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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30 PM

九鷺非香 -【幾回魂夢】《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35 PM 編輯

【書名】:幾回魂夢

【作者】:九鷺非香

【內容簡介】:

  兩百年前,她萬念俱灰縱身躍下寒玉山峰。

  兩百年後,機緣巧合下,她再回九州,卻只見滿目瘡痍。

  而他……

  ***

  幾回魂夢,不與君同。前塵已沒,舊情成空。

  幾回魂夢,難與君同。刀難斷水,酒難澆愁。

  幾回魂夢,能與君同。共賞明月,同來煮酒。

  幾回魂夢,才與君同。結子之髮,執子之手。

  ***

  穿越?好吧。

  仙俠?……是吧。

  奇幻?……有吧。

  人獸?……算吧。

  重生?……大概吧。

  這到底是一篇什麼樣的文呢?這樣說吧……

  女主是穿越的

  男主是強大的

  配角是美好的

  情節是小虐的

  結局的HAPPY的。

  文案我是寫不好的!!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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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29 PM 編輯

前言

1、醉一夢 ...

  “你讓我救她?”

  “對。”

  “即便我死,也要救?”

  “即便你死。”

  “呵。”我悵然一笑,什麼也不用說了。

  “好!”我盯著他,賭咒一般,“好。”就像在說,你要我死我便死。
  
  入秋,幽都山下的天氣越來越寒,接近山頂的大幽宮已快像冬天般寒冷。這樣的天氣還要天天爬到山頂的寒玉 洞放血,真不是人幹的活!那妖狐簡直比吸血鬼還殘忍。

  儘管這些天已經少放了很多血,但造血功能還是跟不上放血的速度。頭暈已不足為怪,今早起床時竟直接昏了過去。但好在沒耽誤多長時間。

  我抬了抬臉上“跳大神”的面具,撫胸喘息道:“這身遭罪的肉。”歇了一會兒,裹緊披風,繼續向山頂爬去。

  其實,最開始蒼霄是要派人送我上去的。但我非常乾脆的拒絕了,我不願承認這樣做僅是為了換取他的心痛。因為我明白,能讓他心痛的,只有山頂上那個,在寒玉 洞裡睡了四百年的絕色女子——子檀。

  他甚至要我用命去救她!

  那冰冷的表情一閃而過,我不由渾身僵冷得凍住了腳步。
  
  我叫顏若一。還在地球的中國時,因在外喝醉酒吐到了一黑心女巫身上,憤怒的女巫把我送到這個名叫“九州”的,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這裡有兩個月亮,有妖怪,有仙人,有鯊魚一樣的鳥和老虎一樣的跳蚤。一切都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強烈抗議並要求回去。女巫只道:“回去?好啊,去死吧。”
  
  不過幸好這裡還有人,有城鎮,有良民和土匪——所以我才能遇到他。

  蒼霄,白色的九尾狐妖。

  初到九州的我因受太大刺激欲尋死而不能,最終像水滸裡的一百單八將一樣被逼上梁山。當然我上的不是梁山,而是當地最出名的一座“土匪山”。我也不是去當好漢的,而是去尋死的。

  結果卻陰差陽錯的當了女匪頭,遇到了被打成狐狸原形的某妖怪。
  
  我想,所謂孽緣就是在當事人還很無知時結下的。

  於是,依照所有正常小說劇情的發展,女孩傻傻的愛上了一個妖怪。

  最開始,妖怪是有目的地逼著女孩跟著他。到後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了。她粘著他,他也不攆她走。直到,妖狐帶女孩來到他的宮殿,這裡有他的子民、朋友、家族以及——那個女人。
  
  見到子檀之前,我本覺得,雖談不上愛但他至少是喜歡我的。他會與我玩笑,會縱容我幹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會被我弄得火冒三丈。要知道,蒼霄可是讓天下人談之色變的冷血魔頭。

  可是子檀讓我知道,原來他這樣的妖怪也有那麼溫柔的表情。為了讓沉睡四百年的絕色女子醒來,他甚至不惜三次發動戰爭,十多次身陷險境。

  就連我與他相遇時他的狼狽,也僅是為了從死敵的手裡奪取為子檀駐顏的靈藥。

  多麼諷刺。
  
  後來,終於找到讓子檀醒過來的辦法——兩個。

  一顆擁有強大力量的極純淨之心,或是……異界鮮血。
  
  蒼霄全天下的尋找。但他越是瘋狂的找,越讓我絕望。因為這兩樣東西我都有。

  心是別人的,血是自己的。

  空桑有靈。我曾去過空桑山。在那裡,有一個人把自己的心給了我。無論如何我都得保護好那顆心。即使拿自己的命去換。

  因為,那是我欠的債。
  
  我亂了。直到蒼霄動了雷霆之怒。

  那天,他一腳踹爛了我的房門,冷冷地向我伸出手:“拿來。”

  他終還是知道了。奇怪的是,我這時竟奇跡般的冷靜下來。不覺得憤怒委屈,不覺得心痛難耐,只是有種酸澀的苦在胸腔蔓延開來。

  我搖頭:“我不能給你。”

  蒼霄強壓著暴怒:“檀兒睡了四百年!你知道我怎麼在找這東西嗎?”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緩解那酸澀,結果卻發現,連空氣也無助得令人窒息。

  不知道?呵!怎麼不知道。他那樣掘地三尺的找,就是住在地底萬丈,我也該知道了。

  但是:“我不能給你。”

  話音未落,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蒼霄捏著我的肩一字一句道:“顏、若、一。她再睡下去就會死了!你想殺了她?”

  我痛得睜開眼:“你要救子檀,就得殺另一個人。你就那麼想殺了她?”

  蒼霄微怔,接著皺起眉:“他已經死了。我不過要顆心來救人。”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說的是自己,而他說的擁有純淨之心的那個主人。但是他怎麼知道這顆心是誰的?

  蒼霄說他死了,而現在他只不過是要顆心去救人。可是那個人怎麼會死了?那樣溫潤如風純淨如水的人怎麼會死了?

  我怔住,訥訥道:“他沒死。”

  蒼霄瞪著我,鐵青著臉,語氣近乎狠戾:“他死了,為你!”

  “胡說!”我猛地掙開了他的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睡著了,就只許你的檀兒睡個四百年麼?他也睡著了!睡著了!”盯著他詫異後越發冰冷的紫眸,我突然覺得很無奈,“不要指望我會……”

  “睡?”蒼霄一聲冷笑,言辭之間莫不帶著犀利的嘲笑譏諷,“用僅剩的一顆心臟?就算他的肉身已經屍骨無存,魂魄也灰飛煙滅,你還相信他說的只是在睡?”

  沉默跟隨時間在我們之間流淌。

  半晌後。

  我點頭,說:“相信。”

  蒼霄漸漸收斂了唇邊冰冷的弧度。紫眸裡竟隱約有了殺氣。

  我接著道:“同樣都是命,我在乎他,就像你在乎子檀一樣。”頓了一下,我不由自嘲一笑,“你會用子檀的命來去救他麼?”不等他回答,我堅定道,“不會!所以我也不會用他的命去救子檀。”

  我直直盯著他:“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

  蒼霄額角青筋暴起,臉色很難看。怒氣在他體內翻騰,四周的空氣在他妖力的擠壓下慢慢變化。

  我感覺耳膜開始發疼,寒意漸生,不一會兒桌面竟結了一層霜。

  不肯救他的檀兒,就如此生氣?我想笑,卻被他冰冷的表情凍結了所有情緒。僵直的杵著,我盯著他漩渦一樣的紫眸,終是用力牽扯了一下嘴角。

  我和蒼霄就像兩棵相望而不相親的樹,中間隔著的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寒意漸散。蒼霄細聲呢喃:“你還指望什麼?”略帶嘲諷的語氣,也不知在問他自己還是問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似利劍般將我所有的防備、期望連同本已無力跳動的心全刺透了,然後在裡面攪得翻天覆地,鮮血淋漓。

  我還在指望什麼?指望故人能醒過來;不指望他能放棄一統天下的野心;甚至不指望他能將子檀在他心裡佔據的位置挪開。

  只望他不要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我去犧牲;望他能在為子檀拼命的時候能想想我的擔心;望他能回頭看一看,我在原地等得有多疲憊了……

  我指望的都是他再也給不了的。我指望什麼?
  
  抬頭,我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大,眼神卻冷下來。
  
  我想過平淡的生活,而他想要天下。要平淡的時候我一直謀劃著離開。要他的時候,我決定就算過得腥風血雨,也要為他停留。

  但諷刺的是,他要這天下竟……

  我想,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留在他為另一個女人坐擁的天下裡了。
  
  “蒼霄。”頭一次,我用這樣複雜的心情嚴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讓我救她?”我問的是一句誓言。經不起半點玩笑,“即便我死,也得救?”

  “即便你死。”
  
  然後,我將用命去救另一個女人。他要我救,我便救。他要我死……便死吧。

  沒有誰該理所當然的為誰犧牲。但,總有飛蛾心甘情願地撲火。
  
  蒼霄或許永遠也不知道,救了子檀我真的會“死”,就像他永遠也不知道曾有個女子如此為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38 PM

2、醉一夢2 ...

  一聲“阿顏”將我飄遠的神志喚回。我轉過頭,看見武羅抱著一件皮衣站在身後。她是蒼霄的表妹。性子完全與冷傲內斂的表哥不同。放在現代就是俗稱“太妹”的那類人。奇怪的是,武羅非常喜歡我。

  “阿顏,怎麼,不舒服嗎?我見你站在這裡老半天了。”武羅關切的向我走來,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僵直的腿卻讓我“咚”地摔在地上。

  武羅趕快將我扶起,嘟嘴抱怨:“躲什麼?我又不吃你。把這礙事的面具丟了吧。能避什麼邪。”我這才想起自己有戴面具,接過衣服,我乾笑兩聲:“你怎麼來了。”

  自從半月前答應救人起,我就有意識的與這裡的人保持距離。一是妖怪本就比人敏感,我不想別人窺見我日漸虛弱的氣息和蒼白的臉色,不想露出脆弱的樣子去博得同情,所以戴上了面具,美其名曰辟邪。二來,我不能更深入他們的生活。因為我就要回家。

  我曾想,一定要在救活子檀的那一刻在蒼霄面前脫下面具,看見他後悔又心痛的表情,最後淒美的死在他懷裡,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自己。

  如此狗血的劇情……可悲的是,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我給你送衣服來了。”

  “我都來來回回這麼多天了,你才想起給我送衣服啊?”

  “呃……呵呵。”我挑眉。狐疑的打量她的神情。有問題!我動動唇,正要逼供。眼角突然晃到山路拐角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衣袂翻飛。面色一寒,我掃了眼武羅拉扯得很尷尬的笑臉,冷哼一聲:“他叫你送來的?”雖用的是問句,可語氣裡面卻全是肯定。

  我與蒼霄那場架吵得確實大了些。整個幽都山幾乎沒有妖不知道。但也沒有誰敢來勸。我猜,大概是關係到子檀吧——那永遠是他的死穴。

  武羅強笑著說:“阿顏,這可是用千年火鼠皮縫的。表哥親自去到地底岩洞捉火鼠就為給你做衣裳。這也是表哥的勸和書,你就將就著臺階下吧。總鬧僵著也不是辦法。而且,你知道我前些天看見什麼了嗎?”

  武羅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我看見表哥在煮面!他居然親自下廚做,還沒把廚房給炸了。你知道這是件多麼驚悚的事麼?表哥對你真的已經很用心了。”

  蒼霄的清湯掛麵我已經吃過不止一次。沒鹽沒味,還粘糊糊的,難吃到一個境界去了。但他總是用一碗如此難吃的面就輕易的令我感動,讓我退步。

  以至於清湯掛麵幾乎成了我們矛盾的終結者。

  這次……

  盯著那片風中翻飛的白色我突然感覺它略帶了些寂寞與無奈。

  心軟麼?

  怎麼能不心軟呢?那樣孤傲的男子肯親自下廚煮面。將一襲纖塵不染的衣衫弄得亂七八糟。在人間灶頭,出塵如蒼霄,強大如蒼霄,卻總是奈何不不了那尋常的鍋碗瓢盆,每每都被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我曾見過他拿著筷子對著一堆焦炭狀的物體眉頭微皺,犀利的雙眸依舊理性的分析此間過錯,但緊抿的唇卻顯得他有些孩子氣的無奈。

  清湯掛麵,他只知道這樣做了吧。

  蒼霄的清湯掛麵,是他那些不可抑制的驕傲固執和無可奈何的笨拙求和,在煩躁的催化作用下產生的固態化合物。

  在這樣一個帶著些許堅硬的而又如水般柔軟的可愛物體前,我很難硬下心腸。

  武羅見我不說話,又繼續勸道:“阿顏,我知道讓你拿出那,呃,心,是很……那個,但是表哥也沒辦法。你那麼善良,一定也很想救子檀姐姐吧。況且人都救了,東西也用了,你就不要再生表哥的氣了,好不好?”

  心裡一沉,我的視線終於對準了武羅。為什麼他們會把我想得那麼善良。我不是聖母,巴不得子檀永遠也醒不來。若不是蒼霄,我哪會用命去換?哦,是了,他們不知道的,他們以為我是用那顆心在救人。

  他們不知道……他更不會知道。

  壓下胸中那股蒼涼,我狠狠將衣服扔在地上。對上武羅詫異的眼,我冷著臉吼道:“上面就是禁地了,我說了不要人送,不要任何生物在我治療的時候接近寒□。如果誰對我的治療過程感興趣。就請死了再爬上來。”

  我知道我有多莫名其妙,既不告訴他們原因,又苛刻的想讓他們的理解……

  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我繼續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儘管腳僵硬得快抬不起來,儘管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儘管心痛得快無力跳動。我還是挺直了脊樑,驕傲的轉身,絕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下一點脆弱。

  我的脆弱只展示給能依戀的人。

  而他註定不是。

  一走進寒玉 洞,區別於外面凜冽寒風的溫潤氣息撲面而來。寒玉 洞裡有四個門,從左往右分別是青,赤,皂,白。子檀就在皂門裡。

  推開門,摸著牆,沿著漆黑而蜿蜒的小路一直向下。走到盡頭後在右手邊的凹處輕磕三下。前方石門應聲而開。室內的燭火也在我踏入室內的瞬間點亮了。

  石室裡的佈置很簡單。一張石桌,兩個石凳,還有一張寒冰床。子檀就在這床上睡了四百年。

  我將披風脫下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熟悉的走到寒玉床邊。正準備割破無名指放血。突然看到了一雙澄澈的黑眸。我驚得聯手中的小刀也沒拿穩,愣生生的砸在腳上。頭腦震得嗡嗡作響,只像個傻子般木訥地擠出一句:“你醒了?”

  黑眸輕輕眨了眨。她醒了。睡了四百年的子檀醒了。

  一時,我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你……還不能動嗎……連說話也不行嗎?那、那我還要繼續為你治療一次。”在手掌劃了長長地一刀,頓時鮮血如注。

  我似乎失去了痛覺,木訥的任疼痛在手掌肆虐。

  子檀驚詫得瞪大了眼。更奇怪的是血並沒有流到地上,而是順暢的飄進了她的嘴裡。

  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我扯了扯嘴角:“很奇怪吧。我也沒有辦法理解。就好像這些東西天生就是你的一樣。”

  我隔著面具摸了摸自己的臉:“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了,說實話,我其實不想你那麼早醒來的。”

  你醒來得……太早……早到我還沒來得及找到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呵,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應該恭喜你,終於……”能和蒼霄終成眷屬。

  這樣的祝福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還好現在有戴面具,不然我的相貌應該是讓人憎惡的吧。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多麼的嫉妒和怨恨。

  眩暈的感覺傳來,我用衣袖捂住掌心的傷口,轉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來:“對了,這個,”我看著她,用右手指著一片狼藉的左手,“不要和任何人說。”

  不再看躺著的子檀一眼,我裹上披風,挺直了背脊,將皂門裡溫暖的燭光隔斷在身後。

  離開皂門,我並未走出寒玉 洞,而是一轉身推開了旁邊的白門。

  白門裡,用散發微光的寒玉石鋪的階梯一路蜿蜒向上。盡頭處,在一個不同尋常的凸處輕敲四下,前方石門驟然消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我一步跨出去,頓時置身於冰雪世界之中,向遠處眺望,盡覽整個幽都山的景色。

  這個只有二十幾平米的平臺便是幽都山最高的地方,也是整座山靈氣最濃郁的地方。

  據說這裡曾存放過一本無所不知的天書。
 
 為保護天書,幽都山歷代主人們在這天臺外結有強大的結界,外面的風雪都無法飄到這天臺上,就像在半空中加了一個玻璃罩子一樣。

  可四百年前天書還是被人盜走了,具體原因已無法知道。

  自天書被盜後,這裡便空了下來再無人問津。而結界卻還是一直有的。

  我默默走到平臺的右側的邊緣,本是一片荒蕪的崖邊此時已經長出了一棵不足五寸的小樹苗。

  這棵樹苗通體晶瑩狀似水晶,小小的銀色葉片像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微微晃動起來。

  我將左手藏在身後,蹲下。右手輕輕撫摸著搖晃的樹葉:“熏池,熏池……”

  葉片停住晃動,樹枝微微向我身前靠攏,似乎感覺到了我有些不對勁,在向我詢問著。

  我拉扯著嘴角,努力壓抑著心裡的空虛和惶恐:“她醒了,我得走了……我是來道別的。”

  樹枝頓住。

  “你還這麼小,我走了誰來照顧你呢?要是有人知道了你還在,把壞主意打到你身上怎麼辦?他們要是把你連根拔起怎麼辦?要是這破結界哪天消失了,這狂風暴雪你又如何受得住?更甚者,要是哪天蒼霄知道了你的存在……”

  銀色的樹葉覆在我蒼白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努力地拍著,不厭其煩的安慰著我,就像曾經那個空桑山上溫潤如玉的男子。

  我慢慢平靜下來,自嘲道:“也對,子檀已經醒了,蒼霄要你也沒用,這結界是歷代幽都山之主結的,再不濟也不會被風雪給刮破,你的原身早已在空桑被付之一炬,連蒼霄這樣掘地三尺地找都找不到,那些人又怎會知道你在這裡呢?”

  是啊,誰又想得到呢?蒼霄滿天下尋找的擁有極強大力量的至純之心竟被我埋在了幽都山頂上。

  他不僅重生了,還吸收了山頂靈氣演化成樹,再修行幾百年就可以修得真身了。

  事到如今,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一點用也沒有了!

  誰也不再需要我。

  連想被利用,也沒有價值了。

  我抽回右手,言語中藏不住的落寞和諷刺:“熏池,我得快點去報信了。要不然耽誤了蒼霄大人見最心愛的人,這罪我可頂不起。”站起身,腦袋因為缺血有片刻的眩暈,“再見,雖然不大可能……”

  應該說後會無期吧……

  但看著顫動著卻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的小樹苗,這“後會無期”四字在我嘴邊一轉,終還是咽了下去。

  理了理衣袍,我狠下心腸,走出白門。

  身後仿佛有一個男子輕聲長歎,溫柔而無奈的喚著我的名字:“若一,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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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42 PM

3、醉一夢3 ...

  靜立在洞外的寒玉鐘前。

  寒玉鐘響,九州遍曉。

  不知道為什麼蒼霄要把這樣的東西放在洞口。好像要在第一時間急不可待的向全世界宣佈子檀醒了一樣。

  但現在,我已沒有精力去思考蒼霄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我猶豫。敲,就必須馬上走。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冷眼接受他們的恩愛。不敲,呵,那又能瞞幾時呢?

  深呼吸,我取出嵌在石壁裡的玉錘。突然無厘頭的冒出句話:“如果非走不可,我一定要把這玉錘給汙了。”說完咧嘴笑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抱這樣的希望比較好。”

  我詫然的轉身,不由失聲驚叫:“是你!”然後猛的一陣頭暈。是她,送我來這個世界的女巫。

  女巫白了我一眼,然後揶揄道:“是我,感謝你還這麼記著我。哦,也是,每天晚上釘我的小人百八十遍,想忘了我也不容易。不過你那種對我來說低劣得幾乎一點力量也沒有的咒術已經被我全反在你身上。相信作為普通人的你應該也過活得不容易。”

  我嘴角抽了抽,我這過活得豈是不容易。

  懶得和她爭吵什麼。我說:“你就這樣大搖大擺的站在幽都山的禁地,不怕有妖怪吃了你?”

  “他們看不到我。”女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這是做什麼?”

  我輕輕閉上眼,聲音是意料之外的疲憊:“敲鐘,然後回家。”

  女巫很詫異:“喲!這還是當初那個醉酒吐了我一身,逮著我要去捅死花心男友的女人麼?”她手指一動,我的面具“啪”的掉在了地上,看到我的臉,她明顯怔了下:“是該回家,是該回家了。嘖嘖,你的臉色快好過我養的寵物僵屍了。想不到你的怨念如此強大。嘻,要是我今天不來,你又要怎麼回家呢?”

  “我本就沒想到你會來的。”我淡淡說:“你不是告訴過我,我去死,就能回去嗎。我把血給了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流了那麼多血,我還是沒回去……”

  “哈,我說什麼你就信啊?早知道我就說吃小狗便便能讓你回去了。”女巫攤手搖頭,一副沒想到你這麼蠢的模樣

  我咬牙,忍下一腔怒火:“既然你來了,我去收拾收拾你就把我帶回去吧。”

  “收拾?不用。你怎麼來就怎麼走。”

  我僵住:“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實告訴你吧,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不是你能帶走的。因為它只是你的一場夢。夢醒之後萬事皆空。”

  “夢……”我呆了。

  “咳。”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女巫摸摸鼻子,似乎知道這次自己做過火了。她拍拍我的肩:“放心,放心。姐姐也算個有責任感的人。我先去準備個東西,晚上我再來找你。保證讓你無憂無慮的回家。”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敲響寒玉鐘的。

  蒼霄滿目焦急的從山下趕上來,我死死盯著他一刻也不停的身影,期望他能在我身邊停下來,哪怕一會兒。

  但是,留給我的只有寒風。

  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類似憤怒的心酸,擦肩而過時,我伸手拽住他廣袖,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蒼霄,如果……”

  “再說吧。”急促的幾個字,他的衣袖從我的手中劃走,沒多停留一秒。我訝異地瞪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寒□的黑暗裡。

  風一陣陣吹亂我的發,心臟已經累得連悲哀也變成了奢侈。

  “呵。”我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好,好……這才是蒼霄。”

  蒼霄,如果下一秒我消失了,你會不會再看我一眼?

  在這種時候,我親手碾碎自己僅有的自尊。如此卑微的乞求一個回眸。你卻如此輕易的,乾脆的,甩了我一個響亮的巴掌!

  是的,蒼霄就該這樣,冷漠無情到極致,這才是我初識的蒼霄。

  半晌,在腿都快凍僵時,我望著安靜的洞口,想著他會在裡面如何溫柔的撫摸子檀的臉龐,想著他唇邊會揚起怎樣寵溺的笑容,想著他的眼裡會滿滿的都是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心裡的情緒終於像煤氣般一絲絲從縫隙中洩露,然後不知被誰悄悄扔進去了一根火柴,“嘭”驚人的爆炸了。

  我一把扯掉臉上的面具狠狠地往洞口執去,咆哮道: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這句話和罵“蒼霄!你他媽的真是混蛋!”一樣憤怒。

  和罵“蒼霄!我他媽的就是犯賤!”一樣諷刺。

  和罵“蒼霄!靠他媽的我不要你了!”一樣決絕。

  是的決絕。

  “生日?早忘了,而且那並不是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白衣男子淡漠的走著。

  “既然你覺得上天給你的生日不值得祝賀……”橙衣女子疾步跑到他跟前,嬉皮笑臉地望著他,配合著他的腳步,倒退著走,“那我們就來找一個值得祝賀的日子當做生日吧!”

  他眉頭輕挑。

  “霄狐狸,你要不要和我做個約定。”女子伸出小指對他晃了晃。

  他頗感有趣的勾起唇角。

  “約定——什麼時候我和你表白,什麼時候就是你的生日。生日禮物是女朋友一個!”嘟著嘴想了想,她又道,“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把位置給我留著!必須留著!”

  “呵。”蒼霄頓住腳步,啞然失笑,“這算什麼……”

  可惜的是,之後我們便回了幽都山,我再也沒機會決定他的生日。

  直到現在,我終於說出“生日快樂。”這句話不再是依戀,而是告別。

  “我不要你了……”我蒼白著臉色,顫抖著聲音,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顏若一不要蒼霄了,因為要,也要不不起。

  夜幕降臨。

  今晚的大幽宮比通常都要安靜。大家都去寒玉 洞了。長老們在洞外堵著,小的們在山路上堵著。

  最後,我還是沒有勇氣沖進去讓蒼霄看見我摘了面具的臉。

  我怕,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就在他面前淚流滿面。更怕他看到我的憔悴後,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句謝謝或是對不起。

  那樣,我一定會瘋掉。

  蒼霄親啟:

  子檀已醒。歸期已至,望君珍重,後會無期。

  空空的“顏羅殿”裡只有我一人。

  廢了無數張紙後,我好不容易“畫”完給蒼霄的留書。看著眼前這篇留書,我想了想,又在後面添了幾個字“若一絕筆”。

  琢磨著,怎麼也得搞點悲情元素在裡面啊,要不然自己這走得像個鳥似的。我已經這麼難過了,讓別人愧疚一下,也不過分吧。

  擱下筆,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屋裡撥弄燈芯。

  其實這裡本叫浮雲閣,當初我覺得既然自己要住這屋子,就一定要取個與自己相稱的名字,硬逼著蒼霄把這名字改成“顏羅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妖極力反對,但最後蒼霄還是大筆一揮親自幫我寫了牌匾。以彰顯他對我的重視。掛上去後,那些活似要找我拼命的臣子們頓時偃旗息鼓,再不提起。倒是此事被小妖們當做飯後談資談論了很久。

  現下回想起來,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哐當。”一碗黑糊糊的液體丟到我面前,恍惚了下,我回過神,轉頭望向憑空出現的女巫。一個跳動的火焰影子還停留在眼裡。仿佛女巫的身上有個洞在不斷的變大變小,十分詭異。

  “這是什麼?”我眨眨眼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善後工作,孟婆湯……”

  “什麼!”我驚了一大跳,叫道,“我不想投胎!”女巫很乾脆的給了我後腦門一記鍋貼:“誰要你投胎,這是孟婆湯的鍋灰兌的水。幫你忘情的。”

  “忘情?”

  “對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鍋底摳下來定的成果。你知道偷這玩意兒有多危險嗎?我說你這女人也真是笨。不就是傷情而已,至於這樣要死要活的麼?哎,算了。快喝吧,快喝吧,喝了我就送你回去。”

  頂著女巫期冀的目光,我端起碗。慢慢送到唇邊。

  一股苦澀的味道立刻沖入鼻腔。

  孟婆湯,忘情水,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解憂藥了。但是這本來應該讓人解脫的極樂水,為什麼卻擁有眼淚的味道?

  忍住酸澀,我將碗輕輕放下。女巫急了:“怎麼?你怕苦嗎?我有糖。”說著,真從兜裡掏了兩粒巧克力出來。

  我從女巫手裡拿過一顆,撥開外面的錫箔紙,放進嘴裡,我笑了:“好久沒吃到這玩意兒了。真甜。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味道。”

  “哎,你不喝啊?”

  我搖頭:“不用喝,我知道我忘不了。”

  “怎麼忘不了!?雖然這只是鍋灰兌的水,但要人忘記一個夢真是太容易了……”

  “不。”我緊盯著女巫的眼睛:“這不僅僅是個夢。它已經融入骨血了……如果說我帶不走這裡的任何東西,至少讓我擁有回憶。”

  女巫搓了搓手:“真肉麻。算了,不喝拉倒。糟踐了這好東西。”說罷,端起碗隨便往地上一潑,那藥水落地就像蒸發似的消失了。

  女巫把碗揣進兜裡,對我說,“把你的手給我,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伸出手。

  蒼霄,永別……

  “哐!”就在我還差那麼點捏住女巫手的時候,一個黑衣蒙面人突然踹開房門,寒眸往屋裡一掃,飛身過來揪住我,利劍“刷”的比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寒毛一立,他大喝一聲:“走!”提了我便掠出屋去。

  這一氣呵成的!

  我呆滯著,就連女巫也呆滯在屋裡。

  難道就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終於遇到傳說中的綁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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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46 PM

4、醉一夢4 ...

  幽都山峰,寒玉 洞外。我無不悲哀的想,那些小人說不定真的全釘在自己身上了。這個世界的人雖看不見女巫,相對的女巫的法術對他們也沒用。也就是說,她無法幫我擋開黑大俠。

  而要回去就不能碰著這世界的任何活物。

  顯然,黑大俠是活的。

  當他吼出“蒼霄,想要回你的女人就用子檀來換!”這句話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徹底絕望了。

  這個綁票的居然連情況都沒摸清楚就來綁了!

  在洞外僵持了快一個時辰了。蒼霄卻連洞門都沒挪出一步。

  幽都山的長老們都鐵青著臉圍著黑大俠。我已經堅持不住了,亮晃晃的火把好像要燒著我一樣,若不是有黑大俠架著,估計我早癱在地上了。

  女巫看我一副快翹辮子的模樣,果斷道:“跳崖!”

  寒玉 洞外就那麼大的位置,黑大俠被眾長老逼得很靠近懸崖,只要我趁他沒有防備,使點陰招應該能達到“同歸於盡”的效果。

  女巫握著我的手一起跳下去,在掙脫黑大俠時,女巫催動法術。我就可以安然回家了。

  雖然危險,容不得一點偏差,但我明白,想要回家,也只有這樣辦了。

  可是……

  “等一下吧。”我在心底輕聲哀求著女巫。盯著黑乎乎的洞口,汗濕了掌心。再等等,或許會有什麼不一樣。

  無聲的時間緩緩流過,在我耳邊似乎凝成了“滴答”的聲響。

  “喂!”女巫的聲音有點急躁,“你要知道,我不能在這裡待很久。”

  “再等一下……”也許他就出來了。咬著牙,我望瞭望毫無動靜的洞口,他會出來的。

  “顏若一,你何苦這樣作踐自己?你就這麼喜歡自虐?”女巫的話像鞭子,抽得我骨子裡都在發冷。拽緊了拳頭,我竟找不出一言一語來反駁女巫。只有一遍一遍的哀求,等一下,再等一下……

  時間的“滴答”聲越發響亮,像一把錐子,在等待著的每時每刻,聲聲錐心。

  他怎麼會不管我?

  女巫忍不住破口大駡:“靠,什麼男人!你他媽的到底走不走,都這樣了你還要等?”

  他怎麼能不管我?

  錐心的時間似乎停止。以一個絕望的姿態紮根在血脈。我終於闔上眼,不忍再望向那死寂一片的漆黑洞口。

  腳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黑大俠的懷裡,大俠身子僵了僵,隨後一聲嗤笑:“蒼霄,看來你一點也不瞭解人類的脆弱。”

  對面的長老見我像快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樣子,頓時有些喧鬧。

  我看見他們每個人都在對黑大俠喊著什麼,黑大俠的胸腔也在輕輕震動,似也在說些什麼。但是所有的聲音到了我的耳邊全都變成陣陣嗡鳴。

  他真的不管我。

  原來在他心裡,我和子檀的距離如此遙遠

  啊,說不定我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救醒子檀,讓她和蒼霄再續前緣,從此比翼雙飛,永結……

  本是想當笑話調劑下自己的心情,但卻越想越苦澀。不知怎的,心裡竟生出一絲絕然。

  望著已升上中天的雙月,記憶忽然回到那個雙月皆圓的晚上。我第一次見到蒼霄幻化成人的模樣。

  銀髮如絲,白衣勝雪。

  鮮紅如血的紅月與沉寂如水的藍月在他眼眸中交替出惑人心魄的紫色。紫眸中清楚地印著我怔愕的表情。

  他唇角明明勾起了弧度。瞳孔的深處卻是一片虛無。就是那片虛無,讓我義無反顧的跳進去,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泥足深陷。

  可是夠了……

  真的夠了。

  我深吸一口氣,笑道:“大俠,你還看不懂狀況麼?”我的聲音微弱而喑啞,卻成功地打斷雙方的對話。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我笑著。我討厭被人注目,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總是害怕行差踏錯,成為別人的笑柄。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言我會覺得局促不安。

  可是現在無所謂了,怎樣都無所謂了。

  別人怎麼看又與我何干呢?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罷了。

  “蒼霄大人怎麼會為了我這樣無關緊要的人,把子檀交給你呢?”

  “無關緊要?”黑大俠嗤笑一聲,“浮雲閣裡會住無關緊要的人?”我這才發現原來綁匪的聲音是很好聽的。微微向後仰頭,看到他精簡的臉部線條,嗯,這人肯定長得很帥。

  不過,可惜……

  就像他不知道浮雲閣早已更名為顏羅殿一樣,他也不知道,在蒼霄心中,子檀和我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那麼,我就是那個例外吧。”話音未落,黑大俠身子卻猛的一顫。似乎被什麼震了一下。

  我卻無法思考其中緣由了。

  目光留戀在寒玉 洞口,緊緊抓住了女巫的手。然後,猛的向前一掙。我本以為黑大俠會怕殺了我失去了人質,在我的突然“襲擊”下會下意識的把刀撤開一些。沒想到的是,他像被嚇了一跳,居然直接放開了我。

  我無暇他顧,後腳勾起,直踢向男子的下身。非常下流的招數,但非常有效。黑大俠不料我非但不跑,還這般“下流”,忙閃身躲開。我趁著他閃身讓開的勢頭,拔開腿就向他撞去。

  一眾身經百戰的長老全被這樣打架的方式驚呆了。這麼多人竟沒人上前去拉一把,眼睜睜的看著這瘋子般的女人硬生生地將一個八尺男兒撞下幽都山峰。

  幽都山上寒玉峰,寒玉峰下鬼哭河。

  鬼哭河中聞鬼哭,泣淚焚盡人屍骨。

  初上幽都山的我曾聽過這首兒歌,說得正是幽都山后山斷崖下流淌的鬼哭河。河水裡常年瘴氣翻騰。尋常人掉下去是絕無活路的。

  山下戾氣陣陣撲面而來,刮得我臉頰生疼。

  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他們只會認為我死了。墜在鬼哭河裡,屍骨無存。

  急速下墜,看著越來越遠的幽都山峰,我終於濕了眼眶。最後一眼都見不到了嗎?見不到了嗎?

  “抓緊了。”女巫大喝一聲,猛烈的拉扯感襲來。我好像被捲進了一個漩渦,不停地旋轉,搖晃。然後清晰地感覺到某些東西從自己身體裡慢慢剝離。

  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繚亂,無數場景從我眼前劃過,開心的,難過的,激情的,寧靜的,兇險的,唯美的……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流光,越來越快地消失在我的視野。漸漸地我的意識模糊起來。

  蒼霄。

  蒼霄。

  蒼霄,蒼霄,蒼霄!

  蒼霄……

  霄狐狸……霄狐狸……

  你死哪兒去了?

  “啊!”我嘶聲力竭的尖叫出來,聲音被越來越激烈的風撕裂,淚水被蒼白的空氣擠碎。

  沒有人聽見。沒有人看見。

  蒼霄,這次你是真的找不到我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仿佛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向自己撲來。

  曾經,我問過他“你怕死麼?”

  “蒼霄一生何懼。”那樣擲地有聲。但如今,你為何蹙緊了眉,又為何蒼白了臉色?蒼霄,此生無畏的你,怎會有那樣絕望懼怕的眼神,那樣無助懇求的聲音:

  “抓住我!”

  不對,蒼霄會憤怒,會悲傷,會無奈,卻不會無助的乞求。

  他太強大,不懂無助。

  “手!”

  一直以來,我追逐你的腳步,最後卻發現,你並不曾想過為我停留。而現在,我也終於失去了伸手的勇氣。

  他的手快觸摸到我幾乎半透明的指尖。牽動唇角,我揮手,“啪”地一聲輕響,將他的手拍開。無力卻無比決絕。

  猝不及防的這一下,打得他表情怔愣,眼神有瞬間的呆滯。

  還來不及等他做出反應,女巫牽住我的手一緊。我微微一笑,再見他驚恐的撲上前來,卻只抓住了我已經變空的衣袖。

  “顏若一!”如此聲嘶力竭的呼喚,是我在那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挽留。

  你會難過的嗎?

  其實,我是希望你難過的。

  我甚至有點希望你痛不欲生,和我一樣,疼痛……

  陽光明媚的清晨。

  一隻蒼白的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摸到床頭邊的手機又縮了回去。不一會兒“喂,120嗎?我急需輸血……”

  不是夢,這樣的疼痛,怎麼會只是一個夢?這是我最傷痛也最華麗的回憶。

  一個月後

  “來來,若一跟我一起吼這首歌。”朋友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推到前面。一首《死了都要愛》吼下來。嗓子已經嘶啞得差不多了。唱累了。大家又瘋了似的開始互相灌酒。

  不一會兒,我的腦袋就像被人打了一棒般暈乎乎。

  昏暗的燈光。我傻笑著癱軟在沙發上聽著朋友繼續吼歌,看著他們繼續喝酒。爛醉如泥的都市,爛醉如泥的人。

  一場宣洩。

  但不論今天弄得多麼狼狽,明天依舊要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生活還是依舊。

  我想,就像那場夢一樣——誠如巫女所說,那只是我的一場夢,在21世紀裡,我只是醉酒後被朋友架回家裡,睡了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我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

  音樂突然安靜下來。頹廢的氣息中,不知是誰,用不成調的聲音唱著: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記憶深埋那片心海

  所謂糾纏只是傷害

  沒有人去灌溉一切成黑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曾經把我出賣

  一路走來幾許塵埃

  愛是誰來還誰的債

  決定醒來躲開傷害

  而命運的安排已無法更改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莫名其妙的,我的淚就這樣撲簌簌地落下來。甚至讓我連察覺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太依賴

  只是我還不能夠釋懷

  只是我還放不開,內心的陰霾

  忘了你早已把我出賣

  只是我還放不開,給我個痛快

  只怪我已不能夠表白

  只是我還放不開,對你的期待

  無法忽視真愛的存在

  ——《放開》愛樂團

  再也忍不住了。我像個走失了的孩子,把無措和恐懼化作眼淚與咆哮。憤怒地將桌上的水果、酒杯都掃到地上。

  我抓著頭髮竭力尖叫,然後趴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嚎啕大哭。

  在清醒一個月後,我終於爆發了。

  朋友們被嚇得不輕,只有一個喝得差不多的女子跑過來拉起我,說:“不要哭,姐姐帶你去夜店滋潤滋潤。”

  我抹了把鼻涕眼淚。豪情萬丈地振臂高呼:“老娘要三個,虐死一個,捅死一個。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嗚,帶回家給我下清湯掛麵。”說完抱著那女子又哭起來。

  眾人回過神,哄笑著將我倆拉開。我掙開眾人,一個勁的喝酒。我只是想醉。然後再做一場夢而已。

  因為那場夢已經徹底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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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30 PM 編輯

第一卷

5、第一章 ...

  世界一片混沌。

  淒厲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一如當初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帶著悲傷,然後落在一團塵埃裡。

  灰色塵霧漸漸散去,熟悉的山路間立著三個人。武羅,她,還有轉角處藏著的蒼霄。

  她看見自己將一件皮衣扔在地上,憤然離去。

  “你到底做了什麼?”武羅看著蒼霄拾起衣裳,動作輕柔地拍掉塵土,忍不住問,“她怎麼那麼生氣?”

  蒼霄抿著唇,不發一語。待將灰塵都拍掉後,他沉默著轉身離開。

  “你不上去看看?若一那麼遮遮掩掩的……哎喲!打我做什麼?”

  “不許去。”手下一轉,略施小法,路邊的小石子像長眼睛似的,顆顆打到武羅的身上。

  “哎……別,停!別打了!”武羅接住一塊小石子,肅容道,“剛才我在阿顏身上感到一股戾氣。女人的嫉妒最可怕。表哥你就不怕她對子檀姐姐動什麼手腳嗎?”

  “她不會。”

  “哦?這麼相信她?這可不是表哥的作風。”

  蒼霄回頭望了眼綿延而上的山路,唇角微揚,淡漠的語氣裡夾著絲溫柔:“她不會。”

  目送蒼霄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武羅嘟著嘴摸了摸臉:“就算是妖怪,也不能長成這樣啊。真是罪孽!”

  黑暗襲來,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心中空落一片。數不盡的風一直往血液裡面灌著,刺骨的冰涼。

  “蒼霄!祝你他媽的生日快樂!”

  清晰的聲音傳來,她眼前驀地出現蒼霄的背影。

  挺得筆直的背脊此時有些許的僵硬,似怔愣了好一會兒,蒼霄微側過頭來。黑暗總隱約能看見他水晶一樣的紫眸。

  他眼中的神色複雜變換,眉頭輕蹙,唇角卻勾起了淺淺的弧度,好像在盡力壓抑,最後還是忍不住顯露了欣喜。

  這神情狠狠地撞擊她的胸口。一股暖意蔓延開來。

  蒼霄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轉身,卻在聽到 “我不要你了”這句大吼時,愣生生頓住了腳步。

  紫眸眯起,微抿起的唇角帶著些許孩子模樣的賭氣,他繼續往裡邊更深的黑暗走去。若一想去拉住他,但猛的一陣寒風吹散了那翩然離去的背影。

  她失神地立在原地。

  一陣疲憊。

  為什麼你不願意再多回一點頭呢,再多回一點,哪怕一點……

  我也不會等得絕望死心。

  “啊!”她聽見自己極盡淒厲的嘶吼。

  愕然回首。

  只見那個恍若謫仙的人慌亂地推開眾人,緊隨著那抹決絕的背影跳下懸崖。

  黑衣人化做一團光球與他擦身而過,他卻連眼角也沒動一下。直直地追尋著那背影,用盡全力。

  但最後他伸出的手卻被無力而狠絕地揮開。怔愕之間,若一的蒼白微笑的表情越來越淡。他回過神,再次撲上前去,卻只抓住她遺落在空中飄零的衣物。

  蒼霄空洞的目光和慘白的臉色在她眼前定格,然後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暫態,一陣難以言喻的鈍痛襲上心頭,像一隻毒蟲鑽入骨髓,一動則傷筋動骨。

  也許,他是在乎的。

  其實他也有在乎的……

  “……一,起來,起來了!”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她一裹被子又準備睡去“哐!”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顏若一!給我起來。你還有時間睡懶覺!”

  “嗯……”被窩裡的人不甘心地咕噥了幾聲,慢吞吞地撐起了身子,盱了眼臥房門口身著黑斗篷的女子,抱怨:“知道,知道。你就不能溫柔點叫我麼。”

  “哼。”女子扭頭走開。顏若一下床將睡衣換掉,然後去洗漱。

  距離那場絕美的夢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

  現在,她可以很正常的生活,不會再像剛醒過來的那些天一樣常出現幻覺。

  停下刷牙的手,她含著一嘴的泡沫呆呆的看著鏡中眼眶微紅的自己。

  但是,不管是過了兩年還是二十年,甚至就連這輩子都過完。只要想起他,她依舊會落淚——這已經不是時間的問題了。

  24歲的顏若一開了一個小小的手工服裝店,幫特立獨行的人量身定做奇裝異服。在這城市也算小有名氣,每月收入馬馬虎虎夠過活。因父母住在外地,她和別人同租一間公寓。

  有意思的是,這個合租人就是當初送她到那個世界的女巫——莫默。

  據莫默說她是被父母踢出門來找若一贖罪的。雖然女巫的嘴裡常吼著煩,但若一知道女巫是心懷愧疚的。

  否則,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會因為父母之命而乖乖待在她身邊。

  若一並不怨恨莫默,反而有些感激。

  因為那個世界讓她懂得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

  “聽著,今天你必須給我帶個男人回來,都聯誼這麼多次了。居然還保持著貞潔之身,你是想把處女這個名頭一直頂到老死的那天嗎?你現在還在保質期,馬馬虎虎的還能拯救一下社會。等你過期了,哪位男同胞還會受你的迫害?”莫默一邊念叨一邊用魔法棒把衣櫃裡的衣服提出來在若一身上比劃,“你這是扭著純潔的尾巴不放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把男人帶回家來了。顯得我多俗氣似的。”

  “反正你都是把他們拿來做實驗……”若一小聲地辯解。

  “閉嘴,作為沒有男人的女人,你在我面前沒有狡辯的權利。現在,你把嘴裡的東西給我吞下去,穿好這身衣服,出門。行動!”

  若一深深歎氣:“是,巫女小姐。”

  不管是安排聯誼,製造“邂逅”,還是做出一些狗血至極的“偶遇”。若一都竭盡全力地冷靜應對那些常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好意”。

  她清楚莫默的目的——讓她忘掉蒼霄。

  但,忘掉蒼霄?這早已註定是個不可能的事。

  若一很清楚,蒼霄在她心中種的不是玫瑰或百合,而是一棵極其頑強的沙漠仙人掌。

  但,顯然莫默還沒有這個意識。

  “我走咯。”

  “嗯,晚上沒有男人跟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去吧。”

  “哎,我的鑰匙!你怎麼可以……”

  “嘭!”

  於是,若一終於憤怒了“老巫婆!我也有交房租你不能搞獨裁!!”

  回答她的只有門內落鎖的聲音。

  獨自一人走在華燈初上的大街,腦海裡閃過剛才某位男士冷淡的面容:“顏小姐,如果沒有意願,就不用耽誤時間。失陪了。”

  “哎……”一聲長歎,若一覺得很委屈。她想,這次一定要回去和莫默談個清楚。

  但是,今晚怎麼回去?那丫頭向來是說到做到,沒看到男人絕不會開門的,她堅信!扶額歎息,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主呢?

  當初她就該義正言辭的拒絕莫媽媽的“好意”才對。

  正想到這兒,一個閃閃發亮的圓珠子骨碌碌滾到了她腳邊,她好奇地頓下腳步打量。旁邊立刻地傳來個蒼老的男聲:“姑娘,你是有緣人哪,來看看吧。”

  騙子啊……

  撇了撇嘴,若一抬腳就走。腹誹道,自家就有個請不走的女巫,不僅免費,還肯定比你算得准。

  “姑娘。我見你眉心一枝黑桃花迎風招展,你可是還有未續完的孽緣啊?”

  聞言,若一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回頭看了眼隱在樹影中的人。那人自道旁的座椅上慢慢起身。路燈在他身上劃出一條線,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老人駝著背,戴著一個碩大的斗笠,幾乎把整張臉遮完,只露出乾癟的下巴。

  他身上裹著比莫默的斗篷還大的“黑布”。這樣的“中西結合”看起來倒還有種詭秘的感覺

  若一眯起眼,估摸著他這身打扮得花幾塊大洋,要不要跟他談比生意,乾脆叫他到自己的服裝店裡去做件更有“感染力”的衣服好了。

  這肚裡正打著小算盤,那老者又道:“顏姑娘,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

  “你……”還沒來得及吃驚他如何知道她的姓,那老者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若一一聲驚叫,立刻掙扎起來,沒想到那老人的力氣出奇的大,“你幹嘛!放開我!光天化日……不對,就算是傍晚也不能這麼無恥,你這為老不尊的傢伙……”這莫不是遇上了傳說中的瘋子吧,若一有些怕,“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放開,我可不管什麼尊老愛幼的了,小心我一腳踹得你心肝脾胃肺全吐出來!”

  “顏姑娘,你可還記得兩百年前九州幽都山上的蒼霄嗎?”隨著這一聲滄桑的質問,她終於掙脫了老人的手,連帶著打翻了他頭上的斗笠。但那一瞬間,風似乎都靜止了。若一忘記了逃跑,徹底呆住了。

  他……他……

  “顏若一,你孽緣未了,此處並非你該留之地。”

  眼前的人影慢慢模糊,若一抬手揉了揉眼睛,意圖將他看清楚。但腳卻漸漸軟了,整個人似乎掉入了一個失重的空間。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老者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盤旋:“顏若一,洪荒之間,萬物滄桑。塵緣孽障,浮生短夢,淺雲一撇,滄海一粟,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切記,切記。”

  她記得,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那路燈橙黃的光。

  一輛小轎車自路邊飛馳而過,帶著地上的一個大斗笠滾了幾圈,然後靠在人行道旁的座椅邊。風輕輕一吹,“沙沙”的,那裡什麼也沒留下了。

  黑暗的屋子裡,灶臺上的怪異玻璃瓶器咕嚕咕嚕發出奇怪的聲音,顏色各異的泡泡不斷翻滾著。廚房裡卻一個人也沒有。

  猛的自臥房傳來一聲怪吼:“媽的,居然敢動我罩著的人!”

  昏暗的房間。女巫的指甲驀地長長。狠狠捏了一下幽藍的水晶球。忍下要炸了它的衝動。她的黑髮無風自動,飄在空中。儼然一副厲鬼的模樣,“不行,居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太丟面子了。我得去搶回來!要搶回來……對了!”

  女巫把水晶球丟到床上,一頭紮到了她那巨大的櫃子裡翻找起來:“那玩意兒好像……在……”

  而那邊則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一絲光亮瀉進眼裡。天空,破瓦,人臉,嘈雜的聲音。人中上傳來火辣辣的疼。這是哪兒?若一坐起身,四周都是衣衫襤褸,表情麻木的人。一個婦人正捏著她的手,嘴裡張張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麼,這女人是誰?這又是哪裡?

  耳朵漸漸把聲音聽清楚了。

  “姑娘你可醒了……”久違的,陌生而熟悉的語言和打扮。若一心裡狠狠一震:“這是,九州麼?”不禮貌的打斷了婦人的話,她顫抖著問。

  “呃,是。”

  大腦好一會兒才消化完這個“是”的意思。她猛的瞪大眼,反手抓住婦人的手腕:“幽都山呢?你知道幽都山在哪個方向?”婦人被嚇了一跳,然後不之所措地盯著若一:“幽什麼?”

  不知道?

  怎麼可能,九州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幽都山!

  “幽都山?咳咳……小姑娘,可是說的九尾白狐的領地?”一個沙啞而年邁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四周一片抽氣聲,那婦人瞬間掙開若一的手,連滾帶爬的逃到一邊,驚恐的瞪著她。

  她卻心思沒顧及這些,直直望著那角落裡病怏怏的老頭。那老頭喘了幾口氣道,“是的話,那裡早在兩百年前更名叫‘無思山’了。”

  像聽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眾人的臉色更白了。

  無思……無思。為什麼要改叫無思山?

  “蒼霄呢?老先生,您知道蒼霄嗎?”

  “蒼霄?”老人咳了幾聲,突然想起什麼道,“啊,老朽好像聽祖父講過,咳,是百多年前被封印起來的大妖怪嗎?”

  百多年前,被封印的……

  蒼霄?為什麼?又怎麼可能?

  在她離開後,這片土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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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6 11:17 PM 編輯

6、第二章 ...

  天,還是那麼的澄澈。

  若一從沒奢望過還有再回 “九州”的一天。但,她回來了。雖然離她走的時候已有兩百年之久。

  整整兩百年!

  “若一姐姐!若一姐姐!你看。”遠處一個瘦弱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面前。

  這個孩子穿得破破爛爛。身上,臉上一片狼藉,卻有雙水汪汪的眼睛。他手裡逮著四隻慌亂掙扎的老鼠,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若一摸了摸孩子的頭道:“小虎乖,真厲害。快拿回去讓你娘和爺爺看看。”不叫他丟掉,因為她知道,在他們眼裡這是救命的食物,而不是鑽過屍山,滿身細菌的老鼠。

  “好!”小虎得到了表揚臉上笑得更甜了,撒著歡往破廟跑去。

  望著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若一掩去唇邊的笑容。掃了眼死氣沉沉的大街。

  這就是兩百年後的九州麼?

  王道不存,諸侯盤踞,連年戰亂,民不聊生。四處都是逃難的人民。饑荒,瘟疫,橫掃著這片曾經富庶的大地。

  五天前,小虎的媽媽見若一穿著一身“怪異”的服裝孤零零地躺在破廟外,整個人生得白白淨淨,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將她“救”醒了來。

  用“救”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

  這宗陽城外面正被一支妖怪的軍隊圍著。守城的官將全城男子都抓了壯丁,食物收刮充作軍糧。

  前些日子城主請了些外援,那些人貪戀好色又殘暴,宗陽城裡已有不少女子遭了殃。百姓們被欺壓著,敢怒不敢言……

  正想著,街的那一頭,兩個巡邏的軍士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若一忙蹲下,抓了一把黃泥敷到臉上,用頭巾遮住了頭,背對他們,裝作挖草根的模樣。

  “哎,女人!”一個系青領的軍士對旁邊的人擠了擠膀子。

  另一個系紅領的軍士掃了眼若一推開青領軍士,正色道:“昨天尋常宮才派了人來查。好幾十個都被腰斬了。什麼叫殺雞儆猴知道不?你忘了那些人的慘樣了?”

  “我不就是看看麼……”青領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帶不甘地走了。

  若一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要起身,突覺身後傳來一股寒意,心悸地向後看去,眼光穿過死寂的大街,遠遠望見城樓上戰旗獵獵。

  錯覺?

  不敢再多待,她急急跑回破廟,掩上門。

  破廟裡坐著六個人,小虎一家已經將四隻老鼠剝了下鍋熬著。眾人見進門的是她都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

  若一習以為常的找了個角落坐下。

  鑒於五天前那番“幽都山”之論,破廟裡藏著的難民們早已把她看做與妖怪為伍的人,只有小虎和他爺爺對她還好。

  沒想到過了兩百年,人與妖的間隙竟變得如此大了。

  以前雖然人、妖之間也是矛盾重重,但為了各自的利益也能在一起共事,交流。絕不是現在這樣——敵視。

  收回思緒她想起剛才那兩個軍士的談話。尋常宮,若一知道這個地方。因為在這個世界的兩百年前,那裡就已經很出名了。

  那是修仙的地方。

  那裡的老大叫季子軒,下面的人都喜歡喚他為“無上尊者”。若一初聽這個頭號還以為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後來見過季子軒後才知道,原來這世界竟然還有可以和蒼霄媲美的男子。

  與蒼霄的孤傲不同,那是一個溫潤的男子。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畢竟,能和蒼霄那只腹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九尾狐狸拼到勢均力敵的人,也不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和蒼霄是死敵。

  仿佛是天命他們爭鬥不休。小到一株草木,大至芸芸眾生。但凡能令對方感到愉快的東西,他們都致力於毀去。

  對於他們來說,也許對方都是把自己推向地獄的惡魔!

  顏若一不止一次感到困惑。如此出塵的兩個人,為什麼會相處得這樣惡劣……

  或說,幼稚。

  果然生活是很微妙的。

  她第一次與蒼霄相遇時,蒼霄被打成了原形,九條尾巴只剩了一條,妖力幾乎全失——那事兒也是尋常宮幹的。雖然後來聽說那一仗季子軒也受了重傷……

  但從某一種角度來說若一對那個宮主是崇拜的。

  雖說後來蒼霄妖力恢復後,重新變個十七八條尾巴都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在他有能力變出十七八條尾巴的時候,把他打得只剩一條尾巴這種事,某顏是不敢想像的。

  現在的尋常宮還是由季子軒在當家麼?他竟然派人來督察軍隊,難道這圍城的妖怪很強大?是誰呢?她會不會認識?

  季子軒現在還好好的,那麼,百多年前封印蒼霄的是不是他呢?蒼霄被封印時,武羅呢?子檀呢?難道沒人出來幫他一把麼?

  而且為什麼要封印蒼霄呢?怎麼封印的蒼霄?封印了蒼霄後的妖族又怎麼辦呢?

  無數的問題在她腦子裡堆成了漿糊,一個粘著一個。

  小虎的爺爺告訴若一這個世界在兩百年前開始亂了,然後越來越亂,越來越糟。

  兩百年前不知為什麼仙妖之間爆發了一次空前絕後的大戰。傳說中的那場戰鬥使天地混沌了整整七天七夜,尋常宮塌,滄海水竭。

  此後的三年,但凡冬天,飄下來的雪都是紅色的。

  開始仙族不敵,便與人類聯手。

  蒼霄被封印後,妖族節節敗退,割地求和。之後人族的皇帝被暗殺,他弟弟篡了位,想霸佔妖族割出來的土地,季子軒當然不肯,於是人與仙又開始打。

  妖族乘此機會休養生息,恢復了元氣,自然不肯再把土地拱手讓出,於是撕毀了條約,與尋常宮聯手,打得那篡位的皇帝沙場自刎,。

  皇帝死了。各地諸侯遂並起推翻帝制,割地占山為王。

  天下大亂。

  妖族四處征討奪回本屬於自己的領地。原來的王朝固守都城,暗自發展自己的勢力,幾十年下來也有所起色,新皇帝一上臺便致力於重新統一九州,恢復過去“大啟”國的輝煌,因此與周圍諸侯國征戰不斷。尋常宮與各個諸侯在領地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爭執,但是在對待妖族的時候,雙方的立場都是異常堅定的——絕對不能把領地還給他們!

  於是便有了尋常宮聯合各諸侯一同抗擊妖族的事。

  她太想知道這兩百年裡發生的事,但那些是對於戰亂年代的人民來說那些是完全不想過問的,他們只需要能好好活著。

  小虎的爺爺知道的這些,也不過是在逃難的途中東拼西湊聽來的而已。

  “若一姐姐,你要吃點麼?”小虎端著一個盛了一些肉末湯的破碗走到若一面前,她剛想拒絕,但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幾聲。她看了眼那鍋已經被眾人團團圍住的老鼠肉,又看了小虎期冀的目光。

  算了,現在誰有資格去嫌棄呢?

  正常的食物?那是上輩子的事了。若一苦笑著接過破碗,一咬牙一狠心大大的喝了口,不等嘗出味道忙咽到肚子裡。

  沒有任何調料的老鼠肉……

  把碗遞還給小虎,若一喉頭翻過幾次惡臭的腥味,她僵硬地拉扯了下嘴角:“我想,我還得出去走走。”

  剛出門,一拐角,她抱著肚子就幹嘔起來。

  “顏姑娘。”低沉的男聲自身後傳來,若一嚇得立刻止住了幹嘔,警惕的轉過身。殘破的屋簷投影下站著個身穿盔甲的軍士。

  若一嘴裡還殘留著老鼠的那股濃重的腥味,忍不住又嘔了幾下,才道:“你是誰?”

  “末將奉泰逢將軍之命前來接姑娘到大營一聚。”那人視而未見一本正經地回答。

  認得她的人一定是兩百年前殘留下來的老怪物。

  可是,泰逢

  她怎不記得有這號人的存在。還一聚?

  上下打量了“末將”一眼,若一想:來者不善啊。

  她又不腦殘,是個人叫她走她就走。

  雖然,那泰什麼的將軍好像可以一解她腦中的迷惑,但……留著這條命親自去幽都山逛一圈。一定要好些!

  “不用接了,我在這裡住得……嘔……住得很好,咳嗯,有事叫你們將軍自己來。”

  “姑娘莫為難末將,將軍請姑娘營中一聚,還望姑娘配合。”“末將”上前一步。抱拳鞠躬。

  若一冷哼一聲,這是請?說得好聽。

  她後退一步正準備溜。卻不想撞上了堵硬邦邦的牆。詫異的回頭,只見兩個軍士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手臂,若一怒叱:“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想搶人不成?放開我!”

  “顏姑娘,得罪。”那“末將”幾大步跨到不斷掙扎的若一面前,一掌劈下。她瞪著眼還想罵些什麼,身體卻不爭氣的軟了下去。末將大手一揮,“帶走。”

  娘的!若一躺在床上動了動左頸。這哪是用接的啊,明明就是搶嘛!

  呵,也是,九州這個地方向來都這樣。把“強者為王”的旨意奉行得徹徹底底。

  “顏姑娘可醒了。”聞言,若一直挺挺地坐起來,劇烈的動作拉得脖子生疼,她卻顧不了這些了,戒備地盯著那坐在桌邊喝茶的男子。

  男子生了一幅迷人的面孔,臉部線條剛硬卻不冷漠。讓她有絲似曾相識的感覺,一襲棕色的便衣長袍,黑髮高高的束起。即便他穿成這樣,她也能猜到,這就是那個泰逢將軍了。

  見若一一直盯著他,泰逢放下茶杯,客氣地笑道:“顏姑娘,兩百年前,寒玉洞前匆匆一別,你可還記得在下?”

  若一怔住。

  “呵,是在下失禮了,還未介紹過自己。”泰逢站起身,輕輕鞠躬:“尋常宮季宮主麾下四將之一,泰逢。顏姑娘,別來無恙。”

  他,竟是季子軒手下的那四大將軍之一。也就是他當初劫了她上寒玉洞去換人……

  腦中一痛,若一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至死未開的洞門,凝神對付眼前笑得很虛假的大將軍。

  季子軒竟然把這樣重量的人物都派來了,可見圍城的不是什麼小人物。但這又幹她什麼事?而且,他又是怎麼認出她的?不都兩百年了麼,怎麼還能記得這麼清楚?

  ……果然,因為是妖怪麼。

  “顏姑娘,明人不說暗話,在下用這樣的方式請你來,確有事請你幫忙。”泰逢迎著若一戒備的目光,依舊客氣的笑著,“我想請姑娘明日一同與我上城樓督戰。”

  督戰?

  要她這個纖纖弱女子上那個最容易被秒殺的城樓督……督戰?

  泰逢對她有些許錯愕的表情很滿意,笑道:“不瞞姑娘,這仗怕是明日就得打開,而城裡的情況姑娘也見了,這麼幾千破敗守軍,要贏妖族的十萬精卒確是不可能的。何況,這領軍的,還是曾雄霸天下的九尾白狐——蒼霄的妹妹。”泰逢停了停,斜睨她一眼。

  若一怔然,“武羅”兩個字不經意從唇邊溜走。她忙打住。

  泰逢眼中唇角一勾,心裡已確定下來,“還請姑……”

  “你要利用我麼?”若一打斷他的話,目光如劍直射到泰逢眼裡。

  他略有些訝然地挑挑眉,隨後面色平靜的笑道:“正是。”

  若一望天。

  面對這樣不知羞恥的人,還能說什麼呢?

  “既然你都把我‘請’到這裡了,想必去不去也不是由我說了算。只是,我去了又如何,畢竟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且不說武羅會不會為一個在兩百年前就死了的女人受你威脅,就是她連認不認識我都有待商榷。將軍你與其在這裡與我浪費時間,不如早點上城樓去監管那些破敗守軍。”

  “呵,姑娘可說笑了。”泰逢眯起眼,“浮雲閣了可曾住過無關緊要的人。那些妖族的長老們,誰不知如今這戰事是為何而來。姑娘你又何苦自貶呢。”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聽出了他言外之意的若一不由心頭一顫抖。

  是因為……她?

  怎麼可能!

  “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惹下了禍,自然應當承擔完的。”那個蒼老的聲音在若一腦海裡閃過。

  她一陣頭痛,那個老頭,再次送她來這個世界的老頭說過這樣的話,那老頭也是這個世界的人麼?

  若一記得她明明看過那老頭的臉,但為什麼記不起來?

  她應當認得他。

  是誰?誰有那個能力?莫默說這只是她的一場夢,那為什麼這個夢裡的人會出現在現實中,還把她帶過來?

  “既然姑娘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在下也不便叨擾。還請姑娘在此歇息一晚。在下還得早些上城樓去看著那些破敗守軍呢。告辭。”說罷,一拂衣袍便出去了。

  “等……”這傢伙是把整整兩百年都走過來的人,這裡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但像存心不給她機會似的,門快速的掩住。

  若一急得跳下床,連鞋都沒穿,徑直沖到門邊,卻怎麼也拉不開門。她氣急地垂門大吼:“泰逢!給我開門!我還有事要問!”

  “顏姑娘還請早些歇息。有事,將軍自會請教您的。”門外是個陌生軍士的聲音。

  “靠!”溜得還真快!她狠狠踹了一下門,無奈,又走回床邊坐下。

  如今這戰事為何而來?

  她縮到角落抱住雙膝,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閃過那聲夾帶著寒風的淒厲嘶吼——“顏若一”

  將頭埋在手臂的環抱裡。蒼霄。你到底怎麼了。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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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5:58 PM

7、第三章 ...

  翌日

  “泰逢!”察覺到有人推開自己的房門,顏若一馬上沖了過去抓住那人的衣領。

  “顏姑娘有禮了。”來人鎮定自若地問道,“姑娘昨夜可有睡好?”就像自己脖子上的那雙手完全不存在一樣。

  “兩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泰逢依舊微笑著:“很精彩的事兒,你總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說完,不顧若一兇狠的眼神,喚人來替若一梳洗,“顏姑娘,今天有勞你了。”

  一個時辰後。

  “顏姑娘,請。”面對泰逢笑得很討打的臉,若一怒了:“把綁著我的繩子鬆開。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逃。”

  泰逢搖頭,但笑不語。若一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麼?”

  “因為等下要吊起來。”

  若一一愣神,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架到城樓上了。

  她望瞭望那高高豎立的,一向用來懸掛罪大惡極的死囚屍體的鐵杆,黑了臉:“泰逢!你真敢!”

  沒什麼不敢的。

  若一隻覺纏在腹部的繩子一緊,猛地一下勒得她差點沒吐出來。

  等她像面旗子一樣被掛起來後,泰逢在下面笑眯眯地說:“有勞姑娘了。”

  若一則很個性的當著他面“呸”了一聲。泰逢不惱,領著一群將士走了。

  見他走遠些,若一才小聲咒駡出來:“祝福你買一輩子速食麵只有調料包。”轉念一想,這裡還沒有速食麵,又重咒道:“祝福你討老婆六個畸胸,生孩子四個屁股,老來牙齒長在鼻孔上……”這方還沒說完。那邊泰逢腳跟一頓,回頭,難得沒了笑臉的打量她。

  她識趣的閉嘴,抬頭望向遠方。

  與此同時,對面那片黑壓壓的軍營裡。

  “掛了一個女人在城樓上?”乾淨的手指輕輕在桌上敲了幾下,女子優雅而沉穩的聲音響起:“什麼樣的女人?”

  “回將軍,是一個著裝怪異的女子。”將士單膝跪地,抱拳回答。

  在桌上跳躍的手指停了下來。“怪異。”女子細細回味著這個詞,微鎖的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麼,“我去看看。”

  她從桌後繞過來。一頭及腰的漂亮黑髮隨風搖曳,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堅硬的鎧甲裡,顯出一股女子難得的英氣。

  走至營外,攀上用作瞭望的木制高塔,卻發現已有另一個人站在裡面了。

  那人紅衣鮮豔如血,極是搶眼。武羅皺了皺眉,聲音略帶不悅:“你以為這是哪兒?還是你青丘山上的宮殿麼?”

  身在戰場居然不著片甲,還穿得如此招搖。簡直就是找死。

  男子低低笑著,並無被指責的尷尬:“小武羅,你這是擔心我呢。先不說這個,你來看看。”修長的手指指向遠方,回頭沖武羅一笑,頓時妖魅的氣息飄散開來。

  武羅視而不見,直直盯著遠方,一會兒,臉上微露詫異。

  “呵呵,子檀才走,就出了這樣的事。啊,或許她急著趕回無思山也是因為這個。”

  “難怪,前幾天總覺得風的味道有點不對。”武羅細聲呢喃,“她竟……所以表哥才有了異動嗎?”

  男子眯著眼笑:“這下好玩了,泰逢抓了個不錯的把柄。怎樣?還要攻城麼?”話音還未落,對面傳來氣勢洶湧的戰鼓聲。

  男子眸光閃動,唇角裂開了一個嗜血的弧度,“看來,某人可不想給你猶豫的機會啊。全殺了怎樣?”

  “九焱,你留守陣地。”說完武羅直接從瞭望塔上跳了下去。

  “哎,當初可是子檀請我來助戰的。你卻連上戰場的機會都不給我?真傷我的心吶。”九焱趴在瞭望塔上俯視武羅,賣弄著魅惑人心的風騷。臉上看好戲的表情與可憐兮兮的語調完全不符。

  嘴角一抽,饒是武羅也忍不住在心裡罵道,妖孽!

  她翻身騎上士兵牽來的戰馬,冷冷道:“好啊,你若是上了戰場,沒控制住力道傷了她,就等著表哥醒了再給你機會吧。”

  九焱挑挑眉,沒再說話。望著武羅飛馳而去的身影,慢慢挪開眼神,仰望藍得快要透明的蒼穹。風吹過,那一頭黑亮的頭髮竟瞬間翻出金黃的光。

  九焱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依舊是那麼烏黑,仿佛剛才那耀眼的瞬間,只是錯覺。

  “嘻。有趣。”

  大鼓被擊出振聾發聵的響聲。

  所有士兵拿著武器嚴陣以待,晨曦的光芒照在他們堅硬的甲胄上,若一突然覺得,這些破敗守軍還有那麼點陣勢。

  但是……為什麼是這邊先擊響了戰鼓?

  請戰?

  請戰!他竟然主動請戰!

  若一猛地掙扎起來。靠!泰逢那丫的把她吊在這裡當靶子啊!

  早知道這樣,她拼死也要打他幾巴掌再給吊起來啊。

  她狠狠地瞪向泰逢,卻見那小樣滿意地看著她掙扎的模樣,那眼神簡直就是在說,你掙扎呀!你掙扎呀!你越掙扎我就越高興。

  於是,若一安靜下來了。望向他的眼神也越發鄙視。

  少頃,對面的軍營裡也響起了雷鳴般的戰鼓聲,隨著戰鼓深沉而厚重的聲音,一人一馬率先闖進了若一的視野。雖然若一被掛的這個地方是最危險的,但視角也是最好的。

  那人身材纖細,俯臥在馬背上,左手握著韁繩,右手執一條火紅的長鞭,黑髮在她身後肆意飛舞。

  武羅!

  若一張了張嘴卻沒叫出來。緊緊盯著武羅,見她宛若女神一般降臨。若一心中五味陳雜。

  當初那個活潑任性的大小姐已經可以獨自帶著十萬大軍,攻城掠地了。

  是啊,對於他們來說已經過兩百年。一個人類的三輩子都快過完了。那麼,武羅還記得她麼?如果武羅忘了她,是不是也代表著,蒼霄也輕輕的把她忘了?

  一絲涼意滲入骨髓,她不由抖了一下,看向武羅的目光不自覺帶了些哀傷。

  “武羅將軍,別來無恙!”泰逢對武羅抱拳問好,就好像在路上偶遇多年未見的摯友,“好久不見將軍,在下甚是想念,特此備下一份大禮,還望將軍笑納。”

  若一瞟了眼泰逢粉飾天下的笑臉,腹誹道:忽悠,你接著忽悠,你能把原子彈忽悠成鹹鴨蛋。

  “泰逢,你這是做何用意?”武羅勒馬停下,長鞭一揮,直指顏若一。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但卻能清清楚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見武羅冷漠地指著她,若一像被人逼著吃了一斤花椒,心裡麻成一片。

  “在下的用意再明白不過了。請將軍撤軍,再不踏入宗陽城一步。事後,我定將人完好無損的奉上。”

  “哼,笑話。這宗陽城本就是我妖族的領地,被你這些無恥人類佔據近百年,如今我妖族不過是討回被爾等盜走的東西。現大軍已至,這宗陽城已是我囊中之物,豈會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撤軍。”武羅表情冷硬,似乎完全沒認出若一。

  “既然如此,便不礙著將軍的眼了。”泰逢看了眼正無措地瞪著他的顏若一,輕笑,隨後招了招手,立即有士兵走上掛著若一的地方。

  泰逢!你果然夠陰!

  若一嚇得僵直了身體,驚懼地瞅著那一把大刀刷地斬斷了牽著她的繩子。腰間一松,她心道完了完了,從這二十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同時內心難免也生出一絲淒涼,但她還來不及想更多,忽覺脖子被狠狠一勒,咽喉像被扯斷似的疼起來,大腦充血,漲得她原本蒼白的臉異常火紅。

  她想呼吸,但一口氣吐了出去卻再也吸不進來。

  娘的,泰逢那傢伙想吊死她!

  聽說吊死的人會翻白眼,舌頭會伸出來,死相極其難看。

  她是傻子,以為自己好好合作就能保下一條命。這下可好,乖乖的配合了人家,居然還要死得奇慘無比。她昨天就該一腳廢了泰逢,讓他後半生不能人道。

  那樣,好歹她也算個烈士!

  “武羅將軍,人類可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你揮霍。”

  泰逢早就把各種情況都想了個遍。

  本來這宗陽城強守不如放棄。季子軒派他來也只是想得到妖族的最新動向。抓到顏若一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收穫。把她綁到這城樓上,不過是想試試妖族的態度。

  若他們就此撤軍,可見顏若一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事後歸還?當然不可能。若是他們置之不理,那要麼是裝的,要麼是真的。如此就像現在這樣,再試一試。

  若是裝的,武羅自會想辦法解救。城牆上裝了暗器,她搶不到人,到時候只有投降。若是真的,那顏若一就這樣吊死便是,反正留著也沒用。

  武羅眉頭緊蹙,本想趁顏若一落下的時候用鞭子將她勾過來,不料泰逢會使出這招。

  救不救?城牆上那些黑糊糊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暗器,不能強搶。她心裡也很清楚,要是現在答應了泰逢,事後想要回人就更難。

  但,不接受……

  斜了眼臉色已經顯出死灰般青紫的顏若一。武羅銀牙緊咬,真恨不得能在這裡一鞭子毀了整座城牆。

  “泰逢,君子一言……”

  “轟隆隆!”

  話未出口便見天邊滾滾怒雷翻騰而來。大地也隨著波濤般湧來的怒雲微微顫動。城牆上的士兵被這天降異象嚇得不知所措。

  忽然一道極刺眼的光從怒雲中閃電般掠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手護住眼睛。強光過後,本掛在城樓上的顏若一不知所蹤,但現在已沒有人去在意她了。

  一道紅黑相間的霹靂挾著龍吟虎嘯之勢狠狠砸在城牆上,轟鳴之後牆體立馬裂開無數細紋,就連大地都為之一震。

  泰逢更是驚得瞪大了眼:“蒼天雷!”

  士兵只覺腳下抖動異常,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撼天動地的霹靂又是一道劃下。

  大地猛烈地顫動,十幾米高的城牆瞬間分崩離析。巨大的崩塌聲掩蓋了幾千士兵的慘嚎與呻吟。

  武羅怔愣地望著黑成一片的天空,混沌之中,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影在烏黑的雲霧裡投出了令人戰慄的影子。

  那是……九尾白狐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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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01 PM

8、第四章 ...

  蒼霄。

  若一知道是他。雖然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但在刺眼的白光射過來時,直覺告訴她,這是。

  趴在他的背上,若一咳得撕心裂肺,嗓子疼得像被撕成了碎片,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掉,吸一口氣就跟拉風箱似的,費力又難受。她真想剛才吊死算了。過了好久,她才能順暢的呼吸,僅是呼吸。

  躺在他寬闊的背上,四周都是清泉的味道和柔軟的白色長毛,她就像被埋在裡面一樣。

  若一微顫著手指,輕輕撫摸他的皮毛,溫暖的感覺由手心一直傳到心底,她牽扯不斷顫抖的嘴角,笑得很難看。

  忽然想起一個煙花絢爛的夜晚,她看見蒼霄凝望煙火笑得異常溫柔的臉。像被攝了魂,她脫口而出:“你居然會因為開心而笑。”

  蒼霄扭頭看她:“不然呢?難道我開心的時候該像你一樣抽搐麼?”

  若一扶著青筋亂跳的額頭,咬牙道:“對不起啊,我笑起來像抽搐似的,礙到你的貴眼了!”

  “呵呵。”蒼霄低聲笑著,聲音比清泉敲空竹還要動聽,“是啊,所以為了大家著想,以後……”後面的話被一陣煙花的爆破聲掩埋。但若一看見了,他說:

  以後你就只礙我的眼好了。

  只笑給他看就好了……

  蒼霄很孤傲,但是對她卻是腹黑多過冷漠。這話簡直就是一個腹黑男調戲小白女。

  那時的她不是稱職的小白女,她沒有露出一臉純潔又茫然地表情。她也沒有發揮禦姐的強大氣場,反調戲回去,說‘那麼你的眼裡只要有我就夠了。’。

  她只是像普通的女生,聽見這話之後漲紅了臉,卻又不敢確定他到底什麼意思。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為了在他面前給自己勉強留下一點矜持和骨氣,她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眼眸中挪開。

  強迫自己忽視心裡猛烈地悸動,強迫自己想到子檀……

  然後清醒。

  儘管那時心裡苦澀如斯,但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人壓不住彎起的唇角。她永遠記得,那夜漫空綻放的煙花,比不上他眼裡流轉的一絲柔光。

  如此令人著迷,使人沉醉。

  蒼霄……

  原來,我是如此想念。

  深吸一口氣。不管心肺是如何火燒火燎的疼痛,不管咽喉是如何針紮似的難受,她只想再多感受他的氣息一點,哪怕多一點也好。

  忽然,若一感覺身下的軀體正在慢慢消失,她驚慌地想抓住,卻有只手穿過她的長髮,摟住她的肩。一愣神,她已被擁在了熟悉的懷抱裡。

  如此熟悉。

  她不敢抬頭卻忍不住抬頭……

  孤峰冰雪純淨,但卻凍人心脾,寒人肺腑。蒼穹浮雲瀟灑,但卻虛無縹緲,無法觸及。

  蒼霄便如那孤峰冰雪,蒼穹浮雲。

  他仿似不是這人間應有的存在。

  是了,就是這樣子的。兩年來不敢在回憶裡觸及的面龐,此刻終於不再模糊。只是相較於兩年前,或說是兩百年前的他來說,此刻他的臉色多了些虛弱和蒼白。

  蒼霄抱著她一言不發,由她盯著。驀地急速落下,猛地頓在原城摟的高度。他望著變成一堆廢土的城牆,神情冷漠得像個無悲無喜的神。

  守城士兵大部分被埋在磚瓦下麵。妖族大軍已至,在武羅身後整齊列隊。宗陽城已是囊中之物。

  泰逢也臨空浮著,立在蒼霄對面。神色冷峻,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

  “滾。”悠揚而冰冷的聲音,一個字就讓人膽寒不已。

  泰逢一聲冷笑,化作光球急速離去。

  “黃奇將軍領兵清理城門。其餘的撤軍。”武羅一聲高呼,先前略有些嘈雜的軍隊立刻安靜下來,妖族的將士們開始有序的運作。很少有人受蒼霄的影響而怠慢軍紀。安排好軍隊,武羅飛到蒼霄身邊,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表哥,你醒了!”

  蒼霄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就像完全不識得她一般。

  武羅愣了愣,半晌才道:“表哥可識得我?”

  聽得這話,蒼霄皺了皺眉,這才細緻的打量起她來。武羅面色平靜的任他凝視,蒼霄卻一直都沒說出“認得”二字。武羅幾不可聞的歎了聲氣,又指著若一道,“表哥可還識得她?”

  蒼霄緩慢的把目光移到自己懷裡的女人臉上。

  紫眸劃過她的眉眼,掃過她的唇瓣,冰涼的在她臉頰上旋轉了兩圈,最後卻落在被他緊握的若一的手腕上,久久未挪開。

  就像一轉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但,看了許久他也始終沒有開口說“認得”。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住了。

  若一心裡只覺得一陣好笑,武羅記得她,只見過一面的泰逢記得她,也許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妖怪記得她。但,獨獨這個最該記得的人……

  忘了。

  “還是先回軍營吧。”最後還是武羅打破了沉默,“我帶路。”說的是帶路,可是她卻全力往前飛,一會兒竟消失了身影。

  蒼霄沉默,紫眸神色不明,卻一直死死盯住若一的手。

  若一被他盯得有些發寒,直覺地想把手抽回來。手腕剛一動,蒼霄渾身一僵,抓住她的手指猛地用力,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斷。

  若一一聲痛呼,望向蒼霄,一時間怔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蒼霄如此驚惶和憤怒的神情。紫眸裡一片混濁,他指尖用力到泛白,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碎。

  這一霎那若一以為他記起來了。

  驀地,蒼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他呼吸漸重,微微蜷起了身子,仿佛有什麼痛楚在他身體裡肆虐。他用另一隻手抱住自己的頭,闔首於胸前。垂下的銀色劉海阻隔了若一的視線。

  若一心驚地看見蒼霄的指甲慢慢長長,耳朵變得很尖,嘴裡同時發出野獸低吟的聲音。四周的空氣像被凝固似的,快速往下沉,帶起一陣陣強風拉扯著兩人的衣袂,像兩隻蝴蝶在風中相依

  手腕上痛楚的加深,提醒了若一,雖然不知道蒼霄怎麼了,但若繼續放任他這樣變化下去,若一一定會被他撕碎!

  “蒼霄。”

  再次將這個名字喚出口,若一有一瞬間的怔然,這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回到九州,真的見到蒼霄了。

  也許是她的錯覺,摟住她的人,在這一瞬間,也有些許僵硬。

  “蒼霄。”若一歎了口氣,似迷茫似回味的又喚了一遍,“蒼霄……”就像那天墜崖之時,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呼喊他的名字一樣。

  無奈而苦澀。

  在這三聲極盡澀然的呼喚後,蒼霄慢慢抬起了臉。

  若一沒有說話,看見這樣的蒼霄,她心裡隱隱明白,為何當初他會被封印了。

  子檀沒有幫他,武羅沒有幫他,妖族的長老們沒有幫他,也許連他自己也是想讓自己被封印的。

  紫色的妖紋在他的左眼角上織出了一朵極其妖異的花,一絲一絲的花瓣扭出魅惑的曲線,一直延伸的被衣物遮住的地方。本來紫水晶清澈的眼,現在已經混沌不堪,甚至泛出一縷猩紅而嗜血的光。

  最重要的,是他的眉心。那裡有一個黑色的印記——

  那是魔的印記。

  蒼霄曾與她說過,入魔便是天下的敵人。

  在九州,人得道便成仙,非人族的得道便成妖。仙於妖本無差別,只是由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想法,導致了仙妖之間的摩擦和爭鬥。

  但是,入魔不一樣。

  魔便是失了本心的怪物,入魔,會得到強大的力量和不死的身軀。但是,魔會漸漸遺忘自己,會為了殺戮而殺戮,最終成為只會殺戮的機器。

  魔是天下的死敵。

  若一現在還記得當初蒼霄歎息著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嚴肅和凝重。

  蒼霄,那樣恍如謫仙的人物,竟成了天下的死敵。

  為什麼是魔,而不是神呢

  他,明明就是神那樣的存在啊!

  “為何找不到?”泛著藍光的唇輕輕開闔,近乎呢喃的低語著,“為何找不到?”蒼霄盯著若一,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他緊握若一手腕的手慢慢鬆開,輕柔地撫摸著若一的手指輪廓,“窮盡碧落黃泉……為何卻獨獨找不到?”

  迷茫的神情在極度妖豔的臉上展開,若一看得呆住,仿佛被攝了心魂一般,不自禁問道:“找什麼?”

  聽聞若一這話,蒼霄挪開了眼神,紫眸中空茫一片,他一直撫摸著若一的手指,幾乎令若一感覺他要將她的指骨融入身體一樣,隨後他輕聲呢喃:“找,什麼?”

  驀地,蒼霄狠狠皺緊了眉頭,手指微微顫抖。

  若一還沒來得及察覺,卻見蒼霄似極痛苦般蜷縮起了身體。四周的空氣激蕩,頓時狂風大作。若一緊緊抓住蒼霄的衣襟,驚惶的看向他,只見蒼霄眼中一片血紅,凶煞之氣不可抑制的瀉於身外。

  蒼霄?不,這不是蒼霄!

  如今她回到九州看到的蒼霄該和他所鍾愛的人執手相悅,該宛如謫仙般在月下閒庭信步。或者,該馳騁沙場,恣意人生。

  蒼霄怎能成魔?

  怎能放任他成魔?

  “你醒醒!蒼霄!”若一的聲音飄散在呼嘯的狂風中,她不知道蒼霄有沒有聽見,她抓住他的衣領,近乎哀求的吼著:“你清醒一下!我是顏若一啊!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是妖族的王者,是九州的霸主,是至高無上的九尾族首領,你怎能放任自己入魔!”

  血紅的眼慢慢盯住了她,若一甚至能聽見他滾動的低聲呢喃:“顏若一……顏若一……”他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仿似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連骨血也吮吸乾淨。

  “顏若一,你竟敢……”

  “止。”一個清幽的女聲闖入若一的耳朵,蒼霄的身型頓時像被什麼定住,依舊睜著眼,可卻一動不動,恍如成了一座雕塑。

  若一尋聲望去,只見天邊霞雲中踏來一位仙人。那人妙曼的身姿越來越靠近,若一見著此人的風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子檀。

  那絕色傾國的面龐,怎能忘記?上天創造她的目的也許就是讓人去感歎天的萬能。與記憶中不同的是,她的臉上不再有死灰般的蒼白,鮮活的血液流淌在她的身體裡,讓她擁有呼吸陽光的力量。

  她看見了他們,緩步走來。唇邊綻出一抹微笑,就像破開薄雲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萬物,卻給若一心裡投下一道陰影。

  子檀見了若一,對她點頭笑了笑。然後便走過來摻扶住蒼霄,將他往前帶走。

  若一卻怔怔的立在原地。

  蒼霄將若一抓得死緊。

  子檀回過頭來對若一柔聲道:“顏……若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的名字吧。先將他撫回去可好?在這半空中,可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若一垂下目光,落在他緊扣她手腕的五指上,默認子檀的話。

  看見若一這幅表情,子檀眼裡幾縷流光閃動,環住蒼霄的手略略一緊,唇角仰起了個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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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05 PM

9、第五章 ...

  妖族軍營裡。

  子檀扶著蒼霄進了主營。

  營帳內的光線微暗,子檀徑直將蒼霄放在榻上,若一這才看清蒼霄緊閉的雙眼和蒼白如紙的臉色。妖紋已從他臉上褪去。冷汗從他的額頭不斷滑落,打濕了他銀色的鬢髮,他呼吸紊亂,胸口沒規律的起伏。

  若一一陣心疼,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麼?以前受了再重的傷也沒見他如此脆弱過。她不自禁地抬手,想擦去他臉上的冷汗,子檀卻早一步用洗好的手巾吸盡他臉上的汗漬。

  若一的手僵在空中又默默縮了回去。而另一隻被蒼霄握住的手就像被火燒了般難受。

  子檀眼眸微微一轉,瞥見若一這細微的動靜,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才剛醒就鬧出這動靜,該你難受。”

  子檀使勁捏了蒼霄的鼻子。擦拭完,她將手巾丟入一旁的盆裡,在虛空中一捏,一根細如絨毛的針出現在她手中,眼都沒眨便將這針紮入蒼霄的頭頂。就這樣紮下幾十針,蒼霄的頭上立滿了透明的細針。

  像只刺蝟,漂亮的刺蝟。

  若一一直傻愣愣地杵在那裡,沒有辦法逃就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看著子檀對他親昵,給他施針,幫他掩上被子,她連咳嗽都沒敢。

  “若一姑娘不必在意。他也許是才醒,記憶有些許混亂,並不是將這些事情忘了。我給他施了針,醒了之後他便會記起以前的事。”離開前,子檀似才想起有她這個人,微笑道:“若一姑娘,我這有事,你可以幫我看著他麼?要是那些冰針都消失了,他還沒醒。那就麻煩了,你得幫我打他幾巴掌。”沒給若一拒絕的機會,她撩開布簾便出去了。

  幫你打他?我有什麼資格?若一自嘲一笑。又盯著蒼霄發了好會兒呆,才在榻邊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又移到那依舊緊握的手上。

  她忽然想起他們以前一起旅行的日子,就他們兩人……

  “霄狐狸……喂!蒼霄!等等,蒼大俠。等一下啊!”顏若一踉踉蹌蹌地跑到蒼霄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頓了一下,想著自己完全沒優勢的身高又悻悻然的放手,轉而緊緊扯住他的衣袖,一撅嘴哀怨道:“你不要我了嗎?你傷一好就要拋棄糟糠之妻嗎?”

  蒼霄一挑眉,長袖一甩,直接嫌棄的抖掉若一的爪子。頗有興趣道:“我受了傷,但沒瞎眼。糟糠見著了,妻,在哪兒?”

  若一咬牙忍下扁人的衝動,深吸一口氣讓額角突跳不停的青筋暫時安靜下來,隨即腹誹道,這是狐狸麼?這是變種到什麼程度的狐狸啊!這舌頭毒得生化武器都甘拜下風!

  整理好情緒,若一本著“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準則,再次使勁抓住蒼霄的手掌:“不管!總之你要對我負責了。之前我救了被打回原形的你……”

  “之後你不是一直想逃嗎”某妖挑眉。

  “我伺候你,幫你熬藥、敷藥,給你刷毛洗澡……”某女開始扳手指頭。

  “包括在藥裡下毒,在水裡撒鹽?”某妖氣急而笑。

  “……那是為了消毒……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你還看過我一絲不掛的出水芙蓉……的場景。”某女咬牙切齒然後做嬌羞狀。

  “芙蓉……”某妖嘴角略帶抽搐。

  “而且,你不是也整天衣不蔽體的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麼?別不承認!你是狐狸那陣可是一件衣服也沒穿。”

  “……”。

  “所以,我們也在一起了這麼久,也共患難了,還‘赤誠相見’過了,反正,你別想甩下我,我跟定你了!”

  一陣沉默,蒼霄直直盯著若一,紫眸中的神色難辨。若一心裡突突地跳,就怕他一甩手丟了她就跑,更是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

  十指緊扣。而這次,蒼霄沒再甩開。

  他盯著她,紫眸裡流光轉動:“為什麼跟著我?”

  若一瞪著他,有點歇斯底里:“理所當然的吧!”她食指往前一指,“這麼大一片一望無際的樹林,你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脆弱女子獨自走出去嗎?你是想看‘極限人類之白骨如何在河蟹時代的支撐下奮力爬出妖魔樹海’的現場實錄嗎?”

  “呵……”

  直到現在若一也清晰記得那時蒼霄啞然失笑的表情,無奈中隱隱的落寞,讓她心軟得幾乎告訴他:是姐姐我看上你了。

  可最終她沒有,此後也沒有。

  有的,是通往幽都山峰的路上刺骨的寒冷,是寒□裡一滴一滴悄然流走的鮮血,是落崖前近乎絕望的等待,是兩年來,幾乎日夜折磨她的“曾經”。

  還有那墜崖時,被她絕望拍開的手掌。

  蒼霄你欠我如此多。

  可我為什麼還是沒辦法恨你?

  收回思緒,若一移開目光,查看蒼霄頭頂上的銀針,卻發現那些銀針正緩緩消失。而蒼霄一點醒的意思也沒有。

  若一想起子檀離去前的話,心裡一驚,連忙喚道:“子檀小姐!子檀小姐!喂!外面有人嗎?”

  一片寂靜。

  若一急得想直接沖出去,可蒼霄拽著她的手沒有一絲放鬆。

  她眉頭緊蹙,狠狠瞪著蒼霄,這個躺著的人總是如此任性,靠著自身的強大,任性的讓世界都跟著他旋轉,顛覆。

  見銀針慢慢隱去痕跡,若一恨得抿緊了唇角。

  真是,真是……

  氣死人了!

  她抬手“啪!”的給了蒼霄一個耳光。聲音響得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好爽!

  兩年前,在寒玉洞外,若是他出來,若是她沒有跳下去。也許她就會這樣做了。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再罵他個狗血淋頭。

  憑什麼要她付出,憑什麼讓她傷心,憑什麼令她如此痛苦,憑什麼她對他永遠也狠不下心。

  若一看著他,任憑淚水在臉上肆虐,看著蒼霄慢慢睜開眼,看著蒼霄慢慢將視線對準她,看著他紫水晶的眸子一亮,然後微微漾起流光。

  若一拉扯嘴角,做了個名叫笑容的動作:“醒了?”無法掩飾濃濃的鼻音,“正好讓你看看清楚,再細細感覺一下。”

  “啪!”

  她沒有做任何解釋,任淚水像瀑布一樣往下墜。蒼霄的臉被打偏到一邊,再次回過頭,印著她身影的紫眸中慢慢積蓄了風暴。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幾秒。

  不知是覺得自己哭得太損士氣,還是為偷襲傷患而感到慚愧,若一眼神一閃,起身就要逃。卻沒想自己的手還被蒼霄抓著,一奔一扯之間,顏若一狼狽地摔在地上。同時,蒼霄見顏若一要跑,連忙起身想攔住她的去路,也忘了自己還拉著她的手,若一一摔一拉之間蒼霄也跟著摔了下去。

  若一的背砸在地上,肺裡面一陣顫動,引起嗓子裡一股瘙癢,她忍不住咳出聲來。蒼霄壓在她身上,銀色的長髮滑落在她的耳旁,像一道屏障,隔絕了兩人以外的世界。

  他聽見她咳嗽,眸色沉了沉,伸手撫於她的喉嗓之上,指尖凝起一股冰涼之氣,慢慢輸入她體內。不消片刻,若一便覺得喉嚨裡那種火燎的瘙癢止住了。

  她凝眸癡癡的盯著蒼霄的臉,心裡既是感動,又是淒哀。

  蒼霄,你可知,你的溫柔對我來說是最完美的殺手。

  呼吸噴在對方的臉上,曖昧和尷尬同時彌漫了整間軍帳。

  這樣的氛圍一直維繫到蒼霄將手收回去後。若一側過頭移開目光,“起開。”她吸了下鼻子,語氣很是氣惱。

  壓在她身上的某妖一言不發。

  若一氣急:“我叫你讓開!耳聾啦!”

  “哼。”某妖一聲冷笑。

  若一怒道:“你不讓我擤鼻涕,我就把它擦你臉上!”

  “……”某妖沉默了一下,冷哼一聲:“顏若一,如果你有那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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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08 PM

10、第六章 ...

  聽到這種久違的語氣,若一一怔,知道他定是記起來了。他臉上的妖紋和眉心的印記已盡數褪去。

  蒼霄還是曾經的蒼霄。

  若是以前,若一聽到蒼霄這樣的話,她定會將鼻涕擦到他身上,然後一臉挑釁的說“你看我有沒有!”

  可是以前,畢竟只是以前。

  眉目間的怒色褪去,逐漸滲出一絲哀涼,她放遠目光,望向他髮絲隔離開的那個世界,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是啊,我沒有。”

  蒼霄愣了愣,還沒說話,忽聽帳外“噗”的一聲輕笑。兩人瞬間回過神來。

  蒼霄淡定的起身,神色平靜。但緊抿的唇角隱隱透出些許不滿:“進來。”

  “罪過罪過,攪了兩位的雅興。”

  若一定了定心神,起身拍拭自己的衣物。忽覺眼角一熱,一個紅衣似火的人已立在帳內。那奪目的大袍領邊袖口都鑲著金邊,下擺更是繡有九條金光閃閃的尾巴,比起他那閃得耀眼的衣服,更令人驚豔的是他奇美的容貌——一雙奪魂丹鳳眼,櫻紅薄情唇。嘴角輕輕一勾便透出三分妖異的魅惑。

  若一看得呆住,這世界竟還有長得如此妖嬈的男子。果然,九州的一切都是她的想像、無法企及的。

  蒼霄見了來者,微微皺眉,還沒開口詢問,那人沖蒼霄略一行禮又悠悠然道:“顏姑娘,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麼?”

  “呃……”若一有些尷尬,因為她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如此妖豔的男子。

  “想必你定是忘了,不過沒關係,哪個人,能記住兩百年前的過往呢?”他將“人”這個字特意讀重。若一怔住,下意識地看向蒼霄。蒼霄也盯著她,紫眸裡看不清思緒。若一垂下頭,苦笑。呵,怎麼說呢?告訴他實話嗎?他不會信吧。本來,他們之間的信任就少得可憐。

  半晌寂靜,最後打破沉默的竟是蒼霄:“九焱,她沒有妖力。”

  九焱微微一笑:“是麼,那麼……”身形一閃,九焱已站在若一的面前,不等她吃驚,漂亮的手已挑起若一的頭,“你又是如何學會長生不老的呢?”

  若一皺眉,厭惡極了這淫邪的姿勢,扭頭別開了他的手,後退幾步,直直盯著九焱火紅的眼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妖力,也不會長生不老。”

  九焱挑起了眉,似乎被她的態度勾起了興趣,斜眼瞟了下蒼霄,見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九焱笑笑:“很顯然,這不能說服我。或者說,我該換句話來問問你。”

  “顏姑娘,兩百年前,你去了哪裡。”

  靜默。

  沉寂中,若一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去了哪裡?記憶中那些混亂的場景在眼前似鬼魅般閃過。她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轉眼盯著蒼霄,淡淡道:“我厭倦了,想回家,所以離開了,就這麼簡單。”

  話音剛一落地,蒼霄的表情未變,沒見的印記卻忽然浮現,隱在皮膚之下若隱若現。空氣的溫度似乎猛地冷了下來,一絲凜冽的寒氣劃過若一的臉,鮮紅立刻顯現在了她略帶蒼白的臉頰上。

  若一也不擦,任鮮血劃過她的臉頰,流出眼淚的弧度。

  她和蒼霄就這樣相互望著,面無表情。

  帳內氣流慢慢往下沉,竟起了風,帳外嘈雜聲漸起,軍士們不安的呼喊聲和馬兒的躁動嘶鳴透過厚厚的帳子斷斷續續的傳了進來。

  不一會兒,只聽外面一個女子高聲驚呼,門簾被“嘩”地扯開。武羅沖進來,一見這裡的氣氛,不由分說,對著九焱的胸口就是一掌,怒道:“叫你添亂!”

  九焱被打翻到一邊,華麗麗的袍子上沾滿了灰,有點委屈。

  他狼狽的站起來,撅著嘴裝著可憐解釋道:“我只是想問個清楚而已,小武羅幹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武羅懶得理他,走到若一身邊,小聲道:“表哥重傷在身,阿顏。”

  若一垂下眼瞼,點點頭。還是服了軟。

  任武羅拉著她往外走,心裡又覺得有點好笑,生什麼氣呢。你又有什麼資格生氣?為什麼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還露出這樣的眼神……

  “怎麼?”蒼霄冰冷的聲音輕輕響起,“又想不辭而別?”

  武羅頓下腳步,回望蒼霄,有些尷尬的笑著:“表哥,子檀姐叫我……”

  蒼霄眼神輕輕一凜,武羅自動噤聲,立馬放開了若一,把躲在一旁興致勃勃看戲的九焱往門口一拽,高聲道:“那我去叫子檀姐來看看你的傷。”接著便不見了人影。

  帳裡又只剩下兩人。蒼霄的眼神在若一的臉上細細打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唇角緊抿。

  若一思索了下“不辭而別”這個詞的意思,而後一聲冷笑。

  那時,若是在黑衣人出現之前她就走了,那麼今天,面對他的質疑,她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可是……

  “不辭而別又如何?即便我被綁著來跟你告別,也不一樣是個‘不辭而別’?”

  蒼霄臉色一白,沒了言語。

  若一笑得很無辜:“怎麼,無話可說了?”一轉身,若一作勢要走,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抓住了手臂。

  若一回頭狠瞪著他,心卻隱隱疼起來。

  若是,若是在那寒玉峰上,他也將她抓得這般緊,該多好。

  “放手!”

  “不可能。”擲地有聲的三個字,明明霸道得可恨,卻讓若一鼻腔猛地一酸。

  “蒼霄。”若一垂下頭,不看他蒼白的臉色,“你到底想怎樣?”

  “……不准走。”

  “理由呢?”若一問得很卑微,從前的顏若一陪在蒼霄身邊,因為她喜歡他,喜歡到可以放棄整個地球。而現在的顏若一已經無法喜歡蒼霄了,因為他曾為了另一個女人放棄她。

  現在無法留在他的身邊,毫無辦法……

  她只是害怕再被放棄一次。

  “沒有理由。”蒼霄抿緊了唇,硬生生的擠出幾個字。

  若一冷冷一笑:“那麼我也沒有理由留下來。”

  手掌驀地收緊,幾乎要捏斷她的骨頭。蒼霄似乎把她恨到極點:

  “既然如此又何必回來!為何不消失個乾淨徹底!你可知你的出現會帶來多少麻煩和困擾!你可知你有多麼令人恨之入骨!為何,要讓我再見到你……”

  不得不說,這話鋒利的刺傷了若一。

  她抬起頭,眸中的驚痛難以掩飾。受傷之後,是理智難以控制的報復:“你憑什麼就篤定是我心甘情願回來的?你又怎麼知道我何嘗不想消失得乾淨徹底!我也無比憎惡你帶給我的麻煩和困擾!”

  她說:“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上了你,你的一切……

  “我情願從此以後,永不相見。

  “最好連記憶也連根拔除!”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蒼霄的臉色越發慘白。

  他硬壓下胸腔翻湧的血氣,捏住若一的雙臂,束縛住她的動作,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邊,言辭中帶著不知是惱怒還是絕望的情緒:“如此,我便看看你要如何離開!”語畢,一口咬在若一耳後兩寸的地方。

  若一一聲驚呼,腦子裡飛快的閃過“吸血鬼”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還來不及多做反應,只覺一股冰涼的氣流,緩緩流入身體,在身體裡四處亂竄,最後凝聚在蒼霄唇齒停留的地方。

  他放開若一,手輕輕扶過他咬過的地方,一個黑色的圖案若隱若現。他輕皺眉頭,安心,悲傷,茫然都融進了他複雜的神色裡

  “就算把你拆吃入腹,我……誰……拿不…………”他細語呢喃,若一沒有聽清楚他後面的話,卻猛的回過神來。

  她咬著牙使了吃奶的勁狠狠推了蒼霄一把。不可思議的是,蒼霄竟真的被她推開幾步。

  若一摸著自己的後頸,涼涼的感受纏繞不絕。

  她驚愕地瞪著蒼霄,心頭拔涼拔涼的。“拆吃入腹”這幾個音節讓若一寒到骨子裡去了。若是別的男人對她說這幾個字,她肯定會嗤之以鼻,但是蒼霄……

  “混……混蛋!”

  慌亂地留下這句話,若一沒再猶豫一秒,扭身就沖出營帳。

  其實,如果她再停留一秒便會看見蒼霄眸色中泛起地淡淡的苦笑和唇角再也抑制不住而流出的鮮血。

  蒼霄按著胸口,靠床慢慢坐下,幾聲悶咳。他心裡忽然有些惱怒:她真是不懂手下留情麼?

  應該是不懂的吧。否則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了——你又怎麼知道我何嘗不想消失得乾淨!我也無比憎惡你帶給我的麻煩和困擾!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上了你,你的一切……

  我情願從此以後,永不相見。最好連記憶也連根拔除!

  連記憶也拔除麼?

  真是,難聽得無法再忍受第二次。

  略微調息,理清身體中雜亂的力量。再睜眼時,紫眸裡洗去了所有情緒,他指尖一彈,身後飄出一縷黑煙:“姚黃,將子檀和武羅喚來。”略微沉思了下,“還有九焱。”

  “是。”簡短的回答後,蒼霄耳鬢的銀絲微動,一個黑影如夢似幻的閃過。

  兩百年後的九州麼。我到看看到底能變成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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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11 PM

11、第七章 ...

  跑出營帳,外面的景象狼藉得讓若一有些許吃驚。

  來的時候還完好無損的帳篷和戰車此時像被狂風刮過一般,亂七八糟的倒在地上,有的士兵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的忙著安撫戰馬,有的忙著收拾滿地雜亂。除了馬兒的嘶鳴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大家安靜地做著手中的事,順帶好奇的打探著主帳。

  見若一跑出來,眾人都愣了一愣,探究的目光越發閃亮了。

  若一此時哪還有心情去顧及別人的眼光,垂著腦袋,閉著眼一路亂闖,踉踉蹌蹌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她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依附著蒼霄而存在,沒有蒼霄,她的容身之地又在哪裡?

  想見他,瘋了一樣的想見他,見了之後卻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經歷過那樣的絕望,她又該拿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不管用什麼表情,若一都覺得自己是在犯賤。

  你看哪,人家是如此嫌棄你,你的歸來,只能給他們帶來困擾。

  顏若一,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麼讓人唾棄……

  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若一再也抬不起腿了。她靠著樹坐下,望著藍天白雲發呆,直到將天看到了繁星點點的時辰。

  身後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若一沒有轉頭,來人走到若一的身邊,慢慢坐了下來,與她一同仰望滿天星辰。

  “今晚是寂月啊。”

  九州有兩個月亮,紅月與藍月同圓之時叫做囍月,最宜嫁娶。而她就是在囍月之時跳下了幽都山峰。而紅月與藍月同沒之時,被稱為寂月,宜做喪,行白事。她卻在今天與他重逢了。

  看來,老天都很不看好他們啊。若一苦澀一笑。伸手拔下一根野草,一邊玩弄著,一邊沙啞著嗓音問:“子檀小姐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我與您的交情可沒好到這種地步。”若一本不是尖銳的人,因為她的職業要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客戶會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要求。她必須學會用圓滑的手段來偽裝自己。

  但是,在子檀的面前,若一做不出素日的圓滑。

  她就像只被入侵了領地的刺蝟,恨不得豎起全身所有的刺將敵人嚇退。因為她知道,這個強大的敵人只需用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便能輕易的將她柔軟的腹部戳出個鮮血淋漓的洞。

  如同今天,她為蒼霄拭汗,那些親密的話語,自然而毫不做作,仿佛以前做了千百萬遍一樣……

  她現在,最怕子檀提到蒼霄。

  這會讓她有種被拋棄卻又無可奈何的頹敗感。

  “一別經年,若一倒是冷漠了許多。”子檀一聲歎息,言詞中無不傷感。

  若一愣了一愣,這話聽起來,好似她們以前極是熟悉。但是要認真算來,她于子檀真正有交集應該只有她醒來之時的那一面吧

  “子檀小姐,有話直……”

  “哎。”子檀抬手打斷了若一的話,“現在大家都稱我為寒玉主。”

  寒玉主,主寒玉,若把妖族比喻成一個國家的話,寒玉主應該算得上是這個國家的宰相了吧。以前若一一直奇怪,這麼重要的一個職位為何一直空置。現在終於是明白了。這只是蒼霄一直等著她醒來的憑證。

  “呵。”若一苦苦一勾唇。原來,這是個來給下馬威的。只是,哪用這樣呢,顏若一她再不濟,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是我失禮了,寒玉主大人,夜深了,我想歇……”

  可是,夜深了,她該去哪裡休息呢?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的霸佔著妖族的軍營,而現在她已經失去那樣的理由了。若一怔住愣愣的盯著前方,心中空落的感覺越發強烈。

  孤身一人啊……

  子檀將若一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不知想了些什麼,靈動的眸子在星星的照耀下流光轉動,美麗非常。

  “今日霄兒那副模樣你可看得清楚?”她突然開口,打斷了若一的思緒。

  若一回過神來,想起今日看見的臉上爬面詭異妖紋的蒼霄,心裡不知什麼感受。她沉默的點了點頭。聽子檀接著道,“魔是不死不滅的,霄兒被我和八長老齊力封印在萬年玄冰之中,本是想要他永生永世禁錮其中,可是不料兩百年都未到,他竟破冰而出了。”

  他竟是被子檀和幽都的長老們齊力封印起來的!

  八長老的忠心若一見識過。當初她初上幽都之時不過是對蒼霄大聲說了幾句話,便被直接打暈在地。而那時他們竟肯將蒼霄封印起來……

  蒼霄入魔到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更不料他醒來後連人形都無法維持住,便一分不停的奔到這前線來。若一,你說這是為何呢?”

  “我……”若一心中微微一動,轉瞬間又想起今日蒼霄對她說得那些話,她心裡泛著酸澀,“我又怎會知道。”

  “萬年玄冰之上加諸了八長老畢生的妖力,那些封印就像長滿尖刺的藤條插在他的身體裡面,一動則痛心切骨。彼時我尚且還未趕回幽都,未曾見過霄兒在冰裡掙扎的模樣……後來只看見了他衝破封印之後留下的滿地冰渣。若一可知那些碎冰的寒氣現在已將整座幽都山凍出了滿地雪霜。”子檀頓了頓,微笑著打量了眼若一,“我實在好奇,到底有什麼樣的事能讓他這般不管不顧的打破了封印。原來……”

  這未完的話著實讓人遐想無限,若一握緊了自己的指尖。原來什麼?原來是為了她嗎?開什麼玩笑,若是蒼霄如此在乎她,兩百年前又何至於那般逼迫她去救子檀?在寒玉 洞口,又為何至死也不開洞門?

  默了半晌,若一終於艱難的開口問道:“他……到底是怎麼入的魔?”

  “誰知道呢,你若好奇,何不自己去問他。”若一不語,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子檀望著星辰,回憶道,“我只記得好多年前,他滿身煞氣的坐在白門裡的那處高臺上,眺望著狂暴的風雪,然後讓我封印他。”

  淡淡的一句敘述,卻似乎讓若一看見了一個孤寂的背影。蒼霄是那般清高孤傲的人,他居然會開口叫別人將他封印……若一無法想像彼時他的心裡是怎樣的感受。

  轉念間,她心裡微微一驚,那處高臺,熏池在那裡。

  “休提往事了。”子檀掩去眸中的神色,轉頭看著若一嫣然笑道,“我想請若一幫個忙,你可答應?”

  話題轉得太快,若一有瞬間的怔愣,子檀也不等她回答,就像料定她一定會幫一樣自顧自的說著:“封印的力量太大,霄兒雖已破冰而出,但封印的力量卻還在身體裡殘留,今日我聽武羅說他用兩記蒼天雷毀了一座城牆,換做以前,一招便足以抹平一座山。而且封印的力量沒有玄冰作為依附,會直接與他體內的魔煞之氣搏鬥,長此以往,勢必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我想給他解封,奈何當初下印的八長老耗盡妖力之後便已歸隱,僅憑我一人之力,想解封是完全不夠的。為今之計只有去嬰梁山求一枚化香丸,將他體內的封印之力盡數化去。”

  也就是說要讓她去嬰梁山求一枚靈藥。若一不解:“為何要我去。”

  子檀搖頭笑了笑,似頗為無奈道:“別看妖族勢大,可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無不令人心煩,若要讓人知道霄兒醒了,但卻妖力大減,那些虎視眈眈的妖們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來。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就那麼幾個。武羅作為大將軍自然不能離開,而我知道若一,你是絕對不會害他的。”

  絕對不會害他。

  呵,可不是嗎。若一想,子檀還真是算准了。不管蒼霄之前對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一旦攸關他的性命,顔若一依舊會像個傻子一樣撲上去——

  誰叫她在乎呢。

  “好,我去。”

  “但是我不會騰雲之術。會很慢。”

  不問艱難,不問危險,只擔心會很慢,怕來不及。子檀眸色深了深,唇角的弧度越發大了,“無妨,此去嬰梁不遠,最多兩月便回來了。此間我自會幫霄兒調息。你且隨我來,我修書嬰梁主一封,到時候他看到信自不會為難你。”

  若一拿了信封,子檀讓士兵給她安排了個住所,她淡淡笑道:“唔,離主帳不遠,興許晚上還能聽見琴聲。”

  若一沒有說話,蒼霄善彈琴曲,這也許是他為數不多的興趣之一。若一曾聽過蒼霄在子檀的枕邊彈了一宿的琴,訴不盡離愁思念……

  壓抑不住的酸澀泛上心口,若一撩開門簾,疾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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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14 PM

12、第八章 ...

  含笑看著若一倉惶而去,子檀坐下輕輕抿了口茶,表情好不閒適:“進來吧,都是大將軍了,怎麼還改不了這愛偷聽的臭毛病。”

  武羅自門外走進來,羞澀一笑,英氣十足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紅暈。她緩步到子檀旁邊坐下,磨嘰了半晌終於弱弱的開口:“其實從這裡去嬰梁,我只用一天時間便能來回了。”

  “嗯。”子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雖說阿顏這次是出現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真的只是個人類,現在九州又不比以前,到處都這麼亂,她一個女子……讓她孤身上路這樣好麼?表哥知道定會氣急。”

  “氣死了再好不過。”子檀道,“省得費心。”

  武羅默了一會兒:“聽說有不少族長為表哥破開封印的事爭吵不休,子檀姐,你……是在借機報復麼?因為表哥給你製造了麻煩。”

  將手中的茶杯一放,子檀臉上的笑容愈發親切動人,那絕美的容顏看得身為女子的武羅也是一陣面紅耳赤。子檀緩緩開口道:“我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麼?”

  於是乎,武羅沉默了。

  “真感情是要經得住磨礪的,我只不過是在磨礪他們罷了。”

  武羅遲疑道:“可是,子檀姐你沒看見今天表哥那神色,好像誰要將阿顏帶走便要誰的命的形容。我怕阿顏若是隻身上路了,表哥也追去了該如何是好?”

  “正好。如今他這身妖力哪能應付得了那些暗殺者。且讓他出去避避風頭,找個替身安置在軍營裡。兩個月,足以讓我把這些事情都安定下來了。”

  武羅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越想越絕得此法甚妙,若是給表哥直說,依他的脾氣定是不肯走的,但是若把阿顏推到水深火熱的境地去……武羅轉念一想:“這,怎的如此像子檀姐你設的計?”

  子檀又笑了笑:“我像是這般老謀深算的人嗎?”

  武羅扯了扯嘴角,乾笑兩聲:“呵呵,不像。”

  子檀又品了口茶,頗為無奈的長歎一聲:“這本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現今卻折騰苦了我這把老骨頭。作孽哦。”

  沐浴完了,若一坐在床榻邊擦著頭髮。帳外刮來一絲涼風,吹得她後頸涼涼的,特別是今日被蒼霄咬過的地方,像貼著一塊冰片,往外冒著寒氣。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不摸還好,這一摸竟發現耳後兩寸的地方像是凸起了一塊東西!

  想起蒼霄說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模樣,若一心裡一寒,趕緊找了銅鏡,把頭髮都撥開,想看個清楚,無奈那地方被耳朵遮了個嚴實,任她抓耳撓腮的也看不真切。正在著急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武羅的呼聲:

  “阿顏,我給你送衣服來咯。”一邊說著她一邊撩開簾子進了來,絮絮叨叨的抱怨,“軍營裡都是男妖,一個侍女的都沒有。素日只有我與子檀姐還好,施個法什麼都解決了。你來了,那群男妖都變得像個小媳婦,這邊不會伺候,那邊不好意思。全都是群飯桶!推到最後,竟連這種事兒都要我親自來做……阿顏你在幹嘛?”

  “唔,耳朵後面長了個東西,看不見。”若一道,“我還以為武羅成了大將軍會穩重許多,沒想到你的脾氣居然不見消更見長啊”

  武羅耳朵紅了紅,又聽若一道:“其實,這樣挺好。真慶倖!”

  “慶倖?”

  “闊別這麼久,你還是我認識的樣子,作為友人難道我不該慶倖麼?”

  武羅會心一笑。她喜歡若一,是因為這個女子總是在不經意間便會說出讓人心窩子一暖的話。不做作,不諂媚,自然而然。

  “你長什麼東西了,我來給你看看。”武羅走到若一身邊,若一將頭髮抓做一把,給武羅指了指那個地方:“這兒這兒,凸出來一塊,涼涼的。”

  武羅的表情瞬間變得很是奇怪:“這個……難不成是表哥弄的?”

  若一也怔愣了下:“很明顯麼?”

  武羅無力的扶額:“果然!”她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麼與若一說明,斟酌了半晌,最後拉著若一在床榻邊坐下,“若一知道九尾白狐一族與其他的狐族是很不一樣的吧。”

  若一點頭。九尾白狐一族天生便被賦予了強大的力量,是妖族天定的王者。但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他們也被上天套上了更多的枷鎖。

  他們一生共要曆八十一劫。一出生便要迎接天雷的洗禮,多數幼狐在初出人世的那瞬間便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了。所以九尾白狐一族的血脈一直不昌盛,每一代的人,掰著指頭便能數得出來。

  而蒼霄,是九尾白狐一族世世代代以來唯一一個曆完前面七十九劫的人。僅餘兩劫,他便能飛渡為神,傲然於三界之外,成為九州神滅之後的第一位神……

  可是在渡劫為神之前,他卻先入了魔。

  想到這個,若一不禁黯然。

  武羅接著道:“因為九尾白狐一族血脈單薄,所以他們一直沒有禁止過與外族通婚。可是為了保證血脈的純正,他們會改變配偶的體質,把配偶的血液通過某種方式轉變為九尾白狐的血液。雖然配偶不會擁有他們一樣強大的力量,可是卻能保證日後生出來的孩子是純正的九尾白狐。

  “據我所知,被改變體質後的外族配偶們,他們多半會變得越來越漂亮,身體也更加健康,可是,他們必須在一定時間內與自己的九尾白狐……交,交合,否則便會被九尾白狐血液裡天生帶的寒氣凍死。而且,如若他們與其他族類發生歡好之事,血液就會自己凝固住,將其活活僵死。”

  竟有這樣的事。若一聽得有些愣神。可是,這些與她能有什麼關係呢?

  “唔,還有便是,他們的身上會被打上九尾白狐一族的印記,喏,就和你的這個一模一樣。黑色的圖案,還有涼涼的感覺。”

  若一怔了半晌

  “也就是說,蒼霄把我變成了和他一樣的妖怪,而且我還必須定期與他做……做那種事,否則就會死?”聲音很是平穩,不見半絲怒氣。

  武羅艱難的點頭。

  若一仰天一笑:果真是自大傲慢的蒼霄能做出來的事!

  房間裡靜默了一會兒。若一斂了表情,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往帳外走去。

  武羅趕緊拉住了她:“阿顏,求你,今晚別去找表哥理論了。這麼晚大家都睡了,明天再說好不好,明天我帶你去找子檀姐,看看她有沒有辦法幫你把這東西弄掉。”

  若一甩開武羅的手固執的往外走。

  武羅快要哭了,閃身擋住了她的去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你現在去找表哥,你們倆若是吵起來,那後果定是比今日早上還難收拾……你是不知道,子檀姐起床氣好大的,她今天奔波了一日定是累極了,若是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她絕對會發脾氣!到時候我一定會被殺了!不是被表哥殺了就是被子檀姐殺了。死無全屍啊!阿顏……”

  “好。”若一沉默了半晌終於道,“我不去找他。”若一回過頭,定定的盯著武羅,幾乎是在賭咒一般說到,“從今往後,我再不會去找他。我只是突然覺得,如今我在這兒……”她冷冷一聲諷笑:

  “真是作踐自己!”

  若一言語裡的嘲諷讓武羅微微一僵。想開口解釋什麼,卻又不知該從哪裡說起,憋了半天,最後只有一聲長歎道:“若一,其實表哥只是害怕你離開罷了。”

  若一沒有說話,坐回床榻上,將被子拉過來裹住自己:“今天我也累了。”

  很累。

  武羅張了張嘴,終是替她吹熄的燭光,退了出去。

  黑暗中,若一睜開了眼,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紅了眼眶。

  蒼霄,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

  若是兩百年前,你給我烙上這種東西我只會感到欣喜若狂,可現在明明有子檀這般風華絕代的女子在你身邊,你卻還要為我烙上這種印記……你想將我變成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娼妓嗎?任你翻手覆手的玩弄,若即若離的調戲。

  一道烙印,便要將我鎖死在你身邊?

  蒼霄你從不理解我的偏執和驕傲。

  翌日。

  若一是被一雙微涼的手弄醒的。

  “唔,是雙生咒沒錯。”子檀摸了摸若一耳後的印記道,“而且下的還是死結。我解不了。”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狠狠的抽氣聲:“死結!表哥……表哥,他……”

  “霄兒此次的做法確實欠妥。若是讓人知道了,定又少不了一頓閒言碎語。”若一聽完這話,慢慢睜開了眼,卻迷糊間看見素日裡優雅至極的子檀,鼻翼微微一動,眉頭結出頗為嫌棄褶皺,還發出一聲本是淑女絕不該發出的聲音:“嘖!”

  仿似在想著如何狠狠抽打給她製造出麻煩的傢伙。

  若一有種瞬間石化的感覺。

  子檀眼一斜,瞥見若一瞪得晶亮的眼珠。雙眸微微一眯,又笑出溫柔似水的表情:“哎呀,你醒了。”

  若一咽了口口水,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阿顏,我們還是去找表哥吧。”武羅頗為為難道,“這個印……”

  “不用了。”若一坐起來,嗓音還有些初醒時的喑啞,“印了便印上吧,子檀……寒玉主大人,勞煩您轉告蒼霄,不管他想做什麼,做了什麼,顏若一都只會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生活。”一邊說著,她一邊到屏風後面換了衣服。

  武羅急了:“可是若一,現在這個是死……”

  子檀卻笑著打斷了武羅的話:“你這脾性我倒喜歡。”

  若一又走回床邊,將昨日放在枕頭之下的書信揣進懷裡接著道:“我依舊會去嬰梁山取化香丸,只是,兩月後的今天,我只會將藥送到幽都山下,彼時,勞煩寒玉主大人親自來取。”

  “好。只是你若要走可須得抓緊些時間,霄兒若是醒了便由不得我做主了。”

  武羅正色道:“子檀姐!今日不能讓阿顏走!”她眉眼之間隱隱透出的一分威嚴之氣,攝得若一一怔,想來武羅這百年的大將軍也不是白當的。認真起來也頗具王者風範。

  但,顯然,武羅的威懾力還不足以嚇到子檀。子檀輕輕勾唇一笑,伸手將若一的手腕一握,撚了個口訣,兩人便在武羅的眼前消失了身影。

  “子檀姐!”撲過去時已經阻攔不及,武羅狠狠的一拍床榻,“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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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17 PM

13、第九章 ...

  若一隻感覺眼前一花,回過神來時,她人已在一片樹林之中。子檀一襲廣袖白裙立在她面前,笑著抱怨:“武羅這性子,穩重是穩重了許多,可偏偏學了些死板僵硬在裡邊。哎,誰能把當初精靈的小蘿莉還我啊。”

  “蘿莉……”若一有些汗顏。

  “聽幽都的小妖們說這是你的家鄉話,形容很可愛的小女生。我覺得說著挺順口便記了下來。用得可好?”若一有些無力的扯了扯嘴角,子檀接著道,“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這裡有些銀兩你拿著路上用。”

  若一沒有與她客氣,接過銀兩。想到方才武羅的模樣她不由問道:“死結是什麼?武羅為什麼不讓我走?”

  子檀眯了眯眼,微笑道:“顏姑娘,現在你只需相信我不會害你便是了。若你擔心霄兒給你下的咒會危及你的性命,那大可不必,我替你診脈時便發現了,他給你種的印雖難解,但是並不強烈,就這強度來看,兩月之內不與之交合也無妨。兩月之後嘛……”子檀眉眼微動,唇角的弧度變得詭異起來,“霄兒素來聽我的話,我仔細與他說說,他定會替你解了,畢竟這種事,讓我也很難做。”

  這番話聽得若一沉默的垂下眼瞼。她想:是啊,怎麼會不難做呢,哪個女子會願意看見自己的夫君把別的女人擁入懷裡……

  子檀打量了若一的神色片刻,眸中劃過一絲淺笑道:“就此別過,兩月以後,若一定不要忘了幽都山之約。”言罷轉身便要離開。

  見她要走,若一猛的醒過身來,忙拉住了子檀的衣袖:“那個,我還想問一下。兩,兩百年前,我替你治療的方法,你可有告訴蒼霄?

  “隻字未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能提。子檀神色微黯,可就算她已經將一切都掩蓋,卻還是攔不住他入魔。

  若一似松了一口氣。又道:“那現在……在寒玉峰上白門裡可有棵樹?”

  子檀眸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詫異:“有。”

  眸中一亮,若一很是期許的問道:“那棵樹,現在可還長得好?”

  “長得甚好。”

  心底的一喜,她不由自主揚起了一抹微笑:“多謝。”

  若以心中雀躍不已:熏池,兩百年了,你是不是已經可以修得真身了呢?這次回來,若能再見到你,便是我三生有幸。

  子檀才回到軍營,武羅便急衝衝的奔至她身邊,隨手布了個隔音結界,便做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表哥下的是死結!結印兩人雙生共命,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便會共赴黃泉!子檀姐你將阿顏獨自放任在外,她一個人類,若不慎被什麼不長眼的東西殺了,難道你要表哥陪葬嗎?盼了百多年,表哥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以前的樣子,你……”

  “武羅,你表哥不會讓她死。”子檀淡淡道,“而我也絕不會讓誰殺了霄兒。”

  許久不曾見過子檀這般神色,武羅一怔,終是沉默了下來。

  蒼霄醒過來的時候天已早大亮。子檀坐在他身邊正在替他診脈。他有一瞬間的迷糊,不知自己為何從萬年玄冰中到了這兒。

  記憶中恍惚有個男子溫潤的聲音在說著:“她回來了,你該去找她。”之後似有股暖風軟化了那些凍住他手腳的冰……

  她回來了。

  顏若一!

  猛的驚醒,昨日那些場景盡數湧入他的腦中。蒼霄指尖微微一動,下意識的開始探查起若一的方向,突然間,他雙眸一淩,甩開子檀的手,連外衣也未穿便往外走去。

  子檀也不生氣,不慌不忙道:“今日一大早她便獨自離開了,說是不論你做些什麼,她只會照著自己的意願活。”

  疾步而出的身影猛的一頓。半晌後,那個挺直的脊背似乎彎了彎:“她還有沒有再說其他的。”聲音沙啞而無奈。

  子檀眯眼一笑:“唔,還問我寒玉峰上白門裡那棵樹長得好不好。我說,長得甚好。她便笑得很溫柔的走了。”

  此言一出,蒼霄的背影一僵。再沒了言語。

  尋常宮,清雪池。

  熱氣蒸騰,煙霧氤氳,男子赤身斜倚在空蕩的浴池邊上。雙目輕闔,沾在臉上的水珠順著他光潔的面龐緩緩滑下。薄唇,頸項,鎖骨,最後無聲無息的融入大池之中,他的黑絲長髮隨意散在水中,飄出了清逸不凡的味道。

  “顏若一回來他便醒了。真是在意得緊。”他伸手攬過自己飄得太過自由的髮絲,“你膽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對待那個女子,想必定吃了些苦頭。”

  身後的騰騰霧氣中一褐衣男子躬身道:“屬下無能。”

  “泰逢不必自責,蒼霄已是天魔之身,魔神不死不滅,這天下誰能和他硬碰硬?”男子微微張開了眼,一雙灰色的眸子在霧氣朦朧中散發出睿智的氣息。可是那雙澄澈的眼眸裡卻沒有焦距,瞳孔暗啞,竟是已經盲了!

  男子微微撐起身子摸了摸眼,輕歎一聲:“沒人能比我更瞭解他的強大。”

  “宮主……還有探子來報,顏若一今日一早便離開了妖族軍營,不知去了何方。”

  “噢。”男子有些仿似頗為驚訝,略微沉思了須臾,淡淡道,“找一找吧,既是故人歸來,我們自要有些禮數,便以我的名義給她送份禮去吧。”

  泰逢怔了怔,又聽季子軒道,“你且去傾月那裡看看,挑只妖獸放出去,我好似記得有一隻叫馬腹的虎怪每日都很是精神,便讓它出去溜溜,別關壞了。”

  泰逢會意一笑:“是。”

  清雪池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季子軒將自己的頭髮輕輕撩出水面,不一會兒發端上的水珠便凝出了冰霜。伸手一撚,盡數將那些霜華灑入水中。薄唇微啟,他不冷不熱的呢喃著一個名字:

  “蒼霄……”

  忽然季子軒耳朵輕輕一動,失明多年,任何細碎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細細聽著,卻發現那聲音越來越大,好似在以極快的速度飛來。再仔細一聽竟是個女人的尖叫。

  “啵。”一聲輕響,季子軒臉色微變,尋常宮上的結界竟破了!他剛欲起身,那驚叫聲音越發大了。

  “咚”房頂似遭到重物撞擊,清雪池水具是一震。接著便是一陣稀裡嘩啦的破碎聲,混雜著“呀!啊!啊!啊!”這般叫喚,一團物體終於砸破了天花,和著清雪池的瓦礫木梁一起栽入了池水之中,池水撲出,溢了滿屋。

  塵埃和木屑將本清澈透明的池水攪了個渾濁不堪。“不明物體”在水裡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冒出了頭,滿臉狼狽的,搖搖晃晃的從水中站了起來。

  聽到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季子軒至始至終都沒發出一個音節的感慨。

  黑袍大袖的女子將一頭雜亂的濕發往後一抹,吐了兩口水,急促的喘著氣,又狠狠咳了幾聲,終於看到了靜坐在一邊赤身裸體的俊逸男子。

  空氣靜默了幾秒。

  “啊。”女子突然反應過來,“難道你在洗澡?”

  季子軒但笑不語。

  “抱歉,我沒練過自由落體,不太能掌握方向。就這樣。”言罷便往池邊爬去。嘩嘩的水聲讓季子軒察覺到了她的方向。

  “姑娘這是想走?”

  “怎麼?難道你想要我負責?”

  “呵。”季子軒失笑,“非也,只是想請教姑娘是如何破得頂上之結界。”

  “結界?”女子抬頭向上望瞭望,又使勁回憶了下,頗為不解的盯著季子軒道:“那個比處女膜還不經戳的東西是結界?”

  空氣靜默了兩秒。

  季子軒才回過神來道:“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帥氣的甩了甩濕發:“莫默。你可以叫我莫莫也可以叫我默默。”

  “……此名甚好。”

  不理會他的恭維,莫默轉身便走,季子軒又道,“姑娘且慢。”這話音還未落,清雪池外便傳來眾多腳步聲,一女子在外面高聲道:

  “宮主,方才有不明異物穿透結界,落入清雪池內,宮主可是無礙?”

  季子軒不理外面焦急的屬下,轉而對莫默笑道:“姑娘今天可願陪我共賞晚宴?”外面的人沒得到回答,更是焦急的問了一遍。言語中已有破門而入的意思。

  莫默看這場景,懂了:“你威脅我?不陪你吃飯,便要被抓?”季子軒笑得蕭肅清朗。莫默也笑了,驕傲道“我不怕你威脅。門外這些人還不能對我怎麼樣。”

  “噢?”季子軒頗感興趣的挑了挑眉,隨後溫和的笑了,“姑娘大可試試。”

  莫默爬上水池,撩了撩頭髮,抬頭挺胸傲然走向那扇大門,緩緩自懷裡掏出一根短小的黑色木杖:“你別後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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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1-5 06:21 PM

14、第十章 ...

  三日後。陸羽鎮。

  這陸羽鎮是一個幸運兒,目前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在路上走了三天,若一看到九州的現狀無不唏噓。那些小的村落中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也不知是去逃難了,還是被戰爭殃及,身死人亡。那些被風霜洗禮過的空舊房屋,就像一個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絕望而掙扎看著這淒涼的世事。

  若一在鎮上的客棧歇了一晚,第二天她是在大堂裡吃包子的時候聽到的消息——尋常宮被不明身份的妖怪挑了。

  有說那妖怪是一身漆黑的蓮花精,有說是怪力無比的黑風女怪,有的說是頭上長犄角的牛魔女。各種說法層出不窮,但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那挑事兒的傢伙是個女的。

  她功績不菲,尋常宮四座金色宮殿被炸了三座,其中有一座是直接炸成了一團金灰,風一吹,便沿著天際線飄啊飄,好不美麗。

  據說若是最後不是季子軒親自出手,那被稱為太陽宮殿的尋常宮便會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若一初始以為是妖族派人去做的,可是一想,若是妖族做的,幹嘛光炸房子不殺人。顯然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想挑起仙妖之間的紛爭。

  會是誰呢……

  若一正出神的想著,忽然喧鬧的客棧大廳靜默了一瞬。用餐的客人都齊刷刷的抬頭看向門口。

  來人穿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褐色長衣,長髮披肩,在頭頂高高挽了個髻。他漫步走了進來,悠閒得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他在若一身後停下,笑道:“顏姑娘可讓我好找啊!”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若一覺得渾身狠狠一寒,猛然轉過頭,只見泰逢笑嘻嘻的將她望著,她近乎是反射性的往後面一躲,腳卻拌在桌子腿上,摔坐在地,好不狼狽。

  “姑娘何必如此驚惶,在下不過是替主子來送分禮罷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紙,若一見形勢不妙爬起來拔腿就跑。

  好歹曾經也在蒼霄身邊歷練過,這點危機關頭不腿軟的本事她還是有的。

  泰逢見她逃跑也不著急,淡定的念完咒,將那符紙往旁邊的欲要做和事佬的小二頭上一拍,喚道:“馬腹。”頓時一股黑煙乍起,那小二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瞬間頭疼欲裂,不由哀嚎出聲。

  其聲慘烈,讓在場眾人不寒而慄。

  “嗷!”一聲老虎的怒吼自小二身體中傳來,小二的胸腔越脹越大,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體內急速生長!

  眾人一見這情況,霎時嚇得驚聲尖叫,慌亂失措地往店外跑去。掌櫃更是躲在櫃檯下麵瑟瑟發抖。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小二的身體徹底炸裂開來。一隻人頭虎身的妖怪掙扎著自血泊中站起。

  它的那頭,正是方才小二的腦袋,此時已經青筋暴露,鮮血淋漓,光是看便讓人噁心欲嘔。泰逢將方才若一未完的包子扔到地上,道:“去,追上她。”

  馬腹嗅了嗅那包子上的味道,一聲嗷叫,追出門去。

  泰逢拍了拍衣袂,看著一地狼藉的血塊,嘖聲道:“真是個噁心的怪物。”

  若一跑出門的時候自是沒有見到泰逢後來做的事,若是見到了,她斷然不會跑得那般心安理得。

  她徑直向郊外奔去,在她想來,郊外說不定能遇到一些山精妖怪,現在妖族與先仙族的矛盾如此大,誘他們與泰逢鬥上一鬥,便是不能贏,拖延下時間也是好的。

  若一這邊還尋思得很好,後方突然撲來一股腥臭的氣味,心知不妙,她連忙抱頭就地往一滾。正好撞在一個木匠鋪子旁邊,那牆上掛的釘板紮得她想破口大駡。

  方一抬頭,剎那間便嚇呆了。

  那是什麼東西……

  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頭要斷不斷的掛在脖子上,明明是人的臉,卻露出了野獸的猙獰,老虎的身軀上沾滿了黏膩的血液,一條帶著尖刺的尾巴在空中甩得呼呼作響。

  這齜牙咧嘴,兇神惡煞占道的怪物就是剛才襲擊她的傢伙嗎?

  若一再一次深深感歎,九州這個世界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啊!街上的人們早在看見這怪物的時候作鳥獸散了。空蕩蕩的大街此時只有一人一妖,僵持著。

  若一警戒的望著他,那妖也在打量她,若一微微往後一退,想摸點棍子或者其他武器在手裡,可是卻紮了一手的釘板……

  腦中忽然精光一閃。若一眼神微微向後一瞟才發現,身後這一面牆竟全是釘板!

  馬腹卻趁若一分神之時猛的向她撲來,這一撲的速度之快,若一再無心想其他的,算準時間,在這怪物離她極近的時候抱頭蹲下,馬腹收勢不及,一頭狠狠紮在那一牆釘板之上,頓時痛得“嗷嗷”叫喚。

  若一自他胯下爬出,卻不急著走,趁馬腹趴在牆上奮力要拔出自己腦袋和爪子的時候,轉過身來對著他的子孫根便是狠狠一腳……

  一腳……

  又是一腳。

  這個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脆弱不已的地方啊!

  連著三記銷魂踢,踢得馬腹頓時偃旗息鼓,連唯一能揮動的尾巴,也軟軟搭了下來,連聲哼哼都沒了。

  點點又在木匠鋪尋了一個鐵錘,玩命一般對著馬腹的臀部一陣猛敲,直到將它死死固定在了釘板之上,若一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

  短暫勝利並沒有讓她忘了危機,想到泰逢,她神色一斂,繼續往城外跑去。

  立在空中的泰逢神情依舊平靜,不過,在看見顏若一如此處置那妖獸的時候,他的下腹忍不住猛的一收。神色複雜的眯了眯眼。

  他是該慶倖,還好當初沒將顏若一逼到這個份上麼?

  望著若一跑遠,他並沒有緊追不捨。他的任務只有一個,便是將這份“禮”送到顏若一手上。季子軒的意圖也斷不會是想至顏若一於死地。

  如今蒼霄已醒,眼瞅著這魔性已壓下來許多。誰若是在這個關頭再將他逼入了魔,完全就是與自己對著幹。

  兩百年前那些慘像,即便是他,現在想起來依舊會感到膽寒。

  馬腹痛極,但他好歹也是妖獸,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被打死了。歇了一些時候,身上的痛輕了許多,馬腹慢慢掙扎著從釘板上爬了下來。那本就活搖活甩的人頭,被他使勁一扯,竟只剩一層皮吊在脖子上了。

  他也不管,吊著那顆慘不忍睹的頭,尋著若一的氣味便繼續追去。

  現在馬腹已被徹底激怒了,若是再讓他碰見顏若一,怕是不會善予。泰逢尋思了片刻,也跟在了後面。

  陸羽鎮不大,若一跑了沒多久便已到了鎮郊的樹林中。陸羽鎮外有一條蜿蜒而過的小河,河水清澈平緩卻極是冰冷。

  若一一路慌張的跑到了那裡,一時間卻找不到過河的小橋在什麼地方,正猶豫是否要冒險淌過去,忽聽一聲清脆的鈴響。

  她抬頭,驀然間便瞧見了河對面坐著個人影。

  他蜷曲一腿靠坐在河岸邊的老槐樹下,一襲黑色勁裝,絳紫色面具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又戴著一頂黑色斗笠,更是顯得神秘非常。似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打量。他將斗笠穩穩的摁在頭頂,慢慢站起身來。

  隨著他的動作,銀鈴的聲音叮鈴鈴的響著,毫無規律,卻聽得人心神平靜。

  凝望著那身影,若一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忽然記起很久以前那個雙月皆圓的靜夜,也是在一條涓涓小溪旁。被打成原形的蒼霄借助雙月的靈力終於幻化出了人形。

  若一永遠也忘不了那時他映在雙月裡的身影,帶著神秘的誘惑,撞進她的心靈深處,引起一陣波瀾。

  若一便這樣看得呆了去,連身後咆哮著撲過來的馬腹也沒有注意到。

  待她嗅到了腥臭的氣味,猛然反應過來,此時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脆響劃過耳邊,若一隻覺一股清新冷冽的氣流擦過臉龐。身後的馬腹又是一聲痛嚎出聲。若一驚魂未定的轉頭去看,卻見那馬腹似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打了一拳,直直飛撞到一顆樹上。

  一絲微涼的風襲來,眼前一花,方才還在小河彼岸的人已站在她面前。

  是他嗎?

  若一仔細盯著那人的臉打量,無奈這神秘男子將臉包裹得嚴實,若一半點也沒窺探到他的長相。

  神秘男子沉默的走向馬腹,不慌不忙,每一步皆穩重沉紮。既不顯散漫輕敵,又不露威嚴逼迫。

  馬腹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暈乎乎的站起來,此時它那顆人頭已經徹底掉落了下來,只有脖子上一個壇口大的疤往外湧出黏膩的液體,它的前爪和脖子上被釘了不少洞,皆滴滴的往外流著血。

  他的胸腔忽然開始劇烈湧動,那血肉模糊的疤裡也似有張膜微微轉動,不一會兒,脖頸周圍長出了兩排森白的尖牙!一隻眼睛也若隱若現的藏在傷疤中!

  若一一看這景象頓時覺得噁心無比,胃中直冒酸水。

  沒給她時間嘔吐,變身了的馬腹仰天一嘯,直撲神秘男子而去。而他的動作比之方才竟快了三倍不止!

  “小心!”若一不由驚呼。

  神秘男子不驚不懼,依舊沉默向前,他輕輕右手撚了一個訣,手掌往前一探,空中結出了一層光膜,若一知道,那叫結界。

  結界本多是做防守用,敵人觸碰多半會被彈開。不料此結界非同一般,撲過來的馬腹撞在結界之上,竟生生粘住了。馬腹左右掙扎,卻像掉入了一個泥潭越陷越深。忽然,神秘男子的動手緩緩掐住了馬腹的脖子。

  他停下腳步,左手手心凝起一束白光,不緊不慢的拍在馬腹心口處。

  “叮”的一聲輕響,馬腹扭動的四肢一僵,下一瞬間一片白炙的火焰便將他全身裹住,須臾,這無頭怪獸便化作一股青煙徹底消失於世間了。

  若一從未見過誰能將殺戮做得如此溫文爾雅,即便是蒼霄,在動殺意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淩厲之意。但這個蒙面男子的法術極是乾淨,就像是佛家在超度靈魂,不帶半絲殺氣。

  神秘男子的手在虛空中一揮,似握住了什麼東西。若一凝神看去,只能見得一點稀薄的光在閃耀。他將那東西揣入懷中,包裹嚴實的臉往後面微微一轉,看見顏若一有些呆滯的表情,他唇角微動,又顧自漫步向前走去。

  清脆的鈴音在他身後灑了一地,就像永遠也譜不成歌的斷調,“叮叮鈴鈴”隨著主人身影的消失,也慢慢匿跡了。

  此時,若一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方才那男子走之前,是對她笑了一下嗎?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那個男子出現到他消失,若一身體的知覺和反映起碼少了三拍不止!最開始,她還沒有察覺,直到那個男子走遠了,她想挪動自己的腳步才感覺身體的不對。

  或許,方才馬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變快,而是她變得遲緩了!

  她斷然不會對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癡呆到如此地步,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從一開始便對她施了術,讓她知覺變得遲緩。

  可是為什麼呢?

  這個人,到底是誰……

  然困惑的又何止若一。泰逢立在空中思索了些許時候,衣袖一揮騰雲而去。

  此間事了,若一自是不能在原地等著,她還得繼續上路,沖著嬰梁山出發。

  好在她的銀兩全都帶在身上,也沒什麼其他東西要拿,索性也不回客棧了,就著旁邊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臉,整了整衣裳,便重新上路了。

  現在不管遇到什麼事她都必須堅強,因為已沒有人能做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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