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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12:51 AM

紙扇輕搖 -【長嫂難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18 02:56 PM 編輯

【書名】:長嫂難為

【作者】:紙扇輕搖

【內容簡介】:

  這是一戶貧困農家的奮鬥史

  孤兒出生的方怡偶然間被一場重感冒燒到了古代。

  在這裡,不但有個乖巧懂事的弟弟,隔壁還有個半大的未婚夫,未婚夫身後還拖著一溜排參差不齊營養不良的小蘿蔔頭們。

  好吧,窮不是問題,當孩子王也不是問題。

  但是能不能不要讓那個小未婚夫總是用一種炙熱的看媳婦兒的眼神兒看著她啊,姐弟戀什麼的,她真的很有壓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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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12:55 AM


【卷一‧求安身立命】

第一章:一朝穿越

  迷迷糊糊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方怡有些吃力的睜開眼,正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而後,那雙眼睛裡透出欣喜,接著方怡就聽到一聲略顯稚嫩的聲音:「姐姐你醒了!」

  姐姐?方怡有些茫然,她不是發燒在家嗎?怎麼多出個人來?她扭過頭,看向床邊的那個小蘿蔔頭,長長的頭髮胡亂地紮了個小辮,有不少頭髮都散出來了,明亮的大眼睛,四周卻是發青的眼圈兒,額頭上青紫了一大塊,白皙卻瘦弱的臉頰上一個大大的巴掌印,看得人心驚,小小的個子,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看不出質地的衣服,身子骨兒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刮跑。

  得不到回應的小蘿蔔頭又喊了一句,眼圈兒蓄滿水汽,聲音略微帶了些哭腔,還有些沙啞:「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方怡回過神,下意識抬起手揉了揉小蘿蔔頭的腦袋,輕輕應了聲,這才看到自己的手竟然變小了許多!這裡也不是她的那間小公寓!

  忍住內心的驚詫,方怡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這是一間狹小的泥房,黃褐色的牆面滄桑斑駁,屋裡的擺設很簡陋,一個木櫃靠著牆角,旁邊還有口木箱子,木箱上放了些雜物,另一邊放著一張黑漆漆的小方桌,三條長凳,角落裡還有個簡陋的木架子,放著個木盆,除此之外,這房裡竟然再沒有別的物件兒了,可想而知這戶人家是有多窮!

  小蘿蔔頭沒有察覺方怡的不對勁,他正沉浸在姐姐已經醒來的喜悅中,他背著手抹了下眼睛,眼淚將他手背上的泥巴黏在了臉上,他猶自不知,眼巴巴地望著方怡:「姐姐,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端吃的。」

  腦子還渾渾噩噩的方怡一個激靈,連忙拉住小蘿蔔頭:「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掀開身上破舊的薄被,趁機看了眼自己現在的軀體,果然很瘦小,雙腳剛一落地站起,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在小蘿蔔頭焦急的驚呼中,方怡再度倒回了床上。

  方怡並沒有昏過去,只覺得腦殼兒生疼,無數的畫面彷彿潮水般湧進腦子裡,死命的擠壓著,生怕給擠出去了似的,方怡抱著腦袋,忍不住呻吟,耳邊聽到小蘿蔔傷心難過的哭聲,聽著竟有些嘶啞,孤兒院出身的方怡自幼堅強上進,從不落淚,也從來沒有誰為她落過淚,此刻卻有一個陌生的小蘿蔔頭為他傷心,心裡頓時有股子莫名的情緒在湧動,她咬牙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乖,姐姐沒事,別哭。」

  小蘿蔔頭含著淚點點頭,咬著唇努力地壓下哭聲,卻顯然不成功,眼淚依然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他一雙小手緊緊握著方怡的手,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頭疼並沒有持續太久,當所有的畫面都湧進腦子裡之後,方怡也大概明白了這是這個軀體原本的記憶,雖有些斷斷續續,卻足以讓她瞭解個輪廓,這具身體的主人竟也叫方怡,只有十四歲,父母不是本地人,卻是郎才女貌,從記憶裡可以看出,這對年輕的父母似乎在躲避什麼,這些年來換了三四個住所,這在古代可是很少見的,最後終於在一個小山村裡落了戶,還沒過上兩年好日子,去年又爆發了一場大瘟疫,很多地方都有人感染,村裡不少壯年漢子都病倒了,這位年輕的父親也不幸感染了瘟疫,最終死在了這個村裡,丈夫的離世對年輕的母親打擊很大,過了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了,從那以後就是這對年幼的姐弟相依為命了。

  前幾天,這具身體的主人為了給弟弟加餐,跟著人去山上挖野菜竹筍,結果遇到下雨,下山的時候被人推了一下,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爬起來,一回家就病下了,高燒不退,竟然迷迷糊糊地變成了方怡了。

  方怡躺在床上,瞅著黑乎乎的屋頂,幽幽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同情一下這戶可憐的人家,還是該同情一下因為一場高燒莫名其妙燒到了這個地方的自己。

  許是看到方怡似乎沒剛才那麼難受了,小蘿蔔頭期期艾艾地喚了聲,隱約還能聽出哭腔:「姐姐,你好點兒了嗎?」

  方怡心下一動,側過頭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最該被同情的應該是他吧,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呢,才五歲就失去了雙親,唯一疼愛他的姐姐也被人替換了。

  方辰隱約覺得自個兒姐姐自從醒來就有些不對勁兒,該不會是燒壞腦子了吧!聽說隔壁村裡有個傻子就是小時候發熱燒壞了腦子的,想到平日裡聽到的關於那個傻子的言行,方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姐姐,你不要變傻子,嗚嗚嗚,我再也不饞嘴了,姐姐,你不要變傻子!」

  「笨蛋,姐姐怎麼會變傻子,別哭了,乖。」方怡連忙坐起身,把方辰拉到面前,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姐姐只是在想事情。」

  這個動作不小心碰到了方辰額頭上的淤青,一個沒忍住就喊出了聲,方怡這才發覺不對勁,記憶裡並沒有顯示方辰有受過傷,而且這臉上的巴掌印明顯是被人打了的!烏青的眼圈兒已經哭腫了!

  方怡拉起方辰的小手,把他的衣袖往上翻了翻,果然就看到那細小的手腕上也有被抓出來的淤青,手掌上還被沙子兒磨破了皮。想到這麼乖巧聽話的孩子居然被人打成這樣,方怡心裡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她沉聲問道:「是誰打你了?」

  方辰之前一個人偷偷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抹乾了眼淚強忍著,這會兒聽到方怡問,心裡的委屈噴湧而出,哇的一聲哭得傷心欲絕。方怡心知他受了委屈,把他摟在懷裡輕輕拍著,任由他哭了個痛快。

  過了好一會兒,方辰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原來在她昏迷期間,立夏哥送來了幾個雞蛋,讓方辰等方怡醒了就給她吃,結果村裡一個有名的潑婦突然找上門,硬說這雞蛋是方辰從他們家裡偷的,方辰不承認,說是立夏哥送的,那潑婦就破口大罵,連帶著把方怡都給罵了,還說方怡是裝病,要衝進屋來拉方怡起來,方辰死活攔在門口,結果被甩了一巴掌不說,還被推倒地上,頭磕在門沿上,手也摔破了,那潑婦舀了雞蛋罵罵咧咧地走了。

  方怡聽完,立刻把方辰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仔仔細細瞧了一遍,發現除了手腕,兩個膝蓋和手肘那裡也給撞青了,她蹲下身,仔細摸著方辰的骨頭,不顧小孩兒疼得發顫:「這裡疼得厲害嗎?」

  方辰不知道方怡是要幹什麼,怕方怡擔心,咬著牙搖頭:「不疼,不碰就不是很疼。」

  方怡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心裡泛起一陣憐憫,聲音頓時溫柔了許多:「乖,告訴姐姐,骨頭裡面疼嗎?走路的時候有沒有不舒服?」

  方辰抽了抽鼻子,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骨頭不疼,就外面的皮上疼。」

  方怡點點頭,把衣服又給他穿上:「走,姐姐去給你報仇。」

  方辰愣愣地被方怡帶出去好幾步,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拉住方怡的手:「姐姐,不要去了,我不疼的,真的!」那個女人是村裡有名的潑婦,人人都怕她,自家姐姐去了肯定要被欺負的,方辰心裡害怕極了。

  透過眼前的方辰,方怡依稀看到了另一個影子,那個曾經的她,為了能繼續在學校裡唸書,哪怕每天都被同學欺負,回到孤兒院也要笑著跟媽媽們說今天過的很好,很好。

  抿了抿唇,方怡抬手輕輕把方辰嚇哭出來的眼淚擦了去,聲音輕柔卻堅定:「辰辰,從現在起,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們!」

  方辰看著方怡,有些不明白昔日膽小怕事的姐姐怎麼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過心裡卻漸漸安定下來,去就去吧,大不了再挨一巴掌!

  方怡出門前,順手把院子裡的砍柴刀抄在手裡,轉頭看到方辰驚嚇的模樣,安慰道:「別怕,只是帶著嚇嚇那潑婦。」

  兩人出了門,朝著那潑婦的屋子走去,走了沒幾步,方怡就察覺身後有人跟了上來,她也不在意。

  這會兒正是太陽偏西,去地裡幹活兒的人還沒回,村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小娃子在玩耍。方怡走到其中一戶人家門口停下,比起方怡家的破泥房,這家的屋子看著好多了,寬敞又結實,方怡四處看了一眼,撿了塊幾塊石頭掂了掂,選了個這具身體能掌控的,一甩手就丟進了院子裡,只聽一聲悶響,咯的一聲,也不知是砸中了哪只倒霉的雞,受了驚的雞群到處亂撲騰,一陣雞飛狗跳的。

  隨即,方怡就聽到了一個大嗓門兒:「是哪個瞎了眼的,跑到老娘這裡來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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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0 AM

第二章:糾紛

  方怡冷冷地看著從屋子裡衝出來的肥婆娘,個子不高,塊頭倒是大,想來平日裡也沒少刮別人家的油水。

  這婆娘是趙家村兒裡本家的媳婦兒陳氏,她的男人是里正的親侄子趙供,所以平日裡才敢在村裡頭撒潑發橫,開口閉口就捎上里正,大傢伙兒對她是能避則避,誰也不願意為了這潑婦得罪里正不是。她先前正在家裡醃菜,聽到動靜出門一看,只見院子裡的那隻老母雞被砸了個老大的血窟窿,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當下就火了。從來只有她去別人家撒潑的,還從來沒有誰敢找上她的家門!

  「喲呵,我當時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上老娘的家裡來鬧事,原來是你這手腳不乾淨的賤蹄子。」

  方怡還沒出聲呢,方辰就憤怒地跑過來,擋在她身前:「我們沒有偷你們家的雞蛋!你不許冤枉我姐姐!」

  那婆娘叉著腰,指著方辰的鼻子尖兒:「你這小兔崽子,老娘說話,輪得到你插嘴?你姐姐沒偷,那不就是你偷的,年紀小小的不學好,學人家偷雞摸狗的,長大了還了得?」

  婆娘的嗓門兒是出了名的大,她這麼兩嗓子,四面鄰里在家裡忙活的都聽到這動靜了,有幾戶人家已經探出來了看熱鬧了。

  方怡拍拍方辰的肩,把氣得發抖的小傢伙拉到身後,這才冷聲開口:「抓奸要雙,抓賊要髒,你說我們偷了你們家的雞蛋,證據呢?」

  「小蹄子是從哪兒學來的這話?證據?你們家窮的叮噹響,連個雞毛都沒有,哪來的雞蛋?不是偷老娘家的是什麼?」

  方辰怒道:「那是立夏哥送來的,我們家的雞都養在他家院子裡!」

  婆娘一拍巴掌:「哎喲喂,真是笑死人了,你們家的雞養到別人家的院子裡?小方辰啊,你可得小心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姐姐喲,這還沒出孝呢,就學會暗地裡勾搭漢子了,連自家的雞都巴巴地送出去,這可是要抓著浸豬籠的!」

  方怡當了幾年的律師,什麼樣胡攪蠻纏的人沒見過,哪裡會被陳氏幾句話刺激道,當下道:「就是說,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們偷了你家的雞蛋,而我們卻能證明你從我們家搶走了我們的雞蛋,你私闖民宅在先,無故傷人在後,還強搶他人物品,按照我朝律法,坐牢判刑是鐵板釘釘的事。」

  那趙陳氏被方怡這一通話給砸下來,看她板著一張蒼白的臉,聽到最後坐牢判刑,心裡竟生出些許害怕來,可她終究是個無知刁婦,眼看方怡那瘦小的身子,哪裡會相信她的話,回過神來,一挽袖子,劈頭就罵:「你這賤蹄子,有爹生沒娘教的,跟你那死鬼老娘一個樣兒,仗著模樣生得好了些,成天見兒的到處亂勾搭人,小心跟她一樣短命!」

  方怡還沒怎的,方辰卻是被罵哭了,才五歲的小孩兒哪裡聽得母親姐姐被人罵成這樣。

  「別哭。」方怡反手拍拍方辰的肩,淡淡道:「瘋狗都是愛亂咬人的,人怎能為了瘋狗哭呢。」

  趙陳氏稱霸趙家村多年,從來沒被人這麼當面頂撞過,更別說罵她是瘋狗,當下整個人都炸起來了,那聲音尖地幾里外都能聽到:「你罵誰是瘋狗呢!你這小賤人!」

  「誰答應就是罵誰。」

  趙陳氏扭著肥胖的身軀猛地就衝了過來,咬牙切齒:「看老娘不撕爛你的嘴!你這賤蹄子!」

  剛止住哭的方辰又給嚇哭了,一面哭一面邁著小步子要擋在方怡的面前,方怡心裡一暖,看到身後一直跟著他們的那個半大孩子著急地跑過來,當下把方辰往那孩子面前一推:「你們站遠點兒。」

  在方辰和那孩子的驚呼聲中,趙陳氏的巴掌已經扇到了方怡的跟前,方怡身子一扭,靈巧地躲了過去,隨即一抬腳,踢在了趙陳氏的腿上,看似輕飄飄地一下,卻讓那趙陳氏肥胖的身軀頓時失去平衡,一下跪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嘴裡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方怡垂眼看著矮了自己一截的趙陳氏,揚起手,啪啪兩巴掌,甩在那肥胖的臉上,冷冷道:「難道你爹娘沒教你,人和瘋狗是不一樣的嗎?還是說,原來你才是個有爹生,沒娘教的畜生?」

  趙陳氏給打懵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兒來,正要破口大罵,眼一轉,看到不遠處走來的幾個人,頓時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了起來:「哎喲我這個命苦的人啊!連個外姓人都趕上們來欺負我了啊,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方怡不用轉頭都知道一定是誰來了,不然這婆娘才不會變臉。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方怡這才轉身,只見幾個人正簇擁著里正趕過來,剛剛出聲詢問的正是里正,他今年也有五十好幾了,當了二十幾年的里正,在村裡也頗有威望。

  見到靠山來了,那趙陳氏頓時來了精神,呼天搶地地說方怡怎麼殺氣騰騰地衝過來,砸了他們家的院子,殺了他家的雞,又把她按在地上打了一頓,邊打還邊罵她,說的是聲淚俱下,只可惜那副肥碩的身板兒,怎麼看都不像是被欺負的。

  里正剛聽了個開頭就皺起了眉,自家人自家知道,更別說是這個遠近聞名的潑婦了,她說十句話,有半句是真的就不錯了,見她越嚎越來勁兒,終於皺著眉怒斥:「鬧什麼鬧!」

  趙陳氏是個欺軟怕硬的,聽到這話立刻就乖乖收了聲,做出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模樣,活生生地噁心人。

  在這期間,方怡一直冷眼旁觀,直到里正轉過頭來問她,這才冷冷道:「她趁我昏迷不醒,跑到我家裡,誣賴我和辰辰偷了她家的雞蛋,把辰辰打了一頓,搶了雞蛋就走,我來找她說理,她二話不說就罵人,還要衝上來打我,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腳,就坐在地上撒潑。」

  那趙陳氏一聽,立刻尖著嗓子叫:「你這小賤人,你作死!那明明就是我家的雞蛋!明明就是你衝上來打我,還罵我是瘋狗!叔,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你看她手裡還拿著柴刀呢!她這是想殺人啊這是!」

  周圍看熱鬧的人嗤了一聲,心道你不是瘋狗是什麼!

  里正恨恨地瞪了趙陳氏一眼,只把她瞪得消了聲,這才再次看向方怡:「你帶柴刀做什麼?」

  方怡招招手,把方辰拉到身前,指著他身上的傷給里正看:「我和辰辰是外來人,如今又沒了父母,不過是兩個可憐的孩子,今天的事兒,如果連里正大人您都不能給我們做主,那我們也沒必要繼續活著受人欺凌。」

  里正聽到這話,面色不由一變,這方怡平日裡溫順得有些怯弱,怎麼今兒突然轉了大性?聽她這話的意思,是連求死的心都有了?目光一轉,在看到方辰臉上的傷口時,里正咯登一下,暗罵那潑婦該死,平日裡罵罵也就算了,居然還下手打了,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下的去手!連忙道:「怎麼能說這樣的胡話!我身為里正,自然會為你做主。」

  方怡點頭:「有里正大人這句話就好,我想問一句,若是報官,依照我朝律法,私闖民宅,無故傷人,強搶他人物品,是何罪名?該如何處罰?」

  里正一曬,他這里正是族裡人幫襯著的村裡人推出來的,又不是朝廷分配的,哪裡懂得這些,不過即便不懂,那也是不能讓人知道的,當下故作沉吟片刻,才說:「這當然是要坐牢房的,至於幾年,得看縣太爺斟酌。」

  那趙陳氏一聽,當下兩眼一翻,差點兒就要暈過去,嘶啞著嗓子嚎:「她也打了我啊!她也要去坐牢!」

  方怡:「你打我在先,我是為了躲避才不小心踢到你,我這是正當防衛,就算告到縣太爺面前,我也是占理的。」

  趙陳氏向來是胡攪蠻纏,真動起嘴皮子,哪裡說得過當律師的方怡,聽到這話才終於知道怕了:「你,你還扇了我兩巴掌!」

  跟里正一起被人找回來的趙供黑著臉怒斥:「你給我閉嘴!去拿一籃子雞蛋來!」

  趙陳氏還想說什麼,卻在看到趙供的臉色之後,訕訕地回屋拿雞蛋去了,趙供平日裡是個軟柿子,可真發起火來,趙陳氏還是怕的。

  趙供衝方怡道:「方怡,這事兒是我婆娘不地道,辰辰怎麼樣,要不要看大夫?」

  方怡沒出聲,方辰也縮著身子往後躲,不讓趙供碰他。

  趙供討了個沒趣兒,不由求救地看向里正,自家婆娘再沒理,那也是他婆娘,不可能真鬧大了。

  里正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村裡頭誰沒個磕磕絆絆,哪能一點兒小事就去找縣太爺呢,那還要他這個里正幹什麼?再說,那衙門是那麼好進的麼?可他看著方怡的神情,勸說的話竟然就卡在嗓子裡說不出來了,這孩子,怎麼病了一場,就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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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3 AM


第三章:溫暖

  就這麼會兒功夫,四周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里正剛剛才說的要給個公道,這會兒也不好明說讓方怡大事化小,在他看來,這真不是什麼大事兒,趙陳氏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混賬事兒了,以前也沒見方怡這麼大的反應啊,看方辰的樣子,雖然嚇人了些,但應該傷的不重,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調解下就行了嘛!

  閱人無數的方怡哪裡看不出里正的心思,心底冷哼,開口道:「里正大人也許不知,我爹當年十二歲就中了童生,若非家中突逢變故,他也許早就已經是秀才了,我家辰辰雖年方五歲,卻已經能背得出幾十句三字經,會寫一百多個字了,放眼整個趙家村,誰能比得上他?古人有雲,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我們方家是貧寒,但誰能保證我家辰辰將來不會出人頭地?」

  這話一出,四週一陣議論聲,才十二歲就中了童生,方辰才五歲就認識那麼多字了!要知道,趙家村上一位童生還是幾十年前才出的呢!

  里正卻彷彿被人當頭一棒,他猛然想起當年那對年輕的夫妻落戶趙家村時的情形,背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難道他真的是老了,不然怎的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方怡,今晚我會去請族裡的長老,我用我這張老臉向你保證,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里正一臉嚴肅,一副公正的模樣。請族裡的長老就意味著要去祖宗祠堂解決這件事,這在趙家村已經是最大的陣仗了,要知道,趙家祠堂可是一年也開不了幾回的。

  方怡抬了抬下巴:「不,我不需要什麼交代,我只要那往我弟弟身上潑髒水的女人,親自端茶,跟我弟弟賠禮道歉,收回她的話!」

  里正嘴裡泛苦,怎會這樣!趙供本以為自家婆娘這回不死也要去層皮,卻沒想到方怡居然肯算了,連忙一口應下:「這是肯定要的!我這就去叫她泡茶!」說著,生怕方怡反悔似地,一路小跑進屋。不多時,裡面傳來女人的嚎哭聲,巴掌聲,還有小孩兒的哭聲,熱鬧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有人出來了。

  趙供走在前頭,左臉耳根處多了幾處鮮明的抓痕,跟在他身後的趙陳氏披頭散髮,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剛剛那一巴掌打得可不輕,趙供看到方怡,露出笑臉:「方怡,謝謝你不計較。」

  方怡不說話,蹲下把方辰哭花了的臉擦了擦,隨即將目光落在趙陳氏身上。

  趙供側過身,低聲催促:「還不快去!」趙陳氏咧了咧嘴,可憐巴巴地看了眼趙供,又看了眼里正,見沒人搭理她,最後才硬著頭皮走到方辰面前,硬聲硬氣:「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說著,把茶碗往方辰手裡一塞。

  只聽啪的一聲,茶碗被方怡一手揮開,摔成了幾瓣兒,趙陳氏一看,立馬瞪圓了眼:「你要做什麼!」

  里正冷哼:「不會道歉就等去了祠堂再道歉!」

  趙陳氏身子猛地一抖,想起犯錯的人進了祠堂後的懲罰,心裡一陣害怕,她連忙說:「我,我這就去再倒一杯!」

  等到第二回,那趙陳氏的態度終於軟了下來,方辰仰起臉望著方怡,直到方怡衝他點頭,這才接過趙陳氏手裡的茶碗,只抿了一下,就又還給她了,他才不要吃壞女人家的東西!

  趙供在一旁看著,連忙把手裡一籃子雞蛋遞過去:「這些給辰辰拿去補補身體吧。」

  方怡伸出手,卻只是從籃子裡拿了五個雞蛋出來,一抬手,將雞蛋砸在趙陳氏的腳邊,嚇得她一跳,也嚇了四周人一跳:「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五個雞蛋,我方家再窮,也絕不會去偷別人家的東西!更不會容忍別人的肆意污蔑!」

  「趙陳氏,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以為你做的這些個事兒,沒人敢說就真當老天爺看不見?報應不來,只不過是時候未到,你做了這些個缺德的事兒,你不怕報應,難道你男人和孩子都不怕嗎?我父母雙亡,孝期未過,你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我們孤兒,你難道就不怕我父母向你和你的男人孩子索命嗎?」

  方怡說完,也不去看趙陳氏的反應,轉身衝里正道:「多謝里正大人今日為我們姐弟做主。」

  里正只覺得臉上的皮繃得緊,想要笑一下都難:「應該的。」

  方怡牽著方辰,在眾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回家去了。

  ……

  回到破舊的小院子裡,方怡放下砍柴刀,走向廚房:「肚子餓不餓?我去做飯。」

  「餓,廚房裡有吃的。」方辰點點腦袋,他從昨晚起就沒吃東西了,一直守在方怡的身旁,就怕她跟爹爹娘親一樣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了。

  方怡被方辰急切地拉進了廚房,說是廚房,其實也就是一個靠著牆搭起來的棚子,饒是吃過了苦的方怡也覺得有點兒難以適應,灶台黑咕隆咚的,有一口大鍋,扣著蓋子,方辰趴到灶台邊上,踮起腳想要揭開鍋蓋,方怡連忙過去接替了他的動作,揭開鍋,裡面放著一大碗的糊糊,也看不出是什麼,方怡伸手進去,摸著碗邊還有一絲兒熱氣,立刻就端了出來,以這家的境況,很顯然是用不起豬油的,雖然不太熱應該也是可以吃的吧。

  方辰一面眼巴巴地望著方怡手裡的大海碗,一面不忘說:「這是立夏哥哥早上送來的,還給生了火,說用水溫著不容易冷。」

  方怡看著這滿滿一大碗的糊糊,再看著屋外橙紅的夕陽,柔聲問:「那你今天吃的什麼?」

  方辰搖搖頭:「我想等姐姐醒了一起吃。」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方怡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掉了,軟綿綿的,生病的時候,有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身旁陪著,會為自己流淚,會固執地等著自己醒來,在危險的時候,會挺身擋在自己的面前。這是方怡二十五年來做夢都在想的事情。

  儘管這個孩子守護的是他的親姐姐,儘管這個孩子並不知道他的親姐姐已經被替換了。但是在這一刻,方怡決定,不管她是如何來到了這裡,也不管未來會多麼艱辛,她都會替死去的那個方怡照顧好這個孩子。

  見方怡又不說話了,方辰忍不住催促了一聲,他是真的好餓好餓!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辰辰。」

  方辰一聽,歡快地跑出去:「是立夏哥來了!」

  方怡挑眉,這個立夏哥,她倒是知道,是住在隔壁的趙立夏,說到這家,原本也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家,可惜在大瘟疫的時候,父母都沒熬過去,就剩下一屋子的半大孩子,最大的就是這個趙立夏,才十六歲,下面還有三個弟弟,最小的那個妹妹才兩歲。辦完喪事後,他那幾個叔叔嬸嬸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們家頭上,打著照顧他們這些半大孩子的名義,想要直接搬進他們家的青磚大瓦房,吞了他的家產,趙立夏當然不會肯,結果被一堆長輩擠兌數落,甚至還有人想仗著輩分硬來,這趙立夏也是個倔強的,當即找了里正,表示自己絕對有能力帶著弟妹們過日子,不需要別人插手,里正原本就有些看不過去,聽到這話自然就站了出來,那幾個叔叔嬸嬸們也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趙立夏也硬生生地扛住了壓力,人手不夠?那就花錢僱傭。不僅把自家的八十畝地折騰的順順溜溜的,還幫著把方怡家的二十畝也給收拾了,最後總算是湊齊了兩家的賦稅,依照律法,在當年去世了的人還得交齊當年的各項賦稅,雖然因為是大災年有一定程度的減稅,但由於主要勞動力都臥病在床,地裡缺乏照料,導致收成一落千丈,也因此,兩家秋收過後再沒有多少存糧。

  至於趙立夏這麼幫著方家的原因嘛,咳咳,那什麼,因為方怡的母親在去世之前,曾經把趙立夏叫到跟前,把方怡托付給了他,趙立夏也一口應下了,其實早在這之前,兩家就有結親的意思,只不過想著兩人都還小,再等兩年也行,卻沒想突逢大變,竟是再也看不到這一天了。

  知道這一層,方怡的心情頓時有點兒微妙,記憶裡對這個趙立夏是很有好感的,只是一想到這種父母包辦婚姻,方怡這個來自自由戀愛社會的人就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這頭方怡還在廚房裡發呆,那頭趙立夏已經牽著方辰走過來了,在距離方怡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來:「過去一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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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5 AM


第四章:家庭會議

  方怡一轉身,正對上趙立夏滿懷關切的目光,那人似乎剛從地裡回來,頭髮有些散亂,額頭還能看到細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黃泥,手倒是洗乾淨了,正牽著方辰的小手。方怡沒來由地想著,如果給他換身衣服換個地方,可不就是那剛從籃球場上下來的陽光少年,還是個帥氣的。

  才剛打了個照面,方怡心裡的糾結頓時被壓了下去,剛剛跟著里正一起過來的人裡頭可不就有他麼,想到先前一路跟著她的那小孩兒,可不就是他那個三弟麼。想到這兒,她淺淺地笑了笑:「好,謝謝你。」

  趙立夏笑容沒變,方怡卻看出他似乎鬆了口氣:「那碗是我早上送來的,帶過去熱熱再吃吧。」說完,端起碗牽著方辰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頭看到方怡站著沒動,正要說話卻被方辰搶了先,他衝著方怡伸出另一隻手:「姐姐,快來呀。」

  方怡應了聲,走過去握住了方辰的另一隻手,一起慢慢往外走,記憶裡,方怡確實經常和方辰去找家吃飯,兩家挨得近,就是隔壁屋,離村裡其他人的房子倒是有幾步路。

  趙立夏側頭看了眼方怡,腦子裡想著剛剛在趙供家門口發生的事。下午的時候,四弟跑到田里跟他說趙陳氏跑去方家打了方辰還搶了雞蛋,趙立夏自問光憑自己是搞不定那個潑婦的,當下就去找了里正,沒想走到一半的時候看到有人跑過來,說方怡去趙供家跟那潑婦鬧起來了。

  趙立夏從沒見過這樣的方怡,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清冷,她說的那些話,她當時的語氣神態,都像是變了一個人的似的,讓人無法直視,不說趙陳氏那潑婦,就連里正都被她說住了。趙立夏琢磨著,明兒還是要帶方怡去看看大夫,這性情變得也太大了。

  跟方怡家的破舊泥房不同,趙立夏家可是寬寬敞敞的青磚大瓦房,前後都框了老大的院子,老遠就聽到前院兒老母雞咯咯咯的叫著,院子裡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在給雞群餵食,瞄到方怡進門,立刻就歡快地撲過來:「方怡姐來了!」

  方怡仔細地一一看過去,跑最快的那個虎頭虎腦的是趙立年,跟方辰一樣大,後頭那個要大點兒,黑瘦黑瘦的,下午也是他一路跟在方怡和方辰的後頭,這會兒正牽著個腳步蹣跚的小女娃兒慢慢地走過來,這是八歲的趙立冬和才兩歲的趙苗苗,另外還有一個老二,叫趙立秋,估摸著應該是在做飯。方怡上前兩步,抱起累得氣喘吁吁地趙苗苗,小娃兒輕飄飄的,頭髮稀稀拉拉,枯得跟草似的,小臉兒都擠不出一點兒肉來,臉色暗黃,實在是看不出已經兩歲了。

  趙立夏一進門就去廚房幫忙去了,方辰跟趙立方年紀相當,平素最是親近,當下被拉著繼續給雞群餵食去了,趙立冬則是想把趙苗苗接過去:「方怡姐還病著呢,我來抱吧。」

  趙苗苗卻已經摟著方怡的脖子,細聲細氣地說:「不要三哥,我要姐姐抱。」

  方怡笑著親親趙苗苗的臉:「沒事,我已經好很多了。」

  「好了就好,你躺了幾天都不見好,剛大哥還說明兒要再去請大夫來瞧瞧,我們都很擔心。」趙立秋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方怡心裡一軟,知道這孩子在怕什麼,任誰在短短一年經歷天災人禍都會覺得害怕,更何況是這麼小的孩子,笑容不自禁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趙立秋似有些不好意思,丟下一句要去給哥哥們幫忙轉身就跑了,方怡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趙苗苗歪著腦袋,一本正經道:「姐姐,不要歎氣,大哥說歎氣不好。」

  方怡又親了親她:「好,不歎氣。」隨即抱著趙苗苗一起看趙立年和方辰餵雞,這一看才發覺趙立年的腦袋似乎有些大過頭了,跟那細小的身子比起來簡直就不對稱,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這時,屋裡傳來趙立夏的聲音:「吃飯了。」

  方怡收拾好心情,帶著趙苗苗進屋了,光亮的四方桌上放著幾碗湯湯水水的糊糊,有三碗是野菜糊糊,另外三碗跟方怡之前見到的那碗一樣,不過比那要稀稠許多。方怡跟著他們坐下,拉了碗野菜糊糊到自己面前,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就被趙立夏給端走了,繼而換了碗沒有野菜的,方怡往桌上一看,只見三碗野菜的分別在趙立夏,趙立秋,趙立冬的面前,剩下的趙立年,方辰和方怡自己則是沒有野菜的,還有一個小碗是趙苗苗的。

  方辰捧著碗吃的很香,小臉兒都快要埋進碗裡去了,看樣子是餓得狠了,也難怪,他從昨晚起就沒吃東西,方怡真擔心他的腸胃會餓壞,看他瘦瘦小小的樣子,明顯就是營養不良,這樣下去對身體可不好。

  眼看著大家都已經開始吃大口地吃起來,方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餵給趙苗苗,一旁的趙立夏見了,本想把趙苗苗抱過來,可想著方怡病才剛好,讓苗苗跟她親近親近也好,只叮囑了一句:「你自己也吃。」

  方怡心應了聲,扒了口糊糊,沒留神差點兒吐出來,這東西可真是難吃,沒有味道不說,還很乾澀,像是沙礫嚼在嘴裡的感覺,方怡草草嚼了兩下,用力嚥了下去,食道被刺得難受極了。

  一抬眼,看著大家都已經吃了小半碗進肚,絲毫沒覺得這東西難吃,方怡的心裡突然說不出的難受,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可憐的,一直以為自己吃足了苦頭,可跟眼下一比,自己的那點兒苦頭又算的了什麼?孤兒院的伙食再不好,那也是白米白面,那也是香香軟軟的食物,哪裡跟這東西這般難以下嚥,餵牲口都不一定合適。

  方辰吃了會兒,抬頭瞧見方怡又在發呆,心裡頓時不安起來:「姐姐,你怎麼了?」

  「沒。」方怡才說了一個字,喉嚨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自問並不是個多感性的人,可這會兒卻有種想落淚的衝動,她深吸了幾口氣:「沒事,我這幾天吃的少,要吃慢些才好。」最後,方怡咬牙把那一碗難以下嚥的清湯糊糊都吞了下去。

  吃過飯,趙立秋又開始收拾碗筷,他比趙立夏小了三歲,如今十三,是家裡最能幫上趙立夏忙的人。

  趙立夏去廚房裡端了碗雞蛋水出來,就是把雞蛋打碎用開水一沖,上面還飄著些油腥,比起那不知味的糊糊,這雞蛋水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就連方怡都忍不住嚥了下口水。趙立夏把雞蛋水端到方怡面前:「喝了吧。」

  方怡一愣,抱著趙苗苗呆呆地看著趙立夏。

  「你病了這麼久,身體要補補,喝了吧。」趙立夏說著,碗又往方怡的面前遞了遞。

  方怡看了眼趙立夏,又看了看懷裡的趙苗苗,小女娃兒眼巴巴地看著那雞蛋水,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卻一聲都不吭,不遠處的趙立年和方辰努力想要別開眼,卻下一刻又忍不住望過來,臉上是無法隱藏的深深渴望。方怡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這熱氣一路燙到了眼底,不然怎麼又有想流淚的衝動呢?

  「這麼一大碗我也喝不完,一人喝一點吧。」方怡最終如此說道。

  趙立夏點點頭:「你先喝,喝不完再分。」

  方怡哪裡肯:「先分了再喝。」

  趙立夏盯著方怡看了會兒,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溫柔,最終低低應了聲:「好。」

  分了四碗,方怡,趙苗苗,方辰和趙立年一人一碗,另外三個大的照例沒有,方怡對此毫不意外,也不多說什麼,三兩口把那晚雞蛋水喝了。沒有糖,也沒有米酒,放在以前她是怎麼都不會喝的,這會兒卻覺得香甜無比。

  之後,趙立夏尋了個借口,讓趙立冬帶著三個小的去院子裡玩,這才說起正事兒,要放在以前,他是沒打算跟方怡說的,因為說了方怡也是不管不顧的,但是現在,趙立夏直覺還是應該告訴方怡:「馬上就要春播了,我們的種子有些不夠。」

  方怡眨了眨眼,這具身體以前是不管這些事兒的,自從方嬸過世之後,方家的那二十畝地全部都是趙立夏在折騰,所以記憶裡還真沒有關於種子的事,也不知道這個不夠是差多少,她想了想,問道:「種子不夠,有什麼別的法子嗎?」

  趙立夏面色有些凝重:「我去找過里正,他說之前去城裡打聽過了,朝廷這會兒正往下發種子,不過去年受災的地方太多,朝廷顧不過來,我們還要另作準備才好。」

  方怡皺著眉,等朝廷發確實不靠譜兒:「那能跟人買些嗎?」

  趙立夏看了眼方怡:「我打算明日進城去看看,找找爹以前的故交,看有沒有法子買些種子來。」

  方怡沉吟片刻,最後問的很直接:「種子貴嗎?大概是什麼價格?」

  趙立夏道:「要不了多少錢的,你不用操心這個,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明日你跟我一道去城裡,讓大夫再瞧瞧,免得落下病根。」

  方怡皺了皺眉,很不習慣被人當小孩照顧的感覺,況且那人自己也是個半大孩子,十六歲的年紀放在現代才剛進高中呢,能懂什麼呢?不過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如今她對這地方一抹黑,當務之急是先好好瞭解瞭解這個世界裡的情況。

  見方怡沒吭聲,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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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6 AM


第五章:賺錢法子

  等到方怡牽著方辰回到自家泥房,趙立秋湊到趙立夏面前小聲嘀咕:「我覺得方怡姐病了一回,變了好多,以前她可是連秋收都不問的。」

  趙立冬心有慼慼地點頭:「你今天不在,方怡姐把那趙供的婆娘訓得服服帖帖的,她不止把趙供家的雞砸死了,還扇了那婆娘兩耳光呢,最後連里正都說不出話來。」

  趙立夏端起臉:「立冬,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那個潑婦打了辰辰在先,挨兩巴掌也算不得什麼。」

  趙立冬吐了吐舌頭:「大哥,我這不是說給二哥聽麼,我才不會去外面說呢!」

  趙立秋瞪圓了眼:「這麼厲害?早知道我也去看了,我看那潑婦早就不順眼了,去年她還趁著咱家辦白喜事的時候偷了我們兩隻雞呢!」

  「她去哪家吃酒席不偷些東西走!也就別人懶得跟她這潑婦計較!不過方怡姐那會兒真的跟變了個人似的,我都有點怕她。」

  趙立夏也有這樣的感覺,不過比起之前那個成天愁眉苦臉哀哀怨怨的方怡,他倒是更喜歡她現在這樣,雖說凶了點,但是不對他們凶就好了:「怕什麼,她對你們不是跟以前一樣好?不管怎麼變,她都是你方怡姐。」

  趙立冬做了個鬼臉:「我知道我知道,現在是方怡姐,將來是方怡大嫂。」

  趙立夏曲起手敲了下趙立冬的腦袋:「少貧嘴。」

  趙立冬抱著腦袋叫的誇張:「本來就是,二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趙立秋毫不猶豫地點頭:「對!方怡大嫂。」

  那頭趙立年牽著趙苗苗慢吞吞地走進來,聽到趙立冬的話立刻學著:「方怡大嫂。」

  就連趙苗苗也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大嫂。」

  好不容易板起臉想要教訓教訓不聽話弟弟的趙立夏冷不丁兒被趙苗苗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一面過去抱起趙苗苗,一面故作凶狠:「這個不能亂喊,傳出去會壞了你們方怡姐的名聲,小心到時候她不理你們!」

  盤桓在趙家一眾兄妹心中多日的陰霾終於散去,方怡已經好了,不會跟爹娘那樣突然死去,真是,太好了!!!

  ……

  方怡牽著方辰回到家,往炤裡添了些柴火,把鍋裡的熱水倒出來,換了乾淨地放上去燒著,準備回頭弄些鹽水給方辰清洗下傷口,再給兩人好好洗洗,這具身體生病就不說了,方辰一直陪在旁邊,雖然每天在趙立夏的監督下洗了臉,但身上還是髒兮兮的,今天還被推在地上,這讓乾淨慣了的方怡看著十分不舒服。

  所幸家裡雖然貧寒,澡盆還是有的,廚房的水缸裡也有大半缸的水,估計是趙家那幾個小子挑的,方怡琢磨著,明天起她得自個兒去挑水了,雖然這裡的很多事她都不會,至少家務事她是會做的,總不能她一個快奔三的人了還要靠著那幾個半大孩子照顧。

  方辰捋起袖子想幫忙,被方怡趕著去屋裡拿乾淨衣服去了,說是乾淨衣服,其實在方怡眼裡也不算乾淨,很多明顯的污漬都沒洗掉,不過想到洗衣服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方怡又歎了口氣。

  方怡先前就仔細看過方辰的額頭,雖說磕著了,但是並沒有破皮,小心些洗應該沒事。幫方辰把散亂糾結在一起的頭髮小心地弄開,淋了水,抹上皂角,細細的揉搓,方辰本來已經做好了頭髮被扯疼的準備,卻發現這回竟然一點兒都不疼,心裡有些不習慣,歪著腦袋去看方怡,軟軟地叫了聲:「姐姐。」

  「嗯?」方怡應了聲,停下手裡的動作:「弄疼你了嗎?」

  方辰搖搖頭,差點兒把水甩到眼睛裡,隨即被方怡按住了,便乖乖地不動了,過了會兒,又說:「姐姐,立年跟我說,立夏哥明天要帶你去城裡看大夫,姐姐明天跟立夏哥去城裡麼?」

  「別動,弄到眼睛裡該不舒服了。」方怡地動作很仔細,生怕碰著他的額頭了,「嗯,要去的,你明天跟立年和苗苗他們在家裡玩好不好?」方怡不是沒有聽出方辰話裡的期待,只是以目前的境況,就算帶著去了,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她也沒能力給方辰買,與其讓他眼饞倒不如乾脆不去,以後的日子總還長著的。

  方辰雖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想到方怡是去看大夫的,也就覺得沒什麼了,乖乖地應了:「好。」

  洗完頭方怡順手就用布把他的頭髮包了起來,小傢伙顯然對此很好奇,幾次想要伸手去摸卻又怕給弄散了,眼睛不住地往上翻,想要看清頭上是怎麼包著的。結果等方怡換了盆水回來就看到方辰坐在那兒不住地翻白眼,忍不住失笑。

  方怡在櫃子裡翻了翻……就在方怡打算給方辰洗澡時,小傢伙居然捂著衣服不讓脫:「姐姐,我自己洗。」

  方怡無語:「你每次都沒洗乾淨,過來,我給你洗。」

  方辰嘟著嘴不樂意:「我已經五歲了,可以自己洗的!」

  方怡有些想笑:「你還有半年才滿五歲呢,快過來,水要涼了。再說了,你的手破了皮,不能泡在水裡。」

  談判失敗,小傢伙一小步一小步地朝著方怡身邊挪,滿臉委屈,還帶了點兒羞澀,自己都是大男孩兒了,居然還讓姐姐洗澡,很羞羞的!

  方怡緊緊地抿著唇角,生怕一個沒繃住笑出聲,這小傢伙可真逗,等他蹭到手邊,三兩下就給剝光了。方辰驚呼一聲,連忙跳到澡盆裡,背對著方怡蹲下來,小手還緊緊捂著小JJ,剛剛洗乾淨的白嫩嫩的耳朵一片通紅,跟煮熟了似的。

  這一副害羞的小媳婦模樣把方怡逗得不行,肩膀可著勁兒地抖動,卻不敢笑出聲,據說小孩子自尊心都是很強的,幸虧方辰是背對著方怡的,不然怕是以後都不會讓方怡給洗澡了。

  方怡拿著布條仔仔細細地把方辰的後背搓了一遍,洗澡水頓時就渾濁了,可見這小傢伙每次自己洗澡有多馬虎。方怡也顧不上笑了,把小傢伙扳過來從上到下都搓了一遍。洗到小JJ的時候,方辰差點兒哭出來,後來瞧著方怡一臉認真的樣子才稍微好過了點兒,也僅僅是稍微,一洗完澡小傢伙就光溜溜地一溜煙兒跑炕上去了。方怡看著濕漉漉的床單,默默扭頭,算了,反正床單等會兒也是要換的。

  忙活完,鍋裡的水也燒熱了,方怡翻出鹽罐子,挑了點兒在碗裡,拿熱水化開了,又找了塊乾淨的帕子,仔細地把方辰破了皮的手清洗了一下,小傢伙疼得齜牙咧嘴,眼裡淚汪汪的:「姐姐,好疼。」

  「乖,忍著點,不洗裡面有細菌。」

  方辰滿頭問號:「什麼是細菌?」

  方怡一愣,隨即笑了笑:「沒什麼,就是很小很小的髒東西。」

  方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乖乖地任由方怡擦洗。

  弄好這些,方怡自己也在廚房裡好好地洗了一遍,雖然不至於一盆黑水,卻也沒乾淨到哪裡去,半缸子水很快就見了底,忙完這些,天已經黑透了,所幸這沒有空氣污染的的地方,夜空也分外的明亮,就著月光也能看清東西,方怡仰頭看了會兒,莫名地有些憂傷,她從那個世界裡消失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為她難過,她還沒來得及立遺囑,好不容易才攢了錢付了那間小公寓的首付,剛搬進去沒幾天呢就來這兒了,早知道還不如把錢給孤兒院。

  趴在炕上自怨自艾了半天的方辰發現外面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忍不住探出頭叫了聲:「姐姐。」

  這一聲擾亂了方怡的思緒,她穩了穩心神,擦了下眼角的淚花兒,轉身進屋:「來了,晚上涼,別下床。」

  就著月光把床單換了,被套都是拿針線縫住了的,一時半會兒不好弄,只能將就著睡一晚,方怡躺在硬梆梆地炕頭上,身旁是方辰小小的暖呼呼的身子,連帶著她的心也漸漸暖和了起來,即便這裡有千萬般的不好,卻有個全心全意依賴她的弟弟,還有幾個可愛的半大孩子,她就替原本的方怡好好的活下去吧。

  轉過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方怡笑著揉了揉方辰的腦袋:「我就在這兒,睡吧。」

  方辰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雖然姐姐這次醒來變了好多,但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姐姐,小傢伙心滿意足地閉上眼,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細微的鼾聲,方怡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角,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問題。

  錢肯定是要賺的,但怎麼賺是個問題,不論古代還是現代,賺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手裡沒本錢又沒門路的時候,這點沒有人比方怡體會得更深。

  眼下又恰逢災年,想從向來就節省的古人手裡摳出錢來,只怕更難,方怡翻了個身,她學的是法律系,工作是律師,專業知識工作經驗在這裡完全用不上,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她倒是跟著老媽媽們種過菜,也做過一些手工活兒,可那也沒什麼用,莊稼活兒跟種白菜蒜苗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她連五穀都分不清。

  想了許久,方怡忍不住歎了口氣,她堂堂名牌大學本科生,居然一點實用技能都沒有,當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不對,她連書生都不如,好歹秀才什麼的還能免稅,成績好的還能混點兒工資。

  想到這兒,方怡的心思又轉到了方辰身上,方辰已經五歲了,之前跟著父母念了些書,去年家裡出了事,他一年沒念三字經了,也不知道還記得幾句,這書可不能丟下,要想出人頭地,還是得唸書,在這點上,方怡毫不猶豫。這般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也不知何時才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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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8 AM


第六章:八婆

  天剛擦亮,趙立夏和趙立秋就起來了,其他幾個還睡著,趙立夏準備早飯,讓趙立秋去喊方怡,今兒要進城,得早點出發。

  方怡只覺得剛睡著就迷迷糊糊聽人在喊她,閉著眼睛應了句,一翻身準備繼續睡,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腳,這才把她清醒了,睜開眼就看到面前四肢大開睡得香甜的方辰,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何方。外頭趙立秋還在鍥而不捨地喊著,方怡又應了一聲,連忙下床去開門,手碰到門邊兒了才想到這是古代,衣衫不整不能隨便開門,轉身又走到窗邊,探出頭:「立秋,我就起來了。」

  趙立秋看到方怡的半邊臉,壓低了聲音道:「方怡姐,大哥說進城要趕早,讓我來喊你起,早飯做好了,你等會兒過來吃啊。」

  「好,謝謝。」

  趙立秋奇怪地看了眼方怡,轉身跑回家了。

  方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看了眼猶自睡得香甜的方辰,決定還是讓他繼續睡著,自己一個人去了隔壁。早飯依然是糊糊,只不過是濃稠點,照例有三碗是野菜糊糊,方怡搶著端了碗野菜的:「既然是三碗,那就由三個年長的吃,我怎麼能讓立冬替我吃呢。」

  趙立夏說不過方怡,只得由她去。三人吃完早飯,立夏把剩下的放在鍋裡用熱水溫著,等其他幾個起來了自己吃。

  想到屋裡的方辰,方怡道:「方辰還在家裡睡著呢。」

  「我去把他抱過來吧,免得回頭醒了沒看到你著急。」趙立夏說著,跟方怡一道去把方辰抱過來了,小傢伙這陣子辛苦了,這麼大動靜竟然也沒醒。

  弄好這些,趙立秋已經架好了牛車停在屋外,趙立夏裝了三個餅,又帶了兩張兔子皮,這才出了門,想了想,叮囑道:「立冬還小,你留在家裡看著他們,地裡就別去了,我跟方怡早去早回。」

  趙立秋點點頭:「好,你們路上小心。」

  牛車其實就是給牛套上板車,坐起來絕對談不上舒服,再加上這路也不平整,車軲轆也沒套橡皮圈兒,坐了沒一會兒就咯的人屁股生疼,方怡看著前面拖著車慢悠悠走著的黑牛,琢磨著自己下去走是不是要更舒服點兒。

  天還沒亮透,村子裡已經有不少人家都起來了,一路陸陸續續遇到不少人,有些很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有些則是有些陰陽怪氣地瞅著方怡,八成是昨天圍觀的人群之一。方怡依著記憶一個個的努力認著,反正前頭有趙立夏頂著,她只要跟著喊就行了,村裡的人大都氣色不太好,顯然過得很艱辛,靠著土地生存的農民,一旦天災人禍,日子可是難熬的很。

  在村外小溪邊的時候遇到了幾個提水大媽,明顯態度很不好,眼底是赤裸裸的輕蔑:「喲,趙家小哥兒這是要帶著小娘子去哪兒啊?」

  趙立夏神色微變,板著臉道:「嬸兒,你不要亂說話!我是帶方怡去城裡看大夫。」

  那位大媽晃了晃扁擔:「到底是精貴人啊,就被吹了幾口風都要請上幾次大夫,我說趙家小哥兒,別拿你父母的血汗錢不當錢,你問問這年頭還有誰會花那個閒錢去請大夫,更何況還是別家的人。」

  另外那個大媽接過話頭:「人家可不是別家的人,不是說那方家的臨死前把人托給他了麼。到底是年輕啊,哪像我們,喝口水都要算計著不能喝多了。」

  趙立夏被說的滿面通紅,想反駁卻插不上嘴,方怡看的直搖頭,到底是個孩子,哪裡鬥得過這些閒的蛋疼的村姑八婆。

  說話間,又一位大媽挑著擔子走過來,這邊的人一瞧見她,立刻就叫開了:「他三嬸兒,你家大侄子又帶著方怡去看大夫了。」

  來的那位可不就是之前想吞趙立夏那棟房子的叔叔嬸嬸之一麼,她看到這邊的動靜,原本還打算笑的臉立刻就抹下來,叉著腰就訓了起來:「趙立夏,你銅板兒多的往外蹦是麼?方怡,你這小蹄子,看著好好的還要看什麼大夫?感情不是花你家的錢不心疼是吧?我家立夏人實在,你別太蹬鼻子上臉,天天作妖,當心哪天作死了,連你爹媽的臉面都丟乾淨。」

  趙立夏梗著脖子就要出聲,卻聽到身後方怡淡淡的語氣:「各位嬸兒,我們還趕著進城呢,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啊。」

  聽方怡這麼說,趙立夏也就沒再說什麼,反正他也知道自己是說不過這幾位的,當下趕著牛車悶頭往前走。

  那幾位大媽被方怡弄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以往她們也沒少擠兌方怡,因為方怡的父母是外來人,而且男的俊女的俏,惹得村裡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地去看,她們平日裡沒少聽自家漢子說人家多秀氣她們多粗俗,心裡頭憋得那口氣啊,實在是不出不快,每回都得把他們母女說哭了才滿意了,卻沒想到今天方怡居然沒反應,就好像她們放了個屁一樣,跟她完全無關。弄到最後,鬱悶的,反而成了她們自個兒,這種一拳頭打打到棉花上的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憋屈地讓人忍不住就想摔桶子。還挑他娘的水啊!人家吹個風就要看幾回大夫,自個兒跟頭牛一樣累死累活天天吹風!

  瞅著方怡他們走遠了,先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大媽這才開口:「我說老趙家的,你們快別說了,昨兒趙供家那婆娘的事兒你們還不知道吧?方怡這小妮子可不好惹!」

  一眾八婆頓時來了精神:「啥事兒啊,我跟我男人下地去了,不在村裡啊,回來的時候見到大夥兒嘀嘀咕咕的也沒時間去問,趙供家的咋地啦,她不是最牛掰的麼。」

  「哎喲你們還真不知道吶,難怪……」那位大媽當下添油加醋把昨天的事給說了一遍。一群人就著這件事嘖嘖有聲地洗了一早上的衣服。只有趙立夏的三嬸兒陰沉著臉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等到出了村,趙立夏忍不住回頭去瞧方怡,就怕她又難過的哭了,他的那個三嬸兒可是出了名的嘴毒,結果卻只看到方怡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感慨,這大病了一場,性子是真變了。

  方怡原本在琢磨事兒,架不住趙立夏三番四次地回頭,像是打量什麼稀有物種似的,忍不住好笑,問道:「怎麼了?」

  趙立夏趕緊地搖頭:「沒,就是覺得你這一病,好像變了些。」

  方怡心下一緊,斟酌著問:「不好嗎?」

  「不是,挺好的。」

  方怡笑了笑:「我以前太軟弱了,總想著靠別人,這次生病想通了,我要努力的過好日子,別人說什麼又有什麼要緊的。」

  趙立夏點頭:「是這個理,過日子要往前看,就算再苦也總會好的。」

  這話說到方怡的心裡去了,她的上一世就是靠著自己一點一點努力賺出來的,要總是想著那些悲慘的事兒,她壓根兒就不用活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方怡把話題拉到正事兒上:「種子的事兒你有幾成把握能弄到?」

  趙立夏沉吟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我也沒多大把握,我去找的人跟我爹熟,以前我爺爺家裡窮,就把我爹送去跟人打獵,後來有次遇到大蟲,教我爹打獵的人年紀大了跑不動,被大蟲抓了一爪子,還是我爹把他救回來的。那次以後他就不讓我爹打獵了,托人把那隻大蟲賣了個好價錢,還給我爹找了個媳婦,這次我要去找的人,就是當初幫忙賣大蟲和給我爹娘說媒的,我爹說他門路很廣,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但我不知道他肯不肯幫我。」

  方怡聽得認真,看起來,那個人似乎是看的那個老獵人的面子,不過既然是他做的媒,想必跟趙立夏的母親也是有些淵源的,應該不會不幫忙,如果真的是個路子廣的人,弄點兒種子應該不是難事。

  趙立夏聽了方怡的分析,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先試試吧,如果不行再說。」

  方怡想了想,又說:「記得跟他說得淒涼些,就說家裡嘴多,小孩兒餓不得,基本沒留下多少種糧,如果他不幫忙就只能熬過這一年了。還要說這種子咱們是花錢買,不是借。」

  趙立夏抿了抿唇,看向方怡目光頓時帶了點兒糾結,雖說他來之前也是抱的這種打算,但是從方怡的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應了句:「好。」

  方怡坐在車上,越坐越覺得冷,這地兒是偏北方,初春的早上還是有些冷的,風吹在臉上都有點兒刮人,再加上一路顛簸,方怡終於忍不住從慢悠悠地馬車上跳了下去,把趙立夏嚇了一跳,她連忙說:「坐著有些冷,我走走。」

  趙立夏正值青春年少花樣年華,這會兒正是不怕冷的時候,根本沒意識到這些,頗有些懊惱:「早知道就帶個氈子來,你病還沒好,別又吹著了。」

  方怡搓搓手,笑道:「沒事兒,走走路就暖和了。」

  趙立夏也跳下車陪著方怡走,走了會兒心裡就納悶兒起來了,方怡以前走路慢吞吞的,用村裡人的話說就是邁著小碎步,這會兒竟然快多了。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個多時辰的路途竟也沒覺得漫長,方怡心裡有些吃驚,從小到大,她的性子都是出了名的冷淡,沒想到居然還會有跟人連續聊三個小時都不覺得膩煩的時候,對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半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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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09 AM


第七章:第一桶金

  進了城,趙立夏熟門熟路地把牛車存在城門口不遠處的一家糧鋪子裡。帶著方怡就要往大夫那兒走,方怡一路好說歹說,就想把他給勸住,開玩笑,從古至今,看病都是個坑錢的事兒,她只是感冒而已,如今都退燒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還有什麼要看的,何必給人白賺錢。

  等到兩人踏進了醫館,方怡才明白,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是個倔驢子,一旦決定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其實方怡是誤會趙立夏了,他只是看著方怡性情大變,心裡擔心是不是哪兒給燒壞了,所以才讓大夫確認一下。方怡要是知道他的心思,估計打人的心都有了。

  大夫是個老大夫,一把白鬚,盯著方怡看了半晌,又把了脈,這才慢吞吞地開了口:「小姑娘的病已經康復了。」

  方怡聽了,忍不住瞪了趙立夏一眼,就說沒事吧!趙立夏憨厚地笑了笑,趁著方怡四下打量的空擋,附到老大夫耳邊,低聲問:「大夫,發熱會不會引起性情變化什麼的?」

  老大夫雖說病人多,但是對這兩個年輕人還是有印象的,他瞇著眼摸了半天的鬍鬚,這才說:「按醫書上說,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也曾聽說過有人昏迷一場之後,性情大變。小姑娘之前磕著了腦袋,又染了風寒,許是因為這,才導致性情發生了變化,只要沒有失憶,那就不是大事兒。」

  趙立夏想著昨天方怡說她父親當年的事兒,也認得村裡的人,顯然是沒有失憶的,那也沒什麼大事兒,遂也就放下心來,跟老大夫道了謝,正要付診金,卻被老大夫推辭了:「既然沒病,早早去吧,別耽擱我看病。」

  離開醫館,那就直接去找那人了,方怡跟在趙立夏的身旁,兩眼不住地四下打量,想要找出有什麼賺錢的門路來,街上還算熱鬧,人來人往的,神色都很匆忙,路旁時不時有個小攤點兒,賣些饅頭包子之類的,方怡聞著那香氣,口水都被勾出來了。

  趙立夏最後停在一間鋪子外:「方怡,我進去找人,你在這等等我好不?」

  方怡道:「那我就在這四周轉轉,你要出來了就在門口等我,我看到你就過來。」

  「也好,你不要走遠了。」趙立夏一面叮囑,一面數了五個銅板遞給方怡。

  方怡哪裡會要:「我就轉轉,不買東西,你快去吧。」

  趙立夏抓了方怡的手,把銅板放到她手心,這才轉身進了鋪子。方怡看著手心裡的五個銅板,愣了好一會兒,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她握著手心,抬頭看了眼鋪子的名字,轉身去隔壁店裡晃悠了。

  這似乎是條商業街,賣的都是些「高檔品」,那些掌櫃的小二看到方怡進門,大部分都只是掀了掀眼皮,繼續該幹嘛幹嘛,也是,以她這身打扮,也不像是會買胭脂水粉珠花兒首飾的,只有那賣布匹的小二上來招呼了一聲,卻被方怡一句「我只是看看」給堵了回去。

  走了沒兩步,方怡的腳步頓住了,隨即踏進了身旁這家書店,兼賣筆墨紙硯。書店的掌櫃一身藍色長衫,看著就斯斯文文的,看到方怡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卻並沒有出聲,倒是他身旁的正在打掃的小二瞧見了,似乎想要上前,被那掌櫃的攔住了。

  方怡翻了兩頁,這古人的書看起來還真是有些吃力,看了幾頁方怡突然想起個法子,不知道這個朝代有沒有活字印刷,若是沒有,這些書籍豈不都是靠人手抄的?

  於是,書店的掌櫃就看到那位原本正認認真真看一本書的人,突然放下書,一本又一本的翻起來,有些明明是同樣的書,像是在驗證什麼似的,掌櫃的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了,就在他打算上前詢問的時候,那位姑娘轉身了。

  方怡對比了幾本,發現這果然都是手抄本,心下有些激動,也許她的第一桶金有著落了!

  「請問你們掌櫃的在嗎?」

  掌櫃的笑了笑:「我就是,姑娘是要買什麼書嗎?」

  方怡舉了舉手裡的書:「這書是手抄本嗎?」

  掌櫃的心裡隱約有了猜想,點點頭:「姑娘手裡拿的兩本都是手抄本。」

  方怡抿了抿唇:「你們還有書需要抄寫的嗎?」

  掌櫃的笑容依舊溫和:「有,不過要先看過字才可以。」

  「應該的,那掌櫃的能借我一支筆和一張紙嗎?我寫給您看看,若是您覺得還行,咱們再談。」

  掌櫃的笑容一僵,他本以為方怡是替家裡的弟弟或是兄長來問的,卻想到居然是毛遂自薦,這小姑娘倒是大膽。眼底帶了些興致,掌櫃的示意小二拿來紙筆。

  方怡深吸了口氣,凝神靜心,片刻後才拿起毛筆,照著那詩集的字寫了一遍,其實她也想寫幾個自己最拿手的字,可惜她對繁體字的認知僅限於勉強看得懂,要真讓她寫是決計寫不出來的。寫差一點兒,或是寫錯字,方怡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分數再低也好過因為答錯題目而零分對吧!

  掌櫃的一直在旁邊微笑地看著,連方怡都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緒,他盯著方怡的字看了好一會兒,在方怡以為他看不上眼的時候,終於點了點頭:「姑娘的字雋秀中帶著蒼勁,倒是與姑娘的性情相似。不知姑娘多久能抄錄一本?一本欲收幾何?」

  方怡心下一喜:「多謝掌櫃的,我這也是第一次抄書,不懂這其中的行情,掌櫃的店裡是什麼規矩,我按那規矩來就是。」說完,還不待掌櫃的開口,她又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不然我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面來賣字,實在是有違母訓。」

  掌櫃的微微一窒,原本想好的數目又回到腦子裡轉了一圈兒,數額稍稍多了幾分:「姑娘不必介懷,近來年歲不好,姑娘此舉也是為家人分憂,想必你的母親也能諒解。不如這樣,這類詩集一本二十文,這類小說一本三十文,筆墨紙張我提供,你看可好?」

  這個價格還算不錯,方怡剛剛就看過了,按照詩集的字數,她要整天抄寫,大概兩三天就能抄完一本,不過家裡還有其他的活兒,她不可能白天就光抄小說了,這樣大概要個四五天的樣子,一個月算下來就能賺一百多文錢,也算是不少的一筆了,當下正要點頭,突然聽到趙立夏的聲音:「方怡,你想買書?」

  方怡轉過頭,看到趙立夏跟一位中年人走了進來,那人人高馬大,留著絡腮鬍子,臉上笑瞇瞇的,看著十分豪爽,趙立夏指了指方怡:「白叔,這就是方怡。」又對方怡道,「這是白叔。」

  白叔衝方怡點頭一笑,跟掌櫃的打了個招呼:「這位是我故交好友的侄女,劉老弟可要算便宜些才好啊。」

  掌櫃的目光微閃:「好說好說,那就一本在原來的價位上再加五文可好?訂金嗎,就不用付了,我相信白大哥的。」

  方怡連連點頭:「多謝掌櫃的!」

  白叔有些意外,聽掌櫃的說了之後才知道方怡是想抄書賺錢,心下對方怡的感官好了幾分,起先聽趙立夏說的時候,還只當他這老實侄子被人賴上了,現在看來,這姑娘確實是不懂農務,不過能想著抄書賺錢也算不錯,至少沒想白賴著趙家不是。

  拿了筆墨和要抄寫的書,方怡又跟掌櫃的低價買了本三字經。

  出了書店,趙立夏低聲跟方怡商量:「如今種子急缺,眼下白叔能買到的種子也只有芝麻和棉花,我這就準備跟他去買種子。」

  方怡道:「芝麻和棉花也不錯的,去年天災,今年大家肯定都種糧食去了,這芝麻跟棉花的價格八成會上漲,到時候咱們賣了再去買糧食也是划算的。」

  走在前頭的白叔聽到這話,略微挑了挑眉,唇角泛起意義不明的笑容。

  買完東西,兩人被白叔強留著吃了頓午飯,晌午過後,滿載而歸,趙立夏看著滿滿一車的東西,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真沒想到,這芝麻和棉花的種子會這樣便宜,白叔當真是個好人!剩下的錢能夠做許多事了。」

  方怡看著趙立夏明亮歡快的笑容,也彎起嘴角:「是啊,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趙立夏正色道:「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裡的。」

  許是心情好的緣故,方怡覺得回去的路比來時走的更快更輕鬆了,兩人剛一進村,遠遠就見趙立年守在村頭,看到他們立刻跑了過來:「大哥,方怡姐,里正讓我在這裡等你們,讓你們回來了就趕緊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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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1 AM


第八章:趙氏祠堂

  去祠堂?以方怡這個現代律師的眼光來看,古時的祠堂通常都意味著不公平以及私下用刑,所謂的是非對錯都是由一群老頭子決定的,比皇帝還獨裁,好歹皇帝一意孤行還會有大臣蹦出來反對,這祖宗祠堂裡可沒人敢反駁那些老頭子的話。

  趙立夏皺著眉,昨兒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里正也已經點頭了的,怎麼今天又鬧到祠堂去了?還是說有別的事?

  趙立年雖然只有五歲,卻是個機靈的孩子,等氣兒喘順之後,小聲地把趙立秋之前叮囑他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二哥說,趙陳氏那潑婦昨兒吃了虧,今兒一早把娘家兄弟都叫來了,打了趙供一頓,還要來找方怡姐算賬,最後被里正帶人趕上了,這會兒都抓到祠堂裡去了,讓方怡等會兒去了,只管凶,咱們趙家村兒給她撐腰。」

  趙立夏連忙問:「他們鬧到我們家去了?你們有沒有被打?」

  趙立年搖搖頭:「他們剛踹開我們的門,里正就帶人來了。」

  聽到這話,趙立夏和方怡心裡一陣後怕,這要是里正來的稍微晚了一步,一屋子的半大孩子豈不是都要遭殃?擔心過後,方怡怒火中燒,她本以為對付趙陳氏那種潑婦,只管用鬼神之說來嚇住她就夠了,卻沒想到她居然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

  眼看方怡沉著臉轉身就朝祠堂的方向去,趙立夏下意識拉住了她:「我們先把東西送回家再過去把。」

  方怡轉頭看了眼趙立夏:「我先去祠堂,你把東西送回家再來。」

  趙立夏被她的氣勢鎮住,愣愣地鬆了手,看著她走遠,過了會兒才回過神,看看方怡,又看看趙立年,一咬牙,直接趕著牛朝祠堂方向去了,方怡如今性情變了,他還真有些擔心她做出什麼事來。

  方怡冷著臉,大步朝祠堂走去,老遠就看到祠堂外圍了許多人,看樣子是把所有人都叫來了。趙家村是附近十里八鄉最大的村子,趙家祠堂也是最體面的,饒是如此,祠堂裡還是裝不滿全村的人,這會兒,但凡說得上話的家主都在裡頭,外面的大都是婦孺。

  陸續有人看到方怡過來,許是她週身的氣息太過冷冽,雖然小小年紀,卻愣是沒有一個人敢開口搭訕,只自覺地讓出一條小道兒來,讓她進去。

  方怡還沒走到裡面,聽到裡頭趙陳氏在嚎哭:「我不活了!我死給你們看!」

  接著又是一陣拉拉扯扯地聲音,方怡幾步衝過去,一腳踏進祠堂大門,冷聲吼道:「讓她死!」

  場面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方怡,連趙陳氏都忘了撒潑,方怡指著趙陳氏狠狠道:「她不是要死嗎?就讓她去死,你看她敢不敢死!」嘴裡叫著要死要活的人從來都是最怕死的!這種把戲方怡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方辰在看到方怡進來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抬腳就想跑過去,卻被身旁的趙立秋拽住了,趙立秋衝他搖搖頭,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方辰有些不解,卻還是乖乖點了頭,立秋哥總不會害他的。

  方怡這話說完,原本拉著趙陳氏的人看了看里正,果然就後退了幾步,不再拉她了。

  趙陳氏抖著肥厚的唇看了方怡好一會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好久過後才猛地一拍地板,再度嚎了起來:「你們這真是要活活的逼死我啊!我給你們老趙家養兒養女,做牛做馬,你們居然合起伙來要我死啊!」

  方怡匆匆掃了眼祠堂,整個祠堂上只坐著五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這會兒臉色都不太好看,里正站在他們身旁,陰沉著臉,里正旁邊是趙家兄妹幾個和方辰,中間跪著的除了趙陳氏,旁邊還五花大綁了六個壯年漢子,估摸著就是趙陳氏的娘家兄弟了。

  「沒人要你死!要死的是你自己!」

  許是見別人都沒出聲,趙陳氏又有了膽量:「你這個小賤人,你作死,就是你全家都死絕了,老娘我也不會死!」

  方怡卻不再去看她,轉而看向了那幾位坐著的老者,直挺挺往下一跪:「這祠堂是族裡最為莊重的地方,幾位是族裡最值得尊敬的長者,這裡本輪不到我一個外姓的小丫頭來說話,只是這趙陳氏實在是欺人太甚,我才不得不為我弟弟方辰出頭,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但是方辰不能不在乎,我們方家的清譽不能不在乎。」

  里正微微側過身子,看向幾位老者,幾位老者互相對視幾眼,略微一點頭,其中一位咳嗽了幾聲,衝里正抬了抬手,里正會意,轉身道:「方怡,你先起來,今天本就是為了你們姐弟主持公道,有話你就說吧。」

  方怡又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緩緩將之前的事又細細說了一遍,雖然這事兒昨天已經了了,但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在場的不少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只當趙陳氏帶著娘家兄弟來趙家村兒行兇,所以才逼得里正請了族裡的老人開了這祠堂,卻沒想到之前還有這一節。這會兒聽方怡說了,才覺得這趙陳氏真是鬧騰的沒邊兒了,以往只是趁著紅白喜事偷雞摸狗的,如今竟然都明晃晃的去別人家裡搶了,還動手打人,打得還是個五歲的孩子,這也太不要臉了。

  「我本以為昨日這事兒應當就過了,卻沒想到你居然今天就找人來打我們,你當真就看準了我們是孤兒所以就要任你欺負?你帶著你的兄長打了自己的丈夫,又在村子裡橫行無道,踹了別家的門,你當趙家村是你們家後院嗎?你當趙家村所有人都是睜眼瞎嗎?你把趙家家規置於何地!你把趙家一眾長者置於何地!」

  方怡的語調不緩不急,態度不吭不卑,這番話簡直說到眾人的心坎裡去了,看向趙陳氏的目光更加的不滿起來,若不是還有族長他們在此,只怕就忍不住要罵人了。這古人的地盤意識可是很強烈的,隔壁村的就是隔壁村的,你一個隔壁村的人,大搖大擺跑到我們地盤上踹門打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眾人的反應,方怡收了聲,她的話說到這份上,愛面子的族長想必不會輕饒了趙陳氏,且先看看情況再說,今天說什麼也不能善了,這種人,不弄的她痛痛的,她記不住教訓!

  幾位老人陸續咳嗽了起來,身旁的人連忙輕撫他們的後背,低聲勸著莫生氣莫生氣。這時候,外面又是一陣響動,方怡回過頭,卻是趙立夏攙扶著趙供走了進來,那趙供被打的鼻青臉腫,走路一瘸一拐,顯然是被打得狠了,他一進門,剛開口就是一陣咳嗽,聽起來比那幾位老頭兒要揪心得多,好一會兒才順過氣兒來,他指著跪坐在地上的趙陳氏,衝著幾位老人道:「趁著今日族長在此,我要休了這悍婦。」

  「什麼!」趙陳氏尖銳的嗓子劃得人耳膜一陣生疼:「你個死沒良心的,你居然要休了我!你憑什麼休了我,老娘跟你拼了!」

  「胡鬧!」族長一聲呵斥,祠堂裡外頓時靜悄悄的,連小孩兒都被大人摀住了嘴,免得不小心發出聲來。

  趙供強忍著咳嗽,不一會兒便滿面通紅。趙陳氏一抽一抽地哭,旁邊那幾個被堵了嘴的壯年漢子心道這回真是鬧大了,連趙供這麼好脾氣的人居然都說得出要休妻的話來。

  族長喘幾口氣,看向里正:「派過去的人回了沒?」

  里正:「這才半個時辰的功夫,估計這會兒還在路上。」

  族長點點頭,看了眼趙供:「搬個椅子給他。」

  一時間,祠堂裡又恢復了安靜,族長突然衝方辰招了招手,方辰眨著眼納悶地看著這位老爺爺,直到趙立秋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一把,他才走過去,乖乖喊道:「族長爺爺好。」

  族長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方辰的頭頂,滿是溝壑的臉擠出一絲笑容:「乖,告訴爺爺,你會背幾句三字經?」

  方辰小臉兒一紅,不自禁背起手,囁嚅半天才不好意思地開口:「去年年初會背三十句,現在,現在只會二十三句了。」昨天聽方怡當眾說他會背幾十句三字經,回頭小傢伙立刻就在心裡默默背了幾遍,可惜任憑怎麼回憶都只記得二十來句,小傢伙沮喪極了,覺得自己給姐姐丟臉了。

  族長又笑了笑:「能背二十三句已經很了不起了,想當初,我十歲才背得出二十句。」說罷,又摸了摸方辰的腦袋,「背給爺爺聽聽,好不好?」

  方辰點點頭,背著手,搖頭晃腦地背起來。

  方怡看到方辰這可愛的小模樣,冰冷的眼眸終於染了一絲暖色,看得一旁的趙立夏暗自鬆了口氣,他是真怕方怡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等到陳家村的里正帶著一眾人匆匆趕來的時候,遠遠就聽到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背誦什麼,那位里正的腳步一頓,頓時就想起剛剛路上聽趙家人說的那個才五歲就會背誦幾十句三字經的孩童,心下一沉,明白今天這事兒怕是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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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2 AM


第九章:性情大變

  在看到陳家村里正一行人的到來之後,方怡不動聲色,悄悄地後退了一步,退到了祠堂的門檻之外,她依稀記得以前在網上看過,說是古代祠堂一般是不許女人進去的,她剛剛一時情急沒想到,幸虧只站在門邊,希望回頭別被人抓到這事兒來大做文章,她可不想挨板子。

  趙家村和陳家村在這十里八鄉都算是大戶了,那趙陳氏之所以這麼囂張,依仗的也不過就是兩個村兒的里正,趙家村的里正是她男人的叔,陳家村的里正是她親爹!這會兒在趙家村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到自家的爹來了,一口氣兒哭的是蕩氣迴腸,跟那十八彎的山路似的。

  陳家村的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瘋婆子似的三女兒,旁邊還有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幾個兒子侄子,一路攢起來的火氣瞬間就滅了不少,自己的親骨肉弄得這幅田地,能不心疼麼!

  趙家村的族長冷眼看著陳家村的里正一臉心疼的模樣,猛地咳嗽了幾聲,終於讓陳家村的里正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四下看了一圈兒,衝著坐著的幾位老人躬了躬身:「聽到老爺子的召喚,我這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了,也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家這幾個不成氣的東西要是惹到您老了,只管教訓就是,不必看我的臉面!」

  族長又是一陣猛咳嗽,旁邊的里正轉身走到門口,讓祠堂外的一眾女人小孩兒們都散了去,該教訓的已經當眾教訓過了,剩下的是男人們的事兒。

  方怡抿了抿唇,透過里正看向祠堂內,目光帶了些擔憂,方辰畢竟還小,若是被算計了怎麼辦?趙立夏見了,走到門外,低聲跟方怡道:「有我在,沒事的。立秋剛把苗苗托給趙二哥家的嫂子了,你先帶她回家,牛車我停在那邊,你要方便就一道牽回去。」

  方怡別無他法,只得點頭:「我牽回去吧。記著,但凡跟辰辰有關的事兒都推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所有跟我們有關的都推了。」

  趙立夏低低應了句,看著她走遠幾步,這才回身,正碰上等在門口的里正,隨即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里正是知道方怡被托付給趙立夏的事兒,當時他還在場,也算是個見證,這會兒看到趙立夏跟方怡姿態親密,不禁搖搖頭:「你這小子,可小心以後被方怡給拿捏住了!當家作主的還得是男人才行,不然弄得跟裡頭那個一樣,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趙立夏被說得紅了臉,吶吶地點頭稱是,心想方怡可不會跟趙陳氏那樣潑皮無賴!

  里正想想,又問了句:「你今兒帶方怡去看大夫了嗎?怎麼說?」趙立夏知道里正問的什麼,當下把大夫的話說了一遍。里正摸摸鬍子:「原來是磕著腦子了才性情大變啊,哎,造孽,沒事就好。」

  ……

  且說方怡走出祠堂沒多遠,就看到了趙立夏的牛車,旁邊還站著趙立年和一個年輕的婦人,那人懷裡抱著趙苗苗,正是趙二哥的嫂子,方怡走過去,一面接過趙苗苗,一面跟趙二哥家的嫂子道了謝。

  那趙二哥的嫂子是個心軟的人,歎了口氣道:「這趙陳氏也真是作孽,欺負誰不好,偏要欺負你們。」

  方怡淡淡應了句:「許是看我們無父無母才覺得好欺負吧。」

  「哎,別說這樣的話,咱們趙家村兒的人,明理的還是多數,沒看今天,小半村子的男人都去抓那幾個人了。」

  若不是里正出頭,誰會出面?方怡心裡冷哼一聲,面上卻微微笑了笑:「是啊。」

  趙二哥的家跟方怡他們不順路,跟方怡說了幾句就告別了,方怡讓趙立年到板車上去坐著,拿起鞭子甩了一下板車,嘴裡呵斥了一聲,那母牛就慢悠悠地往家裡走去,都是自家養久了的畜生,沒人捨得真打下去。

  趙立年坐在板車邊緣,晃著腿,揚起腦袋看方怡:「方怡姐,祠堂裡什麼事兒啊?大哥他們什麼時候回?」

  方怡摸摸他的頭:「趙陳氏那潑婦今天找了人要來打人,被里正帶人抓了去,這會兒在商量怎麼處置她。」

  趙立年瞪圓了眼:「她要打你和辰辰嗎?真壞!」

  方怡點點頭:「是很壞。所以她現在要接受懲罰,立年以後不能做這種事,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負弱小,當然,也不能任人欺負。」

  趙立年挺了挺小胸脯,大聲道:「當然!我是個男子漢,才不會欺負別人!要是有人欺負我們,我就打回去!」

  方怡笑笑,沒有說打人要不得的話,在這落後的古代農村,被欺負了要是不適當反擊,只怕回頭會被更多人欺負,她從來就不是個甘心任人欺負的人。

  趙苗苗摟著方怡的脖子,腦袋一點一點的,平日裡這會兒她還在午睡,方怡摸摸她瘦弱的小臉兒,心裡想著等會兒回去該做些什麼,髒衣服是要洗的,水缸的水不知道拎了沒,兩家的屋子都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買回來的種子得等趙立夏回來再看怎麼放,不過那位白叔送的對兔子可以先安置了。

  「喲,這好大一車的東西啊!」尖酸刻薄地聲音打斷了方怡的思緒,她回過神,看著前頭擋在路中央,很明顯是善者不來的三位大媽,其中一個今早還在小溪邊見過的。

  趙立年看到這仨人,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獸,跳下板車擋在前面,怒瞪著那三位大媽:「你們又想搶我家的東西麼!」

  那三個大嬸兒被趙立年嗆了一口,臉上頓時不好看起來,指著趙立年就罵:「你這小兔崽子,作死啊!我是為了你們好,省的回頭家產都被個外人給敗光了,你跟你那大哥一個德行,看到女人就移不動路了是不?小小年紀就學人胳膊肘往外拐!小心以後被人趕出家門喝西北風!」

  方怡拉著趙立年:「立年,乖,上車去。」回頭又看了眼面前的三人,「這車上的東西,說來還得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去年打著幫忙的幌子拉走了趙家那麼多糧食,趙立夏何至於大老遠跑到縣城去跟人買種子。」

  那三人一聽,頓時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她們也是看準了全村的漢子都在祠堂裡呆著,沒人來多管閒事兒,所以才想著堵在路口罵一頓,自從去年趙立夏找了里正,斷了他們幾家的想念,幾個叔伯還沒怎麼地,幾個嬸嬸卻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門罵一回,對此里正也不好再多說,畢竟他還是個外人,趙立夏哥兒幾個都是臉皮薄的,不可能撕下臉去罵,每次都是門一關只當沒聽到。那幾個人就轉頭去罵方怡和方辰,每次都得罵哭了才滿意,今兒一早在小溪邊,三嬸兒一通罵沒有任何收穫,心裡哪裡甘心,這不,立刻就找了另外兩個來。

  方怡根本懶得理她們,趕了牛車繼續往前走,懷裡瞌睡的趙苗苗被罵醒了,揉揉眼睛,癟著小嘴兒,要哭不哭的,方怡低聲哄了幾句,只覺得這些鄉下潑婦真心的惹人煩,一天到晚的除了罵人還會什麼,跟瘋狗似的。

  那三個人罵著罵著有些傻眼,方怡這小妮子還真是轉了性了,眼看著牛車就要走過去,有一個手快地當下就要去拉方怡,方怡一直防備著,很輕鬆地就讓了過去,轉頭冷冷看她:「大嬸兒,莫不是剛剛才從祠堂出來,就忘了裡頭那位是怎麼進去的吧?你動手試試。」

  這話說的三人一哆嗦,可不是!那趙陳氏不就是因為推了方辰一把才落得這田地!

  方怡淡淡丟下一句:「三位大嬸兒,里正和族長這會兒還火著呢,你們要想鬧大,咱們現在就回去祠堂找他們說清楚,成不?」

  這三人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聽到這話,罵罵咧咧很快就跑沒影兒了。方怡看著她們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疲憊不堪,這樣的日子,連她這個跟人扯皮慣了的人都覺得鬧心的慌,真是難為了趙家兄弟幾個和方怡姐弟兩了。

  趙苗苗奶聲奶氣地問:「姐姐,你怎麼了?」

  方怡笑了笑:「沒怎麼,走路走多了,有點兒累,立年,坐過去點兒,我也歇歇。」

  回到家,方怡先去自己家裡看了看,水缸果然已經滿了,她讓趙立年看著趙苗苗,麻利地把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又把被褥拆開了,和髒衣服一起泡在盆裡,等回頭拿到小溪邊去洗。這才去了隔壁趙家,昨晚沒看仔細,今兒一瞧,屋裡真是又髒又亂,方怡把牛車停在門口,敞著門,讓趙立年盯著點兒,自己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來。

  等趙立夏幾個回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家裡變了個樣兒,院裡的東西放的井井有條,地上也都被掃的乾乾淨淨,趙立年和趙苗苗瞅著濕潤潤的,像是剛洗過澡了,趙立年小臉兒紅撲撲的,一看到趙立夏就撲到了他懷裡,問他怎麼了也不說。

  方怡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回來了?正好,水燒開了,你們都來洗個澡,記得給我洗乾淨點兒!」

  趙家兄弟幾個面面相覷,雖說大夫說性情變了是正常,可是這變化也太大了,真的沒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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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3 AM


第十章:孝期未滿

  趙立夏把趙立冬推去洗澡,自己跟趙立秋把牛車上的東西搬回屋子裡,進了屋才發現,屋子裡也給收拾了一番,地上乾乾淨淨的,桌子也給擦亮了,看著舒服多了,趙立夏把種子扛到之前放雜物的房裡,想著反正這幾天也要下種了,不用專門放到地窖裡去。

  趙立秋瞅著種子嘿嘿直笑,這些天為了種子的事兒,他們可沒少發愁,眼下看著這麼多種子,心裡頭立刻就踏實了下來,往年這些事兒哪裡輪得到他這十三歲的孩子操心,只是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也就被逼著成長起來了。

  除了種子,趙立夏還買了些口糧,之前是以為種子要花上不少錢,一直都刻意省著,如今突然多出不少錢來,趙立夏立刻就想著稍稍改善了一下家裡的伙食,另外那一對兔子是白叔送的,說是收了他兩張兔子皮,要還禮,其實就是找個借口接濟他們而已。趙立夏都跟趙立秋說了:「白叔的好一定要記得,這種子能這麼便宜買到,白叔在其中肯定沒少出力,等下次進城,你跟我一道去見見他。」

  趙立秋點頭:「好,我會記得的。」

  兩人剛忙活完,那頭方怡又來催洗澡了,趙立秋笑瞇瞇地應了,很自覺地拿了乾淨衣服就去拎水。趙立夏走到廚房,幫方怡打下手,順道將祠堂裡的事兒說了一下:「那趙陳氏暫時被她爹帶回去管教了,休妻的事是大事,讓趙供等消了氣再好好想想,她那幾個兄弟都挨了鞭子,陳家村的里正一臉肉疼。」

  方怡皺眉:「趙陳氏就這樣放過了?」那豈不是還不如她的兄弟?好歹他們挨了頓打,應該有記性。

  趙立夏道:「沒那麼輕鬆,今兒只是給那陳家村里正一個面子,這休妻怕是休定了,七出之條她犯了四條,擱哪兒都能休了。等那陳家村的人都走了,趙供當著族長的面還哭了,指天立誓說非休不可,可見日子也是真過不下去了。」

  方怡這才滿意了,哼了一聲:「那潑婦換了誰都過不去,除非遇到個更狠的,能把她整下來。」

  趙立夏看了眼院子里正興致勃勃盯著兔子看的方辰,壓低了聲音道:「族長還有意送辰辰去私塾。」

  「私塾?這裡有私塾?城裡的私塾不便宜吧?你答應了?」

  聽著方怡一連串的發問,趙立夏急的擺擺手:「沒有沒有。就是那麼一提,隔壁村裡前些年不是來了個秀才麼,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也沒點兒田地,就在家裡開了間私塾,平日裡教些孩子認認字兒什麼的。」

  方怡撇了撇嘴角:「四十多歲才一個秀才,辰辰能學到什麼?不去!」還不如她自己教呢!要知道,對孩子來說,啟蒙老師挺重要的,而且古代尊師重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老師就更不能亂認了!

  趙立夏聽到這話,臉上有些緊張:「這話可不要亂說,咱們這邊兒讀書人不多,秀才已經是頂了不起的了!」

  方怡點點頭,轉而問道:「族長提的時候你怎麼回的?」

  「我說辰辰孝期未滿,不能去私塾。」

  方怡這下放心了,這趙立夏看著年輕小伙子一個,腦子倒是靈光,古代守孝可是大事,一守就是兩年零七個月,而且這回是父母雙亡,算起來就得五年半,這事兒就是皇帝來了,怕也是不能說什麼的。

  「從明天起,我教你們認字,每個人都要學。還有,我小時候曾經遇到一位道長,教過我一套太極和幾個防身的招式,回頭我教你們,也都要學。」

  趙立夏這會兒是真愣住了,不僅為方怡那副長輩的口吻,還為她話裡透出來的信息,教他們認字?這可真是太好了!

  和別的莊稼人不同,趙立夏的父親一直都認為識字的人,為人處世要強上許多,是以當初他對方家諸多照顧,想的就是要讓孩子跟方家識點兒字,學些做人的道理。關於這點,沒人聽得比趙立夏更多了,趙立夏曾經跟著方怡的父親學了不少東西,三字經其實他也會背不少,只不過這兩年被家裡的事拖著,他都快要忘記這事兒了,眼下聽方怡提起,他不由有些激動,也顧不得方怡會不會不高興,很直接地問:「當真?你認識多少字?三字經裡的字我大都認識一些。」

  趙立夏的這股子好學勁兒很明顯取悅了方怡,方怡微微一笑:「絕對比那隔壁村兒的秀才要懂得多!」

  「……」趙立夏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

  等一屋子的人都洗乾淨了,方怡這才指著剛剛找出來的髒衣服:「你們兩個幫我拎著,我去小溪邊洗衣服。」

  這回,就連趙立夏和趙立秋的臉都紅了,這髒衣服裡頭可有褻褲呢,怎麼好意思讓方怡洗!

  看著他們抱著髒衣服不撒手,方怡挑眉:「你們剛洗乾淨的澡,可別又被蹭髒了,洗衣服這種事兒本來就是女人做的,快放到桶裡去。」

  到最後,趙立冬留在家裡照顧弟弟妹妹,趙立夏和趙立秋拎著幾個大木桶跟在方怡的身後,趙立秋瞅了瞅前面兒的方怡,湊到趙立夏耳邊嘀咕:「大哥,我覺得方怡姐怎麼變得跟娘似的,她現在都不喊你立夏哥了。」

  趙立夏也發覺了這情況,想了想道:「也許她是想像她娘那樣撐起一個家,隨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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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4 AM


第十一章:背書

  眼下正值初春,在這偏北方的地段兒還是很冷的,浸在溪水裡的手指很快就凍得通紅。方怡卻渾然未決,她蹲在小溪邊,揮舞著木棒重重地敲打衣服,發出沉悶的聲響,只見那污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衣服裡擠出來,可見這衣服有多髒!

  悶頭敲打了好一會兒,方怡這才放下木棒,把衣服放在溪水裡擺了擺,又揉搓了一番,這才放到一邊洗乾淨了的木桶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方怡站起身原地蹦躂了兩下,舒緩一下蹲得有些酸麻的腿。

  之前為了避免遇上碎嘴的大嬸兒們,三個人特意繞過了村裡最常用的那一段小溪邊,往上遊走了走,雖然水面窄了點兒,但方怡一個人用足夠了。趙立夏和趙立秋一早被打發走了,這會兒附近就只有她一個人,偶爾還能聽到樹上鳥兒歡快地叫聲。除卻生活艱苦了些,其實在這裡生活也挺不錯的,在冰冷的水泥大廈孤身奮鬥了這麼多年,方怡心裡也是有些累的,只是再累她也只能硬撐著,因為她的身後沒有退路。

  想著想著,思緒就轉到了屋裡的那些個半大小子身上,方辰的智商應該不低,雖然說不上過目不忘,但記憶力確實比一般人要好上許多,將來考個秀才舉人之類的應該不在話下,這麼一想,方怡心裡油然生出些許驕傲之情,這麼聰明的小傢伙如今是她的弟弟了。

  趙家的那幾個孩子,心性都是不錯的,在如此難捱的環境下,還能對方家這對孤兒諸多照顧,確實很難得。方怡這人,雖然生性有些冷漠,但是對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她向來都是感激的,並且會加倍的還回去。也許這也跟她自幼缺乏關愛有關,但凡孤兒,又有誰不渴望關愛呢?

  想了會兒,感覺腿上的酸麻都褪了,方怡才又繼續洗衣服,洗到一半兒聽到有人喊,扭頭一看,只見趙立夏帶著一長串尾巴又溜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不少東西:「家裡也沒什麼事兒,我就帶他們出來逛逛,順便再摸點兒蝦子。」

  趙立夏說話的時候,身後那幾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著方怡,就怕她訓人。方怡瞧著不由覺得好笑:「也好,水裡冷,辰辰立年不許下去,陪苗苗在邊上玩兒。」

  方辰乖乖地點了頭,小手牽著趙苗苗,趙立年頓時垮了臉,他還想教方辰抓蝦子呢!

  趙立夏和趙立秋往上遊走了兩步,捲起褲腿,脫了鞋,蹚進水裡,趙立冬跑去撿了幾根樹枝,又拿了個淺口的畚箕遞過去,趙立夏拿著畚箕挨著小溪邊放進水裡,趙立秋拿了樹枝開始在那攪動,原本清澈的溪水很快就渾濁了,片刻後,渾水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兩隻弓著身子的青色小蝦,那些被攪的暈頭暈腦的小蝦子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撞進了畚箕裡,趙立夏一眨不眨地盯著,瞅著差不多了,猛地將畚箕從水裡拿起來,泥沙中混了有十好幾隻活蹦亂跳的小蝦米,還有兩條小指長的小魚兒。

  趙立冬探頭一看,頓時笑開了:「才一下就撈了這麼多!」

  趙立夏心情也很好,這會兒正在把小蝦米撈起來洗乾淨丟到小簍子裡去:「不奇怪,最近大家都忙著春播,沒空來摸蝦,也不敢讓小孩兒來摸,萬一生病了可就麻煩了。」若不是今兒解決了春播的種子問題,他也是沒心情來弄這些的,畢竟這些當不得飯吃。

  方辰和趙立年也忍不住蹭了過去,趙苗苗個子矮,看不到,急得嘴裡不住地叫著哥哥哥哥。方怡看著他們高興的模樣,微微翹了翹嘴角。

  等到方怡把衣服都洗完,那頭也摸了不少小魚小蝦,還有些小螺螄,幾個大的凍得手腳通紅,小的身上也濺了不少水,卻都笑嘻嘻的,方怡衝他們招招手:「好了,該回家了。」

  照例是趙立夏和趙立秋拎木桶,方怡抱著木盆,趙立冬抱著趙苗苗,方辰和趙立年捧著畚箕,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一行人的背影在夕陽下拉的老長老長的。

  一回到家,方怡就去弄晚飯去了,本來小魚小蝦用油炸是最好吃,但眼下顯然不可能,那就只能煮湯了,回頭拌到糊糊裡也是很香的,至於那些小螺螄,也只能拿白水煮了,煮糊糊的時候,方怡把今天新買的紅薯粉也抓了一把,跟家裡的黑面摻到一起煮的,想著這樣興許能讓味道好上一點兒。

  就在方怡做飯的功夫,幾個小的循著香味扒在廚房門口就挪不動腳了,口水的吞嚥聲和肚子裡的咕嚕聲夾雜在柴火的辟啪聲中,卻偏沒有一個人哭鬧,看在方怡眼裡不由又是一陣心酸,忍不住就先舀了小半碗的湯一人餵了幾口。

  這頓晚飯大家吃的很香,幾乎每個人都添了第二下,幸虧方怡早有準備,煮得多了些。吃飯完,趙立年就跑到院子裡撒歡兒去了,方辰看了眼方怡,得到首肯後也跟著去了。

  趙立夏道:「下種還要幾天,我和立秋明兒上趟山,看看有沒有畜生撞進陷阱裡。苗苗辰辰他們都太瘦了,得弄點兒吃的補補。」

  方怡道:「嗯,我明天跟你們一起去,摘點兒野菜蘑菇什麼的也好。」

  「這怎麼行!你身體還沒好,先別去了,我跟立秋摘點兒就回來就成。」趙立夏只要一想到方怡上回就是為了摘野菜才生病的,就不想讓方怡再去涉險了。在他看來,方怡自幼養的精貴,走不慣山上的路。

  只是,如今的方怡又怎麼會聽趙立夏的勸,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他們,可憐幾個半大小伙子,哪裡會是堂堂方大律師的對手。

  收拾完屋子後,方怡沒急著回家,抱著趙苗苗招呼大家一起坐在院子裡,讓方辰教大家背三字經。

  這短短兩天發生的事,已經足夠讓方怡明白,何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次若不是方辰有股子神童的苗頭,里正和族長才不會為他們出頭!在方怡看來,除了趙苗苗還小,其他幾個人都能學,就連最大的趙立夏也不例外,十六歲的年紀,正是記憶力好的時候,回頭等孝期過了,大家一起去考童生秀才,到時候看誰還敢隨便欺負他們這些孤兒!

  被方怡封為「老師」的方辰小盆友心裡十分激動,小身子骨兒挺得筆直,還背著小手,回想起當初父親教他的情形,一句一句慢慢地背給其他人聽。幾個學生學的也很認真,方辰念一句,他們也跟著念一句。

  方怡聽著三字經,瞇起眼琢磨起明天的事兒來,早起是肯定的,先把院子整一下,種些青菜下去,還要去弄些青草餵兔子,院子裡的這些雞,蛋下得不怎麼勤,想必是沒吃好,回頭挖點兒蚯蚓餵了試試,還有書要抄,繁體字是個麻煩事兒,得先在地上練練,不然回頭寫壞了就虧了。

  等到月上枝頭,懷裡的趙苗苗困得睡著了,方怡才出聲喊停,這會兒工夫,方辰已經教了五句了。方怡聽他們挨個兒背了一遍,趙立夏和趙立秋是一早跟著方怡父親學過幾句的,趙立冬背的磕磕絆絆,還忘了兩句,一張臉漲得通紅,趙立年倒是背的很順暢。

  方怡每人誇了幾句,帶著方辰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方怡就醒了,輕手輕腳地下了炕,梳洗了一番就去後院兒忙活了,這裡的土是黃褐色的,很鬆軟,應該算是比較肥沃了,方怡刨了幾下就覺得可以下種了,她記得家裡還有些青菜種子,找出來每隔上一小段距離就撒上幾顆,再澆點兒水,後院兒一小片的地兒很快就收拾完了。

  方怡看了眼才剛擦亮的天色,覺得還早,就在院子裡來了套太極拳,眼下這具身體雖說才十四歲,柔韌度卻還不及她上一輩,四肢有些僵硬,顯然是平日裡沒怎麼鍛煉。就在方怡慢慢調整動作的時候,隔壁隱約傳來背書的聲音,聽著似乎是趙立冬,顯然他對於昨晚只有他一個人背不出來三字經很是耿耿於懷,所以一大早就爬起來背書。

  聽他背的斷斷續續,似乎連昨夜記得的那幾句也忘了,方怡彎了彎嘴角,讓他們一同讀書的好處就在於此,天賦差一些的會下意識用更多的時間來追趕,小孩子誰不想求得長輩的誇獎呢?這樣一來,只要有方辰在前面領跑,後頭這幾個也不至於落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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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6 AM


第十二章:上山

  等方怡打完了一套太極拳,那頭趙立冬總算是磕磕絆絆把那幾句都背下來了,過了一會兒,院子裡響起趙立秋的聲音,她連忙應了一聲,剛走到屋裡就見方辰也醒了,小傢伙迷迷糊糊的穿著衣服,模樣有些笨拙,方怡笑著過去幫他穿好,冷不丁瞧見領口那兒破了些,再留心一看,一身衣裳破了好幾處。

  方怡手一頓,想先給方辰換件沒破的,再一想家裡的情況,興許其他的也破了,算了,等晚上回來補補吧。

  等來到趙家,桌子上居然坐滿了,除了趙苗苗其他都在,一臉躍躍欲試地望著方怡,想來還記著昨晚方怡說今早上要抽查背書呢!

  方怡不由好笑,當下順了他們的意,一個個抽查了過去,不錯,都背出來了,方怡很滿意,琢磨著等會兒要是山裡沒找到好東西,再去撈點兒蝦子來加餐。這一屋子都是長身體的娃兒,營養跟不上問題很大啊。

  早飯依舊是很稀的糊糊,再把昨晚省下來的蝦子小魚湯拌了點兒,一桌子人吃得直咂嘴。

  吃過飯,趙立夏囑咐趙立冬在家裡好好看著弟妹,見他不情不願點了頭才作罷。方怡想了想,到底沒開口讓方辰繼續教他們背三字經,學習這東西,得先培養了興趣才行,強行按著學怕會引起反效果。

  收拾了屋子,趙立夏趙立秋和方怡三人一人背著一個大竹簍出門了,趙立夏手裡還拿了一把短弓,趙立秋也握了柄短劍。

  「那頭去的人多,我們從另一邊走。」

  方怡點點頭,跟著趙立夏從後門出去,因為走的是斷子絕孫的獵戶路,當初趙立夏的父親蓋房子的時候,特意選的靠山的地方,離村裡其他人家都有些距離,就是怕離得近了,回頭什麼烏七八糟的事兒都往他身上扯。如今看來,趙家父親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村裡人看到趙立夏這幅架勢上山,鐵定是會跟來看看的,回頭混到個什麼也好分點兒肉不是。

  等到了山上,方怡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這古時的山路並不好走,根本就沒有路可言,雜草叢生,有的直接長到了她的胸口,若不是身上穿得多,怕是要給蹭著。為了照顧身後的方怡,趙立夏和趙立秋兩人走的很慢,碰到草長得高的地方還會一左一右給方怡擋擋,這讓方怡十分的羞愧,她年紀都快有他們兩個加起來那麼大了,居然還被這麼照顧著。

  野菜並不是那麼好挖的,因為它們都是跟雜草長在一起,很難一眼就分辨出來,方怡認得出的野菜種類本來就少,而腦子裡的一些關於這身體以前的記憶告訴她,這位也不是個會挖野菜的。

  所幸方怡不是一個人,三人在山上沒走多久,趙立秋就停下了,指著不遠處道:「那邊有苦菜!」方怡探頭望過去,前面有一叢灰綠色的植物,葉子是條形的,中間的葉莖泛白,像蓮座一樣四向伸展,上頭開了幾朵黃色的花兒,方怡以前沒見過,也不確定是不是,跟在趙立秋的身後走過去,直到看他伸手才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也上前去幫忙了。

  趙立夏站在一旁,四處張望,不多時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大片,這一片明顯就要嫩很多,還沒來得及開花,也沒長出幾片葉子,方怡歡喜地過去挖了起來。

  三人走走停停,不多時方怡和趙立秋就各自挖了半簍子的野菜,其中方怡最熟悉的就是薺菜了,為此她還特意挖了幾株明顯很老的,準備帶回去種著,其他的一些她都不認識,這也實在怪不得她,打小城市裡長大的孩子有幾個認識野菜的?頂多就是在飯桌上見過幾回。

  趙立夏說的不錯,這邊山上村裡人還真沒人來過,他們還沒往山上走多遠呢,地上就是大片很嫩的野菜沒人挖,全進了三人的口袋。方怡想起這具身體之前跟著村裡的大嬸兒去挖野菜的情形,都是人家挖也跟著挖,挖回來的全是人家挖剩了的老得啃不動或是苦澀澀的,還為此搭了一條命,真是不值啊。

  等到方怡和趙立秋背後的竹簍快要裝滿時,趙立夏說:「野菜就先不挖了,我們去看看有沒有野果子。」

  趙立秋連連點頭:「我記得這邊有不少野果子,還有一小片竹子呢!」

  聽到竹子,方怡眼睛亮了:「竹子那邊有竹筍嗎?」

  趙立夏道:「不知道,應該有吧,爹以前在那附近挖了個陷阱,我們瞧瞧去。」

  三人又往山上走去,越往上走,草倒是沒下面那麼密了,樹漸漸多起來了,方怡一面走,一面在樹下瞄著,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蘑菇,別說,還真給她瞄著了,她一激動,聲音大了點兒:「等等!那裡有蘑菇!」

  前頭兩人回頭,順著方怡的手看過去,臉上頓時有點兒糾結:「方怡姐,那東西有毒,不能吃!」

  方怡道:「又不是所有的蘑菇都有毒,有很多是沒毒的。」

  看著方怡明亮的眼眸,趙立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起淡淡的紅暈,輕咳了一聲:「我知道,但是家裡只有爹會分辨蘑菇有毒沒毒,我還不太會。」

  聽到這話,方怡連忙指著自己:「我會!雖然不是全部都會,但是我認得幾樣絕對沒毒的!」

  對於方怡,趙家幾兄弟其實都是沒轍的,有那麼一點兒無條件寵溺的意味在裡頭。所以眼下這會兒,趙立夏和趙立秋也不例外的乖乖跟著方怡摘蘑菇去了,暗想回頭先讓家裡的雞試試吧,只是萬一不成,又要浪費一隻雞了,想到這兒,趙立夏不由有些心疼,可看著面前興致勃勃的方怡,他到底沒有出聲阻止。

  方怡可不知道身後兩個小少年的煩惱,她正仔細地辨認,樹下這一叢蘑菇大都是深褐色,她摘了一個下來,掰開一看,斷面是白色的,分泌出的汁水清涼如水,聞起來也沒有異味,方怡放下心來,把這類的蘑菇都摘了,剩下的顏色不大相同的她全部都沒考慮。看她似乎有模有樣的,身後的兩個少年心裡又多了點兒想法,沒準兒方怡是真的會分辨有毒沒毒呢!

  摘了這一片蘑菇後,方怡就消停了,她得先確認這是不是無毒的才行,弄多了回頭吃不上不是白白眼饞人麼。趙立夏找了塊大葉子,把採下來的蘑菇都包在一起,放到他自個兒的空簍子裡,很顯然還是不太放心。

  接著就去了趙立秋心心唸唸的野果子那兒,等到了地方,方怡才是真愣著了,這哪裡是野果子啊,這幾棵分明是枇杷樹啊!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枇杷!這玩意兒不是南邊兒才有的嗎?

  還不等方怡感慨完,那頭趙立秋已經麻利地解下竹簍,開始往樹上爬了,方怡在下面看得膽顫心驚,這枇杷樹有好幾米高喂!這要摔下來可怎麼辦!趙立夏倒是一臉無所謂,還嫌棄趙立秋爬慢了,很顯然當年也沒少爬樹。到這會兒,方怡才算是看出這兩小子的少年心性了,平日裡都沉穩得不像是十幾歲的孩子

  結果這兩小子還真就跟個孩子似的,愣是把每顆枇杷樹都爬了一遍,摘了快半簍子了才意猶未盡地離開了,還邊走邊吃,拿著枇杷在衣服上胡亂蹭了蹭皮兒就吃起來了,看的方怡直抽嘴角,太不衛生了!可過了沒會兒,看著那兩小子吃得歡,方怡也忍不住墮落了,拿了一顆仔細蹭了半天才咬了口,味道居然還不錯!

  三人在山上慢吞吞地走著,方怡也放開了心情四下瞄著,冷不丁在一棵大樹的樹梢出瞄到很大一團白色的塊狀物質,跟塊白麵包似的掛在那兒,她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拉住趙立秋:「立秋,看到那白色的東西了沒?上去摘下來,那是好東西!」

  趙立秋仰頭看了一眼,把手裡的枇杷往嘴裡一塞,麻利地跳上樹了,動作敏捷的跟個猴子似的,很快就把那東西給摘下來了,方怡捧在手裡,臉上笑開了花。

  「這是什麼?」趙立夏好奇地問。

  方怡笑瞇瞇的:「這在我們家鄉叫猴菇菌,是好東西!可以吃的。」

  趙立秋愣道:「這個可以吃?我以前看過好幾次了。」

  聽到能吃,接下來趙立夏和趙立秋也時不時仰頭去看,只是卻再也沒看到過了,方怡不確定這東西的成長條件,不過卻知道這玩意兒市面上不多,應該是很少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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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7 AM


第十三章:好算盤!

  再往上走,方怡發覺林子似乎越來越密了,腳下也不知不覺間鋪滿了枯葉,鮮少再能看到濕軟的泥土,路也越發地難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每一步下去都踩不穩當的感覺,方怡漸漸有些喘不過氣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在前面開路的趙立夏察覺到了方怡的疲憊,停下步子:「要不,你和立秋先回去?我去看看陷阱就回。」

  方怡哪裡放心,這古代的山林可是危險的很,別的不說,光是那野豬就能要人命,要真有什麼事兒,三個人肯定比一個人安全,她咬牙道:「沒事,我扛得住。」

  趙立夏這些天見識到了方怡的倔強,也不再勸了,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他辨了辨方向繼續在前面走,只是步子比之前更慢了一些,三人就這麼慢吞吞的又走了會兒,趙立夏突然道:「到了,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瞧瞧。」

  看著趙立夏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方怡推了一把身旁的趙立秋:「你也過去,我在這兒等。」

  趙立秋其實也不放心自家大哥一個人,低聲叮囑了一句:「那方怡姐你小心些,瞧著不對就跑,我去瞧瞧。」見方怡點了頭,這才摸出短劍也跟了上去。

  方怡看著他們弓著身子的背影在林子裡若隱若現,也跟著緊張起來,不是說是陷阱麼?怎麼還要這麼小心,想要上去看看卻又不敢,原地忐忑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們回來,走路的姿勢歪歪斜斜的,似乎抬著什麼東西,臉上都掛著明晃晃地笑容。方怡也不自禁笑了起來,怕是有好東西了。

  「方怡姐,你看!」趙立秋十分激動地衝著方怡直擺手比劃:「有只麂子!」

  方怡眨了眨眼,她還真不知道麂子是什麼,當下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他們走過去,湊近了看到他們正抬著一隻狼狗差不多大的動物,身上的毛皮很短,是灰褐色的,看著很水亮,四肢很細,整個頭部呈三角形,腦袋中央那一塊兒毛髮較為深色,耳朵尖尖的,咋一看,方怡也說不上來是什麼,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高興,有了這傢伙,大家可以吃一陣好的了!

  三人有了這意外收穫,也不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了,當即就打道回府,趙立秋一路都在說個不停:「哎,它是餓死的,少了不少肉呢,要是咱們早來兩天就好了!」

  趙立夏也很激動,不過他到底是老大,這會兒端了架子訓弟弟:「有就不錯了,麂子最是狡猾難抓,要不是這次它的腿折了,我們也抓不到它,早兩天來還得弄死它,到時候那血腥味兒還不知道會惹到什麼畜生過來。」

  方怡心下一動,問道:「這山裡的畜生多麼?」

  「多著呢!特別是這春天,找吃的,發情的,全湊一起,可熱鬧了!」趙立秋剛說完,又被自家大哥瞪了一眼,當即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方怡沒留意:「那上山不是很危險?以後還是少來些吧。」

  趙立夏道:「不礙事,那些畜生都在山裡面,離這兒遠著呢。」

  「那也說不準,這麂子不就下來了麼。」

  趙立夏笑了笑,沒出聲,其實他也有些怕的,可他是老大,家裡幾張嘴都等著吃飯,他不得不想法子改善一下生活,沒錢買肉,只能靠山吃山了。

  趙立秋見自家大哥又被說了,忍不住為他說話:「方怡姐,咱們這還在山腳邊兒呢,也沒走遠,每回都是去爹挖的陷阱裡瞧瞧,沒有就回去了,不礙事的。」

  怎麼會不礙事?若真不礙事,他們剛剛去看陷阱的時候也不會那麼小心翼翼了!方怡抿了抿唇角,到底沒揭穿這善意的謊言,她之前何嘗不是想著在從山上弄點兒吃的,若不是親自走了一回,她也想不到現實會這樣殘酷。古代和現代終究是不一樣的,很多想起來很容易的事情也僅僅只是她想當然了。

  眼見方怡又沉悶了下去,趙立夏岔開話題:「這只麂子省著點兒夠吃一兩個月了,回頭先燉一回肉,剩下的醃了慢慢吃。」

  說到吃的,趙立秋的口水立刻就出來了:「肥肉可以熬些油,炒菜時候滴幾滴,可香了!」

  方怡笑了:「你倒是知道吃。」

  趙立秋嘿嘿笑了兩聲,眼睛滴溜溜四處亂轉,又道:「既然出來了,等會兒再摸些鳥蛋回去吧?」

  趙立夏看了眼方怡,這才說:「若是看到就掏吧。」

  趙立秋立刻就笑彎了眼,若是往年,掏鳥蛋這種事兒村裡可不少半大的孩子都愛干,只是去年那一場瘟疫,讓人命頓時就值錢起來了,長輩們不敢隨便放孩子出來溜躂,連摸魚摸蝦都不讓了,就怕跟去年那樣,一病就再也起不來了。方怡也是納悶了許久以後才明白人們心底對瘟疫的恐懼。

  三人這回是徹底的大豐收,下山時,因為擔心村裡人看到,整的跟做賊似得,方怡在前頭放哨,瞧見四周沒人,這才招招手,趙立夏跟趙立秋就貓著腰迅速地跑到她身邊,然後繼續蹲下。方怡很想笑,卻又覺得很可悲,因為若是他們打了野味的事兒被人知道,絕對會有人上門,連偷帶搶,這就是家裡沒有大人坐鎮的淒涼,方怡體會過無數次。

  許是他們運氣好,許是村裡人都忙活著春播,這一路都沒瞧見有個人影兒,順利的到了後院兒,趙立秋正要拍門卻被方怡按住了:「好像有人。」

  三人側著耳朵貼在木門上,果然就聽到有大人的聲音,方怡皺了皺眉,比劃著讓他們先把東西放到隔壁她家裡去。所幸兩家隔得近,輕手輕腳地過去也沒人瞧見,趙立夏放下東西,準備翻牆過去,方怡伸手推了推後院兒的門,發現居然一推就開了,原來門栓不知何時壞掉了,方怡暗道幸虧發現了!連忙招呼兩人抬東西進院子,把那麂子放到牆腳,又移了幾捆柴擋在上面,把野菜全部倒出來,挑了些半老的放到簍子裡,蘑菇也拿下來了,這才又重新背上,那半簍子枇杷一早被趙立秋藏好了。

  收拾好一切,方怡讓趙立夏拿筷子把後院兒的門插上了再翻出去,一面說一面囧囧有神,這種教漢子爬自己家牆的感覺真的很微妙啊!雖說那漢子還是個孩子……

  趙立夏似乎對此毫無壓力,十六歲的少年正是身體素質頂好的時候,能蹦能跳的,不多時就把事兒搞定了。三人這才又摸回趙家的後院兒拍門。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是趙立年,小傢伙是個機靈的,看到趙立夏立刻撲上去要抱,然後摟著趙立夏的脖子小聲地告狀:「里正說要把別人家的孩子送我們屋裡呆著!」末了又撒嬌道,「我不喜歡牛子他們!辰辰也不喜歡,三哥和苗苗也都不喜歡!」

  方怡失笑,這小子倒是機靈!

  還不等趙立夏開口,里正就穿過堂屋過來了:「立夏你們回來了。」

  趙立夏連忙應了聲,把趙立年放下,又取下簍子,拍拍身上,這才迎上去:「叔你來了咋不早說,我就不出門了。」

  里正笑瞇瞇的:「也沒啥事兒,我在地裡沒瞧見你,所以過來瞅瞅。」說著,探頭看了眼竹簍,「去挖野菜了?」

  「是啊,叔,去屋裡坐,立秋,去給叔倒碗水。」趙立夏把里正往屋裡引,他對里正還是很感激的,里正幫了他們兄弟幾個不少忙。

  里正擺擺手:「不喝啦,你家三小子都給我倒了好幾碗,我都快坐不住了。」

  一旁的趙立冬得意地衝趙立夏眨眨眼,他就是故意拚命給里正灌水,讓他尿急坐不住!

  趙立夏只當沒看到:「叔,您有啥事兒。」

  里正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記性,是這樣,村裡如今不是都忙著春播呢,家裡的小孩兒也沒人管,往年還有些個老人瞧著,如今,哎!」

  唏噓了一會兒,里正繼續說:「這不,怕小孩兒不懂事亂跑病著了,所以想要把他們集中起來,讓他們一起玩兒,也算互相看著點兒。」

  趙立夏只當沒聽出里正的畫外音,道:「我這幾個弟妹都是懂事的,從不亂跑,應該不用去了吧。」

  里正點點頭:「這我知道,村裡頭大家都知道你們家和方家兩個都是頂乖的孩子。這孩子聚在一起,也要有個領頭的人約束這他們才行,所以我想啊,讓你們家立冬負責看著這些孩子,都坐一起,唸唸書,講講故事什麼的,豈不是很好?這樣一來,也不怕那些小子欺負了這幾個小的。至於地裡的活兒,孩子你替他們看著了,活兒他們還不幫把手啊?這樣你也輕鬆不是?你看咋樣?」

  若說開始方怡聽不懂里正的意思,到這會兒她算是明白了,這是拐著彎兒地想讓方辰教那些孩子三字經啊!

  還唸唸書,講講故事,這村裡頭識字兒的連半個巴掌都沒有,除了老族長那兒的一本族譜和方家箱子裡的藏書,整個趙家村也找不出個寫了字兒的紙片兒來,拿什麼書念?拿什麼故事講?

  方怡心裡冷哼,這里正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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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17 01:18 AM

第十四章:心裡話

  趙立夏聽了里正的話,把懷裡的趙立年遞給趙立冬,讓他們出去玩兒,把里正請到桌邊坐下,這才道:「叔,你是為我們好我知道,可這事兒,我覺得不成。」這一開口,讓方怡心裡踏實不少。

  里正似乎並不意外,他看了旁邊的方怡一眼,這才衝趙立夏笑著說:「怎麼個不成法?你說給我聽聽。」

  趙立夏道:「叔,我爹是獵戶出身,村裡頭的人怎麼看我們家人你也是知道的,立冬自己都毛毛躁躁的,讓他照顧別家的孩子,萬一磕著碰著,我們家擔不起這罪。」

  里正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抹了去,他沒想到趙立夏一開口就抬出了他死去的爹,而且說得在情在理,讓他之前想好的滿腹的話都沒了說法,能說什麼呢?

  看里正的表情趙立夏就知道自己這番話說的有些重了,但是不重不行,他們一群孤兒,惹不起那些人家的。村裡的壯漢去年倒下不少,如今孩子都成了寶,一旦有個什麼事兒,拿刀上門都不是沒可能的。

  屋子裡靜悄悄的,能清晰地聽到外頭幾個小孩兒打鬧的聲音,里正琢磨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立夏,這事兒,是叔考慮的不周到,你就當叔啥都沒說過,啊,也別往心裡去,叔就是看你們一群孩子,這不馬上就要春播了,所以想著讓別人幫襯一下。」

  趙立夏連忙道:「叔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是好意。去年不是幫我介紹了幾個人秋收嗎?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今年再來幫我春播,就這兩天就會過來了,沒事兒的,你別擔心。」

  聽到這話,里正又想起了去年秋收時候鬧的事兒,不由又是一陣歎息,暗想這趙家幾個孤兒是被那幾個不成器的叔伯嬸嬸給弄怕了,所以只想跟村裡人掃得遠遠的。當下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叮囑道:「那行,有啥事兒你再來找我,叔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但絕對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叔快別這麼說!要不是你,我們這會兒怕是連個家都沒了!這恩情,我們記在心裡的!」

  趙立夏說的十分誠摯,再配上那張陽光的臉,讓里正的心裡彷彿喝了一杯熱茶,暖呼呼的,相當的舒坦,只覺得這群孤兒他沒有白幫!剛剛被趙立夏強硬拒絕的那點兒不滿也頓時煙消雲散,還只是群剛長大的孩子啊。

  里正又說了會兒話,這就要走了,趙立夏一路送他到門外,眼瞅著四周沒人,里正扯著趙立夏的手把他往身邊拉了拉,湊到他耳邊低聲說:「立夏,叔有幾句交底的話要跟你說,這話可不能跟別人說,就算是立秋也不行。」

  趙立夏點頭保證:「我誰也不說。」

  里正又看了看四周,這才繼續說:「這第一,你剛當家,花錢不能大手大腳,我知道你爹這些年下來也攢了點兒,但這錢你將來兄弟幾個還要娶媳婦,還要過日子,不能一下子就漏個底兒朝天了,你之前為了方怡請了兩次大夫,如今人好了我才說,以後可不能這麼胡來,你見過村裡誰發個熱就要請大夫的?」

  不管心裡怎麼想,趙立夏還是一臉誠懇受教地點頭應了。

  里正又說:「這第二,剛當著方怡的面我也不好多說,我先前之所以提那個事兒,就是想要方辰教教其他孩子認認字兒,可惜你給推了。不過也不要緊,別家的孩子顧不上就算了,但是你家幾個,可要好好學著!我瞧著立冬立年都是機靈孩子,認字兒肯定快!你有空跟他們說說,讓他們多問問方辰,多認點兒字,學個算帳什麼的,將來去城裡隨便某個差事也比在土裡刨食兒強吧?」

  趙立夏點頭稱是,沒有多說什麼,他看出里正對方怡有點兒意見,下意識就不太想讓里正知道方怡是個有主見的,怕里正更不喜歡她。在這村裡,女人是不能有主見的,之前方怡的娘就是因為識字兒有主見,被村裡其他女人見著就罵,罵的可難聽了。

  里正很滿意趙立夏的聽話,終於說到最關鍵的地方了:「這第三,你要好好跟方辰親近,平日裡也不用指使他做事兒,他要愛讀書就讓他讀書去,這孩子以後若是出息了,你跟他親近些,以後會有好處的。若是一事無成,那也賴不到你身上,畢竟你也沒耽擱了他讀書。」

  這番話聽在趙立夏耳朵裡,著實有些不舒服,前頭剛說要防備方怡,這會兒又要親近方辰,人家可是親姐弟!可趙立夏也知道里正這是為他好,也許還是為了趙家村兒好,畢竟方辰若是出息了,趙家村兒在這十里八鄉也就更有名望了。

  不過趙立夏的面上還是一副很認真的神情,看得里正愈發的滿意,只覺得果然什麼樣的老子生什麼樣的兒子,趙立夏的爹當初也是個實誠憨厚的,這樣的人幫起來也有勁兒不是。

  目送里正走出老遠,趙立夏這才歎了口氣,揉揉有些僵硬的臉頰,正要轉身,卻聽到身後傳來方怡的聲音:「里正跟你嘀咕什麼呢?」

  方怡就知道里正在屋裡話沒說完,故意等著他走了才來嚇唬趙立夏,果然就把他嚇了一跳,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也,也沒什麼,叔說辰辰將來是個有出息的,讓我平時對他好點兒,別讓他幹活兒。」

  這話說得中聽,方怡微微翹了翹嘴角,隨即又壓了下去:「就這個?說這麼久?」

  趙立夏苦著臉:「還問了些春播的事兒,我說我請了人來幫忙,他讓我錢省著點兒花。」

  方怡盯著趙立夏看了會兒,直看得他紅了臉,才淡淡丟下一句:「還不快來收拾東西。」

  趙立夏吶吶地應了,回屋把門都栓好了,才從後門兒過去把東西又拖了回來,看到麂子的時候,家裡幾個小的看得兩眼發直,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一副立刻就要撲過去生啃了麂子一樣,方怡連忙舀水洗了一把枇杷讓他們先解解饞。

  小傢伙們聽到晚飯有肉吃,那股子高興勁兒甭提了,想要歡呼卻被方怡警告不能讓人知道,只得拿爪子捂著嘴,一個勁兒點頭,那一雙雙黑亮的眼睛笑得彎彎的。

  本來去小溪邊處理屍體最好不過,可是太不安全,容易被人發現。反正這麂子也死了一陣子了,沒多少血,處理起來方便,趙立夏就在院子角落清了塊地方弄,趙立秋和趙立冬給他打下手。方怡被趕到前院兒陪三個小的玩兒去了,她撇了撇嘴角,暗想不就是殺只動物麼,她在菜場看多了,才不會被嚇到,心裡卻有股子淡淡的暖意,這種被人關心護著的感覺,真不錯。

  方怡也沒閒著,把山裡採回來的蘑菇拿出一個小的,琢磨著抓隻雞試試有毒沒毒。

  後院兒,趙立夏挽著袖子,勁頭十足,趙立秋聽著前院兒雞飛狗跳的動靜兒,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趙立冬:「立冬,你去瞧瞧怎麼了。」

  「沒事兒,別去,拿個盆過來。」

  「哦。」

  趙立夏跟在趙爹身邊多年,手藝早就學到家了,先剝皮再開膛破腹,最後卸肉,動作麻利的很,趙立秋也有模有樣地幫忙,趙立冬就徹底是個端盆子跑腿遞工具的。

  處理完麂子後,趙立夏把後院兒染了血的那一片兒土鏟到一起,拉到屋後面挖了個深坑埋了進去,踏平土,回屋又從井裡打了兩大桶水,把麂子肉都浸在水裡。

  正忙著,就見趙立秋憋著笑跑過來:「大哥,方怡姐剛在抓雞呢。」

  趙立夏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那抓到了嗎?」

  趙立秋笑瞇了眼,搖頭:「還沒呢,方怡姐怒了,說回頭抓著了一定要宰了吃!幾個小的給她打氣兒呢。」

  「呵,吃就吃吧,雞蛋攢的差不多了,回頭讓楊嬸兒幫我們瞅瞅,再孵些小雞來。」

  「哎喲,有哥這句話就夠了,我這就去幫方怡姐!」趙立秋說著,人已經躥出老遠。

  趙立夏笑著搖搖頭,又打了桶水開始洗內臟。

  「立夏哥,我幫你。」方辰不知何時來到了後院兒,這會兒正捲著袖子呢。

  趙立夏看了眼乖巧地方辰,笑了笑:「那好,你幫我舀水。」

  「好!」方辰跑到水缸旁邊,拿了個舀子過來,一勺一勺的往趙立夏面前的木盆裡舀水,小臉兒可嚴肅了。

  等趙立夏說停,方辰這才停了,站在一邊看趙立夏忙活,好奇地問:「立夏哥,這肉為什麼要泡在水裡?」

  「麂子死的時間長了,沒放血,得用水泡泡,不然有腥味。」

  「哦,那要泡多久啊,晚上能吃麼?」

  趙立夏笑著點頭:「能!」

  方辰這才抿著嘴笑了,兩個小酒窩嵌在嘴邊,小模樣可愛極了:「立夏哥,你真好!你跟姐姐是最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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