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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0:53 AM

安瑾萱 -【元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10-29 10:20 PM 編輯

【書名】:元娘

【作者】:安瑾萱

【內容簡介】:

  前世為母報仇,她拼盡全力,不惜手染鮮血,魚死網破。

  當重生而回,她終才明白,生命的價值並不在於復仇。

  這一世,她是元娘,元為新生,元為初始,她要如海棠明艷絢麗,必當驕陽盛綻,活出精彩!

  PS:言情很甜,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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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0:58 AM

第一卷

  白雲飄兮輕若絮,生如夢兮淡如雲

第一章 背叛

  最近京城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寧平侯夫人趙氏將繼母王氏約去清涼山,後將其殘忍地殺害。寧平侯的愛妾,亦是王氏的女兒,得知此事後震怒之下將親姐姐告上了衙門,要為生母討回一個公道。

  雖然這件事的真相尚未有定論,但因為寧平侯夫人與繼母素來不睦,儼然已經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談資。

  北風呼嘯地吹著,雪花如鵝毛般簌簌飄落,隨著勁風漫天翻捲,模糊了前方的路途。

  亦萱由兩個丫鬟攙扶著,一襲正紅色的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在這漫天冰雪中顯得格外的刺目,穿著木屐的雙腳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方走去。

  風就像利劍一樣刮著人嬌嫩的臉蛋,那簌簌的雪花落在人的頭髮上,衣服上,更是透骨的寒冷。

  研碧緊緊扶著亦萱,眸中露出心疼和擔憂,她緊了緊亦萱的披風,拉過她冰冰涼涼的手,哽咽道:「夫人,真要去嗎?」

  亦萱似是嘲諷地笑了笑,微啟唇,淡淡道:「與其等府尹大人親自來侯府請我,不如我先去拜訪。」

  她的雙眸無波無痕,如古不變的千年古井,望著那看不到盡頭的前路。

  這場大雪整整下了五天,將京都染成了一片白色,明明是明亮的色彩,她卻覺得四周一片昏暗,不見一絲光亮。

  芮旭的眸中閃過一絲掙扎,她握緊亦萱的手,冰涼的刺骨寒意滲透到她的體內,凍得她一個激靈。

  「夫人,無論如何我們都會保住你的!他們沒有證據,不會拿您怎麼樣的!」

  芮旭的聲音鏗鏘有力,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亦萱轉頭看了看她烏黑髮亮的眸子,心中微微酸痛,如玉般的手指將兩個丫鬟的手攥的更加緊。

  她們三個都知道,此次這一去,怕是再不能回來了。

  可是她不後悔,她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若要上天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定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決定!為了母親,為了報仇,她別無他選!

  堅定了決心,縱然前方的路再難走,她也要一步步走下去,不會讓自己臨陣脫逃。

  到達府衙門口時,早有人在那裡等著她。

  趙亦柔披著桃紅色妝緞狐褶子大氅,頭髮被寒風吹得凌亂不堪,臉色極盡蒼白。

  她的身後站著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看到她出現,瞳孔微微緊縮,原本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片痛心和失望。

  「趙亦萱!你竟自己來了!」尖銳忿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亦柔臉上一片猙獰狠辣,看著她的眼神似要將她千刀萬剮。

  亦萱凝眸看著她,眸中全是森冷和不屑,她啟唇,嘲弄道:「我不來還等著你叫人去抓我?趙亦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心思,你是恨不得我逃,這樣你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我死。」

  王麗盈的死,趙亦柔根本不可能找到證據,她這麼做,無非是想藉官府的手弄死她罷了!

  可就算是死,她也絕不是這樣去死!

  看著趙亦柔瞬間扭曲的蒼白面容,她冷笑一聲,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朝前走去。

  「亦萱,真是你做的?」身後傳來男子冰涼的語聲,帶著濃濃的失望和哀痛。

  她的腳步一頓,沉默片刻,終究沒有回頭。

  已經回不去了,再多的解釋也無濟於事,在他娶了趙亦柔的那一刻起,她對他,早已經心寒如冰了。

  沿著府衙長長的青石方塊走道,看著那樣威嚴氣派,讓人腿軟的建築,亦萱的心卻是異常平靜的,早不像多年前第一次來時那種又怕又憤的心情。

  當年她查出了母親死亡的真相,因為憤怒,便不管不顧地來府衙告狀伸冤,結果不僅沒有伸成冤,還反而搭上了自己的名聲,落了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名聲。

  可是如今,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場景,不同的是她從原告變成了被告,當初那個殺人犯變成了受害人。只是不知道,結局是不是還一樣,她是不是會繼續落得一敗塗地?

  想到這兒,亦萱慘淡地笑了笑,就算她贏了又如何?一切都回不去了,從那個女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所有的幸福便全都毀了。

  「安氏亦萱,有人告你謀殺繼母,還企圖殺了這幾個丫鬟滅口,你可認罪?」跪在堂前,府尹的厲喝在耳邊響起,尖銳刺耳。

  「認罪?」她抬眸看著那幾個趙亦柔找來的丫鬟,唇邊露出譏諷的笑,望著人的眼眸深得一望無底,波瀾不驚。

  「我為何要認罪?就憑這幾個丫鬟的片面之詞?府尹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找幾個人做偽證,這些您不是最清楚嗎?」

  嘲諷的聲音涼涼傾斜而出,好似冬日結冰的湖面,看似無波無痕,實則噙含蝕骨寒意。

  還以為這是三年前嗎,縱使她找到了王麗盈殺害母親的證據,卻依舊被人死死地踩在腳下,無法喘息!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自己像案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

  府尹大人顯然被噎在了當場,一張臉青紅交加,異常難堪。

  亦萱勾唇輕笑,眸帶諷刺,冷冷地看著府尹,繼續道:「那日威遠將軍恰好也在清涼山上,我沒有殺人,他可以為我作證!」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威遠將軍是誰?那可是皇上如今最器重的人!他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不僅能領兵打仗,更是足智多謀,睿智無雙!如今新皇能身登九五他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傳言皇上已有意封他為王,是所有重臣競相巴結的對象!

  這樣一個權傾朝野,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豈是他們能召之即來的?

  趙亦柔捧著金琺琅九桃小暖爐的手漸漸收緊,指關節微微泛白,臉孔猙獰扭曲。

  「姐姐真會開玩笑,威遠將軍政務繁忙,豈會為了你親自跑一趟?姐姐……」她水眸微轉,一絲陰狠從中劃過,輕笑道:「既然這些丫鬟姐姐懷疑是被收買,那姐姐自己的丫鬟呢?她們可是對姐姐忠心耿耿,想必是旁人收買不得的吧!」

  亦萱冰冷的眼神朝她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眸中的忿恨和得意。

  「我們自然知道實情,實情便是趙夫人的死純屬意外,與我家夫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研碧本來害怕,被逼到絕境卻生出了一股孤勇,豁然抬頭迎向趙亦柔,堅定決絕。

  「光憑你片面之詞豈能令人信服?芮旭,你說,趙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她這一句話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芮旭身上,亦萱亦轉眸看去,眼神透著股冷意。趙亦柔不傻,若沒有把握,她不會做這樣無謂的糾纏,只怕是……

  指尖微微一抖,她看著芮旭不斷顫抖的身子和越埋越低的腦袋,心中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芮旭姐姐,你怕什麼?!夫人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我們問心無愧!」研碧皺眉嚷道,她不明白為何比她膽子大比她更勇敢決絕的芮旭此刻卻如此慌張?

  芮旭渾身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卻已經是淚眼朦朧,臉上濕了一片,眸中的掙扎和愧疚清晰可見。

  「芮旭姐姐!」研碧也心生不安,倉惶叫道。

  芮旭撇開臉,不敢去看她,聲音透著股清冷,道:「研碧,對不起,我不是你,我沒有辦法昧著自己的良心撒謊。夫人她,確實殺了人。」

  隨後又對著亦萱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決然道:「夫人!奴婢對不起您!」

  亦萱只覺得一瞬間如墜冰窖,渾身發著寒。

  她之前就奇怪趙亦柔怎會知道當日清涼山上的事兒,卻原來是因為這樣!

  「這是我家夫人和清涼寺小僧互通的信件,裡面清清楚楚寫了夫人的安排,奴婢不敢撒謊。」芮旭從懷裡掏出一沓信件,聲音雖然顫抖,卻透著果敢和決絕。

  亦萱看著芮旭決絕的臉,想起她剛剛還信誓旦旦地對她說,「夫人,無論如何我們都會保住你的!」

  門外的輕陽透過薄透的宣紗斜斜灑了進來,夾雜著風雪,襯得芮旭臉上的愧疚和慘淡格外的諷刺。

  「安氏亦萱,你還有何話說?!」

  府尹的色厲內荏,證人的言之鑿鑿,信件上的白紙黑字,都讓她辯無可辯,毫無退路。

  亦萱微微閉了閉眼,斂下心中奔騰的怒火和憤恨。

  早就料到會走到這一步,趙亦柔既是想要她的性命,定不會無功而返,她下定決心來到這兒也是沒有打算回去。

  魚死網破又如何?為了報仇,她可以捨下一切!

  只是,沒有料到芮旭的背叛,雖然那顆心早已經堅硬的如同磐石,但芮旭的背叛還是生生在她的心上剮了一刀,呼嘯的寒風貫穿而入,不痛,卻冷得冰寒刺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02 AM

第二章 復仇

  「我可以給寧平侯夫人作證,她並未殺人。」

  清越平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好似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給黑沉沉的天劈開了一道閃亮的口子。

  亦萱回頭看去,便見一人站在門外,墨色的錦緞衣袍在風中翻轉鼓舞,合著漫天的飛雪清風,緩緩走了進來。

  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雙眸,削薄輕抿的唇,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讓人不自覺地心悅誠服。

  「威遠將軍!」

  眾人皆從震驚中回神,驚呼中猶自帶著不可思議。剛剛亦萱說要威遠將軍作證,誰都以為是一個笑話,卻不曾想他竟然真的來了!

  「府尹大人,我可以給寧平侯夫人作證,她並未殺害徐夫人。那一日我恰好路過清涼山,親眼看到徐夫人失足跌落山崖,與寧平侯夫人沒有半點關係。」

  低沉渾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亦萱才剎那間回過神來,她看著這個權勢滔天的男子,臉上的錯愕清晰可見。

  能做到順天府尹這個位置,那見風使舵,隨機應變是最基本的本領,只見府尹大人理了理官袍,施施然從堂上走了下來,諂媚著臉道:「既是將軍親眼所見,那寧平侯夫人必是無辜的。」

  「不!不可能的!明明是她殺了母親!明明是她!你在說謊!」趙亦柔哪裡料到會有這麼一齣,當即氣紅了雙眼,猙獰著雙目尖聲叫道。

  威遠將軍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對著她身後猶自錯愕的安允,淡淡道:「寧平侯爺,韓王企圖謀反已然落網,你與韓王交情素來深厚,還是去見見韓王最後一面,這種內宅小事何足掛齒?」

  他的聲音雖平緩淡然,卻透著股不容置喙的威嚴和強勢。

  安允神色一震,身子頓時僵在原地,許久才將視線落到亦萱身上,眸光銳利如箭,似要把亦萱看出一個洞來。

  「趙亦萱!是你?!」震驚、錯愕、不可思議錯亂交織,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是我。」亦萱呆呆地笑了聲,眸中帶著恍惚。

  她早就說過,今日一來,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回不去了。

  「寧平侯爺,韓王怕是還等著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威遠將軍側身擋在了亦萱的面前,不容置疑地說道。

  趙亦柔亦是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她頓時血紅著雙眼,撕心裂肺地叫道:「趙亦萱!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有報應的!」

  尖銳的聲音刮擊著亦萱的耳膜,撞擊著她的靈魂。

  報應?

  她怕什麼報應,從她不顧夫妻情分將侯爺勾結韓王的證據交給威遠將軍,從她害的趙亦柔小產再也無法生育,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害怕!

  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沒有錯,王麗盈害死母親,侯爺背叛她,趙亦柔搶走她的一切,她不過是討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沒有錯!她根本不怕報應!

  她應該歡喜!那些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全都受到了懲罰,她必須歡喜的!

  可是為什麼,心卻像死灰般再也無法波動?

  身子有些搖搖欲墜,差點要摔落在地。

  背後伸出一隻用力的手臂,穩穩扶住了她。

  鼻尖傳來淡淡的椒蘭香,亦萱推開那人,垂眸,問道:「你怎麼會來?」

  「謝謝你的那些證據,韓王既除,皇上很高興。」那聲音清冷平緩,未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亦萱扯開嘴角,恍惚道:「謝什麼?本就是我願意給你的,倒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來救我,謝謝……」

  雖然她並未感覺到一點開心。

  不知道是怎麼恍恍惚惚走出了衙門,只是站在府衙門外,潑天的明亮朝她面上襲來,讓她一陣暈眩。

  母親,我終是為你報仇了,我終是為你報仇了!

  她用盡全力地笑著,努力讓自己變得歡喜。

  「夫人……」研碧緊緊扶著她,聲音透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害怕。

  亦萱轉眸去看她,唇邊綻放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研碧!」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握住了她的手,全身上下都抑制不住地顫抖。

  到頭來,她只剩下研碧了,從前她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消失殆盡,只剩下研碧,只剩下她了!

  研碧感覺到了她的害怕,也緊緊回握住她,眼眶微微泛紅,哽咽道:「夫人,我們回家吧!」

  家?她的家在哪裡?

  寧平侯府嗎?她將那些證據交給威遠將軍,難道還指望他會放過侯府?

  趙府嗎?自從母親死了,那裡早已經不是她的家。

  哈哈哈,原來她縱使贏了也已經無路可去,天下之大,再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夫人……」耳邊傳來研碧擔憂的呼喚,亦萱卻覺得恍恍惚惚,分辨不清。

  「研碧,你先走吧,我要去找我母親了。對了,我的嫁妝,我的嫁妝被埋在了清涼山腳下的槐樹下,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東西,你去找出來,好好,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伸手推開了研碧,踉踉蹌蹌地朝前跑去。

  「姑娘!你在說什麼?你要去哪兒?夫人已經不在了,你要去哪裡?」

  母親,已經不在了嗎?

  她笑著,不,不會的,母親一定還在的,母親一定在等她回去的。

  拼了命地往前跑去,不管不顧,卻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胸腔內一陣劇烈的疼痛,一口鮮血從口中噴灑而出。

  灼熱的鮮血灑在素白一片的雪地上,好似開出了朵朵絢麗穠艷的海棠花,美的驚心動魄。

  亦萱唇邊綻放出一抹笑容,在蒼白的臉上顯得觸目驚心。

  趙亦柔,原來這毒藥毒性這麼烈!

  只是,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死在你的手裡!

  神智越來越恍惚,耳邊研碧的驚呼已然聽不清楚,她下意識地往胸口摸去,拿出一根素銀絞絲丁香花卉的簪子,那是母親死前帶著的髮簪,是她留下的對母親唯一的念想。

  「母親,母親……」

  手裡握緊了髮簪,看著眼前絢麗的紅,她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小時候,扎著雙髻,額前覆薄薄的劉海,穿鮮艷俏麗的漂亮衣裳,在海棠花從中無憂無慮地玩鬧。

  「小小姐,小小姐,您千萬慢一點,慢一點誒,老奴快要追不上您了!」頭髮花白的嬤嬤邁著艱難的步伐,氣喘吁吁地朝她招手。

  她不理,依舊跑的飛快,白胖的包子臉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明媚生輝。

  「元娘,你又混鬧了,嬤嬤年紀大了,你可不能折騰她。」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溫柔恬淡的聲音,雖是訓斥的口吻,卻飽含濃濃寵溺。

  她頓住腳步,興沖沖地回眸,便看到海棠花從中盈盈而立的秀美女子。白瓷溫玉般的肌膚,烏油油的秀髮綰成簡單的月華髻,僅別一隻素銀色絞絲花卉丁香簪,月白折枝落梅花卉綾襖,湖水綠細折兒月華裙,眉梢眼底俱是溫婉柔美。

  她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意,湖水般的眸中星光熠熠,伸出肥短的手臂,風一般朝女子奔了過去,『咯咯』大笑道:「母親,母親!」

  突然,一陣風吹過,帶起了院子前濃稠嬌艷的竹節海棠,母親的身影卻開始模糊,漸行漸遠。

  「母親!母親你要去哪裡?」她著急地追趕過去,小臉上倉皇盡現。

  「元娘,母親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在家要乖乖的,要聽爹爹的話,不準調皮,等母親回來帶桂花糖糕給你吃,好不好?」母親的聲音飄渺朦朧,好似來自悠遠的山谷。

  她嚇壞了,拚命搖著頭,雙髻上的流蘇丁香花鈿叮鈴作響。

  「不好,不好!母親,你別走!母親,你別走!」

  想要拚命地追過去,腳下卻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手臂磕在碎石塊上,鮮血流了滿地,鑽心的疼。

  「母親!」她厲聲尖叫著,冷汗涔涔地從床上坐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08 AM

第三章 重生

  喉嚨裡火燒火燎地痛,亦萱揪緊自己胸前的衣裳,神智恍惚地看著眼前密密垂散的粉紅色床幔。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玉蘭花香,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熏香。

  粉紅色床幔?玉蘭花香?

  自從她嫁給侯爺之後便再也沒有用過這些東西。

  一定是在做夢吧?

  亦萱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粉色的床幔依舊在微風中輕輕飄蕩。

  她心裡有些慌張,忙撩開床幔朝外看去。

  精緻小巧的女子閨房,櫸木造的床榻,嶄新的梨花木衣櫃,鐫刻著八仙過海的紅木圓桌以及同套的臉盆架子和梳妝台,菱格窗戶上還貼著富貴雙喜四蝴蝶剪紙。

  床頭纏枝牡丹翠葉香爐裡飄散出清新宜人的玉蘭花香。

  這些裝扮太似她從前做姑娘時閨房的裝扮,亦萱心中微驚,她這是在哪兒?

  她記得她服了毒藥,出了衙門的時候毒發跌落在了雪地裡,隨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難道是有誰好心救了她?

  會不會是威遠將軍?

  想到這兒,亦萱從床上一躍而起,趿了擺放在床下的半舊淺粉色繡花鞋,打算去屋子外面看看情況。

  可是剛跳下床榻,亦萱就被自己給怔住了,她站起來,小小的身子只過了床榻半腰。

  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甚,好像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她看著透過菱格窗戶照射進來的潑辣烈陽,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明明是冬天!明明是不見一絲陽光的雪天!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日頭?!

  「研碧!研碧!」她驚恐著,慌亂無措地叫道。

  她這兒在哪兒?她這是怎麼了?

  「姑娘,你醒了?!」門外的簾子一挑,露出一張俏生生的蘋果臉。

  圓溜溜的眼睛,白白的皮膚,穿著果綠色夏衫的小丫鬟匆匆走了進來。

  「你怎麼自己下床了?是不是要喝水啊?身子好些了嗎?頭還疼不疼?」

  嘰嘰喳喳地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她拽到一旁的海棠錦繡墩上,再『蹭蹭蹭』地跑去圓木桌旁倒了一杯水,完全不給亦萱說話的機會。

  「姑娘,給,喝水,我去找嬤嬤過來。」

  黑漆團花雕繪小茶盅遞過來,亦萱看著眼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丫鬟,驚恐著雙目愕然無語。

  「瑞珠!」

  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發出一聲尖叫。

  怎麼會是瑞珠?!

  那天她在清涼山在和王麗盈爭執間,王麗盈突然掏出匕首想對她不利,是瑞珠!是瑞珠衝過來救了她,自己卻被王麗盈一刀插入了腹部。

  也是因為瑞珠的死,泯滅了她內心最後一絲掙扎,義無反顧地將王麗盈推下了山崖。

  對!這些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沒錯的,不會錯的!

  瑞珠她死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此刻瑞珠卻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還……小了十歲的樣子!

  錯愕震驚恐慌無措,所有的情緒錯亂交織,讓她一時間無所適從。

  「姑娘,你怎麼了?」瑞珠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眸中透著擔憂和害怕。

  死死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痛,痛的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會痛,證明不是夢。

  「呀!姑娘,你傻了?幹嘛掐自己的大腿?」瑞珠忙上前,伸出小手揉了揉她的大腿,嘀咕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傻傻的,不會摔壞腦子了吧?」

  亦萱卻沒空管那麼多,此時此刻,她心中太過震驚,有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在腦中形成。

  「哎呀呀,我們小小姐醒了?可擔心死嬤嬤了,來來來,讓嬤嬤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門外走進來一個溫和慈愛的老婦人,滿臉寵溺地走到她身邊,哄小孩兒般地將她摟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唔,還好,包已經消了。你這小潑猴,沒事學人家爬樹,看看摔下來了吧?幸好沒什麼大事,否則大家都要擔心死!」

  「胡嬤嬤……」亦萱喃喃低語,眼睛一片酸澀。

  胡嬤嬤見她要哭,立刻哄道:「沒事了沒事了,咱們長大了,不能亂哭鼻子,以後注意點就好啦,我們再也不爬樹了對不對?一會兒嬤嬤就去幫你打那棵樹,讓它害我們小小姐摔下來,該打!咱們不哭,啊?」

  亦萱破涕為笑,心中微暖。

  胡嬤嬤是母親的乳母,這世上只有胡嬤嬤才會這樣跟她說話,不論她多大,胡嬤嬤總是把她當成無知的小孩。

  只可惜,母親逝去之後,胡嬤嬤因為悲傷過度不久也跟著去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這樣哄過她了。

  亦萱眨眨酸澀的眼,看看瑞珠,再看看胡嬤嬤。

  真好!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縱使是夢,她也不要醒來!

  「嬤嬤,我要照鏡子!」聲音也帶著小女孩特有的清澈純凈。

  胡嬤嬤大笑,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羞羞臉!原來我家小小姐是擔心破相啊?放心,可好看著呢!」

  坐在梳妝台前,亦萱看著菱花鏡中的小女孩,雪白的皮膚,湖水樣的清澈大眼,小巧挺立的鼻子,薄薄的櫻唇,鬟髻精巧,垂髫如絲。

  這是……

  十歲左右的她。

  心神微微晃動,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從心底蔓延開來。

  從她狠下心腸決定毀掉一切的時候,她就沒有想過活下去,她求仁得仁,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人有時候,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根本沒有想到她還能活著,還是以這樣一種姿態活著!從前她失去的此刻卻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叫她震驚失措!

  眼淚猝然墜落,心中的酸澀和痛楚一波波席捲而來。

  「哎呀,我的小小姐!怎麼又哭了呢?不是很好看嗎?」胡嬤嬤掏出帕子擦擦她淚濕的臉,柔聲哄道。

  「姑娘今日好生奇怪,嬤嬤,她不會摔傻了吧?」瑞珠很擔憂。

  胡嬤嬤瞪她,「胡說八道,大夫不是來看過說沒事嗎?只要醒來便好。」

  話雖這麼說,但看著亦萱的眼眸也隱隱露出擔憂。

  小小姐平日裡最是沒心沒肺,堅強樂觀,就算是流血也絕不流淚,哪像現在,哭的這樣傷心!

  「嬤嬤,母親在哪裡?我想母親了。」

  亦萱裝作沒聽到她們的話,拿過胡嬤嬤手中的帕子,胡亂在臉上擦了一通,盡量扯出笑來,心卻微微顫抖。

  希望一切還沒有發生,希望一切都來得及挽回。

  胡嬤嬤失笑,「原來是想夫人了,今日是你外祖母忌日,夫人回徐府了。本說帶你去,誰知道你個小潑猴從樹上摔了下來,可把夫人嚇死了,幸好大夫說你沒事,否則夫人哪能安心回去?」

  「哦!」亦萱點點頭。

  外祖母忌日?她記得外祖母的忌日是七月初八,只是,這到底是哪一年的七月初八?

  王麗盈是在永慶三十五年十一月初二被父親接進府的,只要現在是永慶三十五年之前,那麼一切就都可以挽回。

  「嬤嬤,外祖母過世幾年了?」歪著腦袋,她期待地看著胡嬤嬤。

  胡嬤嬤摸摸她的小臉,「七年了,傻孩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七年……外祖母是在她三歲那年過世的,這麼說她是重生到了她十歲那年!恰好是永慶三十五年!

  眼眸熠熠生輝,她笑著從錦杌上跳下來,歡喜道:「嬤嬤,我餓了,我要吃飯,我要吃糖糕,吃完了母親就回來了!」

  老天既憐憫讓她回到了小時候,她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胡嬤嬤愕然,這小小姐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不過還是點點頭,道:「好,嬤嬤去做糖糕給你吃,乖乖等著,不準再出去亂跑,讓瑞珠陪你玩翻繩。」

  亦萱窘,她這都多大了還玩翻繩?胡嬤嬤總把她當三歲的奶娃娃!不過仔細回想,上一世的她的確是天真單純,無憂無慮。

  祖母不愛管事,爹爹和母親溺愛,事事皆順著她,所以她不會念書不會女紅,整日裡只知道招貓逗狗,胡天海地。

  但這樣美好的時光,卻只持續到了她十歲那一年,她永遠不會忘記母親死的那一天,天氣陰沉沉地飄著雨,她的世界轟然坍塌。

  閉了閉酸澀的眼,亦萱握緊了雙拳,下定決心:重活一世,她要避開前世禍端,再也不會讓那些悲劇發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14 AM

第四章 祖母

  窗外的陽光斜斜灑了進來,清塵在空氣中飛舞,鼻端的淡淡玉蘭香芬芳宜人。

  亦萱被瑞珠按住,梳頭更衣。

  「姑娘,你摔下來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可苦了二姑娘和三姑娘,老夫人知道是她們帶您去爬樹了,現在正罰她們在佛堂跪著呢!」

  瑞珠是她的貼身丫鬟,從五歲起就跟著她,今年才十三歲,卻總喜歡把自己當做無所不能的大姐姐,說話也多半用訓斥的口吻,對她從不拐彎抹角。

  亦萱前世活潑好動,家中長輩從不管她,偏偏瑞珠愛嘮叨她,因此她並不太喜歡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欠了她太多。

  此刻重新聽到瑞珠的嘮嘮叨叨,心面暖洋洋,回頭沖瑞珠露出一個光華璀璨的笑容,脆生生道:「那我待會兒去求祖母放了她們!」

  瑞珠扭開她的頭不讓她亂動,從掐絲琺琅桃木妝奩盒挑出一對赤金纏絲瑪瑙花小流蘇花鈿插在了她的雙髻上,流蘇細碎,輕輕一動,俏皮可愛。

  亦萱盯著菱花鏡中的自己看,眸中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真好,她終於不再是那個活在仇恨中的趙亦萱,她終於不用在苦海中浮波漂流,苦苦掙扎。

  「等吃完飯再去,順便帶些糕點給二姑娘和三姑娘,可憐她們餓著肚子挨罰。」瑞珠將她拉起來,叮囑道。

  「恩。」亦萱乖巧地點點頭。

  瑞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平時定會說一句「我知道了,你別管」,怎麼今日這般聽話?

  亦萱避開她的眼睛,伸手牽過她的手,道:「瑞珠姐姐,我們去吃飯吧!」

  瑞珠於是不再多想,替她繫上墨玉壓裙,拂了拂裙擺,便領著她出了屋子。

  亦萱和母親徐婉清住在趙府偏西的葳廷軒,母親住正屋素玉閣,她住側屋淺玉閣,淺玉閣雖然小,但卻極其精緻,睡覺的閨房和堂屋用小隔間隔開,再往前去,繞過巨大的水墨山水翠玉屏障,就是吃飯的地方。

  小丫鬟們忙著幫她布菜,亦萱看到了一個並不想看到的人。

  「姑娘,您醒啦?餓了吧?快過來吃飯,嬤嬤燒了你最愛吃的菜。」

  身穿鵝黃色夏衫的嬌俏女孩一臉笑意地跑過來,拉過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亦萱像被電了一下,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眸中冷意漸凝。

  芮旭錯愕,「姑娘,你怎麼了?」說著,將疑惑的目光轉向瑞珠。

  瑞珠搖搖頭,表示不知。

  亦萱看著芮旭和煦的眉眼,想起她那日的冷酷決絕的模樣,身子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她努力了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撲上去撕了她的衝動,穩下心神,重新揚起一抹笑臉,道:「沒什麼,吃飯吧!」

  只是那笑意只留在唇畔,眼底依舊一片冷凝。

  芮旭和瑞珠都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丫鬟,是母親千挑萬選出來陪她作伴的。芮旭的性子和瑞珠相反,她綿軟溫和,樣樣依著她,因此她也最喜歡她,如果不是那日她的背叛,她會一直把她當做最可親的姐姐。

  只是,沒有如果……

  亦萱吃著飯,細嚼慢咽的,席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只默默低頭夾菜。

  瑞珠和芮旭臉上都有明顯的詫異驚疑,姑娘平時吃飯總是嘰嘰喳喳的,不鬧出點動靜她根本吃不了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這麼安靜聽話!

  兩人面面相覷,莫不是姑娘這一摔真把腦袋給摔壞了?

  胡嬤嬤端著桂花糖糕進屋的時候,也被這異常安靜的詭異氣氛給驚著了。

  瑞珠把她拉到一旁,悄悄道:「嬤嬤,我看姑娘是真不大正常,安全起見,還是再找個大夫來瞧瞧。」

  胡嬤嬤也慎重地點點頭,「等夫人回來我再稟告她,咱們先再觀察觀察,可能是嚇壞了。」

  亦萱拈了塊桂花糖糕放在嘴裡,眼睛朝胡嬤嬤她們看去。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現肯定與十歲的自己不一樣,可是十歲時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歪著腦袋細細想了想,腦中出現一個嘰嘰喳喳,活蹦亂跳的小丫頭,鮮活美麗,嬌俏可愛。

  雖然以她現在的心智再也不可能作出那副大咧咧的樣子,但是她還是努力讓自己變得開朗陽光一點。

  「瑞珠!我吃完了!我們去祖母那兒吧!」

  芮旭上前道:「姑娘,我也陪你去吧!」

  亦萱壓彎了眼眸,笑瞇瞇道:「不用了,芮旭姐姐,你留在院子裡等母親,她一回來就去通知我哦!」

  芮旭無奈,只好點頭答應。

  叫瑞珠將糕點裝進食盒裡,亦萱便出了門。

  七月的烈陽高照,亦萱一出門便被潑辣辣地明亮刺得睜不開眼。

  好容易適應過來,她看著曾經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看著院子裡熟悉的一草一木,看著紫藤花架下的鞦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隔著遙遠的記憶撲面而來,令她心中微微酸楚。

  眼淚又開始在眼眶打轉,雖然心酸,但是炙熱陽光下她卻不再覺得寒冷,那顆堅硬如磐石的心好似也要被太陽融化。

  「姑娘,我們走吧!」瑞珠提著食盒出了門。

  亦萱深深吸了口氣,眨眨酸澀的眼睛,點頭前行。

  不管怎麼樣,她已經回來了,她比所有人都多了十年的記憶,只要她用心避開那些禍端,她就一定會幸福的。

  老夫人喜愛清凈,住在趙府東面的壽安堂,離葳廷軒有一段距離,再加上老夫人為人冷言寡語,見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因此亦萱上一世並不太愛跟老夫人親近。每天都是完成任務一樣去請個安,連話都不跟老夫人多說幾句,人便溜得沒影了。

  老夫人以前也曾因為她的頑劣管過她,不過有父親和母親護著,老夫人又不愛麻煩,漸漸也不怎麼管她了。亦萱還曾經為此慶幸過,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老夫人再不管事,她也是趙府默認的最有權威的主子,她有著父親和母親都沒有的決定權。上一世要不是趙亦柔千方百計地討好老夫人,叫老夫人喜歡上她,王麗盈又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地被抬為正室呢?

  這一世,她千萬不能再犯傻,叫個外人捷足先登!

  穿過幾處垂花門,走過翠竹夾道,又過了拱橋,在長廊上行了片刻,繞過假山池便到了老夫人的壽安堂。

  院子裡此刻正跪著兩個年輕婦人,二十五六的模樣,一個穿品竹色滾雪細紗夏衣,一個穿澹澹色羅綢夏衫,雖然只看到了背影,但亦萱也隱隱猜出了她們是誰。

  「是香姨娘和桂姨娘,她們一定是來給二姑娘和三姑娘求情的。」瑞珠說著,想走過去。

  亦萱攔住她,道:「我們只管去求祖母,貿貿然管了她們,祖母會不高興的。」

  瑞珠一想,也對。不過看亦萱的眼神卻愈發奇怪。姑娘平時最愛打抱不平,看到誰受欺負了便要上前管一管,今天倒是淡然。

  進了屋子的時候,老夫人正歪在黑檀木鏨福壽紋圈椅上閉目養神。

  房間佛龕內供著一個白玉玲瓏的雙龍吐珠四腳小香爐,爐上香煙繚繞,前處的案几上放著個塹花卉紋銀托盤,上供著些新鮮果子。

  貼身丫鬟雪玉就坐在一旁的海棠墩上,腿上擺著一本攤開的佛經,口齒清晰,聲音柔和地念著經。

  「祖母……」亦萱試探地微微叫了聲。

  「恩。」老夫人並不吃驚,眼皮都沒掀一下,淡淡應了聲,想必是早有人通報過。

  雪玉站起來福了福身,隨即坐下去繼續念著經書。

  看著這一幕,亦萱想起前世自從趙亦柔進府後,幫老夫人念經的工作便交給了趙亦柔。老夫人是最喜歡念佛聽經的,趙亦柔懂得投其所好,難怪得到青睞。不像她,整日裡只知道傻乎乎地玩,就算趙亦柔進了府也沒有感覺到多少危機意識,直到母親去世才明白過來,不過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元娘是來給你妹妹們求情的?」老夫人清冷的聲音在房間響起。

  亦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抬眸去看老夫人稍嫌冷淡的模樣,給自己加油鼓氣一番,展開一個最甜的笑容,蹭過去,道:「我是來送糕點給祖母的!是胡嬤嬤做的桂花糖糕,可好吃了!」

  老夫人從軟榻上支起身子,睨了她一眼,涼涼道:「祖母老了,不似你們小姑娘,不能吃甜食。」

  熱情受到打擊,亦萱有點尷尬,不過很快調整好情緒,拉著老夫人的衣袖道:「祖母,雪玉姐姐剛剛讀經書讀的真好聽,元娘以後有空也來聽可以嗎?」

  「你願意?這禮佛念經可不像你看起來這麼簡單,一坐就要好幾個時辰,我怕你一刻鐘都待不下去就要溜了。」老夫人倒不是鄙夷,而是實話實說。

  亦萱卻鄭重地點點頭,道:「我願意的,祖母。元娘這次從樹上摔下來,被嚇壞了。元娘以後再也不敢胡鬧再也不敢貪玩了,嬤嬤說念經可以讓人平心靜氣,所以元娘想陪著祖母一起念經,好嗎?」

  屋子裡的人皆詫異地看著她。

  亦萱抿唇,笑看著眾人,目光清澈純凈。

  老夫人卻道:「有這功夫陪我念經,不如多去識字念書,或是習針黹女紅,女孩子便要有女孩子的樣子,明事理懂分寸,將來才能嫁到好人家。」

  亦萱乖巧地點點頭,「元娘明白,以後一定不混鬧了,祖母您放心。」

  老夫人蹙眉看了她半響,才揮揮手道:「罷了,我知道你今日來的目的,二娘三娘罰也罰過了,你去佛堂把她們叫出來吧!」

  說來說去也是不相信她會變得這麼懂事聽話。

  亦萱嘟嘟嘴,心裡挺無奈的,不過也知道過猶不及。她之前的愛玩愛鬧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一下子要別人相信她會變得懂事乖巧的確困難,反正不急,一步步慢慢來吧!

  祖母只生有父親和大伯父兩個兒子,不過大伯父不愛功名愛金銀,早在幾年前便去了江浙從商,不大歸家。她是這個府裡祖母唯一的嫡親孫女,祖母再不喜愛她的性子,也還是關心她的。上一世母親過世後,祖母還想把她接到身邊養,只是她不願離開葳廷軒,這才算了。這一世只要她自己爭氣,趙亦柔便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籠絡祖母,王麗盈也絕不會有機會進門!

  亦萱起身跟老夫人告退,還是讓瑞珠留了一盤桂花糖糕下來。如果她沒有記錯,祖母是很愛吃甜食的。

  果然老夫人只皺眉看了她一眼,卻並未有什麼異議。

  亦萱一走,老夫人便吩咐雪玉,「你去外頭把她們兩個叫進來。」

  她們兩個指的自然是香姨娘和桂姨娘。

  雪玉應聲,卻奇怪道:「大姑娘這回倒沒有瞎纏瞎鬧,也沒有管兩位姨娘的事兒,瞧著懂事多了,看得奴婢怪不習慣的。」

  老夫人啐了她一口,沒好氣道:「難不成她整天打打鬧鬧你看著就舒服?都十歲了,也該懂事了,沒得將來嫁人後還不知輕重,叫婆家看了笑話!」

  雪玉抱頭,嘻嘻一笑,「奴婢自然也是希望大姑娘懂事的!」

  老夫人嘆氣,「但願她真是摔下來嚇怕了,不要過幾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蘭姐兒跟他父親去了江南,我眼皮子底下只有元娘這一個嫡孫女,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可她那雙父母,真是太溺愛了!」

  雪玉寬慰她:「老夫人莫要憂心,大姑娘還小,老爺和夫人又只有她一個女兒,疼愛些是肯定的。等姑娘再大一些,自然就會懂事了。」

  「希望如此吧!」老夫人無奈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18 AM

第五章 庶妹

  趙家雖不是百年世家,但祖上也出過許多官,最高的還曾經做到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在京城也有產業。不過亦萱的父親趙世秋在二十歲那年高中探花,被調去滁州任職,為替趙世秋打點關係,祖母便把在京城的老宅賣了。

  直到趙世秋七年前調回京城任工部侍郎,才重又在京城購置了這一套房產,雖然不大,但是每一處的布置都匠心別具,府中植入了各色花草樹木,還栽有假山噴泉,一到夏天就樹木成蔭,流水潺潺,很是賞心悅目。

  趙世秋是個孝子,更感念老夫人當初扼腕斷金的恩德,他知道老夫人喜愛吃齋念佛,特意開闢出了府中最東面的一處幽靜地作為佛堂,供老夫人更好的修身養性。

  從前亦萱很喜歡到佛堂這邊玩耍,特別是到了夏天的時候,府中各處悶熱難耐,只有佛堂這兒清涼舒適。佛堂後面還有一處小溪,裡面有養了許多魚蝦,亦萱有事沒事就喜歡帶著兩個庶妹來這兒垂釣。

  不過自從嫁給了侯爺,亦萱便再也沒有來過佛堂,她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來了,沒有想到還能以這樣的身份重新出現在這裡。

  望著眼前僻靜幽情的院子,亦萱眼中一片酸澀。

  「老夫人還是捨不得的,否則斷不會讓二姑娘和三姑娘跪在佛堂裡。」瑞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亦萱眨眨眼,斂去眼中的酸澀,回頭粲然一笑道:「祖母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

  祖母本就不管事,母親又是個心善仁慈的,因此這府中的下人難免有些懶散放縱。可如今她從樹上掉下來,雖說是因為她自己的頑皮,但下人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若是此次祖母再不管,下人們怕是更會肆無忌憚,因為嫡出的小姐出事都無所謂,還有什麼事會比這更重要的呢?

  祖母雖然不喜煩惱,但也斷不會任由府中混亂下去。此次懲罰兩個庶妹和姨娘,不過是殺雞儆猴,讓下人們曉得這家裡的長輩並不是吃素的。

  不過祖母心軟,不可能真狠狠懲罰孫女兒,所以跪在這幽靜涼爽的佛堂,最合適不過了。

  邁步往佛堂裡面走去,還未走到房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二姐姐,我好餓啊!祖母什麼時候放我們出去啊?我快餓死了!也不知道大姐姐醒過來沒有,希望她快點醒來,快點來救我們!」語聲綿軟好聽,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嗲音。

  「不要說話,被祖母聽到我們還得挨罰!」這一道聲音顯得有些擔心害怕。

  「可是我好餓,二姐姐,你看那香案上放著蘋果,我們偷偷吃一個應該沒關係吧?我去拿好不好?」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似是站起身的聲音。

  「別!趙亦雲!你快回來,被人看到連累我跟你一起倒霉!」那聲音緊張極了,還帶著點哭腔。

  偷聽牆角的亦萱實在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她的這兩個妹妹,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一個單純可愛,一個膽小怕事。

  「是誰偷吃佛堂裡的貢品?小心我告訴祖母!」抬手推開門,亦萱故意恐嚇道。

  幽靜冷清的房間內有兩個七八歲模樣的小丫頭,一個跪在明黃色的蒲團上,一個正站在紫檀香案旁,白白胖胖的小手正伸向貢盆上的圓圓大蘋果。

  聽到亦萱的聲音,兩個丫頭急忙轉過頭來,滿臉的驚慌失措。

  站著的丫頭穿一件杏黃色圓領薄紗直身長衫,下著素白雲綾長裙,梳著雙髻,用彩色絲帶纏繞。粉粉嫩嫩的圓臉蛋,小嘴巴小鼻子,此刻那雙眼睛因為慌張瞪得大大的。

  這是她的三妹妹——七歲的趙亦雲。

  跪著的那個丫頭穿水綠色白玉蘭遍地撒花交領夏衫,眉清目秀,白皙乾淨,此刻的眼中卻帶著淚意,好似河邊垂垂青柳。

  這是她的二妹妹——八歲的趙亦月。

  「大姐姐!」趙亦雲回過神來,臉色立刻從驚慌轉為歡喜,忙歡呼地跑過來,一把撲到她懷裡,撒嬌道:「大姐姐你醒了?你沒事吧?姨娘說只要你醒了祖母就會放我們出去,你是不是來帶我們回去的?」

  懷裡抱著小小軟軟的身子,聽她嗲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亦萱心中一片溫暖,亦有些酸痛。

  趙亦雲從小就愛跟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黏皮蟲,遇到不懂的問題也總愛問她,把她當做無所不知的大姐姐,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會撒嬌賣乖逗她開心。

  前世亦萱雖是家中嫡女,受盡寵愛,但是大家卻都把她當小孩子,只有在趙亦雲身上她才能找到成就感,因此她很喜歡這個小妹妹。

  後來母親死了,王麗盈扶正,府中的人都去上杆子巴結王麗盈和趙亦柔,只有趙亦雲,依舊對她不離不棄,把她當大姐喜愛尊敬。

  她曾經想過要好好回報她,只是在她嫁入侯府不到一年,便傳來了這個妹妹自縊身亡的消息。

  她悲痛萬分,卻無能為力。

  「三姑娘放心,大姑娘就是來告訴你們老夫人已經放了你們了。瞧,大姑娘還帶了點心給你們吃。」瑞珠的聲音打斷了亦萱的回憶。

  她回神,恰好看到趙亦雲眼睛一亮,粉雕玉鐲的小臉上滿是笑意,「大姐姐你對我真好!我現在可以吃嗎?」眼睛瞅著瑞珠手上的食盒,吞了吞口水。

  亦萱失笑,摸摸她的額頭,點頭道:「當然可以,大姐姐特意帶給你的。」

  趙亦雲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將盒子打開,剛想伸手去拿糕點,卻頓了頓,然後轉身去扶依舊跪在地上的趙亦月,道:「二姐姐起來吧,大姐姐說祖母已經放了我們啦!」

  趙亦月卻縮了縮脖子,腦袋垂的低低的,只露出光潔的額頭,聶諾道:「真的嗎?」她不大相信自己這個大姐,懷疑是她自作主張放她們出來的。

  「起來吧,祖母答應放了你們的。」亦萱知道她的心思,如是說。

  她的這個二妹妹最是懦弱膽小,平日裡整天垂著頭縮著腦袋,唯唯諾諾的,十分小家子氣,她不是很喜歡她這樣的性子。

  所以她並不喜歡也不關心這個二妹妹,只知道她最後代替死去的趙亦雲嫁給了陳舉人的兒子,也不知日子過的到底如何。

  「二姑娘放心,的確是老夫人點頭同意的。」瑞珠也明白膽小鬼二姑娘的憂慮。

  趙亦月這才鬆了口氣,就著趙亦雲的手站了起來。

  趙亦雲似乎真的餓壞了,風捲殘雲般地吃著食盒裡的糕點。

  「瞧你這吃相,也沒人跟你搶!」亦萱拿出帕子擦了擦趙亦雲嘴巴上沾上的碎屑。

  趙亦雲嘴巴裡塞滿了糕點,不便說話,只傻呵呵地看著她笑,沒心沒肺的樣子。

  亦萱也笑,再一次看到喜愛的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真是萬分感謝老天憐憫,也倍感珍惜這次機會。

  門外的暖陽斜斜地射了進來,兩個小小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被拉的老長,溫馨和煦。

  吃完了糕點,亦萱便叫她們回去。

  她們兩個庶出的姑娘都住在南邊的風荷園,自是要一道回去。趙亦雲本想拉著亦萱說幾句話,見趙亦月縮手縮腳,可憐兮兮地立在一旁,也不好意思多說,就道有空找姐姐聊,便拉著趙亦月一蹦一跳地走開了。

  看著趙亦雲天真快樂的背影,亦萱微微嘆了口氣。這一世,她總會想法子保住她的。

  亦萱和瑞珠走在回葳廷軒的路上,凝眉深思,一路無話。

  瑞珠偷偷瞧了亦萱好幾次,想起她剛剛對趙亦雲的溫柔,又見她現下安靜寡言,越發覺得她不對勁了。

  握了握拳,瑞珠覺得一定要稟告夫人,姑娘怕是撞邪了!

  「你總瞧我做什麼?」亦萱突然頓住腳步,咯吱了一下瑞珠的腋窩。

  瑞珠碰跳著躲開,裝無辜,「啊?什麼?」

  「還裝蒜?!你是不是在打我什麼壞主意?」說著,伸出雙手動了動,做出撓癢癢的動作,一臉奸笑。

  瑞珠生平最怕癢,亦萱還未碰到她,她便一邊笑一邊叫著閃躲,求饒道:「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今天的姑娘特別好看!」

  亦萱被她這幅搞笑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偏不依她,邁步追了上去。

  瑞珠尖叫一聲,快速朝前跑去。

  兩人一路笑鬧著,快要走到葳廷軒的時候,芮旭卻出現在了她們面前。

  亦萱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姑娘和瑞珠在說什麼?這麼開心?」芮旭笑著上前問道。

  亦萱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含糊道:「沒什麼,對了,芮旭姐姐你來做什麼?」

  芮旭明顯感覺到了亦萱對她的冷淡和疏離,她微微蹙了蹙眉,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做錯了。不由將目光轉移到瑞珠身上,眸中凝著不忿。

  「芮旭姐姐在這裡等我做什麼?」亦萱擋住了她的視線,又問了一遍。

  芮旭回神,展開一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溫柔道:「夫人回來了,奴婢知道姑娘會經過這條路,特意等著通知姑娘的。」

  芮旭的心思永遠這麼細膩,就連她背叛她時也是說:我不能昧著良心說謊。

  然而亦萱的心情已經不能為她所波動,她聽完芮旭的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到了頂點,身子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母親!母親!

  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心跳劇烈如同裂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虛化了,只剩下一條長長的走道,路的盡頭有她日思夜想的母親,在接她回家。

  耳畔的呼聲已經聽不到了,亦萱提著裙擺拚命狂奔,她只想回去,她只想見到母親!

  十年!已經十年!

  她終於可以再見到母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23 AM

第六章 母親

  葳廷軒外的海棠花叢中站著一個少婦,二十齣頭的模樣,穿芙蓉色折枝堆花蜀錦夏衫,皮膚白皙紅潤,五官精緻秀麗,眉眼柔和宛然,比身旁的海棠花還要嬌艷柔美。

  陽光頃刻灑在她的身上,令她全身似是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光,讓亦萱微微恍惚。

  這,便是記憶中的母親?

  明明只差幾步便可靠近,亦萱卻突然惶然害怕,停下腳步躊躇著不敢上前。

  她害怕,她害怕這又是她的南柯一夢,等她靠近母親便會消失不見,而她也將醒來,回到那個痛苦的世界浮沉掙扎。

  母親笑盈盈地看著她,見她停下不肯前進,走上前,嬌笑道:「元娘這是怎麼了?看到母親不歡喜嗎?」

  歡喜!怎麼會不歡喜!

  看著越走越近的母親,眼淚猝然而至!

  「呀!怎麼哭了?怎麼了怎麼了?怪母親丟下你一個人去舅舅家是不是?母親也不是故意的,母親這不是及時趕回來了嗎?」

  見她哭了,母親慌亂地跑上前,也不嫌她臟,拿衣袖替她擦了擦不斷流淌的眼淚。

  臉上的觸感真實而溫暖,一點不似夢境。

  亦萱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抱住她,小小身子只抱住了徐婉清的腰,哭的眼淚縱橫的臉往徐婉清身上蹭去,無助道:「母親,母親!元娘很想你,以後不要丟下元娘了好不好?母親!」

  瞧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都漲紅了,徐婉清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摟著她的小身板,柔聲勸哄道:「好好好,母親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了,母親以後去哪裡都帶著你,好不好呀?我們不哭了,瞧大家都看著呢,多羞呀!」

  亦萱抽抽噎噎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朝四周看去,才發現葳廷軒的眾丫鬟都聽到動靜趕了出來。

  雖然外表是個十歲的孩子,但她內心已是個二十歲的大人,被這麼多丫鬟看著她哭的鼻涕眼淚直流,面子有些無光,連忙止住淚水,只是一雙小手依舊死死地拽著徐婉清的衣擺,一點不肯放鬆。

  徐婉清感覺她不同尋常的緊張,抬眸朝胡嬤嬤看過去,目露探究和擔憂。

  胡嬤嬤會意,上前,附在徐婉清耳邊低語,「姑娘醒來之後就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哪裡不好,依老奴看還是再找個大夫來瞧瞧比較妥當。」

  徐婉清一驚,「不是瞧過說沒事嗎?」

  胡嬤嬤擰眉,「這也說不準,還是再找個大夫來瞧瞧妥當些。」

  徐婉清神色憂慮地點了下頭,轉而俯身拍拍亦萱的腦袋,「小潑猴,整日調皮搗蛋,哪天母親真要被你嚇死!」

  雖是訓斥的話,卻飽含了濃濃寵溺。

  亦萱的緊縮的心臟微微放鬆,卻依舊拽著徐婉清,抬眸亮晶晶地看著她,道:「母親,以後你真的不準再離開我了。」

  徐婉清失笑,點了下她的額頭,「這孩子!母親還能跑到哪裡去?好了好了,回屋吧,瞧你哭的這滿臉眼淚,把母親衣服都弄濕了,回去洗洗,走!」說完,伸出一隻素白如玉的手。

  亦萱放下手中拽著的衣擺,將軟軟的小手放入徐婉清細膩溫潤的掌心中,高度緊繃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回了院子,母親去素玉閣換衣裳,亦萱則被瑞珠和芮旭領著回淺玉閣擦臉。

  亦萱洗臉的過程中躁動難安,不停地催促瑞珠她們快點,很想奔去素玉閣和母親說話。

  「姑娘!你再動我就不幫你洗了!」瑞珠不滿地戳了戳她的臉。

  亦萱很委屈,芮旭便道:「瑞珠你別這麼兇,姑娘今日被嚇壞了,想夫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亦萱看了她們一眼,乖乖拉過瑞珠的手,滿懷歉疚道:「瑞珠姐姐別生氣,你幫我擦臉吧,我不亂動了,擦乾淨我再去找母親,不然母親新換的衣裳也要被我弄髒了。」

  瑞珠受寵若驚。

  芮旭臉色卻有些不自然。

  擦完臉之後,瑞珠又把她按在了梳妝台上,拿出一個纏枝銀絲花盒,挑了指甲蓋大小的香膏替她塗抹,溫潤滑膩的香膏緩緩在臉上暈開,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玉蘭花香。

  「老爺送的這盒子雪膚膏果真是上等好貨,抹在姑娘臉上就跟羊脂似的,真想咬一口。」瑞珠笑瞇瞇地說道。

  亦萱眉頭皺了皺,聽到那個人她心裡有些煩悶。

  直接從杌子上跳下來,道:「我去母親那兒!」

  說完,也不等瑞珠反應過來,便『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瑞珠無奈,跟著追了上去。

  芮旭也緊隨其後。

  徐婉清已經換上了一套家居的青緞掐花對襟衣裳和湖水綠細折兒月裙,烏黑柔亮的秀髮簡單地挽成了月華髻,斜插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步搖,洗盡鉛華的臉上依舊暗生流光。

  她正坐在小榻上和胡嬤嬤說著話,丫鬟拿著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替她輕輕扇著風,微風搖曳中,她整個人如同水月仙子,淡雅清麗卻又嬌艷嫵媚。

  亦萱站在門外怔怔地看著徐婉清,覺得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母親還漂亮的女人了!

  只是,再漂亮又有何用?栓不住身邊男人的心,最後還是落得悲慘結局。

  譬如母親,譬如她。

  「三舅爺委實太可惡了些,明明曉得是老夫人忌日還跑上門鬧!老夫人生前為他操碎了心,死後難道還不得安穩嗎?」胡嬤嬤語聲憤慨,頗為激動。

  徐婉清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憤憤道:「三哥當真是太過分了,你都不曉得鬧成什麼樣!若不是擔心我家元娘,我今日定不會輕易饒了他!」

  「唉,本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原本這些糟心事您不該管,但我從小看您長大,知道您和老夫人的感情,就跟大姑娘對您似的,哪能容忍三舅爺這樣糟蹋老夫人祖業!」

  徐婉清眉宇間鬱結籠罩,搖頭嘆氣間恰好看到了扒在門框上的亦萱。

  連忙換上一副溫柔和煦的笑容,朝她招招手,道:「元娘來了?怎麼不出聲的?快過來,讓母親瞧瞧好些了沒?」

  亦萱忙從愁思中回神,望著徐婉清此刻溫和的笑臉,暗暗發誓一定不會再叫母親和自己重蹈覆轍!

  跑到徐婉清身邊,胡嬤嬤起身讓出位置,笑看著亦萱道:「洗乾淨了多好看,以後可不準再哭鼻子了。」

  亦萱點點頭,撥弄著案几上的青花白瓷小茶盤,問徐婉清,「母親,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母親好像很生氣。」

  徐婉清摸摸她的腦袋,道:「沒什麼,不過是說你舅舅的事兒。」說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硃紅色暗紋錦袋和一個紅漆雕花小木盒,推給亦萱道:「喏,你大舅舅和二舅舅準備給你的東西,本是想你今日來給你的,哪知道你個小潑猴出了事兒!」

  大舅舅和二舅舅對她一向很好,每次有事沒事去徐府總要送她一些東西,或小首飾或小玩意兒,雖然價錢不貴,但勝在精緻。

  亦萱打開錦袋和小木盒,錦袋裡面裝了一套大大小小一共五十顆的赤金小羊狀金錁子,她是屬羊的,亦萱很喜歡。小木盒裡面是一套南海珍珠頭面,很貴重,不過二舅舅馬上要去溫州任巡撫,怕是今年她的生日不能來了,這樣算作生日禮物,亦萱也笑瞇瞇地接納了。

  「喜歡嗎?瞧你笑得這樣,快快拿起來藏好,莫要被人貪了去!」

  母親打趣她,原因在於她以前是個小財迷,慣會『斂財騙錢』。

  亦萱曉得錢財的重要性,也不羞窘,把東西抱在懷裡,使勁點點頭道:「是要藏好,是要藏好,否則我怕母親半夜會去偷!」

  徐婉清笑著罵她,「你個白眼狼,就算是給母親怎麼了?」

  亦萱嘻嘻一笑,「不行不行,母親已經很有錢了,再貪女兒的錢財會被人笑話的!」

  徐婉清又好笑又好氣,十分無奈。

  胡嬤嬤和瑞珠芮旭還有房間裡的小丫鬟們都哈哈大笑。

  亦萱將東西重新裝好,避開芮旭伸過來要接的手,直接遞給瑞珠,叮囑道:「幫我藏好,藏到母親找不著的地方。」

  徐婉清佯裝發怒,屋子裡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亦萱看著母親此刻開懷大笑的眉眼,心裡有陣陣暖流緩緩流過。

  真好!母親還在她身邊!

  又陪母親坐了好一會兒,晚間的時候胡嬤嬤找來了大夫替她看病,她表現的又乖又溫順,大夫連連保證說「姑娘身子健康的很,夫人不必憂心」,母親才算鬆了口氣將大夫放行。

  而後陪母親吃了晚膳,才依依不捨地回了淺玉閣。

  「大舅爺和二舅爺真大方!回回都給姑娘這麼多東西,姑娘可是小富婆了!」瑞珠捧著盒子和錦袋,一邊走一邊笑瞇瞇道。

  亦萱很開心,瞇起眼睛,笑道:「舅舅們最疼我了!」

  邁進屋子裡,行了幾步至房門口,雙手空空的芮旭上前替亦萱掀開琉璃珠簾,眼睛卻紅紅地盯著瑞珠手上的東西瞧。

  瑞珠當做沒看見,到房間將東西擱在八仙過海圓木桌上,撅撅嘴道:「只是三舅爺太摳門,平日不送東西不說,回回過年也不見他拿出什麼好來!」

  「他們一家不要我母親接濟就萬事大吉了,哪能指望送什麼東西啊?」亦萱坐到梳妝台前,毫不在乎地說道。

  她這個三舅舅最不是個東西,仗著是外祖母麼子,整日裡吃喝玩樂,賭博鬥毆,散盡家財,聽說外祖母就是被他生生氣死的。後來外祖母過世,徐府分了家,三舅舅更是肆無忌憚地玩耍,不過幾年便把家產敗光了,不過他卻不知道收斂,回回沒錢便跑去大舅舅和二舅舅那裡要,甚至還跑來趙府問已經嫁人的母親要。母親前幾年還接濟過他幾次,後來他越發得寸進尺,母親便再也不管他了。

  三舅母又是軟弱無能的,根本管不住三舅舅。

  伸手去拿台上的梳子,亦萱想起剛剛母親憤然的神色,估計三舅舅今天又因為錢財的事兒去徐府鬧了一場,當真是可惡極了!

  不過……

  亦萱拿著梳子的手一頓,想起了前世聽說的一件事,只是沒機會去求證,也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那她的三舅舅和三舅母還真要令人刮目相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28 AM

第七章 父親

  「芮旭,錢匣的鑰匙在哪裡?」亦萱聽到瑞珠疑問的聲音。

  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見芮旭冷著臉,氣呼呼道:「你要幹什麼?」

  「把這些金錁子和珍珠頭面收好啊!不然我能幹什麼?」瑞珠一臉理所當然。

  芮旭聞言更氣了,把頭一扭,沒好氣地說:「我不知道,可能丟了。」

  「丟了?」瑞珠瞪大了眼睛看她。

  亦萱蹙眉,站起身,沉聲道:「芮旭姐姐你怎麼把我錢匣的鑰匙給弄丟了!那裡面有我很多寶貝,你真討厭!」

  芮旭眼眶微微發紅,沒想到亦萱居然會說討厭她!

  瑞珠也是,一臉愕然。

  亦萱不理她們,帶著哭腔道:「你還我的鑰匙!」

  芮旭的臉色又是尷尬又是窘迫,憋了半天才從脖子裡掏出貼身懸掛的鑰匙,卻紅了眼眶,帶著委屈和哽咽道:「可是姑娘,平時都是奴婢保管財物的,瑞珠只是管衣裳器皿的,這……」欲言又止,但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亦萱見芮旭拿出鑰匙,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又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樣,也知道自己是操之過急了。想要剔除芮旭,不是一步就能成的,不說會被人懷疑,母親那兒也定是不會答應的。

  這事不能急,還得慢慢來。

  想到這兒,臉上重新掛出了一副笑顏,走到芮旭身邊,拉過她的手道:「芮旭姐姐你不要哭,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順手把東西給了瑞珠姐姐而已,以後錢財方面還是由你一併保管著!」

  芮旭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握著亦萱的手道:「奴婢一定會盡心儘力保管,絕不會少了分毫的!」

  亦萱強忍著甩開她的衝動,亦回報一笑。

  隨後瑞珠替她卸髮更衣。

  換上睡衣正打算入睡,卻聽到外面有吵鬧的聲音,亦萱便叫瑞珠去外面看看,才知道原來是趙世秋來了。

  「老爺來了,夫人正吩咐小廚房做菜呢!」

  瑞珠剛說完,亦萱便掀開被子從床上一蹦而起,神色驚惶,連鞋都沒有穿,就往外跑去,急匆匆道:「我去見爹爹!」

  她不能讓父親有機會跟母親說王麗盈的事兒!母親那麼愛父親,一定不能忍受這個消息!她不能讓母親傷心!

  瑞珠想拉卻拉不住她,回神後亦萱已經跑了出去。跺跺腳,連忙跟了上去。

  腳底冰涼的觸感直達亦萱的心,她卻恍若未覺,只知道拚命地朝母親那兒奔去。

  衝到素玉閣門口的時候,恰好看到父親溫柔地對母親道:「婉清,你不要忙了,我已經吃過了,你身子不好,累壞了我可心疼呢!」

  母親正在幫父親解朝服的盤扣,聞言,玉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嬌嗔道:「就你嘴甜!」臉上的柔情蜜意似是要滲出來。

  亦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要掉下來。

  父親和母親是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夥伴,父親比母親要大七歲,總是很疼母親,樣樣依著她,事無巨細地把她當孩子般寵愛。以前亦萱覺得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好的夫君,她一度幻想長大之後要嫁給一個像父親這樣疼愛妻子的男人。只是後來王麗盈出現,她才曉得,父親對母親的愛,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他對母親,說是夫君實則更像兄長。

  可母親,到死都不曾明白,她這一生用盡全力去愛的男人,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愛過她。

  徐婉清幫趙世秋換下朝服,轉身去拿丫鬟手中的便衣時,恰好瞧見了亦萱。

  眸中微微一驚,見她赤著腳孤零零地站在門外,月亮的銀光灑在她的身上,孤單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讓人沒由來地覺得心酸。

  「元娘!你站在門外幹什麼?夜裡風涼!」

  亦萱回神,就見徐婉清板著臉有些生氣地朝她走過來。

  趙世秋也已經換好了衣裳,瞧見亦萱,眉眼滿含寵溺,也跟著大踏步走近,笑道:「元娘可是知道爹爹來了,特意趕來看爹爹的?」

  趙世秋笑的意氣風發,明明已過而立,卻依舊儀錶堂堂,眉目俊朗。

  他伸出手來想摸摸亦萱的腦袋,亦萱側頭躲開了,鑽進了徐婉清的懷裡。

  趙世秋一愣,隨即失笑,罵她,「我們元娘長大知道害羞了!」

  徐婉清只好無奈將亦萱抱了進來,吩咐丫鬟冬青去拿雙鞋來。

  瑞珠卻拎著兩隻月白臘梅花鞋趕了過來。

  徐婉清要把她抱到一旁的小磯子上穿鞋,趙世秋卻伸出手要接過她,道:「我抱著去吧,她大了你也抱不動。」

  「我不要!我要母親抱我去!」亦萱死死摟著徐婉清的脖子,不肯撒手。

  趙世秋愕然,以前元娘可是最喜歡黏著他的。

  徐婉清略微有些尷尬,訕訕道:「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今早從樹上摔下來就變得這樣。」

  「從樹上摔下來了?可曾找大夫看過?!」趙世秋眼底的緊張和擔憂一覽無餘。

  徐婉清蹙眉,「看過了,找了兩個大夫,都說沒事了。我瞧著她下午也很正常,不知道怎的,現在又……莫不是碰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忽而憂心道。

  趙世秋罵她,「別胡說!許是被嚇壞了,我聽說小孩子受驚過度總會有些反常,特別是喜歡黏人。你明日帶她去平安寺看看,求一道平安符,看看會不會好些。」

  徐婉清慎重道:「的確該去一下。」

  亦萱裝作聽而未聞,依舊扒著徐婉清的脖子,心中瑟瑟發抖。

  她很怕,很怕一切將會重蹈覆轍,到時候她該怎麼辦?她還有沒有勇氣捨掉心,繼續一個「狠」字?!

  不要!她不要!恨太累,報仇太痛!她只想要和母親好好地活下去!

  徐婉清抱她去了小磯子上,蹲下身拍拍她腳下的塵土,一邊穿鞋一邊憂心道:「元娘,你都快十歲了,怎麼還不懂事呢?不穿鞋可以亂跑出來嗎?萬一紮破了腳怎麼辦?」

  話雖這麼說,但手上動作輕柔小心,還是把她當成一個奶娃娃。

  亦萱鼻頭酸酸,雖然覺得這麼大還要母親幫著穿鞋很丟臉,但是她很享受這份溫柔,不想驚動分毫。

  母親嫁給父親三年後才得了她,因為血崩身子虧損,之後一直未能生育,所以幾乎是把她當做全部來呵護,萬事都替她想的周到,從不要她操心分毫,所以她一直都長不大,也因為太過依賴母親,才會在母親死後那樣的絕望痛心。

  「好了好了,我們元娘還小嘛!等我們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對不對?」趙世秋笑著坐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

  亦萱很想躲開,但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太反常,硬生生地扯開一個笑臉,沖趙世秋一笑,道:「元娘已經長大了,爹爹和母親不要擔心,元娘以後會乖的,再不會胡鬧了。」

  趙世秋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大笑,又揉了揉她的髮絲,道:「好!我們元娘果真是長大了!」

  亦萱抿唇輕笑,卻在垂眸時眼底變得一片蒼涼。

  父親雖然有三個女兒,卻是最疼她的,對她有求必應。她曾經還暗暗得意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直到見到趙亦柔,她才曉得,原來父親對別人也能這樣寵溺。

  穿好鞋,母親拉著她下來,問她:「元娘,你這麼匆忙是來幹什麼的?」

  亦萱一頓,下意識地抬眼朝趙世秋瞟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徐婉清。難道要她說:母親,我是擔心爹爹跟你說他在外面養了個女人的事兒!

  趙世秋看見亦萱的眼神,笑著問她:「元娘可是來看爹爹的?」

  亦萱順勢點頭,眼眸亮晶晶道:「嗯嗯!元娘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爹爹了,元娘很想爹爹!爹爹,以後你一有空就來陪元娘好不好?」

  趙世秋朗聲大笑,牽過她的手,裝作賠罪道:「爹爹最近公中事務繁忙,沒有空多陪我們元娘,真是對不起了。」說完,還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徐婉清也嗔怪地看著她,責怪道:「元娘不準胡鬧,你爹爹公中的事重要!」

  亦萱不依,搖晃著趙世秋的手撒嬌道:「不嘛不嘛!爹爹,以後你有空就要來陪元娘,不然元娘以後再不理你了!」

  趙世秋無奈,只好應道:「好好好,爹爹以後多來陪陪元娘。」

  亦萱歡呼一聲,一臉滿足。

  徐婉清又是無奈又是縱容,臉上還帶著隱隱的興奮和甜蜜。她也是很希望世秋多來陪陪她們母女的,只是趙世秋常常以公務繁忙為由,叫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屋子裡的氣氛和樂融融,一家三口看上去溫馨愉快,沒有人注意到亦萱眼底凝結的冷意與悲哀。

  經歷了那麼多,她再不能像上一世一樣對父親撒嬌依偎,百般信賴。她知道父親所謂的政務繁忙都只是為了去看王麗盈母女的藉口,她不想母親每晚翹首以盼,更不想讓王麗盈享受原本屬於母親的甜蜜快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32 AM

第八章 噩夢

  趙世秋和徐婉清坐在一塊兒用膳,兩人都已經吃過,因此吃的並不多,多半是在說話聊天,徐婉清說了今日去徐府遇到三舅爺的事兒,趙世秋讓徐婉清不要擔心,說他會替徐婉清解決。徐婉清很歡喜,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趙世秋堆得高高的碗裡,眉梢眼底徜徉著甜蜜的笑意。

  亦萱坐在一旁的小軟榻上,托腮盯著他們看,心裡又是難受又是鬆了一口氣。看來是她想多了,上一世父親並不是在這個時間點告訴母親那件事的,這一世也不會這麼早。

  若是一切真照上一世那樣發展,父親過陣子就要帶她先去見王麗盈母女了。

  暗暗握了握拳,有些事情可以順著軌跡發展,有些事情她一定不會再讓它發生!

  「瑞珠,不早了,你先帶元娘回去睡覺吧!」徐婉清吃完了晚膳,拎著裙擺站起身,吩咐瑞珠。

  「我不要,我今晚要和母親一起睡!」瑞珠還未應聲,亦萱便脫口道。

  眾人皆錯愕。

  瑞珠紅著臉,有些尷尬地拉了拉亦萱的衣擺,湊在她耳邊悄聲道:「姑娘,老爺在呢!」言下之意就是你可千萬別搗亂。

  徐婉清也不滿地皺了皺眉,「元娘,不準胡鬧,都多大了還要跟母親睡?乖乖的,自己回屋睡覺。」

  亦萱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趙世秋毫不在意地站起身,笑道:「哈哈,我們元娘要和母親睡那便和母親睡吧!爹爹今晚讓出來,睡書房好不好?」

  看著他的樣子,亦萱心裡不舒服,並不應聲。

  「世秋,元娘都這麼大了,和我一起睡實在不妥,咱們不能再嬌慣她了。」徐婉清拋了一枚哀怨的眼神給趙世秋。

  趙世秋裝作沒看到,雲淡風輕道:「沒事,元娘今日嚇壞了,你多陪陪她也好。」然後又徑自走到亦萱身邊,將她從軟榻上抱下來,捏著她的小鼻子道:「爹爹讓元娘陪母親睡,爹爹好不好呀?」

  不好!一點都不好!

  亦萱看看趙世秋毫無所謂的模樣,再看看徐婉清幽怨的眼神,心裡一堵,難受極了!

  她掙扎著從趙世秋身上跳下來,虎著臉道:「我回屋了!」說完,也不理他們的反應,氣沖沖地跑走了。

  瞧父親剛剛的樣子,哪裡有半點想留宿在母親房裡的意思,偏母親還不自知,讓她看得刺眼極了!

  若是可以,她希望母親不要深愛父親,希望母親懂得放下,這樣母親就不會為了父親傷心,為了父親絕望,更為了賭氣讓王麗盈進了門!

  可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母親對父親的愛在那一段歲月裡她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母親氣病了,王麗盈又怎麼有機會在母親的藥碗裡下毒害死她,再一步一步取代母親的位置!

  ☆★☆★☆★

  亦萱又看到自己站在漫天翻卷的大雪中,孤零零地一個人,惶惑無依的模樣,周圍全是白乎乎的一片。冰天雪地的,她只穿單薄的裡衣,被凍得瑟瑟發抖。

  尖銳的冷風像冰刀一樣割著的臉,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四下環顧間空無一人。

  「母親!母親你在哪裡?」腳步踉蹌地往前跑去,冰冷的雪浸濕了她的鞋,滲透到腳底,涼得她心都一顫。

  母親,母親怎麼又不見了?

  她不是說好不再離開她的嗎?為什麼她又不見了?

  「母親!母親你在哪裡?!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我以後會乖乖的,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母親,你出來好不好?母親!」

  倉皇失措地尖叫著,她在這漫天的大雪中無助地奔跑。可是沒用,無論她怎麼跑,這條冰冷空曠的路始終都沒有盡頭。

  風和雪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的臉上,她毫不自知,睜著茫然絕望的雙眸呆立在風雪中。

  為什麼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突然,場景一轉,她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便發現自己置身在海棠花開的葳廷軒。

  她心中欣喜,卻見許多人不停地從她面前走過,丫鬟們端著銅盆進進出出,俱是滿臉的恐慌焦急。

  「你看見我母親了嗎?」她拉住一個人的衣擺,問道。

  那人回眸,是嬌柔甜美的趙亦柔,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

  她笑著看她,點點頭道:「我看見了,她在那裡!」伸手一指素玉閣的方向。

  她來不及多想,連忙朝素玉閣的方向奔去。

  伸手推開半掩的雕花鏤空蟲鳥填漆門,她看見父親正坐在床榻上,滿臉哀思地看著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那是母親!

  她「咚咚咚」地跑過去,聽見父親說:「婉清,你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元娘的,麗盈也會待她像親生女兒一樣的。」

  母親喘著氣,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臉色一片蒼白,吃力道:「世秋,世秋,你要好好待元娘,等她長大了,讓她,嫁給安老夫人家的孫兒,他,他是個好孩子!」

  父親哀傷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的,我不會讓元娘受到半分委屈的。」

  「那就好,我也能,安心去了。」母親的臉上這才綻放出一抹笑容,一如初綻的海棠,明艷奪目。

  父親伸手合上了母親的眉眼。

  她嚇壞了,拚命地想奔過去,想吶喊出聲,可卻發現自己被束縛住了,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叫人把母親抬出去。

  母親!你別死!母親你別死!你死了父親不會記得你,你死了王麗盈不會待我好!你死了,他們會過著幸福的日子,只剩下我在這個世界苦苦掙扎!母親!你別死,你別丟下我!

  她不能喊不能動,只能無聲地發泄自己被放大到極致的絕望和哀傷。

  「元娘,元娘快醒醒,元娘!」耳畔傳來低低的絮語,帶著焦急。

  亦萱猛然驚醒,入眼的便是粉色的紗幔在夏風中搖曳,屋角處擺放的琉璃燈盞發出柔和清瑩的光芒。

  「元娘,怎麼了?做噩夢了嗎?瞧著汗濕的,瑞珠,去端盆水來給姑娘擦擦身子。」有一雙溫柔的手覆蓋在她的額頭上,讓她心中的懼意稍減。

  她回眸,看著坐在她身邊的徐婉清,這樣真實而鮮活地存在在她的眼前,而不是剛剛夢中那個滿臉蒼白,奄奄一息的女子,眼淚又一次如決堤的水,忍不住泛濫成災。

  「哎呀!怎麼又哭鼻子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快別哭了別哭了,讓人瞧了笑話!」徐婉清有些無奈地用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瑞珠恰好端了水過來,把帕子浸濕再絞乾了遞給徐婉清,徐婉清便替亦萱擦拭起來。

  「這孩子像是嚇壞了。」站在一旁的趙世秋也甚為憂心地看著亦萱。

  亦萱不去看趙世秋,等徐婉清替她擦好了臉,便不顧自己大汗淋漓的身子,猛地撲入徐婉清的懷裡,聲音悶悶道:「母親,我做噩夢了。」

  「做什麼噩夢了?叫我們元娘嚇成這樣,也把瑞珠給嚇壞了。」徐婉清拍了拍她的背已示安慰。

  亦萱搖搖頭,悶聲悶氣道:「夜裡不說夢,我害怕。」

  徐婉清見她不回答,也不逼她,繼續溫柔地撫慰她,放柔了聲音道:「是母親不好,明明曉得今天你摔下來嚇壞了,還不陪著你。母親錯了,待會兒母親摟著你睡,不害怕了好不好?」

  亦萱詫異地抬起頭看她,再看看趙世秋,見他們均是一臉憂心的樣子,也不推辭了,一把抱住徐婉清的胳膊,用力點了點頭,「恩!母親陪我睡!」

  徐婉清無奈失笑。

  趙世秋見亦萱已經沒什麼大礙,叮囑了幾句,便出了屋子。

  瑞珠又打了水來,替亦萱擦拭乾凈身子。

  亦萱往床裡面挪了挪,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徐婉清道:「母親,睡這裡!」

  徐婉清掀開薄被躺了下去,還未睡穩,亦萱被迫不及待地摟住了她,怎麼也不肯鬆開。

  徐婉清又好氣又好笑,罵她:「你個討債鬼!我真是欠了你的!」

  感覺到懷中真實溫熱的觸感,聞著專屬於母親的馨甜氣息,亦萱的心終於回落了下來,嘴角掛上了一抹滿足的笑意。

  又往徐婉清身邊蹭了蹭,徐婉清側身,伸出手將她整個小小的身軀攬在懷裡,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勸哄道:「睡吧,母親就在這兒陪著你。明天母親帶你去平安寺,求了平安符以後元娘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母親低低的聲音傳入她的耳畔,她埋首在母親溫熱的胸口,感受著母親的心跳,聞著母親身上的淡淡香味,沉沉睡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35 AM

第九章 祈福

  次日,天空晴好,萬里無雲。

  清晨的陽光透過紙糊的宣紙紗窗,斜斜地照進了屋內。

  徐婉清早早起床更衣,準備去平安寺的事宜,瞧著亦萱睡得正香,便沒有打擾,誰知道她剛一下榻,衣服便被人揪住,詫異地回神,發現亦萱正睜著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她。

  「醒了?」徐婉清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蛋,寵溺地說道。

  亦萱伸手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母親,你要去哪兒?」

  徐婉清失笑,「母親準備起床,你忘了今日我們要去平安寺的嗎?」

  亦萱猛然驚醒,坐起身環顧四周,入目皆是熟悉又陌生的布置。

  「怎麼了?」徐婉清見亦萱神色不對,一雙煙眉微微蹙起。

  亦萱搖搖頭,沖徐婉清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道:「沒什麼,母親你去忙吧!」

  徐婉清無奈搖頭,拍拍她的臉蛋,道:「你也快些起,平安寺離得遠,我們要早點出發。」

  「嗯!」亦萱甜甜應答,眼眸彎彎。

  等到徐婉清出了門,她才收起笑意,怔怔地坐在床上發獃。

  原來昨天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一場夢,原來她真的回來了!

  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她平復了好久,才漸漸冷靜下來,而後掀開被子下床,沖門外喊道:「瑞珠,幫我打水洗漱。」臉上笑容璀璨,眸中熠熠生輝。

  瑞珠替她洗漱完畢,穿好衣裳,繫上湖水綠岫岩玉佩壓裙,便領著她去素玉閣吃早膳。

  進了素玉閣的時候,徐婉清正站在門口等她。眉眼柔婉,五官精緻,一襲品竹色撒花軟煙羅裙襯得她宛如水中青柳。

  「元娘快過來吃飯。」一雙手伸向她,皎皎勝雪,纖纖如蘭。

  亦萱眨眨眼睛,陽光遍灑在徐婉清的身上,柔和美好。

  「嗯!」重重地點頭,她將柔軟的小手放入徐婉清的手中,倍感安心。

  吃完了早膳,她們便準備出發去平安寺。

  徐婉清帶了丫鬟冬青,亦萱便要帶瑞珠前去。

  芮旭聞言,臉色一僵,眼眶已然泛紅,她拉過亦萱的手,哽咽道:「姑娘以前出門都是奴婢陪著,怎麼今日……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您生氣了?」

  亦萱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解釋道:「芮旭姐姐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想著今日和母親出門,葳廷軒得留幾個可靠的人守著,你心思向來細膩,又慣有好人緣,把你留下最合適不過了。你瞧,母親也是把最得力的丹青姐姐留下的。」

  芮旭聞言,心裡舒服了一點,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向亦萱的眼神便帶著些探究,她總覺得姑娘哪裡不一樣了。

  剛出了院子,便看到趙亦雲領著丫鬟來請安。

  徐婉清詫異,「三娘,不是說過母親今日要出門不必來請安了嗎?」

  趙亦雲抿唇,大眼睛羞怯地瞥向徐婉清,而後又轉到亦萱身上,熱切地看著她。

  亦萱知道她是有悄悄話要說,便走過去,笑吟吟道:「三娘,怎麼了?」

  趙亦雲小手絞著衣擺,低頭作扭捏狀,不肯言語。

  亦萱微微想了一下,才失笑道:「可是想吃桂香齋的糕點了?大姐姐會幫你帶的。」

  果然趙亦雲眼睛亮了起來,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甜膩道:「大姐姐人最好了!」

  亦萱好笑地揉了揉她腦袋上的蝴蝶,陽光灑在她們身上,明媚燦爛。

  而後一行人出了大門,門外停了兩輛早就備好的馬車,徐婉清和亦萱上了精緻些的青沿琉璃頂馬車,丫鬟們上了普通的木頂馬車。

  馬車從側門出發,沿著巷子往前走去。

  「我家元娘也長成大姑娘了,和三娘在一起十足大姐姐的模樣。」徐婉清看著亦萱,突然發出一聲感慨。

  亦萱愣了一秒後回神,笑著依偎在徐婉清身上,軟軟道:「長大了不好嗎?」只有長大了她才能保護母親,守住幸福。

  徐婉清又是自豪又是悵然道:「自然是好的,元娘長大了懂事了你不知道母親有多歡喜!只是,唉,明明昨日你還是小女孩的模樣,眨眼睛間就變成大姑娘了,怕是再一眨眼就要嫁人了,母親捨不得!」

  亦萱鼻子酸酸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身子,撒嬌道:「母親若捨不得,元娘便多陪母親幾年,元娘才不想嫁人呢!」

  徐婉清失笑,嗔怪道:「胡說!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母親只希望你以後能嫁個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貴,只要你歡喜便好。」

  亦萱故作羞窘地側過臉,眼底卻一片荒涼。

  母親,你可知道,我歡喜的並不一定都是好的。

  她努力忽略心中的那一抹痛楚,撩開車簾朝外面看去。

  馬車已經行至京城最熱鬧的西街上,這裡商館林立,萬商雲集,馬路兩側皆是叫賣的各色小販,熱鬧非凡。

  七月的烈陽炙烤著大地,雖天氣悶熱,卻一點不影響人們的好心情,陽光灑在路過的每一個人的笑顏上,令亦萱微微有些恍惚。

  大燕國的國風開化,並不明令禁止女子出行,故而亦萱小時候常常帶著丫鬟們出來玩耍,可自從她嫁人之後,為了維持侯爺夫人的身份形象,甚少出門,這西街更是再也未來過。

  此刻再一次感受著這裡的繁華熱鬧,竟有些不適應,恍如在夢中。

  「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再讓冬青去桂香齋給三娘帶核桃糕吃。」徐婉清見亦萱直勾勾地盯著車外看,失笑地說道。

  亦萱回神,恰好看到馬路對面人潮擁擠的桂香齋,知道徐婉清是誤會了她,也不多做解釋,只抿唇,微微頷首,收回了自己飄遠的思緒。

  不管前世如何痛苦,也已經成為過去,只要她小心翼翼避開前世禍端,這一世定能得到幸福。

  馬車出了西街,便到了城門口,守門的官兵看了車夫遞過去的牌子,並沒有為難,很快放了行。

  趙府雖不是權貴世家,但素有清名在外,趙世秋在官場上又如魚得水,保不齊以後可以混個更大的官,官兵自是知道如何行事。

  馬車過了城門往南走,大約半個時辰後便到了平安寺。

  平安寺建在一座名為香山的山腰上,廟宇高大威嚴,兩側是鐘樓和鼓樓,從山腳下有一條長長的階梯通往寺廟,階梯兩側種滿了鬱鬱蔥蔥的菩提樹,陽光從菩提樹的樹葉間頃刻撒下,光影重重。

  徐婉清就著冬青的手,踩著腳蹬下了車,回身想抱亦萱下來,卻見她已經一蹦而下,一時間緊張極了。

  「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中,你是姑娘家,理應注意些形象。」徐婉清板著臉訓斥道。

  亦萱吐了吐舌頭,上前勾住徐婉清的胳膊,賣乖道:「知道了知道了,母親,我們上去吧!」

  徐婉清對這個女兒很無奈,便牽著她的手,緩緩走上了階梯。

  平安寺雖沒有護國寺規模大,但勝在菩薩靈驗,據說祈福者十有九成,因此來上香的人不少。今日天氣晴好,一路上更是人影憧憧,前後來往絡繹不絕。

  徐婉清拉緊了亦萱的手,將她護在身邊,吩咐瑞珠道:「你要隨時注意姑娘,千萬不能讓她走丟了。」

  瑞珠慎重地點點頭。

  到了正殿門口,仰首望著眼前莊嚴肅穆的金黃色殿宇,檐角上懸掛的風鈴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叮鈴的響聲,亦萱心臟一緊,竟無端地害怕起來。

  她前一世犯下那樣不可饒恕的罪孽,就算這一世得以重生,她也害怕佛主的責怪,怕佛主又會將她送回原來的世界痛苦掙扎。

  怔忪間,徐婉清已經拉著她進入了正殿,殿內香煙繚繞,虔誠的香客雙手合十,跪倒在蒲團上祈求來年一切平順。

  徐婉清添了香油錢,領了香火,便帶著亦萱跪倒在佛前祈福。

  亦萱跪在鴉青色的蒲團上,抬眸望著眼前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香煙繚亂間模糊了視線,如在幻境。

  耳畔傳來徐婉清低低的祈福,願她的元娘今後永無災難,一生平安順遂。

  她突然想起母親臨死前對父親的說的那些話,沒有任何一句責怪,沒有任何一句怨言,只是說:好好照顧元娘。

  指尖握緊了腿下的蒲團,亦萱低下頭,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一些滴落在裙擺上,滲入了衣料,一些滴落在了手背上,濺起了朵朵珠花。

  雙手合十,她閉上眼睛,無比虔誠地跪下身,默默祈禱,這一世,願菩薩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了,願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1:38 AM

第十章 故友

  上完香,小僧說若要求平安符還需等上片刻,讓她們先去後殿的涼亭稍作休息。

  徐婉清點頭應好,帶著亦萱往後殿走去。

  如今七月,正是紫薇花開的季節。平安寺通往後殿的路上種滿了奼紫嫣紅的紫薇花,粉嫩嬌小的花朵簇簇綻放,微風一吹,香氣宜人。

  亦萱此刻的心情已經平復,帶著前所未有的怡然和自得,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徐婉清見了,很是欣慰,「看來這一趟來的值,平安符還未求來呢,你已經好了!」

  連母親也感覺到了她內心真正的平靜了嗎?再不像昨日那樣惶恐害怕,患得患失。

  她回眸,沖徐婉清露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臉,揚聲道:「恩!剛剛菩薩跟元娘說,不要害怕,她以後會護元娘平安的!」

  徐婉清失笑,沒有再說什麼,牽過她軟軟的小手,往涼亭那兒走去。

  涼亭上已經坐滿了一群鶯鶯燕燕,均是珠翠環繞,雲鬢生香,比盛開的紫薇花還要明艷嬌美。

  幾個和徐婉清熟悉的少婦已經站起身招呼徐婉清過去,徐婉清並不推辭,歡喜地拉著亦萱走了過去。

  「趙夫人今日也是來求平安的嗎?」一位身穿天青色滾雪細紗的婦人微笑地問道,她是戶部侍郎劉青的夫人。

  「劉夫人。」徐婉清點頭示意,又跟其他夫人見了禮,便指了指亦萱道:「小女身體抱恙,看了大夫也不見好,我便替她來求個平安。」

  劉夫人連忙關心了亦萱一番,亦萱很有禮貌地給眾人行了萬福,又對劉夫人道:「謝劉夫人關心,元娘只是受了些驚嚇,現下已無大礙。」

  她談吐清雅,大方得體,舉手投足間更是一派大家閨秀的作風,叫眾人好一番驚嚇,紛紛朝她側目。

  只見她穿一件嫩黃色海棠折枝圓領撒花稠衫,胸前著杏黃色折枝花卉,下著素白雲綾長裙,柳眉杏眼,皮膚白皙,兩頰氤氳著粉紅,如菡萏初綻,清妍可愛。

  「令嬡好氣質,徐夫人真是教導有方!」劉夫人忍不住誇讚。

  眾人紛紛附和,臉上猶自帶著驚奇詫異。

  她們皆耳聞趙侍郎的嫡女生性頑劣,不懂禮儀,今日一見卻是和傳聞大不相同,看上去知書達禮,很有做派。

  徐婉清也有些錯愕,她從未教過亦萱這些繁複的規矩,可瞧她剛剛做起來一套一套的,似是學了很久的樣子。

  不過她雖訝異,但心中實在歡喜,臉上不免露出自豪的笑容,嘴裡卻謙虛道:「哪裡哪裡,這孩子皮得很!」

  亦萱垂眸不語,唇邊露出一抹苦澀。

  她的這些規矩做派全是嫁入侯府後惡補的,因為怕自己的無狀會丟侯府的臉,便託人尋了宮裡的教養嬤嬤,沒日沒夜地學了整整三個月才把這些上流名媛繁複的規矩學會。

  那時候光練走路,就磨得她起了滿腳的水泡,鑽心的疼,她卻不敢有半句怨言。因為她知道侯爺會娶自己是看在了母親的份上,她始終心懷歉疚。

  可是這些歉疚,到最後卻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扯了扯嘴角,亦萱收回思緒,不再多想。

  眾人又是一番恭維,隨後便拉著徐婉清坐下說話。亦萱是小孩子,乖乖地站在徐婉清身邊,聽她們閒聊天。

  「誒,你們可聽說官家又要廢太子了?」一位身穿石榴紅杭綢夏衫的婦人望了望四周,而後神秘兮兮地問道。

  她是委署護軍參領的夫人秦氏,平日最喜碎嘴八卦。

  劉夫人愕然,「又要廢了?這可是第三次了。」

  當朝太子荒淫殘暴,昏庸無道,官家之前就兩廢太子,不過是看在過世的孝瑞皇后的份上才再三容忍。

  秦氏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聽我家老爺無意間說起的,這事兒已經被官家封鎖了消息。聽說,官家前陣子前往太子府,親眼見到太子虐殺孌童,當場震怒,差點一劍殺了太子。」

  有幾個夫人聞之色變,她們的夫君大多依附太子,若太子垮台,對她們並無益處。

  秦氏笑著扶了扶鬢上發簪,繼續道:「不過沐王及時勸下,官家看在沐王的面上終究沒有發作,否則這京城早已草木皆兵,哪能如此風平浪靜?」

  眾夫人這才鬆了口氣,可臉上神色明顯帶著後怕。

  因著趙世秋為官清廉,八面玲瓏,並未有任何黨派之分,所以徐婉清並不擔心太子一事,便勸慰道:「朝堂之事波譎雲詭,變換莫測,,豈是我們幾個婦人能猜測的?咱們還是在內宅相夫教子,莫要叫夫君憂心家事罷。」

  幾人面面相覷,壓下心中驚憂,不再多談。

  「男人的事兒的確不是我們婦道人家該憂心的。」秦氏也訕訕著笑了兩聲,突然望著徐婉清,扯開話題道:「徐夫人,說起來你可知道孫明珠回來的事兒?你們以前可是閨中密友。」

  徐婉清怔住,隨後驚詫道:「明珠回來了?」

  「正是,她如今不僅回了京城,且還在城中開了間青樓,孫尚書被她氣得幾日未上朝。」這次是劉夫人好心地回答。

  徐婉清愕然失語,許久才黯然道:「我竟不知道,自從她與那秀才私奔,我已經十年未見過她了。」

  秦氏搖著頭,嘖道:「徐夫人還是莫要提那秀才罷,聽說那秀才在孫明珠與尚書府斷絕關係後便拋棄了她,累的孫明珠流落青樓為妓,不過是傍上個土財主才有了些傍身的銀子,也不知她有何臉面回到京城,竟還恬不知恥地開了間青樓,堂堂名門貴女竟不甘墮落到如此地步,孫尚書的老臉都要叫她丟光了!」

  徐婉清臉色尷尬,略顯局促。

  劉夫人好心解圍道:「秦夫人此言差矣,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孫明珠的這條路是她自己的選擇,冷暖唯有她自知,又豈是我們能評斷的?」

  「是啊,她這般灑脫自由,恣意張揚,活得真實自在,我倒是羨慕極了!」一個朱紫衣裳的婦人附和道。

  秦夫人卻譏誚一笑,「自由是自由了,不過女子最重要的清譽她也全然沒了!變成了個被千人枕萬人騎的貨色,難道還光榮嗎?」

  徐婉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回頭瞧亦萱還立在身邊,尷尬道:「元娘,你若是覺得無聊便讓瑞珠陪你四處走走。」

  亦萱內心並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因此這些話對她而言並未有多大感覺。

  不過對於母親這位閨蜜,上一世她從未有所聽聞,想來不過是一些無聊的八卦,她並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便順勢點了點頭,帶著瑞珠退了出去。

  ☆★☆★☆★

  平安寺建在香山上,而香山以樹木繁盛聞名,亦萱慢悠悠地行在寺廟的青石路上,滿目皆是鬱鬱蔥蔥的景象,微風吹拂間夾雜著樹木特有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瑞珠,聽說香山後面有栗子樹,我們去看看怎麼樣?」突然間性情高漲,想找些趣事做做。於是回首,眼眸亮晶晶地看著瑞珠。

  若是平時瑞珠肯定不會同意,但此刻見亦萱明媚的笑容,心頭一軟,下意識地應道:「恩,好,不過姑娘你可千萬不能再爬樹了!」

  亦萱回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便笑嘻嘻道:「我聽人說栗子長在樹上的時候是毛絨絨的,不像我們平時吃的那樣,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奴婢也不曾見過,不過香山盛產栗子,咱們去瞧瞧就知道了!」

  兩人很快便繞到了後山,果然寺院圍牆外面種滿了栗子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枝頭長滿了青色的鋸齒狀橢圓形果子。

  「那便是栗子?」亦萱伸手指向栗子樹,好奇道。

  瑞珠也滿臉訝然,「那帶刺的青色果子外殼裡面便是咱們平時吃的栗子?可一點也不像,太神奇了。」

  亦萱見她說的好笑,忍不裝撲哧」笑出了聲,正想再跑近一點看看清楚,卻叫瑞珠拉住了。

  「姑娘,不準爬樹!這還在圍牆外呢!」

  「我沒想爬樹,我就是想看仔細一點。」說著,便拎起裙擺踩著落葉朝圍牆邊走去。

  還未走近,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詫異地抬頭,就瞧見離自己最近的一棵栗子樹在不停晃動,枝繁葉茂間猛然露出一張清妍玉潤的臉,洋溢著璀璨的笑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2: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10 09:2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故友(二)

  「你也是來瞧栗子樹的?吶,我這邊摘了幾顆,給你!」說著,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幾顆栗子,朝亦萱扔了過去。

  亦萱瞪大了雙眼,眸中全是不可思議,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樹上明妍璀璨的女孩,一時間忘了反應。

  幾顆栗子砸在她的衣衫上,又滾落到地上,與青色落葉融為了一體。

  「呀!你反應可真遲鈍,這都接不住!」她面孔一板,嘴巴撅了起來。一會兒卻又好心道:「再給你幾顆,這次你可得接住了啊!」說完,又伸手往衣兜裡掏了掏。

  這時候,卻從遠處傳來一陣焦急的吶喊,帶著哭腔漸行漸近。

  「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哪兒?你快出來吧!別再戲弄奴婢了,奴婢認輸了,你快出來吧!否則奴婢就要被郡主打死了!」

  「糟糕!被找到了!」女孩吐吐舌頭,神色一陣緊張。

  「你快跳下來啊!若被發現你就慘了,等著回去抄《女則》吧!」亦萱回過神來,連忙提醒。

  女孩子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愣了好久才對亦萱道:「你先閃開,我要跳下去了!」

  亦萱匆匆往旁邊退了幾步,瑞珠卻捂著眼睛大叫道:「不可不可呀!若是摔斷了腿該怎麼辦?」

  「去你的烏鴉嘴!」女孩怒罵一聲,便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啊!」瑞珠一聲尖叫,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孩子卻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毫髮未傷。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和落葉,又拍了拍手,鄙夷地看著瑞珠道:「好了,我都下來了,瞧你膽小的樣子!」

  瑞珠被她氣得憋紅了臉,但瞧她頭上戴著名貴的赤金纏絲瑪瑙流蘇釵,胸口綴著鑲上好和田暖玉的瓔珞金項圈,穿著時下最流行的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便知道她身份高貴,是自己惹不起的。

  再看看亦萱,一時間覺得自家姑娘的那點頑劣簡直不值一提,當真是可愛多了!

  亦萱長長舒了口氣,雖知道她有些武功底子,但剛剛她縱身一躍的時候心也揪得緊緊的。

  這麼想著,女孩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揚著下巴,十分高傲道:「待會兒我丫鬟過來的時候你知道該怎麼說吧?你若是敢把我爬樹的事兒洩露出去分毫,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做了個劈手的動作,杏目圓睜,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瑞珠敢怒不敢言,心頭憤憤。

  亦萱卻沒有半點不開心,反而還被女孩子故作兇惡的模樣給「扑哧」一笑,連聲應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說二小姐與丫鬟走失後恰好遇到了我,與我一見如故,兩人聊著聊著便走到了後山,成嗎?」

  女孩子沒想到亦萱是這樣從容淡定的反應,一時間怔住了,半天才揚唇一笑,「成!我們也不用假裝了,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那便真心交個朋友吧!我叫慕容慧,是勇毅公府大房的嫡二小姐,今年十歲,你呢?」

  她此言一出,瑞珠那雙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刁蠻霸道,頑劣不堪的女孩竟是勇毅公府的孫小姐?!

  勇毅公府可是百年大家,世代出功臣,現在的勇毅公更是當今聖上的啟蒙導師,頗受聖上重用,而勇毅公的大女兒也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恩澤十年未減。這位慕容慧的母親更是禹王麼女,頗受太后喜愛的安寧郡主。

  亦萱相對而言便淡定多了,她抿唇淺笑,眸光璀璨道:「我是工部侍郎之女趙亦萱,今年也是十歲,你可以叫我元娘。」

  慕容慧並沒有因為亦萱的身份而看低她,歡快地問道:「你也十歲嗎?那你是什麼生辰?」

  「我是十一月初二的生辰。」亦萱淡淡答道。

  慕容慧卻叫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也是十一月初二?這麼巧,我也是十一月初二誒!」

  亦萱微微頷首,淺笑盈盈,「對啊,真巧。」可不是很巧嗎?慕容慧,她上一世最最要好的閨蜜,她還未嫁給侯爺之前,慕容慧便被送進宮做了妃子,本以為此生再不會相見,沒想到時隔多年卻在這樣的場景下遇見了!

  只是,上一世她們明明是上元燈節的時候遇見的,那日她的荷包被偷,是慕容慧幫她追了回來,因為興趣相投便結交為了朋友。怎麼這一世,她們這麼早就遇見了?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有什麼事變的不一樣了嗎?

  還未想出什麼頭緒,慕容慧就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容明朗道:「既然你我一般大小,那以後我叫你萱兒,你叫我慧兒如何?」

  還是跟前世一樣的稱呼,亦萱自不會拒絕,便點頭道:「好,沒問題!」

  慕容慧的丫鬟流朱找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場景,委實愣了一下,回神之後便上前拉過慕容慧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查看了一番,確定她沒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又問慕容慧來這兒幹什麼的,慕容慧搬出之前亦萱說的藉口,流朱自然不信,但見慕容慧和亦萱兩個人一搭一唱的樣子,一時間也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挫敗地嘆了口氣,隨她去了。

  慕容慧問她這麼急忙找自己幹什麼,流朱說郡主已經求到了平安符,打算回府了,若是慕容慧再不出現,郡主怕是要把寺廟掀了。

  慕容慧嘴角微嗡,很了解自家母親那說一不二的強勢性子,她說得出定做得到,便匆忙道:「那我們快些回去吧!」

  又轉身問亦萱,「萱兒,你跟我一道回去嗎?」

  亦萱想徐婉清雖不如安寧郡主有那麼大的面子能這麼快求到平安符,但她也是時候回去了,便點頭道:「好,我跟你一道回去。」

  慕容慧便開心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正好我們再說一會兒話。」

  流朱打量地瞟了眼亦萱,眸中帶著探究,見亦萱友善淡然的眼神朝她看來,心中一慌,連忙收回視線,安靜帶路。

  亦萱撇撇嘴,這些皇權貴胄家的人疑心病就是重,總以為別人的接近是別有目的,不懷好意,難怪那些上流階級的人交不到知心的朋友。像慕容慧這種性情灑脫,開朗善良的女孩子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這一路,慕容慧果然熱情地跟她說了好多事兒,譬如她最愛吃什麼喝什麼,譬如她府中養了幾隻松獅很可愛,又譬如她最討厭某某府的小姐,覺得她噁心做作假清高,偏母親經常逼著她去親近那些她不喜歡的人,她心裡煩悶極了。

  亦萱笑道:「對待那些不喜歡的人,你就適當地敷衍幾句,不要交心便成。」

  慕容慧一臉鬱郁,「我最討厭假裝了!為什麼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總要帶著面具呢?真是憋屈死了!」

  亦萱悵然,想到前世慕容慧自進宮後便再也沒有和她有過聯繫,她為了要查明母親死亡的真相也無暇顧及太多,所以並不知慕容慧在宮裡過的到底好不好?

  她是希望她好的,但是又打心眼裡覺得,以慕容慧這樣單純直率的性子,哪裡能應付得了深宮的勾心鬥角,又怎麼能在那人人都帶著假面具的深宮生活的好呢?

  「不是假裝,只是對待那些討厭的人,我們沒有必要展現我們的真性情不是嗎?若是對人人都一樣,又哪裡來的朋友?帶上面具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罷了。」亦萱不知道慕容慧能不能聽懂,但還是覺得有必要和她說說這些道理。

  慕容慧小臉皺成一團,苦惱地想怎麼這個新朋友和她母親一樣這麼喜愛講大道理呢?

  「不說這些糟心事兒了,沒得毀了好心情!」她小手一揮,轉移話題,「你叫元娘,是家中的老大嗎?你還有沒有什麼弟弟妹妹?」

  亦萱知她對這些人情世故不耐煩,也曉得她一個什麼都沒有經歷過的孩子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關鍵,便順勢道:「我還有一個堂姐和堂哥,不過他們隨我大伯父去了江浙一帶。還有兩個妹妹,都是父親姨娘所生。」

  「你母親就只有你一個嗎?」慕容慧羨慕地看著她。

  亦萱點頭,卻並沒有覺得這值得羨慕,母親一直想生個兒子,她也希望母親能有個兒子。

  「真好!」慕容慧並沒有察覺亦萱的黯然,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有個哥哥,成天就知道欺負我,偏母親每次都幫著他,真討厭!」

  說完,又滿臉興奮期待地看著她,「對了,你可知道我哥哥?他叫慕容軒!」

  「慕容軒?」亦萱薄唇微抿,想起了一張陽光般明朗清俊的臉。

  「對啊對啊!他總是和我說他在京城特別出名,你們這些小姐們都喜歡他!」

  亦萱「撲哧」失笑,慕容軒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臭屁不可一世。

  「誰不知道勇毅公府家的孫少爺?當街縱馬傷人,在國子監聚眾鬧事,毆打先生,我們姑娘時常聽說!」瑞珠終於逮到機會,得意地刺了句。

  慕容慧小臉頓時漲紅,雖說她討厭慕容軒,但絕不容許外人污衊他,於是辯解道:「我哥哥人很好的,那是坊間的誤傳!認識他的人都道他夠義氣重朋友!」

  瑞珠暗地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江湖術士,堂堂勇毅公孫少爺,將來可是要繼承公府爵位,那般紈絝能有什麼前途?

  「我知道,坊間傳聞不可信。」亦萱卻揚唇淺笑,眸中帶著溫暖璀璨的笑意。

  慕容軒,那如陽光般的單純少年,曾經在她最冰冷的時光中給了她唯一一點溫暖。

  她清楚地記得侯爺納趙亦柔為妾的那一晚,她借酒消愁,哭到最傷心的時候,本準備隨軍去西堯抗擊倭寇的他不知怎麼會出現,奪了她的酒杯,怒叱她:「哭什麼?不過是一個男人!你若是不想要他,那等我回來,等我打完勝仗回來便娶你為妻,我絕不會納妾讓你傷心的!」

  少年的語聲明朗燦爛,雖是玩笑,卻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想到此處,亦萱悵然地笑了笑,當初一別不過三年,如今卻是恍如隔世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會帶來什麼,改變什麼,但她由衷地希望,慕容軒能和上一世一樣活得瀟灑張揚,肆意灑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2:44 PM

第十二章 三舅母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徐婉清將求來的平安符細心地戴在了亦萱的脖子上,又將它藏到了衣服裡,慎重道:「這可是住持開過光的,你以後都要好好戴著,切記不可丟失。」

  亦萱乖乖地點頭,伸手撫了撫胸口,陣陣暖流從心底劃過。平安符雖小,卻飽含了母親濃濃的愛意。

  「母親,我好愛你!」亦萱軟軟地將腦袋靠在徐婉清的身上,說出了前世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

  徐婉清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戲謔道:「又幹什麼壞事了你?」

  亦萱挫敗地撅著嘴,十分無辜道:「我什麼都沒有做。」真是的,她難得真情表露一次,卻要被母親誤會是幹了壞事!

  徐婉清才不信她,「我聽瑞珠說你在寺廟後山碰到了勇毅公府的孫二小姐,你還幫她瞞著丫鬟她偷偷爬到樹上的事兒,對不對?」

  這該死的瑞珠!

  亦萱小臉一垮,隨即搖晃著徐婉清的手臂,頗為無賴道:「母親母親,那二小姐是個好人,十分有趣,元娘和她很聊得來,她不過是爬了樹,並沒有受傷,若是我不幫她瞞著,她回去定要受責罰!我曉得被責罰的滋味,太難受了!」

  「你個小東西,倒還替別人操心起來了!」徐婉清捏捏她的小鼻子,語氣並沒有半分責怪,只是道:「她是勇毅公府的小姐,那是大家族,與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可不同,要守的規矩多得很,她可不能跟你一樣整日胡鬧,否則將來是會吃虧的!你若是真為她好,就不該縱著她,懂嗎?」

  亦萱怎麼會不懂這些道理,但是她並捨不得看慕容慧失去開朗和率真,變成千篇一律的大家小姐,她希望她幸福,卻也希望她能永遠鮮活美麗,張揚灑脫。

  「母親以前的閨蜜不也是大家出身嗎?她能追求自己想要的,慕容慧為什麼不可以?」

  她說的是今日涼亭上眾夫人口中的孫明珠。

  徐婉清怔了下,許久才道:「我倒是希望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被生活逼迫去成長去獨立。再者,這世上有其固有的規律,能打破規律還活得好的有幾個?明珠她從小便與眾不同,那位二小姐卻不一定能活出明珠的瀟灑。元娘,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會明白,人啊,還是不能脫離了本分,有時候追求自我不一定是好事。」

  徐婉清摸了摸她的腦袋,眼底的黯然清晰可見。

  亦萱知道徐婉清是在擔心孫明珠,於是安慰道:「母親,你不用擔心,我相信明姨一定過的很好的,可能她現在比較忙或者因為別的什麼事不能與你聯繫,但元娘相信她以後一定會來見你的,而且還是以最好的面目來見你。」

  徐婉清倒是沒料到亦萱能猜中她的心思,她的確是傷懷明珠回來了卻沒有與她聯繫,讓她這個閨蜜成了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又擔心明珠不與她聯繫是因為過的不好,這一顆心便跟貓抓似的難受。

  此刻聽亦萱說的篤定,又瞧著她明妍清麗的臉,心結一開,笑容也疏朗了起來,「元娘說得對,母親相信你明姨一定會過得好,一定會來找母親的。」

  亦萱也笑著附和兩句,心卻微微疼了起來。母親對一個十年未見的閨蜜感情都如此執著,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父親?

  其實仔細想想,若當初王麗盈不在母親的藥裡下毒,母親最後許是還會死,母親不過是為了她這個女兒在硬撐著罷了。

  恍惚間,馬車猛地一頓,她當即從錦緞坐墊上摔了下來,手臂磕在車壁上,鑽心的疼,卻也叫她從過去的傷懷中瞬間走了出來。

  「元娘!」徐婉清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將亦萱扶起來,緊張地拉過她的手道:「沒事吧?給母親看看哪裡摔著了?」

  亦萱搖搖頭,摸著自己微有些破皮的手肘道:「我沒事,母親不用擔心,快出去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馬車怎麼會突然停下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車夫緊張的詢問,「夫人小姐你們沒事吧?小的不是有意驚擾的!」

  徐婉清板著臉,走上前撩開車簾,沉聲道:「剛剛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停下?」

  車夫苦著臉,抬手一指前方,憤怒道:「回夫人,皆是因為這婦人突然衝出來,小的才反應不及驚擾了夫人!」

  徐婉清順著車夫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縮,驚詫道:「三嫂!」

  三舅母?

  亦萱心中也微微詫異,抬眸朝外望去,只從馬車車簾挑起的縫隙中看到了一點青灰色的身影。

  徐婉清連忙下了馬車,快步走到徐三夫人那兒,蹙著眉道:「三嫂,你怎麼了?」她雖然討厭自己那不學無術的三哥,但對這個性子綿軟的三嫂還算同情喜歡,因此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徐三夫人葛氏眼眶微微泛紅,她低著頭,局促不安地絞著衣袖,好半響才吶吶道:「婉清,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五十兩銀子,我,我很快便還給你。」

  「啊?」徐婉清微微驚詫。她的這個三嫂雖然性子綿軟,但是卻是個極其有骨氣有原則的人,就算是吃糠咽菜也絕不會伸手向他人討要一分錢,與她那個好吃懶做,雁過拔毛的三哥截然不同。

  葛氏臉色漲紅,萬分尷尬。

  「可是三哥叫你來借的?他倒是真要臉!知道自己借不到便打發你來了!」徐婉清眉頭皺起,面色不善。

  葛氏臉色刷白,掙扎片刻,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著道:「婉清,算三嫂求你!三嫂從未求過你,只這一次,你幫幫我好不好?」

  說著,眼淚便『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泛濫成災。

  亦萱一下馬車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身穿青灰色粗布衣衫的婦人正滿臉淚痕地跪在一個面目姣好,打扮精緻的年輕婦人面前,眸中全是絕望的祈求。

  這便是三舅母?

  亦萱瞧著眼前這個臉頰凹陷,顴骨突出,面色蠟黃的女子,心鈍鈍一痛。

  三舅母明明和母親差不多的年紀,可是她在母親面前,像是足足老了十歲,臉上全是被生活磨難過的痕跡,叫人瞧著萬分不忍。

  上一世她雖不曾是三舅母有過多少接觸,但卻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三舅母抱過她,給過她糖吃,三舅母的身上還總是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

  可是如今這一見,竟有些滄海桑田的味道。

  徐婉清震驚過後,趕緊將葛氏拉了起來,板著臉道:「三嫂,你這是何苦?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三哥逼你來借的?若真是,那我絕不會給一分錢的,你叫他有能力便自己賺錢,成天想著剝削別人的算什麼本事?!」

  葛氏的臉色順便變得慘白,她緊緊握著徐婉清纖細的手腕,身子有些搖搖欲墜,「婉清,三嫂知道我們這些年麻煩了你很多,但三嫂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麻煩你,求求你再幫我一次吧!你若是不幫我,那我便只有死了!」

  徐婉清被她決絕的樣子嚇到,眉心一蹙,焦急道:「三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這樣支支吾吾的?你不說我如何能將銀子給你?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

  一旁的冬青見狀,不屑地撇撇嘴,「每次都說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可這最後一次都沒完沒了了!肯定是三舅爺出的主意!我上次看到他過來,不過被老爺打發了回去,所以這次便派您來討銀子了!咱們趙府又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就算真是,就三舅爺那樣的要法,金山銀山都要被掏空了!三舅奶奶,您也要體諒我們夫人的難處,她畢竟是做人家媳婦的,哪裡能無止境地拿婆家的錢去接濟娘家哥哥?你們不能瞧著夫人好說話好欺負,就總是拿她下手吧!也太無恥了!」

  葛氏頓時唇色泛白,眼睛發紅,眸中滿是絕望彷徨。

  身上被抽打的地方陣陣發痛,又想起徐三爺兇狠發狂的眼神,她只覺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徐婉清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帶著一如既往的菩薩般的憐憫和勸慰,「三嫂,你不能再如此縱著三哥了。你越是這樣,他越是無法無天,永遠都不知收斂。」

  這便是不肯幫她的意思了?葛氏唇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意,罷了罷了,若老天真要她走投無路,她便只能選擇一條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2:49 PM

第十三章 度日

  亦萱清楚地感覺到了葛氏眼中的堅定和決絕,這種眼神她太過熟悉,就跟她那時候決定毀掉一切,魚死網破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三舅母是要幹什麼?!

  她心中微驚,便看到葛氏輕輕推開了徐婉清,淡淡道:「婉清,謝謝你,我懂了。」說完,便神志恍惚地往前走去。

  「等一下!」亦萱在自己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尖聲叫了出來。聲音裡透著害怕和慌張,她不能讓三舅母走自己的老路,不能!那時候她深陷絕境,卻沒有人肯幫她一把,這一次,她決定不能讓三舅母重蹈她的覆轍!

  葛氏怔住,回頭呆滯地看了眼亦萱,不明白這個向來瞧不上他們家的外甥女叫住自己幹什麼?

  卻見亦萱「咚咚咚」地跑上前,解下了自己腰封上墜著的岫岩玉佩,遞給她道:「三舅母,這是我大伯從江南捎給我的玉佩,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銀子,但大伯不是精明小氣的人,我想它應該會有五十兩。你去把它拿到當鋪當了,應能解決你的燃眉之急。」

  葛氏根本沒想到亦萱會這麼做,臉上滿是錯愕,好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原本蒼白的臉上因激動喜悅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風雨飄搖中的浮萍,終於在最後時刻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叫她驚喜地不知所措。

  她突然上前,緊緊握住亦萱的手臂,顫抖著聲音道:「元娘……謝謝你,謝謝你!」

  亦萱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看著葛氏臉上的感激和不知所措,心中微暖,也暗笑自己太過緊張。

  上一世三舅母可是活的好好的,若那傳聞屬實,那她更是風光無限,又怎麼會死呢?是她被自己給嚇壞了。

  不過也罷,她幫了三舅母,三舅母應該會承她這份情,倘若今後真的照上一世的發展,對她也許會有幫助。

  於是她露出一個陽光璀璨的笑意,甜甜道:「不用謝,我們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是應該的!只是三舅母,母親說得對,您不能再縱著三舅舅了。」

  雖然葛氏穿的嚴謹保守,但她還是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些若隱若現的淤痕。如果她沒有猜錯,這些應該都是三舅舅打得。

  她不由暗罵三舅舅不是個男人。不,他根本不是個人!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便是欺負婦孺的男人,更何況三舅母還是他的髮妻!

  葛氏惶然無語,只顧著胡亂點頭,眼淚猝然而落。

  原本因為亦萱擅做主張將玉佩給了葛氏而不滿的徐婉清,此刻看到葛氏臉上掩飾不住的感激和喜悅,心中一軟,也就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

  吩咐不情不願的冬青取來十兩銀子,一併交給葛氏道:「這是我給孩子們的,你要藏好,千萬別叫三哥知道又拿去賭了。我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日子還是要你自己過,你可不能一直任三哥這樣下去。」

  葛氏不住地點頭,眼眶更加紅了,哽咽道:「婉清,我,我也不想的,我也是沒有辦法……」

  徐婉清嘆了口氣,同情葛氏的同時又無比慶幸自己沒有遇到這樣的夫君,趙世秋對她疼愛體貼,百般嬌寵,她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送走了葛氏,徐婉清捏著亦萱的臉蛋,問道:「元娘,你不是一向最討厭你三舅舅和三舅母的嗎?以前母親拿錢接濟他們,你還責怪母親太心軟,今日怎麼肯接濟了?竟還把自己最寶貝的玉佩送了出去!」

  亦萱笑嘻嘻地躲開了徐婉清蹂躪她的手,髮髻上的流蘇釵俏皮晃動,「我瞧著剛剛三舅母太可憐了,有些捨不得!我們都是親眷,理應互相幫助。而且說不定三舅母以後發達了,還會記著咱們這份恩情吶!」

  徐婉清身後的冬青卻猶自生著悶氣,虎著臉道:「姑娘真是太天真了!要說這錢給了乞丐還能博個賢明,給了三舅爺一家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們哪裡會記什麼恩情?不僅不會記,還反而覺得咱們大方好說話,以後每一次遇到困難都要過來,咱們下一次要是不給,指不定怎麼戳我們的脊梁骨,哪裡會想到我們之前的千百次好?!再說,他們那樣的人家,等他們發達?怕是要八百年後吧!」

  瑞珠也附和道:「三舅爺委實不是個東西,姑娘你今日的玉佩算是打了水漂,連響都不會響一聲!」

  徐婉清是和冬青瑞珠一樣的想法,因此也不反駁訓斥,算是默認了她們所言。

  亦萱鼓鼓臉,很無奈。

  抬頭去看身旁的母親,逆著陽光讓她看不真切,卻有種朦朧的美麗。

  伸手勾住徐婉清的胳膊,亦萱膩著她,軟軟道:「母親,元娘是真的覺得三舅母很可憐,她或許真遇到了什麼事,我們不肯幫她,她就要被逼到絕境了!」

  徐婉清也想起了葛氏那雙決絕的眼睛,一時間心頭也湧動著後怕,拍拍亦萱的小腦袋,欣慰道:「我們元娘真是長大懂事了。」

  亦萱嘻嘻一笑,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沒有人發現她眼底蘊藏的悲涼和痛苦。

  她幫三舅母,不僅是因為想要她以後承她的情,更多的則是因為她不想這個世界上再多出一個無助掙扎的人,那樣痛苦地活著,尋遍世界也找不到一個願意幫她的。所以只能墮落,只能浮沉,只能不管不顧拋棄一切。

  她怕了,她不想再如此,也不想看到身邊的人如此。

  ☆★☆★☆★

  七月的艷陽潑辣辣地灑在大地上,空氣沉悶,一絲風也沒有。院子裡的槐樹安靜地立著,偶爾聽見幾聲蟬鳴,帶著夏日的焦躁和煩悶。

  屋內也是酷熱難消,老夫人便讓丫鬟取了冰塊放在屋子裡鎮涼。

  靈芝紋紫檀方桌上擺著一座小小的佛龕,裡面供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上懸著秋香色烏金雲紗帳,下面是一張香案,正中擺著白玉四足雙耳貔貅鼎,鼎中正緩緩燃著香煙,與冰塊的涼氣一齊裊裊飄散到空中。

  亦萱跪在明黃色暗紋蒲團上和老夫人一起誦經念佛,屋外的陽光透過菱格窗戶穿透進來,雙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被折射出淡淡的光芒,一襲玉色煙蘿紗衣顯得她身姿輕盈,恬淡如水。

  這些天,亦萱每日下午都會來佛堂陪老夫人一起念經,起初老夫人以為她是小孩子心性,堅持不了多久,但十數天過去,她卻依舊每日準時報到,而且態度極其認真。

  老夫人故意考驗她的耐性,有時禮佛禮好幾個時辰,她也照樣坐得住,甚至比老夫人還要虔誠。

  府中的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不相信亦萱這樣愛玩愛鬧的能熬得住禮佛的枯燥,一時間對她刮目相看。

  趙亦雲曾眨巴著大眼睛問她,「大姐姐,你怎麼能熬得住?我聽說禮佛很無聊的。」

  亦萱不由苦澀一笑,她怎麼會熬不住?若是一個人能熬得住漫漫長夜的冰冷寂寞,熬得住仇恨蝕骨的悲涼痛苦,這世上又有什麼東西是她熬不住的?

  老夫人念完最後一句,便合上經書,身後的雪玉立刻上前將她攙扶起來,老夫人卻揮揮手叫她退下去,側首看著亦萱,眼神複雜。

  亦萱聽不到聲音,睜開雙眸轉頭,恰好與老夫人的目光對接,她心中微怔,很快便反應過來,淺笑盈盈地站起身,道:「祖母,您念完了?」

  老夫人仔細瞧著她,湖水般的大眼,白玉般的肌膚,兩頰透染菡萏之色,臉上有著孩子特有的嬰兒肥,雖還未長開,但卻可以看出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與她那母親一模一樣。

  她一直都知道元娘是小美人,可她以前頑劣調皮,每每瞧見都覺得頭疼,只想要好好教訓她,哪有時間注意她的長相。

  如今她這麼安靜地立在面前,眉目宛然,目如點漆,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地順眼。

  清塵在光束裡起舞,陽光灑在亦萱的身上,投起一圈漂亮的光暈,也不知是念經的緣故還是旁的什麼原因,老夫人只覺得神清氣爽,身心舒適。

  「念完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再來。」

  亦萱哪知道老夫人的心思變化,只聽她叫她明天再來,心中頓時萬分歡喜。

  祖母這幾日一直是抱著試探她的心態,每回她腆著臉湊上來,祖母總是皺著眉頭,看上去很不歡喜。現在祖母居然親口叫她明日過來,豈不是說祖母終於認同她了?!

  亦萱瞇起眼眸,壓下自己內心的澎湃和激動,脆生生地點頭道:「恩,好,那元娘先回去了,明日再來!」

  不管老夫人是不是真的認可了她,總之這是個好的開頭!

  腳步輕快地出了屋子,唇角微微翹起,帶著怡然快樂,覺得院子裡聒噪的蟬鳴也順耳了許多。

  「姑娘今日好開心。」瑞珠也被亦萱快樂的氣氛感染,笑著說道。

  「當然開心了!」付出得到回報,真心得到認可,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開心的事兒?

  出了堂屋,瑞珠撐起木柄繪團花的紙傘,替亦萱遮擋毒辣的日頭。

  她拎起裙擺,腳步輕盈,拾階而下,腰上綴著的豆綠色宮絛隨之飄蕩。

  「大姑娘要回去了?」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陰影,隨後耳畔便響起一陣慈愛的詢問。

  亦萱伸手抬起遮擋視線的紙傘,映入眼簾的是王桂家的溫和笑容。她挽著簡單的圓髻,髻上僅別一支素玉簪子,一身石青色葛雲綢上衫和翠綠色細折兒百褶裙,讓她看起來清爽舒服。

  王桂家的是老夫人以前身邊的貼身丫鬟,二十五歲之後被老夫人放出去嫁了人,沒過一年她便攜家帶口地又來到了趙府,她當家的被分配到莊子上幹活,她則成了府裡的管事姑姑,很得老夫人重視,徐婉清也信任她。

  上一世母親去世之後,她算是少數的沒有立刻倒戈的人,甚至因為王麗盈要破壞母親定給她的親事,還出面幫襯過她。

  亦萱對她印象不錯,於是揚起一抹笑臉,明妍嬌俏道:「對啊,姑姑。祖母讓我明日再來。」

  王桂家的雖不大在壽安堂出沒,但也從下人的口中曉得了這位素來調皮搗蛋的大姑娘近日的所作所為。

  她很贊同欣賞大姑娘的轉變,於是真心地回報一笑,「老夫人最喜歡念經禮佛,以往就是因為奴婢耐得住寂寞陪老夫人一起禮佛,老夫人才對奴婢多著重一分,盡心提拔奴婢的。」

  她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亦萱淺笑著點頭,「姑姑放心,我自是耐得住寂寞,既然開了頭,便不會輕言放棄。」

  王桂家的很滿意地笑了笑,又隨口道:「奴婢記著老夫人患有風濕,這膝蓋若沒個護膝好好護著,長時間跪著可疼了。」

  真是個水晶肝剔透伶俐的人,難怪老夫人一直這麼重視她。

  亦萱吩咐瑞珠從錦袋裡取出一個八分的銀錁子做打賞,抿唇道:「元娘在此謝過姑姑了,元娘年紀小,有些事可能想不周全,還得煩請姑姑以後提點。」

  王桂家的臉上的讚賞之色更加明顯,也不推辭,大大方方收了銀錁子,笑容爽朗道:「大姑娘是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您為老夫人盡孝道,合情合理,奴婢自當儘力協助。」

  「那就有勞姑姑了。」亦萱眸中閃耀著點點星光,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

  這時候雪玉從老夫人屋裡走了出來,看到她們站在一起,忙上前福了福身。

  「姑姑,你怎麼會來?」雪玉看著王桂家的,有些詫異。

  亦萱本想走,卻突然聽到王桂家的說:「安老夫人那邊來了信,說是安少爺明日便會到。」

  安少爺要寄居趙府的事兒,雪玉一早就知道,因此並不詫異,只對王桂家的道:「那姑姑快些進來吧,老夫人這幾日還念叨安少爺怎麼還未到呢!」

  王桂家的於是和亦萱辭別,卻發現亦萱整個人僵在原地,神色複雜奇怪。

  「大姑娘?你怎麼了?」王桂家的詫異地問道。

  瑞珠本就被亦萱剛剛有禮有度的樣子怔住,現下見亦萱僵在原地,不由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蹙眉道:「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亦萱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斂下心神,淡淡道:「姑姑,那我便先回去了。」說完,也不理王桂家的反應,轉身匆匆離去。

  只是再強裝鎮定,那顫抖的指尖和虛無的腳步還是出賣了她此刻波動的心。

  這些天她討好祖母的同時,也一直在等待父親帶她去見王麗盈,完全忘了還有安允這一回事!

  其實仔細回想,上一世安允的確是這段期間來到趙府的。

  她不由蹙緊了眉頭,原來有些事情還是不會改變。

  不過……

  她瞇了瞇雙眸,暗下決心,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和安允有任何牽扯和瓜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5-10-5 12:56 PM

第十四章 他來了

  老夫人是尚書府出身,雖是個嫡出,卻不大受寵,及笄後被安排嫁給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趙老太爺。

  好在趙老太爺積極上進,經自己不懈努力官位節節攀升至正四品督察院給事中,老夫人的日子也便越來越舒心。

  而老夫人的嫡三妹也就是現如今的安老夫人,境況卻與老夫人截然相反。

  她是尚書府最小的嫡出姑娘,從小便受盡寵愛,長大後更是嫁給了平寧侯成了侯爺夫人,叫人一陣羨艷。

  然而七年前,平寧侯因為得罪了皇上,被削了爵位,貶到清州一帶做了小小的知縣,安老夫人一家也就此沒落了下來。

  不過安老夫人卻從未放棄過振興侯府的打算,因此對自己的兒孫寄予了特別大的厚望,從小便栽培他們讀書考取功名,可惜她幾個兒子都不爭氣,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料。

  就在安老夫人灰心之際,她的孫輩卻出現了一個刻苦用功的孩子,那便是大房庶出的長子安允。

  安允從小才華橫溢,三歲會作詩,五歲會作畫,在清州被譽為神童。今年不過十五歲,就一次性過了童生試院試,更因為成績突出被選為貢生入學國子監。據說他風度翩翩,溫潤俊朗,是清州所有閨秀的夢中情人。

  纏枝牡丹翠葉香爐裡散發著淡淡清香,亦萱坐在散花如意織錦杌子上,垂頭玩著手腕上的銀葉絲纏繞翠玉鐲子,香煙繚繞間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瑞珠手執牡丹薄紗菱扇站在她身邊,替她輕輕扇著風。

  穿的粉嫩嬌俏的趙亦雲正坐在她對面,嘰嘰喳喳地說話,許是因為激動,雙頰微微泛紅,眼眸晶晶發亮。

  趙亦月垂首坐在一旁,安靜地聆聽。

  「大姐姐二姐姐,你們說這位安少爺是不是真這麼厲害?姨娘跟我說別看他是庶出,憑他的本事將來許是能掙回平寧侯的爵位!」她自己笨,向來佩服聰慧之人。

  亦萱扯開唇角,苦澀地笑了笑。他當然厲害,他是那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有什麼事他不能做到?

  腦中突然想起他要納趙亦柔為妾卻遭到她反對時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亦萱,我已經給了你那麼多,你就不能成全我一次?」

  然後她便成全了他,自此對他心如死灰,他卻以為她變得溫婉大方,當真可笑。

  「也不知這位安表哥是不是真的長那麼好看?」趙亦雲見兩位姐姐沒有回答,便換了個問題問道。

  趙亦月卻微微漲紅了臉,聶諾道:「三妹妹,這種問題不太適合我們討論。」

  「為什麼?」趙亦雲眨巴了兩下眼睛,很沒骨頭地在錦杌上扭了扭屁股。

  趙亦月不知道怎麼回答,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亦萱便道:「他長得好不好看與你何干?他又不是我們的親哥哥,不過是來暫住,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亦萱的語氣多少有些沖,趙亦雲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惶恐地看著亦萱,小眼神滿是委屈。

  亦萱避開她的視線,心中微微煩躁。趙亦雲一大早便拉著趙亦月過來跟她說話,說來說去說的全都是關於平寧侯府和安允的事兒,她沒興趣聽,也根本不想知道。

  「大姐姐,你別生氣嘛,我錯了,以後我再不問了。」趙亦雲站起身,蹭了過去,乖乖認錯。

  亦萱側頭看她微微發亮的眼眸,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當她聽說有位才華橫溢,品貌皆全的表少爺要過來暫住時,也是相當興奮的。

  只是當經歷了那一切,她如何還能興奮得起來?

  正了正神色,對趙亦云道:「三娘,以後別人的事你少管,特別是這什麼安少爺,他雖說跟我們沾親帶故,但畢竟不是親兄妹,理應避嫌。」

  趙亦雲立刻點頭,不過眸中卻微微詫異,大姐姐以前還不是老和舅舅家的哥哥們玩耍,那時怎麼沒見她說過什麼男女有別?

  瑞珠也不由多看了亦萱兩眼,不過這十幾天來她已經習慣了亦萱時不時的轉變,也就沒那麼驚詫了。

  亦萱不管她們的想法,想叫趙亦雲和趙亦月先回去,那廂門簾一挑,身穿藕荷色折枝玉蘭花夏衫的芮旭走了進來。

  她看一眼亦萱身邊的瑞珠,終是斂去不忿的神色,微笑著走到亦萱面前,道:「夫人說安少爺來了,叫姑娘帶著二姑娘和三姑娘一塊兒過去見客。」

  亦萱下意識地想說「不」,那邊趙亦雲已經拍著小手,雙髻上的點翠白玉響鈴簪叮叮作響,「好啊!大姐姐,我們快過去吧!」

  亦萱很不想去,不過她知道自己是肯定要塞是趙府的客人,她是趙府的主人,不去未免被人詬病不懂規矩。更何況他還是老夫人嫡妹的孫兒,她若是不去,也就是不給老夫人的面子,她不想讓自己這麼多天的努力因為他而作廢!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調整好自己煩亂的情緒,點頭道:「好,我很快便過去。」

  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終是走到了壽安堂門口,她踏入院子,剛走到堂屋台階下的時候,便聽到屋子裡傳來爽朗的笑聲。

  「允哥兒好本事,你祖母有你這樣的孫兒真是她的福氣!」

  「姨祖母謬讚了,允哥兒愧不敢當。」

  亦萱一走進屋子的時候,便看到站立在屋子中央的安允,微微側著身子,表情謙恭,舉止有禮有節,一派世家公子的溫潤模樣。

  若不是亦萱足夠了解他的身世,定要以為這樣一個翩翩美少年是哪家權貴的嫡齣子。

  徐婉清看到她出現,立刻笑著招她過來,又對安允道:「允哥兒,這便是我同你說的那個混鬧淘氣的表妹!」

  安允轉身回頭,亦萱恰好與他目光交接,往前走的腳步便生生頓住。

  眼前這少年身著一件湖藍色銀絲點素團紋的交領長衣,腰束一條淺藍色綴玉腰帶,笑容溫潤,五官精緻,目朗眉秀,身姿如一叢挺拔的青竹般清秀。

  彼時的他還不是那個心思深沉,為了權勢不顧髮妻感受,偏要納妻妹為妾的權貴侯爺,而是一如初見時的那個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有著所有小女孩幻想的美好。

  「萱兒表妹。」他沖她微微一笑,好似三月的春風,溫和舒適,吹皺了一池春水。

  亦萱瞳孔微微緊縮,她以為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以為再次見到他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此刻看著只有在記憶中才能懷念的那個溫潤少年,心還是如針扎一般難受。

  若不是他為了權利地位犯下那等與人勾結的大錯,甚至為了拉攏王麗盈而納趙亦柔為妾,幫著瞞下她母親死亡的真相,她也不會對他那樣痛心,最後做出那樣魚死網破的事兒!

  曾經他這樣溫柔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給過她許多的溫暖,最後卻讓她覺得那些溫柔如此諷刺可笑,那還不如一開始便沒有!

  眸中的冷意漸漸凝結,她垂眸掩飾,曲膝福身,冷漠疏離道:「安少爺。」

  徐婉清今日穿著紫羅蘭牡丹花紋錦長衣,翠藍馬面裙,整個人顯得清新淡雅,柔美大方,看著安允的眼神更是透著掩飾不住的歡喜,此刻見亦萱對安允這樣冷漠,不由蹙眉,嗔道:「什麼安少爺,他是你表哥。」

  亦萱見不得徐婉清這幅歡喜的模樣。

  上一世徐婉清就歡喜安允,心心念念要把她嫁給安允,所以一直把安允當親生兒子看待,安允也因為感念徐婉清恩情,才會遵守她的遺言娶她為妻,這一世難道還要這樣嗎?

  她才不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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