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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1:19 AM

七彩魚 -【第一繡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19 08:26 PM 編輯

【書名】:第一繡娘

【作者】:七彩魚

【內容簡介】:

  無父母、無家世、無錢財、無貴人相助……N無!

  重生後,江清月混跡古代就憑兩樣本事:「繡」和「嗅」。
  
  據說,晉陽王精緻衣服穿上癮了,才發現他家的繡娘是借來的。

  人留不住了,便要強娶!

  我們冷性兒的王爺為了日後不必裸奔,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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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1:2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2 11:27 AM 編輯

第1章

     青州城西邊兒的有一座宅子,漆得珵亮的朱紅色大門常年緊閉,主人們從不走這裡。院內青磚鋪地,花草蔥蘢,與尋常人家佈置得大同小異。唯有院後頭的一座小房,孤零零的建在牆角,頗顯得突兀。

    房子的顏色很新,一瞧便知是後造的;三面有迴廊圍繞,窗戶奇大。屋子不大,大件傢俱只有兩個,西邊擺放的床榻,再有便是迎南窗放著的一張霸王棖大方桌。桌上疊著大大小小的花繃子,另有大大小小的花架堆放在其餘的窗下。

    此時正值晌午,屋內陽光充足,曬得人不禁發懶。

    江梧桐按時端飯給二妹妹江清月。見她還是繡個沒完,江梧桐便催促快些歇息。

     待江梧桐她把飯菜擺好時,江清月已然笑意盈盈地起身走過來。江清月沖大姐調皮的笑了笑,感謝大姐給她端飯。她坐下來,拾起筷子,低頭安靜的用飯。

    食不言,是江清月固有的習慣。

    江梧桐就坐在一邊,眼巴巴的瞅著她,心情莫名地就變更好了。

    江清月在繡房做刺繡時,一般衣著都很隨意;清顏藍衫,墨發輕挽,從不塗脂抹粉,卻還是仿若天上的織女下凡似得,麗質天成。

    此刻她埋首吃飯,偶有幾縷墨發到胸前,憑添一份隨意之美。

    江梧桐一時間又看得失神,禁不住感慨:二妹妹真好看!

    江清月發現大姐又發呆,抿嘴偷笑,悄悄用筷頭點了下江梧桐的鼻頭兒。

    江梧桐方回過神兒來,她嘿嘿笑兩聲,閒來無趣,便翻騰桌上的那些花繃子。竟然都繡好了!花鳥魚蟲,飛禽走獸,無不栩栩如生。

    「賣不出去便自個兒留著。」江清月放下筷子,看著江梧桐笑道。

    江梧桐把其中一個花繃子摟進懷,稀罕道:「倒真捨不得,可妹妹的手藝哪會賣不出去,多少大戶人家排著隊的來求呢。可恨我手藝不精,幫不上你的忙。」

    江清月拉住大姐的手,認真安慰她道:「姐姐的手藝很好,十里八村去找也找不著比你更厲害的。只不過我的繡品得幸被選貢到了宮裡,混了點名聲,才好賣的。城裡這些了大戶們,就愛沾一沾天潢貴胄的邊兒,彰顯他們有身份。」

    江梧桐搖頭又點頭:「妹妹的手藝是真好,我萬萬不及的。你說的也對,但凡誰家有個女子,都會繡花兒做衣裳,大戶人家就更多了。一般的繡品誰願意買去?我的賣不出去也在情理之中。卻苦了妹妹,為一家子操勞。我才是做大姐的,我……」

    江梧桐說著說著便哽噎了,禁不住心疼地落淚。

    「好端端的,怎又感傷了。莫不是要出嫁的新娘子都這樣?」江清月靈巧的手指落在江梧桐的腰際,輕輕瘙癢兩下,江梧桐當即破涕微笑了。江清月的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形,好笑的看著大姐。「叫你哭,再有下次,絕不手下留情。」

    江梧桐紅著臉推搡一下妹妹,「知道了啦。」想到自己快出嫁了,江梧桐心裡就禁不住難受,甚至還有點後悔,「好妹妹,我真有點不想嫁了。爹娘的死因還沒弄清楚,做這個女兒的怎能就此嫁他人為婦,我太不孝了。」

    江清月一把抓住江梧桐,雙眸堅定不移的看著她,「大姐,我不是早說過了,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好妹妹,理國公府權勢滔天,就憑你一人的力量,怎麼行。」

    「我說行,你信麼?」江清月篤定地看著江梧桐。

    江梧桐自然信二妹妹,點頭了。

    江清月緊緊握著大姐的手,想著那些過往,心裡更加不好過了。

    其實,她有件事一直瞞著大姐和三弟。爹娘的死亡真相她早就清楚了。並不是她怎麼厲害,如何神通,是她比別人多活了一遭兒罷了。

    江清月重生於三年前,那會子爹娘剛死,正是關係到他們三姐弟一生的緊要關頭。她便盡力避免了之後的劫難。她帶著大姐和三弟逃離了京城,在青州重新生活。同時,也導致了大姐和三弟對爹娘死亡真相的一無所知。

    上輩子,她們姐弟三人沒一個人有好結局。這輩子,江清月只想自己一個人承擔一切。

    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在希望大姐和三弟能一輩子過得好。江清月這條命,本來就是爹娘救回來的。由她來給養父母報仇,正合適。

    「大姐信我,就別再有顧慮,你儘管安心地出嫁,和牛大哥好好過日子。我和三弟不用你操心。」江清月瞇眼燦爛的笑,恰好掩飾掉眼角的淚。

    江梧桐收了心思,點點頭,不敢再打擾二妹妹了。她還有繡品沒完成,三日後許諾給宋府交貨的,不好耽擱了。

    江北下學回來就去找大姐,一進門就見她眼睛有些紅腫,趕忙相詢。江北聽說經過後,忍不住笑,「大姐要出嫁,心思敏感了。」

    江梧桐紅著臉笑罵:「小孩子家家的,翅膀還沒硬呢,敢笑話我。」

    江北吐了下舌頭,轉身要去問候二姐。江梧桐攔下他,叫他等一等。江北明白肯定是二姐又接活兒了。自打爹娘死後,這個家都是二姐在撐。他不想費錢去讀書,怎麼都讀不好,偏就這樣二姐也願意供他,只要求他多識字就行。江北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不爭氣,辜負了二姐。

    「我每每瞧二姐纖瘦的身子骨兒,我這心裡就難受的要命,可除了聽二姐的話,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你二姐讓你讀書識字自有道理的,這事兒我也贊同。你還小,等你大些了,有我們指靠你的時候。」江梧桐很心疼二妹妹,歎口氣,囑咐江北,「我走以後,你好生聽你二姐的話,別惹她生氣。咱姐弟倆欠她的情,幾輩子都還不完。」

    江北聞言落淚,狠命地點頭。他一定會記住,牢牢記住。他以後更要混出個名堂來,為大姐二姐爭口氣。

    姐弟倆哽噎了一陣兒,方好。

    江北盤算好時間,端著熱茶來找二姐。

    江清月剛巧放下手裡的針線,正搖晃脖子休息。她見江北來了,笑著讓他坐。因見他眼睛有些紅,猜他才剛哭了,「三弟,和你大姐聊天來著?」

    江北點了下頭,遲疑了會兒,方道:「二姐,大姐她最近就愛胡思亂想,你別見怪。」

    江清月笑了笑,「沒什麼,這些日子你多陪陪她。她快嫁人了,很捨不得咱們。」

    「二姐,都怪我拖累你,讓你吃了很多苦。」江北懊惱道。

    三年前,她們姐弟三人一路顛簸到青州。住破廟,挖野菜,和乞丐搶地盤……得幸二姐主意多,手又巧,她們的日子才一點點好過起來。再後來,二姐的刺繡在懷家繡坊裡有了名氣,他們才算在青州立足了。如今家裡條件更好了,甚至還收留了兩個下人。這種日子,擱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你啊,若把我當成一家人,就不要見外。」江清月伸手揪了一下江北的耳朵,「讓你腦子清醒些。」

    「哎呦,哎呦喂……我錯了還不成麼,二姐。」江北捂著耳朵哭叫,二姐看似是個纖瘦柔弱的大美女,揪人耳朵還真疼。

    好殘暴!

    江北癟嘴,一臉的抱屈相。

    江清月笑:「一家人,何必分彼此,誰有能力誰養家,有何妨?」

    「這……」江北撓撓頭,又憨笑的點點頭

    「乖!」江清月起身拍拍江北的頭,繼續坐在繡架前刺繡。

    江北看著二姐忙碌的背影,又禁不住心酸。告辭要出門。江清月突然叫住他,「當年我捧著塊木板子飄在護城河上,是爹娘心善救了我。我欠江家下了一條命的恩情,你們就讓我做點什麼,我心裡才舒坦。」

    江北愣了下,看著江清月說不出話來。他總覺得二姐那雙眸子的背後有故事,藏著他和大姐都不知道的情愫。是怨,是恨,或是怒,他不得而知,總歸是令他覺得很沉重的東西。

    江北點了點頭,走了。

    江清月坐在原地發愣,很久都沒有抬起手中的針線……

    江梧桐躲在屋裡繡衣服,她看著自己的大紅喜服,禁不住感歎萬千。

    江梧桐正勿自地感懷落淚,門外忽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她趕緊擦乾淚,喚章嬤嬤進來。

    江家的兩名下人,章嬤嬤和問秋,都是去年雲州發大水時逃難來的青州。二人都因大水失去了家人,無依無靠,受了江家三姐弟救濟。後來二人便自願留下,擔起了下人的活計。

    章嬤嬤氣喘吁吁的進門,急急道:「正門外來了個媒人,自稱要給二姑娘說親。我還特意瞧了下,她什麼都沒帶著,就一個人上門的。大姑娘可知道此事?」

    江梧桐萬分驚訝得搖頭,「我從沒聽誰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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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1:2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2 11:36 AM 編輯

第2章

    江北聞訊趕來問大姐,得知對方否認,他才安了心。他還以為二姐嫁人就自己不知道呢。

    章嬤嬤料知事有蹊蹺,趕緊跑去找二姑娘商量。江梧桐和江北隨後也到了。

    江清月將繡針扎進針包上,停下手,蹙眉看她們:「你們說懷家派媒人來求親?」

    二主二僕一共四人,不約而同地沖江清月點頭,動作出奇的一致。

    江清月卻沒心思笑了,只顧著去納悶這件怪事。

    懷家是青州有名的商戶,早年靠製作阿膠起家,後來涉足的織繡業,江清月就在懷家的繡房做活計。懷家的阿膠早年就進貢朝廷,去年,殿內省又欽點懷家的絲織繡品進貢,使得懷家的皇商地位更上一層樓,而今也算青州一霸了。

    「章嬤嬤,先把那媒人請進來,看她怎麼說,再來回我。」

    章嬤嬤應聲去了,不大會兒,她進門就罵:「就沒見過這麼不懂禮的人。她一進門,二話不說就先問我要姑娘的生辰八字,說什麼要找道士合八字定日子。後來還使錢悄悄地問我,姑娘是不是清白之身。我氣得呸她一下,就跑回來了。」

    「不要臉的東西,敢質疑我而妹妹的清白。瞧我不撕爛他的嘴,打爛她的腿!」江梧桐氣急了,挽起袖子就要出門找人算賬。江北也不爽,鬧著要跟大姐一塊去。

    「這哪是求親,分明是來挑釁找茬的。」江清月推了茶杯,冷笑一聲。

    江梧桐和江北嚇了一跳,姐弟倆站在門口附近,呆呆地看著江清月。

    問秋一直呆在原地沒動,這時候她反應最快,一臉崇拜的仰望著江清月。

    「懷府那樣的,怎可能瞧得起咱們江家。」江清月撣了撣群裳上的水珠兒,利索的站起身來。

    章嬤嬤趕忙問詢:「姑娘,這親事咱們該怎麼辦?」

    「根本就沒什麼親事。」江清月肯定道。

    將烏蓉和章嬤嬤等人越加不懂了,疑惑的跟在江清月後頭,往正房去。

    「媒人走的哪個門進來的?」江清月又問。

    章嬤嬤趕緊答道:「她本意要走正門,我瞧她不正經,就讓她走了小門。」

    「回頭把小門刷乾淨,以後這種髒東西再別放進來。」江清月話音剛落,便已到了正房門前。她提裙爽快的邁步進去了,其他人尾隨身後。

    媒人穿著一身暗紅色對菊紋的對襟長衫,香色綠草紋繡裙。年紀四十多,臉上脂粉塗得很厚,唇色鮮艷,嘴角恰巧長了顆媒人痣,倒給她幹得這個行當添了不少彩。「你就是王媒婆?」

    王媒婆這才起身行禮,笑呵呵的稱:「是。」

    王媒婆仔細打量眼跟前的江清月,十四五左右的年紀,身姿窈窕,樣貌風流婉轉,真是漂亮,難怪懷家小爺一眼就瞧上她了。這姑娘穿著的群裳也好看,上面繡的是百花飛蝶紋樣的,美就美在裙擺上的蝴蝶像活了一樣,裙角一動,蝴蝶就在那上面飛舞著,真的好像是百花仙子降臨人間了,美極了。

    容貌這般好,王媒婆心裡就更擔心那件事兒了。她聽說著江家三姊妹是逃難到青州的,當初就是三流民,野孩子!江二姑娘長得這般俊,身子怎麼可能安全得了?

    江清月見王媒婆看著她發癡,提高音量問,「嬤嬤,看什麼呢?」

    「沒,沒看什麼。」王媒婆心虛一句,轉即說起正事,「小的今兒個來呢,就是為二姑娘說親的。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八竿子難找的一門好親事。對方是懷家正經嫡出的三爺,年紀輕,模樣周正,人品更沒的說。懷家大太太又是個開明的人,根本不計較江姑娘的身世,這不,托我來說親了。」

    江梧桐聽到這,氣得直咬唇。她初聽對方家世的時候,還真以為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懷府是青州的大戶,有名望又富貴。二妹妹若能得一門好姻緣,她自然求之不得。

    可才剛三弟江北跟她說,這個說親的懷家的小爺是青州有名的紈褲子,極為好色,根本配不上她的二妹妹!

    「如此好,我哪裡配得上,實不敢當。」江清月婉言謝絕,聰明人該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

    「江二姑娘太謙虛了!」王媒婆偏就是個蠢的,嘴快的接了話,繼續她扯皮,「我說江姑娘也好呢,您吶繡技名滿青州,獨創的三針繡法更是無人能及。懷家的繡品能被選為貢品,多少也有江姑娘的功勞。」

    江清月淡淡一笑,點了下頭,就算是敷衍了王媒婆。

    王媒婆以為江清月這就是願意了。本來也是,這麼好的攀高枝兒的機會,誰會不願意?江二姑娘運氣真好,一朝翻身了。

    不過還有一事,王媒婆想著要弄明白,這也是江家大太太特意囑咐她的。王媒婆不好意思當面說,支支吾吾的,最後湊到了江家長姐江梧桐的耳邊兒,直說了。

    江梧桐聞言,氣得嘴唇發抖,作勢要打王媒婆。

    江清月不能讓大姐沾惹晦氣,這個王媒婆不是個善類,再者說懷府也不好惹。她們講解絕不能被對方抓到任何把柄。江清月趕緊拉住了大姐,把她護在自己的身後。她小聲安慰江梧桐,「大姐放心,我心中有數。」

    王媒婆剛被嚇了一下,臉色有點不爽,她很不滿意江家人的待客之道。

    江清月打發走江北,笑道,「既是屋子裡都是女子,便說些私房話。左右王媒婆也不計較這個,那便容我斗膽問你一句。」

    王媒婆訕笑,「江二姑娘請隨便問。」

    「你伺候過多少男人?」

    王媒婆大驚失色,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二姑娘,你——剛才說什麼?」

    「問你伺候過幾個爺們!」章嬤嬤大聲喊道。

    王媒婆臉色鐵青,倍感受辱。她自打與丈夫大婚之後,恪守婦道,從沒做過越矩的事兒。今被個丫頭片子示意自己的清白,何其恥辱!

    「江二姑娘,你——」

    江清月率先截話,笑了,「你總算瞭解我心裡的感受。你的話,很侮辱人!」說到後半句,江清月的雙眸驟然冷了下來,異常凌厲。

    王媒婆噎的無話可說,原本到嘴邊的那些瀉火話,只能嚥下去。「好,就算江二姑娘是個清白身。但這事兒懷家大太太也說了,一定要驗一驗的。」

    「我為何要迎合他們懷家的要求?議親,走的是三書六聘的規矩,什麼時候加一條驗身了?再者說,這門親事我還未應下,還輪不到談條件的時候。」江清月冷哼。

    王媒婆臉色驟變,抽了抽嘴角,像看怪物一樣打量江清月:「江二姑娘,您這是想拒絕這門親?」

    江清月點頭,乾脆地很。對付王媒婆這樣豬腦袋的人,她就得直白些。

    王媒婆聽這話臉色有些猙獰,不敢相信的嗤笑起來。她覺得江二姑娘是在跟她在耍小性子,她才不怕呢!

    「江二姑娘,您可想清楚了,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懷府是大戶人家,規矩多著呢,可不會因你一時使了小性兒,回頭再給你後悔藥吃。」

    「王媒婆,我妹妹素來說一不二的。」江梧桐有些氣,插話道。

    「哎呦呦,果然沒什麼教養,誰讓你插話了!」王媒婆瞬間變換另一副嘴臉,鄙夷之色顯露無遺。

    江清月高聲吩咐問秋:「送客吧。」

    「瞧瞧,還是二姑娘比大姑娘懂禮。」王媒婆高聲道,明誇實貶。

    江清月冷冷的瞪一眼王媒婆,對大姐江梧桐輕笑:「狗咬人一口,人總不能反咬回去。我們做人的,總不好和畜生一般見識。」

    「你……」王媒婆氣得抖唇,甚至連肚皮都在發抖。她嚥不下這口氣,搜腸刮肚弄詞兒要罵,再抬首時,江家的兩位姑娘早就不在眼前了。

    王媒婆無處撒火,氣得直跺腳。章嬤嬤請她出去,王媒婆不甘心,回首罵道:「一群不識抬舉的蠢貨,看我回去怎麼跟大太太說。就一個繡女罷了,信不信懷家叫你們在青州無法立足。」

    「信,當然信,所以我家姑娘說了,還要勞煩你在懷府大太太跟前好好說道。」問秋趕過來傳話道。

    王媒婆嗤笑,挑眉瞧她:「你家姑娘還真有臉,真好意思。她才剛怎麼罵我的,罵我是狗,這會子後悔了,要我還要我為她說話?呵,我嘴巴可沒那麼賤!」

    「王媒婆,你哪只耳朵聽我家姑娘指名道姓罵你了?這「狗」的名頭可是你自己安上去的。你若再敢如此污蔑我們,就是去見官我們也認了!」章嬤嬤板著臉反駁道。

    王媒婆被氣得說不出話。當媒人的惹上官司,就會沾染一身晦氣,以後誰還敢找她說媒。

    問秋緊接著口齒伶俐道:「我們家姑娘說了,若是以後聽到你惡意污蔑她的話,縱是傾家蕩產,也要拉您去府衙理論清楚。姑娘心善,吩咐我來提醒您一句,好好感恩去吧。」

    王媒婆氣得肥驅亂顫,抖著手指問秋,「等著瞧!」說罷,王媒婆便甩著帕子走人。

    她堵了一肚子的氣,偏偏沒法子發洩,整個人簡直要被怒火爆掉了。等王媒婆到了懷府給太太回話時,卻還真害怕那個姓江的死丫頭咬著她不放。王媒婆瞧不上歸瞧不上,但憑江二姑娘先前表現的從容淡定的氣勢,足夠讓她忌憚的。

    她還真怕對方咬著不放,砸了她的招牌。保媒這事兒誰家都圖個吉利,她沾染了晦氣,以後沒錢可掙,靠什麼活?罷了,忍一回氣。但江家那邊她也不能就此放過,必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使點絆子才行。

    「太太,小的覺著這親事求的太草率了些。」

    懷家大太太金氏瞟眼王媒婆,語氣波瀾不驚:「怎麼,江家那邊有問題?」

    「不瞞太太,小的今兒個去江家就提了嘴驗身的事兒,怎料到她們姐弟三個都是個烈性子,不容分說就把我打發出來了。」

    金氏坐直了身子盯著王媒婆,忽然拍桌大罵,「好大的膽子!」

    「這是她們八輩子都高攀不上的好親事,有此好運氣只管磕頭謝天謝地去,她們能不願意麼。是小的口齒莽撞,說急了。

    再者說,咱們這好歹是給三爺說親,江家那邊怎麼樣無所謂了,可為了三爺的面兒,這面上功夫咱可不能簡化了。太太不如先找個要緊的中間人去說說?」

    王媒婆『好心』分析利弊,違心的把自己譴責一通,成功將金氏的思緒引向了另一邊。到時候,她倒想看看江家的臭丫頭們還怎麼在青州蹦躂!

    金氏覺得媒婆說的話很在理。她不能因對方身份低,便抹了自己寶貝兒子的面兒,面上功夫得做足。至於她身子是否清白,金氏也想開了,不在乎了。或者說,不清白更好,回頭她一進門,自己便有直接的理由把她降為姨娘。總歸只要把她弄進懷家了,一切都好辦。三針繡的技藝,一定要獨屬於他們懷家繡坊。

    「也罷了,就給足她們面子。回頭我托我的好姐妹去說道兩句。」

    「哎呀,那可是江家姑娘的大福氣。」王媒婆聽此話笑得合不攏嘴,誰不知懷家大太太的好姐妹就是知府夫人。官眷太太的面兒,誰敢不給。拒絕知府夫人,看你還怎麼活!

    王媒婆心裡頭有種報復的快感,特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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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1:3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2 11:44 AM 編輯

第3章

     金氏打發了王媒婆,起身去瞧小兒子懷永才。她剛進門,大丫鬟春喜正好端著藥碗出來。

    「今日怎麼樣?」金氏低聲問。

    「好多了,從太太應了三爺的請求,他的身子便好很多了。」春喜笑道。

    金氏點頭,進門瞧兒子。懷永才正臥在榻上看書,見母親來趕忙起身行禮,金氏不讓,就讓他歇著。

    「我請了知府夫人做中間人,給你說親。」

    懷永才聞言大喜,當即撲到金氏的懷裡撒嬌,感謝母親。

    金氏寵溺的拍了拍兒子的後背,笑了:「我這兩日也想開了,江二姑娘嫁進咱們府裡來,也有好處。」

    懷永才大喜,其實他才不在乎這些。主要是那個江宅永遠都大門緊閉,讓人難以靠近。他沒機會把江二姑娘弄到手,就只能娶了。

    三月前,在懷家繡坊,懷永才遠遠地驚鴻一瞥,就此便惦記上了江清月的姿色。他也不是沒見識過漂亮女人,但江清月那樣除塵秀美的是獨一份兒。再說他這人就有這麼個癖好,看上的女人得不到手就心癢癢。為了美色,他素來不擇手段,哪怕是靠「娶」。

    金氏疼愛小兒子一通,方出門,便有人來回報。

    「太太,晉陽王明日遊歷至青州,知府大人知會您進貢些上等阿膠過去。」

    金氏打算親自送阿膠去,正好趁機跟好姐妹談談她兒子的婚事。

    懷永才聽說母親走遠了,趕緊丟了手裡的書,從枕頭下取出秘戲圖冊賞鑒,畫中有些動作還真巧妙。懷永才脫光了衣裳找感覺,等大丫鬟春喜一進門,他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壓在身下,擺弄好動作,猛勁兒的一戳,必要好生試煉一番……

    江清月自不信王媒婆那種小人會幹出好事兒。她早使錢找王媒婆家中的下人打探消息。王媒婆果然兜不住嘴,把她自己的盤算說的一清二楚。

    江清月悶在屋子裡,謀劃了兩日。隔日傍晚再回繡房時,她便聞到屋內的氣息不對。再看迎窗的方桌上,堆疊的花繃子似乎少了幾個。江清月仔細清點,果然如此。

    江清月叫來章嬤嬤:「才剛家裡來過人?」

    章嬤嬤想想,點頭,「隔壁的吳大娘帶著女兒來過。」章嬤嬤轉即補充一句,「借了碗醬油。」

    「借醬油需要兩個人?」江清月輕輕地反問一句,順手整理了桌上的花繃子。她們必是以為這東西堆疊的多,她沒計數。

    章嬤嬤見狀,再聯想隔壁那對母女貪小便宜的性兒,立馬反應過來她們娘倆幹了什麼。「真真是膽大,竟敢偷咱們家的花繃子,不要臉!我這就去找她們算賬去。」

    「罷了,不過兩樣繡品。」

    江清月此刻心裡想著另一樁事——她的鼻子。

    三年前,她重生以後,便發現自己的嗅覺變得靈敏了。起初還以為自己的鼻子只不過比別人稍微敏銳些;後來,她發現自己竟可靠著鼻子辨識陌生人的氣味。最近江清月害了一場傷風病,好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的嗅覺更加敏銳。

    她甚至能聞到每個人身上獨數的特殊味道,甚至可以通過空氣中殘餘的氣味,去辨別什麼人曾來過房裡。

    才剛在她的繡房內,江清月就聞到了隔壁吳大娘的味道。

    江清月眼前一亮,轉即問章嬤嬤:「她們母女何時來的?」

    「大約在半個時辰前。」章嬤嬤回道。

    江清月摩挲著下巴打量自己的小繡房,把章嬤嬤招到跟前來。

    不多時,章嬤嬤便請全家人一塊行動。

    頭半個時辰,江北去繡房裡轉一圈;江清月很快辨識出來。

    問秋去過繡房後,恰好等了一個時辰。江清月再去屋裡也辨別出來,只是稍微費了點功夫。

    如此幾天試驗一番,江清月確定她辨別一個時辰屋內來過什麼人。如果地點轉換到外面,就只有兩柱香的功夫。若遇到大風天,時間會更短,而且準確率不高。

    江梧桐、江北等都不知道江清月這個技能。眾人都憑著對江清月的信任,配合她完成的。

    江清月擔心自己把實話說出去,會顯得她太過異類。她這個技藝知道人越少,越安全。給自己留點秘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將來復仇,對手便永遠沒辦法摸清她的底細。

    懷家和知府夫人折騰的親事,還亟待解決。江清月立馬叫章嬤嬤和江梧桐進屋商量正事。「懷府提親,來者不善。我們縱然有法子擋回去,但青州這地兒是不能久留了。」

    江梧桐有些驚詫,畢竟青州是他們呆了三年的地方。她們江家已然扎根在此,買了宅子安置了田地。這裡就是她們第二個家啊!雖心有不捨,但江梧桐還是支持二妹的決定。「現在就走麼?」

    「不是現在,最多是半年,走是早晚的事兒。等大姐安穩的嫁出去,我們再搬。」江清月回道。

    江梧桐的婚期就在一個月後,她聽這話莫名的躁鬱,抓著江清月的手不放。

    江清月調皮一笑,修長而白皙的食指輕輕地戳了下江梧桐的臉頰:「大姐安心,不管有沒有懷府這樁事,我們都要搬走的。當初本就沒打算在青州久留。章嬤嬤,這是家中的地契,暗中發賣,不得讓買主洩露信息,價錢上可以稍微讓步。」

    章嬤嬤點頭應承。

    江梧桐落淚,「二妹,若真搬走,你打算去哪兒?」

    「京城。」江清月清晰地吐出這兩字。

    江梧桐整個身軀一震,倆眼瞪得直直的,想起三年前他們在京城所遭受的淒慘境遇。三年了,仍歷歷在目。

    「這是早決定好的事,只不過如今定了具體時間罷了。先告知大姐一聲,至於江北那裡,他還年紀小,我會慢慢解釋給他聽。」江清月補充道。

    江梧桐慢慢地消化掉這些信息,點了下頭。

    章嬤嬤還在惦記懷府的親事,上火道:「懷府那邊二姑娘打算怎麼辦,若換做知府夫人保媒,怎由得人拒絕?」

    「自古嫁娶講究父母之命。我沒有父母,親事便由自己做主。我若不願,誰敢阻攔?縱是知府夫人又如何,她又做不得我爹娘。」

    越是面對氣勢滔天的權貴,就越要把自己當人看。

    青州知府算什麼,跟京城的理國公府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會子她連個小小的知府夫人都怕,以後何談復仇?

    江清月清楚記得,她前世被理國公府惡奴發賣的情景。那時她才堪堪十二歲,倆蒙古畜生竟妄圖對她行不恥之事。她為保清白,從馬車裡掙脫逃跑,墜崖身死。

    恥辱,全然不會因重生而泯滅。

    恨難消!

    「二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江梧桐掰開江清月的手,發現她的指甲已經扣進掌心的肉裡了。江梧桐心疼的流淚,「你看都出血了,你也不知道叫一聲疼。」

    「大姐,我沒事。」江清月笑地自然,好像她真的不疼一樣。這些年,她已然學會用笑容掩蓋自己的傷痛了。真是個好辦法!

    江梧桐狠狠地敲了下江清月的腦殼兒,「甭想糊弄我,你不疼才怪。」

    江清月捂著額頭笑,眼眶不禁濕潤了,還是大姐瞭解她。她眨眨眼,俏皮的沖江梧桐吐了下舌頭。平定情緒後,她便將宋府千金的繡畫像包好,吩咐問秋送去。屋裡其它的繡架和花繃子都卸下,疊好,該交貨的交貨,該賣的賣。只有一個繡架留著的,錦緞上繡著許多壽字,一看就知是哪家老爺過壽誕時要穿的衣服。

    「只剩下最後一個活了?」江梧桐問了一嘴,仔細看這衣服料子,驚訝的問江清月,「這是?」

    「知府老爺四十壽辰的。」江清月回道,「這恐怕是在青州接的最後一個活計。懷家繡坊那邊,昨兒個已經請辭了。」

    「管事怎麼說?」

    「許是聽到些風聲,還以為我要做三奶奶了,很客氣的畫了押,跟我結賬兩清了。」江清月笑著掏出契約,在大姐跟前晃了晃,故作輕鬆的歎道,「意外的順利啊。」

    江梧桐被她哄笑了,勸道,「索性就歇著,左右這三年來咱們攢下來的錢還夠花。還有牛家給我的聘禮,你都拿去用,嫁妝我也不帶,你千萬別拒絕。」

    江清月心底泛著暖意,笑著沖江梧桐搖頭,「牛大哥雖人不錯,但大姐還是要留些錢傍身的。若真受了欺負,也好僱車接我和三弟去幫你打架。」

    江梧桐捂著肚子笑,求江清月別再說了……

    傍晚,天色將暗,知府夫人突然派人來請江清月走一趟。

    江梧桐和江北擔心預料的事要發生了,皆有些緊張。

    江清月前衝他們姐弟二人點了下頭,便乘小轎前往。

    青州知府付松鶴早等不及了,背著手在正廳內來回徘徊。其妻鄭氏坐在那裡,看著老爺如此很鬧心,卻也不敢多言。

    不多時,江清月到了。付松鶴一見她,笑嘻嘻樂了,若非突然想到自家妻子還在,他此刻真恨不得一頭撲上去。卻不是為女色,而是為一件急事。

    「江姑娘你可算來,本官等得眉毛都快燒著了。」

    鄭氏趕緊咳嗽兩聲,提醒丈夫注意知府老爺的形象。

    付松鶴挺直腰板,尷尬的笑了笑。

    江清月倒覺得這位知府大人的性子有趣的很,微微躬身,算是再次行禮了。

    「想必你也知道晉陽王?晉陽王來咱們青州了。」

    「是。」

    「今年王爺剛滿十六歲的生辰時,聖上親提筆下旨冊封他為王。我大祁國最年輕冊封的王爺便是他!」付松鶴強調道。

    鄭氏又咳了兩聲。

    「是,大人。」江清月接著應承。

    「聖上很疼他的弟淮南王,晉陽王又是淮南王唯一的兒子,自淮南王薨後,聖上更是百般疼愛他這位侄子。」

    顯然,付松鶴又在闡述眾人皆知的事實。

    鄭氏看不下去,打算再咳嗽兩聲示警。

    付松鶴似有預料一般,立馬瞪向妻子表示不滿。鄭氏心裡有些氣,面上卻沒表現,只溫柔笑了笑。

    「大人?」江清月淡淡的問一句。

    付松鶴緊接著道:「晉陽王如今就在本官的府上。王爺遊歷時,盛裝貨物的船翻了,如今衣物缺失。王爺又……總歸就是要你做幾套衣裳給王爺。」付松鶴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囉嗦,直接跳到了結尾。

    「大人為何不找懷府的繡坊製作?民女手藝粗鄙,實不配給王爺繡製衣服。」

    「你不必謙虛,誰不知近年來懷府上貢的刺繡品幾乎都出自你手。找懷府,本官不如直接找你省時。反正你早晚也是懷家的人,找你就跟找她們一樣了。」付松鶴笑嘻嘻道,說到最後一句時,他轉頭看眼妻子鄭氏。

    鄭氏點頭附和,直接開門見山:「正是如此,我正真要恭喜江姑娘呢。我那好姐妹求我做媒,為他家的懷三爺牽紅線呢。」

    若對像換做大戶人家,鄭氏表達肯定會委婉很多。但對江清月這樣卑賤身份的繡娘,鄭氏也沒什麼好客氣,直接說!八百年都難遇的好親事她會不同意?可真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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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1:4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2 01:36 PM 編輯

第4章

    江清月一直保持著半頷首的姿態,鄭氏話一出口,她便瞇起了眼睛。

    鄭氏以為她害羞了,笑了笑,拉著江清月坐下,「多好的一樁姻緣,跟我說說你的生辰八字,合好了八字之後,他們懷府就三書六聘,娶你進門了。」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懷府。前兒個,民女早已回絕了懷府的媒人,話說得很清楚。」江清月的聲音很輕,未免閒雜人聽見此話,就是為了顧及知府夫人的面子。

    鄭氏萬沒料到江清月會拒絕,臉色當即轉黑。她不爽的轉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神犀利,嘴上卻沒吭聲。

    付松鶴發愣的看著自己妻子,緩了會兒思路,終於跟上了,「兩家結親本就是該兩情相願。既是江姑娘有苦衷,你也就罷了吧。」

    「苦衷?呵呵。」鄭氏不滿地撇嘴笑了下。

    妻子娘家地位高,素來有點脾氣。付松鶴見妻子此狀,心料她必然氣急了,假意咳了兩聲,也不大敢摻和這事兒了。他乾脆岔開話題,跟江清月商量給晉陽王繡製衣服的事兒。

    鄭氏聞言,黑著臉起身,喊一聲「老爺!」

    付松鶴看眼妻子,到嘴邊的話全嚥了下去。

    鄭氏早把目光移到了江清月身上:「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敢勞動江姑娘再此多待。來人,送客。」

    江清月料知鄭氏不滿她拒婚,多留也無意義。她索性起身,向付松鶴夫婦行禮告辭了。

    付松鶴話說半截,眼看著倆女人鬥氣成現在的局面,也不知說什麼好。等人一走,他便跟鄭氏發牢騷。

    鄭氏滿臉不屑的看著江清月離去的方向,「她?算個什麼。天下的繡女都死光了麼,老爺就非要用她繡花?換個人給晉陽王做衣裳也是一樣的,有什麼了不起。懷家繡坊裡的繡娘多得是!」

    付松鶴還要說話,卻見妻子氣得兩頰通紅,有點喘。付松鶴考慮她舊疾未癒,才不想過多計較,打發她趕緊回房。

    鄭氏的一肚子火氣沒撒完,打發嬤嬤再去江家傳話:「老爺的衣裳也不用她做了,看著堵心。」鄭氏默了會兒,又吩咐下去,「放消息給各世家,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不得意這個繡娘!我倒看看以後她靠什麼吃飯,給她得意的。哼!」

    江清月出了府衙大門不久,便得了府衙排擠她的消息。江清月沒說什麼,安靜的坐轎子回家。

    自此江家閉門謝客,不見任何外人。

    鄭氏丟了面子,見誰都不會客氣,對懷府大太太金氏更是如此:「原你早派媒人上門問過,人家死也不同意的。妹妹又托我去說,為的什麼,就為讓我出醜?」

    「真真是冤枉,我哪敢兒啊。」金氏趕忙解釋當初王媒婆回她的話,順便加油添醋,直接把自己撇乾淨,成了「不知情的人」。

    鄭氏覺得這個王媒婆更可恨。明知親事不成,她卻不明說,含含糊糊的敷衍金氏,結果令她也丟了臉。

    她要讓這個王媒婆跟江清月一樣,以後在青州再也混不下去!

    金氏對付江清月的手段,同樣使在了王媒婆身上。

    一樁親事,自家丟了臉不說,還差點把她的好姐妹給得罪了。金氏肚子裡甭提多窩火,她立即換管事來除去江清月在江家繡坊的繡娘身份,卻被告知對方早就請辭了。金氏還不甘心,就派人去江家找麻煩。

    江家早做好了準備,大門緊閉,任你在門外如何鬧騰,裡頭的人就是無動於衷。

    懷家被拒親也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不好鬧得動靜太大。

    金氏一腳踢在了棉花上,根本不解氣,又無從撒氣。一夜之間舌頭竟起了兩個大水泡,話也說不清楚,發音有點大舌頭。

    「牙麼一定要把挖煤坡和雞架幹出青州。」

    下人們琢磨了小一炷香時間,才弄清楚大太太的話是:「你們一定要把王媒婆和江家趕出青州。」

    王媒婆丟了名聲和生意,正覺得傷感。誰知她丈夫為討好知府和懷府,暴打休棄了她,連夜把她丟到了青州城外。

    相比之下,江家顯得很泰然,應對法子就一種:無人出門。

    由著懷家的人怎麼鬧騰,江家宅院就那麼靜靜的屹立在青州。

    金氏對江家再討厭,也不能去殺人放火。懷家有一條很嚴厲的家規,沒德行的事兒都可以去做,但絕不能犯法。

    懷三爺懷永自是不甘心,鬧了一陣,吵著要闖進門去拿人。金氏怕他做傻事,當即命人看住他,不許他離開江宅半步。

    ……

    三月後初一,夜晚奇黑無比,青州城伸手不見五指。

    江家宅院的後門悄悄駛進了兩輛普通的馬車。進院後,江清月和江北分別下了馬車。

    原來那日江清月從府衙出來後,便在城門口與江梧桐等人匯合,驅車直奔沛縣。他們在當地買了個小宅子,臨時做了江梧桐的『娘家』。

    江梧桐是在逃難的路上與牛大郎相遇,後來二人在青州再遇,便造就了一段奇緣。牛大郎就住在山東的沛縣,是個農戶,農閒時便做點小買賣四處跑。他為人憨厚,腦子卻夠機靈,很會過日子,對江梧桐又一往情深。他二人在一起,倒是難得的好姻緣。

    待江梧桐出嫁後,江清月和江北等在沛縣又住了些時日。眼瞧著小倆口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她和江北方回了青州城。

    江北看著塵灰許久的宅子,感慨頗多,「二姐早說過,此地不宜再留,為何還回來?」

    「有些事還沒了呢,等事情了了,我們就去京城。」江清月說完,打發章嬤嬤去打聽情況。

    章嬤嬤和問秋還未來得及出門,便聽見後門哪兒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江北衝到門口,警惕的詢問是誰。

    「我是隔壁的吳大娘啊,我才剛好像看見有輛車進你家了?是不是你家姑娘回來了?」吳大娘喊問。

    問秋看向江清月,這功夫吳大娘又敲起門來。

    問秋得令,去開了門,吳大娘身子前傾,直接撲進來。

    吳大娘穩住自己,嘿嘿笑著看江清月和江北,「你們姐弟果然回來了。我就說這三月你們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原來真的是出門去了,怪不得這麼安靜。」

    「吳大娘來借花繃子,還是醬油?」江清月笑問。

    吳大娘一聽「花繃子」這三字兒有點心虛,搖頭否認。

    江清月沒功夫和她兜圈子,直接把話挑明了,「你得了誰家的錢我不清楚,但我們江家若倒霉了,你們娘倆偷繡品的事兒也摀不住。」

    「什麼偷繡品,不知道江二姑娘說什麼!」吳大娘眼珠子不安分的動了動。

    江清月目光發冷,言語更冷,「我有人證,還怕你不認?當時您讓女兒跟著章嬤嬤取醬油,你則趁機去了我的繡房……」

    「哎呦,江二姑娘可饒了我們吧,真不是有意的。那丫頭不過是好奇姑娘的針法,想弄兩個樣子來學一學。」

    「我好,你們才好。」江清月笑著強調道。

    吳大娘趕緊點頭,囑咐江清月放心,她絕對不會多說。

    吳大娘雖貪小利,但是個聰明人,分得清輕重。江清月打發走她,轉身回到自己那間小繡房,撤掉繡架上蒙著的粗布,露出尚未繡完的壽字圖。這本是要繡給知府付松鶴過壽的,後來發生了變故才擱置了,如今她要把這衣裳繡完。

    章嬤嬤去酒館等地打聽最近街面上的消息,回來稟告:「晉陽王中意咱們青州地界的美景,住到現在還沒走。再也沒什麼,對了,過幾日是宋將軍的六十大壽。」

    「很好。」一個過壽,一個未走,正好合適。江清月她愉悅的翹起嘴角,趕緊坐在繡架前,穿針引線……

    宋老太爺曾是淮南王的老部下,征戰沙場多年,後來淮南王戰死沙場,他悲憤過度,便告老還鄉了,如此算算,也有七八年了。宋老太爺在青州有點地位。六十大壽自然要大辦,而且樣樣都要準備的精細才行。

    大壽三天前,宋府後口有人求見,說是要送衣裳。

    宋府大太太聽說是江繡娘的手藝,禁不住瞧了兩眼,這一看便覺得萬分好了。「為什麼送這個?我們可沒讓江繡娘做。」

    「當初貴府賞臉,讓江家接了不少活計。我家主子說了,這衣裳分文不取,只為給宋老太爺賀壽,感恩。」章嬤嬤照著江清月的吩咐回話道。

    大太太著實喜歡這衣服,用來討好他家老太爺正合適。不過因江家得罪過知府和懷府的關係,宋府大太太不敢做主。

    「我家姑娘還說了,這衣服大可不必讓人知道是誰做的。太太盡可放心拿去。」

    宋府大太太倒佩服江二姑娘的氣度,就為這個,她也要帶著衣裳問問老太爺的意思。

    宋老太爺果然對衣裳愛不釋手,壽字繡紋非常好,剪裁也十分合身。再比之前讓自家人繡的東西,簡直狗屁不是!花甲之年,好容易做一次大壽,豈可穿寒酸了。什麼知府,什麼皇商,宋老太爺才不看在眼裡。

    宋老太爺很乾脆的收下衣服,另賞了銀子給江家。

    這一日正逢宋老將軍六十大壽。

    宋府高朋滿座,儘是青州當地的名門大戶前來賀壽。付松鶴也不例外,前來賀壽。晉陽王竟賞臉,也來了。

    晉陽王衣著青色玉錦直裰,腰束卷雲紋玉帶,本該是一張儒雅俊秀的臉,卻因那一雙寒眸,勾勒出稜角分明的冷峻。發如墨染,眸若寒星,威儀之勢迫人於無形,令一眾人等不敢僭越。

    在場眾人無不卑躬屈膝,乖乖俯首,恭迎王爺的到來。眾人平身後,都弓腰頷首,低眉斂氣。有幾個膽兒大的想偷瞄晉陽王的樣貌,乍瞧一眼,模樣還未看清,心裡便徒然發寒禁不住打顫了。頓然再不敢亂動心思,老老實實地俯首候命。

    祁連修一進門,目光便落在了人群中央的宋老將軍身上,鳳目微挑,嘴邊的笑意盎然,清冽而沁人。

    眾人見狀,更覺得晉陽王驚為天人。

    高德祿見自家王爺『笑了』,嚇得傻眼,小心肝亂顫,冷汗頻出。

    王爺從來是萬年不動的冰山臉,剛才他竟然笑、笑了。

    遭了,王爺肯定是不高興了。

    完了完了,老天爺,救命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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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2 12:01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2 12:04 PM 編輯

第5章

     高德祿眼巴巴的仰望著王爺,內心忐忑到極點。他一定要揣測明白王爺的心思,否則倒霉的只會是自己。高德祿順著王爺的目光望去,也覺得宋老將軍哪塊兒彆扭,一時間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祁連修未語半句,直接踱步至上首,穩穩地坐下。

    宋老將軍當年曾多次見識老淮南王的威儀,今見小王爺比其父更威風一籌,心情激動萬分。宋老將軍再次跪地,畢恭畢敬地俯首叩拜,抖著嗓子說了許多謝恩的話,也有關於老淮南王的。

    「宋老將軍客氣了,快請起。」祁連修又笑了,冷不丁的抬眸掃過掃過眾人。

    大家都縮了縮脖子。

    付松鶴現巴巴地湊到祁連修身邊孝敬,「王爺,微臣請了兩個戲班子為老將軍賀壽,乃是青州一絕,唱功還過得去。王爺若有興致,微臣這就……」

    祁連修掃他一眼,付松鶴後半句直接噎在了嗓子眼。祁連修拿起一杯酒,敬宋老將軍。

    賀壽畢,祁連修便告辭離去。

    付松鶴臉色青白不定,愣在原地。他覺得自己貌似惹晉陽王生氣了,尷尬的搓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斂容屏氣,恭送王爺,不敢怠慢半分。

    高德祿全程小心翼翼的跟著。王爺的性兒可不一般,深沉的很,什麼事都得靠高德祿自己去意會。他而今能混到晉陽王身邊第一人的地位,憑得就是腦子靈活。

    岔頭肯定出在老將軍身上,可王爺對老將軍的態度還算謙和。那就不是『人』的事兒,會是什麼呢?

    ……

    人總不能活得無聲無息,況且懷府還有意派人盯著她們,江清月歸來的消息到底沒瞞住。

    江清月本就要拖延三兩日功夫,目的已經達到了。

    今日,懷府的人找上門來算賬。

    來人是懷府的女管家丁婆子,她是金氏身邊的親信。丁婆子帶了倆丫鬟倆小廝到江家門口,上來就猛勁兒的敲門大喊:「江二姑娘,三個多月了,你想躲到什麼時候?」

    院內沒動靜,丁婆子便命小廝狠勁兒的踹門。一個低賤的繡娘罷了!懷府看得起她時,她是人;看不起她時,她就是條沒人要的狗。

    小廝們口裡喊著「一二」,一起抬腳踹,誓要把江家的門踹倒了。倆小廝借力伸腿,一撲,門「吱呀」一聲迅速開了。倆人猝不及防,頭朝下栽了進去,摔了個狗啃屎。江家宅內鋪著青灰磚,倆人這一磕,鼻青臉腫,鼻血兩行嘩嘩的流。

    「好大的膽子,敢打我們懷府的人!」丁婆子掐腰就喊,吩咐身後的丫鬟快去報官。

    章嬤嬤和問秋從門後走出來,笑看躺地打滾的兩個小廝。「快去報官,縱是你不讓人去,我也要去的。誰動手誰沒動手,外頭的人瞧得一清二楚,甭想耍貓膩。」章嬤嬤說著,聲音拔高,歪頭示意丁婆子瞧瞧門外的街坊們。

    丁婆子愣了,看著聚在門口的百姓們,噎的沒話說。才剛確實是他們用暴力在先,摔倒也是個意外。「罷了,不和你們計較。」見倆小廝摔得不輕,丁婆子只好打發他們先回去。沒了小廝的幫襯,這次來她只能動口不能動手了。

    章嬤嬤笑著合上門,請她們到正房內等著。

    江清月故意不讓人給丁婆子等人上茶,若她們自己往茶裡下藥,反誣賴江家,怎麼算?

    「沒禮數!」丁婆子等了半天,不見有人給口喝,氣得罵爹。她抿了抿乾巴的嘴唇,打算在嘴巴裡攢點口水解渴。才剛吼得太厲害,她們三個嗓子咽都幹得要命。

    江家人果然歹毒!

    不多時,江清月到了,她在首座上坐下,悠哉的抿了口飲茶。

    丁婆子等見狀,愈發覺得口渴,又不好開口要。丁婆子為此火氣更大,"啪"的一下拍桌起身,瞪江清月。「江二姑娘,你還真有臉在青州待下去,呸!」

    「被拒婚的是你們,要沒臉也理該是你們懷府。你哪來的勇氣跟我在這理直氣壯?青州是你們懷府的麼,你們有青州府的地契麼,倒晾出來給我瞧瞧。若沒那能耐,別在我家門口大呼小叫,影響了我家門前耗子睡覺,也不大好。」江清月雙眸靈動,嘴角剛好翹成了最完美的弧度。「順便說句,這宅子我可是有地契,此刻說趕你走就能趕你走。」

    江北、章嬤嬤、問秋三人在一邊候命,見聞江清月此狀,都驚呆了。

    二姑娘罵人的樣子真的好美!

    「你——」丁婆子氣得胸口疼,齜牙咧嘴地捶胸口。她不小心把嘴咧大了,上下唇開裂,丁婆子吸口冷氣,一手捶胸一手捂嘴,嗚嗚地說話:「當初瞧你可憐,我們懷家才收你做繡娘,賞你口飯吃。還真沒想到啊,好心養狗反被咬。你沒臉沒皮,卑鄙下賤……」

    「買賣自願,各憑手藝吃飯,養我的是我自己。倒是你,才是懷家養的狗吧?」江清月勾起嘴角,不欲再多說。瞧懷家主僕這副德行,懷家離沒落不遠了!

    丁婆子沒想到江二姑娘這麼『變態』,她盡全力咒罵對方的話,反而都反彈到自己的身上了。

    太氣人了!氣煞死她了!

    丁婆子本來就嘴疼、胸口疼,而今連心肝肺也都跟著疼。她已然被氣得成了軟腳蝦,哆哆嗦嗦地站不住,毫無反擊招架之力。

    倆丫鬟尷尬的扶著丁婆子,不知該走該留。

    江清月挑眉看丁婆子等人,「還不快回去!難不成想等我打了肉包子再走?」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丁婆子晃了半天神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罵她。她氣得七竅生煙,撲上去想掐死江清月。她這一掙扎,倒自己把自己絆倒了。上下牙狠狠地相撞,磕了下巴,半張臉都疼麻了。

    丁婆子趴在地中央滿口流血,疼的淚流滿面,再受不了了。

    江清月依舊坐在上首位置,氣定神閒,面帶微笑的看著她們。

    丁婆子心中大駭,至此方明白眼前這位江二姑娘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可是不簡單又如何?她們懷府在青州什麼地位,處置個小繡娘跟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

    有種你等著!

    丁婆子要回去,被扶起身的功夫,才想起來自己袖子裡還有份文書。太太交代她務必傳到。

    「我家太太心善,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此刻你若簽了這份文書,答應給我們三爺做小,所有的事就此作罷了。若不答應,勞煩江二姑娘好生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姐姐弟弟,呵呵。」

    「傳句話給你家太太,這麼陰狠算計,小心遭報應!」江清月把帕子放在桌上,飲了口茶。錦帕上繡著素淡的蘭花,猶如真的綻放一般,散發一縷幽香。

    丁婆子懊惱自己真是自找虐,帶著人夾著尾巴跑了。

    話傳到了金氏耳裡,根本都不需要添油加醋了。江二姑娘的話『辣』到了極致。瞬間,金氏便氣得發瘋,砸爛了屋裡所有的東西。

    拒婚,侮辱懷家,傷了她兩個小廝和一位嬤嬤,如今竟還敢詛咒她有報應!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事關她們懷府尊嚴問題,絕不能手軟。

    金氏心一橫,決心動手了。她要看到江家姊妹連同那座破宅子一同化為灰燼!

    江清月心料自己今天惹怒了金氏。憑她陰損的個性,肯定會再報復回來,而且時間不會隔太久。

    章嬤嬤一臉愁容的來找二姑娘:「田產什麼的早都處置乾淨了,倒是這宅子不大好賣,這季節沒什麼外鄉人來青州。本地人鮮少有想賣的。」

    「宅子的事兒不必費心了,收好地契,隨身攜帶。家中還有什麼貴重物什都收好,衣服挑幾件好的帶上。」

    「姑娘,您的意思是?」章嬤嬤驚訝的問。

    「去客棧,先定好房間,等夜深了咱們再悄悄地搬進去。」江清月道。

    次日,江清月便使錢讓江北找來兩個打手。命其夜晚在江家宅院附近守候。並命人每天在夜幕降臨前,在江宅的三件臥房內點一盞小油燈,假裝屋裡面有人住。

    江北雖只有十二三的年紀,卻年少早成,個頭長得高大。乍看他,真像十七八歲的壯年。他自小就愛玩些打打殺殺事兒,而今可以去捉賊了,心情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江清月囑咐他道:「切記不要逞強,你們幾人也不需要多抓人,只擒住一個便可,更不要傷人過重。」她不貪多,擊破一個足夠,如此省時、安全、快捷。

    江北興奮點頭,把二姐的話謹記在心。

    三日後的深夜,江清月正對窗繡花,忽發現窗外有火光閃動。江清月推開窗一看,發現隔街的自家宅院起火了。剛起火,宅子就已經火勢沖天,賊人必在房子周圍澆了燈油等物助燃。此刻,屋內若真有人熟睡,八成逃不出來了。既是逃得出,也會灼傷皮膚,毀壞容貌。

    不多時,有人喊走水了,各家各戶熱鬧起來,紛紛參與救火。

    江北等人果真拿到了一名放火賊,堵住了嘴,捆綁的嚴實,押回客棧。稍加問詢,此人便認下了罪行,供出懷府。
    第二日,江北便送他去見官。

    付松鶴聽到「懷府」這倆字頭疼了,打發人去知會妻子鄭氏。鄭氏趕緊通消息給好姐妹金氏。金氏忙使錢托姐妹說情,懇求付松鶴改口供。

    懷家們高門大戶,還鬥不過個賤民了?江家人拿了放火賊又怎麼樣,只要官商相護,便有千萬種借口推脫罪責,真當她怕啊。

    金氏毫無懼意,自覺自己只要願意破財,萬事都可解決。

    青州知府付松鶴禁不住妻子軟磨硬泡,到底順從了她,意欲將大事化了,護住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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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3 09:15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3 09:37 AM 編輯

第6章

    忽有人來報,高公公來了。

    付松鶴夫婦趕緊起身相迎,恭敬地詢問高公公:「王爺可有什麼吩咐?」

    高德祿手裡拿著一件玄色衣裳,一臉的不爽。他聽聞付松鶴此問,嗤笑兩聲,冷言反諷:「付大人,你真行!」

    「這?」付松鶴心裡清楚高公公這是不高興了,細觀那衣服,有點眼熟。付松鶴猛然想起,這正是前段日子他供奉給王爺的新衣裳。

    「小小的青州知府,欺上瞞下,一等一的厲害。」高德祿揚著下巴嘲諷道。

    鄭氏嚇得夠嗆,趕忙湊到付松鶴的身後,偷偷扯了下他的袖子。

    付松鶴回神兒,趕緊笑嘻嘻的邀請高德祿去內室商談。他從懷裡拿出兩張銀票偷偷塞給高德祿。

    自打王爺住到他家後,付松鶴的懷裡就常備銀票,以備不時之需,今兒個還真用到了。

    付松鶴覺得自己還真挺『深謀遠慮』的。

    「高公公,勞請您提點一二。」

    高德祿看了下銀票的面值,一千兩。他笑了,很燦爛。付松鶴見狀,也笑了,心也安了。幸虧高公公是個貪財的,這回什麼問題可以解決了。

    高德祿接下銀票,在付松鶴眼跟前晃了晃。「呲呲呲呲!」高德祿幾下就把銀票撕得粉碎,紙屑飄了滿地。

    付松鶴見到這一幕,猶如晴天霹靂,愣愣地杵在原地,臉白如紙。

    高德祿最後白一眼付松鶴,冷哼,帶著人走了。

    付松鶴驚得倆腿發軟,一屁股坐下,倆眼瞪得溜圓。

    鄭氏連忙趕來,見老爺這樣,萬分憂心。她再看地上撕碎了的銀票,料知大事不妙。「老爺,這到底是怎麼了?」

    付松鶴看見鄭氏手裡拿著的那件衣裳,抓到眼前仔細看。

    鄭氏蹙眉,分析道:「我看王爺是不滿意咱們供奉的衣裳。可奇怪了,這衣服他們都留了三個月了,也沒說不好,怎麼今兒個忽然耍起了脾氣?」

    付松鶴仔細回想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事。王爺近來沒怎麼出門,除卻去參加送老太爺的壽誕。

    宋老太爺,衣服……

    付松鶴猛然想起什麼。他不敢停歇半刻,馬不停蹄地直奔宋家。那日他在宋府,瞧著送老太爺穿的滿身氣派,只當他因為過壽精氣神兒好。如今想想,貌似是那衣裳的關係。

    付松鶴查看宋老太爺那日所著的壽字衣。他仔細一瞧衣服上的繡紋,方知這壽字衣不簡單。整件衣服上佈滿了福、壽二字,皆為金線所繡。字周圍簇擁著祥雲、靈芝、蝙蝠等繡紋,組合成好看的圓形。衣裳共有六十個福壽字,與送老太爺的年紀正好符合,字體繡法各不有相同,字周圍的繡紋也是各有各的搭配。『奇觀』皆在細微之處,小精緻湊成了大精緻,真是一件好衣服!

    付松鶴至此才搞明白高德祿的意思。堂堂位居一級爵位的王爺,衣著竟比不過一個告老還鄉的四品將軍。

    這是硬生生地給王爺打臉啊!

    付松鶴簡直想抽自己一個嘴巴。他們青州城若是個窮地方也罷了,此地可是以盛產名貴絲織和阿膠聞名天下的。難不得王爺會以為自己糊弄他,他也確實沒有將青州最好的織繡傑作獻給王爺。

    「鄭氏,我非休了你不可!」付松鶴氣得無以復加,回家後,他照著鄭氏的臉蛋子就一巴掌,「無知婦人,我們付家早晚得被你害死!」

    「老爺。」鄭氏委屈的捂著臉,哭啼不停。

    付松鶴把借來的壽字衣丟給鄭氏瞧,「看看你幹的好事!」

    鄭氏淚眼婆娑的捧起衣服,驚訝的忘了流淚。「老爺,這是江繡娘做得?」

    「青州城內有如此厲害繡法的人還能有誰,自然是她。我已然和宋家人證實了,是她在壽宴前主動奉上了這件衣裳。」付松鶴說這話時,心裡不禁閃過一個想法。或許這一切不是巧合,是那個姓江的繡娘一手策劃。想到此,付松鶴著實心驚肉跳了一把。可他轉念一想,這其中未免有太多不定因素,不可能這麼巧的,再說憑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怎麼可能有此心計,她又不是再世諸葛。

    鄭氏曉得自己犯大錯了,心中更怨懷家大太太。什麼好姐妹,為了幫她,自己一家子被她害慘了。「老爺,我錯了。都怪我鬼迷心竅,信了金氏的花言巧語。老爺,以後你的事我再不摻和了,懷家那邊我必要斷絕來往,從此跟她勢不兩立!」

    鄭氏又道歉又發毒誓。

    付松鶴怎好再跟她一個女人家一般見識。他總不能真去休妻,現家醜。

    為今之計,只有盡力彌補。付松鶴這回一定會用到江繡娘了,不能再怠慢江家了。

    鄭氏同意付松鶴的意思,揪著帕子咬唇道:「老爺,這件事解決之後,懷家那邊,絕不能輕饒了。老爺手上不正有一案子未了麼,正好趁此好生教訓她們。」

    付松鶴點頭,他正有此意。

    鄭氏先請來了江清月,委婉致歉,順便表明了她和老爺的立場。「老爺會替你做主,你放心。你還有什麼別的請求沒有?」

    江清月客氣地回道:「民女相信大人會還一個真正公道給我。」

    江清月心裡鬆口氣。她期盼的事情進展很好。晉陽王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長了一雙厲眼。

    鄭氏聽出「真正公道」的深意,再打量這江清月,真覺得她了不起了。這丫頭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實還挺厲害。她能在青州「二霸」的迫害下活得安好,絕非一般女子。

    次日上午,付松鶴開庭審理江家起火一案。賊人懼怕行刑,悉數招供,並將領頭的懷家管家以及同夥名單全部供述出來。付松鶴照著名單緝拿審問,女管家丁婆子、男管家趙來財全部被捕。懷家大太太和三子懷永才,也牽涉其中。

    懷家大太太因此受審,即便她再想破財免災,也是送錢無門了。

    懷永才為救母親,意欲親自上門來找江清月商議,想要私了。懷永才這人素來陰損,以前就幹過當街摟抱良家婦女,毀人清白的事兒。

    江清月根本不可能給機會見他。

    懷永才氣得在江家門口大鬧,一邊兒踹門,一邊喊價碼:「三千兩銀子,如何?這些錢足夠你們一家子富足幾輩子了。鬧這麼大,無非就是要錢。」喊了半晌,裡頭沒反應,懷永才就不停的加價,一路飆升的三萬兩。

    四周的百姓開始圍觀,江北帶著衙門的人很快趕來,擒拿他交給了官府。

    金氏母子在牢中相遇,保不準還會上演別樣的「溫情」。

    獄中,金氏瞧見兒子也來,恨得抱頭痛哭,輪番咒罵江清月、付松鶴和鄭氏。「都沒一個是好東西!我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都不得好死。」

    「吵什麼吵,還詛咒別人,先想想你自己怎麼不得好死吧。」獄卒沖金氏啐了一口。

    懷永才嫌棄牢房髒,不停的跳腳,哪兒都不想碰。這會子見獄卒欺負他母親,掐腰大吼,拿自己的身份壓人。

    獄卒提刀對著懷永才,把他立馬嚇癟茄子了。他平生最恨欺辱良家婦女的,隔壁家的張丫頭,就是被這小子一把抱住輕薄了,不得不去懷府做小。

    「我讓你嫌髒!」獄卒挑了桶大糞水來,朝金氏母子一潑……

    在祁國,縱火是大罪。

    付松鶴將蓋了章的判決書妻子鄭氏交給江清月。江清月看到判決書上金氏母子被定下了徒刑罪。

    鄭氏見她臉色蒼白,情緒不對,猜她家宅被燒,受驚過度了。不過給做王爺衣服的事兒不能耽擱,她遂請江清月手腳麻利些,快些把衣裳做好。

    江清月抬眼看鄭氏,眸光冷漠、黯然。

    鄭氏莫名的嚇了一跳,仔細分辨,又好像是她看錯了。

    江清月應了鄭氏交代的活計,原路折回。

    江清月感覺自己真的是在『原路折回』。可她走著走著,發現週遭的環境越來越不對。後來她見有小路,便打算抄小路走捷徑往回去。誰知她最終從一堆奇怪假山中走出來,前方正對面是荷塘,塘邊亭台水榭環繞。江清月決定還是找回大路,朝有房子的方向走,這樣肯定會遇見人問路。

    大路路兩邊花團錦簇,佳木奇石穿插其中,景色美不勝收。

    不知為何,江清月隱隱有種不良的預感。怪就怪自己路癡症犯了,不停地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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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3 09:37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3 04:54 PM 編輯

第7章

    原路折回已然不可能了,她剛才就想『原路折回』來著。七拐八彎,週遭的環境越看越陌生,卻也怪了,人影也不見一個。

    江清月止了步,略微平靜一下自己慌張的情緒。她停在原地歇息,打量四周的環境,撿了些枯樹枝,折斷,將一小段樹枝插到路邊的土裡,做個記號。

    忽悠一陣大風拂過,吹得落葉花瓣滿天飛。江清月聞到了風帶來的帶著花香和泥土的芬芳。

    她忽然精神了,靜靜的站在原地,仔細用鼻子分辨空氣中瀰漫的味道;似乎有甘松香,味苦而辛,卻有清涼感。

    這是種名貴的熏香,是人身上的味道!

    江清月如臨救星,尋香而去,果在桃花林的深處見到了人影。

    八角亭內坐著一名男子,玄衣耀眼,側對著江清月的方向,飲著茶。

    江清月稍微走近了,發現此男容貌不俗,雍容清貴,頓然停住了自己的腳步。江清月推算著他的年紀,再看他通身的氣度,聯想如今府衙上住著的貴人,不難猜出眼前的人的身份。

    江清月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何她這一路不曾遇見人。必然是她亂走,闖進了她不該到的地方。

    江清月悄悄地閉眼感歎一聲,趁著對方還未注意,連忙悄悄地轉身離開。偏這時,身後人出聲了。

    江清月只覺得後背發涼,回頭之際,那少年站已在她不遠處。陽光鍍在他身上,反變成了細碎而刺眼的寒光。一身玄衣的他,湛然若神。他冷漠地睥睨下塵,仿若世間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江清月瞇起眼,微微頷首道:「抱歉,我迷路了,並非有意打擾公子的雅興。」江清月見對方微微挑了下眉梢,似是不信,趕緊繼續補充道,「我是外客,因不熟悉路,故才不小心闖入此地。」

    江清月覺著自己還是不要拆穿對方的身份。一旦王爺拿起威風來,她豈非吃不了兜著走。

    祁連修背著手,瞥一眼江清月所在的方向,見她衣著素淨卻不簡單,看似不是府衙中的丫鬟小姐,罷了,便不為難她。

    「謝——」江清月差點順口把『王爺』二字喊出來,趕緊拉長音,「謝!」

    祁連修勾起唇角,一雙清眸飽含笑意。他沖江清月擺了擺手,轉身去亭子裡繼續品茶。

    江清月如釋重負,沖其鞠了下躬,轉身離開。

    祁連修忽然抬眼,犀利的目光落在江清月的後腦:「你知道我是誰?」

    一定是自己剛才鞠躬的行止引起他的懷疑了。

    江清月駐足,轉身,眨眨眼,搖頭。「您是知府大人請來的客人吧?」

    她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為何要為難她?

    「罷了,你走吧。」祁連修看著那女孩離開的倩影,淡淡的笑了。

    四周安靜了會兒,又傳來了腳步聲。

    祁連修轉頭看,果然又見那女孩的身影。她兩頰微紅,氣喘吁吁,額頭冒著細汗;一雙看似靈動地眸子,宛若變幻莫測的黑夜,神秘而危險。

    祁連修忽覺得有趣,仔細打量眼前少女的模樣。螓首蛾眉,皓質呈露,容貌實屬上乘,性子也有趣。此女絕非普通之類。

    江清月用不太平穩地聲音詢問祁連修:「能不能勞煩您給我指條出去的路?」

    她果真是回來問路的。

    祁連修忍住笑意,放下手中的白玉杯。

    江清月突然面露難色,有些擔心對方就算給她指路了,她還是會走錯,找不到。路癡真是個很大的問題。最可悲的是,無藥可治。

    祁連修從她的表情裡讀到了很多東西,眼角禁不住堆滿笑意,「你朝西一直走,見到人,令其帶你出府即可。」

    這個答案簡單得多,江清月覺得自己能辦到。她感激地看一眼祁連修之後,趕緊便轉身朝西走。

    「光當」一聲,茶杯落地碎了,濺了一地的水花。

    江清月停住腳,略微驚恐地回頭看向祁連修。難道王爺要發威?

    祁連修翹起嘴角,指了下江清月所走的相反方向,「那邊是西!」

    江清月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面都在這一刻丟光了,她頂著火辣辣的臉頰,沖祁連修點點頭,趕緊朝祁連修所指的西方匆匆而去。果然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她便看到前方的石拱門,拱門附近站著兩名守衛,還兩名年過四十的嬤嬤。

    四人見到江清月從園子裡面出來,難掩眼中的驚訝之色。

    不等對方開口,江清月便道:「帶我出府。」語氣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倆嬤嬤得命頷首,不敢質疑半分,隨即安分的為江清月引路。

    祁連修素來喜靜,由高德祿一人伺候。

    高德祿樂呵呵端著點心和新茶趕到桃花林,卻見另一番奇妙的景象。白玉茶杯在地上摔個粉碎,王爺卻心情奇好,慵懶的倚著亭檻而坐,隔空對著桃花笑。王爺的笑容就像風吹湖面蕩漾出的漣漪,輕輕柔柔的,那叫一個溫柔喲!

    王爺高興,他要更高興。高德祿笑得一臉燦爛,給王爺奉茶。

    祁連修一見他,笑容驟然斂盡,恢復了往常的冰冷。

    高德祿哭喪著臉,心裡吶喊王爺偏心。寧可對著一些死物笑,也不肯對自己這麼活蹦亂跳的『小可愛』笑。

    他好慘,連顆桃樹都不如。

    高德祿一面感慨自己的際遇悲苦,一面小心翼翼的詢問王爺是否有事示下。

    「看門的不盡心。」祁連修悠悠一句,說的很隨意。

    高德祿卻憤慨激昂,嚇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王爺,奴才這就去質問四個門的侍衛們,倒要看看哪個奴才膽敢偷懶。」

    「倒不必。」祁連修拂袖起身,伸了個懶腰,「全罰了就是。」

    高德祿傻愣愣的看著王爺。咱家王爺真絕色,伸個懶腰都可以醉玉頹山了。不過王爺的性兒還真是善變,前一刻還笑呢,這會子要二十四人屁股見血。王爺心思重啊!

    高德祿乖乖地小跑跟上祁連修。他想弄明白王爺是怎麼知道看門的不盡心,難道是有什麼人誤闖了桃園不成?那人呢?以王爺睚眥必報的性子,還不得把那個人碾死了?

    ……

    江清月被鄭氏府安排到一處僻靜宅院,作為臨時居住刺繡的地方。鄭氏提供一切便利條件,就為了讓江清月能盡快趕製好衣裳。

    因金氏所犯下的愚蠢錯誤,懷家老太太親自登門賠罪。

    「照理說,這一切都是金氏咎由自取。我老婆子不該有臉來上門求你。」懷家老太太將賠償的銀票遞給了江清月,接著道:「江二姑娘,這錢是你應得的,並非是賄賂,你不必忌諱。」

    江清月點頭,應得的賠償她自然要拿。她讓江北寫好收條,給了懷家老太太。

    懷家老太太看見這條子,笑了笑,命人收下了。「我必不會放過這個給家門抹黑的女人。可金氏畢竟是懷家的兒媳婦兒,若被府衙公開審理判罪,昭告天下,無異於令懷府上下蒙羞。我們懷家這些女人們就因為她,要受辱一輩子,清白名聲不保 。江姑娘,你就發一次善心,救救我們。」

    懷家老太太眼巴巴的看著江清月,可憐至極。

    江清月反問她:「老人家如何打算的?」

    懷家老太太忙道:「老婆子我活到這歲數,經歷不少大風浪,識人很準,我看得出江二姑娘是一位通情達理的人。大兒媳、三孫子作惡,我不會為她們開脫。他們有今日,罪有應得。」

    「確實如此。」江清月附和,同時,也在向懷家老太太表明她的立場,絕對堅定。

    懷家老太太見她此狀,心中讚歎不已。心裡更恨她的大兒媳眼瞎了,敢惹這樣的人物。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誰說人窮就沒志氣?

    江二姑娘,不簡單。

    「老婆子會請族長將他二人從懷家族譜中除名,府衙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只求這件事不鬧到明面上。」懷家老太太說著,啜泣兩聲,心中更痛。怪只怪她這些年發懶,不愛過問家事兒,被大兒媳全然蒙在鼓裡。

    江清月也不想把這件事鬧大,案件一旦昭告天下,免不得會讓她這個原告也出名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低調些為也好。

    「我答應。老太太怎麼與府衙溝通,我不管。我只要個結果,惡有惡報。」江清月道。

    懷家老太太點頭:「付大人那邊兒我會去說。以後她們就不是懷家的人了,江姑娘放心。」

    江清月點頭答應,還提了一個簡單地條件。要了些懷家的上等素錦布,貢品繡線。

    懷家老太太乾脆答應,再謝江清月,方告辭。

    江清月答應了會給晉陽王做出三件衣裳,還有大半沒繡完,江清月為求盡快,只能通宵熬夜。

    天色剛剛發暗,她便在屋中點明了十盞油燈,備好三根針,埋首刺繡。手中時而一根,時而兩根,時而三根一同飛起……

    晉陽王突然啟程回京,一夜之間就沒了蹤影。

    人走的急,又快,青州知府竟在自家的桃園裡撲了個空。

    付松鶴捧著江清月奉上來的三件衣服,傻愣愣的立在空空的屋地中央,欲哭無淚。

    付松鶴低頭看著沒送去的三件衣裳,心裡空落落的,害怕到不行。若晉陽王記仇了,真在皇帝跟前隨便說那麼一點點他的壞話,他的仕途就算毀了。

    付松鶴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求江清月,令其多做幾套精緻非凡的衣裳給王爺補償,回頭一遭兒送進京城去。他一個爺們去找,多有不便,付松鶴就讓妻子鄭氏去辦理。

    鄭氏縱有百般不願,也只能為夫出力。頭一天她派人登門,敲門無人應承。鄭氏認定江清月拿架子,隱忍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仍是如此。最終,鄭氏氣得發火,親自登門,命人撞開了大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3 09:58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3 05:02 PM 編輯

第8章

    院子裡靜的出奇,鄭氏便帶人直奔正房。屋裡的桌子上沉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似乎這宅子裡已經多日無人。

    桌上有一封辭別信,說些什麼事出緊急,來不及告辭的話。

    鄭氏氣得拍桌,命人搜屋,果然不見日常等物。這江家人竟跟晉陽王一樣,搞起了『一夜失蹤』。鄭氏一著急,禁不住抬腳踹了下桌腿,倒把腳踹崴著了,三個月無法下床……

    泰山腳下,天外村。

    最近搬來一戶新人家,姓江,一對姐弟帶著一老一少倆僕從。自打他們落腳以後,這江姓的人家便是大門緊閉。除了偶爾有個姓章的婆子出門買辦,一家人幾乎足不出戶,怪得很。

    此情形大約維持了三個月,至初秋,一家子人便低價匆匆賣了宅子,驅車趕往京城。

    初秋時節,秋雨連綿。

    西北歷城縣民堰決口三次,朝廷撥重金修築堵壩。

    祁國邊境附近的蠻族部落伺機而動,截搶了朝廷修壩的銀兩,數次侵犯祁國邊境城縣。

    民聲載道,苦不堪言。

    祁國兵部決議招收新兵,應對突厥侵犯。

    江清月這一路上京,見過很多城縣招兵買馬,要求很簡單,但凡是青壯年便可入伍。

    江北這一路看多了,似乎有些起了心思。每每遇到招兵的,總要湊上前去仔細計較一番。他回來之後便坐在角落裡,低頭沉思,一言不發。

    後來再趕路,江清月就暗自吩咐車伕繞道而行,不走郡縣,以期望江北就此熄了參軍的心思。

    轉眼過了十日,他們終於見著了京城城門。

    城門口擠了許多人,熱鬧得很。

    待馬車駛近了,江清月方發現這些聚集的青壯年都是來報名參軍的。江清月歎口氣,認命了,直接依靠在車廂壁上,閉了眼。

    不多時,前頭江北乘坐的馬車果然停了。

    江清月隨即聽到車窗外章嬤嬤的聲音。「二姑娘,三爺想去那邊瞧瞧,求咱們在這等一等他。」

    「知道了。」江清月放下窗簾子。坐在她身邊的問秋還在小心翼翼的抱著的那卷畫。江清月勸她鬆手,歇息會兒,喝點水。

    問秋搖搖頭,很寶貝懷裡的東西,不肯撒手。「這是姑娘日夜不分,繡了足足三月的寶貝,我捨不得放下,一旦磕了碰了,可不好。」

    「哪有那麼精貴,這是布,又不是瓷器,禁得住摔打。」

    問秋方放下,喝了口水,轉即又把畫卷抱在了懷裡。

    江清月笑了笑,讓章嬤嬤趕緊催江北走。

    一行人進了京城,就往城西邊百姓居住的地方去,就近打聽附近有沒有房子出售的。她們倒算幸運,打聽到第三回,便碰到可心的宅子。

    宅院的格局環境跟青州那座院兒差不多。院內三房五捨,四周垂柳環抱,後院還有小荷花塘,西邊有假山頑石,東邊有小橋流水。伴著日落餘暉,這座頗具江南味道的小宅院更加美不勝收。

    「我家老爺原是京城養息尉左翼長,八品的官兒,在這住不過兩年。若不是……太太去得早,老爺回鄉再不打算回來了,這麼好宅子哪會捨得賣。瞧瞧這屋子裡的傢俱物什,一應全跟新的一樣。姑娘若不嫌棄,大可以接著用。」守宅子的張婆子賣力的遊說道。

    「多少錢?」江清月問。

    「不多,一共也就三百兩銀子。」張婆子伸出三個手指頭,心虛的笑道。

    江清月才剛也是看過兩個宅子的,對於市價略微瞭解了些。這座宅子比前兩座環境好,又大,沒道理要價反而便宜了。

    考慮張婆子才剛心虛的笑,江清月瞇起眼睛,冷冷的打量她:「可有事瞞著我?」

    「沒,沒有,小的萬萬不敢。」張婆子嘿嘿笑。

    江北看不下去,握拳唬她一下,張婆子嚇得立馬跪地,如實告知江清月這座宅子死過人的事實。

    「你家太太死於非命?」

    「你、你怎麼知道?」張婆子驚訝的看向江清月,轉即摀住嘴,懊惱自己口快魯莽。

    「是你說的,你家太太去了。若是自然病死,你不會反應這麼大。」

    「是是是。」

    「怎麼死的?」江清月追問。

    張婆子抖了抖唇,終坦白道:「自盡而亡,就在那間房。」張婆子指向西廂房。張婆子歎息地認命了,還以為外地人好糊弄,沒想到竟碰見個更精明的。

    江清月沒深究,她拿了三張百兩銀票遞給張婆子。「拿了錢過了手續,從此兩不相干。」

    張婆子激動地點頭,交接好地契等事兒,便匆匆告辭。

    張婆子瞅了瞅那間死過人的西廂房,突然覺得慎得慌。「二姑娘,咱為什麼偏偏要買這座橫死過人的宅子?」

    「死人罷了,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江清月囑咐章婆子盡快安頓,又補充道,「若實在怕,西廂擺放雜物就是。」

    江北直接去東廂房安頓好,晚飯卻不曾出來吃。

    章婆子憂心江北有心事,念叨了幾句。

    江清月沒多言,吩咐張婆子把飯端進屋裡給江北。她吃過飯,便早早的睡下,這些日子趕路著實太疲乏了。

    次日清早兒,梳洗完畢。

    江清月便見江北像個木頭似得杵在門口。他臉憋得通紅,心虛的看著江清月,口裡除了叫「二姐」清楚點,其它的話說的支支吾吾,根本叫人聽不懂。

    江清月故意裝作沒聽見,喚江北一起用早飯。江北扒了幾口飯,就放了筷子,眼巴巴的看著他二姐,滿眼祈求之色。

    「二姐,我說的話不知你聽沒聽懂,我、我……」

    江清月看他一眼。江北反而更加緊張,不停的磕巴。

    「你既是下決心了,為何連說出口的膽量都沒有?」江清月質問江北。

    江北臉漲得更紅,委屈道:「我這不是怕二姐不同意麼!」

    「那我若不同意,當兵的事兒你就不會做了?」江清月抬眼。

    江北猶疑了會兒,轉即堅定地搖搖頭。「二姐,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我一定要混出個名堂回來,給二姐長臉。」

    「我不用你長臉,但若是你自己真心喜歡,那便去吧。」江清月話說的乾脆利落,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二姐,我對不起你。」江北噗通一聲跪下,磕頭致謝。

    江清月立馬拽他起來,她快速拭乾自己的眼淚,紅著眼瞪他,「別跟我玩這套,你好好地去,好好地回來就是。」

    江北乾脆的答應,默了會兒,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今天是報名最後一日了。」

    江清月衝他點點頭,要親自送他。江清月命章嬤嬤收拾好江北的東西,便乘車帶著江北終去城門那兒報名。

    因是最後一日,江北報了名兒,和二姐說了些離別話,便要匆匆入伍,隨軍去京郊的校場操練。江清月一直尾隨新兵隊伍,送到她不能送的地方為止。

    江清月緩過神而來的功夫,淚水早已打濕了整張臉。

    章嬤嬤和問秋早哭得泣不成聲,埋怨三爺狠心。

    至黃昏,江清月方回到新宅子,提筆寫了封信,僱人往沛縣大姐那兒送去。隨後,江清月便把自己關在了屋裡。章嬤嬤和問秋日日去安慰,全然沒有效果。

    今日,章嬤嬤得消息,聽說江北他們三日後就起程去西北。只怕二姑娘得了這個消息會更加沉鬱。

    真真是沒法子了。

    章嬤嬤便得空去廟裡祈福,求佛祖保三爺平安。

    這幾日,江清月不單單有擔心三弟江北的憂慮。她重回故土,便禁不住出觸景傷情。往事的種種慘象,在她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演。她需要調整自己的心境和情緒。

    這些年,她苟且偷生寧死也要一步步爬回京城,目的只有一個:討債!

    江清月看著紮在花繃子上的繡針,拿起它,她靜靜地盯著針尖。

    以後,她就要這一根繡花針對付理國公府。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一試!

    章嬤嬤在門外叫了兩聲,不見回應,便自作主張來裡屋探看,「二姑娘,您沒事兒吧?」

    江清月眨了下眼,敷衍的笑了笑。

    章嬤嬤歎口氣,以為二姑娘在計較三爺的事兒,「二爺從來就是個性兒倔的,不好勸,姑娘想開點吧。這是我為三爺和姑娘求得平安符,姑娘都收著吧。」

    「難為嬤嬤費心。」江清月敷衍的笑了笑。

    「姑娘別傷感了。」章嬤嬤知道江清月還沒緩過來。

    「他素來好強,心裡有志氣,趕巧朝廷招兵,他又是個喜好舞弄棍棒的人,怎會不動心思?我明白他怎麼想的,也理解,可這心裡總是難受,捨不得他走。」江清月眼睛紅了,面露些許落寞之色。

    章嬤嬤瞧她這樣甭提多心疼了。二姑娘就是這樣,總在為別人操勞。這個家不管遭遇什麼事兒,承擔最多的永遠是她。

    「姑娘,這幅畫怎麼辦?」問秋小心翼翼的將布卷捧過來。

    江清月見那畫卷,瞬間恢復精神,動了動眼珠子,轉而跟章嬤嬤道,「要尋個好地方,更要找個厲害講義氣的當地人,幫我賣畫。這是事關咱們後半輩子命運的事兒,一定要辦好,不能有任何差錯。」

    「是!」章嬤嬤和問秋異口同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3 10:0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3 10:19 AM 編輯

第9章

    京城,理國公府。

    「二太太,可不好了!三姑娘學做針黹繡樣,被大太太瞧個正著。」丫鬟荷花道。

    「母親,您可要救我啊。」寧婉蓉隨後撲進門,求救。她嘟著粉嫩的嘴兒,委屈的拽著母親二太太的衣袖,賣力的撒嬌。

    二太太錢氏一聽是大嫂,禁不住蹙眉頭:「瞧你個沒出息的樣兒。」

    也不知自己生的這個女兒怎麼了,相貌、才華樣樣出彩,偏偏就在女紅上面沒天賦。學了多少年繡花,連個荷花桿子都繡不出來。錢氏為了讓女兒從小就闖出閨名,得各世家少爺的青睞,硬生生把她這項缺點瞞了下來。

    這些年一直平安無事,偏那個周氏進門之後,三番五次的找她的麻煩。

    「太太,這事兒恐怕兜不住了。」荷花沒了主意。

    錢氏懷疑的打量了幾眼荷花,跟寧婉蓉道:「你房裡頭肯定有不安分的。」

    寧婉蓉大驚,腦子裡開始仔細排查她屋子裡的可疑人。

    「而今不是算賬的時候,想想怎麼把這關過去。你二人現在就聽我的吩咐。」錢氏吩咐寧婉蓉和荷花到跟前來,耳語一番。

    不多時,老太太果然差人來請二太太和三姑娘過去。

    寧婉蓉乖乖的跟在母親身後,一路上跟母親笑嘻嘻的說些趣事。臨到老太太屋門前,她趕緊轉換另一副神色。她半頷首,擺出一副可憐兮兮認錯的模樣。

    錢氏臉色也肅穆下來,帶著女兒進門。寧婉蓉二話不說,便跪在地中央,給老太太磕頭。

    邱老太君笑了笑,抬手讓三孫女起來。寧婉蓉抬手偷瞄了眼大伯母,委屈的頷首,再次給老太君磕頭,不敢起身。

    「這是怎麼了?」邱老太君明知故問,笑瞇瞇的看眼二兒媳錢氏。

    錢氏恭敬地行禮,跟老太太賠錯:「媳婦兒教女無方,求母親責罰!」

    「我當什麼事兒呢,沒什麼大不了的。蓉姐兒年紀還小,女紅慢慢學就是。」老太太笑瞇瞇道。

    錢氏忙道:「她可不小了,再等個三四年便到出嫁的年紀了。那時女紅若還拿不出手,誰家敢要她。」

    邱老太君別有意味的看眼錢氏,嘴角的笑意還在,「原來你懂!」

    錢氏把頭低得更深了,愈加虔誠地賠錯。

    寧婉蓉嚇得直哭,跟祖母解釋這都是她一個人罪過,不干母親半點關係。

    邱老太君笑了笑,她還算喜歡這個孫女兒,還曾指望教導好她,為國公府再釣一位金龜婿。

    「罷了,起來吧。你女紅是差了點,但孝心難得,這次暫且饒你一回,別有下次。老二家的,她的女紅功課你得上心。回頭我會親自查問,出了問題,你們母女一起挨罰。」

    寧婉蓉抽著鼻子,楚楚可憐的沖祖母點頭,保證自己以後會乖乖地。錢氏也趕忙上前保證。

    邱老太君自是不信,笑意未達眼底。

    寧婉蓉便撒嬌的撲到邱老太君跟前,解釋道:「蓉兒知道自己女紅不好,怕說出去丟人,更怕給祖母添堵,存了點私心,有意瞞下了。千錯萬錯都是我不好,女紅我一定要學好,這會子還要求祖母狠狠地責罰我才是。」

    邱老太君這才真正的笑了,她拉著寧婉蓉的手,令其在自己身邊坐下。除卻交代她學習女紅,邱老太君又問了問寧婉蓉的其它課業。作為她們理國公府的千金,琴棋書畫必要樣樣精通才可。

    寧婉蓉乖巧的一一答了,並當眾給邱老太君彈奏一曲。老太君很滿意,方算過了關。

    「三丫頭女紅若學成了,憑她的容貌才藝,怕是在京城找不見第二個。」大太太周氏笑著說。

    錢氏忙違心地客氣道:「嫂子過譽了,這孩子可不禁誇,替我常罵罵她才好。」

    周氏點點頭,又笑了笑。

    回房後,錢氏便對寧婉蓉扯耳根子:「你祖母那邊總算是敷衍過去了,但學女紅的事你切記不可怠慢。沒了這個,你以後甭想找到好夫家。也是我這個做娘的心大,沒有日日督促你。」

    寧婉蓉忙撒嬌翹嘴,表示自己明白了。

    錢氏打發走女兒,歎口氣。自己的寶貝女兒論容貌、性情、家世皆屬上乘。錢氏就盼著女兒出息,能嫁得好,將來就指望藉著她的風光壓過大房。這三年來,理國公府的後宅幾乎成了大嫂周氏的一言堂,而她卻只有低聲下氣的份兒。

    想想自己當年的風光,錢氏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周氏是個續絃的繼室,家世低她好幾截子,老太太原本也看不上她的。若非三年前她糊塗,被周氏拿住把柄算計了,在老太太跟前出醜,哪會有周氏今天的風光。

    都怪那個倒霉的巫嬤嬤,臨到死還不肯就範,害她失了管家權。死婆子當初直接認罪多好,也不必連累她丈夫和三個孩子去陪葬。

    ……

    京城,天橋街。

    天橋街是全京最有名最熱鬧的街市,這裡出售著價值不菲的錦緞珠寶、奇珍異品,也有一文錢一個的包子,兩文錢一個的吹糖人兒。街頭還有賣藝雜耍的,各類其它生意更是數不勝數。總歸,天橋街就是個魚龍混雜的熱鬧地兒。下到流氓乞丐,上到達官貴胄,不論貧賤富貴,平日人們得閒了,都愛來逛一逛。

    今日倒奇怪,街頭原本玩雜耍的地兒搭成了擂台,上有一人敲鑼,高喊賣東西。

    此人正是雜耍班子的老闆王二牛,年過四十,大方臉,留個山羊鬍,身子骨兒精壯的很。

    台下聚集的百姓當中,有認識王二牛的,高喊調笑他:「怎麼,王老闆今兒個要擺大排場給我們瞧?」

    「正是。」王二牛瞇起精明的丹鳳眼,狠狠地敲兩下鑼鼓,一邊喊一邊數著台底下有多少位錦衣華服的富貴公子哥兒。以前不分貴賤人,他都做生意。今兒個卻不同,他的生意只做給富貴人,而且是越富越貴的才好。

    台下人紛紛議論起來,催促王二牛快點開始。

    王二牛笑了笑,捋著鬍子跟眾位拱手:「錢少的諸位對不住了,還請好走。小的今兒個只做三千兩往上的生意。」

    眾人聞言嘩然,議論紛紛,對王二牛指指點點,褒貶不一。卻沒人肯走,反倒因為稀奇,場子越來越熱鬧。

    王二牛又喊了幾嗓子宣傳,確認從街頭到結尾的人都聽到了他的宣傳,方開始炫耀他的寶貝。

    眾人好奇的投去目光,只見倆賣藝的姑娘一前一後抬上來一卷畫。

    「原來是畫,什麼畫要三千兩銀子,哪位名家的?」

    王二牛憨笑:「並不知名。」

    「好大的口氣。」人群中一位衣著青色錦袍的少年冷哼道。

    王二牛瞥一眼他,淡笑,「諸位且等著看,到底值不值。」

    畫軸慢慢地展開。畫布上呈現出無數高低不一的山嶺,層層疊疊;群山被雲霧繚繞,雄渾壯闊,大有親臨其境,「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此畫只現給人瞧了一半,已有十多米長。另一半,礙於場地限制,實在是無法展現全局。

    「此畫名為《泰山俯瞰圖》,共九丈九尺九寸長,有長長久久之意。此畫所用繡線、布匹皆為上貢的精品,保證保量,絕不會褪色斷裂。多餘的話都不用我說,各位儘管用眼睛看它,便知是好是壞了。」王二牛介紹完,轉即笑問,「怎麼樣,值不值?」

    這時一陣秋風突然吹過,畫布抖動,那畫上的繚繞在群山之間的煙雲好似會飄動了一般。仔細觀此畫,真讓人有一種登頂泰山俯瞰天下的錯覺。

    「三千兩?我買了!」才剛冷哼的少年一改態度,直接喊價。

    「這位公子爺先別急,小的可沒說這話只要三千兩。此畫今兒個擺在擂台上,便是為了讓各位都能賞個面子叫個價兒,價高者得,公平公正。」王二牛笑道。

    「呵呵,你倒是貪心。」少年冷笑,在場的眾人也都跟著不滿。

    王二牛也不惱,打了個響指,身後兩位少女立馬旋轉換位,將畫的背面現給眾人看。此畫用的是單層薄布,並不能做雙面繡,但畫的背面『萬歲』二字卻渾然天成。仔細分辨,才發現這些字竟與畫正面的山巒重疊一致。

    眾人聞言,又看了兩眼,忽聞人有人驚呼,「可了不得,那兩個字是萬歲。」

    王二牛自信一笑,點頭道:「正是,卻不是兩個字,而是『吾皇萬歲』四個字。」

    眾人恍然頓悟,終於明白王二牛此畫要賣給什麼人了。再過半月,便是皇帝四十歲壽誕。達官貴胄們為討皇帝歡喜,都變著法的想法子置辦壽禮。這麼新穎能拍馬屁的畫兒肯定好賣,價碼一定會炒上去。

    原來此畫最精巧的不是前面惟妙惟肖的精緻,真正的重頭在這後面!

    在場的貴族們躍躍欲試,紛紛喊起價來。

    當價碼喊道三萬兩的時候,原本最初喊價的青衣少年有些著急,額頭微微冒著冷汗。他明知此話獻給皇帝的效用如何好,卻不敢定主意。超過三萬兩了,這實在不是個小數目。他做不了主了。

    寧開霽打發身邊的小廝快些回理國公府,請示大太太。他則焦急地等在原地,跺腳的看著人家喊價。

    價錢最終喊到四萬兩千兩停止,喊價的人正是微服逛街的戶部尚書。戶部尚書臉長得圓,笑得憨,一雙厲眼卻精明得很。

    王二牛意欲拍手定下。

    寧開霽剛巧等來回話的小廝,立馬加價:「五萬兩!」加價口氣大些,便再沒人敢跟他爭了。

    戶部尚書看向寧開霽,認出了他,點頭笑了笑。對方是理國公府的,財大氣粗,他還是不惹為妙。

    「好畫啊。」凌空飄來一句話,聲音不大,卻是清清冷冷的,令人聽了之後禁不住後脊發涼。

    王二牛和眾人尋聲一併望去。人群東側不遠處,有一位騎馬的玄衣少年,劍眉鳳目,華貴清冷。少年俊美的令人移不開眼,但其冰冷的氣勢更迫人,眾人紛紛自覺低下頭,不敢直視。

    「王爺!」戶部尚書首先認出了晉陽王,連忙作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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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3 05:04 P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3 05:18 PM 編輯

第10章

    祁連修微微一笑,「馬大人。」

    戶部尚書憨笑,剛要上前與晉陽王細說,便見跟前那個毛頭小子快他一步竄到前頭。

    「寧開霽給王爺請安。」

    「寧,理國公府的?」祁連修挑眉打量寧開霽,輕聲笑歎,「後生可畏。」

    寧開霽聽晉陽王誇讚自己,一時興奮,言語激動了幾分,作揖謝恩:「王爺謬讚。」

    祁連修又笑了。

    戶部尚書瞥眼寧開霽,心中無奈地歎氣。果然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竟沒看透王爺的意思。什麼後生可畏,根本不及他爹半分!

    祁連修並未多逗留,隨即騎馬飛馳而去。

    戶部尚書捋著鬍子呵呵笑,打量寧開霽的眼神兒滿是嘲弄。

    寧開霽不明所以,以為對方只是嫉妒他買下畫了。他辭別了戶部尚書,便帶王二牛去理國公府清賬。

    王二牛收了銀票,請寧開霽檢查繡畫,寧開霽終於欣賞到整幅畫的全景,心中少不得震撼幾番。王二牛將銀票分成兩份,一份一萬兩揣進自己懷裡,另一份四萬的塞進袖子裡。

    寧開霽瞧著奇怪,卻也沒多問。

    王二牛又從懷裡掏出一份契約,請寧開霽簽字畫押。「立個字據,買賣兩清。」

    寧開霽稀奇地笑了,「頭次看見這種事兒。」

    「寧四爺,您瞧瞧這契約書可行不行?」

    寧開霽掃一眼契約,上頭除了寫些銀貨兩訖的話,畫者本人還保證了以後不會再出第二幅。換句話說,他購得的這幅繡畫是世間唯一的一幅。

    寧開霽突然覺得他這五萬兩花的沒那麼肉疼了。

    寧開霽掃一眼畫者簽名,「江二」,字最後一橫的末尾微微勾起。這種寫法太眼熟了,只有一個人會。

    江,她還姓江!

    這讓寧開霽當即想起了二妞兒。

    二妞兒是巫嬤嬤的二女兒,胖乎乎的,臉蛋永遠像紅蘋果似得,可愛至極。寧開霽小時候,最愛偷跑到下人房找到她玩。那時他還不知計較什麼尊卑之別,他只知道瞧著二妞兒好看,就特別喜歡,便許諾許多次娶她的話。雖說是兒時戲言,但這些年來寧開霽每每想到自己無法履行承諾,便莫名的心痛。

    許是他比二妞大好幾歲的關係?已情竇初開?

    二妞兒那會子才六歲,就在理國公府呆了三個月,後來就被巫嬤嬤帶回家了,之後再沒來過府裡。

    再後來,寧開霽打算自己大婚後,納二妞兒為妾的。

    誰知她娘是個不爭氣的,竟在理國公府幹出貪污、弄權、通姦的苟且事兒。巫嬤嬤自盡死了,一了百了也罷了。可惜她那個農戶丈夫更糊塗,竟妄圖挑釁理國公府的威嚴,後來被打死了。只可憐了那水靈靈的二妞妹妹,家破人亡,她小小年紀如何安身?

    「寧四爺?」王二牛見寧開霽遲遲不下筆,擔心他反悔。

    「哦,」寧開霽回神兒,大筆一揮,在契約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二牛嘿嘿笑,吹乾了墨,仔細把契約收好,這就告辭。

    寧開霽突然抓住王二牛的胳膊,問他:「作畫者就叫江二?可有什麼別的名兒?」

    「四爺稱她江二姑娘就好。至於別名,我便不知了,女人家的閨名豈能外洩。」

   「江二姑娘。」寧開霽臉色微變,口中輕聲呢喃著,轉即又跟王二牛打聽此女的來歷。王二牛搖搖頭,只知道她是初來京城的,家鄉在青州。

    寧開霽點點頭,懷疑是自己多想了。

    王二牛告辭後,便直奔城西的江宅,將契約和四萬兩銀票交給江清月。

    江清月坐在屏風後,看了眼契約書,臉色微變,「買畫的是理國公府的四爺?」

    「沒想到姑娘到京城才沒幾天,瞭解的還挺多。沒錯,買畫的人正是寧府四爺。」王二牛點頭。

    那寧開霽不過是兒時見過自己幾次,而今就算見了,只要她不認,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江清月稍心安,致謝王二牛。

    「江二姑娘,您可別跟我客氣,我不過喊了兩嗓子,便賺了一萬兩銀子。八竿子打不著的好事兒,我該謝您才對。」王二牛嘿嘿笑,心裡卻想二姑娘的聲兒這般好聽,本人絕對是個美女。

    江清月笑了笑,命章嬤嬤送走王二牛。她則自己躲在內室繡製衣裳,雅青色錦緞為底子,月季花為樣子,用了摻針、滾針和纏針三種繡法。衣裳繡制的典雅秀美,不會太素,失了尊重;又不會太艷,過於搶眼。

    這衣服是江清月打算進宮穿的。至於她是不是真的能進宮,她自己心裡也只有七成把握。

    江清月知道皇帝喜愛泰山,還是兒時在理國公府偶然得知的。當時她還是個乳名喚「二妞兒」的小丫頭,她落水被養母巫嬤嬤救下後,便隨母暫居在理國公府三月。皇帝愛泰山的話是她聽寧開霽說的,而寧開霽則是聽他父親說的。

    如今那幅《泰山俯瞰圖》既然能賣出去,該能說明皇帝對泰山的喜好未變。

    她判斷對了,真好!

    此番回京,她起步就靠這幅巨畫了。理國公府權勢滔天,她若不踩個高兒,根本無法夠得到對方,又何談為養母報仇。

    如今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行不行就要看天意。

    願蒼天憐憫!

    再說寧大老爺,得了妻子捎來的信兒,急忙放下手頭的公務,趕回家來賞畫。寧大老爺太滿意這副畫作了,讚不絕口,「好兒子,這件事你辦得好!」

    「只可惜銀子花的多了些。」寧開霽不好意思道。

    寧大老爺哈哈笑:「愉悅聖心豈是用錢來衡量的。嘖嘖,不得不說此女子的繡技出神入化,觀此作,真如親臨泰山之巔。近來,皇上時常回憶泰山奇觀,若我們獻上此畫慰藉聖心,豈非大功一件?」

    「你父親說得對,霽兒,這錢花的值!」周氏笑看兒子,滿意至極。

    「那就好。」寧開霽高興地鬆口氣,歎道,「跟戶部尚書搶買此畫,已讓我心中忐忑,後來見晉陽王也在,可真是嚇著我了。」

    寧大老爺笑容僵在臉上,蹙眉看寧開霽:「你說什麼,晉陽王也在?」

    「父親安心,倒沒什麼大事兒。」寧開霽將經過仔細講給寧大老爺聽。

    寧大老爺眉頭皺得更深。

    周氏卻不解,納悶的問:「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晉陽王又沒跟咱家的霽兒搶畫,還誇讚霽兒了呢。」

    「糊塗,」寧大老爺擺著手,在屋中央徘徊了兩圈,轉而對看寧開霽無奈地道,「你的到底是年少啊,不及你大哥老成。」

    寧開霽一聽這話,滿腔不服氣,委屈的看向母親周氏。

    周氏也不服,自打她嫁進門來,就和老爺生了霽兒這麼一個兒子。繼室本就被原配壓一頭,如今老爺還總拿她的寶貝兒子跟原配生的比較。

    周氏面上不敢擺出不滿來,語氣盡力溫和對寧大老爺道:「霽兒還年少,巴望著老爺您多多教導呢。不過今兒的事兒,我倒不明白霽兒哪裡做的不對?。」

    寧大老爺覺得自己是有點過於苛責兒子了,官場上那些交往他一個孩子哪裡會懂。寧大老爺道:「晉陽王當時誇這畫好,霽兒就斷斷不該將這幅畫留下,當時就該供奉上去。」

    「給晉陽王?」寧開霽驚訝的揚眉,有點不敢相信。

    「去,你趕緊把畫送到晉陽王府,記得賠罪。」寧大老爺催促道。

    寧開霽懵懂的點點頭。

    周氏也不解:「王爺只是讚了一句好畫,也沒說要啊。」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難不成你要等著王爺現巴巴的開口要?」

    寧大老爺一句反問,噎的周氏母子啞口無言。

    寧開霽無法,照著父親的吩咐去做,一路上少不得心疼自己的功夫白費了,還白搭了五萬兩銀子進去。

    到了晉陽王府,寧開霽苦等了小半個時辰後,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真的得罪了晉陽王。不然王爺明明在府中,為何不見他?

    寧開霽等到嘴發苦,方見著有太監來。

    高德祿笑嘻嘻的跟寧開霽鞠躬:「勞煩寧四爺久等了。」

    「倒沒什麼,」寧開霽有氣有些不甘心,轉而問高德祿,「王爺要見我麼?」

    高德祿發現寧開霽似有情緒,呵呵笑了兩聲。王爺本來叫他看著辦的,如今看還是不見得好。

    寧開霽失望之極,趕緊奉上畫,學父親的交代道歉,然後告辭。

    祁連修坐在亭中,邊品茶邊欣賞眼前這幅《泰山俯瞰圖》,閒適得很。

    「繡的真好,比畫的還逼真,賽過許多名家。」高德祿讚歎道。

    祁連修點頭,素來沒什麼好奇心的他,也對這幅繡花的作者感興趣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高德祿清楚得很,王爺跟他的皇帝伯父一樣,都喜歡泰山風景。

    高德祿察言觀色,推敲出王爺的心思。「王爺,要不這幅畫咱留著?」

    祁連修的眸光留戀了會兒畫中景色,「本王若留下它,有人便要失算了。罷了,就遂了她的意思。」

    高德祿茫然仰望著王爺,他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王爺的心思真難猜。

    八月二十七,祁國皇帝四十壽誕,大赦天下。

    同一日,一幅名為《泰山俯瞰圖》的繡畫名震天下。

    皇帝大加讚美此畫,御筆一揮,賜封「第一繡娘」牌匾送到江宅。

    祁連修多少給理國公府一點面子,跟皇帝提了一句他是借花獻佛。寧大老爺因此也得了褒獎,從皇宮一路樂到家,嘴都合不上。

    皇帝多年的夙願了了,太后也很高興,決計召見江清月。太后見江清月沉靜內斂,技藝了得,高興地賞賜了許多寶貝,並出言談了幾句女子學習女紅之重要。

    一時間,學女紅在京城閨閣中盛行起來。

    而作為御封第一繡娘的江清月,自然成為各世家小姐求師的首選。

    理國公府三姑娘寧婉蓉聞得消息,也鬧著跟風,跟母親前世求江清月做女紅師傅。

    錢氏為提高女兒的繡功,自然願意狠花大價錢。她二話不說,趕緊派親信崔嬤嬤去邀請江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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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4 09:20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4 09:31 AM 編輯

第11章

    江清月立馬見了崔嬤嬤。

    三四年以前,崔嬤嬤還跟江清月的養母巫氏關係很要好。

    兒時住在理國公府那段日子,江清月沒少受『崔嬸子』的疼愛。崔嬤嬤每天換著樣的給她送糖果、點心,哄逗她笑。江清月一度把她當親嬸娘去敬愛的。豈料『好人』在六年後變了樣,崔嬤嬤聯合二太太陷害養母貪污弄權還不夠,又設計奸情污蔑她清白。

    受冤受辱可以忍,但哪個女人能受得了清白被毀?巫氏終被逼得跳井自盡。

    江清月恨自己重生時,父母已亡,她根本無法挽救她二老的性命。不幸中的萬幸,她還可以趕在崔嬤嬤抓人陷害他們姐弟之前,帶著大姐和三弟及時逃離京城。

    上輩子被擒拿時,江清月與崔嬤嬤是時隔六年再見面的。崔嬤嬤差點沒認出來她,縱是認出來了,也沒有一絲憐憫。她一面假仁假義地歎息她們的悲慘際遇,一面又洋洋得意地炫耀她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大姐和三弟先後被賣給了妓院和小倌館。到她這,崔嬤嬤『好心』的給她提供兩種選擇:要麼去揚州妓院,要麼選擇兩名蒙古色狼。

    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對十二歲的她來說都是致命的。

    妓院管制嚴,看守的人多,肯定不好逃。江清月便選擇了跟那兩個蒙古人,她以為能有逃命的機會。可最終,還是一死……

    而今重生,江清月雖帶著姐弟逃過那一劫,但上輩子的那些恥辱如夢魘般日夜啃噬著她,戳心灌髓。

    再見『故人』,江清月恨不能將其剝皮抽筋,活生生咬死!她背對著崔嬤嬤,壓抑自己的仇恨。「這位嬤嬤,很抱歉,我不能去貴府。」

    崔嬤嬤怎麼說也是理國公府的女管家,二太太跟前的紅人。她算是個有頭有臉的,理國公府那些下人們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地捧著她,就是三姑娘寧婉蓉還得給她三分薄面呢。今兒個她現巴巴地上門給個繡娘送禮,好言央求,竟被對方不留情的一口回絕。

    崔嬤嬤變了臉,髒話在心裡罵開了。

    江清月平靜心氣,轉過身來坐下,喝茶靜神。

    崔嬤嬤見她這般囂張,更是氣。皇上御封的繡娘就了不起了?再怎麼『第一』也是個身份卑賤的繡娘,上不了檯面,她還真當自己是顆蔥了。

    呸呸呸!

    崔嬤嬤冷笑,死盯著江清月:「容我好心提醒姑娘一句,這可是理國公府,可不是什麼姓阿貓阿狗的平常人家,由得你一個小繡娘隨便拒絕。」

    江清月聞言,放下了茶杯,抬頭不解地看著她。

    崔嬤嬤見她此狀,氣得手發抖,「啪」的一下猛勁兒拍桌,怒氣沖沖的站起來。「果然是青州小地方出來的,沒爹娘教養,無知,下賤。」

    「嬤嬤出身大府邸,出口就隨便罵人,如果這叫『教養』的話,我倒寧願沒有『教養』。」江清月雙眸像淬了毒一樣,冷冷地射向崔嬤嬤。

    崔嬤嬤沒料到對方竟不吃她這套恫嚇,氣得心火直往上躥。一個十四五歲的黃毛丫頭罷了,她不信自己收拾不了她。

    甭想她這麼容易離開!

    「得了御封牌匾的人就是不一樣。江姑娘腰桿子真硬!江姑娘,你有沒有想過,您光靠個牌匾耍威風能成麼?身後連個靠山都沒有,就妄自稱大想得罪我們理國公府?您可知宮裡頭正得寵的寧貴妃是我們理國公府什麼人麼,那是我們理國公府的大姑娘!」

    「我並沒有耍威風,更不理解嬤嬤為何突然發瘋?是不是哪個地方令嬤嬤誤會了?」江清月口氣還算軟,但表情卻很欠揍,滿眼挑釁之意。

    「江姑娘你有種,你就等著被理國公府逐出京城吧!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崔嬤嬤撂下話便要出門,打算立即回府去回稟二太太。她一定要把這個江宅夷為平地。至於那個姓江的黃毛丫頭,當然要把她賣到揚州妓院去。崔嬤嬤還真想看看,待她跪舔男人胯下污穢時,她還有沒有種像今天這麼囂張。

    崔嬤嬤一邊想一邊興奮了,健步如飛,她走得急,出門時沒抬眼,正跟人撞了個滿懷。這人身材比她高出許多,該是個男人。崔嬤嬤在自己心裡「呸」了一下,大罵江繡娘不知廉恥,她的閨房竟然讓個男人隨便進。

    「好大的膽子!」略偏細的嗓音在崔嬤嬤耳邊響起,震得她耳朵疼。

    崔嬤嬤捂著耳朵,抬頭斜眼瞧,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手拿拂塵,是個太監。

    可了不得!如今有太監的地方,除了宮裡頭的主子們,便是王府了。

    眼跟前這位太監衣著華服,高昂頭,氣勢十足,八成是個總管,更加得罪不起了。

    崔嬤嬤瞧不起江清月,多半因她出身卑微沒有靠山。可崔嬤嬤卻萬萬不敢瞧不起太監!他們可都是皇親貴胄跟前人的紅人,日日常伴貴族左右,有時候他們的一句話比大老爺的十句都好使。

    崔嬤嬤畏畏縮縮起來,趕緊低頭,點頭哈腰的給對方賠不是。

    高德祿低眸鄙夷的瞧她一眼,特意問:「哪兒家府上的嬤嬤呀?」

    「回公公的話,奴婢是理國公府的。」

    「喲,理國公府可是大家,沒想到還能出你這樣的。」高德祿諷刺一聲,不理她,踱步走到江清月跟前,客氣道,「江姑娘剛才可受驚了?」

    崔嬤嬤聽此話心中咯登一下,嚇得全身發抖,直冒冷汗。

    江清月早知道門外有人,而且這人身上有甘松香味道,但很淡,混著茶葉味兒。聯想到昨日上門的人,江清月很容易猜測到對方的身份。

    妙在這人來的巧,正趕上她與崔嬤嬤見面。江清月早恨她入骨,便隨意挑釁了幾句,不想崔嬤嬤這幾年脾氣漸長,瞬間就上勾了。

    剛才崔嬤嬤的暴躁謾罵,正好讓門外的高德祿聽個正著兒。

    高德祿表明來意,邀江清月去給松山郡主當女紅師傅。

    松山郡主正是晉陽王唯一的妹妹。

    江清月應承下,恭敬地謝恩。

    崔嬤嬤傻眼了。怪不得她不答應理國公府,原是想攀著晉陽王府的高枝兒。

    臭不要臉!

    「昨兒個遣人來你府上,可不巧了,正碰見姑娘去廟裡上香。今兒個郡主便交代奴才,務必親自來接姑娘過去。」高德祿笑道。

    江清月趕緊再謝恩。

    崔嬤嬤的臉色卻瞬間蒼白如紙,她竟誤會了。

    「江姑娘太客氣了。姑娘的畫作咱家親眼見過,真美。咱家侍候王爺這麼多年,名家大作見過不少,卻沒見過誰畫得比姑娘更像的。那繡畫美的,咱家嘴笨,不知怎麼形容,總歸就是好看。」

    「高公公謬讚了,不過是一幅繡花罷了。公公若喜歡,民女送一幅給公公如何?」江清月回道。

    高德祿高興的倆眼發光,笑得燦爛:「那敢情好。」

    高德祿說罷,便催促江清月收拾隨身衣物,這便啟程去王府。

    江清月淡淡的笑:「昨兒個民女從廟裡回來,聽說王府的人剛來過,便斗膽猜了猜其中的緣故,遂把衣物都準備妥當了。」

    高德祿大讚江清月聰慧,做「請」的手勢,示意江清月先走。江清月趕緊相讓,方在高德祿的帶領下,移步往門外去。

    崔嬤嬤此時嚇得流汗跟流淚似得,豆大的汗珠兒浸濕了兩鬢,她兩腿軟綿綿的,只能癱坐在地上,臉貼著地面,硬著頭皮等待高德祿教訓她。

    高德祿到了門口,側首瞟一眼門邊上的崔嬤嬤,冷笑:「回去吧,自個兒到你家太太跟前把事情經過說清楚。該怎麼處置,全憑你家太太的意思了。」

    崔嬤嬤老實地點頭,垂著頭,整個人趴在地上了。

    崔嬤嬤等待了許久之後,確定週遭一片寂靜了,方戰戰巍巍的起身。她用顫抖的手臂扶著牆,慢慢騰騰地出了江家小院兒,一路忐忑到幾乎快尿褲子的程度。

    錢氏聽崔嬤嬤的回報講述經過,起初她不明因由,忍不住先罵了江清月;當她得知後話後,又大罵崔嬤嬤一通。「原來人家早知道王府的邀請!如此倒在情理之中,凡事有先來後到,加之晉陽王府又地位高貴,她回絕咱們理國公府是應該的。」

    「奴婢該死,奴婢也是後來才醒悟的。」崔嬤嬤有意這樣引導二太太,就為了讓她能理解體會到自己的感受。如此好歹會懲罰輕一些。

    「你個沒用的東西,給我闖大禍了!」錢氏抖著手指指著崔嬤嬤,氣得兩腮發紅。這會兒就別提什麼受寵的寧貴妃了,對方可是晉陽王府。天知道皇子的腦子是什麼結構!皇帝愛晉陽王這個侄子勝過親兒子,至於那些後宮妃子就更不值一比了。

    錢氏咬牙瞪著崔嬤嬤,心裡琢磨著該怎麼狠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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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4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4 09:41 AM 編輯

第12章
   
    崔嬤嬤打從十二歲開始便跟在二太太身邊伺候。二太太什麼神態代表有什麼心思,崔嬤嬤能猜的一清二楚。

    太太這是要打算發狠收拾她!

    崔嬤嬤眼疾手快,先二太太一步開口。她一面認錯,一面痛哭流涕的爬到二太太腳邊磕頭。

    錢氏最禁不住崔嬤嬤這樣哀求,卻還是不能饒她。自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此事涉及到府外的皇親貴胄。雖然是奴才對奴才,但人家的奴才高人一等,惹不得,任憑崔嬤嬤哭干了淚,也是不能就此算了的。

    「早知你蠢成這樣,當年我斷不會選擇留你。巫嬤嬤辦事就比你強太多了,你啊,心太浮躁!」

    早年,錢氏身邊有倆人最得用,巫嬤嬤和崔嬤嬤。巫嬤嬤為人正直,做事響快,偏偏肚子裡的彎彎道子少;崔嬤嬤雖辦事能力差些,但嘴甜,會巴結人,鬼主意又多,還懂得變通。

    在大家族,哪個主子不幹點陰私事兒?所以三年前當錢氏面臨『棄車保帥』的抉擇時,她毅然決然地選擇把巫嬤嬤推出去頂罪。

    錢氏本打算事件平息之後,給巫嬤嬤的家人一些補償。倒沒想到巫嬤嬤丈夫是個更憨直的,死也不服氣,非得掘地三尺要把事弄清楚。錢氏讓二老爺使人打死他,純屬不得已而為之。她真的是好無奈,不得不選擇斬草除根。

    如今想一想巫氏一家子的遭遇,錢氏動了惻隱之心,禁不住感慨:「想想她們一家,再想想那三個孩子,怪可憐的。」

    姓巫的人都死了,二太太竟然還提她。

    呵呵,好一個巫氏!縱然你死了,二太太的心裡還是有你!

     惱怒、氣憤、委屈、嫉妒……崔嬤嬤唇白如紙,滿心憤怒,握拳捶地大哭。

    「奴婢在太太心裡到底不如她。奴婢這些年為太太做牛做馬,寧願自己雙手沾血,連命都可不要的。可太太心裡卻還惦記著那個死人,奴婢心寒啊!」

    錢氏心虛地看著崔嬤嬤,心軟了。

    崔嬤嬤用腦門子狠勁兒地撞著地磚,真像不要命了似得。「求太太賜奴婢一死吧。若是我死了,太太也能為我念叨兩句,我這一生也算沒白活!」

    錢氏被崔嬤嬤的舉動嚇著了,「你這是做什麼!」錢氏忙拉扯阻止她磕頭,扶她到自己身邊坐下。「當年我留你不留她,我到底看中誰,您心裡還不明白麼?」

    崔嬤嬤哭聲漸小,轉而又哭得凶了。錢氏問她到底怎麼了。崔嬤嬤忙道:「奴婢蠢笨,惹怒了王府的高公公,可怎麼辦。」

    「當是什麼大事呢,這有何不好辦的!」寧婉蓉笑著內間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貼身丫鬟。

    錢氏一時著急,倒忘了女兒剛才在內間休息。

    寧婉蓉打發了閒雜人,在母親身邊兒坐了下來,「崔嬤嬤是您的左膀右臂,您真忍心捨了她?」

    「那可是晉陽王身邊的高公公。」錢氏無奈地歎道。

    寧婉蓉嗤笑:「高公公怎麼了,再怎麼威風他也只是個公公。」

    錢氏看向寧婉蓉,問她可有什麼好主意。

    崔嬤嬤更是把寧婉蓉當救世主一樣看,雙眸裡充滿了希冀。

    「這還不簡單,這件事兒只要王爺不追究。憑他一個太監如何鬧騰,也是沒用。」寧婉蓉斷言道。

    錢氏低吟:「你說的倒簡單,那晉陽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寧婉蓉拍拍胸脯,自信地揚眉,跟她母親保證道:「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錢氏半信半疑。崔嬤嬤卻把寧婉蓉當成了救命稻草,立馬撲地,給三姑娘磕頭謝恩。寧婉蓉讓崔嬤嬤起來,別有意味的說道:「嬤嬤以後待我好些就是。」

    崔嬤嬤立馬點頭,發了許多狠誓表忠心。

    寧婉蓉回房打扮一新,便去大房給伯母周氏請安。她賣力的跟周氏撒了個嬌兒,便得了進宮瞧大姐姐寧貴妃的機會。

    寧貴妃正受寵,宮裡人為理國公府廣開方便之門。

    不出兩日,寧婉蓉便得機會進宮面見大姐。

    ……

    江清月到了晉陽王府後,便安置在郡主院中的西廂房。王府的規矩大,卻也好學,只需謹記『安守本分』的要點就是。

    松山郡主乳名喚黛娥,年紀不大,剛十歲出頭,卻已出落成一代佳人。仙姿玉貌,落落大方,性情十分可愛。

    祁黛娥上午讀書,每日午後申時,來江清月這裡學一個時辰的刺繡。祁黛娥每每來時,總會變出各色新鮮的小玩意兒轉送給江清月。

    祁黛娥很愛笑,不同於江清月的『假笑』。她的笑容暖暖的,總能把人的心融化了。江清月發自內心的喜歡她,更是用心教導。祁黛娥也喜歡江清月,把她當大姐姐一般看。

    江清月得閒時,便憑著記憶,繡出了一幅郡主微笑時的畫像。

    「江姐姐,我來啦!」祁黛娥還未進門,便在門外活潑的喊起來。

    江清月忙行禮相迎。

    「江姐姐又跟我客氣了。」祁黛娥一進門,便直撲貴妃榻,找了個舒服姿勢懶懶的趴著,臉上的笑意未褪。

    江清月看眼地中央已備好的繡架,笑道:「郡主請坐這裡,今日教您——」

    「哇!」祁黛娥咋呼一聲,一隻黑頭娃娃從她手裡鑽了出來。

    江清月心裡沒個準備,身子哆嗦了下,真被嚇一跳。江清月看清她手裡黑不溜秋的玩意兒,認出這黑娃娃是墨錠,禁不住扶額感慨:「郡主,今日的「玩意兒」似乎不同往常。」

    「前幾日我不愛寫字,大哥問我為何,我跟的大哥說墨錠都是長長方方的,不好玩兒,沒趣兒。大哥便請制墨名家潘谷為我做了個娃娃形狀的,好看麼?」祁黛娥笑嘻嘻的在江清月眼前晃了晃。

    江清月看著這個黑頭黑身的娃娃,違心讚道:「好看!」

    「那送給你了!」祁黛娥一把拉起江清月的手,把黑娃娃塞給她了。

    江清月手一抖,不得不接下,她趕緊推拒還給郡主。

    祁黛娥卻是鐵了心的要給她,不容拒絕,「我覺得江姐姐比我更需要它。」

    江清月抖眉,好想問郡主,為什麼她需要。難不成她和這黑娃娃之間有什麼孽債?

    「天哪,這是送我的?」祁黛娥發現了繡畫,稀罕的拿起來欣賞,又命人拿著畫,跑去照鏡子。祁黛娥一會兒看鏡子裡的自己,一會兒看繡畫上的自己,比來比去,更加高興。「江姐姐,你真厲害,這畫兒真的好像我。」

    江清月笑:「早聽說郡主想要個畫像,便自作主張了。」

    「好看好看!」祁黛娥很開心,決心以後要多多的送江清月東西。

    江清月瞧著祁黛娥開心,一抹暖意竟在自己的心裡蕩漾開來。江清月恢復了常態,邀請郡主在繡架前坐好,準備上課。

    祁黛娥乖乖地在繡架前坐好,埋頭認真學習江清月教授的針法。

    不多時,白錦緞上綻放出一朵嫣紅的牡丹花兒,祁黛娥方停下來歇息,抿了口茶。

    丫鬟們大讚郡主繡功長進,這朵牡丹是繡的最好的。

    祁黛娥高興道:「既然你們都說好,這朵花兒我要留著,回頭就用它給大哥做作件袍子。」

    郡主此話一出,眾人的笑都僵在嘴角了。

    江清月想像了下高貴冷傲的晉陽王衣著紅牡丹的情景,那畫面實在是……不敢直視。

    「郡主,寧三姑娘到了。」傳話嬤嬤來稟告。

    「讓她進來!對了,安排她到東廂去住。」祁黛娥吩咐道。

    「寧三姑娘?」江清月疑惑。

    「瞧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昨兒個進宮,寧貴妃求我帶她的三妹妹來這兒學女紅。她也是慕著江姐姐的名兒來的呢!」

    江清月起身,伴在祁黛娥身邊,等待寧婉蓉進門。

    眨眼間,一位衣著鵝黃提花群裳的少女進門,長著一張白玉臉,尖下巴,杏仁眼裡透著機靈算計。她梳著朝陽五鳳髻,頭簪幾件奢華貴重的金銀珠寶,數量不多,卻極為精緻。她身後原本跟著的四位嬤嬤和四個丫鬟,留守在門口。

    九年未見,寧婉蓉比小時候盛氣凌人多了。

    寧婉蓉熱情地給祁黛娥請安,轉而好奇地打量向江清月。

    江清月沖其簡單行禮。

    寧婉蓉笑回:「客氣了,江繡娘可是聖上御封的,自不同於一般的繡娘,不必和我拘於禮節。」寧婉蓉看似客氣,但張口閉口無不在跟江清月強調:她只是個繡娘。

    江清月笑了笑,打算以後真不跟她『拘禮』了。光憑一個奴才,不可能搬得動寧婉蓉來求情,她八成是藉故來王府,另有圖謀。

    寧婉蓉看到江清月飽滿秀美到令人嫉妒的額頭,忽然想起一人來。寧婉蓉再深究江清月的相貌,目光變得犀利,她總覺得這個江繡娘看起來很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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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4 09:4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4 10:11 AM 編輯

第13章

    寧婉蓉給郡主祁黛娥奉上了謝禮,避重就輕的提了嘴崔嬤嬤的事兒。祁黛娥不知詳情,隨口就答應了。

    江清月沒資格說什麼,她真計較就顯得她不識眼色、沒規矩了。倒也不急,崔嬤嬤那樣的人,一下就解決了才沒意思。

    寧婉蓉『開張大吉』,心氣兒更爽順了,打聽江清月的身世。

    「寧三姑娘,我是雲州人,因水災,逃難到青州謀生活,大姐出嫁後,我便到京城來了。」

    寧婉蓉有些驚訝,正眼審視眼前這個容貌絕色的繡娘,「江繡娘果真是個厲害的,身世淒苦,竟能學的一手好技藝,名震京城。那幅繡畫做的也真妙,正好對皇上的胃口,就好像特意準備好了一般。」

    祁黛娥聽寧婉蓉這麼說,有點不高興。「別多問了,挖人家舊傷口。」

    江清月半垂眸,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雙瞳,叫人看不出心思。

    寧婉蓉笑了笑,總覺得這個繡娘有問題。不過既然郡主發話了,她也不好再出口質問。

    「江姐姐?」祁黛娥抿起嘴角,喚了一句。

    「郡主,您是金枝玉葉,身份高貴無比,何故稱此賤奴為姐姐?若被外人聽了去可就不好了。」寧婉蓉急忙插話。

    「女紅師傅也是師傅,難道寧姑娘不懂得尊師重道麼,我尊稱師傅一聲『姐姐』不為過吧。」祁黛娥目光突然轉為犀利,很不滿寧婉蓉三番四次的不懂禮。

    這真的是理國公府閨名名震京城的寧三姑娘?

    寧婉蓉吃了癟,委屈的低著頭。她料知自己心急了,趕緊收斂心緒。「郡主說的有理,是我一時沒想通,愚鈍了。」寧婉蓉臉色慘白,聲音低低的,認錯的很誠懇。

    「好了,寧三姑娘,咱們來學女紅的。」祁黛娥笑了笑,拉住她。

    寧婉蓉感激郡主不計較,杏仁眼閃著淚花兒。祁黛娥又笑,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寧婉蓉這才笑了,轉而誇讚祁黛娥手上的鐲子好看。一來二去,倆人聊得還算好。

    「勞煩嬤嬤再去取個繡架來,給寧三姑娘用。」江清月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照常吩咐下去,而後為二人授課。「今日的練習簡單些,只用纏針繡出花葉干便可。」

    祁黛娥點頭道「容易」,便埋首開繡。

    寧婉蓉愣了下,瞧了瞧身邊的祁黛娥,有些緊張。

    江清月挑眉,「難道寧三姑娘不會最簡單的纏針繡?倒沒關係,我來教你。」江清月笑著拾起桌上的花繃子和針線,要給寧婉蓉演示。

    寧婉蓉沖江清月瞪眼,嘴硬道:「誰說我不會?你也說了,纏針繡是最簡單的,我怎麼可能不會。」

    寧婉蓉說罷,就氣勢洶洶的拿起繡花針,在白錦布上戳來戳去,很有架勢。

    江清月靜靜地看著她,漸漸地抿起嘴角。

    一炷香後,祁黛娥停手了,召喚江清月看她的繡作。

    「線條方向一致,勻密,邊口整齊。十分好,郡主繡的很逼真!」江清月評價道。

    祁黛娥高興地笑了會兒,抿口茶,轉頭看寧婉蓉,白錦布上一灘奇怪的綠色,就好像綠豆蟲拍死在上面。祁黛娥臉上的微笑頓然變成了大笑:「哈哈……寧三姑娘,你這綠綠的一團是什麼?」

    祁黛娥雖聽寧貴妃提過寧婉蓉的女紅不好,本以為寧貴妃是在替堂妹謙虛,沒想到是真不好。

    寧婉蓉抖了下手,面露尷尬之色,線走得更偏。她的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放下針線,不知如何是好。寧婉蓉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她光顧著想著計劃實施後能帶來的好事兒,倒忘了自己這拿不出手的繡技。

    這會兒子可是丟人可丟到家了。

    若被這二人多嘴傳出去,她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寧婉蓉怕了,面露難色,杏仁眼離立時起了水汽。她哀求松山郡主體諒,「我也不知自己怎麼這樣笨,竟怎麼都學不好女紅。我知道這事兒丟人,就怕人說,我才真心想學好繡花兒,故才懇請大姐求郡主賞賜機會給我。」

    祁黛娥遲疑了下,考慮到自己確實答應過寧貴妃為此守密。為人要言而有信,祁黛娥遂對寧婉蓉點了點頭。

    寧婉蓉鬆口氣,轉而看向江清月,一改之前的傲慢態度,,「江姑娘,你是皇上御封的第一繡娘,憑你的技藝,一定會教好我,對不對?」

    寧婉蓉話裡隱含另一層威脅的意思:江繡娘若敢對外說她繡技不好,她自己也會砸了招牌。

    「寧姑娘是郡主的貴客,我自當會竭盡全力。不過最關鍵的還要看寧姑娘的決心如何,若姑娘肯按照我的教導,按部就班,勤加練習,他日必然會略有所成。」

    江清月將寧婉蓉的話全堵了回來。

    寧婉蓉恨得暗自咬牙。她察江清月神色,沒什麼異常,但寧婉蓉總覺得她這話裡還有套。但那邊郡主眼巴巴地瞧著呢,她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那好,」江清月拿起花繃子,一針一針繡,動作很慢,好讓寧婉蓉看清楚,「纏針是直繡的一種,你用短線照著描好的樣子繡便可,記住針腳不要亂,線一條接著一條排齊了,當綠線將描畫好的樣子填滿了,一片葉子也就成了。」

    寧婉蓉點點頭,感覺挺簡單的,試著開始繡制。

    晉陽王打發人來請祁黛娥。寧婉蓉耳聽著祁黛娥遠去的腳步,有些心不在焉,針腳又亂了。

    江清月直接遞給寧婉蓉花繃子,「用它繡個小的便可。」

    這是讓她重新繡?

    寧婉蓉蹙眉,很不滿。

    江清月看眼屋內的嬤嬤,示意寧婉蓉還有很多王府的下人看著。

    寧婉蓉隱忍下了,老實地繼續繡。這一次順溜多了,把葉子繡了一半都沒出錯。

    「這是種葉子的繡法最簡單,等你把練這個熟了,我便教你怎麼繡制帶葉脈的更加逼真的葉子。」

    她分明在嘲笑自己連最簡單的繡法都不會。

    寧婉蓉聽這話,手一抖,心裡來氣,針腳又亂了。

    江清月快速描好了樣子,又將一個新的空白的花繃子遞給寧婉蓉。

    寧婉蓉咬著下唇,一把扯過花繃子,接著繡,又是錯!

    眼見天色漸暗,到了晚飯時間。

    江清月斷不會為個脾氣臭的嬌小姐餓肚子,不值得。江清月疊給寧婉蓉一堆空白的花繃子,打發她明日交課業。

    寧婉蓉一聽,高興了,回去隨便打發個丫鬟糊弄就是了。

    「明日我還會讓寧姑娘當面繡一遍的,以便瞭解姑娘的行針習慣。」江清月關鍵時候補充一句,令寧婉蓉當場想掀桌子。

    寧婉蓉氣沖沖的去了。她心神不定,做女紅的天賦又差,這一晚上少不得費神受累。

    ……

    晉陽王祁連修近來有些不高興,脾氣很不好,臉色整日陰沉沉的,保不齊什麼時候就發威。

    接連三日,府內已有八個下人中招,皆挨了板子和訓罵。王府上下因此鬧得人心惶惶,大家整日提心吊膽的。如今縱是隔了百十丈遠瞧見了王爺的背影,皆不約而同地抖腿,立馬匍匐到地上。等王爺去了,大家才敢鬆口氣,悄悄地歎息一聲。

    歎息聲真不能大了,一旦這聲兒引得王爺注意,可就是自作死嘍。

    祁連修就是化作了冰塊,也有融化的時候,就是面對他唯一的幼妹——松山郡主。

    淮南王夫婦早逝,獨留晉陽王和松山郡主這一對兒女。晉陽王自十歲起,便承擔起撫養幼妹的責任。他又當爹又當娘,親自教導撫育幼妹,可謂費盡了心神。

    王爺對唯一至親的幼妹有著超乎尋常的疼愛。哥哥寵愛妹妹,妹妹崇拜哥哥,就這麼兄妹手足情深的過日子,祁連修很知足。

    這一切本來挺好的,可近來,祁連修發現她的妹妹對他的態度突然變了。

    以往,妹妹總是用無限的目光崇拜他,話裡話外滿滿流露著對他敬仰之情。而今,妹妹卻對另一個人搞起了個人崇拜,三句話不離那個姓江的。

    「這個姓江的人是誰來著?」祁連修沉默了兩日,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高德祿。

    「回王爺,她是一位繡娘。王爺可還記得前陣子那幅泰山繡畫?出自她手。」高德祿沒注意到王爺眼中的細微變化,仍樂呵呵地解說,「當初多虧王爺供奉那繡畫給皇上,才有她今日這樣的名聲。也巧了,郡主也喜歡她的繡技,特意吩咐奴才請她為女紅師傅。」

    祁連修板著臉,冷冷地轉身。他面上雖毫無表情,腦子裡的思緒卻瞬息萬變。

    這個姓江的繡女長什麼樣?

    敢跟本王搶妹妹,你有幾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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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ialin 發表於 2015-10-24 10:12 AM

本帖最後由 stonialin 於 2015-10-24 10:20 AM 編輯

第14章

    寧婉蓉手指紮成了馬蜂窩,才將將練好了課業。她來不及洗臉,便一頭紮在榻上睡著了,她就從沒睡得這麼香過。

    一覺醒來已是正午,寧婉蓉簡單吃了飯,急忙趕到西廂繼續上課。祁黛娥早已經到了。

    寧婉蓉自覺羞愧,支支吾吾道:「練到今早兒才成,一覺睡過頭了,忘郡主見諒。」

    祁黛娥笑笑,表示無所謂。

    寧婉蓉微微努起嘴,伸手指給祁黛娥看,「快紮成血窟窿了,疼得很,今天恐怕……」

    「既是想學刺繡,就要持之以恆。寧姑娘難道忘了昨日的許諾?」江清月口氣略微嚴厲。她是女紅先生,有約束管教學生的權利。

    寧婉蓉咬著下唇,求救似得看著祁黛娥。

    「持之以恆是對的,大哥也這麼教導過我。」祁黛娥點頭附和。

    寧婉蓉一聽是晉陽王說的話,二話不說,坐下了,請江清月上課。

    江清月在花繃子上繡出「十」形狀,開始講授挑花的繡法。「先勾輪廓,再隔一根紗或幾根紗插針,不能錯亂。背面挑,正面看。」

    江清月示意完,讓她二人照做。這功夫,江清月檢查寧婉蓉交上來的課業,還算可以。

    寧婉蓉這回在很認真地學,生怕晚上再熬夜受累。一針一線,下得極為用心。丑是醜點,卻沒當初那麼醜了。

    江清月讓祁黛娥試著繡月季花,寧婉蓉則繼續繡綠葉。

    比較起來,寧婉蓉覺得丟臉,雖有不服,但她知道自己繡不來郡主繡的東西。很快,寧婉蓉繡好了,一臉得意。

    江清月看了眼,發給她空白的花繃子重繡。「用今天我教你的針法繡。」

    那你不說清楚!

    寧婉蓉不服氣的等她一眼,轉而看郡主,人家確實一直在用挑花刺繡。寧婉蓉咬唇,感覺自己一瞬間成了蠢笨貨。不就是挑花,有什麼難的。寧婉蓉一鼓作氣,一針一針下去,卻發現在江清月手裡十分簡單的繡法,到自己手上就不聽話了。「十」畫不好,針腳一亂,綠色的線在一片葉子上重重疊疊,疏密不均,薄厚不勻,難看死了。

    昨夜的努力都白費了!

    寧婉蓉七竅生煙,抖著手插針,再插針,錯錯錯,又都是錯!

    祁黛娥很快交上課業,喝著茶,坐在一邊兒跟江清月閒聊。有時候,祁黛娥還會指著自己的衣角,問這種花樣蝠紋是怎麼繡出來了。江清月便拿花繃子當場演練、解說。

    才剛繡花的時候,江清月感覺似有第二雙眼看自己。她看向窗外,又沒人。不過甘松香卻躲不過她的鼻子,江清月已然確認,那個人就在附近。

    既然王爺來了,為何沒有人通報?難道晉陽王有偷窺的喜好?

    縱然王爺身份尊貴,樣貌冠絕天下,這種行為也不可原諒。

    江清月惡意揣測了一通,為免意外,還是決定以後睡前檢查好門窗。

    祁連修從凝心苑裡出來的時候,心情很不爽。他發現那個姓江的繡娘他竟然見過,就在不久前的青州府。

    這世間竟有這麼巧的事兒?

    冷性兒的王爺背著手,在凝心苑門口徘徊了半天。

    祁連修本來打算隨便尋個錯,把那個繡娘給弄沒了。現在他發現對方是她,一切就都好辦了,誰叫他知道她是個路癡!

    高德祿拿著拂塵,伴隨著王爺的徘徊,左右不停的晃腦袋。高德祿緊張兮兮的看著王爺,心裡更發愁了。

    王爺,他,似乎,越來越不開心了。

    真悲傷!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悲傷,是全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悲傷。

    只要王爺不開心,全王府的下人們都甭想過好日子了。

    「高德祿!」祁連修叫道。

    「愁,愁啊。」高德祿晃蕩著腦袋,心裡話順嘴就抖摟了出去。高德祿回過神兒,看著王爺的冰山臉,當即嚇傻。

    祁連修不解地看他:「你愁什麼?」

    「啊哈哈,王爺,是這樣的,奴才看您似乎在憂慮什麼,奴才也替王爺著急呀,就跟著愁。」高德祿口齒伶俐的為自己開脫。

    祁連修又看他一眼,冷笑:「你也懂愁?」

    高德祿點點頭。王爺您每次心情不好,奴才都在發愁的,好麼?

    「那個繡女,」

    高德祿瞪大眼看著王爺。

    「你想法子把她帶到後花園。」祁連修接著道。

    高德祿眼睛張得更大了,眼巴巴地看著王爺,有點小興奮:「王爺您終於……咳咳,想那什麼了?」

    祁連修皺眉冷眼瞪高德祿:「你腦子裡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有這閒功夫,不如去想想怎麼伺候好本王。」祁連修拂袖而去,自帶一股寒風。

    高德祿在原地哆嗦了下,撅嘴委屈得很。王爺今年都十六歲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他關心王爺的個人需求問題不正常麼?這也算伺候王爺的一種表達方式,王爺怎麼就不理解他的苦心呢?

    做個太監真難,做晉陽王身邊的太監更難。唉,全天下恐怕也就他高德祿能勝任得了。

    高德祿腹誹完,站在凝心苑門口,琢磨著怎麼把江姑娘弄到後花園去。

    寧婉蓉還是繡不好課業,江清月照例讓她回去繼續練習。寧婉蓉有些不願意,回屋就衝自己身邊人發脾氣。

    如此折騰了三五日,寧婉蓉手上新『刺傷』不斷,因總要熬夜,臉上竟起了幾個紅痘。寧婉蓉終忍不住爆發,碎了幾個花瓶子,躲在屋子裡哭鬧著要回家。

    丫鬟荷花是寧婉蓉身邊的大丫鬟,很得用。荷花出主意勸慰道:「三姑娘根本不必跟個下賤人計較。姑娘忘了,您來這的目的是什麼?至於那個繡娘,暫且讓一讓她就是。誰叫她現在郡主跟前,咱們不好辦事的。可姑娘您想一想,她不會一輩子待在郡主跟前啊。」

    寧婉蓉眼前一亮,止住了哭,非常認可荷花的話。她如今住進晉陽王府,不知有多少世家姑娘艷羨呢。對,她不能就此放棄這個好的機會。

    寧婉蓉擼下自己手上的白玉鐲,攥在手裡,「好,我就先讓她一回。」

    寧婉蓉清理乾淨臉,便笑意綿綿地去西廂找江清月。

    高德祿正在西廂房內,勸江清月沒事兒去後花園遛一遛。

    「高公公上次不是帶我走了一回,怎麼又去?」江清月不解地看著高德祿。

    「上次王爺」沒說清楚,這次要留你一個人在後花園了!高德祿意識到自己話說漏了,趕緊掩飾道,「王爺曾說過,府中有客,就該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上次咱們還沒逛完呢。江姑娘,咱家帶你再去逛逛吧。」

    寧婉蓉在窗外聽得隱隱約約,什麼「後花園」「王爺」,這難道是?寧婉蓉想到此,心裡咯登一下,這怎麼可能,江繡娘身份卑賤……

    「寧三姑娘來了。」守門的婆子看見寧婉蓉的身影,喊了一嗓子。

    寧婉蓉不容深思,趕緊笑著進門。看見高德祿也在,故作驚訝,假意要走。

    「寧三姑娘有事?」江清月早就感覺到她的存在,口氣平靜的詢問她。

    「倒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想送件小禮物給江姐姐,以答謝你這些日子的教導之恩。」寧婉蓉柔柔道。

    江清月聽她那聲「江姐姐」,笑了笑,讓寧婉蓉不必客氣。

    寧婉蓉卻不肯,將白玉鐲套在了江清月手上,直說好看。

    「寧三姑娘真是個溫柔懂禮的姑娘,不像你府中有些人……罷了,不提這些事。」高德祿想到了郡主先前的求情,不再多言了。

    寧婉蓉歉意的沖高德祿微笑,算是代為道歉。

    高德祿更覺得這姑娘懂禮,印象頗好。

    「剛才我進門時,聽你們說要去什麼地方?」

    「對,咱家與江姑娘一見如故,想帶著江姑娘去後花園逛一逛,介紹介紹我們王府。」高德祿解釋道。

    寧婉蓉張大眼,好奇道:「那我能去麼?」

    高德祿遲疑了,王爺可不許她身邊有人。可又不好直接拒絕了寧姑娘,怎麼辦?

    「正好我也沒逛過,高公公就帶我也去,可成麼?」寧婉蓉說罷,便死皮賴臉的纏住了江清月的胳膊。她餘光掃過江清月的側臉,還真是美人一個,皮膚如無瑕白玉。

    難不得王爺瞧上她了!

    不行,這個江清月一看就是狐狸媚子,難對付。她絕不能讓這件事成了,給自己以後留下後患。

    正巧江清月最近重新反思了許多事。寧婉蓉這裡,她打算改變路數了。

    「高公公,就帶她去吧。」江清月也求道。

    寧婉蓉一聽這話,有些驚訝,她倒沒想到江清月會替自己說話。難不成真是她太敏感,誤會了?

    高德祿無奈,點了點,帶二人去了後花園。他一邊介紹,一引邊二人進園子的更深處。高德祿在前面帶路,走得快,寧婉蓉和江清月跟在後面,也不好多說什麼。

    終於到了竹林深處,高德祿讓二人坐下。他則要帶其他人去泡茶。

    高德祿走後不久,寧婉蓉又被個嬤嬤請走,說是要去挑點心。

    寧婉蓉聞言,心中冷笑,就這種拙劣的借口也想支開她?肯定有什麼貓膩!

    寧婉蓉擔心自己一走,王爺就會來見江清月,故怎麼也不願離開。「嬤嬤隨意拿什麼點心都行,我們都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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