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雲煙波 -【重生之離婚】《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1 09:05 PM 編輯【書名】：重生之離婚
【作者】：微雲煙波
【內容簡介】：
肖芳上輩子就是一個茶几，上面擺滿了杯具，
嫁到了一個重男輕女的人家，女兒出生就被作踐，
甚至為了那個可以傳承香火的堂哥送掉了性命，
重活一遍之後，肖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婚，奔赴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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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001章：
車流滾滾的大街上，一個看著去極為瘦小，頭髮乾枯花白的老婦抱著一個有些劣質的骨灰罐，滿臉恍惚，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著，嘴裡念叨著：「甜甜，跟媽媽走，咱們不回那個家了，啊，咱們不要你那個狠心的爸，就咱們兩個人，媽媽養你一輩子，不叫你再受一點苦！」
老婦對周圍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充耳不聞，也沒看到紅燈，直接就走上了斑馬線，然後，一輛裝滿了貨物的大貨車避讓不及，老婦的身體被高高拋起，她的懷裡，依舊緊緊抱著那骨灰罐，最終被拋飛到了馬路中間，再無半點動靜。
肖芳從黑暗中醒來，驚叫一聲：「甜甜！」
床邊上，一個穿著一身明顯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還帶著幾個補丁小褂的小女孩湊了過來：「媽媽，甜甜在這裡！」
肖芳有些恍惚地看著這個紮著羊角小辮，頭髮有些稀疏發黃的兩三歲大的瘦小的丫頭，慢慢回過神來，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看著有些緊張害怕地看著自己的丫頭，頓時有些崩潰，一把摟住孩子，大哭起來：「太好了，甜甜你還在，甜甜，媽媽再也不讓你離開媽媽了！」
甜甜還小，有些懵懂地坐在肖芳懷裡，伸出有些髒兮兮的小手，給肖芳擦眼淚：「媽媽不哭不哭，甜甜餓了！」
肖芳顧不得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個有些黑暗潮濕的小房間，牆壁上糊著發黃的報紙，門框旁邊還掛著那種老式的黃歷，這會兒已經撕掉了大半，天花板上垂下來一根電線，上面吊著一隻昏黃的燈泡，這會兒還是白天，燈沒有開，狹窄的窗戶中透出昏暗的光。
沒有鐘錶，也看不到太陽，肖芳也搞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時候，她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卻感到腰間一陣疼痛，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幾乎又倒回了床上。
她不想讓甜甜擔心，強忍著爬了起來，這回算是清楚了，這裡是自家住了十幾年的傢俱廠員工宿舍，一直到傢俱廠破產，劉新紅下崗才搬離。看看日曆上那黑色的1989年8月17日，她心裡一陣恍惚，自己這是回了二十四年前嗎？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場噩夢，甜甜沒有因為給她那個混賬堂哥換了一隻腎，還要去工廠裡面沒日沒夜上班導致腎衰竭，猝死在下班的路上，甜甜還在，還是個三歲的孩子。
但是扶了扶自己的腰，肖芳又不確定了，她對這段記憶很清楚，她記得，那一天，她的丈夫劉新紅將她好不容易積攢下來準備給甜甜上幼兒園，買新衣服和新書包的錢翻走了，拿去給他大哥劉東紅蓋房，她跟劉新紅爭執，卻被劉新紅連踹了幾腳，還有一腳踢在後腰上，腰上青了一大片，足足半個多月才好，因為沒錢去找大夫看，後來逢到陰天下雨，就腰酸背痛。
她正恍惚的時候，甜甜就拉了拉她的手：「媽媽，甜甜餓了！」
肖芳回過神來，不管是真是假，甜甜是真的在自己面前，她發過誓，再不讓甜甜受委屈，因此，連忙牽著甜甜的手：「好，媽媽給甜甜做蒸雞蛋好不好？」
甜甜眼睛一亮：「真的嗎？」
肖芳一陣心酸，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嗯，是真的，甜甜等一等，媽媽這就去！」
這邊是宿舍，所謂的廚房就是門口搭的一個棚子，裡面亂七八糟的擺著蜂窩煤還有一些引火的木片刨花之類的，還有一個煤球爐，做飯就在煤球爐上做。
煤球爐早就熄掉了，上面坐著一個已經冷掉的水壺。肖芳想起來，劉新紅將她踹倒之後，就帶著錢走了，一直到第三天才回來，回來之後，又帶來了一個噩耗，他從財務那裡又另外預支了三個月的工資，給他大哥帶回去了，自己不得不頂著家裡哥哥嫂子的冷言冷語，從甜甜她姥姥那裡借了二十塊錢，艱難地將日子支應了下去。
肖芳咬了咬牙，有些生疏地生了爐子，被煙嗆得滿眼都是淚，總算將爐子生了起來，又在房間裡頭摸了半天，才找出兩個雞蛋來，打在搪瓷缸裡頭，兌上水，加了幾滴醬油，油瓶已經空了，肖芳倒過來半天，才羞答答地滴了兩滴油下來，肖芳苦笑著拿筷子拌勻了，這才放到煤球爐上隔水蒸了起來。
弄到這裡，肖芳自己也餓得一陣頭昏眼花，碗櫃裡面只有一碗冷飯，聞著都有了些酸味，她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從暖壺裡面倒了點半熱的水，泡著冷飯吃了，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就見甜甜蹲在煤爐邊，眼巴巴地看著還沒開始冒熱氣的鍋。
好不容易蒸了一碗雞蛋出來，看著甜甜吃了下去，用勺子將碗都刮得乾乾淨淨，肖芳心裡更是一陣難過。
肖芳這才有心思看家裡還有什麼，等到看完了，心裡簡直要絕望了，家裡只剩下幾碗米，還有一小袋混合麵，雖說放到後世這種全麥麵粉賣得比白麵還貴，但是這時候，也只有家裡條件比較差的人家才會吃。
肚子不空了，肖芳才有心思繼續回想這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為什麼會從床上醒來，結果，外面就傳來了一個爽朗的聲音：「肖芳，你醒了嗎？」
肖芳連忙應了一聲：「醒了醒了！快進來！」
進來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著一身的確良的襯衫，身材有些微胖，卻是個爽利人，肖芳回憶了一下，才算是認了出來，這是斜對門的林嫂子，她丈夫是傢俱廠的一個小組長，林嫂子自己也在食堂裡面做幫工，家裡日子過得比較寬裕。
林嫂子看肖芳臉色還有些發白，心裡暗自歎了口氣，肖芳忙搬了個凳子給林嫂子坐下：「嫂子你坐，真是不好意思，家裡連口熱水都沒有！」
林嫂子坐了下來，拉著肖芳也在一旁坐下，歎了口氣說道：「行啦，別忙活了！之前你不知怎麼的，昏過去了，把甜甜嚇得直哭，幸虧我下班回來聽到了聲音，才把你扶到了床上，正好附近衛生室的趙先生也在，他過來給你看了一下，說是你低血糖！現在又不是幾十年前大家都吃不飽的時候，怎麼還弄成這樣！對了，你家小劉呢？」
肖芳這才回想起來，劉新紅拿了錢就走了，她腰疼得厲害，好半天爬不起來，讓甜甜吃了點泡飯，自個什麼也沒吃就睡了，今兒個早上起來幹活，大概是起身的時候，直接昏倒了。
見林嫂子一臉關切，肖芳幾乎淚從心來，她用力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開口道：「嫂子，我，我這是心裡苦啊！」她原本好強，又想著家醜不可外揚，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從來不跟別人說，結果，劉新紅卻半點不念她的好，反而是得寸進尺，整日裡只想著他那大哥劉東紅，他那侄子劉建功，自個的女兒一件新衣服都沒有，卻拿錢給侄子買名牌。只認為侄子是劉家的寶貝命根子，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侄子才是養老送找，傳遞香火的根苗。甜甜考上了高中不給上，不得不南下打工，劉建功中考考得一塌糊塗，卻硬是將家裡剩下的錢都拿了出來，給劉建功買了個普通高中上。她心裡，心裡真恨啊！
這會兒，肖芳也不想給劉新紅遮掩了，她咬牙道：「嫂子，你是不知道，劉新紅他，他簡直是油蒙了心啊！傢俱廠就算是效益不好，劉新紅一個月也有一百多塊的工資，嫂子你也知道我的，我雖然沒有正式的工作，但是在外面接些手工活，一個月也能掙個五六十塊錢，可是，嫂子你看咱們家這日子，這是過成了什麼樣啊！」
林嫂子其實對此也比較好奇，這年頭大家工資都不高，就算是林嫂子她丈夫老李，一個月也就二百塊左右，夫妻兩個加起來也就差不多三百出頭，但是這樣日子已經過得很不錯，還能攢下不少錢，劉新紅他們兩口子雖說差了些，但是在這年頭，已經算是不少了，偏偏認識到現在，肖芳幾乎沒做過什麼新衣服，連甜甜身上的衣服，也是肖芳借了自家的縫紉機將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給孩子穿的，平常肖芳也捨不得買菜，醃上一缸鹹菜就能吃幾個月，那錢都到哪兒去了？因此，林嫂子說道：「小劉是個規矩的，又不抽煙，喝酒也少，也不打牌什麼的，錢都花哪兒去了？」
肖芳滿臉苦澀：「嫂子，你不知道，因為我這肚子不爭氣，只生了甜甜一個，他們家連月子都沒讓我安生啊！我娘家送了一大缸的雞蛋酥餅麥乳精，甜甜她大伯大伯母一家吃不掉，直接轉手賣了，我是半點沒見著，吃的都是一點油星都沒的青菜，還得天天聽著婆婆當著我的面數落，摔盆子摔碗的。我家那口子別說跟我說句貼心話了，甜甜長這麼大，他抱都沒抱過一次，卻把他那侄子當做寶貝疙瘩捧著，說將來要這個侄子給自己摔盆扶靈呢，除了每個月給公公婆婆他們的養老錢，有點錢就貼給老大他們一家子！這次，就是她大伯家裡要蓋房子，說是錢不湊手，甜甜她爸把我攢下來給甜甜上幼兒園的錢都拿走了，還從財務那裡支了三個月的工資，接下來的日子，還怎麼過啊！」這些怨恨在心裡埋了這麼多年，如同野獸一般，天天撕咬著肖芳的心。想到女兒那張蒼白憔悴冰冷的臉，肖芳只覺心中的毒火幾乎要將自己所有的理智焚燒殆盡，而在林嫂子眼裡，就見肖芳近乎崩潰地大哭起來，心中也在暗罵小劉糊塗，連忙拍著肖芳的肩膀輕聲安慰起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02章：
送走了對肖芳深感同情的林嫂子，肖芳這才回到了屋裡，有些茫然地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家裡一分錢都沒有，就那麼點米麵，自己也就算了，甜甜才那麼點大，哪能還委屈了她。
肖芳這會兒已經確定，自己之前的遭遇應該不是夢了，夢不會那麼真實，她清楚地記得，劉新紅那張叫她作嘔的臉，他是如何強行將女兒弄到了醫院，簽下了手術同意書，讓本就營養不良，身體不太好的女兒失去了一個腎臟的，又是如何奪走了自己母女兩個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私房錢，拿去給劉建功那個混蛋小子買補品的。
想到上輩子的日子，肖芳只覺得絕望不堪。肖芳原本也生活在一個雖說不是很富裕，但是挺幸福的家，雖說他們一家也是農村人，但是她爸爸在國營煤礦上做工人，在那個年代，著實是一個比較體面的工作，工資高，福利好，每年光是發的糧油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夠一家人寬寬鬆松吃一個月的。
天有不測風雲，五年前，煤礦上發生礦難，她爸爸是遇難者之一，雖說還有點撫恤金，但是比起她爸爸在的時候，那就是杯水車薪。大哥肖愛國頂替了父親的位置進了煤礦，二哥肖愛民卻只能在家務農了，肖愛國之前就已經結了婚，可是二哥肖愛民已經快是大齡男青年了，他認識了鄰村一個人家的女兒，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女方那邊開口就要三大件，還不是原本的自行車、縫紉機和手錶，而是新的三大件，冰箱、彩電、洗衣機。這些可都不是什麼便宜的貨色，肖家雖說咬咬牙也能拿出來，但是總不能肖愛民結了婚就不過日子了，因此，肖愛民就打上了肖芳的主意。
肖芳的媽媽雖說也疼愛女兒，但是怎麼也越不過兒子去，肖愛民花言巧語將劉家吹得花團錦簇，肖芳的媽媽也去看了一下，見劉家看著確實還不錯，老大劉東紅在鎮上供銷社上班，已經結了婚，生了個兒子，劉家老兩口看起來還是挺和氣的，肖愛民說的對象劉新紅也是正經的傢俱廠工人，結果就答應了下來。
肖芳自身條件也不錯，肖芳本來長得就漂亮，上學的時候就是一枝花，後來因為肖愛民一句，女孩子上學也沒用，將來也是人家的人，才沒有繼續讀書。回家之後，也是裡裡外外的一把好手，之前肖家爸爸還在的時候，也不知多少人家打聽著，那時候肖家眼光高，肖家爸爸也捨不得女兒這麼早就出嫁，才一直就拖著。劉新紅原本也是肖芳的同學，當年對肖芳也有過戀慕之心，因此，最終這事就成了。
討價還價了一番之後，劉家給了兩千塊的彩禮，肖芳就帶著肖家爸爸在世的時候準備好的嫁妝嫁了過去。剛開始的時候還好，等到肖芳生下了甜甜，日子就成了噩夢。
這年頭計劃生育抓得緊，劉東紅劉新紅都是在國營單位上班，要是敢違背政策，一家子的工作都沒了。肖芳的婆婆甚至曾經想要偷偷將甜甜送走，謊稱孩子夭折了，讓兩人再生一個。肖芳自然是不肯的，因此，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甭管外面宣傳什麼生男生女都一樣，在劉家人眼裡，這絕對不一樣。公公婆婆天天在家裡指桑罵槐，嫌孫女是個賠錢貨，明裡暗裡說劉新紅娶肖芳花了兩千塊，買個媳婦還用不著這麼多呢之類的話。
何況，甜甜生下來沒多久，公公就得了病，送到醫院一查，居然是肺癌，已經到了中晚期了，要治也可以，到大醫院做個手術，割了腫瘤就行，但是，手術費就得上萬，何況還有後續的治療，就算那樣，也活不了幾年。因此，公公拍板，這病不治了，連藥也不肯吃，自然回家不過熬了一年，就過世了，肖芳甜甜母女兩個更是成了婆婆大嫂口中的喪門星。
肖家當年答應得太痛快，劉新紅也不覺得肖芳難得，因此，對肖芳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對女兒視若無睹，要不是趕上人口普查，甜甜連戶口都沒得上，至於甜甜的大名，劉新紅自然也不管，好在肖芳也讀過書，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叫劉恬，小名就叫甜甜。
名字取得再好聽有什麼用，劉新紅對女兒嗤之以鼻，他要的是兒子，不是女兒，在他眼裡，女兒什麼都不是，因此，對甜甜嫌惡無比。這也是劉家的傳統了，他們家就劉新紅和劉東紅兩個兒子，另外還有兩個女兒，最大的是個女兒，為了這個女兒，劉新紅他媽也被公婆很是嫌棄了一番，她卻將這份嫌棄，更多地轉移到了大女兒身上。肖芳偶然聽鄰居說起過，她這個大姑是從小沒過過一點好日子，那時候本來生活條件就不好，她四五歲就得幫著家裡幹活，忙裡忙外，但是別人吃著，她只有看著的份，有點剩粥都算大餐，平常恨不得只給她喝刷鍋水。後來，劉東紅調皮，跑到附近河裡面摸魚，結果腳抽筋，上不來了，那兩口子直接逼著大女兒下了水，劉東紅倒是救上來了，那個可憐的女孩卻溺水身亡了。
在家命運差不多的還有他們家的小女兒，除了大姐還在的時候會照顧一下她，等到大姐沒了，她就成了全家唯一被欺負的對象。小女兒卻是個有心計的，在為了換彩禮被匆匆嫁出去之後，便跟娘家差不多斷絕了往來，她反正不指望娘家幫忙，娘家不拖後腿就是好事了，因此，倒是一心一意在夫家過日子，聽說後來過得也不壞。
劉家一貫重男輕女，作為劉家唯一的男孩，劉建功簡直變成了劉家的小祖宗，大家都捧著寵著，要星星不給月亮，從小就是個霸道的性子，上了初中之後，更是跟一幫不良少年混在了一起，小學的時候還算馬馬虎虎的成績自然一落千丈，幾乎年年都是倒數。
劉建功花錢進了高中之後，並沒有按照劉家人的期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考個好大學，反而變本加厲，甚至因為被老師抓住敲詐同學，還打了老師，被勒令退學，從此就成了個二流子混混，游手好閒，不務正業。
然後，肖芳的噩夢來了，劉建功在外面跟別人打架，不知道怎麼弄的，竟然弄出個腎衰竭來，需要換腎，他們直接盯上了甜甜。
甜甜那時候正在外面打工，被劉新紅騙了回來，編了個免費體檢的理由，檢查腎臟的匹配度，卻檢查出匹配度很高，劉新紅就逼著甜甜捐腎。肖芳知道消息後，跟劉新紅鬧了起來，卻被劉新紅拳打腳踢了一番，這還不夠，劉新紅順手抄起一個啤酒瓶就砸到了肖芳頭上，肖芳被砸暈了，醒過來的時候，甜甜已經被匆匆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成功之後，劉建功那邊，一家子在噓寒問暖，甜甜這裡只有肖芳一個人看著，肖芳的錢還有甜甜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工資，都被劉新紅那個混蛋搜刮走了，做了劉建功的手術費還有營養費，肖芳想要給女兒買隻雞燉湯都沒錢。
甜甜在病房裡面住了沒幾天，劉新紅就斷了住院費，醫院也不是慈善組織，肖芳只得借了個三輪車，將甜甜拉回家照顧。好在劉新紅這會兒的精力都放在劉建功那兒，肖芳在外面打了幾份零工，好多賺點錢，給女兒買些補品補一補，結果，清靜的日子沒過幾天，肖芳在外面飯館裡面做洗碗工，一時沒回家，劉新紅回來了，到家也不管女兒怎麼樣了，直接翻箱倒櫃找錢，還將肖芳燉在爐子上的一鍋魚湯給拎走了，甜甜想要阻攔，卻被劉新紅一耳光扇得眼冒金花，肖芳回來之後，母女兩個只得抱頭痛哭。
甜甜拆線沒多久，就不得不去工廠做工，因為劉建功要娶媳婦了，之前他手術花了太多錢，他名聲又不好，沒有學歷，沒有工作，靠著父母養著，因此，對方要他買房買車，還要了二十萬的彩禮，劉家一時半會兒哪裡拿得出來，劉新紅早就下了崗，那時候不過是在一家公司做保安，還經常為了劉建功的事情請假，哪有多少錢，因此，便逼著甜甜回去上班。但是，失去了一個腎臟的人，本來就不適合勞累，甜甜要多掙錢，只有常常加班，結果沒多久，肖芳就收到了甜甜的死訊，她猝死在流水線上。
甜甜沒了，劉新紅不光不反省自己，他藉著甜甜的死，從工廠那邊弄了一筆賠償金，直接拿去給劉建功買房了，而肖芳，卻幾乎瘋了。
想到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情，肖芳只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不願意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甜甜死的時候才二十多歲啊，她名字叫甜甜，卻吃了一輩子的苦，沒有享到半點福氣。肖芳恨劉家人，也恨自己，她為什麼那麼軟弱可欺，護不住自己的女兒，讓劉家人將自己母女兩個當做軟柿子，有事沒事都要捏一下。
看著懷裡已經睡著了的女兒，肖芳心中生出了一個上輩子就無數次生出的念頭，那就是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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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的確上輩子就想要離婚了，但是，卻一直只是想法，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又是在鄉鎮上，誰會想到離婚這回事，不知道多少人家，夫妻近乎反目，還是得湊活著過日子，畢竟，離婚是件會被人嘲笑的事情，尤其對女人來說，更是一個洗不掉的污點。肖芳那時候也是差不多，開始的時候想著，等甜甜大了再說，總不能讓甜甜沒了爸爸。後來甜甜出去打工了，她想著，甜甜都出去了，以後就在外面成家立業了，自己也這麼大年紀了，再忍忍，湊活著過日子吧！等到後來，劉家要甜甜捐腎的時候，肖芳才開口要離婚，就被劉新紅痛打了一頓，肖芳也沒能挽回女兒的命運。
肖芳這輩子不想忍了，劉新紅眼裡只有傳宗接代的侄子，何曾有她們母女兩個半分，肖芳不能等到劉新紅毀了甜甜一輩子再離婚。別人笑話就笑話吧，肖芳上輩子已經受夠了，何況，難道上輩子她忍了就好了嗎，人家只會笑她傻，覺得她好欺負。
下了這個決定之後，肖芳覺得自己輕鬆了很多，這會兒才是中午，剛剛吃了一碗餿掉的泡飯，肖芳又餓了，將甜甜抱到床上，肖芳看了看家裡那點吃的，歎了口氣，先舀了一碗米，準備淘米做飯，又拿了麵盆出來，打算發麵做幾個饅頭出來。廠區宿舍中間的花壇早就被住在這邊的人變成了菜田，肖芳也在那裡種了點辣椒茄子，還有幾棵小蔥。摘了兩個茄子回來，肖芳將茄子削了皮，從中間剖開，又左右斜切了幾刀，直接放到飯鍋上蒸，茄子吸油，家裡就油瓶裡面那幾滴油了，哪裡還能炒菜吃，蒸起來就方便多了，到時候用醬油醋小蔥調個蘸料就行了。
肖芳一邊揉麵，一邊想著如果離婚了，到時候帶著甜甜應該怎麼辦？回娘家顯然是不行的，大哥田愛國如今在礦上很少回家，家裡就是二哥田愛民和二嫂張紅，田愛民是個斤斤計較的，張紅同樣是個市儈的，甜甜姥姥如今跟著田愛民過，田愛民夫妻兩個已經將甜甜姥姥每個月那幾十塊錢的撫恤金當做自己的。上輩子肖芳問甜甜姥姥借了二十塊錢，一直到幾年後，還被張紅拿出來念叨，說是肖芳出嫁了，還要甜甜姥姥補貼，明面上是二十塊，實際上還不知道貼了多少呢！
甜甜姥姥同樣是老思想，女兒出嫁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肖芳剛開始打算離婚，回家跟甜甜姥姥說，甜甜姥姥就捶了她一頓，說什麼要是敢離婚，就不認她這個女兒。肖芳想想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離婚了，甜甜姥姥是個什麼反應。
作為多活了一輩子的人，肖芳雖說不懂什麼股票，不知道什麼高科技，但是，她吃得了苦，上輩子為了掙錢，不知道打過多少零工，雖說不知道怎麼掙大錢，但是她還是相信，自己可以養活自己和甜甜兩人，何況，再壞，也不會比上輩子更壞了。現在的問題是，她沒有一點本錢。
肖芳並沒有正式的工作，原本在家裡面幫著家人幹活，剛開始嫁給劉新紅之後，也不過是在家幫忙，等到生了甜甜之後，劉新紅差不多就一分家用都不肯給她了，他一百多塊錢的工資，五十塊給他爸媽做家用，剩下的就留在自己手裡，除了自個零花之外，大半貼給了劉東紅他們一家子，尤其是劉建功，可以說，甜甜出生後，劉建功吃的奶粉、麥乳精、穿的衣服還有很多玩具，都是劉新紅買的。
開始的時候，家裡的米麵什麼的，劉新紅要麼自己買，要麼從老家那邊捎過來，等到後來，劉新紅卻是什麼都不買了，肖芳想要買點別的什麼，就得自己想辦法。好在肖芳還是個手巧的，乾脆在外面接了一些手工活回來做，一個月也能掙個幾十塊錢，除了開支家用，省吃儉用還能攢下一些來。
劉新紅一般也不會多管，肖芳因此偶爾還能給甜甜買點零嘴什麼的，這次，劉東紅家要蓋房，劉新紅就將主意打到了肖芳這幾年積攢下來的錢上。肖芳這些錢，卻是攢下來給甜甜上學的。鎮上有一家中心幼兒園，甜甜生日小，今年正是入學的年紀，肖芳早就打聽好了學費，想著給甜甜交了學費，還能扯上幾尺布回來，給甜甜做兩身新衣服，弄個小書包，免得甜甜被同齡的小朋友笑話。結果，劉新紅跑回來問肖芳索要，肖芳才說了這錢的用處，劉新紅就大發雷霆，說什麼女孩子念什麼書，還幼兒園呢，就是白花錢。肖芳被劉新紅直接幾腳踹倒，一時掙扎不起，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劉新紅將自己放在箱子裡面的錢拿走了。
除了箱子裡面的錢之外，肖芳到處翻找了一番，不過找出幾個分票毛票出來，加起來不過一塊兩毛多，還有幾張快要作廢的糧票。這點錢能幹什麼，再省，也只好用個三四天而已，何況，家裡就剩這麼點東西，劉新紅還得後天才回來，她們娘倆總不能這兩天不吃不喝了。
肖芳想得心煩意亂的時候，裡面傳來甜甜細細糯糯的呼喚聲：「媽媽，媽媽！」
肖芳趕緊走進屋裡，看著甜甜坐在床上，有些迷糊地揉著眼睛，連忙走了過去，愛憐地將甜甜的手拿了下來：「甜甜，媽媽在，媽媽帶你去洗手手好不好？」
說著，肖芳將甜甜抱了下來，牽著她的手，到臉盆架那邊，又從一邊的塑料桶裡面舀了一瓢水，擰了毛巾給甜甜擦臉擦手，甜甜乖巧地任肖芳動作，然後她吸了吸鼻子，聞到了外面米飯的香味，臉上露出了笑容：「媽媽，吃飯飯！」
「好，吃飯飯！」肖芳也不多想了，不管怎麼樣，船到橋頭自然直，先把婚離了再說！因此，直接將甜甜抱到椅子上，自己去爐子邊將飯鍋端了下來，又將水壺放到了爐子上燒開水。
肖芳盛了飯，又調了一碗蘸汁，澆到了茄子上，頓時就有香味散發出來，甜甜雖說還小，但是已經會自己吃飯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劉新紅是從來不肯照顧女兒的，肖芳卻是每日裡要忙裡忙外，只得早早教甜甜自己用勺子，用筷子吃飯，甜甜是個乖巧的孩子，現在都已經是自己吃飯了。
肖芳上輩子覺得這樣輕鬆，這輩子只覺得心酸，劉建功上小學都要家裡哄著騙著才肯吃飯，因為有人願意寵著護著他，可是甜甜呢，肖芳上輩子被沉重的生活壓力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有的時候，也會在暗中想著，為什麼甜甜不是個男孩子，要不然，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但是肖芳如今算是想明白了，甜甜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劉新紅不肯疼她，自己就要加倍地疼愛她。
因此，肖芳難得拿了勺子過來，親手喂甜甜吃飯，雖說不過是沒什麼油水的蒸茄子，甜甜卻吃得很香甜，眉開眼笑。
肖芳拿了毛巾擦掉甜甜嘴角的一點醬汁，見甜甜笑得開心，問道：「甜甜笑什麼啊？」
甜甜眨了眨眼睛：「媽媽今天真好，要是天天這樣就好了！」
肖芳心裡一頓，好半天才問道：「媽媽今天好，以前不好嗎？」
甜甜歪了歪頭，才說道：「以前也好，但是沒有今天好！」
肖芳苦笑一聲，自己上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甜甜了，自己但凡有一點為女兒著想的心，也不至於讓劉家將甜甜作踐到那個地步。
忽然，肖芳想起一件事，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那爸爸呢？甜甜覺得爸爸好嗎？」
甜甜眼中露出了畏縮的神色，她有些害怕地說道：「爸爸凶，甜甜怕爸爸！」
肖芳抿了抿唇，劉新紅對甜甜一直就是無視，甚至甜甜還小的時候，因為尿了大哭起來，肖芳那會兒騰不出手來，劉新紅當時在睡午覺，被吵醒了，竟是直接將甜甜往地上一摔，要不是那會兒是冬天，甜甜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肯定會摔出個好歹來，肖芳那次跟劉新紅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一次，劉新紅第一次跟肖芳動了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肖芳見劉新紅對甜甜半點沒有慈父之心，反而永遠是一副不耐厭煩的臉孔，擔心劉新紅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虐待女兒，後來便有意不叫甜甜隨便跟劉新紅照面，但是，饒是如此，在幾次有限的面對面中，劉新紅給還很小的甜甜留下了濃重的心理陰影。甜甜因為劉新紅的態度，對劉新紅這個爸爸充滿了畏懼乃至恐懼之心，這也是為什麼甜甜後來都出去打工了，劉新紅恐嚇幾句，還是得乖乖回家，被劉新紅隨意擺佈。
肖芳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就一陣心煩意亂，不過還是耐下心來問道：「那以後甜甜跟媽媽在一起，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甜甜這個時候並不能理解肖芳是什麼意思，只是聽肖芳說以後不會再見到爸爸了，臉上竟是露出了輕鬆喜悅的神色，她點了點頭，奶聲奶氣道：「嗯，甜甜跟媽媽在一起，不要爸爸！」
肖芳鬆了一口氣，摟著甜甜，幾乎要流下淚來：「好，甜甜乖，過幾天，媽媽就帶你走！」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04章：
肖芳已經下了決心，自然就需要尋找接下來落腳的地方，傢俱廠就在鎮上，離劉家騎自行車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路，肖芳根本不想再跟劉家人扯上關係，因此，便打算離開，先去縣城。
但是到了縣城，好歹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肖芳琢磨了一下，如今在縣城租房，一個月估計總要二三十塊左右，若是租得偏一點，只怕不安全，總不能離了一個火坑，又跳到另一個裡頭去。這年頭租房或者可以一個月一給，但是除了租房的錢，還得過日子，肖芳想著自己弄個小吃攤，就得買輛三輪車，爐子，鍋什麼的，也最好得找鐵匠定制，這樣零零總總加起來，沒個一百多塊根本打不住。
肖芳可不指望跟劉新紅離婚之後還能拿到什麼，她的打算就是淨身出戶，估計劉家巴不得她帶走甜甜，好讓劉新紅再娶一個，生個兒子呢！不過，如果她想要錢的話，又要跟劉家撕扯一場，她不能指望娘家撐腰，自個身單力薄的，哪裡扛得住劉家這麼一大家子。
肖芳給自己鼓了鼓勁，不管怎麼樣，自己這會兒還年輕，哪怕先去給人家打零工，還能餓死母女兩個不成，只是要委屈甜甜暫時跟自己過一段苦日子罷了。
想好了之後，肖芳乾脆先哄著甜甜睡午覺，又請林嫂子幫忙照看一下甜甜，免得她醒了找不到自己覺得害怕，然後便帶著那一塊多錢直接出了傢俱廠，上了街。
這會兒的鎮上遠遠沒有幾年後的熱鬧，大家手裡都沒太多錢，自然也捨不得消費，鎮上沒有那些幾乎到處都有的小賣部甚至是小超市，有的不過是個比較大的供銷社，想買什麼，都得到這裡來。街道上也有一些小攤子，看著生意也不怎麼樣。不過也難怪，這會兒還是八月份，大夏天的，又是午後最熱的時候，沒幾個人會在這時候沒事上街閒逛。
肖芳直接進了供銷社，她以前就是在這裡接一些手工活，最開始不過是糊盒子，後來開始用鉤針鉤花，織圍巾，織毛衣什麼的，織件毛衣不過是一塊錢左右的手工費，但是材料一般都有些富餘，這些都不用交還的，肖芳手巧，心思也細，一般還能留下小半團的毛線，劉家幾個人的毛衣毛褲，大半都是肖芳用這些省下來的毛線織出來的。鉤針鉤花手工費高一些，但是費時間費眼睛，肖芳後來就不做了，主要是之前被劉新紅踢傷了腰，後來根本不敢長時間彎腰，要不然，整個人都要直不起身來了。
肖芳來這裡，主要是才想起來，自己這個月的錢還沒結，肖芳做的時間比較長了，剛開始是做一件結一件，後來就是乾脆記賬，月底結清。雖說還沒到結賬的時候，但是肖芳想想之前回娘家借錢，二哥二嫂的臉色，就不想再回去了。她上輩子受夠了這些，這輩子卻是不希望再遇上一次了。
見肖芳這個時候就來結算，負責這事的芹姐雖然驚訝，卻也沒有多問什麼，乾脆利落地將錢給結了，有三十幾塊，然後笑道：「妹子，我這邊還有幾個活計還沒找到人呢，你做嗎？」
「做，怎麼不做！」肖芳正是缺錢的時候，笑道，「多謝芹姐想著我，不過還得麻煩芹姐一件事，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最近的活兒先現結，行嗎？」
「行，怎麼不行！」芹姐也猜到了原因，乾脆道，「說起來，這麼多做活的人裡頭，還就數你手藝最好，織的衣服連線頭都少，而且藏得好好的，摸著也舒服，前些天又有個人說得好聽，結果做好了送過來一看，硬邦邦的都扎手，真是糟蹋了我兩斤毛線，還纏著我結賬，氣得我真想揍人！」
肖芳只是笑了笑：「剛開始做，都手生呢，做熟了就好了！」跟芹姐閒聊了幾句，又在櫃檯上買了一小瓶紅花油，接下來日子長著呢，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才能護住甜甜。
出了供銷社，肖芳又精打細算地買了半斤油，稱了半斤紅糖，還買了幾個雞蛋，這才回了廠區宿舍。甜甜之前已經睡過了，因此這會兒已經醒來了，正跟著林嫂子家的女兒妮妮玩翻繩。妮妮只比甜甜大三歲，但是穿著一身花裙子，頭上用彩色的皮筋紮著兩根小辮，整個人還有些胖嘟嘟的，看著很是可愛，再看看甜甜，跟妮妮比起來，明顯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肖芳看著歎了口氣，卻見林嫂子洗了幾個西紅柿拿了過來，分給妮妮和甜甜一人一個，看到肖芳回來了，打了聲招呼，將手上那個西紅柿塞到了肖芳手裡：「妹子你回來了，你家甜甜真乖，見你不在也不哭，正好妮妮也睡醒了，我就把她帶回來跟妮妮玩，兩人玩得可好了！」
「實在是麻煩嫂子了！」肖芳趕緊說道，「要不是嫂子在，我還真不放心出門！」
「又說什麼客氣話呢！」林嫂子是個爽快人，「大家鄰里鄰居的，互相照應著也是應該的，之前我不在，不也是你幫著照應我家妮妮嘛！」
林嫂子這會兒才看到肖芳買的那點東西，主要是那一瓶紅花油，有些驚訝道：「怎麼了這是，之前是不是摔傷了？哎呀，我去找趙先生過來瞧瞧？」
肖芳有些尷尬地說道：「不是，是昨兒個不小心磕著了腰，今天起來有些腰疼，我買點紅花油回來揉一揉就好了！」
林嫂子拍著大腿說道：「腰疼，這可不是小事，來，先進屋，嫂子給你瞧瞧？」
肖芳推拖不過，而且再想想，那邊在後腰上，自己確實使不上勁，只得跟著林嫂子進了屋。林嫂子領著肖芳進了裡屋，因為窗戶小，裡屋有些昏暗，林嫂子順手將日光燈開了下來，然後掀開肖芳的衣服下擺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劉新紅做體力活的人，力氣很大，除了肖芳後腰那邊，身上背上都有些青紫的痕跡，林嫂子也是有些見識的人，自然知道，摔是摔不出這個模樣的，應該是被打了，但是肖芳自己不肯說，她也不好多事，因此，除了心裡面為肖芳可惜之外，也在暗自慶幸，自家那口子不是劉新紅那樣的人，雖說自己也就生了妮妮一個，也沒有因此有什麼想法。她下意識放輕了聲音，說道：「妹子，你這摔得可不輕，先在床上趴一會兒，我幫你用紅花油好好揉揉，我家那口子，也是喜歡磕磕碰碰的，都是我幫他揉開的，不過，有點疼，忍著點啊！」
林嫂子將紅花油倒在手裡，稍微搓了搓手，才放到了肖芳後腰青紫的地方，然後用力揉了起來，肖芳只覺一陣鈍痛，卻硬是將快要出口的痛呼聲嚥了回去，林嫂子見肖芳雖說剛開始的時候僵硬了一下，後來就咬著牙放鬆了下來，一方面覺得肖芳能忍，一方面又想著，肖芳這麼個看著嬌滴滴的人，能夠忍到這個份上，可見平常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想想劉新紅在外面人模狗樣的，在家竟然打老婆，實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那些大夫不是說了嘛，生不出兒子又不是女人的錯，完全是男人的問題！劉新紅這人就是個沒擔當的，實在是不像話！
一陣鈍痛之後，肖芳慢慢感覺好了起來，後腰那邊熱乎乎的，不再時不時有些刺痛了，林嫂子見淤青已經揉開了，也是鬆了口氣，停了手，扶著肖芳坐了起來：「好了，這幾天好好歇歇，不要做什麼力氣活！以後啊，妹子你還是注意點，別看你現在年輕，就是年輕時候留下了病根，才麻煩呢！你要是有個好歹，甜甜才那麼點大的丫頭，該怎麼辦呢？」
肖芳點了點頭：「嫂子，我明白，我已經想好了，以後要給甜甜好好打算了！」
林嫂子並不知道肖芳有了離婚的打算，還是說道：「你知道就好，你啊，別太順著你們家小劉了，男人也是欺軟怕硬的，你越順著他，他越不把你當回事，平常你也要好好攢點錢了，手裡有錢，心裡不慌！」
肖芳默默點了點頭，又跟林嫂子拉了會兒家常之後，才先回去繼續做手工了，又讓甜甜留在這裡跟林嫂子家的妮妮玩。
等到快要傍晚的時候，肖芳在宿舍區附近的一塊荒地上採了些馬齒莧回來，洗淨剁碎了，跟雞蛋一起炒了一下，盛了兩小碗出來，端去給甜甜和妮妮，林嫂子這會兒也已經在準備晚飯了，見肖芳還端了炒雞蛋過來，心裡雖說挺高興，覺得肖芳會做人，畢竟交情嘛，是處出來的，都得有來有往才行，嘴上卻埋怨道：「唉，妹子你這麼客氣做什麼，有什麼好東西，給甜甜補補就是了，我們家不差這些！」
肖芳也是笑道：「嫂子，缺不缺是你家的事情，但是，送不送就是我的事了，何況，我也不是送給嫂子你的，是給妮妮的，謝謝妮妮今天陪我家甜甜玩，甜甜，你說是不是啊？」她心裡卻是冷笑了一聲，自個賺的錢，丟水裡還有點響聲呢，叫劉新紅補貼了劉東紅他們一家子，他們只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既然這樣，有什麼好省的，給甜甜補補，再還點人情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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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輩子一樣，第三天的時候，劉新紅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一身都是酒氣，身上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肖芳看著劉新紅年輕時候的模樣，只覺得非常陌生。
劉新紅到家的時候，肖芳正在給甜甜餵飯，雖說知道劉新紅這會兒回來，她也沒打算委屈了甜甜，因此，調了麵糊，還加了兩個雞蛋，攤了兩張香噴噴的蔥花雞蛋餅。劉新紅一見就覺得刺眼，覺得肖芳私底下肯定藏了私房錢，沒好氣地說道：「我大老遠到家，你就不知道給我盛碗飯嗎？」
肖芳卻不是以前那個肖芳了，都打算離婚了，誰還有那耐心伺候他，因此，也是沒好氣道：「自己沒長手啊，沒看見我騰不出手來！而且，你眼巴巴地帶著錢回去，你哥嫂他們就沒留你吃飯？」
劉新紅頓時大怒：「肖芳，我幾天不在家，你倒是長膽子了啊！肚子不爭氣也就算了，連爺們也不知道怎麼伺候了？」
見劉新紅猙獰的模樣，甜甜就是一個瑟縮，眼睛裡面也有了淚水，劉新紅一看，又是破口大罵道：「哭什麼哭，死丫頭片子，一個喪門星，也有臉面哭！」
肖芳也生氣起來，用力將碗往桌上一放：「我倒是不知道，連家也不養，就知道對著老婆孩子撒氣，那也叫爺們！」
劉新紅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指著肖芳說道：「你生了個丫頭，你還有理了？丫頭就是個賠錢貨，養老送終，還是得靠兒子！你要是生個兒子，我就算把你供起來，也是情願的，既然生不出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肖芳才張開嘴，劉新紅就一巴掌扇了過來，肖芳這麼多年辛苦，體力也不算好，反應也不夠靈敏，竟是沒躲開，只覺得口中一片腥甜，眼前發黑，她定了定神，也破口大罵起來：「劉新紅，你這個混賬，你又打我，我跟你拼了！」想到上輩子的憋屈，她直接撲了上去，抓上了劉新紅的臉，劉新紅哪裡想到一貫忍氣吞聲的肖芳居然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光敢跟自己嗆聲，還敢動手了，一時來不及反應，只是偏了偏頭，直接被肖芳撓到了脖子上，肖芳雖說因為要做手工活的原因，沒怎麼留指甲，這天更是剛剛剪過指甲，但是沒有修過，指甲上還有些毛刺呢，直接在劉新紅脖子上留下了幾道紅痕。
劉新紅暴怒不已，他一向做的是體力活，力氣大，直接將肖芳從身上拉開，對著肖芳拳打腳踢起來：「你個賤貨，還敢還手，我打死你！」
甜甜在一邊看得大哭起來，直接從板凳上跳了下來，就跌跌撞撞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哭，她這幾天經常跟妮妮一起在林嫂子家玩，便下意識地找到了林嫂子家，林嫂子家這會兒也在吃飯，見甜甜大哭著進來了，吃了一驚，忙問道：「甜甜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你媽媽呢？」
甜甜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抽噎著說道：「媽媽，爸爸打媽媽！嗚嗚，我要媽媽！」
林嫂子臉一黑，先用袖子給甜甜擦了擦臉，哄道：「甜甜先跟妮妮姐姐玩，好不好，嬸嬸去找你媽媽！」說著，直接拉著丈夫老林就往外走，老林在一邊說道：「唉，桂花，這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劉家的事情，咱們不好插手吧！」
林嫂子橫了老林一眼：「什麼清官難斷家務事，男人打老婆難道還有道理了！小劉那個傢伙，看著人模狗樣的，就知道窩裡橫！」
兩家離得不遠，才走出幾步，就聽到屋裡劉新紅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肖芳斷斷續續的聲音，這會兒是吃飯的時候，很快，已經有不少人聽到聲音過來了。
肖芳力氣不夠，自然打不過劉新紅，只得盡量躲避，卻讓劉新紅更加惱火，幾乎失去了理智，肖芳一邊躲避，一邊破罐破摔，將自己遭遇的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劉新紅也在那裡破口大罵：「賤人，你給我住口，兩千塊買了你個不下蛋的母雞，你還有臉說！」
「你怎麼不說我陪嫁了什麼東西？」肖芳尖叫道，「我爸給我準備的全套的好傢俱，結果全讓你爸媽還有大哥他們一家子佔了過去，連我們結婚的床，現在都被你那個侄子用了！我帶過來的那個手錶，現在到誰手上了？從妮妮一歲開始，你給過我一分錢的家用嗎？家裡吃的喝的用的，哪個不是我買的？你還不放過我，連我給妮妮存的上學的錢都搶走了給你那大哥蓋房子！你配當男人嗎？」
外面的人聽到兩人的爭吵，都竊竊私語起來，這年頭，兩千塊的聘禮聽起來多，但是在鎮上其實還算是比較平常的，就像是肖芳她二哥，人家直接就要電視冰箱洗衣機呢，光是電視，就得一兩千了，還不一定買得到。而且，女人的陪嫁，那就是自個的私房了，結果劉家連這個都不放過，劉新紅一個月一百多的工資，一分錢也不給家裡拿，全靠肖芳一個人支應著，這就太混賬了。
林嫂子這會兒也過來了，一眼就看見肖芳頭髮散亂，臉上還有明顯的巴掌印，頓時也火了，見劉新紅又想要動手，直接罵道：「劉新紅，你打起老婆來，可是夠威風的啊！我倒是想要問問，你憑什麼打你老婆啊，生男生女是你老婆一個人的事情嗎？要是那樣的話，要你有什麼用！你個大男人，不光一分錢的家用不出，還搶你老婆的錢，人家吃軟飯的小白臉都沒你這麼大臉呢！呸！」
劉新紅漲紅了臉：「這是我自己家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林嫂子冷笑一聲，直接扶起了肖芳：「妹子，別怕，嫂子給你做主！」
肖芳臉色蒼白，她喘了口氣，看著劉新紅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咬牙道：「嫂子，我沒事，今兒個，大家都在，給我做個見證！」
林嫂子一愣：「怎麼了？」
肖芳冷笑道：「嫂子，這日子，我是過不下去了，甜甜長這麼大，劉新紅別說哄過抱過，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當初要不是還在冬天裡頭，甜甜差點就被他摔死了！他成天就想著他那侄子，對侄子比對親娘都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他兒子呢！現在為了他大哥家的房子，自己預支了工資不算，還把我辛苦攢下來的家用還有給孩子上學的錢給搜刮走了，嫂子，你上次見到我的時候，家裡面就剩下一塊多錢了啊！要不是我這個月的工錢還沒結，先去那邊結了賬，這幾天我們娘倆餓死了都沒人知道。現在都這樣了，以後還不把我們娘倆賣了！」說到這裡，肖芳忍不住哭了起來。
林嫂子聽得不好，這年頭，所謂寧毀十家廟，不破一樁婚，都是勸和不勸離的，不過肖芳話都說到這裡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得說道：「妹子，你可想好了！」
肖芳慘笑道：「日子再壞，也壞不過這樣了，我現在，不光要養活一家子三個，沒準還得加上他大哥他們一家子呢！我現在還能幹，還要被他拳打腳踢，整日裡罵不絕口，等到我幹不動了呢！而且，我不能讓甜甜也跟我一樣，被他們一家子欺負一輩子！」
劉新紅愕然：「肖芳，你什麼意思？」
肖芳抿了抿唇，一字一句說道：「我說得很清楚了，我沒別的意思，就一句話，我們離婚吧！我什麼也不要，只要甜甜一個，但是，從此之後，我們娘倆跟你們劉家，沒一分錢的關係！」
劉新紅呆了呆，他從來沒想過離婚這回事，或者說，這年頭，幾乎沒人會想到這回事，他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肖芳冷笑道：「你不是想要兒子嗎？我們離了婚，你去找個肯給你生兒子的去！」
肖芳沒有說的是，她倒要看看，那個女人敢保證，嫁給他就一定能生兒子，願意嫁給他！何況，劉新紅是有家暴前科的！
劉新紅卻沒想到這麼多，聽到這裡，眼睛就一亮，立馬開口道：「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後悔！」聽到劉新紅這話，在場的人都竊竊私語起來，劉新紅這可是太薄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因為人家生的不是兒子，結果拿老婆的錢補貼哥嫂侄子，還要拿老婆撒氣，這樣的人品，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林嫂子本就是個炮仗性子，這會兒差點就大罵起來，卻被肖芳拉出了，只得忍著不吭聲，心裡卻想著，回頭一定要在外面好好跟人家說道說道。
肖芳恨恨地看著他：「劉新紅，我就是帶著孩子死在外面，我也不會後悔！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跟了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劉新紅聽到肖芳這麼說，又惱火起來，破口大罵道：「賤人，你說什麼呢？我還後悔呢，娶了你這麼個不下蛋的母親！既然你說要離婚，行，那就離婚，今天你就給我滾蛋！」
肖芳冷笑道：「滾就滾，我還不樂意看到你呢！看到你，我就覺得噁心！今天已經晚了，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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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去廠裡面值班了，肖芳跟甜甜暫時在林嫂子家借住了一晚上，哄睡了甜甜跟妮妮，林嫂子憂心忡忡地對肖芳說：「妹子，你可想清楚了，這年頭，女人不容易，你離了婚，還帶著甜甜，日子該怎麼過啊！我們知道的人還好說，外面不知道的人，還不知道會怎麼說你呢！」
肖芳苦笑道：「嫂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之前也說了，再壞也壞不過這樣了！劉新紅那性子，我是看明白了，那就是個薄情寡義的，他想要兒子，都想得魔怔了！偏偏又想要兒子，又不想丟工作，只好把氣撒我和甜甜身上！我忍了也就算了，可是甜甜呢，她還這麼小，劉新紅已經說了，不許甜甜上學，甜甜在這樣的地方，不上學以後有什麼出路啊！難道到了年紀，就跟那些窮地方一樣，賣了女兒，給兒子結婚嗎？我不能讓甜甜的一輩子，都毀在他們家手上了！」
林嫂子還是有些憂慮，問道：「那妹子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回娘家嗎？」
肖芳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媽年紀也不小了，我不想讓她擔心，我想好了，我還有點手藝，而且留在鎮上，甜甜難免要被人說閒話，我手裡還有點錢，準備去縣裡頭，找個地方好好做工，再在附近租個房子，怎麼著也能養活甜甜！」
林嫂子聽著肖芳有了打算，雖說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但是肖芳有手藝，總不會餓死，因此，只得說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先做吧，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跟嫂子開口！」
肖芳搖了搖頭，說道：「嫂子，這些日子，我已經夠麻煩你的了，我暫時也沒什麼難處，要是真活不下去了，我肯定厚著臉皮跟嫂子說！」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肖芳就稍微收拾了一下，臉上還有些淡淡的痕跡，這年頭又沒什麼遮瑕膏，她也懶得遮掩，抱著甜甜，看著已經醒過來，有些邋遢的劉新紅，心裡冷笑，自個嫁過來之後，不說別的，每天把劉新紅打理得妥妥帖帖的，有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劉新紅，現在就知道，有的人的心，那就是捂不熱的石頭，她也不多說，直接說道：「行了，我拿兩件換洗的衣服，別的我也不要，現在就去縣裡面離婚！」
劉新紅惡狠狠地盯著肖芳：「行啊，現在就走！」
肖芳抱著甜甜，劉新紅空著手，三個人一起上了去縣裡面的小中巴，售票員看這一家三口有些異樣，不過也不多問，直接說：「一個大人一塊錢，總共兩塊！」
肖芳自己付了一塊，劉新紅呆了呆，他把錢全部留給劉東紅他們一家子了，身邊一分錢也沒有，他以前也是這樣的，但是，要錢只要問肖芳要就行了。肖芳見他的模樣，冷笑一聲：「最後一次我給你掏錢！」她又拿了一塊給了售票員，自顧自找了地方坐了下來，劉新紅臉漲得通紅，想要說什麼，又怕肖芳在車上將自個那些事情撕扯出來，只得氣鼓鼓地在另外一邊坐下。
售票員雖說覺得古怪，但是她也管不了這麼多，這會兒上車的人也比較多，很快，車子裝得滿滿當當，站都要戰不下了。
一路上顛簸到了縣城，甜甜從來沒坐過汽車，何況這種中巴的條件本來就挺惡劣，哪怕她們坐在窗戶邊上，也一陣不舒服，甜甜被肖芳抱著，整個人蔫搭搭的，下車的時候，已經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了。
下車之後，肖芳母女兩個跟劉新紅直接走到民政局那邊，那裡剛剛開了門沒多久，這年頭根本沒多少離婚的，見他們這樣，還勸了幾句，最終還是離好了，拿到離婚證，肖芳直接往自己放衣服的布袋裡面一塞，抱著甜甜轉身就走，劉新紅卻有些茫然若失，整個人有些恍惚起來，等回過神來，已經看不到肖芳母女了。
不說劉新紅發現自己身上分文沒有，怎麼罵罵咧咧地走回了鎮上，肖芳卻開始抱著甜甜，準備去找房子。
肖芳昨晚上其實沒睡著，她這些天一直在想離婚之後做什麼，昨晚上差不多有了一定的規劃，她上輩子這個時候，除了領結婚證那會兒，直到傢俱廠破產，都沒到過縣城，如今在縣城一片陌生，不過，她已經想好了，先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學生的錢好賺，一開始可以賣點吃的還有一些文具零食什麼的，本錢並不多，弄個大包就夠了，攢夠了錢，先買個三輪車，然後就方便多了。
這會兒還早，跟五六年後的縣城變化很大，不過人也比較熱情，肖芳問好了路，就直接往平川路那邊過去了，平川路上有好幾所學校，平川小學和平川初中就緊挨著，肖芳就打算去那裡。
跟十多年後相比，如今這裡看著有些凌亂，雖說是縣裡，路邊也是低矮的房子，有棚子，有平房，後面有些灰不溜秋的樓房，曬衣服的竿子上，亂七八糟地搭著各種衣服被子。地不是那種水泥的路面，還是那種石子路，一下雨就泥濘不已。肖芳上輩子便是快要拆遷的棚戶區也住過，倒不覺得這邊有什麼不對，她之前就已經編好了借口，說是自己丈夫去世了，婆家嫌棄自己生的是個女兒，就把自己母女趕了出來，回娘家之後，哥哥嫂子他們有些不得勁，自己也不願意女兒在家看別人臉色，就帶著女兒出來謀生。甜甜現在還小，與其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不要她，不如說她父親已經去世了。
肖芳編好了說辭，就在附近找了個正在門口生爐子的老太太，向她打聽附近有沒有比較便宜的房子出租。
那老太太一聽，眼睛就一亮，先是打聽了一下肖芳的來歷，臉上便露出了同情之色：「閨女，別難過，日子總能過下去的！你想租房子啊，巧了，我們家就有一間空房，本來是我兒子他們在家上學那會兒住的，不過，我兩個兒子媳婦如今在省城的在省城，在外省的在外省，整天忙著掙錢，一年到頭幾乎不回來，我老伴前兩年也沒了，就我一個孤老太太，整日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閨女，我不缺錢，也不要多，一個月只要十塊錢，你陪我說說話，有些事情幫我搭把手就行，成不成？」
肖芳想了想，答應了下來，說道：「大娘，以後就麻煩您了，您真是個好人！」
老太太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行啦，閨女，這是你家丫頭吧，叫什麼來著？」
「叫甜甜！」肖芳說道，「我苦了半輩子，希望她日子過得甜甜蜜蜜的！甜甜，來，叫婆婆！」
甜甜看著滿臉笑容的老太太，乖乖地叫道：「婆婆好！」
「唉，甜甜乖，來，婆婆給你拿糖吃！」老太太看著肖芳母女兩個就帶了個癟癟的布包，也不多說什麼，一邊引著母女兩個往裡走，一邊說道，「你啊，別喪氣，好日子在後頭呢！我看你也沒帶什麼東西，我這邊還有以前用的一些蓆子被褥，你要是不嫌棄，先將就著用，等手頭方便了，再自己買！別的什麼，你也先跟我老婆子湊活著一起用吧！對了，還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了？」
「大娘，我姓肖，叫肖芳，你叫我小肖就是了！」肖芳心裡感激，放下甜甜，一手牽著她，一手扶著老太太，嘴上說道。
老太太樂了：「巧了，我也姓肖，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子吶，果然是緣分！肖芳，名字真好，以後我叫你芳兒吧！唉，我當年也是有個閨女的，可惜了，沒遇上好年景，才會說話呢，就沒了！」
見老太太有些難過，肖芳趕緊說道：「大娘您別難過，您女兒在天上要是知道了，心裡也不安心啊！」
「這麼多年了，我不難過，不難過！」老太太也不多說了，領著肖芳和甜甜到了最裡面的一個房間，打開了門，房間裡面打掃得乾乾淨淨，一點灰塵也沒有，靠著牆的地方，卻是放著一張木頭打的高低床，上面用花布蓋著，旁邊是一個大衣櫃，老太太領著肖芳走過去，打開了大衣櫃，說道：「以後啊，有衣服被子就放這裡頭，蓆子被子在上頭呢，我夠不到，你自己拿吧，好久沒用過了，今天還得把蓆子用開水燙一燙，曬一曬，今天晚上就能用了！哎，看我這記性，甜甜啊，婆婆來給你拿糖吃，啊！」
雖說老太太挺嘮叨，肖芳卻是心裡一熱，不管怎麼樣，才到了縣裡，就遇上了好心人，也算是時來運轉了，自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
肖老太太是個熱心人，肖芳也不是什麼拿人家的好當做理所當然的，她本來就是個勤快的，利索地幫肖老太太生好了爐子，燒了水，將還沒有洗的衣服洗好晾乾了，本來想要去附近菜場買點米麵油鹽什麼的，肖老太太卻直接道：「今兒不早了，你現在去買，什麼時候才能買齊了，先用我這邊的，別讓甜甜餓著了！」
跟看到甜甜就沒好氣的劉新紅他們一家子相比，肖老太太顯然很喜歡乖巧懂事的甜甜，肖芳母子來到縣城的第一天，就非常圓滿地過去了，懷著對美好未來的期待，肖芳回來之後，第一次睡了一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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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肖芳的攤子就開張了，學校雖然沒有開學，但是附近的單位卻一直在上工，她租住的地方附近除了一家百貨大樓之外，還有一家大型的紡織廠，走過去只需要五六分鐘時間，這個紡織廠雖然在五六年後破產重組了，但是如今裡面也有好幾百個員工在這邊上工呢！肖芳手頭也沒什麼本錢，乾脆在菜場買了一堆的麵，還有白菜、粉絲、豬肉什麼的，做了一些饅頭包子，又批發了一大包的塑料袋做包裝袋，一早就開始和麵醒麵忙活起來。
肖芳的手藝其實很好，上輩子因為學歷問題，她打零工最多的地方就是各種飯館，開始的時候就是做勤雜工，後來因為學了一些手藝，就開始給飯館的廚師打下手，再往後，廚師不在，她都能直接掌勺了。
肖芳又是個很實誠的性子，饅頭包子都做得很實在，包子做了三種餡的，一種白菜粉絲的，一種是純肉餡的，還有就是白菜粉絲豬肉餡的，每樣做得也不多，就五十個左右，再加上五十個饅頭，總共兩百個出頭，她找了兩個大泡沫箱子，裡面墊上乾淨的褥子，肖老太太又幫她問鄰居借了輛板車，肖芳就在紡織廠大門外面支起了攤子，吆喝了起來。
縣城裡面的人要比鄉下人捨得消費，而且肖芳價錢也很實惠，饅頭一毛，菜包兩毛，菜肉的兩毛五，純肉的三毛，雖說價錢跟縣裡面的價錢差不多，但是肖芳的饅頭包子個頭都比較大，自然要比平常的划算很多。
剛開始的時候生意比較清淡，但是很快，生意就火了起來，這也是難免的，肖芳之前打聽過了，縣城裡面跟鄉下不一樣，住在這邊的很多人家家裡都是雙職工，晚上的時候，累了一天，誰還有心思回家做飯，要麼就是在單位食堂湊活一頓，要麼就是在食堂買點饅頭什麼的回家配粥吃。
肖芳這邊攤子一開，因為是才出鍋的，如今又是夏天，還裝在泡沫盒裡面，這會兒還散發著香味呢，有人累了一下午，買了直接邊走邊啃了，自然發現味道很不錯，再有認識的人問一下，一看價格又不貴，味道還好，自然不願意買食堂的，乾脆就在這裡買了帶回家了。
「大妹子，明兒你還來嗎？」一個中年婦女足足買了七八個饅頭，又買了兩個菜包，兩個菜肉的包子，一邊付錢，一邊問道。
肖芳一邊麻利地收錢找錢，嘴上說道：「有生意怎麼不來呢？這位嫂子，你們平常早飯在外面買嗎？」
那婦女笑著提了提手裡那一大袋的饅頭：「這就是明天早上的早飯呢！不過那是我家有冰箱，放得住，要是你早上也來的話，我也情願買新鮮的啊！」
一邊在那邊買包子饅頭的人也是連連點頭，這年頭上班時間早，而且事情也多，誰家有空一大早起來做饅頭包子之類的早點，還不都是在食堂買好了，回家蒸一蒸嘛！問題是，這些年食堂的東西越來越差勁了，雖說價錢沒怎麼漲，但是個頭小了一大圈，而且味道還不怎麼樣，做的饅頭有的時候因為放多了鹼水，還會味道發苦，這樣比起來，若是肖芳這邊的東西一直能保持現在這個水準，在她這邊買又有什麼問題呢？
肖芳帶過來的二百多的饅頭包子很快被賣光了，還有人跑過來問，見已經沒了只好怏怏而去，肖芳不停地許諾下次會多做一些，然後才拖著板車回去了。
肖芳第一次試手，就賣了四十多塊錢，除去成本，淨賺近三十塊，肖芳心頭大定，如今一個工人一個月才多少錢呢，何況這才是第一天做得比較少呢！
因為想著第二天早上要賣早點，肖芳趁著這會兒菜場還沒關門，又去買了一大堆的材料回來，開始忙碌起來。
肖老太太看著肖芳忙前忙後，沒有半分閒的時候，不由歎了口氣，說道：「芳兒，錢是賺不完的，你也別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肖芳抬起頭來，笑道：「大娘，我不累，在家也是一樣從早干到晚呢！」
肖老太太聽了，歎道：「這倒也是，我年輕那會兒啊，也是三更睡，五更起的，沒一天能得閒的！芳兒，你有這個心，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嗯，我也相信日子會越過越好的！」肖芳雖說滿臉是汗，但是眼睛卻異常明亮，心裡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離開學已經不到十天時間了，肖芳已經打算好了，以後早晚在紡織廠那邊賣包子饅頭什麼的，然後中午放學還有下午上學放學的時候在學校門口擺攤，到時候去批發一些文具零食還有玩具飾品什麼的，肯定很好賣。
等到有了足夠的錢，自己就在附近買個房子，把自己和甜甜的戶口都遷過來，然後後面自己住，前面做門面房。這會兒在這邊買房並不虧，雖說過上七八年這邊便會拆遷，但是拆遷政策還不錯，可以補償好幾套房子，日後升值空間很大。
肖芳的生意進行得很不錯，沒幾天，她就找到了路子，自己買了一輛大三輪車，雖說因為沒有三輪車票多花了一些錢，但是，早一天到手，早一天的方便。
有了三輪車，肖芳又按照上輩子的經驗改造了一下，除了一個正常規格的煤球爐外，她找人訂做了兩個三孔的煤爐，以後包子直接就可以放在爐子上溫著，就算以後天氣冷了，也不用擔心了。肖芳還琢磨著以後增加早點的品種，比如說做點鍋貼生煎包什麼的，不過這個成本要高一些，肖芳暫時還不知道銷量怎麼樣，準備過些日子做一些試試看。
肖芳雖說忙著掙錢，卻也沒有忽視了甜甜。肖芳的生意階段一般也就是集中在早上六點到八點，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左右，其他時間雖然也在忙，還能抽出空來，跟甜甜說說話，陪甜甜玩一會兒。
肖芳已經打算加快賺錢的步伐，若是能夠在年底前湊夠了錢，買下附近的房子，過了年之後，就可以想辦法將甜甜送到附近的幼兒園去了。
很快，學校開學了，肖芳甚至歇了一天的生意，去市裡面批發了各種文具零食，開學那天就在學校門口擺起了攤子。擺攤子的也不只是肖芳一個人，還有好幾個，不過肖芳畢竟是兩輩子的人，批發的東西都很是新穎，畫著各種卡通人物的鉛筆盒，單層的，雙層的，塑料的，鐵皮的，什麼都有，鉛筆也是五顏六色的，本子除了比較普通的作業本，還有那種軟面、硬面的筆記本，按照後世的說法，封面都是各種小清新，硬面筆記本更是有好幾種帶鎖的，再有各種顏色花樣的發卡頭花，很快吸引了學生們的注意，沒多久，攤子邊上圍滿了人。
學生的錢實在是非常好賺，他們畢竟不是自己掙錢，並不知道賺錢的難處，因此一個個花錢格外爽快，肖芳也會做生意，買得多了，會送一些小東西，比如說泡泡糖、橡皮筋什麼的，因此生意格外火爆，等到學生們散得差不多了，肖芳才發現自己嘀咕了這些學生的消費能力，不少價格並不低的東西居然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時間已經不早，肖芳急急忙忙收了攤，又回去將三輪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裝上一直在爐子上蒸著的包子饅頭，再騎著三輪車去紡織廠，那裡已經等了不少人了。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足夠這些人瞭解到肖芳放出來的消息，因為生了女兒，婆家不喜，丈夫又去世了，母女兩個無處可去，只好帶著孩子到縣城裡面謀生。
人們天性同情弱勢群體，因此，也很樂意照顧肖芳的生意，聽說肖芳是為了多賺點錢，好想辦法送孩子去附近的幼兒園上學，因此，還在學校那邊擺攤賣文具，大家都比較理解，因此，很少有人會抱怨肖芳來晚了，一個個照舊湊過來買包子饅頭。
學校那邊的火爆生意不過是持續了幾天，慢慢也就平淡了下來，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文具又不是食品飲料這樣的快速消費品，零食什麼的，各個攤子都有，品種都差不多，肖芳也不能降價銷售，讓這些同行不滿，她就自己一個人，下面還有個甜甜，她自然不願意冒險。
饒是如此，肖芳每次數錢的時候，也是一陣心跳如鼓，她上輩子不過是個打工的，雖說知道做生意掙錢，卻也不知道能掙這麼多，這會兒還是八九年呢，不過一兩個月時間，肖芳從一開始帶著女兒還有僅有的幾十塊錢到縣城，如今已經有了幾千塊的家當，肖芳頓時覺得，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
美好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肖芳這麼多天擺攤，說白了，就是無證經營，她在紡織廠那邊做了那麼久的生意，紡織廠的食堂為此蕭條了不少，他們自然不會去反省自己的錯誤，因此，直接就去工商局舉報了一回。
肖芳的姿態放得很低，說自己是鄉下來的，這些事情也不懂，根本不知道做生意還是要辦證的，自己以後一定改正云云。最終，雖說交了點罰款，但是東西總算沒有被沒收，不過，幾天的生意算是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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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自然不能跟工商局對著幹，何況，她早就有了開店的想法，她已經打聽過了，如今縣城的房子並不值錢，像肖老太太家的這種自建的小樓房，在這種小縣城裡面，一棟最多兩三千塊也就足夠了，肖芳如今手頭接近四千塊錢，還是夠用的，因此回去之後，就開始托肖老太太打聽這邊附近誰家賣房的。
肖老太太實在是個好人，當然，肖芳這些日子跟肖老太太也達成了非常良好的關係，如今肖老太太的一日三餐已經是跟肖芳和甜甜一起吃了，肖芳平常也會幫著肖老太太拆洗被子，搬東西，聽她說自家老伴孩子們的那些事。肖老太太也是個和氣的人，肖芳不在，她就幫著肖芳帶甜甜，甜甜是個乖巧的孩子，也不吵鬧煩人，如今跟著肖老太太，竟像是親祖孫一般。
肖老太太聽了肖芳的話，不由有些失落：「芳兒，你要買房，是不是要搬走了？」
肖芳趕緊說道：「大娘，我只不過是想要個門面做生意，要是大娘您不嫌棄，我們還想在您這兒賴一輩子呢！」
肖老太太臉色緩和了一些，摟著甜甜說道：「這樣啊，那我幫你打聽打聽！芳兒可真是能幹，才幾個月呢，都能買房了！」
肖老太太倒不是眼紅什麼的，這年頭房子真的沒什麼值錢的，這邊是老城區了，房子還都是六七十年代那會兒建的，很是破舊，這邊又是個小縣城，雖說不至於是什麼貧困縣，但是也沒什麼特產特色，發展不了旅遊業，原本的一些工業在計劃經濟時代還好，等到後來，根本沒什麼競爭力，大批的工廠破產，部分得到重組，但是也沒給當地帶來多少利益。煤礦倒是有，等到煤炭價格上漲的時候，這邊的煤礦都要枯竭了，根本沒趕上好時候。為了賺錢，縣城這邊的人很多都出去打工了，不少人乾脆一去不回，都在外面安家落戶，縣城這邊自然人口更少了，因此，哪怕到了房地產行業最為鼎盛的幾年裡頭，市中心的房價一平米也沒超過五千的時候。這會兒還沒到九十年代，房價自然也高不起來。
肖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就嫁到了縣城，周圍住著的都是老街坊了，因此，很快就將這邊的事情打聽得差不多了，自然找到了幾個想要賣房的人家。
這年頭這種小縣城的房子說句老實話，很難作為投資品，人口流動性小，大家都有房，像肖芳這樣無處可去，出來租房的人實在不多，租金自然也高不起來，房子租不出去，又沒人住了，自然就是得賣了。
肖老太太是個精明的人，帶著肖芳到幾家有意賣房的人家看了看房子，很是挑剔了一番，最終選擇了距離肖老太太家只有不到二十米遠的一個人家，是個兩間兩層的小樓，後面還有個不大的院子，院子裡面還搭了兩間小屋，一間是雜物間，一間是廚房。這家的主人跟肖老太太差不多，老伴去世了，兒女都在外地，大兒子在市裡面已經安家落戶了，要接父親去市裡面養老，這種老房子，若是沒人住，沒多久就要衰敗下來了，因此，老頭琢磨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將房子賣了，自己手頭有點錢，到了大兒子那裡，也有點底氣不是。
肖老太太帶著肖芳過去，討價還價了半天，最終價錢定下來了，連同傢俱在內，加起來一共兩千二。為此肖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滿的，覺得還是買貴了，肖芳卻覺得還好，畢竟這麼大地方呢，上下還有院子加起來差不多有二百平左右，以後這邊拆遷，得到的補償也應該不低，因此，便答應了下來，回頭就去辦了過戶手續，並且將自己和女兒甜甜的戶口落了下來，女兒也被她改名為肖恬。
看到房產證還有戶口簿，肖芳幾乎喜極而泣，母女兩個總算是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不用擔心日後居無定所，流落街頭了，甜甜以後上學的事情也可以解決了。
這裡是住宅，畢竟不是真正的門面房，肖芳又花了一段時間將臨街的牆打通，這年頭捲簾門也是個稀罕東西，價錢比較貴，還得去市裡面買，肖芳乾脆就弄成了活動的木板門，只要每天早晚費點時間就行。兩間屋子，一間做食鋪，一間開小賣部，雖說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原本二樓是用來住的，但是肖老太太捨不得甜甜，就要她們母女兩個平常依舊住在她那邊，肖芳想著前幾個月起步階段肯定會很忙，等到生意穩定下來，自個就可以看著招幾個人過來幫忙了，到時候，自己才有時間好好陪甜甜，因此，肖芳也沒有拒絕肖老太太的好意，心裡想著，回頭一定好好報答肖老太太，平常的時候，對肖老太太更加關照了。而二樓那邊，赫然淪為了倉庫，堆滿了批發回來的學習用品還有各種生活用品。
這年頭也沒什麼好裝修的，肖芳就是弄了些石灰水什麼的回來，將牆壁重新粉刷了一下，跑到工商局那邊辦好了營業執照之類的手續，便準備開業了。
沒有什麼花籃，也沒有買什麼鞭炮，就是在開業之前，肖芳手寫了一大疊傳單，上面寫著哪天開業，營業時間幾點到幾點，又有哪些品種，在紡織廠門口還有學校門口散發了一下，並且強調，開業前三天會有打折活動，不管是食鋪還是小賣部，所有的東西一律八折。
肖芳開業那天是個好天氣，她半夜兩點鐘就爬起來開始忙碌，忙著做包子饅頭花卷，甚至還弄了一些蒸餃出來，打算試試水，如果可以的話，她以後就打算多弄一些品種出來，好換換花樣了。
早上五點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肖芳就開門營業了，沒多久，就有早起的一些年紀較大的大媽大爺們過來買早點了，因為前三天打八折，有冰箱的人家乾脆買了一大袋回去，這年頭大家肚子裡面都缺油水，哪怕是個小孩，一頓飯三個大饅頭也是平常的事情，就算把冰箱塞滿了，也就是小半個月的事情，因此，大家買起來毫無負擔，付了錢，一個個拎著裝著二三十個大饅頭的袋子就往回走。
這些年紀大的人比較儉省，買的多半是饅頭，往後來的多半是些中年人或者是年輕人，他們卻是更喜歡買包子，見到還有蒸餃，價錢也不貴，也樂意買個幾個回去嘗嘗鮮。
肖芳又是收錢找錢，又是要不停地掀開蒸籠拿包子饅頭，忙得團團轉，但是滿臉都是笑，身上再累，心裡面也滿是希望。六點多的時候，肖老太太領著剛剛睡醒的甜甜過來了，肖芳麻利地拿了一個盤子，撿了幾個包子遞過去：「大娘，廚房那邊我燉了粥，碗櫥裡面的搪瓷缸裡面有小菜，我現在騰不出手來，大娘你先跟甜甜一起吃吧！」
肖老太太雖說知道之前肖芳生意很不錯，卻也沒想到這麼好，不由有些咂舌，難怪那麼快就攢到了買房子的錢呢，嘴上卻說道：「芳兒你先忙吧，甜甜這邊有我呢！」
甜甜看著忙碌的肖芳，有些鬱悶地撅了撅嘴，還是跟著肖老太太往裡屋去了。
肖芳這些日子雖然忙得厲害，卻也沒有放下甜甜不管，甜甜對肖芳還是比較依賴的，好在肖老太太的確挺喜歡甜甜，在甜甜眼裡，這個婆婆可比自己的奶奶外婆好多了，因此，雖說肖芳沒空哄她，甜甜也沒有哭鬧。她一向是個有眼色的孩子，雖說對於孩子來說，這有些悲哀，但是在這個時候，肖芳還是為此有些慶幸。
饒是肖芳自覺準備得非常充分，到了後面，還是有些供不應求了，好在到後來人也不多了，大多數人都得回去吃早飯，收拾了趕緊上班，剩下的也就是些有時間等待的閒人，肖芳也就可以請他們稍微等一會兒，等下面一批蒸好出籠。
一直忙碌到九點多，人才漸漸散去了，肖芳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背，拿了兩個沒賣完的饅頭就著溫開水隨便啃了，又開始忙著收拾清洗，將食鋪這邊收拾妥當之後，也快到小學放學的時候了。
肖芳買下的這棟房子就在平川小學斜對面，離平川中學也不是很遠，是很大一部分學生回家的必經之地，肖芳的小賣部沒有仿照超市便利店的格局，畢竟一來地方小，二來，也沒什麼防盜措施，因此，就搞得跟供銷社差不多的模樣，後面一排又高又長的貨架，裡面有條理地擺放著各種商品，前面放著一個玻璃的櫃檯，櫃檯裡面也擺著一些相對比較貴重的商品，門口還用兩條長凳支了一個攤子，上面放著的是一些文具零食什麼的。
很快，平川小學那邊放學了，他們很多人都看到了肖芳之前發出去的傳單，知道原本在門口擺攤的那位阿姨現在就在學校門口附近開店了，不少人紛紛結伴過來，很快就發現了驚喜，有了店面，肖芳能批發的品種還有數量自然多了起來，要不是一時半會兒買不起冰櫃，肖芳都打算開始買冷飲了。
跟鄉下相比，縣城這一代的孩子，大多數都已經是獨生子女了，因此，一個個零花錢也比較豐厚，花起來也格外大方，又有個八折優惠的牌子在這邊，別以為小孩子就不懂算賬，見得便宜自然也買下了超過預期的東西，肖芳只覺得收錢收得要手軟，這些小孩的消費能力幾乎趕得上早晚買麵點的人了。
肖芳的生意慢慢走上了正軌，從一開始的火爆，漸漸平穩了下來，但是每天依舊有好幾百塊的純收入，雖說要繳納一些稅費，卻也比原本擺攤強上不少，肖芳一個人也實在是忙不過來，再招幾個幫手已經成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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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在門口貼了一張招工啟事之後，要求會做麵點，能早起，包吃住，工錢面議，沒幾天便有人上門了。
過來應聘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提著一個碎花的小包裹，看著很是憔悴，肖芳看著就有些疑慮，她要招的人要扛得住辛苦，晚上還好，早上賣早點，起碼三點鐘就得起來忙活，要不然，哪裡趕得及第二天開門，這人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了，誰知道能不能幹得動呢？
肖芳剛流露了這個意思，那中年婦女眼圈都紅了：「妹子，不，那個老闆，我，我也是沒辦法了，我家男人前些年去深市打工，結果賺了大錢，就看不上我這個黃臉婆了，他在外面有人，我，我也認了，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他這次回來，就說我們，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在外面賺錢，我在家裡種地，上面伺候老的，下面拉扯小的，怎麼就不明不白離婚了呢！他們家說離了婚，我就不是他們家的人了，我娘家那邊嫌我丟臉，也不肯我進門，我沒地方能去了啊！」
肖芳見那種中年婦女瀕臨崩潰的模樣，心裡也是一酸，又問道：「那你孩子呢？」
中年婦女哭道：「我家衛東，衛東前兩年跟著他去了深市，回來就不認我，一門心思認那個狐狸精做媽了，我，我活著還有個什麼勁啊！」
肖芳歎了口氣，說道：「大姐，咱們都是苦人，但是，我是做生意的，我也有個孩子，我得為我家丫頭著想，我要給我家丫頭一個好生活，不讓別人因為她沒爹瞧不起她，我就得多賺錢，我賺的也是辛苦錢，不瞞大姐您說，我這生意看起來做得好，但是，每天從早到晚，就沒個歇的時候，我都小半年沒睡過囫圇覺了，天天兩三點就得爬起來忙活，吃頓飯也不安生，晚上洗洗刷刷的弄好，也快十一點了，所以我才要再招一兩個人過來幫忙！大姐，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這般辛苦，多半是抗不下來的！」
「妹子，我，我什麼都能幹，我在家也是天天忙的，他們家一大家子，什麼都得我來幹，我在家平常也要四五點鐘就爬起來，忙的時候，不弄到十二點都睡不了的！」中年婦女趕緊說道，說到這裡，她又是黯然起來。
肖芳琢磨了一下，歎了口氣：「這樣啊，要不這樣吧，大姐，你先試著干一個月，這一個月我只發你一百塊的工錢，若是你能幹，那就繼續干，我以後給你一百二的工錢，若是不行，那我這邊也只好說句對不住了！」
中年婦女狂喜：「成，成，妹子，我一定好好幹！」
「說到現在，還不知道大姐你叫什麼名字呢？」肖芳問道。
「妹子，哦不，老闆，我叫李桂芝！」中年婦女有些侷促地說道。
「那我以後叫你李姐就是了，李姐，你也別叫我老闆了，我姓肖，叫肖芳，你叫我名字就成！」肖芳說道，「那李姐，你明天就開始上工吧，我帶你看一下住的地方！」
肖芳領著李桂芝上了二樓，將那個閒置下來的房間指給李桂芝看，在貼出招工啟事的時候，肖芳就將這個房間收拾了出來，李桂芝千恩萬謝了一番，她已經出來好些天了，身上也沒什麼錢，一路從老家走到縣城，跑到民政局詢問自個怎麼就離婚了，折騰了好幾天才知道，她家男人前兩年就在外面給自己報了失蹤，過了兩年還找不到，自然就順理成章離婚了。
李桂芝是個老實人，民政局的人雖然對她挺同情，還跟她說什麼可以找律師打官司之類的話，但是李桂芝又沒錢，何況，她一個老實的農村婦女，哪裡能想到打官司這回事。就像是前些年她知道自己家男人在南邊有了別的女人，能做的也只有忍一樣，她不認識字，不知道怎麼出門，連深市在哪個地方都搞不清楚，別人要她去鬧，她連地方都不知道，也鬧不起來啊！
結果忍氣吞聲，在婆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就不明不白被離婚了，李桂芝茫然無比，婆家把她趕出來，娘家那邊父母早就去世了，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們自然不肯不明不白養著這麼一個姐妹，她無處可去，只好提著一個裝了幾件衣服的包裹打聽了一下方向到了縣城，在確定自個離婚了之後，整個人都懵了。
李桂芝哭了好幾場，丈夫跟她離婚了，之前在家的時候，整天忙著幹活，家裡的，地裡的，什麼都得她去幹，兒子養在公婆那裡，跟她算不上親近，結果連兒子都不站在她這邊，她一度想要尋死，最後還是沒有勇氣，只得提著包裹在縣城裡面遊蕩，然後就聽人說肖芳這邊招工，她咬了咬牙，打聽了地方，便尋摸過來了。
李桂芝的確是個能幹的人，很能吃苦，幹活非常麻利，有了她幫忙，肖芳輕鬆了很多，那一百多塊的工錢絕對是值了。
很快入了冬，肖芳這邊的生意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反而好了不少，許多學生家長懶得早起給孩子做飯，乾脆給孩子一點錢，讓他們到肖芳這邊來買早點，甚至乾脆叫孩子下午放學的時候買了包子饅頭帶回去吃，生意自然更加火爆起來。
眼看著已經快是元旦，接下來沒多久又是新年，肖芳琢磨了一下，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跑到市裡面批發了一大堆的明信片還有各種花樣的賀卡回來售賣，果然非常受歡迎。肖芳的小賣部如今除了針對學生這個群體之外，附近的居民也成了潛在的消費群體。雖說附近不遠就有國營的百貨商店，但是這年頭的百貨商店是出了名的難打交道，售貨員許多都是愛理不理，甚至陰陽怪氣的。而肖芳這邊批發了不少油鹽醬醋之類的日常生活用品，價錢比百貨商店還要便宜一些，而且離得也近，肖芳做生意也並不特別斤斤計較，從來沒有缺斤少兩的事情，甚至還會多給一些，自然漸漸的，大家都更樂意到肖芳這邊來買東西。
李桂芝如今在肖芳這邊也安定了下來，因為生意越來越好，肖芳已經琢磨著開過年再招一個人過來幫忙，以後自己就不用怎麼動手，只需要負責採購收錢就可以了。
沒多久，學校便放寒假了，眼看著已經是臘月二十多，肖芳這邊雖說生意一直很好，她還批發了一些春聯年畫之類的東西回來售賣，賣得還算不錯，但是肖芳卻有了心事。
離她離婚已經差不多半年了，娘家那邊應該也得到了消息，以前可以不回去，但是到了過年，哪有不回娘家的道理，肖芳從不為離婚的事情後悔，但是這會兒，卻也在頭疼，到底怎麼跟她媽和哥哥他們解釋。
肖芳想得心煩意亂，但是新年還是很快來了。肖芳在門口貼了告示，從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七暫不營業，大年初八再開門。
肖老太太家的兒女都沒有回來過年，肖芳早就採購了一大批年貨，將肖老太太和李桂芝都留在自己家裡面吃年夜飯。
肖芳上輩子那幾十年，就算是年三十，也沒幾次過得安生的，劉家的規矩，過年是要兄弟兩個一起過的。肖芳因為生的是個丫頭，在劉家那是沒任何地位的，大年三十一天還沒亮就得開始忙碌，先是做早飯，早飯吃完刷了碗就要開始做餃子餡，包餃子，又將晚上要做的菜收拾乾淨，從中午開始就要準備晚上的年夜飯，陀螺一樣一刻不能停歇。另外幾個人，沒一個肯伸手幫忙的，一個個大爺一樣等著吃，還要挑三揀四。甜甜還沒開始上學，就得幫著肖芳燒火，想要藉著做菜的時候，讓甜甜吃點好吃的，叫劉家人看見了，就是一陣污言穢語，要不是等著過年，還少不了一番打罵。
今年這個年三十，肖芳過得格外舒心，肖老太太跟李桂芝都是麻利的人，幾個年齡層次不同的女人湊在一起，擀餃子皮，調餃子餡，包餃子，便是甜甜也拿了幾張餃子皮，用勺子舀了餃子餡，在那裡一板一眼地揉來揉去。肖芳心情好，還拿了一團麵，捏了幾個小兔子小豬什麼的，肖芳還用筷子蘸了點品紅，給兔子添上了一對紅眼睛，甜甜是八七年生的，正好屬兔，這會兒小心翼翼地捧著兩隻小兔子，一臉驚喜。
肖老太太看著樂呵呵的：「芳兒這手啊，可真是夠巧的，這兔子真是活靈活現的！」
肖芳笑了笑：「這有什麼，我以前認識一個做蘇式糕點的，人家那麵點，做得才叫一個精細呢，我就是跟著學了點簡單的，也就是放在家裡還好，放到外面，那是拿不出手的！」
年夜飯非常豐盛，肖芳如今有錢，跑去滷菜店買了許多滷菜回來切片裝盤，雞鴨魚肉什麼的，都買了不少，又擔心葷多素少，還從市裡面買了不少反季節蔬菜回來，擺了滿滿一大桌子，四個人圍著桌子，一邊吃一邊說笑，除了肖老太太年紀大了，腸胃不好，比較有節制之外，三個人吃得肚子滾圓，肖芳摟著甜甜給她揉肚子，聽著外面傳來的鞭炮聲，心中一片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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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這幾天城鄉之間的中巴車根本不運營，肖芳乾脆給甜甜穿得鼓鼓囊囊的，又帶上了一些魚肉糕點什麼的，一大早騎著三輪車就往娘家趕去。
肖芳他們家離縣城有二十多里路，騎著三輪車，肖芳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才算是到了家，迎來的就是肖家幾個人異樣的目光。
肖芳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將甜甜從車上抱了下來，然後臉色平靜地招呼了一下大哥肖愛國和二哥肖愛民，肖愛國還好，很快恢復了常態，露出了一個笑容：「小芳你回來啦，甜甜，還認識大舅舅嗎？」
甜甜乖巧地叫了一聲「大舅舅」，又看向了肖愛民，抿了抿唇，叫了一聲「二舅舅」，肖芳將三輪車上的魚肉還有幾大包的糕點拿了下來，淡淡地說道：「大哥，二哥，媽和兩個嫂子還在屋裡呢吧？」
正說話的時候，二嫂張春蘭出來了，見到肖芳，挑剔地上下打量了肖芳母女兩人一番，肖芳今年賺了些錢，也沒打算委屈自己和甜甜，她之前就買了一架縫紉機，在外面扯了幾尺布，又買了棉花，趁著空閒的時候，給自己母女還有肖老太太都做了一身新衣服，肖芳上輩子沒穿過什麼好的，但不代表她沒見識，雖說不至於太過超前，但是也比如今的衣服款式新穎多了。她身上穿得是一身中長款的藏青色棉襖，還掐了腰，帶了帽子，袖口用了黑色的鬆緊帶，免得寒風灌進去，下身同樣是一身修身款的薄棉褲，用的也是好料子，很能擋風。甜甜穿的是一身紅色的長款棉襖，一直遮住膝蓋，肖芳還在胸前繡了只小兔子，又用彩色的絨線給甜甜織了圍巾和帽子，腳上穿著一雙同樣是紅色的高幫皮棉鞋，看著格外洋氣可愛。
張春蘭看得吃了一驚，她上次見到母女兩人的時候還是春天裡，那會兒母女兩個都非常憔悴，甜甜穿的都是大人衣服改的舊衣服，很是拖沓，肖芳自個穿的還是結婚那會兒買的衣服，早就有些破舊了，哪怕補丁打得很巧妙，但是終究還是舊衣服。結果離婚之後，兩人居然穿得這麼神氣，儼然跟城裡人差不多了，心裡立馬嘀咕起來，肖芳長得還是不錯的，不會是跟了什麼有錢人了吧！
心裡這麼想，張春蘭語氣裡面就帶著一些不對勁了：「小姑如今看著過得不錯啊，怎麼回來就帶了這麼點東西？」
肖芳瞥了張春蘭一眼，開口道：「原來嫂子這麼好眼力，什麼都不問，就知道我過得不錯啊！」
張春蘭笑了兩聲：「這還看不出來，瞧小姑你還有甜甜這身衣服，這麼神氣，加起來得上百塊吧，嘖嘖，我家愛民一個月還掙不了這麼多呢！小姑如今發達了，不提攜一下兄弟？」
肖芳冷笑一聲，正想說話，那邊肖愛民臉色沉了下來：「大過年的，胡說八道什麼？」
說著，又轉過頭來看著肖芳，問道：「小芳，日子過得好好的，你怎麼就離婚了，你知道人家怎麼說咱們肖家嗎？」他跟張春蘭不愧是兩口子，心裡想的事情都差不多，這會兒看了看肖芳跟甜甜兩個，就差沒說，你不會是在外面勾搭了什麼人，所以把劉新紅給踹了吧！
肖芳看了肖愛民一眼，輕哼了一聲：「日子過得好好的？原來二哥是這樣想的，你倒是不知道，劉家說我是兩千塊買回去的媳婦呢！二哥，你那兩千塊花得舒服吧，你跟二嫂，日子過得滋潤吧！」
肖愛國臉色發黑，呵斥道：「有什麼事不能到家裡面說，小芳才回來，你們倒是不讓人進門了啊！」
這會兒，肖芳她媽也出來了，看到肖芳的模樣，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說道：「芳兒回來啦，快進來，春蘭，去給芳兒和甜甜盛一碗甜湯！」
肖芳帶著甜甜總算進了家門，肖芳以前回來，那叫一個手腳麻利，忙前忙後，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與其吃力不討好，還不如在這邊端著呢，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回家之後也是客人，她幹嘛要那麼勤快了，因此，直接抱著甜甜找了凳子坐了下來，然後大嫂韓小美就拿了糖果瓜子過來了，韓小美可比張春蘭會做人多了，這會兒笑瞇瞇地抓了一大把瓜子塞給甜甜：「甜甜，叫一聲大舅媽，大舅媽給你壓歲錢啊！」
甜甜乖乖叫了一聲，韓小美爽快地掏出一個紅紙做的紅包來，塞到了甜甜兜裡，肖芳也是笑道：「大嫂，怎麼沒見你家成功？」
韓小美歎道：「剛剛放了寒假，就野了心了，這會兒還在裡屋看電視呢！我這就叫他出來！」
肖成功是肖愛國他們家兒子，這會兒已經七歲，剛剛上一年級，韓小美將他叫了出來，他跟肖芳也不是很熟，不過還是叫了一聲「姑姑新年好，恭喜發財！」，然後又看向了甜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來，在他印象裡，甜甜就是個瘦小的黃毛丫頭，哪知道現在看著這麼神氣了。
肖芳也不小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來，塞給肖成功，笑道：「成功你也新年好，來年學習進步，次次都考第一名！」
見她媽明顯有話要說，肖芳笑瞇瞇地說道：「成功，你帶妹妹去看電視好不好？」
韓小美也說道：「去吧，不許欺負妹妹，知道嗎？」
「知道啦！」肖成功拉長了聲音說道，然後領著還有些懵懂的甜甜去裡屋了。
肖芳她媽這才開了口，老太太看著肖芳，帶著點責備說道：「都有孩子的人了，什麼坎過不起，怎麼就離婚了呢？離了婚的男人沒什麼，你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以後被人指指點點的，叫甜甜怎麼辦，你以後還能嫁給誰？」
「媽你為三妹操心什麼，人家沒準早就找到合適的人了呢！」張春蘭這會兒正好端著兩碗甜湯進來，聽到這話，就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了起來。
肖芳的臉沉了下來，看著張春蘭說道：「二嫂這意思我倒是不明白了，我被劉家欺負得過不下去離了婚，到頭來，到了你們嘴裡，倒是我不知羞恥了？」
「二弟妹，你不會說話，難道不會閉嘴嗎？」韓小美對這個妯娌厭煩無比，張春蘭一向市儈，什麼東西都打算得精明無比，以前肖愛國他們在煤礦上，米麵什麼的，都是從家裡面帶過去，省得花錢買，等到張春蘭進了門，就整日裡嘰嘰咕咕，總之就是，當年礦上的工作讓老大頂了，肖愛民在家裡面埋頭種地，本來就賺不到什麼錢，沒得還要讓沒錢的補貼有錢的，實在是不公平云云。卻不想想看，肖愛國每年煤礦上補貼的東西，多少都被他帶回來了，說是補貼老太太的，但是老人多大年紀了，能吃多少用多少，還不是被老二他們夫妻兩個吃了用了，結果到頭來，成了自家占老二家的便宜了。
這會兒聽張春蘭說這話，韓小美就是一陣惱火，別說肖芳那性子，做不出這等事情，就算她真做了，家裡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哪有亂說的道理。
張春蘭正想要說什麼，肖芳就直接冷笑道：「要不是二哥二嫂你們兩口子那點事，我肖芳也不會嫁到劉家去，這事以前我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從來不開這個口，但是，二嫂你也別當我好欺負！我肖芳有手有腳，自個養活自個，不像是二嫂你，沒了男人，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肖芳一個女人，在外面做生意，要是還和以前那樣的性子，早就被人欺負死了，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對張春蘭這種人，你要是退半步，人家就能欺負到你頭上來，何況，她憑什麼要忍氣吞聲呢？
肖愛民在外面聽到了，臉色很難看：「肖芳，你胡說什麼呢？」
肖芳看著肖愛民，神情冷淡：「二哥，你偏著二嫂，我也沒話好說，不過，二哥，我這輩子可從來不欠你的，更不欠二嫂的，我清清白白做人，不是讓你們兩口子作踐的！」
肖愛國聽到裡面的聲音，不由怔忪了一下，忙問道：「怎麼回事，大過年的，怎麼一家人反而鬧起來了？」
肖芳冷聲道：「大哥覺得是一家人，我看二哥不這麼想呢！我就算離了婚，也沒指望二哥你養活，我回來一趟，也沒指望二哥對我這個不幸攤上了個混賬人家的妹妹有什麼照顧，不過，雖然我那日子過不下去離婚了，我也沒必要看你們兩口子的臉色！」
肖愛國黑了臉，他其實對肖愛民也有著不少不滿之心，肖愛民原本就是個私心重的，私底下不知道多少小算盤，當初為了肖愛國接了班的事情，肖愛民就成天明裡暗裡說老爺子偏心，也不想想看，肖愛民自己是個什麼材料，小學畢業之後初中就上了不到一年就不上了，考試從來都是倒數，常用的字都認不全，煤礦怎麼可能要他！等到肖愛民結婚了，佔便宜更是沒完沒了，變本加厲了，成天在家裡哭窮，老太太跟小兒子住，又想著小兒子在家種地辛苦，要補貼小兒子。老爺子過世了，老太太每個月那麼點撫恤金，肖愛民心裡都有數，哪裡肯知足，結果，老太太還不是得問肖愛國要，肖愛國這幾年，每個月都得給老太太三四十塊錢，這些錢還不是都落到了肖愛民手裡頭。
肖愛國正想著教訓肖愛民一頓，老太太卻在一邊拉偏架了：「芳兒啊，你二哥二嫂不會說話，你就別生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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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聽了便是一聲冷笑，也不在這事上糾纏不清，只是說道：「不管你們怎麼想，這婚我已經離了！我不想我們母女兩個一輩子背負著掃把星的名聲，還要給劉家做牛做馬賣命！劉新紅一門心思想著他那個傳遞香火的侄子，那就讓他自個養著劉建功去吧！我也不求你們怎麼支持我，但是你們要是誰說什麼復婚之類的事情，也別怪我翻臉，我早就受夠了！」
肖芳本來不想跟娘家這邊爭執什麼，但是回來之後，想到上輩子那些事情，她就一陣難受。她跟甜甜母女兩個在劉家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肖家別說幫她出頭了，張春蘭還在外面說她的閒話，老太太也是悶不做聲，肖愛國還算是好的，雖說也沒幫到什麼忙，好歹說過幾句公道話，肖愛民後來種了兩年果樹賺了點錢，卻被人引得染上了賭癮，整日裡在外面賭博，一次沒錢了，跑到他們家去，說是吃頓便飯，結果趁著肖芳不注意，將肖芳剛剛領回來的工錢全部摸走了，還偷走了劉新紅的一塊手錶，為了這個，肖芳被劉新紅差點打破了頭。劉新紅後來鬧到了肖家，老太太還跑過來責怪肖芳不知道幫襯一下兄弟，那點錢的事情，還這麼斤斤計較什麼的。後來甜甜之所以被劉新紅騙回來，肖愛民也在裡面摻了一腳。
肖芳上輩子嫁出去之後，就被生活逼得疲於奔命，娘家沒有給她帶來半點溫暖不說，反而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在她傷口上撒了一把鹽。這次回來，張春蘭又在那邊口無遮攔，立刻引起了肖芳深藏在心中的那些火氣。人有了依仗，自然底氣十足，肖芳又不是什麼聖母，自然不會跟上輩子一樣，一直忍氣吞聲，乾脆將心裡那把邪火給撒了出來。
肖愛民正想要說話，肖愛國卻先開了口，說道：「既然已經離了婚，那就這樣吧，不過，小芳，離婚的女人日子不好過，你之前怎麼不回來找大哥呢？」
肖芳沒有直接回答，找你幹什麼呢？你是要勸我不要衝動，繼續湊活過日子呢，還是能給我安排下輩子的生活？靠別人都是假的，只有靠自己才是真的，嘴上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不好過的，再難過，還比得上在劉家嗎？我現在在縣城租了房子，做點小生意，一個月也能掙個一兩百，總能養活我跟甜甜兩個！」她並不想說實話，張春蘭跟肖愛民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被他們知道了，只怕到時候又是不得安寧。
肖愛國心裡歎了口氣，看起來肖芳跟家裡早就有了心結，肖愛國比肖芳年紀大得比較多，肖芳懂事沒多久，肖愛國就已經在外面打拼，後來更是接了老爺子的班，在煤礦上上班了，跟肖芳兄妹感情算不上多深厚，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下面也就沒話好說了，只是說道：「你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在外面不容易，有什麼難處便來找大哥便是了，大哥沒什麼本事，這麼多年也回來得少，連你嫁的人家具體怎麼回事也沒搞清楚，這是大哥的不是，大哥在這裡先給你賠罪了！」
肖芳心裡一酸，現在賠罪有什麼用呢，上輩子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沒有等到這句話，如今自己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這句話終究來得太晚了。不過，肖芳還是說道：「大哥這話說的，大哥也沒對不起我的地方，之前那些事情，總歸還是我自己懦弱，現在我也想通了，千好萬好，都不如自己好，不過大哥的話我記下了，以後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我會記得找大哥的！」
聽到肖芳說一個月掙個一兩百，張春蘭先是有些驚訝，然後露出了一點不相信的模樣，她才不相信，肖芳一個月只掙個一兩百呢，看看她們母女兩個的穿著打扮，在外面鐵定是發了。不過，張春蘭這會兒可不會吭聲，眼珠子只是滴溜溜轉著，想著回頭跟肖愛民商量一下，怎麼才能探探肖芳的底。
肖家的氣氛總算是平和了下來，除了張春蘭將自個快兩歲的女兒抱出來問肖芳要壓歲錢，又當著大家的面拆開，看裡面只有兩塊錢的時候抱怨了兩句，被肖愛民拉了下去之外，也就沒什麼口角了。
肖芳對一雙雙探究的眼睛很是不適應，尤其張春蘭大嘴巴一樣出去一嚷嚷，村裡那些人又跑過來了，一個個就像是什麼都知道那樣，磕著花生瓜子，對著肖芳評頭論足，在那裡裝出一副同情的模樣，拿著肖芳離婚的事情大加臆測，各種打探，也有些心思齷齪的，那目光簡直叫肖芳想要作嘔。
因此，剛剛吃了午飯沒多久，拒絕了老太太說讓她們在家住兩天的提議，肖芳私底下給老太太塞了五十塊錢，然後便帶著甜甜走了。
坐在三輪車的車斗裡面，甜甜忽然說道：「媽媽，我不喜歡外婆家！」
肖芳愣了愣：「怎麼了？」
甜甜抱住了肖芳的腰：「我就是不喜歡！」
肖芳輕歎一聲：「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們以後少回來幾次，好不好？」上輩子對女兒的虧欠，讓肖芳半點也不願意勉強甜甜，只要甜甜過得好，什麼都可以。
肖芳不是不知道對孩子的教育不能一味順從，但是她實在是忍不住，希望女兒能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回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小店沒有開門，縣城這邊過年不比農村裡面熱鬧，初一的時候，鄰居們之間互相走動一下，拜個年，剩下幾天，也就是走走親戚，或者是在家接待親戚了。
肖老太太那邊兒女都捎信回來說今年不能回來過年了，這已經是慣例了，自從老伴去世之後，幾個孩子因為離得遠，回來得都很少，不過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寄點錢，寄點東西回來，可是肖老太太能花用得了多少，嘴上說不介意，心裡面其實也寂寞得很。
今年總算多了幾個陪伴的人，肖老太太心情也好了很多，肖芳回來的時候，肖老太太正跟李桂芝一起在院子裡面曬太陽，李桂芝在拿著棒針打毛衣，肖老太太眼神不好，就在一邊幫著李桂芝繞毛線，見肖芳帶著甜甜回來了，臉上頓時笑開了花：「芳兒，甜甜回來啦！走了這麼遠的路，累了吧，廚房裡面還溫著湯呢，我去給你們盛！」
肖芳心情也好了一些：「大娘，你坐著吧，我自己來！」她解開脖子上的圍巾，又給甜甜解開圍巾，脫了手套，甜甜歡快地衝到肖老太太面前：「婆婆，甜甜好想你！」
肖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婆婆也想甜甜，路上冷吧，來，婆婆給甜甜暖手！哎呦，瞧這小臉，都被凍得冰塊一樣了，快到火盆這裡暖暖，婆婆給你打水洗臉啊！」
肖芳看著肖老太太利索地從小椅子上站起來，就去爐子上提水，心裡一暖又是一酸，她一大早冒著冷風回娘家，誰注意她們母女兩個冷不冷，餓不餓，累不累啦！還是自家人呢，都比不上一個毫無血緣關係，才認識了不到半年的老太太。
爐子上一直燉著肚肺湯，湯都燉成了乳白色，還散發著胡椒特有的香味，肖芳乾脆盛了四碗出來，笑道：「大娘，李姐，這會兒也不早了，先一起喝完湯暖暖身子！」
肖老太太那邊擰了熱毛巾給甜甜擦了臉，擦了手，然後牽著甜甜過來了，李桂芝也沒有推辭，這麼長時間下來，她也發現了，肖芳不是什麼刻薄的人，是個很爽利的性子，何況，幾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群女人住在一起，互相取暖，大家心裡都好過，因此，四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子，一邊喝著熱乎乎的肚肺湯，一邊說笑起來。
肖老太太年紀大了，牙齒腸胃都不怎麼好，不過是喝了兩口湯，就在那邊端了甜甜的碗，專心喂甜甜。
「大娘，甜甜不小了，讓她自己吃吧！」肖芳說道。
肖老太太白了肖芳一眼：「什麼不小了，過了年才四歲呢！甜甜已經夠乖啦！來，甜甜，別聽你媽媽的，張嘴，婆婆餵你吃！」
肖芳只得說道：「大娘，甜甜是不小了，本來要不是家裡那些事情，我都打算送她去幼兒園啦！不過我之前打聽好了，等到過些天，平川路那邊的中心幼兒園開學，我就送甜甜過去！到了幼兒園，說是課間還要加餐的，到時候，老師可不會一個一個喂，都得自己吃的！」
「這麼小，就要上學啦！」肖老太太顯然有些捨不得，「幼兒園也不教什麼東西，不能等兩年直接去小學嗎？甜甜這麼小，這麼乖，不會被欺負吧！」
肖芳哭笑不得：「怎麼會，大娘，咱們這附近住的都是老街坊，沒幾個跟甜甜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甜甜總得認識幾個好朋友，好一起玩吧！」
肖老太太猶豫起來，她之前聽肖芳說過，在鄉下的時候，甜甜因為是女孩子，家裡又不喜歡她，一直被小夥伴排斥，到了縣城這邊，總該開始新生活，不過她還是想要挽回一下，因此問道：「甜甜，你喜歡上學嗎？」
甜甜睜大了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嗯，我也要跟建功哥哥一樣去上學！」劉建功雖說一直住在村裡面，卻是到了年齡就去上學了，他奶奶不會騎車，就天天走著接送，甜甜對劉建功一直很羨慕，如今聽到上學，甜甜就是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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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上學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趁著還沒開業，肖芳又趕著給甜甜做了一個小書包，上面還縫了一個大大的小熊的圖案。她之前的顧客裡面就有中心幼兒園的老師，之前也打聽好了入學的程序，甜甜這樣雖然算插班，但是這年頭這些事情本來就比較寬鬆，幼兒園也不會教導什麼特別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雙職工家長沒空帶孩子，給孩子找個管教的地方，免得他們自個在家調皮搗蛋，鬧出什麼麻煩來，一直到了大班或者是學前班的時候，才會真正教一些拼音簡單的算術什麼的，小班這邊，自然也就是教孩子一些簡單的常事，平常學著唱唱歌，跳跳舞什麼的，毫無壓力可言。
肖芳不想讓別人瞧不起甜甜，因此，在去幼兒園看過之後，回來就給甜甜準備了相應的東西，等到幼兒園開學那一天，甜甜就背著小書包，穿著新衣服，兜裡還揣著一把糖果，興沖沖地過去了。
第一天顯然非常順利，甜甜天生不是什麼具備侵略性的人，也並不任性，雖說對著陌生人的時候不喜歡說話，但是對於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而言，幾句童言稚語，一顆滿是口水的糖果，就足夠他們熟悉起來了。
在肖芳的擔憂下，肖老太太將滿臉興奮的甜甜接回來了，甜甜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多的玩伴，而且對於他們來說，甜甜顯然不是那種鄉下來的異類，衣服很漂亮，兜裡揣著糖果，手絹上繡著小花，書包上的小熊也很可愛，而且還很大方，肯跟他們分享糖果，因此，甜甜很快融入了班級中，甜甜自己也覺得十分高興，在鄉下，甜甜壓根沒有玩伴，林嫂子家的妮妮雖然對她還好，但是那是大姐姐了，在一起玩的時間很少，而且跟甜甜相比，妮妮很有主見，甜甜只能跟著妮妮的步調走，雖說玩得也還好，但是終究不是什麼平等的交流對象。
甜甜的幼兒園生活進行得非常順利，肖芳的生意也非常紅火，她又招了個幫工，是附近一個人家的女兒，名叫陳衛紅，陳衛紅跟肖芳差不多大，但是至今還沒有結婚，算是典型的大齡女青年了，她初中畢業，這個學歷顯然是不包分配工作的，一直以來，做的也就是一些臨時工之類的工作，辛苦不說，也掙不到多少錢。陳衛紅一直沒有結婚是受了家裡的拖累，她爸當年是高中老師，卻在那場動亂中去世了，她媽精神上受了打擊不說，還得養活自己的女兒還有婆家的二老，原本也是沒怎麼受過苦的人，那些年什麼都要干，什麼都肯幹，硬生生累出了一身病，等到送走了陳衛紅的爺爺奶奶，又等到陳衛紅她爸平了反，她也撐不住了，這些年幾乎是一直臥病在床，她原本也沒有什麼正式工作，丈夫平反後得到的補償還不夠她治病買藥的，陳衛紅初中畢業之後，雖說成績不錯，但是也上不起學了，就開始到處找活幹，好照顧她媽媽，她做的那些事情其實也就跟肖芳前兩年差不多，辛苦一個月，也就掙個幾十塊錢，放到鄉下是夠了，在縣城，什麼都要花錢買，何況她媽媽常年都要吃藥，自然是捉襟見肘。
人一多，自然輕鬆很多，起碼不管是肖芳還是李桂芝，沒必要從凌晨就開始忙，一直忙到晚上九十點了，完全可以輪班。陳衛紅因為得照顧她媽，因此，肖芳給她的時間也算是寬鬆了一些，早晚吃飯的時候，讓她騎車回去送飯，吃過飯再回來。至於中午，包子鋪本來就是歇業的，這年頭，誰家中午也拿包子湊數啊！
肖芳的生意紅火起來，自然也就有了競爭者，路口很快也出現了一家包子鋪，不過，肖芳這邊已經有了口碑，她一向是個實誠的，用的原材料都是新鮮的，買肉也都是買五花肉，不會拿那些邊邊角角的地方湊數，自然口味比較好，因此，雖說剛開始的時候生意受了些影響，很快便平穩下來，老顧客還是喜歡到肖芳這邊來買。
而肖芳心裡也有了打算，想到上輩子見過的中式速食店，肖芳決定就衝著那條路走，以後大家會越來越有錢，在外面吃飯的人會越來越多，做這種平價飲食的顯然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不過，那只是設想，起碼在小縣城，這事暫時是做不了的，這邊消費能力也就這個樣了，在這裡是做不大的，如果到市裡面甚至是省城發展，肖芳顯然也沒這麼大本錢，因此，只是將事情藏在心裡，一方面開始努力回憶上輩子見過的那些速食店的格局，一方面也在努力積攢本錢。
縣城就這麼大，小鄉鎮上硬件設施有限，很多人想要辦事都得跑縣城來，這麼一來難免也能遇見認識的人。
肖芳正騎著三輪車從糧油廠回來，如今生意好，蔬菜豬肉什麼的有早就談好的菜販子天天送上門，但是這會兒麵粉什麼的，也就是國營的糧油廠才賣，他們卻是沒什麼主動上門的服務意識的，肖芳隔幾天就得去進一次貨，正用力蹬著車，忽然聽見路邊有人在叫她：「咦，肖芳，肖芳，是你嗎？」
肖芳聽到聲音覺得耳熟，便轉頭看了過去，然後便皺了皺眉，那是劉新紅家的親戚，應該說是肖芳前公公的堂哥家的兒媳婦，肖芳以前也要叫一聲嫂子的。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劉家的人，多半是差不多的性子，重男輕女，自私自利，劉新紅他堂伯家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性子，這個女人姓金，就叫金枝，名字挺不錯，跟人也有些像，就是那種鑽錢眼裡去的人，成天就想著佔人便宜，她第一胎生了個女兒，回頭就狠心將女兒送了人，私底下有人說她是讓娘家人幫她找了個買主，把女兒一千塊錢給賣了。第二胎生了個兒子，然後就到處抱著兒子炫耀，肖芳也是她炫耀的對象，甜甜出生後，就是她跑出來，說是自己認識什麼人家，家裡沒孩子，可以讓她把女兒送出去，然後自己再生一個什麼的！肖芳沒有答應，她就成天在外面指桑罵槐，說肖芳不識好人心，活該生不出兒子什麼的。
「是金枝姐你啊！」已經離了婚，肖芳自然也不樂意跟老劉家的人扯上關係了，只是叫了一聲姐，將三輪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哎呦，開始我見了，還生怕認錯人了呢，原來真是肖芳你！」金枝上下打量了肖芳一番，比起之前在劉家，肖芳如今看起來豐潤了不少，不像之前因為操勞過度，還營養不良，整個人顯得非常黃瘦憔悴，如今的肖芳，雖說因為出來進貨，因此在原本的衣服外面罩了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頭髮用髮夾盤在了腦後，看著就像是個普通的女工，但是這精氣神，自然跟在劉家那邊不同，她臉色紅潤，一雙杏仁一樣的眼睛看著很是明亮，一看就很是精神利落，跟以前幾乎變了個人一樣。
「金枝姐，你有話直說吧，我還有事要忙！」肖芳對金枝這像是在菜市場挑肥揀瘦一樣的目光很是不耐煩，直接說道。
金枝瞇了瞇眼睛，笑嘻嘻道：「肖芳你現在在縣城啊，做什麼呢？」
肖芳直接就道：「做什麼，不過就是幫人家打工做事唄！」
金枝聽了，還在那裡追根問底：「做什麼啊？一個月能掙多少？」
肖芳看了金枝一眼，嗤笑道：「我做什麼，掙多少，跟金枝姐你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沒別的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沒金枝姐你有福氣，還得幹活掙錢呢！」說著，又騎著三輪車走了，留下金枝站在路邊上，眼神閃爍不定。
金枝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她看著肖芳騎車的方向，回頭便找附近的人打聽了一下肖芳的事情。
肖芳在這邊其實挺有名氣，一個原本無依無靠，還帶著個拖油瓶女兒的農村婦女，從在紡織廠門口擺攤賣饅頭包子，到如今有了自個的包子店，大家心裡都有數，琢磨著肖芳哪怕雇了兩個人，一個月怎麼也能掙個七八百吧！
聽到這個數字，金枝咂舌不已，這年頭可不比幾十年後，錢值錢得很。村裡有人南下打工，做最辛苦的建築工人，一天也就二三十塊錢，而且，在南邊，幹什麼不用花錢呢，辛辛苦苦忙上一年，能帶個五六千回來了不得了，這還是運氣比較好，沒有因為高強度的勞作和相對惡劣的生活環境患上什麼疾病。
結果，肖芳離了婚，日子不但沒有落魄起來，靠著做生意，一年居然也能掙個八九千了，金枝心裡哪裡還能平衡得下來，匆匆忙忙將自己要辦的事情做好了，就趕著最後一班中巴車回家了，到了家裡，就直接將丈夫劉新明拉到了房裡，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帶著點誇張說了，聽得劉新明目瞪口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13章：
劉東紅家裡這會兒也在吃晚飯，劉新紅也在，自從離婚之後，劉新紅家的老太太就開始給劉新紅張羅著再娶，肖芳當年的日子，村裡人都知道，便是鎮上的人也聽說了，肖芳之所以離婚，是因為劉家人重男輕女，劉新紅一心想著兒子，對女兒不聞不問，掙的錢全補貼了有兒子的老大一家，對侄子跟對祖宗一樣，誰也不能保證嫁給劉新紅之後一定能生兒子，何況，之前娶肖芳，劉家一口氣拿出了兩千塊，但是現在，劉東紅借了一大筆錢蓋房子，在外面還欠了好幾千塊錢呢，哪還有錢給劉新紅做聘禮，因此，饒是這位老太太拖了不少人，最終還是沒有如願。
何況，劉東紅一家巴不得劉新紅一直就這樣呢，劉新紅一個月一百多塊，他能吃用多少，如果一直不結婚，一直沒自己的兒子的話，這些錢到最後還不是得補貼給自己家，因此，一邊陪著劉新紅咒罵肖芳，一邊在給劉新紅再娶的事情上拚命拖後腿。
劉新紅日子其實並不好過，肖芳在的時候，雖說住的是狹窄的宿舍，但肖芳將家裡面裡裡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自己不吃不用，也要將劉新紅打理得人模狗樣的，出去才有面子，但是如今呢，劉東紅他老婆潘鳳英可不是給小叔子做保姆的，願意每天三頓給小叔子多做碗飯已經不錯了，別說給劉新紅買布做新衣服，便是劉新紅衣服髒了，不開口的話，也別指望潘鳳英主動去洗的。劉新紅又是個要面子的人，怎麼會經常開口讓嫂子給自己洗衣服。他倒是想要讓老太太洗，但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如今身體也算不上好，能做點簡單的家務活，幫著老大一家帶孫子已經是不錯了，哪有精力給小兒子洗衣服。
劉新紅只得自己弄個盆，將衣服胡亂泡一泡，搓兩下就拎出來晾乾，他在傢俱廠幹活又比較容易弄髒衣服，比如說墨斗裡面的墨，油漆什麼的，這些隨便一搓能乾淨才怪，有的時候力氣稍微大點，衣服都能被他扯破了，潘鳳英顯然也是不會沒事給小叔子補衣服的人，老太太早就眼花了，連針眼在哪兒都看不見，更是不能指望她，因此，只得自個來，結果補得歪歪扭扭，皺皺巴巴的，根本穿不出去。
他如今工資到手，因為在家吃飯，得給家裡交生活費，剩下那點，劉東紅跟潘鳳英兩口子算得死死的，不時哭個窮，又示意劉建功問叔叔要零花錢，自然剩不下幾塊來，想要買新的，門都沒有。
劉新紅也想不給，但是想到若是以後自己沒兒子，還得指望侄子給自己養老送終，只好忍了，何況，潘鳳英跟劉東紅也很會說漂亮話，幾句恭維的話一說，劉新紅立馬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手裡沒錢，穿得邋裡邋遢，衣服上似乎總帶著酸臭味，加上之前不管女兒，打老婆，親疏不分，想兒子想得瘋魔之類的事情，劉新紅在傢俱廠的人緣越來越差，大家都躲著他走，他雖然有點手藝，但是手藝也不是頂尖的，廠裡面升職加薪之類的事情，自然也輪不到他，前途錢途都不明朗，劉新紅看著愈發陰鬱起來。
知道的人都在心裡頭罵一聲活該，肖芳這樣的人，嫁給他簡直是他修了幾輩子的福分，結果還不珍惜，這下把人給逼急了，離婚了，看他這日子過得，嘿嘿，還指望著侄子給他養老送終呢，瞧他們家老大一家子的德性，以後劉新紅要是沒錢了，那一家子能把他按斤賣了！
劉新紅深夜無人的時候也會懷念肖芳在的時候的日子，但是一想到肖芳為了個賠錢貨居然要跟自己離婚，就一陣暴躁，心裡卻暗自盼著，肖芳帶著個拖油瓶，在外面過不下去，遲早還得回來求他，想到肖芳回來求他的模樣，劉新紅就一陣神清氣爽，但是，眼看著離婚都快一年了，還沒有肖芳的消息，只得暗自咒罵肖芳死在外頭了云云。
劉新紅夾了一筷子煮的發黃的青菜，吃得幾乎要胃裡泛酸，為了蓋房子，家裡還欠了外債，想要吃點好的，自然是不容易，潘鳳英是個極為精明的人，反正別指望她出去買菜，地裡面有什麼吃什麼，這會兒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地裡面除了一年四季都有的青菜，別的什麼也沒有，劉建功是家裡的獨苗，有什麼好的自然緊著他，潘鳳英給兒子用豬油蒸了兩個雞蛋，炒青菜的時候，裡面放了兩三個肉渣，這會兒全在劉建功碗裡頭，而因為放了那點帶著豬油的肉渣，青菜裡頭那是幾乎半點油都不放的，幾乎就是水煮出來的滿滿一大盆，這樣的菜，劉新紅已經吃了一個多月了。
他之前不是沒說過，讓大嫂買點別的菜回來，這年頭一斤肉還不到一塊錢，就算不買肉，買兩塊豆腐回來，多加一勺油煎一煎也好啊，但是，每次一開口，潘鳳英便是問他要錢，錢給了，照樣不買，一問，就是拿去還債去了，劉新紅如今也不多問了，夾了一筷子青菜，吃藥一樣塞進嘴裡，直接悶頭扒飯。
劉新紅盛第二碗飯的時候，潘鳳英裝作無意地說道：「東紅，昨兒個在外面聽說，農藥化肥的價錢又漲了，以後一畝地得多花十幾塊錢呢，聽說以後種子也得在種子店買，再交一下公糧，一年下來，也就沒多少糧食了！」
劉新紅聽得氣悶不已，他一個月光伙食費就得交三十，問題是，潘鳳英就沒買過一天的菜，家裡買點鹽都要劉新紅下班回來從供銷社帶，天天就是吃米飯，這地難道他沒有幫著種嗎，農藥化肥難道他沒掏錢買嗎？他想要說什麼，劉東紅在一邊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麼呢，家裡七八畝地，連四個人都養不活啦！」
潘鳳英還想要說什麼，金枝跟劉新明吃了飯，到他們家串門來了，看到桌子上那搪瓷盆裡面滿滿的青菜，金枝挑了挑眉，笑嘻嘻地打了聲招呼：「嬸子，東紅，新紅，弟妹，你們還在吃飯啊！哎呦，建功如今越長越壯實了哎！」
老太太笑瞇瞇道：「是新明跟金枝啊，來，坐吧，吃過了沒，沒吃過的話，一起吃吧！」
劉新明擺了擺手：「嬸子，我們吃過了，看著沒事，出來走走，消消食！」
夫妻兩個在一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金枝誇張地說道：「嬸子，今兒個是弟妹做的飯嗎，是不是忘了放油啦，瞧著青菜，都黃了，這青菜啊，還是多弄點油炒一下，味道才好呢！」
潘鳳英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沒好氣道：「金枝嫂，我們家條件可比不上你們家，為了那房子，外面還欠了錢呢，欠著人家的錢，在家裡哪敢大魚大肉地吃，我倒是想多放點油，但是沒錢啊，一斤油幾塊錢呢！」
金枝嗤笑一聲：「都到這份上了，嘖嘖，難怪肖芳死活要離婚呢！人家如今在縣城，吃香的喝辣的，一個月掙個七八百，都能僱人幫忙了！」說到這裡，她輕呼一聲，擺出一副說漏了嘴的模樣。
劉新紅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肖芳？」
金枝笑瞇瞇地擺了擺手：「可不就是肖芳嘛，今兒個我在縣城裡面看到她，差點沒認出來，那模樣，那打扮，活脫脫就是城裡人了！」說著，她誇張地笑了兩聲：「何止是城裡人啊，她現在就在城裡面做老闆啊！新紅啊，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們是不是八字相剋啊，怎麼離了婚，人家就活得風生水起起來了呢？」
劉新明在一邊扯了她一下，笑道：「那個，新紅，你嫂子她口無遮攔，不會說話，你別介意啊，我的想法呢，那個，一日夫妻百日恩，肖芳呢，是個能幹的，心也軟，離婚又咋的了，離了婚，還能復婚呢！肖芳如今有錢，你們就是再生一個，也交得起罰款！新紅啊，你回頭啊，跟肖芳說說好話，以後成了，肖芳是咱老劉家的媳婦，還能不帶著咱們老劉家掙錢致富不成！」
劉新紅瞪著眼睛，死死看著劉新明，劉新明被看得一個瑟縮，拉著金枝說道：「那個，我們也就是路過，隨口那麼一說，你們自己看著辦啊，家裡孩子鬧騰，這會兒應該鬧著要媽媽了，我跟金枝先回去了，嬸子，你們慢慢吃！」說著，直接拉著金枝走了。
「一個月七八百！」潘鳳英聽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心裡面飛快地打起了小算盤，到底是依舊拉著劉新紅在家裡面給他們家掙錢呢，還是讓肖芳回來，眼睜睜地看著肖芳二胎生個兒子呢？她卻沒有想到，肖芳憑什麼會如了他們的願。
劉新紅沒注意到潘鳳英眼珠子直轉，他這會兒心亂如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抬頭見老太太跟大哥劉東紅都看著自己，又是一陣心煩意亂，食不知味地將碗裡的米飯扒拉個乾淨，將筷子一丟：「那個，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了，媽，大哥，大嫂，你們慢慢吃吧！」說著，有些踉蹌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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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遇上金枝之後，就知道劉家人只怕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她從來不會高估劉家人的人品，想著劉家那些人遲早要找上門來，琢磨了一番之後，決定對肖老太太說實話。自己不是丈夫死了，而是因為受不了丈夫家裡重男輕女，還有家庭暴力，所以離婚了。
肖老太太聽肖芳說完，愣了一愣，不過還是說道：「芳兒啊，你是個好孩子，他們家不肯好好對你和甜甜，是他們眼瞎，你現在過得好好的，到時候他們要是找上門來，千萬別心軟，知道了嗎？」
肖芳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肖老太太有些枯瘦的身體，幾乎哭出聲來：「大娘，我，我真的恨啊！我好不容易過好了，他們又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不要緊，要是別人知道我離婚了，甜甜怎麼辦呢！」
肖老太太歎了口氣：「多大的事兒，芳兒別哭啊，難道就為了別人的想法，你還要帶著甜甜回到劉家繼續被欺負不成？就算他們真的找上門來，大娘我拿大棍子把他們趕出去，不哭，啊！」
一起待了這麼長時間，肖老太太真的將肖芳看做自己的親孫女一般，肖芳勤快能幹，對她也很體貼，自從肖芳來了之後，肖老太太除了平常照看一下甜甜之外，什麼事肖芳都做得妥妥帖帖，肖老太太敢說，就是自己兒子媳婦在，也不能比肖芳做得更好了。肖芳這樣的人，肖老太太哪有不向著她的道理。何況肖芳以前沒說實話，也是有自己的顧慮，哪怕是幾十年後，離婚的女人大多都是不好過的，何況是現在，這小縣城裡面，這麼多年了，哪有幾個離婚的，這是要被人戳脊樑骨的，肖芳自個沒什麼好擔心的，可是還有甜甜呢。
肖老太太琢磨了一下，振作了精神，就等著劉家人上門的時候，大發雌威，給肖芳出氣了。
劉家人沒多久果然上門了，來的不是劉新紅，劉新紅一向要面子，在知道肖芳離了自己過得很好之後，心裡就特別不自在，做工的時候差點沒把手指頭塞到鋸齒裡頭去，把生產組的小組長嚇了一跳，對著劉新紅破口大罵，劉新紅灰溜溜地回去了。
劉新紅回去之後，又被劉家老太太一陣念叨，潘鳳英劉東紅他們也在邊上敲邊鼓，劉新紅一陣心煩意亂，乾脆連家也不待了，跑出去喝悶酒散心，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就跟一個寡婦睡到了一塊兒。
劉家一下子鬧翻了天。
那寡婦姓白，叫白英，在劉家村那邊風評是有名的差，她長得有幾分姿色，原本嫁的是劉家村一個殺豬匠，日子過得挺不錯，結果結婚沒幾年，白英才生了個女兒，丈夫到鄰村幫忙殺豬，喝多了酒，回來的時候掉進了地溝裡，偏偏地溝裡滿是大大小小的十塊，結果他一腦袋撞在一塊尖銳的石塊上，等到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要結冰了。
丈夫沒了，白英成了寡婦，她生得有些姿色，自然招來了一些附近的閒漢無賴，整日裡在她家門口晃悠，說些不清不白的話，白英卻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人，她直接就變成了一個潑婦，誰敢罵她一句，她就能搬張凳子坐在你家門口，從早上罵到傍晚，不帶歇口氣的，誰要是想要拉她走，或者是對她動手，如果是女人，她就能一邊喊著欺負孤兒寡母之類的話，一邊下死手，如果是男人，你敢碰她一下，她立馬就跑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總之，不過一年時間，白英在劉家村名聲徹底壞了。她也是破罐破摔，漸漸的，就有人發現，她跟附近一些不怎麼規矩的混混勾搭在了一起。
這次，也不知道劉新紅被誰算計上了，他喝多了酒，昏昏沉沉中，就不知道被什麼人拉上了白寡婦的床。
這下問題大發了，白寡婦在那邊哭哭啼啼的，說要告劉新紅強奸婦女，劉新紅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真的發生什麼事，見白寡婦在那裡哭得梨花帶雨，白寡婦娘家的哥哥又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先是將劉新紅揍了個鼻青眼腫，然後就威脅劉新紅，要麼娶了白英，要麼就告他強奸罪。
劉新紅還記得前兩年的嚴打，幾個也不過是犯了作風問題的小混混因為死刑指標不夠，直接被拉去槍斃了，他可不敢冒這個危險，何況，頂著這樣一個罪名，傢俱廠那邊早就有人看他不順眼，有了借口，正好就能將他開除掉，他這輩子就完了。於是，在白寡婦的哥哥說到娶了白寡婦的時候，立馬點頭如搗蒜，答應了下來。
這只是一個開始，白寡婦當年嫁給之前的丈夫，白家那邊足足收了三千塊的彩禮，這會兒再嫁，劉新紅又被抓住了把柄，白英的哥哥白建忠立馬獅子大開口，說劉新紅上一個老婆花了兩千，他們也不要多，兩千就行。
劉新紅哪有這筆錢，白建忠卻是個狠人，逼著劉新紅寫了一張欠條，還按了手印，威脅道回頭要是不掏錢，不光拿著欠條問他要錢，還要到派出所告他一個流氓罪，劉新紅只得灰頭土臉地回去，老老實實地將這事跟劉家老太太說了。
老太太差點沒被劉新紅氣死，白英算什麼人物，老太太對這個女人是一千一萬個看不上，從她們家門口經過，都得小跑著，生怕染上了什麼不正經的東西，這會兒一聽劉新紅居然做出了這種事，還叫人拿捏了證據，直接就哭號起來。
劉東紅還有潘鳳英聽了，明確表示自己沒錢，然後潘鳳英就說到了肖芳，劉家老太太一下子來了勁，也不哭了，直接站了起來，咬牙道：「走，去找肖芳那個小賤人！要不是她跟新紅離了婚，哪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潘鳳英巴不得在肖芳身上敲一筆呢，自然在一邊火上澆油：「可不是嘛！肖芳急急忙忙要離婚，說不得早就背著老二在外面勾搭了什麼人呢！」
婆媳兩個打定了主意，從金枝那邊打探到了肖芳的住處，直接坐著車，就找肖芳這邊來了。
她們來的這天正好是星期天，學校不上課，便是紡織廠除了值班的，也不開工，生意比較清淡，肖芳跟張桂枝、陳衛紅三個人正在刷洗蒸籠還有墊在蒸籠裡面的紗布，肖老太太領著甜甜在一邊拿著三隻玩具毛絨熊玩過家家。
靠著紡織廠，實在是一件比較方便的事情，紡織廠總有一些賣不出去只能壓在庫房的布料，什麼樣的料子都有，一般這些只好積壓在倉庫裡面，處理給員工，肖芳在這邊認識了許多紡織廠的人，便花錢買一些次品的布料回來，這些布料說是次品，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無非是次品布料，或者是一些零頭布料，刀口布，邊角料什麼的，肖芳知道之後，便從庫房那邊低價買一些類似的布料回來，一些次品的布料給自己、甜甜還有肖老太太做衣服，一般除了染色不均的問題，也沒別的問題，加上肖芳一向手巧，在有瑕疵的地方搞上一些配飾，不光掩蓋住了瑕疵，看著還特別時髦好看。
另外，那些零碎的布料，肖芳就拿來做一些小東西，比如說頭花什麼的，甜甜的玩具書包也都是用這些布料做成的，拿出去跟在商場買的沒什麼兩樣，甚至更加漂亮可愛。
甜甜那三隻玩具熊就是前些日子肖芳做出來的，裡面填充的是紡織廠那裡處理掉的零碎的人造海綿，肖芳還給三隻玩具熊做了衣服，最大的那只穿著西裝，戴著領結，是熊爸爸，中間的那只穿著圍裙，是媽媽，最小的那只穿著裙子，戴著蝴蝶結，是熊寶寶，因為這三隻玩具熊，甜甜在好朋友那裡出了很大的風頭，最近天天抱著它們玩，興奮得要命。
看到甜甜抱著三隻大大的玩具熊，玩得開心的模樣，潘鳳英就覺得刺眼，劉建功前些日子吵著要買一個玩具青蛙，那個不過是一塊多錢，潘鳳英都捨不得，劉建功為此哭鬧了足有大半個小時，這玩具熊她在供銷社那邊也是看到的，最小的標價也要七八塊，結果甜甜一個丫頭片子，居然拿了三個，加起來應該要有五六十吧，這樣想著，潘鳳英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
劉家老太太也見到了這一個場景，一下子也氣得火冒三丈，陰陽怪氣地說道：「一個小丫頭片子，玩這麼好的東西，也不怕折了福氣！」
肖老太太一聽，也不管劉家老太太到底是誰，直接衝著就破口大罵道：「哪來的老貨，一張嘴就在放屁，我家的甜甜，別說玩幾個玩具熊，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婆子也願意幫她摘下來，還折了福氣，我家甜甜福氣大著呢！」
肖老太太正想要繼續，卻見甜甜瑟縮地躲在了自己懷裡，另一邊，肖芳也聽到了動靜，臉色難看無比地走了過來：「甜甜玩什麼，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那是我這個媽媽掙的錢，我願意給她花，我願意養著她，寵著她！我和甜甜跟你們劉家已經沒關係了，甜甜現在姓肖，是我肖芳一個人的女兒，你過什麼樣的日子，要你來管嗎？」
劉家老太太一聽甜甜現在姓肖，一下子氣炸了，直接咆哮起來：「肖芳，你個掃把星，這丫頭片子就算是死，也是我們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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