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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4:18 PM

摩呼羅迦 -【不想做作者的編輯不是好讀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4 12:06 AM 編輯

【書名】:不想做作者的編輯不是好讀者

【作者】:摩呼羅迦

【內容簡介】:

  當紅言情小說作者囍見,其真身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女生林喜見。

  且當出版社想要挖掘她的寫作潛力時,卻發現這位出版界的奇蹟卻是個相當不靠譜的姑娘。

  為了利益,為了新書,為了銷量。出版社唯有派出貼身責任編輯何立威對林喜見進行日夜催稿。

  不靠譜暢銷作家囍見,和靠譜的責任編輯何立威。

  今天興許又是充滿樂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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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4:38 PM

本帖最後由 magic03e 於 2016-7-28 04:39 PM 編輯

一、  

  何立威的清晨從六點半開始。

  人的生物鐘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無論昨晚是熬夜熬到兩三點,還是失眠失到黎明,當掛鍾的指針指向六點半,何立威就自動睜開眼睛,坐起身子,開始他新的一天。
  
  薄荷味的牙膏和剃須水讓人清醒。冷水拍面讓人振奮。

  何立威套上灰色的T恤衫,翻開記事本確定今天的工作。
  
  早上是公司例會,中午十二點接林喜見吃飯,下午領她去公司搞定五十本簽名書的事兒。

  合上記事本,何立威預感今天不會是順心的一天。

  或者說從他接手了林喜見這個小姑娘作者之後,他,編輯何立威的日子就好似被層層烏雲壓了下來,不見天日。
  
  上午的例會依舊枯燥無聊,何立威作為一個邊緣人物,與公司中的核心編輯自然地位大不相同。他們侃侃而談著自己的種種計劃,手中紅書系列多,捧紅的作者也多。何立威這個難得搞一次大項目還砸鍋的編輯,自那之後就再也沒在例會上多說一句話。
  
  老總宋十江在會議結束之前總算提到了何立威,再三叮囑,
  
  “林喜見那姑娘是個好苗子,只是不太靠譜,何立威你的作用就是盯住她!再盯住她!直到把《若夢浮生》的姐妹篇寫出來為止!”
  
  何立威趕緊放下手中轉個不停的筆,點了點頭。
  
  …………
  
  去X大學接林喜見的路上,地鐵二號線的車廂中,何立威百無聊賴地劃著自己手中的iphone。見對面一個頗為清秀可人的女學生正在看書,看得津津有味,眼都不眨。

  一瞧書名,《若夢浮生》,作者,囍見。
  
  何立威哀歎一聲。

  當紅小說《若夢浮生》究竟有多紅,他算是見識到了。

  從普通的網絡連載到意外地狂受讀者追捧,從幾家出版社偷偷與作者聯系到為了爭稿大打出手,這一連串出版奇跡的源頭,筆名囍見,真名林喜見,其真身居然是那麼一個普通到丟在人海裡就頓時消失的小姑娘。
  
  說是小姑娘,還真是委屈了林喜見。畢竟她也剛從高考的噩夢中醒來,歡天喜地地進了大學,自稱花一般的女大學生。可當何立威第一次與她見面時,還是不由地一頭黑線。
  
  那個站在販賣機前笨手笨腳掏著零錢,還把一毛錢的硬幣撒得滿地都是,想要蹲下來撿錢還生怕短裙走光,刻意又做作地捂著屁股的女孩兒,就是最近大熱的出版奇跡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地鐵到站,何立威下了車廂,見對面的女學生捧著《若夢浮生》滿面欲哭無淚的表情。

  其實何立威接手林喜見時也曾認真拜讀過她一炮而紅的處女作,但男帥女聖母,愛與正義拯救地球的情節,實在不是這個三十歲男人的喜好。要他來負責林喜見,還真是要多不合適就有多不合適。可為何偏偏就選了他?
  
  出版公司裡有N多版本的流言。最靠譜的就是,林喜見實在不靠譜!

  聽聞這個姑娘從扎堆出版社裡最終選擇了這家潮出版社,純粹是因為選得眼花,閉著眼睛從qq列表的編輯一欄中隨意點擊了一個,打下了一句“我願意”。而聽聞當老總興致高昂地恭喜她銷量再創新高,請她參加慶功宴,她卻在電話裡一口回絕,只因和宿捨好友約好了參加與兄弟學校的聯誼會。聽聞老總誠摯邀請她寫一本《若夢浮生》姐妹篇時,她卻一臉僵硬地回絕,說她是高考受刺激腦子搭錯了才寫得出那本當紅小說,現在進了大學正常了,反而沒靈感。
  
  總之,與一般削尖了腦袋想成名的姑娘比起來,林喜見實在反常得可以。

  老總軟磨硬纏地求了林喜見答應下來,再定了合同,卻死也不肯在合同上定下交稿日期。老總求賢心切就應了她,卻從此就再也沒見林喜見上過qq。老總於是狠下決心,派個責任編輯給這個不靠譜的出版奇跡。又忽然想到了她曾經為了聯誼而不參加慶功會,想來終究是青春少女,老總就鬼使神差地把出版社第一帥,何立威給隆重推出了……
  
  ……
  
  往事不堪回首。

  何立威對自己被選中的原因感到深深無奈。且更重要的是,林喜見似乎並沒有因為何立威的加入而萌生要做一個合格作者的念頭,qq依舊經常不在線,只有當何立威飛來一句,
  
  “老總說,銷量又突破了,要給你再轉筆稿費。你不在算了。”
  
  立刻,她的小丸子頭像就笑了起來,“哦我在啊!剛上!什麼時候給我!”
  
  “先談談姐妹篇的稿子如何?”
  
  “……正在我的腦海中醞釀……醞釀……”
  
  三十歲的何立威,對這個剛滿二十的姑娘很是沒轍。

  此刻出了地鐵站,在X大學旁的星巴克門口見到了翹首盼著的林喜見。

  十一月的天氣有些涼颼颼的,林喜見穿著深紅色的長外套,正往星巴克落地玻璃的反光裡瞧著自己腦袋上的幾根毛。
  
  何立威走過去,她都沒在意,繼續心情大好地撥弄著劉海。

  何立威忍不住咳嗽一聲,她才嚇一跳地轉身,
  
  “哦……來了啊。”
  
  “恩,先去吃飯吧。”
  
  “不用。去簽了名就好。不用吃飯那麼隆重。”
  
  “老總叫我對你好一點。”
  
  林喜見一頭黑線,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何立威又補充道,
  
  “和你吃飯,可以報銷的。”
  
  “哦!那去吧。火鍋如何。”
  
  “你喜歡就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附近的麻辣辣火鍋。林喜見格外喜歡吃火鍋,特別喜歡把各種調料攪成一碗漿糊的過程。何立威瞧著她哼著小曲兒地把芝麻醬花生醬沙茶醬海鮮醬七七八八地混合起來,就想到《若夢浮生》中,女主角和男一號二號三號甚至四號糾葛得哭天搶地的情節。
  
  天啊,為何這樣的小說會紅!

  地啊,為何這樣的姑娘是出版奇跡!
  
  林喜見眼明手快地從另一個客人手裡搶下最後一些蒜泥,把碗裡的漿糊變成一團爛漿糊,興高采烈地回到何立威身邊。見何立威碗裡只清一色的海鮮醬油,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何立威吃著燙好的豆苗,盯著林喜見碗中的蒜泥。

  林喜見被他瞧得不舒服了,又瞪眼回去,說,
  
  “這裡結束會送口香糖的,你怕什麼!再說了,我過會兒是用手指幫你們簽名,又不是用嘴巴。”
  
  何立威就低頭自顧自地吃。桌上的素食基本都是他的,人到三十,他開始注意養身。

  桌上的肉食都是喜見的。聽說出版公司報銷,林喜見牛肉羊肉都來了一份,羊肉還特地囑咐要最好的新西蘭進口款。若是火鍋店有龍肉,她也會毫不客氣吧。
  
  吃好火鍋,何立威就打車帶她去出版公司。業界奇跡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除了責任編輯親自接來之外,當林喜見一進門,老總宋十江就熱情的迎了上來,
  
  “小喜啊,有陣子不見,更漂亮了啊!”
  
  林喜見羞澀地笑了笑。見到這個因為懷揣著目的而格外殷勤的老公,林喜見總是表現得比較羞澀。宋十江帶著林喜見到辦公室裡,桌上一疊的《若夢浮生》精裝版就是她今天的任務。
  
  “做成精裝版再上市,你的五十本簽名本是配合我們公司宣傳使用的。辛苦你了。”宋十江笑呵呵地,忽然又切入正題,“小喜啊,你瞧這姐妹篇的稿子,怎麼也先給何立威一個大綱吧。”
  
  “正在醞釀,醞釀……”
  
  何立威一陣沖動,這姑娘一個多月前就在說醞釀醞釀了!哪怕是個受精卵,現在也該醞釀出個手手腳腳來了吧!
  
  宋十江也不催促她,只是退後一步,對著何立威一個惡狠狠的瞪眼!分明是在用眼神告訴何立威,
  
  “推倒她……啊不……搞定她!”
  
  何立威無奈,見宋十江轉身出去接電話,林喜見慢悠悠地開始坐下簽名。才沒寫幾本就一臉哭喪地說,
  
  “啊呀寫錯了……怎麼辦……”
  
  “就‘囍見’兩個字,你還能寫出個錯別字?”
  
  “你都不知道‘囍’的筆畫有多難寫!”林喜見哼哼道,把寫錯的那本丟在一旁。
  
  “那你當初干嘛去這個名字?”何立威在她身邊坐下,瞧著她擰足了眉頭,一筆一劃地簽名。老實說,字還真丑。
  
  他拿起那本簽壞的,百無聊賴地又翻開一看,正好瞧見男主角抓著女主角的手,粗暴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和他不是真的!”
  
  頓時感覺一口血要猛噴出來。

  何立威還是放下書本,轉而思考怎麼讓這個出版奇跡繼續順利地出版下一本奇跡吧。
  
  ……
  
  可關於讓林喜見這個出版奇跡能夠順利出版第二本奇跡,那似乎本身就是個奇跡。

  五十本簽名精裝書很快就在潮出版社的公司主頁掛出了,配合公司的宣傳活動。
  
  本來宋十江還提議,讓林喜見搞個簽售會熱熱氣氛,再創銷售佳績。但林喜見聽了,不出所料,大搖其頭。
  
  “讓同學和朋友知道了那個囍見作者就是我,我非天天鑽地洞了不可!”林喜見對何立威嚴肅道。
  
  何立威這才忍不住笑了笑,“為何?”

  潛台詞是他沒說出口的,你也覺得那本《若夢浮生》寫得太意淫了嗎?
  
  林喜見顯然沒看出他的潛台詞,只是咬著吸管哼哼道,
  
  “個人愛好而已,根本就沒必要和其他人分享。而且你啊,也不用常常來學校找我。我們可以在qq上談的。”
  
  的確,最近何立威經常找借口來學校找林喜見。要不就是說精裝版的版稅問題要和她交代,要不就是說某作家的書要她寫個推薦序,總之千奇百怪的借口都有。而每次冷口冷面地與林喜見碰了面,何立威的第一句話也永遠不提版稅啊或推薦序啊,而是雙手一攤,問道,
  
  “姐妹篇的稿子呢!”
  
  林喜見就頓時一頭黑線,滿面上當的表情,爭辯道,
  
  “合同上沒寫日期!你沒有權利催促我!”
  
  但何立威不管不顧,甚至像條影子似地跟著林喜見在X大學的校園裡走來走去,美其名曰,編輯與作者的聯絡感情。

  沒錯,責任編輯何立威先生已經出到了如此死纏爛打的惡俗招數!面對林喜見的嚴肅抗議,何立威這才冷笑一聲,說,
  
  “和你在qq上聊?一談到稿子問題你就隱身,你以為我不知道?”
  
  林喜見被揭穿,頓時就住了口,轉身就想逃,但也對他的貼身戰術毫無辦法。眼見著在教學樓附近遇到了班長蘇麗玲,蘇麗玲遙遙地走過來打招呼,望著林喜見身後的三十歲挺拔男子,好奇地問道,
  
  “喲?這是誰啊?”
  
  林喜見一身冷汗,微微一扭頭,分明就感受到何立威皮笑肉不笑的目光,
  
  “交稿還是不交稿,要我揭穿你還是不揭穿你!”
  
  林喜見只得冷汗淋漓地點了點頭,何立威就優雅一笑,
  
  “我是林喜見的表哥,來看看她在大學的情況如何。”
  
  蘇麗玲見是表哥,也就沒了興趣,笑了笑就走開了去。何立威也得意一笑,找到了治林喜見的好辦法,他也就功成身退地准備打道回府。徒留下林喜見在原地氣得呲牙咧嘴。
  
  ……
  
  隔天上班,何立威剛進辦公室,就見隔壁負責雜志工作的編輯朱曉曉走了進來。

  朱曉曉年約二十七八。確切地說,是她進公司時就號稱自己二十七八,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堅持。
  
  詢問女人的年齡本就不禮貌,且朱曉曉為了配合自己的名字,拼了老命地往年輕裡打扮。這般刻苦的精神,讓何立威不得不肅然起敬,一見她花枝招展地走進來就趕緊站了起來。
  
  朱曉曉閒話家常似地說,“何立威,聽說那個很有潛力的黃毛丫頭被你搞得服服帖帖啊!她昨晚打電話向老總投訴,說你威脅她,要換掉你。老總表面安慰了她幾句,實則是誇你工作做得好。反正她的下本書是和公司定了死約的,不怕她跑路,就怕她趁熱卻不交稿。”
  
  何立威淡淡一笑。

  快餐文化消費時代,哪個公司會真心想要培養作家?林喜見現在走紅,公司自然窮追猛打,也不怕把她逼急了以後沒合作,反正以她的磨洋工,三五年之後,囍見這個筆名也一定會被讀者漸漸淡忘吧。還是趁著現在快快推出姐妹篇重要。
  
  如此殺雞取卵的策略,倒是不少出版公司常用的。

  只是何立威自己成了殺雞取卵的工具,心裡也不是很好受。
  
  昨晚林喜見一邊對老總電話抱怨,一邊卻也委委屈屈地交了個大綱出來。想來那丫頭說自己寫《若夢浮生》時是受了刺激腦子壞掉了,這倒是真的了呢!現在受了他的刺激,不就乖乖交文了嗎?
  
  看來以後,要多多刺激她。
  
  才想著,朱曉曉忽然開門見山道,
  
  “其實有個事兒要拜托你。公司的言情雜志《潮流愛情》,這次要出周年特輯。若能放個當紅作家囍見的短篇故事進去,銷量一定大增。如何?”
  
  何立威聽了,一皺眉道,
  
  “姐妹篇的大綱我才剛看過,千瘡百孔的,還有大把功夫要做。我想囍見應該沒時間幫你寫短篇故事吧。”
  
  “不著急,三個月之內交稿給我就好。”
  
  “她三個月之內能交個姐妹篇的開頭給我就不錯了。”何立威客氣地繼續拒絕。但誰料朱曉曉淡淡一笑,道,
  
  “何立威,忘了你欠我的人情了?”
  
  這麼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何立威頓時如坐針氈。他忽然就悶悶地開了口,
  
  “三個月之內,對嗎?有什麼要求?”
  
  “萬字左右,沒什麼要求,要的就是囍見的金字招牌罷了。”
  
  朱曉曉得到答案,滿意地一笑,轉身出去了。
  
  何立威郁郁地關上門,耳邊回響著朱曉曉的那句話,
  
  “忘了你欠我的人情了?”
  
  怎麼會忘記。對於何立威來說,那不僅僅是事業上的滑鐵盧,更是感情上的一道永久的疤。
  
  何立威泡了杯咖啡,登陸工作qq,見到林喜見的小丸子頭像正亮著微笑。看見何立威的深藍色風景頭像上線了,小丸子陡然就黯淡了下去。何立威仿佛能看見林喜見抱頭躲起來的模樣,不禁苦笑一聲。
  
  這下,又要去逼著那個小姑娘了。

  且這次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多少讓何立威覺得不好受。

  一年多之前,當他還沒有遇到林喜見,何立威還是個充滿干勁的編輯。出版社有意策劃一套精裝圖書作為年末巨獻,但預算只夠制作一套系,可擺在桌上的方案卻是兩種。
  
  一種,是深沉文化系的,探討古國文明的知識類圖書。

  一種,是隨潮流走向的,熱熱鬧鬧又笑又虐的愛情小說。
  
  何立威自認是半個文化人,對於潮流的愛情小說,男女感情對對碰的題材素來呲之以鼻。他便是古國文明圖書的堅決擁護者,且聯系了小有名氣的民間美女學者孫芳知主筆。一時之間,老總宋十江萬分為難,若是純粹為賺錢銷量,愛情小說絕對是首選。可干出版的,興許心底裡都有一份文化情懷,宋十江對孫芳知的古國文明同樣有所興趣。
  
  何立威懷著一腔熱血,搜索了不少同類知識圖書成為一代經典讀物的例子鼓動老總,甚至求了出版社的老資格編輯朱曉曉一起煽動,終於讓宋十江動了心,狠心加了預算,把愛情小說系列和孫芳知的古國文明系列同時出版。
  
  一腔熱情的結果卻是,孫芳知的圖書敗得一塌糊塗。滯銷,退貨,積壓。讓原本自信滿滿的何立威一夜之間好似變了個人。孫芳知雖然表面裝得滿不在乎,心中的遺憾之情卻難以掩蓋,不多久就借口出國游學,再也沒喝何立威見過面。
  
  真可惜。

  何立威想。

  與孫芳知多年老同學,何立威原本以為借著這機會,能和她……

  算了,現在回憶再多,也是空想。

  當務之急就是搞定林喜見,還掉朱曉曉的人情!
  
  他猶豫了片刻,對著小丸子頭像的qq人物,“丸子一二三”寫道,
  
  “精裝版的版稅,這次是真的批下來了。”
  
  丸子一二三猶豫了許久許久,才委委屈屈地重新亮了起來,
  
  “你說真的?”
  
  何立威不禁一笑,他深藍色的風景頭像也好似在皮笑肉不笑,“行者”對“丸子一二三”說,
  
  “我說真的。過幾天就打到你賬戶……另外,你可以幫我多寫個稿子嗎?”
  
  不出所料的,丸子一二三瞬間就暗掉了,好似小老鼠又躲進了洞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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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4:44 PM

二、

  當然,丸子一二三小姐的逃避行為顯然是沒有用的。

  因為行者同志想要達到的目的,基本就沒有做不到的。
  
  第二天中午,當林喜見開開心心地和班長蘇麗玲走出了教學樓,正打算去附近的麻辣燙裡打打牙祭,忽然渾身一冷,隨即就瞧見不遠處的一抹挺拔身影!正陰沉沉地瞧著自己。
  
  林喜見驚得課本都掉在地上。偏偏蘇麗玲很識趣地說,
  
  “你表哥還真好喲,又來看望你。那我先走了啊!”
  
  林喜見無語地望著蘇麗玲叫上了其他朋友走遠了去,才怒火中燒地沖著何立威小聲哼哼道,
  
  “你怎麼來了!完全沒通知我!你這是作弊!”
  
  “X大學是公共場所,我為什麼不能進來。再說了,我今天是來給你結算稿費的。”
  
  “……我不信!你是個放羊的孩子……”
  
  “但放羊的孩子撒了好幾次謊,最後一次卻是真的啊!”何立威無辜地聳肩。
  
  “……真的?”林喜見猶豫不決,想從何立威的眼神中一探究竟,卻只在三十歲男人的眸子中看到一片捉摸不透的黑。
  
  終究,她敗下陣來,投降道,“行!我信你了。可是稿費不是應該直接打進卡裡嗎?你犯得著特地來學校找我嗎?”
  
  “財務室放款進你卡裡,我今天陪著你進銀行查一查,到款的話你要給我簽個字,才算了結。”何立威解釋道。
  
  “哦這樣啊!”林喜見聽了,覺得挺合理的,“那趕緊去吧,校門外就有銀行。”
  
  何立威和林喜見於依舊一前一後地出了校門。走在X大學茂密的梧桐樹大道下,秋日的陽光懶洋洋地落在林喜見的咖啡色毛衣外套上。
  
  何立威忍不住想笑,林喜見這丫頭一次次被他結稿費的借口糊弄得團團轉,原來是因為如此啊!就好比她身上的這件毛衣,做工精致可愛,何立威在朱曉曉看的服裝雜志上見過,當季新款,不便宜呢。
  
  年輕女孩兒存不住錢,看來的確如此。
  
  何立威的腦袋飛速轉著,走到林喜見的身邊,說道,
  
  “你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艾麗塔?”
  
  “咦,你也知道這個牌子?這是少女裝啊!”林喜見驚喜道,畢竟身穿一件價值不菲的新裝,被人認出來了實在是一件開心事兒。她頓時喜上眉梢道,
  
  “哦!我知道了,何先生你女朋友也喜歡艾麗塔吧。”
  
  何立威顯然不喜歡“女朋友”的話題,道,
  
  “我沒有女朋友。不過辦公室裡大把大把的女性同事。她們知道這個牌子的折扣倉庫在哪兒,聽說新款都有打折,下次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
  
  “好啊!好極了!說實話,我買上這件毛衣外套,可是下了血本的!”林喜見一聽,頓時忽閃著眼睛,眼裡充滿著‘責編大人大好人’這句話。
  
  恩很好!何立威心中暗想。

  多帶她去消費買東西,她需要錢了,自然會奮發寫稿。

  有時候,責編催告也需要靠腦子啊!
  
  於是林喜見與何立威難得一路和諧地聊著聊著,到了校門外的自動存取款機。林喜見哼著小曲兒拿出銀行卡,一查余額,頓時哭喪著臉,
  
  “何先生,已經放款給我了嗎?你肯定?”
  
  何立威一瞧,立刻裝出一副萬分驚訝的樣子,說,
  
  “財務室的同事的確告訴我,已經放款給你了啊?怎麼會這樣,不是打錯卡了吧!”
  
  林喜見聽了,有些狐疑地看著面前“放羊了很多次的孩子”,但見何立威掏出手機,立刻打了個電話出去,嘴裡念叨著,
  
  “怎麼回事,你確定是放款給了林喜見的嗎?精裝版的版稅啊……的確是今天沒錯嗎?……好,那麼我再等等……”
  
  掛上電話,何立威歉意地說,“技術上出現了延遲,同事說一小時之內到款。不如我們找個咖啡座等等?哦,和你喝咖啡,老總給報銷的。”
  
  林喜見一臉黑線。她有一種明顯被耍弄的感覺,但依舊對可能出現的稿費眼巴巴地等得焦急。只得一狠心道,
  
  “星巴克!你請客!”
  
  到了星巴克,點了大杯的焦糖瑪奇朵給林喜見,何立威不禁有些得意。

  要抓住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姑娘有多難啊,qq隱身,電話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一談到正題她就喊著“風好大我聽不見,該死的移動又沒有信號了啊啊啊啊啊”然後果斷掛機。
  
  像這樣能和她面對面坐在一起聊聊天,真是要廢多少腦細胞啊!
  
  選座位時,何立威和特地選了人多的地方,巧妙地讓她坐進牆角的位置,讓她想跑也沒那麼容易。可憐的林喜見一點也沒有察覺,坐下後就抱著大杯飲料咕嚕嚕地喝了起來,直到何立威單刀直入道,
  
  “你幫我們公司的雜志寫個萬字短篇吧!”
  
  林喜見幾乎一口咖啡噴在他的臉上,想抓起包包趕緊走人,這才發現落座時何立威紳士幫她保管了書包!
  
  擦汗,好一個陰險無恥的責編!林喜見無語,又問,
  
  “那麼今天給我稿費的事情,是假的咯!”
  
  “半真半假吧,錢明天到你賬戶。根本不需要你簽字驗收。”
  
  林喜見心中頓時有無數只羊駝在奔馳而過,心中一陣慌涼,哀求道,
  
  “何先生,何大人,何超級好編輯……我那姐妹篇的開頭還在九霄雲外呢,你就忍心讓我再寫個萬字文?這不等於是變相謀殺的少得可憐的腦細胞嗎……”
  
  何立威的臉上不露聲色地閃過一絲歉意,但立刻道,
  
  “我給你好處。”
  
  “什麼好處?”林喜見本能地問,但隨即又趕緊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什麼好處都不行!我沒能力接下這個活兒啊!”
  
  “若是你一個月之內交稿給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威脅你,把你就是當紅作家囍見的事兒說給你同學聽。”一個月,他想速戰速決,還掉人情。卻不知道林喜見能否做到。
  
  “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林喜見果然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何立威的無恥嘴臉,想要發怒卻礙於周圍眾多客人,只得惡狠狠地小聲道,
  
  “你有沒有職業道德啊!你本來就沒資格威脅我!我告訴你,我已經向你老總投訴你了!說不定沒幾天你就要被炒魷魚了!”
  
  “如果我被炒魷魚了,你的照片就會和《若夢浮生》的封面一起,做成海報,被貼遍X大學的大街小巷。”
  
  “啊啊啊啊!你敢那麼做,我發誓我買凶殺你!”
  
  何立威不禁笑了起來,言情小說家的語言都這麼豐富又有想象力嗎?他也就跟著說,
  
  “那我也會存一百張海報在我朋友那兒,如果有一天我人間蒸發,他會把海報貼到你家小區的居委會門口。”
  
  “啊啊啊啊!說你無恥還真是侮辱了無恥這個詞語……”林喜見氣氛地直哆嗦,咬著瑪奇朵的吸管,凶神惡煞地瞪著她的責編。
  
  “就一個短篇,我發誓以後一起和你守護秘密,如何?姐妹篇的稿子,我也不會日日夜夜催著你。你可以慢慢來。”何立威循循善誘。
  
  “……這個雜志的萬字稿,真的這麼重要嗎?”林喜見一針見血地問。
  
  何立威稍稍一愣,點了點頭,“對我,很重要。”
  
  林喜見垂著眼眸,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鍾,終於長歎一聲,答應道,
  
  “好吧,我接下了。記住你說過的話,從此以後,你再也不准威脅我!不准催我稿子!”
  
  “我會記得的。一個月之內,你可以嗎?”何立威松一口氣。
  
  “我盡力而為吧……原本有個情節,想用到姐妹篇裡的,如果提出來做個萬字短篇,貌似還輕松一些……”林喜見托腮道,“還記得你遇到過的,我們班的班長蘇麗玲嗎?她貌似很有故事的樣子,我最近一直在接近她。”
  
  咦?

  何立威不禁一愣,想起今天在學校裡就瞧見她與蘇麗玲在一起!居然是為了找素材。

  何立威想,自己還真是小看了當紅作家囍見呢!
  
  “你說你要是踢爆我,我就不能放心大膽地把自己身邊的狗血故事寫出來了,損失的還不是你們出版社?”這一下,反而是林喜見循循善誘著何立威。
  
  何立威不禁一笑,忽然有些佩服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道,“看來你已經做好了萬全准備。”
  
  “今晚,蘇麗玲貌似要和她的男朋友在湖旁的小樹林裡見面。我之前偷聽了好幾次他們在電話裡爭吵,今天似乎是要當面談判的。值得去收集素材。”
  
  何立威啞然失笑。想身邊若是潛伏著一個言情小說作家,還真是個可怕的事情呢。

  忽然又想到什麼,他立刻說,
  
  “今晚?幾點?我聽說X大學最近入夜了經常有外來人員混入校園中,打劫路過的學生。”
  
  “對啊,你倒是消息靈通啊!他們約在今晚九點,也不算很晚。”
  
  “但X大學的湖邊,人煙稀少。”
  
  “所以才安全啊,打劫應該去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吧。”林喜見理所當然地笑了笑,卻讓何立威有些內疚起來。
  
  畢竟,這一次的稿子是為了還他的私人人情債。

  何立威也低頭喝一口咖啡,道,
  
  “我陪你。”
  
  “啊?”
  
  “我是說,今晚我陪你一起去收集素材。”
  
  責編大人難得溫柔體貼一番,讓林喜見頓時惶恐得不敢拒絕。

  並且拒絕也沒用,何立威固執起來,可是讓林喜見完全沒轍的。他說了八點半在喜見的宿捨樓下等,就是八點半在宿捨樓下等!不容反駁,沒得商量!
  
  等等,林喜見皺眉道,
  
  “何立威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在哪一幢宿捨樓?我和你們出版社簽合同的時候,只寫了家庭住址和學校名稱吧!”
  
  何立威淡淡一笑,
  
  “不做一點調查功夫,怎麼做你的責任編輯。”
  
  “你是編輯!你不是柯南啊!”林喜見心中的羊駝奔跑得更歡樂了。
  
  ……
  
  當晚八點半剛過,林喜見下了宿捨樓,就遠遠地瞧見了何立威站在附近的樹下等她。

  漫漫夜色中,他手中點著一支煙,一絲橘紅色的火苗讓林喜見一眼就確定了他的位置。
  
  見林喜見走了過來,何立威滅了手中的煙。林喜見擺擺手,說,
  
  “其實我不介意的。”
  
  “……我只是因為剛好抽完了一根而已。”何立威目無表情地說。
  
  林喜見嘴角抽搐,忽然就有些不滿道,
  
  “你不怕給你負責的作者我吸入太多二手煙,導致我腦細胞枯竭,寫不出你要的稿子?”
  
  “不怕。你自己說的,只有你腦子不正常的時候才能寫出像樣的作品。”何立威依舊目無表情。
  
  林喜見無奈地笑了笑,不與他多加爭辯,領著他往X大學的湖邊走去。

  X大學也是市內出了名的風景大學,小橋流水,假山湖畔,造就了無數對情侶,也成就了不少浪漫的告白和分手。
  
  林喜見和何立威一前一後地走在校園的夜幕中,八點半過了,大學的最後一堂課也放了,到處都沒什麼人。偶爾有人從圖書館或超市裡走出來,見路燈紛紛亮起,也都加快了腳步。
  
  林喜見縮了縮脖子,有點冷,
  
  “最近打劫的新聞多了,才八點半,學校裡的人就這麼少了。”
  
  何立威點了點頭,“但你的班長蘇麗玲還是要約男朋友見面。”
  
  “戀愛中的女人,寧可被打劫都要出來和男朋友說個明白的。你不懂吧!”
  
  “女人的心思,我怎麼可能懂過你。”
  
  兩人走著走著,湖水淡淡的氣息彌漫過來。林喜見在十多米外停住了,拉著何立威在一處小樹林的大石塊後躲了起來。看看手表,才八點四十多分。林喜見於是搓著手耐心等待著,卻忽然覺得手心裡微微一暖。
  
  居然是何立威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罐熱飲咖啡,塞在她的手心裡。

  林喜見心中一動,愣道,
  
  “這個,也能報銷的?”
  
  “當然。有超市的收銀條就可以。”何立威點頭。
  
  “哦!那我不客氣了哈!”林喜見嘻嘻笑起來,也不喝,只是抓著金屬罐子不斷地取暖取暖,“誰料到湖邊居然這麼冷……”
  
  何立威其實也覺得有些冷,但超市只剩了一罐熱飲咖啡,他便買給了她。

  瞧著她抱著咖啡還有些哆嗦地跺著腳,何立威不禁地問,
  
  “原來你寫小說也滿辛苦敬業的啊。”
  
  “你該不會以為我全部的故事都是坐在電腦前瞎想的吧。”林喜見笑笑。
  
  “……”難道不是嗎?
  
  “喂……別的言情小說作者我可不知道,我的話,若不認真收集題材,可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的……啊噓!輕一點,人來了!”
  
  林喜見忽然和何立威靠近了一點,偷偷指著前方不遠處,果然,蘇麗玲一個人走了過來。她在大石塊前面站定了,左右張望了片刻,只見另一個男孩子也從附近走了過來,停在了蘇麗玲的面前。

  大石塊後躲藏著的何立威頓時有些緊張。畢竟是偷聽別人談話,從小正直的他怎麼忽然就干起了這麼沒品的事兒?
  
  卻見身邊的林喜見甚至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錄音筆!

  還是很高清很貴的那一種!

  十分老練地按下了,一臉認真。
  
  何立威頓時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興許此時此刻,他對這個不靠譜作家囍見的評價,要改變了呢……

  她興許,是靠譜得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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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4:52 PM

三、
  
  從小到大,何立威都是個好好孩子,好好學生,好好先生,好好編輯。

  他自認為行得正站得直,也就是所謂的平時一直在攢RP。

  但自從接手了囍見這個言情小說作家之後,他催告要用纏的,用騙的,用蒙的,現在還和她一起同流合污地偷聽人家小情侶的隱私對話!
  
  人生無常啊!

  一時之間,何立威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百感交集。
  
  湖畔的大石塊前,蘇麗玲和男孩兒站在一起,先是一陣彼此的沉默不語,隨即竟是蘇麗玲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傳來。看來是一場苦戀。
  
  蘇麗玲泣聲道,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終於肯來了……我本來打算今晚你不來,我就一直一直等下去……”
  
  “你在電話裡說了,這是我們倆最後一次單獨見面,所以我才來赴約的。”男生的聲音卻顯得十分冰冷。
  
  “是啊,是啊……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但是以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見面的機會!比如再過幾個月,春節的時候,我們又會見面的……五一長假的時候,我們也會再見面……十一國慶的時候,舉家出游,又會和你在一起,多痛苦……”
  
  “但那時候還有很多親戚,三叔的兒子,二嬸的女兒。”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縱然有這麼多人在場,可是我眼睛裡看見的只有你!”
  
  何立威聽著聽著,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聽見男生輕輕咳嗽一聲,好似在重新提醒蘇麗玲,
  
  “你說過的,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了。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嗎?”
  
  蘇麗玲沉默了一會兒,喉頭裡翻滾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她說,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常常背著爸爸媽媽,偷偷跑出來和你玩。那時候,你住得和我很近,你寧可放棄和弄堂男生們一起玩打仗游戲,也願意過來陪我過家家,你做爸爸,我做媽媽……”
  
  “麗玲,你別說了。”男生的聲音軟弱了不少。
  
  “再長大一些,讀小學的時候,你幫我教訓偷走我零花錢的同班男生,你還不許喜歡我的男生拉我的小辮子,常常買雪糕請客和我要好的女生吃……”
  
  “麗玲,別……”
  
  “如果我們彼此是陌生人,這般一起快樂地長大,我們應該是被稱之為‘青梅竹馬’吧!”
  
  “……”
  
  “可偏偏,我們不是陌生人……小時候我還能很驕傲地對朋友介紹‘這是我表哥’,但越是長大我就越是痛苦……表哥……哥哥……為什麼我們是親戚!為什麼我們一起長大卻不能在一起!”
  
  “麗玲,夜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和你單獨見面了!你有女朋友了我是知道的!你不想我再打攪你我也知道!”蘇麗玲哭得越發傷心,
  
  “可我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舅母很開心地告訴我,說你帶女朋友回家吃飯的時候,我一邊臉上在笑,心裡就像有刀子在攪……”她深深地吸一口氣,才又說道,
  
  “有一天,我看了一本言情小說。女主角穿越時空來到古代,邂逅她的愛情……我也好想穿越時光回到古代……好像回到一個,表妹可以嫁給心愛的表哥的時代……”
  
  “麗玲你別說了!”
  
  何立威聽著男生漸漸低沉的聲音,他明白,這不是蘇麗玲的單戀,這是一場雙方都痛苦的絕戀。他不由覺得鼻子陡然一酸,可冷風一陣兒,他居然忍不住地輕聲打了個噴嚏!
  
  “阿嚏……”
  
  雖然何立威已經克制得極為小聲,但靜謐的湖畔還是被這一聲唐突的噴嚏給打破了!

  林喜見頓時一臉殺人地望著何立威,而大石塊前傷心絕望的情侶也被嚇得大驚失色!
  
  蘇麗玲顫聲道,
  
  “有人在……”
  
  男生沒多話,但兩個人的腳步聲表明了,他們正在黑暗中摸索尋找,到底是誰躲在了夜晚九點多的湖畔樹林裡。
  
  該死!這可怎麼辦!林喜見一臉猙獰。

  此刻若是轉身逃跑,更容易被發現,且樹林裡磕磕絆絆的,一不小心就會被蘇麗玲追上,瞧見了。但躲著不動,蘇麗玲也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到時候該怎麼解釋?

  嗨,班長,好巧啊!你也是和表哥來湖畔約會的嗎?
  
  啊啊啊,當紅言情小說作家囍見,大危機!

  聽著腳步聲漸漸往大石塊後尋來,林喜見看著身邊的何立威,對方已經一副視死如歸,被抓就被抓的表情了。
  
  三十歲的男人都是這麼靠不住的嗎!怪不得沒有女朋友!林喜見怒而想。

  但幸而,當紅作家的腦子在高速運轉之下,還是想出了一條辦法。

  雖然這個辦法……很冒險……但沒時間了!就試一試吧!
  
  林喜見於是一把抓住何立威的風衣外套,趁著何立威發愣,三下兩下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

  何立威的眼裡寫滿了錯愕,對於林喜見的忽然獸性大發,居然感到一絲恐懼。

  他用眼神問她,“你想干嘛!”

  林喜見頓時也用眼神回答他,“別廢話,脫啊!”
  
  說著,她手腳麻利地連何立威的襯衫也不放過,扯得亂七八糟的,露出何立威隱隱約約的腹背肌肉。再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了丟在地上,頭發扯扯亂。
  
  此刻的何立威被林喜見嚇得已經不知所措,任由她擺布了。

  聽著蘇麗玲的腳步聲已經明確無誤地繞到了大石塊的後面,林喜見陡然掐著嗓子發出了一陣風~~騷到不行的低低呻~吟~聲,
  
  “啊……啊……啊……”
  
  如此忽然的變故,讓何立威的臉都有些紅了。但他隨即也明白了林喜見的辦法,於是也豁出去地一把抱住了林喜見,把她的腦袋往自己凌亂的襯衫裡藏,嘴裡也努力地發出風情的叫聲,
  
  “呀……呀……呀……”
  
  蘇麗玲循著聲音探去,隱約見到地上是丟得亂哄哄的外套,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抱在一起依依呀呀個不停。蘇麗玲於是立刻瞪大了眼睛,退了出去,拉著她的表哥道,
  
  “居然是有人打野戰,好惡……這麼冷的天,在湖邊……真有情趣……我們走吧……”
  
  直到蘇麗玲和表哥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林喜見才從何立威的懷裡一頭鑽出來,大口大口地喘氣著,紅撲撲的小臉笑嘻嘻道,
  
  “啊哈哈,成功啦!”
  
  何立威受的刺激頗深,一時之間懷抱空了,他愣得好一會兒,才哆嗦著撿起外套穿起來。

  整整衣衫,看著笑得一臉喜悅的林喜見,何立威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林喜見全然不覺,拍拍何立威的肩膀,
  
  “編輯大人好聰明啊,一下子就配合到位了!幸好沒被揭穿是我躲著偷聽,不然你的萬字雜志稿子,我可怎麼把班長大人的絕戀故事寫出來啊。”
  
  何立威也趕緊提醒自己,為了工作為了工作,於是也漸漸冷靜下來。撿起林喜見的外套,遞給她,說,
  
  “快穿起來,生病了一樣不能寫稿子。”
  
  林喜見笑著穿上,拍了拍褲子口袋裡的錄音筆,說,
  
  “走吧!順利的話,兩個禮拜之後就可以給你了。喂,你記住了,從此以後……”
  
  “我不是癡呆,我記得很清楚。不准威脅你,不准催你稿。”
  
  兩人說著說著,何立威送了林喜見回到宿捨樓下,見她歡天喜地地上了樓,自己才慢悠悠地在月光下回家去。
  
  ……
  
  兩個星期之後,難得守信用的作家囍見真的傳了稿子給責編何立威。

  行者難得見丸子一二三的頭像亮著,得意洋洋地穿了文檔過來,還不忘說一句,
  
  “何先生,你答應我的事兒,記住了啊!”
  
  行者笑了笑,抽了一張面紙狠狠擦了擦鼻涕,回復道,
  
  “記住了。那我先交給雜志審審稿子。”
  
  沒錯,自從那個湖畔的激情之夜後,素來健康強壯的何立威就開始身體不適。

  從第一個星期的輕微頭疼加噴嚏,到第二個星期忽然爆發的鼻涕眼淚外加發燒,何立威覺得自己為了這份雜志稿子付出了實在太沉重的代價。
  
  他轉手把稿子轉發給朱曉曉,朱曉曉在qq上驚訝道,
  
  “三個月的期限,你卻在一個月之內就把初稿給我了?何立威,看來你真的把囍見搞得服服帖帖的呢!”
  
  “得了吧你。這種事情來一次就要我命一次。我欠你的人情,還清了啊。”
  
  “那是那是,還要多謝你呢!”朱曉曉回復一個大大的笑臉。
  
  任務完成,何立威果斷地下了線,關掉qq。

  今早吃的感冒藥好似完全沒有效果,低熱不散,頭疼欲裂,只有林喜見交稿的事情讓他小小開心了一下。看來,是應該請假回家休息了。
  
  何立威卻不知道,遠在城市的另一邊,X大學女生宿捨裡的林喜見也正翹課了,窩在被窩裡,一張張紙巾地擦著鼻涕,頭暈腦熱地詛咒著何立威,下次不准再幫她亂接活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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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4:57 PM

四、
  
  十一月過去。

  因為作者囍見勤奮的交稿奇跡,在十二月初的出版社例會上,責編何立威受到了老總宋十江的極高評價。朱曉曉見最老大難的問題也迎刃而解,順勢提議《潮流愛情》的特刊趕在春節之前提早出刊,而囍見的那篇《穿越時空》自然也是印在封面最顯赫的位置。
  
  這篇故事朱曉曉審過了,除了讓手下編輯改動了些許詞句和連篇的錯別字之外,沒有過多修改。自然也沒有麻煩到漸漸冬眠起來的林喜見。

  朱曉曉甚至對這篇《穿越時空》特別有好感,對何立威說,
  
  “女主角最後說的那句話‘如果可以穿越時空回到古代,回到一個表妹可以安心地坐上大紅花轎,在高堂之前把手嬌羞地伸給表哥的年代,那該多好。’真是特別感人……雖然兄妹題材的言情故事很多見,但林喜見的這一篇很成功。”
  
  當時湖畔的一幕也著實感人,林喜見的文字能力也似乎比《若夢浮生》時更好一些。

  何立威也看過了稿子,心想宋十江抓著林喜見不放,覺得她是好苗子,興許是有些道理的。
  
  不過宋十江在贊揚了何立威之余,也暗示他,年後新春,出版社的新一輪選題計劃就要出爐。
  
  “若是囍見《若夢浮生》的姐妹篇稿子能在明年春天出版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十江無比溫柔的一句話,實則卻是在狠狠鞭策何立威:趕緊去搞定她,推倒她,搞定她,推倒她!
  
  明年春天啊,何立威艱難地笑了笑,咽了咽口水。

  才答應了那個丫頭不再催她稿子,還放養了她半個月的清閒日子。這下,他再找什麼借口去逼她把姐妹篇的稿子交出來,這可是個廢腦細胞的任務呢!
  
  ……
  
  例會結束,他回到辦公室裡,登陸qq,就瞧見丸子一二三的頭像笑瞇瞇地亮著。簽名檔改成了:期末考試,你怎麼有臉存在於這個美好的世界上!
  
  何立威哀歎一聲,這個節骨眼兒上再逼迫她寫稿子,似乎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呢。
  
  而自從責編何立威和作者囍見建立了不威脅不催稿的良好契約之後,丸子一二三見到行者上線,也不會鴕鳥一樣地把自己埋在隱身裡。
  
  反而,今天丸子一二三見他上線了,還向他發了個笑臉,開開心心地問候道,
  
  “何先生,早啊!”
  
  不早了,都快十一點了。
  
  “你該不會是翹課了一直在睡懶覺吧!哪兒有人十一點還說早的。”行者回復道。
  
  “今天上午沒課啦!下午開始才有課。”
  
  “這樣啊……”行者琢磨著,怎麼也應該了解一下囍見的創作進度吧!順便把宋十江的意思婉轉地表達一下,這應該不算催稿吧。
  
  當然,直接在qq上和她說,她一定會頓時尖叫一聲然後斷線了事的。所以何立威還是繞著圈子地說,
  
  “下午才有課,那麼中午我來得及和你一起吃個飯嗎?”
  
  “咦,你家老總又叫你對我好一點啊!”
  
  “不是老總,是收了你萬字稿子的雜志編輯。說謝謝你,只要我請客你吃飯的,她給報銷。”何立威已然習慣了隨口扯謊。
  
  “那好啊!”林喜見發來一個大大的笑臉,“麻辣辣火鍋,一點見如何?我雖然下午有課,但是文學史鄧老師的課真是又臭又長又無聊,鄧光光平時也基本不點名,所以去的人很少。”
  
  “那你是打算翹課咯?一直翹課可不好,不是要期末考試了嗎!”
  
  “下個禮拜才開始劃考試范圍。不著急。萬一有變化,去上課的朋友會手機通知我的。還是火鍋重要啦!責編大人和雜志編大人,好人有好報!”
  
  這個不靠譜的丫頭喲!

  何立威無奈地,只能趕緊收拾東西,和特地翹課與他吃飯的林喜見見面去。
  
  他到麻辣辣火鍋的時間早一些,所以先進去占好了位置,開始研究菜單。

  其實林喜見很少會遲到,但愛睡懶覺的毛病很嚴重,常常把中午當清晨,所以何立威也不指望她能准點到。
  
  他翻過一頁菜單,回憶著最近看的不少養生節目都說菌菇類有營養,打算點個菌菇拼盤。而林喜見這個無肉不歡的姑娘,新西蘭肥羊肉自然不會少的,不如先幫她點起來吧。才想著,坐在何立威身後一桌人的對話,無意地飄進了他的耳朵裡。
  
  “現在這群學生太不像話了,哪兒還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模樣?是應該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了!”
  
  何立威扭頭瞧了一眼,是一位青年男子伴著一位長者,桌上的菜餚已經吃得差不多,正喝著茶水閒聊。比較特別的是,那位長者稀疏的頭頂讓他有些顯眼。而青年男子則繼續憤憤道,
  
  “鄧教授,他們甚至還給你起外號,叫……叫……”青年不好意思說出口。
  
  長者倒是坦坦蕩蕩又郁郁道,“我知道,鄧光光。還說我的課又臭又長又無聊。學生的出勤率也是最差的。”
  
  “鄧教授您可千萬別在意。”青年男子趕緊安慰。
  
  何立威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菜單。原來身後的半光頭長者,就是林喜見的文學史老師鄧教授啊。

  只聽鄧教授慢條斯理地說,
  
  “所以,我才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小張,校園通訊網上的考試通知,你發布了嗎?”
  
  “上午剛發布的,所以應該還沒什麼學生注意到。”小張陰陰一笑,“下午的文學史課忽然突擊測驗,分數還要占學期成績的一半。那些習慣逃課的學生,就算期末考一百分也彌補不了了。”
  
  “就算僥幸今天來上課的,平時不聽課也肯定無法及格。且一進教室就不准擺弄手機,不准他們通知那些逃課沒來的。一點半一到就不准遲到的人入場,而當天沒有補上正軌請假條的,統統不准補考!”
  
  “教授,你想得真周到。”小張頻頻點頭。
  
  “叫他們再逃課!叫他們再給我起外號!我要他們統統掛科!掛科!掛科!”鄧教授咬牙切齒,“小張,走了。”
  
  那兩人似乎已經結賬,說走就走。

  何立威愣了一會兒,瞧著鄧教授步步生風地走出火鍋店,這才想起事態嚴重。

  林喜見那丫頭是不是說了下午要逃課?還是因為自己拿請客火鍋做引誘?
  
  何立威念及於此,頓時就坐不住了。他看了下手表,一點十分了,可林喜見還沒到。

  他趕緊就走出了火鍋店,一路往校園裡走去,一路打電話給林喜見。

  興許是因為喜見見已經遲到,怕被何立威念叨,所以她居然遲遲沒有接電話。
  
  “麻煩的丫頭……”何立威掛斷了,又打,還是不通。於是趕緊留了個短信給她,
  
  “火鍋取消。下午的文史課要測驗,重要,速速趕往教室,切勿遲到。”
  
  也不知她會不會看見。何立威擔心地想著,忽然瞥見不遠處,鄧教授和校長從超市走出來,進了一號教學樓。他不禁緊緊尾隨教授,也進了教學樓。
  
  一路跟蹤,他到了文學史課的教室門口。往教室裡望一眼,學生堆裡依舊不見林喜見的身影。

  再打電話給她,依舊不接,急死人。再發短信給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

  此刻是下午一點二十五分了,居然陸陸續續有學生氣喘如牛地趕進教室,邊走邊說,
  
  “還好瞥了一眼校園通訊網,鄧光光也太陰險了吧!”
  
  何立威不由地捏一把汗,眼見著教室越坐越滿,同學們紛紛抓緊最後的時間用手機奔走相告。而講台上的鄧光光則陰笑著把玩著一疊考卷,身邊的小張下了講台道,
  
  “好了好了,手機全部收起來!包包放到講台上來!現在正好一點半,開始考試了……門口那個同學,你是進來還是不進來?”
  
  門口的……同學?

  何立威呆了片刻才發現小張指的是他,隨即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他的腦袋。

  行!就這麼辦吧!
  
  何立威淚流滿面。

  誰叫我是她的責任編輯呢……

  何立威想著,於是悲壯地走進了教室,坐在了不顯眼的最後一排角落裡。

  拿到從前排傳下來的考卷,聽見前排學生一浪又一浪隱隱的哀號之聲,何立威向隔壁桌的同學借了一支筆,隨即悲壯地在考卷上寫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名字。
  
  新世紀的責任編輯啊,不僅僅要催稿催文,還要幫他的作者參加文學史的考試!

  當下課鈴響起,他交了卷子,把筆還給隔壁桌的同學,順便幫她撿起了掉落在地的橡皮。
  
  “謝謝你,同學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沒在文學史課上見過你啊!”那女孩看著他,滿面疑惑。
  
  “不必客氣,我叫林喜見。”何立威灑脫笑了笑,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
  
  教學樓外,何立威剛一現身就被一個蠻狠的黑影一把抓住,死死拖到角落裡。

  何立威穩住腳步,見居然是眼淚汪汪的林喜見舉著手機,顫抖地問他,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考考考試已經結束了嗎?”
  
  “考試已經結束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發短信也沒看見嗎?”何立威問她。
  
  “我出門的時候忘記帶手機了啊。在麻辣辣傻呆呆地等了好半天,於是回了宿捨想拿了手機狠狠罵你一頓。才看見了你的短信,就急趕慢趕地過來了……啊啊啊我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和鄧光光,啊不鄧大教授道歉去!”
  
  “不用了啦。”何立威偷笑著攔住好似末日一般的林喜見。
  
  “別攔住我!媽媽說過的,掛科的話就再也不給我零花錢了!”
  
  “那你勤快地寫稿不就得了……再說了,林喜見的考卷已經交上去了。”
  
  “別攔著我……咦,你說什麼?”林喜見錯愕得瞪著他,卻見三十歲男人一臉詭異地笑了起來。他說,
  
  “我說,林喜見的考卷已經交上去了啊。你們文學史的內容考得還真簡單,分明是初中生水平的題目,你那個鄧光光教授還真沒什麼料呢。”
  
  “啊……等一等,你給我解釋清楚!”林喜見隱約明白了過來,歡天喜地地好似一只小白兔一般,蹦躂在她親愛的責編身邊。
  
  何立威也不多說,只是笑著往教學樓外走去,邊走邊說,
  
  “三十歲了還被人當學生,感覺真不錯……還有喲,林喜見小姐,你欠了我一個人情!人情債,用稿償吧!”
  
  “咦……你說過不威脅我,不催我稿的!”林喜見追上他,抗議道。
  
  “我哪有威脅你,也沒有催你稿。只不過幫你解決了大危機的我,你忍心看著我因為作者囍見拖稿而被老總扣光年終獎嗎?”何立威扮得楚楚可憐,信口開河。
  
  “真……真的會這樣嗎……”林喜見已經半是動搖了。幫忙代考的巨人恩情,要她可怎麼還啊!
  
  “那麼這個星期天之前,給我三萬字的開頭吧!”
  
  “喂!我還沒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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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02 PM

五、

  正當林喜見在考慮著可不可以向責編大人討價還價之時,在班級中流傳開來的一個爆炸性新聞頓時讓林喜見覺得,稿償算什麼呀,肉償都償不清了啊!
  
  “就是這樣的,萬分謝謝你,讓我這個班級小透明一下子成為了文學史小測驗的第一名。以上,奉獻《若夢浮生》姐妹篇的開頭五萬字,請責編大人笑納。”星期天的晚上,丸子一二三老老實實地呼叫行者,在qq上把文檔傳送了過去。
  
  行者明顯愣了一下,沒料到丸子一二三雖然對於交稿一事總是撒潑耍賴能拖就拖,但此刻卻如此乖巧,讓人驚喜得想跳草裙舞。
  
  “我該說一聲,多謝嗎?”行者回復。
  
  “不用。反正接下來的三五個月裡你都不會看見我交稿的。”丸子一二三回復。
  
  行者不由笑了笑。

  何立威躲在電腦後,想象著林喜見為了這五萬字絞盡腦汁的模樣,心想之後的個把月裡還是放過她吧。讓她安心地過了期末考試才好。
  
  ……………………
  
  這一天,老總宋十江給何立威派了個任務。新年將至,潮出版社的官網上要幾個知名作者的新春賀語。囍見作為出版界的奇跡,全年潮出版社銷量第一的作者,對於祝福出版社的任務自然是責無旁貸。
  
  何立威於是打電話與林喜見約時間。早上十點半的光景,一個電話過去,不出所料,是林喜見一副還沒起床的聲音,
  
  “喂,何先生,早啊。”
  
  “十點半了還叫早嗎?你該不會又翹課睡懶覺了吧!”
  
  “才沒有呢!”林喜見陡然清醒,經過上次鄧光光的報復之後,誰還敢在期末考試前翹課啊,“今天全天都沒課。”
  
  “正好,我有事找你,想請你幫出版社寫個新春賀語。”
  
  “咦……”林喜見這個怕麻煩的丫頭,很明顯地露出了不情願的聲調。
  
  何立威就趕緊堵住她的話頭,說,“我中午就來X大學找你。保證十分鍾就搞定。”
  
  “好吧……不過,中午我和朋友會去圖書館復習。”
  
  “那我去圖書館找你。”何立威道,又補充,“保證不會打攪到你和你的朋友。”
  
  “不如這樣吧!”林喜見的聲音卻忽然跳躍了起來,“圖書館過了午後很難占座,不如你先去圖書館,幫我和朋友占兩個座位?要連在一起的喲!”
  
  天啊!何立威一頭黑線,無限蔓延中!

  新世紀的責任編輯,要催稿,要代考,居然還要幫忙去圖書館占座位!
  
  但生怕她反悔不肯寫,何立威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這下,連個安生午飯都沒得吃了,他趕緊就早早到了X大學,進了圖書館,果然到處都是前來吹空調,順便復習的學生。
  
  座位自然很難找,要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就更難找了。

  何立威在樓上樓下轉悠了大半天,才看見只有一個女生的邊上有個空座位,座位上還擺著個書包。

  怎麼辦?就此打退堂鼓嗎?

  何立威冷靜地思考了片刻,終於決然地邁向那個女生。
  
  “請問,這裡有人嗎?”何立威盡量和顏悅色地詢問。
  
  那女生很不耐煩地從筆記本上抬起頭來,一看到是一位頗為挺拔的帥哥,立刻就變了臉色。殷勤地移開了書包,微笑道,
  
  “沒人沒人,你坐吧。”
  
  何立威笑著坐下了,從包裡掏出記事本,佯裝地翻看記錄起來。

  還時不時地與女生攀談幾句,
  
  “你是什麼學院的?”
  
  “你在復習什麼學科?”
  
  “你的筆記記得真好看。”
  
  “哦,那個教授那麼凶啊。”
  
  那女生被聊得面帶紅暈,原來上圖書館復習也能遇到桃花啊!還是一朵看上去頗為成熟的帥哥桃花!女生正心花怒放,把功課都放到了九霄雲外。何立威也竭力和她搭訕著,搭訕著,眼見手機上來了林喜見的短信,
  
  “你占好位子了嗎?我和朋友這就上來了!”
  
  何立威立刻回復短信,“上圖書館二樓,閱覽室第三排第五個和第六個位置,一空出來就馬上落座。”
  
  回復完,他繼續熱情四射地和女生攀談,眼角卻偷偷注視著閱覽室的入口。不多久便看見林喜見拉著個女生進門了,左顧右盼地望著。
  
  何立威頓時變了臉色,伸手把自己的側臉遮住。女生好奇地問,
  
  “你怎麼了?”
  
  何立威就湊近她耳邊說,悄悄地說,“那個現在正進來的,是我的前女友。我們分手的時候,她無理取鬧,弄得彼此很不愉快。我不是很想和她打招呼。”
  
  “這樣啊……”女生體恤道,帥哥本來就多情感糾葛啦。
  
  眼見著林喜見張望一番,尋到了何立威的方位,正往這兒走過來。何立威裝得驚嚇,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手,急切道,
  
  “該死!她不是要來找我麻煩吧!我們還是走吧,去別的樓層復習。”
  
  “好……好……”
  
  女生被帥哥抓著手,紅暈更甚,一起逃跑的浪漫感讓她趕緊點了點頭,就起身背起書包和何立威離座了。

  離開前,那女生還意味深長地望了林喜見一眼,鬧得林喜見很不明白。

  但林喜見還是瞅准了空位,和朋友趕緊落座了。一坐下,朋友武洛林就狐疑地問,
  
  “喜見,怎麼那兩個人一看見我們就走了啊。那女孩臨走時,好似還瞪了你一眼。”
  
  林喜見樂呵呵地攤開書本筆記本,心想那狡猾的何立威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呢!
  
  ……
  
  十分鍾後,順利找借口甩掉了女生的何立威,和林喜見在閱覽室外的走廊碰了頭。

  林喜見簡單聽何立威說了占位子的過程,笑得前俯後仰,誇何立威還真是有兩把刷子!

  何立威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他總覺得從前的自己是多麼正派,自從遇到了林喜見這個姑娘,自己怕是同流合污了吧!
  
  何立威從包裡掏出有出版社LOGO的簽名板,說,
  
  “總之你寫完了,我干什麼虧心事兒都有回報了。”
  
  林喜見一瞧見簽名板上碩大的“潮出版社”,趕緊搶了過來,倒扣在身上。挑眉道,
  
  “這兒這麼多人,你想揭我老底不成?”
  
  何立威四下瞧了瞧,連走廊的休息椅子上都坐滿了前來吹空調復習的學生,就說,
  
  “這兒到處都是人,你在哪兒寫都會被看到的。”
  
  林喜見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道,
  
  “行了!我有辦法!”
  
  何立威看著她燦爛的笑顏,直覺覺得,那一定是個餿主意。
  
  果然,林喜見帶著何立威徑直走到了圖書館的……廁所前。

  只見她哼著小曲兒抱著簽名板走進了女廁所,十分鍾後就出來了。得意洋洋地把簽名板還給了何立威,上面已經寫好了祝福語,
  
  “祝潮出版社越辦越出色,越辦越給力。囍見。”
  
  這字丑得天怒人怨也就算了,何立威猶猶豫豫地接過了,問道,
  
  “你在哪兒寫下的?”
  
  “女廁所裡啊!找一間進去了,鎖上門,墊著抽水馬桶的水箱蓋子寫的,還不賴吧!也絕對沒人瞧見喲!”
  
  天啊地啊蒼生們啊。

  出版社的新春祝福語,居然是這個不靠譜的當紅作家,墊著抽水馬桶的蓋子寫的。

  來年的潮出版社不會遺臭萬年到倒閉吧……
  
  何立威頓時滿面黑線,林喜見卻完成了任務,歡天喜地地與他告別,想回去復習,
  
  “拜拜,何先生!”
  
  說完,一溜煙兒地蹦躂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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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05 PM

六、

  就算是墊在抽水馬桶蓋水箱上的新春祝福語,但畢竟還是新春祝福語,更何況是當紅言情小說家囍見的親筆題詞。

  於是沒過幾天,潮出版社的官網上就掛出了年度銷量前幾名作家的新春賀語。行者在qq上叫丸子一二三瞧一瞧,那小妮子隔了十分鍾回復行者,
  
  “喂,何先生,你不是我的責任編輯嗎!你不是有義務維護我的形象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行者其實一早就猜到了,但就是逗她自己去說出來。
  
  “你為什麼不讓美工把我的字p得好看一點再擺上去啊!”丸子一二三發了個怒火沖天的委屈表情,頓時占滿了行者的電腦屏幕。
  
  何立威在電腦前笑了笑,喝了口咖啡,悠哉地回復道,
  
  “若是你的一張照片,我還能讓同事ps一下,把眼睛pp大,腰pp細,胸pp大。但你有聽說過把字p得像樣的嗎?”
  
  “……那你起碼,選另一張難看一點地擺在我邊上啊!”丸子一二三依舊抗議道。
  
  “你看看掛上去的作家手筆,除了你之外,還能誰稱得上難看?”
  
  丸子一二三頓時沉默了。何立威笑得咖啡都卡在喉嚨裡。
  
  ……
  
  新春來臨之前,何立威在出版社忙碌著年末的收尾功夫,而林喜見在X大學忙碌著她的各科期末考試。
  
  原本以為近期不會怎麼碰面的兩個人,卻因為何立威在年末的最後一項工作,出其不意地幾乎天天都能碰面。
  
  “下學期X大學和我們出版社有一個聯合活動,也就是贈書給你們圖書館,請幾個知名作家來你們大學做講座之類的。我今天是來和你們校領導確定贈書目錄的……”
  
  在梧桐樹大道下與林喜見不期而遇的何立威如此解釋,
  
  “所以林喜見小姐,你放心,我不是來催你稿的。”
  
  林喜見這才放心地笑了笑,又好似聽到了爆炸性的新聞,驚喜道,
  
  “你認識我們校領導?”
  
  “幾面之緣。”
  
  “那有門路拉我入黨嗎?或者提拔我進個學生會做個干事什麼的?要不直接讓我過了四六級?”
  
  對於夢幻的言情小說家的想象力,何立威欽佩不已地說,“你怎麼不說直接讓你畢業了,還包分配包工作順便把婚姻都給你包了?”
  
  “哎,我就隨口一問啦。”
  
  “其實,可以啊。”何立威轉了個語氣,如是說。
  
  “真的?”林喜見頓時欣喜不已。
  
  “但是,你要我怎麼介紹你?當紅言情小說家囍見?”何立威偷笑,“我看見你們圖書館進了二十本《若夢浮生》,但登記預約的人依舊不斷。校領導要是知道這個暢銷作者是自己學校的學生,別說入學生會了,可能整個文學社都交給你打理了。”
  
  “那還是算了吧……”林喜見訕訕地扭過頭,走了幾步,又賊笑兮兮地問他,“喂……真的進了二十本,而且統統借出去了?”
  
  何立威垂頭瞧著她小人得志的笑顏,點了點頭,道,
  
  “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女作有多紅吧!”
  
  “其實有悄悄地問過百度姑娘啦,只是自己學校都進了自己的書,感覺真不錯。”難得林喜見抿嘴一笑,嘴角爛漫出天真驕傲的滋味,而不是拖稿時的耍無賴,也不是犯迷糊時的傻氣。
  
  何立威不禁看得呆了些。

  少女這玩意兒,還真是多方面的啊。
  
  “你這就回去了?”林喜見轉而又問他。
  
  “會待到晚上,和另一個校領導還有事宜要確定。你們學校的部門太多,手續太復雜。”
  
  “咦,那不如再幫我去圖書館占個座位?我回一次宿捨拿書,馬上就去了。”
  
  何立威想了想,回答道,“也好,我下午也能在你們圖書館消磨下時間。”
  
  “責編大人大好人!”林喜見心花怒放。
  
  “這句話你說太多次了,我聽著已經沒有激情了。”
  
  ……
  
  雖說聽著已經沒有激情,但老實說,還是有一點受用。

  所以何立威在路口和林喜見分開之後,就去了圖書館盡到自己‘責編大好人’的義務,幫那丫頭占個座位。
  
  卻不想期末考試咄咄逼人,圖書館裡的盛況比上一次何立威來時有過之而無不及。烏泱泱的人群哪怕一個個都睜大著呆滯的雙眼,看不進面前的筆記,但依舊一個個死死霸占著座位,大有不打烊不走人的熱情。
  
  也難怪,外頭教學樓的實習教室都天寒地凍,而圖書館裡暖風吹得徐徐,自然舒服得多。且筆記看得無聊了,隨手就能抓一本小說消遣。
  
  何立威見一個姑娘已經不務正業地把言情小說擺在了課本之上,不禁搖了搖頭。

  這架勢,哪兒還有座位啊!
  
  但是,他是她的責編啊!

  且他是她的大好人責編啊!
  
  何立威想了想,實在不想辜負她的期望,於是走向電梯上了圖書館頂樓。
  
  ……
  
  林喜見回宿捨取了課本和筆記本,隨即一路哼著小曲兒地來到圖書館。才進門就聽見有人在打電話,
  
  “喂喂你們都不用來了,圖書館早就爆滿了。”
  
  林喜見頗為得意,得意洋洋地也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何立威,
  
  “喂喂,我到了。你在哪兒?”
  
  也沒有理由,她就是相信她那狡猾的聰慧的大好人的責編大人,一定能占到座位。
  
  果不其然,何立威在電話裡一派氣定神閒,道,
  
  “上頂樓。門開了之後右拐,靠著窗戶的位置。”
  
  頂樓?

  林喜見愣了下,她來圖書館多次還沒有去過頂樓。頂樓貌似沒有閱覽室啊。

  電梯門一開,她頓時明白了何立威幫她占了什麼座位。惶惶不安地在服務小姐的帶領下來到靠窗的座位上,見何立威擺出一溜兒資料正看得仔細。
  
  林喜見坐下了,說,“喂……原來圖書館頂樓有這麼高雅的咖啡座!無敵校園湖景,這麼好的環境,人怎麼這麼少?”
  
  隨即她一翻價目表,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驚訝道,“一杯咖啡一百塊!麥當勞才十多塊!”
  
  “麥當勞的咖啡座有無敵湖景給你看嗎?再說了,你心疼什麼,和你喝咖啡……”
  
  “可以報銷對吧!你們老總大好人!”
  
  “喂……你別是個人就大好人。”何立威皺了皺眉。
  
  “當然,責編大人是永遠排第一位的啦。”林喜見嘻嘻笑了起來,點了杯價值不菲的熱可可後,就振作精神地翻開筆記本開始溫習。
  
  何立威掃了一眼,她溫習的似乎是古文類的科目。這些條條框框在何立威的眼裡就是初中生水平的常識,卻見林喜見的眼眸裡慢慢升騰起一浪又一浪的糾結。
  
  何立威笑了笑,不理她,專心看起自己的資料來。
  
  不多久,他放下筆記本喝一口咖啡,卻見面前的林喜見正用筆不斷地在本子上塗塗畫畫。貌似很認真呢。何立威不由笑著往她的本子上望了一眼,頓時笑容結塊,一頭黑線。
  
  本子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兩個穿著水手服的美少女畫像,而林喜見小朋友正在專心地畫著第三個的長長頭發。

  何立威輕輕咳嗽了一聲,嚇得林喜見停了筆。
  
  “你是小學生嗎?”何立威皺眉。
  
  林喜見於是苦惱地翻過一頁,又強迫自己專心復習。
  
  何立威繼續專注於工作,而過了一會兒,卻聽見面前傳來一絲絲輕微的震動聲。

  他不得不又一次停下,往前面的丫頭一瞧,她已然把腦袋埋在桌子底下,雙手捧著個手機專心致志地玩起了連連看。
  
  何立威忍無可忍,她不僅僅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更是在打攪他的工作!

  於是在責編大人的盛怒之下,林喜見只好委委屈屈地關閉了手機。
  
  當何立威以為一切誘惑都已經屏退時,十分鍾後,他再一抬頭,卻見林喜見的筆記本疊得高高的,模樣詭異。

  何立威於是冷冷地把蓋在上面的筆記本拿開,只見林喜見不知何時已經藏了一本言情小說在下面。
  
  “你……”
  
  “我我我馬上收起來……”
  
  “你居然……”何立威怒道,“身為潮出版社的簽約作者,你居然敢看敵手出版社的言情小說!”
  
  “咦咦咦,這家星星出版社是你們的對手嗎,我完全不知道?”林喜見趕緊擺出無辜的姿態。
  
  “當然!星星出版社那時也有份和我們出版社爭奪你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改天給你介紹個好一點的腦科醫生……或者神經科……或者雙管齊下。”何立威無奈地搖搖頭,收掉了言情小說,又伸手道,
  
  “書包打開,裡面還有什麼會蠱惑人心的東西嗎?”
  
  “沒有了!”林喜見斬釘截鐵,卻禁不住責編大人由大好人變身為大魔王,只得苦著臉蛋兒地打開書包拉鏈。
  
  何立威頓時滿頭黑線狂飆,怒道,
  
  “漫畫一本,雜志兩本,mp3一個,零食兩袋,飲料三罐!你是來郊游的還是來溫書的?……等等,你居然看我們對手雜志社的雜志?”
  
  “啊啊啊,你們的對手太多了吧!和諧社會,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何立威狠狠白了她一眼,干脆收走了林喜見的整個書包,道,
  
  “把筆記本上的內容都背出來,我再還給你!”
  
  “責編大人你不是大好人嗎?”
  
  “等你安全過關了期末考試,你會感謝我的!現在就開始背誦,從劉希夷開始!快!”
  
  可憐的劉希夷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門子的孽,整個下午都被少女用著幽怨無比的聲音繁復念叨著,
  
  “ 劉希夷……啊《南池》……”
  
  “錯,那是李郢!”
  
  “啊啊啊劉希夷……字子壽……”
  
  “笨!那是張九齡!你中學畢業了嗎!”
  
  “啊啊啊劉希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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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09 PM

七、

  自從劉希夷張九齡等一眾老友被林喜見一番蹂躪之後,林喜見越發清楚地意識到拜托責編占座位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而偏偏林喜見的考前狀態也讓責編何立威越發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
  
  就這麼個破水平,這丫頭該不會入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就掛科吧!

  而掛科的直接後果就可能是,嚴重影響明年春天的寫稿!
  
  作為責任編輯,何立威當然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
  
  隔天上午,依舊無課。

  林喜見在宿捨裡憨憨地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瞧見枕邊一溜兒擺著還沒有復習完的筆記,不禁惡狠狠地抱過被子翻了個身。
  
  捨友武洛林已經穿戴整齊,抓了抓林喜見的被子,問道,
  
  “你還睡?我去圖書館復習了,要幫你占位嗎?雖然不一定能占得到。”
  
  “不用了……圖書館,我有陰影。”林喜見從被窩裡探出一個笑臉,見武洛林出門去了,就望著天花板開始計劃時間,
  
  “一共十個章節的講義,從下午開始背誦,下午五個章節,晚上五個章節。Ok,這樣就全部搞定了!也就是說,我現在還可以多睡一會兒。”
  
  得出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結論,林喜見歡天喜地地打算又入夢鄉。

  腳邊的手機卻忽然鈴鈴作響,林喜見迷迷糊糊抓過,一瞧,不禁嚇得睡意全無。
  
  手機固執地響了好幾下,林喜見猶猶豫豫地還是接了,
  
  “喂,早啊,何先生……”
  
  是了!一大早(十點半)擾人清夢的家伙兒,就是她最近變得越發可恨的責編,何立威。
  
  “十點半了還早。你該不會還沒起床吧。中午我會到你們學校辦事兒,下午一點圖書館見。”
  
  “咦……為什麼又要見面了。你又不是我的大寶,我們何必天天見呢……”林喜見委委屈屈。
  
  “可是,你是我的優樂美啊!”何立威壞笑道。
  
  “什麼意思……”
  
  “這樣,我怎麼能把你捧在手心,方便監視,啊不,監督。”
  
  “何先生……”林喜見呵呵地干笑了兩下,忽然找到了借口,喜道,
  
  “我今天下午其實有課,不會去圖書館溫書喲!”
  
  “林喜見小姐,快摸摸你的鼻子變長了沒。”
  
  “……你什麼意思。”
  
  “我早就調查過了,你們從前天開始就停課復習了。”
  
  “何立威!你是責編!你不是福爾摩斯!”林喜見怒道。
  
  “總之下午一點圖書館昨天的老位子見,不然小心我親自殺到你宿捨樓樓下。”
  
  “你威脅我,威脅我,你居然威……”林喜見怒吼著,可還沒吼完呢,何立威就清脆地掛了電話。
  
  他好像在說,我威脅你,又如何?
  
  啊啊啊,林喜見越發覺得,最近她怎麼大有被責編吃得死死的現象?
  
  ……
  
  於是下午,老時間,老地方,同一片美麗的校園湖景,同一杯溫暖又天價的熱可可飲料,聽上去真是浪漫得不得了!可惜對面對著的男人冷口冷面得好似外頭的寒風,一見她坐落了,就默默地伸出手。
  
  林喜見恨自己和他居然心有靈犀,默契地把書包打開給他檢查,今天沒帶雜志沒帶漫畫連顆糖都沒有帶,手機也關機了,夠配合了吧!
  
  何立威於是滿意地笑了笑,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還不時威懾地敲打下桌面,提醒林喜見不要在筆記本上畫奇怪的美少女。

  林喜見不滿地哼哼著。但雖然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何立威在身邊,復習的效率真的提高了不少。
  
  何立威從電腦前抬起頭,見林喜見已經打著哈欠把整顆腦袋都擱在了筆記本上。他於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抽出她臉頰下的筆記本,幫她抽背了幾道題。
  
  “不錯,今天的效率比昨天高很多。”
  
  “那是啊,昨天通宵溫過一個大概的……明天考文學史,我緊張得要死。都怪你!”林喜見挑眉道。
  
  “怪我?”
  
  “我昨天晚上在超市裡遇到鄧光光,他一把拉住我,笑瞇瞇地說‘這不是林喜見嗎?期待你的好分數啊!’我當場笑得喲,真想一頭撞死!”
  
  “晚上還去超市?不是去買零食吧!怪不得越來越胖了。”何立威目無表情地說。
  
  “喂,你理解的重點是不是有問題啊……再說我哪裡胖了。”林喜見幽怨又心虛地反駁,見何立威把筆記本上她薄弱的題目都勾了出來,還給了她。
  
  林喜見一聲歎息,道,
  
  “何先生,我發現你對歷史啊人文之類的,都熟悉得不得了!”
  
  “那只是一般的常識。”
  
  “我可不覺得鄧光光出的考卷是一般人都能考第一名的。編輯就是編輯,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你是個編輯……”林喜見慢條斯理地說著,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對頭,一抬眼,何立威已經陰森森地看著自己,說,
  
  “哦?那你平時都覺得我是什麼?”
  
  “……是大好人咯!”林喜見哈哈一笑,趕緊埋頭復習。
  
  何立威也跟著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把目光埋到電腦屏幕裡。
  
  ……
  
  時間在專心工作的時候是流轉得很快的,當何立威捏了捏鼻梁重新抬起頭,一看手機,已經快四點多了。
  
  他舒展一下身子,望向面前異常安靜的林喜見,卻見她已經趴在筆記本上睡著了。
  
  何立威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小心地叫來服務員,幫她又點了一杯熱可可,一塊小點心。熱可可端了上來,林喜見的睡顏稍稍顫了顫,隨即她輕輕地道了一句,
  
  “啊……下雪了……”
  
  何立威一愣,停下手邊的工作,於是也望向窗外,真的下雪了。

  雪花三三兩兩地從天空落下,落在草地上,落在湖水裡,落在一對打著傘的情侶腳邊。

  這一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美得如此寧靜,伴著一股熱可可的香氣。
  
  只是何立威沒有想到,這一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居然是和這個丫頭一起度過的。
  
  林喜見慢慢爬起來,不客氣地吃起點心,又玩笑地說,
  
  “何先生不覺得可惜嗎,今年的第一場雪沒和女朋友在一起度過。”
  
  何立威自嘲地搖了搖頭。

  也許女孩子都是這麼浪漫的,今年的第一場雪與第二場雪有什麼區別?

  但,他的確曾經和某個女子一起約定過。

  那時,孫芳知對自己說,
  
  “如果那套書賣得好,今年冬天我就請你去拉薩看雪。當是報答你的知遇之恩。”
  
  何立威搖了搖頭,清醒一下,道,
  
  “我還沒有女朋友。你呢,不覺得可惜嗎?沒有和男朋友一起度過?”
  
  “我也沒有男朋友啊!開學的時候也參加過和外校男生的聯誼會,可惜啊,貌似我暫時沒什麼銷路呢!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和責編溫書啦!”林喜見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過沒關系,反正大學四年漫漫,總會給我釣到一個合適的帥哥的。”
  
  何立威於是對這個胸無點墨的小姑娘哀歎一聲,“別只想著釣凱子,還要想著……”
  
  “交稿對吧!”林喜見笑瞇瞇地打斷他,“我交不交稿,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咯!”
  
  ……
  
  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了。

  何立威要趕回出版社交活兒,臨走前交了一本雜志給林喜見。
  
  “《潮流愛情》周年特刊,多虧你的鼎力支持,提早上市了,這是樣刊。”何立威道。
  
  林喜見接過樣刊,沉默了一會兒,道,
  
  “何先生,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的書報亭,進的最快的是英語四六級練習冊。其次就是各種愛情雜志。這本特刊前天已經在學校裡有賣了,我看見……我看見班長蘇麗玲看了之後,偷偷躲進廁所裡哭。”
  
  何立威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林喜見就自顧自地說下去,
  
  “其實,當時我交稿的時候太匆忙,沒仔細想清楚。其實我應該加一個這樣的結局,女主角想要穿越時空,回到一個表妹可以安心地嫁給心愛表哥的年代。於是,有一天她真的做到了,她回到了古代,卻發現,那個年代裡她的表哥,卻已經不是那個她愛的人了。”
  
  何立威愣了片刻,對於言情小說,他的感悟素來遲鈍。

  林喜見就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有些人注定了和你在這個時代相遇,注定了和你錯過,注定了你們不會在一起。抱怨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或者發生了什麼變故,統統都是沒用的。我的那篇《穿越時空》,其實是給了女主角一個虛幻的希望,根本這個理論就是錯的。蘇麗玲也是,與其怨恨自己與他是表兄妹而獨自傷心傷神,倒不如去想,這就是命,命不讓你們在一起,無謂強求,也根本強求不來。”
  
  林喜見說這話時,一瞬間讓何立威覺得陌生。但她說完之後,忽然大大一聲歎息,道,
  
  “愛情這玩意兒啊,真是復雜得夠!”
  
  何立威才松一口氣,道,
  
  “當紅言情小說家囍見小姐,你別拿你最擅長的玩意兒開涮了。”
  
  他與她在路口分手。

  雪一直下,一直下,越下越大。何立威沒有帶傘,不得已去了便利店買傘。順便買了一罐熱烏龍茶,咕嚕嚕地喝下去,暖暖身子。
  
  掏出手機,刷了一下微博。

  平時的何立威很少上微博,關注的人也寥寥無幾。

  他到底在期待著什麼?
  
  他看見一條兩天之前的微博更新,來自她,孫芳知,
  
  “拉薩的雪景,獨自觀賞,亦願與知心人分享。”
  
  配圖的照片,是孫芳知窈窕的身影站在茫茫的雪山之前,帶著清冷的笑容,直笑到何立威的心裡。
  
  林喜見說,“有些人注定了和你在這個時代相遇,注定了和你錯過,注定了你們不會在一起。抱怨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或者發生了什麼變故,統統都是沒用的。”
  
  何立威於是關上手機,到櫃台買了一把傘,走到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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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12 PM

八、
  
  這場不期而遇的雪卻下了許久,許久。

  何立威在年末工作的最後一天,看見林喜見的qq簽名檔變成了:冒著大雪奔赴考場中。
  
  他笑了笑,不由地給她留了言:祝你好運。

  然後關掉qq,關掉電腦,開始收拾起一年堆積在辦公桌上的雜物。

  許許多多的書籍,登記表,各種作者和宣傳方的聯絡便條,該存檔的存檔,該丟的丟。看見當時為《古國文明》系列寫的企劃書草稿,作者一欄裡,“孫芳知”那三個字讓何立威有些不自在。於是也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上午閒閒散散地收拾完,下午便公司包車去四季酒店,開開心心地辦一場年會,作為這一年的終結。
  
  場地和菜色是老總宋十江一早就預約確定好的,精打細算了一整年的宋老板,總算在年末時豪爽了一把。宴會廳頗為氣派,菜色精致不乏貴價貨色,紅酒一瓶接一瓶地上桌,毫不吝嗇。反而宋十江還一桌桌地勸酒勸得勤快,他自己早已被紅酒黃酒啤酒的混合物喝得暈暈迷迷,就握著個水晶杯高歌一曲,
  
  “感謝各位去年為我老宋賺的鈔票!明年年初,每個人都漲薪水……每一個,每一個,每一個人!”
  
  大家鬧哄哄地拍手,雖然知道宋十江來年肯定撒潑耍無賴,但此時此刻歡樂的氣氛卻讓人難以抗拒。
  
  何立威含笑看著隔壁幾桌的編輯鬧鬧哄哄地又唱又叫,見朱曉曉忽然扭著身段靠了過來,說,
  
  “喂,何立威,你看那兒!”
  
  何立威順著朱曉曉的目光瞧過去,附近一桌上,潮出版社的紅牌編輯徐科和他的紅牌作者羅菲娜坐在一起。有人搖搖晃晃地過去了,想與徐科痛飲一杯,羅菲娜當即就像護食的小鳥兒一樣撲出來,含笑幫已經半醉的徐科擋駕了。
  
  “老總都說過了,不能帶家屬的。”朱曉曉平日就看不慣徐科,此刻更是毫不留情道。
  
  “羅菲娜又不是徐科的家屬,是徐科手下的作者。再說了,羅菲娜的書這一年幫出版社博了不少眼球,她肯出席年會,老總高興還來不及。”
  
  徐科之所以能成為潮出版社說話稍有分量的編輯,就是因為他手下的作者羅菲娜的圖書系列《GOGO遠古時代》口碑甚好。同樣是今年出的社科人文類圖書,《GOGO遠古時代》從插畫風格到語言技巧無一不彰顯著作者的風趣幽默,調侃嬉笑之間盡述了遠古文明的燦爛。

  何立威不得不承認,這套銷量甩過《古國文明》好幾條大馬路的《GOGO遠古時代》,自有它紅的原因。大眾果然更接受好笑有趣的敘述,至於一板一眼的考究派……
  
  坐冷板凳也是活該吧!何立威苦笑著想。
  
  但朱曉曉依舊呲之以鼻,道,“若是說銷量說口碑,誰不知道你手下的囍見才是年度銷售第一,口碑第一的啊!這個風頭怎麼輪到羅菲娜和徐科了!”
  
  “囍見那本定價二十多塊的言情小說,自然比定價五十九塊的《GOGO遠古時代》要銷量好。不過根據調查,很多沒有買《GOGO遠古時代》的讀者,也通過借閱……或者網絡,盜版書等等各種途徑閱讀過了。這套書系知名度很高,已經擁有初步的品牌效應。羅菲娜若是狀態好,明年還要接著出。老總自然要巴結她……至於我那個不靠譜的林喜見,苟延殘喘地在世界毀滅之前交出姐妹篇的稿子就不錯了……”
  
  對於自家姑娘居然用了“苟延殘喘”這個詞語,朱曉曉不禁對何立威刮目相看,道,
  
  “瞧你平時對人都三分客氣,對自己手下的搖錢樹卻這麼不留情面的?”
  
  “林喜見那丫頭,的確不靠譜。”何立威說著,卻不經意地一笑。
  
  “不管怎麼說,下次再有什麼公司活動,你得把林喜見那丫頭溜出來好好顯擺顯擺!明明你的囍見才是第一的!”朱曉曉憤憤不平地說完,被幾個女同事拉去聊天了。
  
  何立威抿一口紅酒,瞧著不遠處的羅菲娜和徐科。

  羅菲娜對徐科是顯而易見的含情脈脈,而徐科對羅菲娜,則似乎更多的是酒後的一陣曖昧。
  
  責任編輯和作者之間的曖昧關系,是業界常有的事情。

  何立威自認沒什麼資格評論別人,自己之前對孫芳知還不是心有期待?
  
  只可憐了羅菲娜,徐科以往在公司的種種表現總讓人忍不住地懷疑,他是想用曖昧的關系拴住羅菲娜繼續出書。
  
  當然,這在業界也是偶爾會有的事情。
  
  何立威甚至想到以前,老總玩笑地和他說過一句,
  
  “搞不定林喜見寫稿的速度,你不如就干脆搞定她的人?”
  
  嚇得當時的何立威一口咖啡幾乎噴出來。

  所以,何立威就自此下定決心要搞定林喜見的寫稿速度!因為他實在無法讓自己選擇後者……
  
  …………
  
  年會到後半場越發熱鬧,不少辦公室隱秘的戀情在酒精的作用下顯山露水了。

  一對對情侶臉蛋紅紅被起哄,不少老員工大有躍上台歌舞助興的勢頭,老總宋十江被員工追著逼問明年的漲薪幅度,桌上的菜餚一盤盤清光,紅酒也一瓶一瓶地見底。
  
  何立威喝得醉了些,累了些,就一個人離開了宴會廳,在夜幕下的花園中休息片刻。

  抬頭是繁星一片,明月一輪。冷風一陣吹過,頭腦清醒頓時清醒了不少。

  極度吵鬧過後的寧靜,卻讓何立威頓時有些……淒涼的感覺。
  
  他隨手掏出手機,想要刷一下微博。想要看一看有沒有那個幾天前身在拉薩的女子的身影。

  但,他硬生生地抑制住了。

  卻鬼使神差地轉而撥了一個電話。當活潑悅耳的少女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來,他才一愣,自己居然糊裡糊塗地就打給了她,林喜見。
  
  “喂喂,何先生嗎?這麼晚了,什麼事啊?”林喜見似乎心情大好。
  
  這份喜悅之情輕易就通過電波傳達給了何立威,他淡淡一笑,道,
  
  “我不是來催稿的,你放心……”
  
  “咦,可你是個經常放羊的編輯呢……”
  
  “這次真不是。我只是來問問你,考試如何了?”
  
  “哦,這樣啊!我收到你qq上的留言了,責編就是責編啊,有時候我覺得你就像爸爸一樣地關懷著我。”
  
  “喂……”
  
  “是哥哥,哥哥啦……考試很順利啊!我對於及格充滿信心。”
  
  “只是及格?”這個胸無大志的丫頭。
  
  “對於良,我充滿期待。”
  
  “只是良而已?”
  
  “至於優嗎,我充滿奢望!”
  
  何立威不禁又是一笑,
  
  “行了行了,你能及格我就放心了。學業上,應該不會影響到明年的寫稿了吧。我正在酒店參加公司年會。”
  
  “咦,年會?就是郭敬明和他的一眾作者們一起,穿著西裝和低胸晚禮服,舉著紅酒杯,不斷地微笑拍照,再微笑再拍照的場合,轉個場地又微笑拍照的年會?”
  
  ……

  貌似丫頭說的年會,和自己身後鬧成超級市場的年會,完全不是一個東西呢。

  但何立威還是饒有興趣地問她,
  
  “就是這樣的年會。怎麼,你有興趣來嗎?”
  
  “……算了吧,實在不適合我。”
  
  “怕自己沒身材,撐不起低胸晚禮服?”何立威借著酒興,說話都隨性了。
  
  “你不知道女人的好身材和海綿的水一樣,努力擠,怎麼都會有一點的嗎!”幸好林喜見是個更隨性的丫頭。
  
  何立威不禁笑了好一陣,才切入正題道,
  
  “老總說了,明年你的姐妹篇書稿是提上出版日程的,這個寒假你要努力了,怎麼也再給我十萬字的草稿吧。”
  
  “咦,合同上沒有寫交稿日期。你也沒有權利催稿我。”林喜見耍無賴的小臉好似近在眼前。
  
  “那明年,我們走著瞧……”何立威哼哼笑著,注意到宴會廳的人陸陸續續出來了,就道,“我要走了,掛了。”
  
  “恩,何先生拜拜!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簡簡單單,三兩句話的交談。何立威掛了電話,心情頓時舒朗起來。深吸一口氣,回到浩浩蕩蕩的公司隊伍中區。
  
  他似乎有一點點明白,那本爛俗的言情小說《若夢浮生》為何會那麼紅了。

  也許是因為作者本身就帶有一種奇特的,能讓人愉悅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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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18 PM

九、
  
  今年過節的假期有十多天之久,算是老總宋十江慰勞各位員工的福利。

  當然,這十多天與林喜見的整整一個寒假是毫無可比性的,可對於何立威這種不愛多與親戚走動的人來說,十多天的休息天也算綽綽有余了。
  
  難得這些天裡,何立威回到父母的家中小住一陣。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就一個人搬了出去,父母也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聚在一起。每一年春節回到家,何立威望著父母不知不覺又老了一點,心中總覺得愧疚不已。卻也只得拿水果補品和自己的積蓄孝敬二老,除了如此,他也沒有其他盡孝的方法。
  
  不,興許還是有的。

  每當父母看著電視台的男女相親類節目,都會很有默契地哀歎道,
  
  “立威啊,你看電視裡那個小伙子,實實在在長得不如你了!他都有女孩兒肯要!”
  
  隨後,二老就眼巴巴地望著已經三十歲的兒子,好似在用眼睛詢問他,
  
  “我們倆何時能見到未來的何家媳婦兒?”
  
  何立威就微微一笑,說,“電視台的相親節目,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那總有一對是真的成了吧!”何爸爸激動地說,“不如今年,爸爸幫你報名參加那個‘非誠勿擾’?”
  
  何立威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想要若是自己真上了電視節目,怕是未來的一年都無法在潮出版社抬頭做人了吧!
  
  笑呵呵地敷衍過父母,何立威一個人回到房中,打開電腦處理文件。

  新年時分還在忙著公司的活兒,倒不是他太努力,只是睡飽吃飽之余,他實在覺得無事可干。

  工作,起碼讓人覺得充實吧。
  
  打開qq,看看最近是否有作者或者宣傳方聯絡過自己。

  小企鵝慢悠悠地登陸上線,隨即是死一般的一片寂靜。

  何立威自嘲地笑了笑,除了他以外的正常人,誰會在春節的時候主動提及工作的事兒?
  
  眼睛於是掃了一圈在線好友,倒是在一堆頭像中迅速就找到了那個小丸子的臉。

  丸子一二三正在線,簽名檔改成了:讓我們低空飛過那道及格線,不多一分的驕傲,不少一分的失敗。
  
  這個胸無大志的丫頭啊!

  何立威不禁笑了笑,點了她的頭像發去一句,
  
  “考試都通過了嗎?”
  
  丸子一二三隔了一會兒,才回復道,“是啊,今天收到了學校發來的成績單,全部通過了。”
  
  “而且全部是低空飛過?”行者打著字,不禁啞然失笑。
  
  “靠我自己復習的都是,正正好好及格,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師憐憫我……不過你幫我復習的那兩門,都拿了良喲。”丸子一二三發來一個大大的笑臉。
  
  “哦?那你是否需要報答我?”行者回復。
  
  “稿償嗎……”丸子一二三顫顫地回復。
  
  “因為我不屑於你的肉償!”行者玩笑著。
  
  “責編先生,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正經了!”丸子一二三抗議道。
  
  行者於是頓了頓,好像的確是這樣。他於是也回復道,“對於一個以拖稿和拖累責編為樂趣的不正經作家,你要我怎麼正經得起來?”
  
  “我哪有以拖稿為樂趣啊,我是真的寫不出來。我最近不太舒服啦……”丸子一二三委屈道。
  
  “別找借口聲東擊西的,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寒假開始也好幾天了,你寫了幾個字了?”
  
  “兩萬多吧。”
  
  “也就是兩千多咯。”行者對著電腦挑眉。
  
  丸子一二三發來一個不爽的表情,“責編大人,你都不信我,那還問我做什麼?”
  
  “哦,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從現在開始絕對信任你,的確是寫了兩萬多嗎?”行者回復。
  
  “是的!!!”丸子一二三一連發了三個感歎號。
  
  行者的嘴角漸漸勾起來,回復道,“好,能否給我先過過目?”
  
  “草稿,謝絕參觀。”
  
  “好吧,那我唯有信任你了。可萬一如果你食言了,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
  
  “那你寒假一結束就必須交十萬字的稿給我。”
  
  “……我總覺得,這個賭約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丸子一二三抗議。
  
  “若你真的寫了兩萬字,你就已經贏了,何須害怕呢?還是你現在是個放羊的作家?”行者哼笑著回復。
  
  “行了!就照你說的做,反正我就是寫了兩萬字!不和你多說了,看電視去了!”丸子一二三氣呼呼地回復完。
  
  何立威仿佛能看見林喜見擰著眉頭地一溜煙跑開的模樣。

  見她的頭像一下子黯淡下去,何立威喝一口熱騰騰的咖啡,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雖然瘋狂,卻也不見得不能去做。

  自從連文學史考試都代替林喜見去考了,對何立威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更瘋狂的事情了。
  
  他穿戴整齊,向爸媽交代一聲。

  爸媽在客廳裡看電視看得津津有味,卻也不忘記問他一聲,
  
  “晚上八點了,你上哪兒去?”
  
  何立威在玄關處穿鞋,回過頭,笑了笑,“如你們所願,我出去和女生約會。”
  
  雖然,是編輯和作者的工作約會。
  
  攔了部出租車,何立威翻開記事本找到林喜見家的地址。這才留意到,林喜見的家與自己租住的房子離得並不遠,看來以後很方便貼身催稿。
  
  出租車開了十多分鍾,司機開大著收音機正收聽一檔談話類節目。

  一男一女在主持人的帶動之下,正在笑瞇瞇地侃侃而談自己的戀愛經過。聽男生說,
  
  “她啊總是那麼不靠譜,不靠譜到我居然覺得不忍心,不忍心把她丟下不管。”
  
  司機大哥聽了,嘿嘿一笑,道,“又不是小動物。”
  
  何立威也跟著笑了笑,聽著收音機裡的女孩兒反駁道,“我哪兒有!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一本正經得沒人要,要不是我肯遷就你的臭脾氣,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瞧來,這還真是一對璧人。

  聽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打情罵俏,倒還真有幾分趣味,何立威於是留心了一下節目的名稱,叫“戀愛進行時”。才聽得入神,聽到男生是如何下定決心了,要照顧他的小動物女朋友一輩子,卻偏偏車子停在了這會兒,林喜見的家到了。
  
  何立威開門下車,對了對記事本上的地址,走進一棟沿街面的居民樓。

  他悠悠然上了五樓,每走一級台階心裡就竊笑一聲,居然漸漸地心潮激動起來,嘴角也不由掛上了笑。
  
  “那丫頭見到責編在年假裡忽然出現在大門口,一定會驚訝得抱頭亂竄吧。若她的兩萬字稿子是吹牛敷衍我,那我以後催稿的籌碼又增加了。”何立威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到了503的門口,他甚至不由地清了清嗓子,這才按了門鈴。
  
  叮————

  沒人應答。

  何立威的心潮於是冷了片刻。

  再來,叮—————
  
  好像聽見門裡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懶洋洋的女孩兒嗓音在問道,
  
  “是必勝客的宅急送嗎?”
  
  她叫了外賣?匹薩?不怕夜裡吃了胖死?

  何立威於是將計就計,“是的,您的點餐到了。請開門。”
  
  “這就來,你等等……”林喜見的腳步聲近了,近了。何立威的心情又一次澎湃起來,三十歲的人了,此時此刻心中居然充滿了惡作劇的快感!還在揣測那不靠譜的林喜見會用怎樣錯愕的表情來迎接他這個大晚上還來催稿的責編,但當門緩緩地開了,何立威見到的林喜見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渾身裹著一張大棉被的林喜見,一張臉蛋不自然地紅彤彤著,亂糟糟的頭發下隱約是一對迷迷糊糊的眼睛。

  手裡抓著一張一百塊,林喜見的聲音也意外地充滿倦怠感,
  
  “……謝謝,錢給你……我點的匹薩呢?”
  
  何立威頓時皺了眉,“你……發燒了?”
  
  “咦……匹薩小哥長得好像何先生啊……”林喜見瞪了瞪眼睛,忽然好似清醒了一些,驚訝道,
  
  “何先生!責編大人!你怎麼來了!”
  
  “本來是來催稿的……”何立威苦笑一聲,現在看來,他也不忍心了。他瞧著林喜見燒得紅紅的臉蛋,
  
  “你發燒了?燒到幾度?”
  
  “我剛才在qq上都說我這陣子不舒服,你還不信呢!你瞧,我可不是放羊的作家吧。我已經吃過藥了,正窩在床上休息呢。”林喜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何立威頓時覺得有些古怪,“你吃了藥了,卻還叫匹薩?你父母不在家嗎?怎麼讓你裹著被子出來開門?”
  
  林喜見聽了,越發尷尬地笑了笑,臉蛋更紅了一些,岔開話題道,
  
  “何先生,我沒事兒。我還想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我真寫了兩萬字了,明天早上燒退了,我傳給你看。”
  
  “林喜見……”何立威卻無視她明顯的逐客令,待她還沒反應過來,何立威就高喊了一句‘打攪了’,隨即自顧自地越過林喜見進了屋裡。
  
  左右望了望,小小的兩室一廳的格局一覽無遺。

  這般的格局很是適合一家三口居住,但此刻,黑燈瞎火的屋內,很明顯,只有林喜見一個人在家。
  
  “喂……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林喜見一愣,隨即受不了冷風地關了門,追上何立威,用沙啞的嗓子抗議道。
  
  “你父母都不在?你發燒了,卻只有自家在家?沒人照顧你嗎?”何立威卻無視她的抗議,問道。
  
  林喜見癟了癟嘴,有氣無力地說,“和潮出版社簽合同的時候,只寫了家庭住址,沒寫家庭情況吧。自小父母離異什麼的,因為合同上沒寫,所以責編大人也不知道吧!”
  
  “你……”何立威一愣,見林喜見好似認命似地一笑,晃晃悠悠地往廚房走去,“責編大人,我給你倒杯水去。”
  
  何立威見她走得踉蹌,恍惚之間好似她是一只病得奄奄一息的……小動物一般。他趕緊追上去,抓著她的手把她拉到沙發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手掌冷冰冰的,她的額頭居然燙得異常。
  
  何立威歎息一聲,“林喜見,你真的吃過藥了?”
  
  林喜見張了張嘴,卻瞧見何立威異常嚴肅的眼神,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匹薩可以外賣,藥片不可以啊……”
  
  “就算父母離異,也不可能讓你一個小女孩兒一個人住吧!”何立威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氣憤。
  
  只聽林喜見輕笑一聲,道,
  
  “小女孩兒?何先生,我都讀大學了,早就不是小女孩兒了。媽媽本來和我一起住的,半年之前找到再婚對象,於是搬去男方家住了。她也想帶著我一起去,是我不想融入她的新家庭。反正,我也長大了,二室一廳我一個人住,其實也不賴啊!大年三十的時候,我先去爸爸家拜年,再去媽媽家吃年夜飯,紅包都拿兩份!不知道有多賺呢!”
  
  “別說了。”何立威冷冷地打斷她,“你休息下,我去幫你買藥,你等著。”
  
  林喜見從棉被裡露出一雙燒得亮晶晶的眼睛,良久才道,“責編大人大好人!”
  
  她又說了這句話,卻讓何立威感受復雜。

  他走到門口,正巧遇到正牌必勝客宅急送的小哥上來。他幫林喜見給了錢,卻拿走了匹薩,出了大樓,直接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
  
  ……………………
  
  林喜見窩在沙發裡,身體異常的熱量讓她昏昏欲睡。腦海中轉啊轉啊的,久久都是一個念頭。

  “慘了慘了,責編何先生幫自己去買藥了,這個稿債可欠得厲害了。寒假十萬字可算是逃不掉了,這可怎麼辦,要絞盡腦汁地寫了……”
  
  她是被一陣食物的香氣勾引得睜開眼睛的,從沙發上坐起身子,發現肩膀上還被人多加了一條毯子。食物的香氣是從廚房傳來的,她不由地起身往那兒走去,看見一個男人挺拔的背影,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
  
  “你醒了?”何立威轉頭,“先喝點粥,然後吃藥。”
  
  “這白粥是你煮的?”林喜見眼睛亮亮地望著責編大人。
  
  卻被何立威瞪了一眼,“怎麼可能。樓下粥品店裡買的,但我囑咐了,不加任何調料。”
  
  “哦……”林喜見吐了吐舌頭。
  
  坐到餐桌旁,她一點點乖乖地吃著白粥。粘稠的溫暖一路從口腔到胃裡,讓林喜見覺得精神了不少。

  何立威坐在她身邊,開了收音機正默默地聽著。那檔節目叫“戀愛進行時”,偶爾林喜見也會收聽,收集一些寫作靈感。
  
  而今天的男女嘉賓似乎都很有趣,男嘉賓一個勁兒地叫自己的女朋友是“不靠譜的小丫頭,就和小動物似的”,還說,
  
  “你們都不知道她有多麼不靠譜。有一天她發燒了,燒到四十多度,不想吃藥,卻反而有興致叫匹薩外賣!不知有多離譜!”
  
  林喜見聽了,一口粥幾乎噴在桌上。她一抬眼,見何立威背對著她,肩膀微微抽動,似乎也笑得很開心。
  
  何立威慢條斯理道,
  
  “興許匹薩真的能治療感冒發燒,我不該丟了的。”
  
  “什麼!”林喜見錯愕地放下勺子,“你說什麼!你丟了我叫的匹薩!”
  
  “錢是我給的,怎麼處理我說了算。不靠譜的小動物。”何立威白了她一眼,頓時把病中的林喜見給瞪得沒了架勢。
  
  林喜見於是繼續低頭咕嚕嚕地喝粥,聽見主持人在收音機裡說,
  
  “這位先生的嘴裡一直掛著一個詞語,‘不靠譜的小動物’,其實這真是一個充滿溺寵的詞語呢!”
  
  這一下,輪到何立威的嘴角抽筋了。
  
  …………………………
  
  喂她吃過藥後,何立威讓林喜見趕緊上床睡覺去。

  林喜見雖然猶猶豫豫,可能覺得留著個大男人在家,自己卻跑去睡覺不太好。但藥勁上來,她腦袋漸漸發脹,也就糊裡糊塗地點點頭,進房間去了。
  
  何立威聽見輕輕的‘滴答——’的上鎖的聲音,不禁啞然失笑。

  隨即才開始幫她簡單地收拾起屋子,看見客廳的垃圾桶裡裝滿了微波爐食物的包裝袋和用過的一次性筷子,何立威禁不住地搖搖頭。
  
  這丫頭過得,是什麼日子啊!
  
  把垃圾打包准備帶走,留了囑咐吃藥的紙條在客廳的桌上。想了想,在紙條的最後又加了一句話,
  
  “記得病好之後寫稿,十萬字。”
  
  這才完事做足地離開了林喜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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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22 PM

十、
  
  林喜見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感覺自己好似做了一場夢。

  夢中,她不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吃著剛剛熱好的微波爐食品。而是有一個還挺溫柔的家伙兒坐在她身邊,抱怨她總吃沒營養的東西,還搶了她的遙控器要看養生類的電視節目。林喜見著急看黃金檔的偶像劇,急了,向那家伙兒求饒。只見那家伙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著說,
  
  “好啊,十萬字的姐妹篇稿子拿來……拿來……拿來……”
  
  這,算是一個噩夢嗎?

  反正林喜見從夢中醒來,渾身上下都濕漉漉,黏糊糊的。睡衣被汗水濕透,額頭的熱度反而煙消雲散。林喜見活動了下脖子,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昨晚吃的藥發揮作用了,林喜見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她精神百倍地下了床,從櫃子裡抱出另一套睡衣,哼著小曲兒開了臥室門,幾乎是歡蹦亂跳地進了浴室洗澡。溫溫熱熱的水沖遍全身,林喜見的歌聲也越來越大,啊啦啦的歌詞意義不明,曲調忽上忽下,忽然就跑調得沒影兒了。
  
  洗完澡,舒服死了。她從淋浴房裡悠然地走出來,這才發現自己拿了新睡衣,卻貌似沒拿內衣。

  雖然她上圍不大,但空空蕩蕩始終不舒服,於是猶豫了片刻,她穿上內褲睡褲,用大浴巾把上身光溜溜的自己裹了起來,隨即就想迅速沖回自己的房間!
  
  打開浴室門,卻陡然看見一個大男人正用一支鋼筆挑著她的粉紅蕾絲胸圍,一臉皺巴巴的表情站在浴室外,平靜地對她說,
  
  “我想這個應該是你的,它掉在走廊上了。”
  
  林喜見瞪大了雙眼,連大腦思維都頓時短路了。她呆滯地接過了胸圍,呆滯地道了一聲謝謝,隨即轉身愣愣地關上浴室的門後,這才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何立威,你怎麼會在我家!!!你為什麼拿著我的……我的……你居然還是用鋼筆挑著的……”
  
  “難道你希望我用手直接抓給你嗎?”門外的何立威道。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林喜見已經風中凌亂,蹲在地上雙手抱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手忙腳亂地趕緊把胸圍穿好了,卻聽見門口的何立威說,
  
  “其實我也不是嫌棄你的衣物。只是之前我沒看見它躺在地板上,一不小心踩了一腳。你家沒有多余的拖鞋,我是穿著自己的皮鞋進來的,所以……”
  
  林喜見於是滿頭黑線地,把自己的胸~口處找到了一個大大的黑鞋印……

  這個場景,看上去還真是詭異又曖~昧……
  
  ……
  
  等林喜見好不容易穿戴整齊,氣鼓鼓地死死瞪著何立威,對方卻悠閒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見林喜見的眼神凶巴巴得很,就揮揮手地說,
  
  “不必謝我。你的病好得快,那是感冒藥的效果好。”
  
  “我可沒打算謝你!”林喜見哼哼道,“你不該解釋一下,為何你一清早會在我家出現嗎?”
  
  “哦?難道你不記得昨晚是誰阻止了你吃垃圾食品,還親自買藥和白粥給你,讓你快快好起來的嗎?”
  
  “我知道是你啊,我很謝謝你。可是,那畢竟是昨晚……都一個晚上過去了,你怎麼還沒走?”
  
  “我回去過,又回來了。”
  
  “為什麼?”
  
  “我發現我掉了東西在你家。”
  
  “胡說!你記性這麼好,我從來沒見過你掉東西。而且你是怎麼進來的?”
  
  “昨晚真是太神奇了,我掉了我家的鑰匙在你家,卻不小心把你家的鑰匙留在了我的口袋裡。順便一提,你的鑰匙本來在桌上,因為昨晚要出門幫你買藥,所以我順手取走了。”何立威波瀾不驚地解釋。
  
  “……何先生,這麼蹊蹺的事情,你認為我會信你嗎?”林喜見緊緊皺眉。
  
  “難道你覺得應該這麼解釋,我是因為愛慕你想要偷窺你大病初愈的容顏,所以一大早不睡懶覺地到你家來,然後誠心誠意地伏擊你洗澡後的一幕?”
  
  “……好吧……”林喜見幻想著那樣的何立威,不由覺得一陣惡心,“我姑且信你是不小心掉了鑰匙在我家,又不小心順走了我家的鑰匙了。”
  
  林喜見說完,搖了搖頭。真該死,才和他說了幾句話,腦袋瓜子又硬生生地疼了起來。

  何立威放下報紙看著她,說,
  
  “廚房裡有吃的。”
  
  林喜見往廚房望了一眼,隱約瞧見了幾個盤子,貌似冒著很好吃的香氣。
  
  何立威又重新翻過一頁報紙,說,“順便一提,那些不是我做的。是我媽媽做的。”
  
  …………
  
  林喜見吃了一口番茄炒蛋,味道不錯。或者說是一種很家居菜餚的味道,讓林喜見覺得頗為懷念。
  
  “匹薩意面雞翅漢堡什麼的的確好吃,但是吃多了,還是家常菜最夠味兒啊。”林喜見扒著白飯,含糊不清道。
  
  此刻的何立威已經放下報紙,坐在林喜見的筆記本電腦前開始檢閱她的兩萬字稿子。

  她倒是真的寫了兩萬字,擺脫了放羊作者的罵名。雖然還只是草稿,用了電腦連打還錯別字連篇。但她筆下的劇情讓何立威不禁有些歎惋。他默默地看著,移動著鼠標,
  
  “有一天,諾麗的媽媽忽然對她說,‘孩子,媽媽要走了。媽媽要跟著叔叔去另一個城市生活。這裡的一切統統都留給你。媽媽對不起你。’諾麗聽了,卻只是搖搖頭,甩開媽媽伸來的雙手,說,‘得了吧!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媽媽帶著兩個大箱子出走了之後,這套兩室一廳的屋子正式屬於諾麗了。

  從此,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地毯上打滾,雖然這麼做會弄皺她的新衣服,但她不在乎。從小媽媽不許她這麼做,而現在,房子是她的了,每一磚每一瓦都是!她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一個人,住在二室一廳的屋子裡。

  多的是空間,多的是時間。

  她坐在沙發上,恍惚地想著邀請哪個閨蜜朋友來小住幾天,或者干脆以後交男朋友了,可以讓男朋友搬過來住。多神氣。
  
  這麼算來,這屋子又顯得不夠大了。

  諾麗於是跳起身子,開始興致勃勃地收拾。

  她從媽媽的臥室裡,拖著一大筐化妝品和保養品,統統丟掉了。因為這些牌子她用不著。

  她從媽媽的臥室裡,拖出一大箱子的中年女性時裝,統統丟掉了。因為這些款式她穿不到。
  
  收拾干淨後的諾麗,真的在下一個周六邀請了新認識的朋友來小住。

  朋友睡在諾麗媽媽的房間裡,把衣服和化妝品丟得到處都是。她甚至向諾麗抱怨,說床頭櫃上的相框裡,那張女人的照片好丑好丑,嚇得她晚上睡不好。
  
  諾麗沉默了片刻,於是也丟了。

  而這一次,她是把她的朋友丟了出去。把床頭櫃上媽媽的相框狠狠塞進了抽屜裡。”
  
  何立威默默地讀完了。

  他記得,林喜見說過,她不是一個很有想象力的作者,經常需要聽聽別人的故事收集靈感。

  而這一段寫得,連何立威這般的三十歲男人都有些感動。她又是從哪兒吸取來的靈感呢?

  何立威的心一沉。

  興許,是源自於作者自己的生活吧……
  
  餐桌的另一頭,林喜見舔了舔嘴唇,滿足地放下了碗筷。她贊美何媽媽的菜餚美味,聽上去不像是單純的恭維。她又甜甜地說著,“責編大好人。”聽上去,也帶著那麼幾分真心。
  
  何立威不禁笑了。

  他記得很久以前和朱曉曉討論過離異家庭這個問題。朱曉曉負責的《潮流愛情》雜志裡,總是充斥著因父母離異而性格乖張的故事主角,朱曉曉偶爾會為這般模式化的故事而頭疼。她抱怨著,
  
  “難道每一個離異家長成長的孩子,都是孤獨寂寞冷的嗎?”
  
  此刻的何立威瞧著林喜見吃飽喝足,好似在發光的笑臉。興許正是因為她看上去從不孤獨從不寂寞從不冷,所以他甚至連她的宿捨門牌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卻一點也沒留意過,她居然是一個人住著的……
  
  “何先生,你究竟在看什麼?”林喜見笑得久了,漸漸覺得何立威的眼光變得古古怪怪。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怎麼……我那兩萬字,真的……真的那麼差勁嗎?”
  
  何立威搖了搖頭,道,“稿子的事,等你身體全好了也不遲。”
  
  “咦,你是我的責編,何立威先生嗎?”林喜見嘻嘻笑著。
  
  何立威卻不理她,繼續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
  
  “啊!你該不會又隨隨便便幫我接了什麼奇怪的雜志任務吧!”林喜見尖叫一聲。
  
  何立威由得她好似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他抓過一旁的報紙,攤開了,指著一版廣告道,
  
  “好多多超市今天有超級限時折扣!這家超市就在你家附近!你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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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26 PM

十一、

  好多多超市就在林喜見家附近,步行十多分鍾就到,也是林喜見平日裡一直覓食的地方。

  只是這次逛超市,身邊跟著個不苟言笑的大男人,林喜見的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我說,責任編輯的任務不是催稿嗎?怎麼連逛超市補充生活用品都負責到位了?”林喜見仰起頭,問身邊正推著超市手推車的男人。
  
  “難得有限時折扣,我自己也需要買一些。再說了,餓死你了我也沒好處,不是嗎?”
  
  何立威淡淡地回答,邊說邊瞧著林喜見從貨架上抓起一包包薯片丟進推車裡。從原味到芥末味到燒烤味到清新小黃瓜味。於是手推車推到這排貨架的盡頭,何立威一個轉身又倒轉槍頭,邊走邊把手推車裡的薯片又一包包地放回原處,從清新小黃瓜味到燒烤味到芥末味到原味,一包也不剩下。
  
  “喂……”林喜見欲哭無淚,趕緊使出殺手鑭,“我不吃點零食,是寫不出稿子的喲!”
  
  何立威握著原味薯片的手果然一停,但隨即還是堅決地放了回去,推著手推車慢慢往前走去。他慢條斯理道,
  
  “如果你說你不吸毒就寫不出稿子,難不成我還要幫你買海~洛因去?”
  
  薯片和海~洛因……那是可以相提並論的東西嗎!

  林喜見氣得直跺腳,卻還是只好無奈地追上何立威的手推車,見他規律地一排排逛著貨架,不時地伸手補充一些餐巾紙,洗潔精等日用品,居然真的一點零嘴兒也沒有買!
  
  真是無趣的家伙兒啊!林喜見洩氣地搖了搖頭,趁著何立威專心地研究起男士洗發水,她隨手接過超市員工遞來的廣告單一瞧,喲,原來今天參與折扣的東西還真的挺多的。
  
  ………………
  
  何立威買到了報紙廣告上的限時折扣洗發水,心滿意足地放了好幾瓶在手推車裡。

  一回頭,見林喜見正靠在貨架上,一手抓著一張廣告單,一手從包包裡取出一支水筆,認真地圈圈劃劃著。
  
  那一瞬間,何立威凝神瞧著,竟不想上前去打攪她。

  她說是在半年多之前,媽媽再婚搬了出去,她才開始一個人生活的。

  可半年的時間,也足以讓一個小女孩一夜長大。

  他瞧著那處的林喜見,不知瞧見了什麼便宜的貨品介紹,驀地露出一副撿了便宜的小主婦模樣,也不禁跟著她輕輕笑了起來。
  
  林喜見於是圈了圈,收起筆蹦躂著朝何立威過來,推起手推車就走,邊走邊說,
  
  “高潔潔的牙膏有特價,便宜到爆!限量三百支!快跟我走!”
  
  於是何立威就無聲無息地笑著,跟著她走。
  
  ……
  
  高潔潔牙膏的專櫃就在附近,林喜見推著車繞了個彎,遠遠就瞧見了高潔潔已經半空的貨架上只剩下了幾支牙膏。林喜見於是一個眼疾手快地沖上前去,卻不料另有一只賊手居然還迅過她,一下子就把貨架掃蕩一空。
  
  “喂!不用一次搶光這麼猛吧!”林喜見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禁皺眉,輕聲抗議。雖然……她本來也是打算包圓囤貨的……

  卻不料對方抬眼瞧了瞧她,居然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對她親切道,
  
  “好巧!這不是林喜見小姐嗎?”
  
  “咦……”莫名其妙地被人叫了閨名,林喜見一驚,下意識地就後退一步,挨到了何立威的身邊,皺眉問道,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何立威看了看對方,立刻就認出了。平日就穿著考究的徐科,今天來逛超市居然也穿得一絲不苟。

  只見徐科殷勤地緊緊瞧著林喜見,何立威雖有些不情願,卻也只得低頭向林喜見介紹,
  
  “他是我的同事,叫徐科,也是潮出版社的編輯。他認得你,大概上幾次你來公司辦事,他見過吧。”
  
  何立威話音剛落,徐科對林喜見就又一次放電地笑了笑,還把手中的高潔潔牙膏全部放進了她的手推車裡,這才自我介紹道,
  
  “你來公司簽合同,簽書,我都見過你。興許你不太留意我吧,不過囍見是出版社的年度名人,我自然是十二萬分地留意你。”
  
  這話說得,讓正派的囍見責任編輯何立威先生頓時十二萬分地不舒服。他默默笑了笑,不做聲,而林喜見瞧著高潔潔牙膏全部到手,對徐科的態度也柔和了起來,大大方方道,
  
  “哦,徐科先生對吧!你好你好,你也是為了超市限時特價來的吧!”
  
  “是啊,而能遇到林小姐,更是一種驚喜和緣分呢!”
  
  “是啊是啊,還搶起同一個特價商品來,更是緣分呢!”
  
  徐科聽了,嘿嘿一聲,說,“我看過你的書,《若夢浮生》,文筆夢幻細膩,卻不想作者還是位這麼風趣的小姐!”
  
  “哪裡算得上風趣啊,瘋瘋癲癲還差不多。”何立威插嘴道,忍不住地低頭提醒林喜見,“有幾個特價商品,還有十分鍾就要恢復正價了。”
  
  “哦!”林喜見瞪大了眼點點頭,“那麼徐科先生,後會有期。”
  
  徐科於是望了何立威一眼,若有似無地一笑,道,
  
  “都說何立威做責編做得沒話說,今天一瞧,果真如此。那麼林小姐,就如你所說,我們後會有期吧!”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名片夾,抽出一張雙手遞給林喜見。

  林喜見一愣,顯然覺得在都是大媽大嫂的超市裡,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叫賣聲中,在特價的牙膏貨架之前,有人竟如此紳士地給自己遞名片,實在是一件太過夢幻的事情!她呆了呆,才伸手接過,然後憨憨地一笑,回應道,
  
  “可惜我沒有名片。不過如果你需要聯系我,你可以向我的責任編輯何立威要聯系方式的。”
  
  徐科聽了,笑容斂了斂,沒有再說什麼。林喜見就笑著向他道別,
  
  “那我們去搶購特價商品了,回頭見,徐先生。”
  
  說完,就推著手推車蹦躂著離開了。
  
  兩人離牙膏貨架遠了些,林喜見東張西望地看著四處的特價牌,詢問身邊的何立威,
  
  “喂,什麼東西還有十分鍾就要恢復正價了啊?在哪兒呢?”
  
  何立威一時之間竟答不出來。他僵著臉取過林喜見丟在手推車裡的廣告翻看起來,隨口說道,
  
  “我記得有的,我找找。”
  
  他翻著翻著,忽然察覺一股狡黠的目光射到自己臉上,不禁臉上有些熱辣辣的。他放下廣告,見身邊是林喜見一張賊兮兮的笑臉,不禁郁郁道,
  
  “林喜見,你究竟在笑什麼?”
  
  “恩……何立威,你老實說,剛剛有沒有很爽?”林喜見眨巴著大眼睛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何立威刻意地扭過頭去。
  
  “喂,你老實說吧!當我對徐科說,‘不過如果你需要聯系我,你可以向我的責任編輯何立威要聯系方式’時,你有沒有覺得很爽?有沒有一種勝利的感覺?”
  
  何立威僵持了片刻,終究忍不住地輕歎一聲。他不得不承認,有!他覺得很爽!他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你……是為了讓我高興,才故意這麼說的?”何立威不禁地低頭問她。
  
  “他這麼赤~~裸裸地想挖牆腳,我還能看不出來?”林喜見悠哉地推著手推車,看了看何立威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把蜜餞丟進車裡,“在我決定交給潮出版社之前,不少編輯聯系過我的!對於這種商業上的獻殷勤,我還是很熟稔的啦!”
  
  何立威忍不住地微笑起來,“所以你才特地這麼對徐科說,如果需要聯系你,就必須先通過我?”
  
  林喜見的眼睛落在了豬肉脯上,她貪心地抓著三大包,回頭望一眼何立威,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不甘心地放回去兩包。又說,
  
  “其實我真不明白,你與那位徐科是同一個單位的,犯得著這麼暗地裡地爭嗎?”
  
  “他是公司紅編輯,興許他覺得自己比我更有資格做當紅作家囍見的責編吧!”何立威淡淡道。
  
  “咦這樣啊……那,徐科肯不肯時不時地請客我吃飯,還謊稱可以向老總報銷?”林喜見抓過一包小魚干。
  
  “……”
  
  “那,徐科肯不肯在我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幫我代考文學史?”
  
  “……”
  
  “那,徐科肯不肯犧牲色相,幫我在圖書館占一個好座位?”
  
  “……”
  
  “那,徐科肯不肯犧牲自己的私人時間,按著我的頭皮幫我溫習功課?”
  
  “……”
  
  “那,徐科肯不肯在放新年假期時,還來我家來端水買藥地照看我的病?”
  
  何立威搖了搖頭,“聽你這麼說,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在過去的半年中做了這麼多不靠譜的事情。”
  
  “所以啦!責編大人!”林喜見燦爛一笑,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本姑娘還當紅一天,就絕不會拋棄你,另投新歡的啦!你放心!”
  
  何立威聽著,不知為何腳步一個遲緩,心口覺得暖暖的。

  見林喜見又蹦去了果凍的櫃台,他輕輕歎口氣,走上前去,對她說,
  
  “買一包還是可以的。”
  
  “咦?”
  
  “我是說,薯片,買一包還是可以的!但不要吃燒烤味的。”
  
  “哦!”
  
  “還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請客你吃飯,其實是自掏腰包。”
  
  “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啊!哪有老板這麼大方的?一餐一餐地犒勞我。”
  
  “那你還吃得那麼開心!”
  
  “啊……哈哈,話說回來,那個徐科貌似很出名啊,我好像在哪本雜志上見過他的介紹,說是捧紅了去年的哪一套紅書來著?”
  
  “林喜見,你別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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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8 05:30 PM

十二、
  
  何立威讓林喜見別轉移話題,她果然就不轉移話題了,反而歡快地轉移起腳步來。

  推著手推車來到冷藏櫃前,何立威也不與林喜見開玩笑了,瞇著眼專心研究起牛奶的保質期來。待到他選好了牛奶想丟進手推車裡,卻發現裡面早已經堆了滿滿的微波爐食品。而此刻的林喜見正踮起腳尖,去夠最上層的微波爐蓋澆飯。
  
  “何先生,過來幫我拿一下!最上面那個牌子的,魚香肉絲飯,拿三盒!”林喜見踮腳不成,轉而求助於他,卻見何立威一臉黑線的表情。林喜見趕緊辯解道,
  
  “責編大人,這不是零食,這是糧食!”
  
  “你一日三餐都吃這些?”何立威想起她家廚房的垃圾桶裡,滿是垃圾食品的外包裝和用過的一次性筷子。
  
  林喜見嘿嘿笑了笑,“也不是天天吃,偶爾偶爾。開學了,不就回大學裡吃食堂了嗎!”
  
  何立威搖了搖頭,推過手推車目無表情地走開了。林喜見愣了下,真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責編大人,卻見何立威走到另一排貨架前,丟了幾包面條在手推車裡。他說,
  
  “哪怕自己下面條吃,燙幾條蔬菜加料,也比吃那些防腐劑食品有好處。”
  
  “面條我也打算買啊!康師傅打折呢!”
  
  何立威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准吃方便面!”
  
  “哦……”林喜見頓時怯怯地退縮了回去,見何立威一包包地把手推車裡的微波爐食品無情地丟了出去,心中只得默默流淚。再見了,茄汁排條飯。再見了,紅燒排骨飯。
  
  ……
  
  又來來回回地轉悠了好幾圈,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收銀處附近。

  何立威停下手推車,從林喜見的手中拿過廣告單,細細地再一次盤查起來,也隨口問她,
  
  “你還有什麼沒買的嗎?”
  
  “沒有了啦……”林喜見吐了吐舌頭,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心中默默地委屈:分明就是你作怪,害得我什麼好吃好喝的都不能買!
  
  何立威的余光撇到了她作怪腔的神情,不禁輕聲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道,
  
  “喂,你不是還有東西打圈了,但是沒有買嗎?”
  
  “什麼?”林喜見下意識地回應他,卻在下一秒就淡淡地臉紅了,“哪有啊!走了走了,付款去啦!”
  
  何立威難得見林喜見不好意思,不禁捉弄心更起,指著廣告單上她畫的圈圈道,
  
  “難得特價,別不好意思啊!護舒寶這兒你打了這麼大一個圈,不買多可惜啊!”
  
  “喂……何先生,你不覺得你最近變得越來越不正經了嗎!”林喜見氣呼呼地一把搶回了廣告單,“不打算買了又怎麼樣!你真多事!”
  
  何立威樂不可支地點點頭,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自己又油然而生一種很爽的,勝利的心情。
  
  ……
  
  限時特價果然夠吸引人。只見收銀處前早已排起了付款長龍,超市廣播裡一再提醒各位顧客,此時付款排隊約莫需要半個小時。

  而林喜見這個毛躁的丫頭一見到烏壓壓的排隊人流,就抓了抓何立威的袖子,道,
  
  “喂,不如我們再逛一圈,等人少一點再來付款吧。”
  
  “看看人滿為患,其實真的排隊起來,才用不了半個小時呢!故意把情況誇大一些,想讓顧客多逛一會兒,促進消費,這也是超市的一種策略。”何立威卻自顧自地排到一處隊伍的末尾,“我們該買的都買到了,再逛下去,只會增加不必要的消費。”
  
  “說得也有道理。”林喜見點了點頭,在擁擠的人群中緊緊跟上了何立威。
  
  何立威領著林喜見,隨著人流,果然沒隔幾分鍾就往前挪了一點,又往前挪了一點。

  正當情勢喜人,林喜見還笑著說“還真的蠻快”時,何立威的眼角卻突地瞥到另一條付款隊伍中,徐科的身影居然越發清晰,越發地靠近自己和林喜見。
  
  何立威頓時身子一僵,思考不過一秒鍾,他就果斷放棄已經排了十多分鍾的隊伍,推著手推車毅然決然地調轉槍頭,還低頭對林喜見說,
  
  “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再逛一圈吧。”
  
  “咦?”林喜見不明所以,踟躕片刻,也只好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
  
  兩個人伴著手推車又回到超市裡。心懷鬼胎的何立威見遠離了危險人物,驀地松一口氣來。林喜見百無聊賴地東看看西望望,忽然就拉著何立威往圖書音像的角落裡走去。
  
  好多多超市的圖書音像區也算得上豐富,年度暢銷的書籍基本都有賣,可惜常年被人拆得破破爛爛,總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林喜見過去翻了幾本,忽然就抱著一本書蹦到何立威的面前,笑道,
  
  “我想起來了!你瞧,就是剛才那個徐科吧!我就記得他去年是捧紅了哪個系列的紅書的,原來是這套《GOGO遠古時代》啊!”
  
  林喜見的手裡正捧著那本《GOGO遠古時代》,打開封面,貼有作者羅菲娜的照片簡介,還有編輯徐科的一張小照片,雖正襟危坐,但嘴角含笑,顯得頗有神采。
  
  何立威於是扯著嘴角笑了笑,“沒錯。羅菲娜的這套書系就是徐科的代表作了。而事實上,現在羅菲娜和徐科的關系依舊很好。明年羅菲娜還會在潮出版社出新書。”
  
  他想了想,又問林喜見,
  
  “這套書你看過?我以為你只會看小說。”
  
  “這書挺紅的,很多朋友說有趣,我就借來看看了。寫得的確很好玩,敘述幽默,插圖也很可愛。”林喜見放下書,又隨意地翻看起其他書籍來,邊翻邊與何立威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這種介紹古代文明的歷史書系,我其實看得很少啦!所以難得看到一本這麼有趣的,印象就會很深刻……哦,就像這本,其實我也看過一點!但是這本就無聊很多,內容枯燥乏味,沒完沒了的引經據典,文筆黏黏糊糊的,讓人看著看著就想睡覺!”
  
  只見那本被林喜見猛烈批斗的書,書頁厚厚的,裝幀精美,書皮挺括嶄新,與《GOGO遠古時代》被翻得破爛的樣子截然不同。
  
  何立威的心猛地一陣抽痛。

  他看著林喜見笑瞇瞇的臉,看著她拿起了那本書,《古國文明》。

  作者:孫芳知。
  
  孫芳知。

  你現在在哪裡?
  
  林喜見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何立威的情緒變化。她只覺得他好似疲累了些,就隨手把書又放了回去,放在一堆不怎麼賣得動的舊書堆裡。
  
  何立威好似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推著手推車,跟在林喜見的身邊,問,
  
  “那本《古國文明》……真的那麼無聊?”
  
  “啊呀,真是王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林喜見漫不經心地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問道,“咦……那本《古國文明》是你們潮出版社出的吧!”
  
  “你記得?”何立威問。
  
  “因為我之所以會看那本書,是因為有一次去你們公司辦事,等著等著挺無聊的,隨手就抓過來看了看啊。那本書真的是你們出版社出的吧!我這麼不過大腦的批評,你可千萬別告訴《古國文明》的作者和編輯,不然下次我去你們那兒,會尷尬!”
  
  林喜見擔憂地說著,卻見何立威推著手推車的手都緊緊一握,隨即是他一臉自嘲地搖了搖頭,歎氣道,
  
  “晚了。”
  
  “……什麼,晚了?”
  
  “負責那本《古國文明》的編輯,剛才已經聽到你的評價了。”
  
  林喜見陡然瞪大了雙眼,這個世界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她趕緊折回去,又抓起那本《古國文明》,戰戰兢兢地找到編輯一欄。“何立威”三個字頓時閃瞎了她的狗眼。
  
  “小小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林喜見結結巴巴道,“這本這麼精精精妙的書,其實是我學識太差了所以看不懂。啊呀何先生,你多了解我啊,我的那點破爛文學常識,應付鄧光光的考試都夠嗆的!我……”
  
  何立威卻苦笑著打斷了她,“你不用因為編輯是我就覺得很抱歉。恰恰我要感謝你說了實話。當年這套書賣得幾乎六月飛雪那麼慘淡,你的評價正是其他讀者的評價。”
  
  “哦……”林喜見不知該說什麼,只得乖乖閉嘴。
  
  “再說了,若不是因為《古國文明》賣得那麼淒涼,我也不至於紆尊降貴地,成為你的責任編輯啊!”
  
  林喜見聽了,見何立威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禁又氣道,
  
  “喂,非要踩我一腳,報復我剛才無意中冒犯了你的大作嗎?”又看了看作者欄裡的照片,趕緊道,
  
  “你和我熟,不計較也就作罷了!但是我剛才說的話,千萬不要傳給這位作者孫芳知聽喲!”
  
  “……放心。”何立威喉頭一緊,推著手推車走遠了些,“你放心吧,她聽不到的。她已經有好一陣子不在這個城市了。”
  
  孫芳知。

  孫芳知。你在哪裡?
  
  ……
  
  終於趁著人流稍稍褪去的間隙,林喜見與何立威終於付款成功,大包小包地離開了好多多超市。

  出了超市門,頓時一股寒流迎面侵來,讓林喜見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何立威停下了,順勢接過她雙手中的塑料袋,讓她先把外套的拉鏈拉拉好。又示意她從他的脖子上取下圍巾,圍到她自己的脖子上。
  
  深灰色的羊毛圍巾一觸到脖子,何立威暖暖的余溫頓時讓林喜見不那麼覺得凍了。她笑了笑,仰頭謝謝她的大好人責編。而何立威只淡淡地說,
  
  “你的病才剛好,若是又感冒發燒的了,姐妹篇的稿子怎麼辦。”
  
  “回去之後一定努力完成任務!”林喜見幾乎就差發毒誓了。
  
  “走吧,回去你就開工吧。”何立威於是提著滿手的塑料袋,連著她的份兒一起提著了,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恩……”林喜見點點頭,走了幾步,只覺得有一點點冰涼落在了鼻尖上。
  
  “啊,何先生,下雪了!”林喜見驚喜道,喜到眉梢眼角都舒展開來。
  
  何立威於是抬起頭,望著從天空中好似棉絮一般飄飄灑灑落下的雪花。他凝視了片刻,才回應道,
  
  “下雪只不過是空中的小水珠遇冷凝結而成的自然現象,為何女人都這麼喜歡下雪?”
  
  “因為浪漫啊。”林喜見瞅准了雪花落下,故意把鼻尖湊上去,“下雪是言情小說的常用橋段喲!與喜歡的人約定看雪,真的是又爛俗又浪漫得不得了的情節呢!”
  
  林喜見的話音剛落,何立威的腳步就頓時好似被凍住了一般。

  他腦海中出現一秒鍾的空白,好似時光倒流,好似舊景重現,好似站在他身邊的不是林喜見,而是孫芳知。孫芳知正笑著對他說,
  
  “如果那套書賣得好,今年冬天我就請你去拉薩看雪。當是報答你的知遇之恩。”
  
  他在記憶之流裡掙扎,好不容易回到現實,勉強笑了笑,說,
  
  “也不一定是與喜歡的人約定吧!若是想要報答對方,也可以做這樣的約定啊!”
  
  林喜見聽了,於是仰頭望了他一眼,用一種俏皮又鄙夷的眼神深深刺激了他,隨即才慢條斯理地說,
  
  “何先生,你是不是曾經被女孩子這麼約定過?若是我的話,想要感激對方有很多種方式,請客吃飯也好,買小禮物饋贈也好,甚至新年多封一份紅包都好!但若我對對方沒有一點好感的話,是絕不會在天寒地凍的天氣與他約定看雪,即使冷得直縮脖子都不覺辛苦的啦!”
  
  何立威聽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一種無力又焦躁的感覺在身體裡四下沖撞著。他垂頭,瞧著林喜見探究的目光望來,頓時覺得越發煩躁焦慮,索性甩開她一路疾走,害得林喜見追了好半天才追上他。
  
  ……
  
  好不容易追上了,但林喜見瞧他冷口冷面的模樣,深知自己刺中了對方的軟肋。

  其實她不知道多有求知欲,多想掏出個筆記本就對他進行深入采訪調查,以增加自己的寫作素材。當然,她也明白,自己若是把責編大人的真實情感故事糅合進小說中,那麼自己的稿子將會在審核的環節就已經被扣下,而她自己也會在第二天就被責編大人親自上門,活活掐死吧!
  
  於是,她什麼都不再說,什麼也不再做。只是默默地加快腳步,隨行在何立威的身旁,在漸漸茫茫的雪中走著,走著。

  也不打傘,眼睜睜看著衣服都白了。何立威的黑腦袋也點綴了幾朵小白花,瞧得林喜見居然覺得,還挺可愛的。
  
  “你說得對,浪漫……”何立威忽然開口說話了。卻在林喜見豎起八卦的小耳朵時,他又不再說下去了。
  
  她說得對,浪漫。

  正如何立威總也不懂欣賞林喜見的言情小說一樣,當年的他,也根本就不懂得孫芳知的浪漫。
  
  他想起那張微博的照片,孫芳知站在拉薩的雪景之前,好似一朵隔世的花。

  其實更早之前,孫芳知也發過幾張微博照片,顯露自己的蹤跡。

  他並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兒。她也並不是無跡可尋。

  只是他寧可選擇視而不見,也不會拋下一切地去尋找她。

  因為,他根本就不懂她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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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9 09:04 AM

十三、
  
  放假的日子總是讓人矛盾。久了,覺得無聊。但假期漸逝,又變得無比珍貴起來。

  新年假期的最後一天晚上,何立威在父母家中整理著明日上班要用的文件。他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疲倦地捏了捏鼻梁,聽見客廳裡傳來電視機吵吵鬧鬧的相親節目聲音。
  
  父母在客廳裡看得津津有味。偶爾敲門進來,給兒子送些水果,依舊不無惋惜地說,
  
  “立威,今年你也該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了。有合適的女生,早一點領回來給我們瞧瞧吧。”
  
  何立威搖著頭笑了笑,剛想說什麼,卻看著父母鬢角漸漸蔓延的白發。他頓了頓,就說,
  
  “當然。”
  
  ……
  
  年假後上班的第一天,潮出版社的員工們大多還沒有走出假期的陰影。

  遲到的人數比往常翻了一倍,連素來把自己搞得精致甜美,與實際年紀毫不符合的朱曉曉也略帶松懈。何立威瞧著她敲門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眼皮上深咖色的眼影似乎畫得左右不那麼對稱。
  
  不過沒關系。朱曉曉最大的本事,就是無時無刻都對自己充滿自信。

  只見她整整身上的羊毛套裙,在何立威的辦公桌前坐下了。下巴稍稍一抬,微微笑道,
  
  “怎麼樣,年假過得如何?去了哪兒旅游嗎?”
  
  “若是我去了哪兒旅游,一定會給你帶禮物的。”
  
  何立威說著,雙手一攤。想起自己的年假在父母家中吃了睡,睡了吃。他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恐怕就是催稿催到了林喜見的家裡,挽救了一個病得奄奄一息還要吃垃圾食品的傻丫頭吧。
  
  朱曉曉就點了點頭,“其實年假說長也不長,在家休息幾天也就過去了。想去哪兒好好輕松下,到處也都是人擠人的,沒什麼意義。”
  
  “你特地敲門進我辦公室,不是想和我討論放假的意義吧。”何立威單刀直入。
  
  朱曉曉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道,“其實,下周的出版社例會上,我想提個提案。所以出於禮貌與良好的合作關系,我想現在和你知會一聲。”
  
  “與我的合作關系?”何立威一挑眉,想自己手中值得朱曉曉與自己商量的籌碼,也只有當紅作者囍見了,“你的提案,與囍見有關?”
  
  “正中紅心!”朱曉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款款道,“上一次《潮流愛情》月刊登了囍見的《穿越時空》,反響非常好!直到前幾天,《潮流愛情》的郵箱裡還陸續受到讀者的郵件,稱自己被囍見的故事深深打動,希望雜志多多登載她的故事。”
  
  “若是你想再約囍見的短篇故事,這實在是個不太現實的事情。要知道,老總宋十江急著要的姐妹篇稿子,她也不過交了三分之一給我。”何立威婉言拒絕。
  
  “我知道,那個丫頭不靠譜!所以我也沒打算再托你約她的短篇稿子。我想提議的是,姐妹篇的故事不如先放在《潮流愛情》裡做連載?連載個半年一年的,再出完整版的圖書,如何?”
  
  朱曉曉的這個提議,讓何立威陷入了不短的沉默思考中。

  把姐妹篇的稿子放在公司的雜志裡做連載,這個做法有利有弊。

  好處顯而易見,在林喜見磨洋工寫稿的未來大半年裡,作家囍見的話題度不會降低,反而可能會隨著雜志的連載而水漲船高。

  當然,壞處也是一大把。尤其是對林喜見這麼個完全業余的作者,這麼做的風險也是相當之大。
  
  何立威思索了半晌才抬頭,對朱曉曉道,“容我考慮一下。且這事兒不能由我一個人決定,我必須征求林喜見的意見。”
  
  “那是自然。但我想,一定會成功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朱曉曉莞爾一笑。
  
  “你還真的不了解林喜見,才會對她那麼有信心。”何立威苦笑著說。
  
  “我並不是對林喜見有信心。”朱曉曉娉婷起身,“我是對她的責編,何立威有信心。”
  
  ……
  
  朱曉曉出了他的辦公室,何立威就打開電腦,查收起郵件來。

  昨晚在QQ上,病完全好透了的丸子123還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行者在年後上班的第一天一定會收到稿子!而行者在郵箱中查看了,那個丫頭,居然是半夜兩點給他發的郵件……
  
  “她難道不知道,熬夜等於慢性自殺嗎!”何立威無奈地歎口氣,自言自語,覺得自己好似成了間接殺害她的凶手。
  
  隨即點開她發來的稿子,仔細地品看起來。

  雖然三十歲的大男人何立威對於囍見式的言情故事,依舊不能夠完全入戲。但與她相處久了,漸漸地,何立威也偶爾會被囍見的世界稍稍感動一點。
  
  “諾麗病了,病得很嚴重。

  身體裡的感冒病毒好似螞蟻一般在軀殼中自由行走,腦袋昏沉,頭疼欲裂。

  她掙扎起身,摸索著拉開抽屜想翻出感冒藥來。卻發現所有的藥品都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經過期了。

  半年之前,媽媽離開了這個家。所以沒有人再記得補充感冒藥,因為沒有人再關心她是不是容易在冬天發燒。
  
  諾麗於是自嘲地笑了笑。合上抽屜,深深吸了吸鼻子,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

  該死,不僅病了,居然還餓了。

  難道身體裡有這麼多的病毒,卻依舊填不飽嗎?
  
  諾麗於是強撐著起身,可惜冰箱裡的微波爐蓋澆飯早就吃完了,她頓時痛恨自己沒有趁著超市折價多囤一些。櫃子裡倒是有幾個杯面,但悲劇的是,沒有開水。諾麗於是艱難地看著燒水壺,看著杯面,糾結片刻,最後統統丟開了。決然地抓起電話爬回被窩裡,叫了披薩餅的外賣。”
  
  何立威看到這兒,不禁有些心驚。

  這個總愛從生活中吸取靈感的丫頭,這不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生病的經過寫出來了嗎?

  那接下來出場的,難不成……難不成……是自己?

  何立威頓時一個頭覺得兩個大……
  
  “門鈴響了。不緊不慢,不緩不急。但也一聲聲催促著,催著夢魘中的諾麗蘇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清醒了些,就披了棉被起身,抓起一張一百塊跌跌撞撞地開門去。
  
  打開門,她向門外的人遞上錢。那人卻久久地沒有接過,只是凝凝地看著她,看著她。

  諾麗錯愕地抬起頭,認清了來者,眼中的混沌頓時被一掃而空。
  
  “你怎麼來了?”諾麗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下意識地垂下頭。她不想讓那個人瞧見自己病重狼狽的模樣。
  
  “我為什麼不能來?”門外的周行深深歎了口氣,盯著她亂糟糟的頭發和紅得異常的臉蛋,“你……你發燒了?燒到幾度?”
  
  諾麗尷尬地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經吃過藥,窩在床上休息了。”
  
  周行卻深深地懷疑,“你吃了藥了,卻還叫外賣?你父母不在家嗎?怎讓你裹著被子出來開門?”
  
  “周先生,我沒事。我還想再睡一會兒,不如你先回去吧!”諾麗挨不住了,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的臉蛋也埋起來。她客氣地下起逐客令。
  
  “諾麗……”周行卻無視她明顯的逐客令,待她還沒反應過來,周行就高喊著‘打攪了’,隨即自顧自地越過了諾麗,走進屋裡。
  
  左右望了望,小小的兩室一廳的格局一覽無遺。

  這般的格局很適合一家三口居住。但此刻,屋內黑燈瞎火,很明顯,只有諾麗一個人在家。
  
  “喂!你這個人好生沒禮貌,怎麼可以隨便進來……”諾麗慌了。對方強硬的關心卻讓她滿心恐懼。她匆匆帶上門,追上他,用沙啞的嗓子抗議道。
  
  “你父母都不在家?你發燒了,卻沒人照顧你?”周行環顧四周,冷冷地揭穿她。
  
  諾麗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好似在這個堅定的男人面前,一切粉飾太平都是無用,一切婉言拒絕也都是無用的。
  
  她癟了癟嘴,索性蜷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和你相親見面的時候,只報了姓名和年齡,沒有互通家庭情況。所以自小父母離異什麼的,因為特地隱瞞不說,所以你也不知道吧!而現在你知道了,感受如何?”
  
  “……”
  
  “其實我明白,介紹我們認識的阿姨,她不說,是為了我好。都說離婚是會遺傳的,父母婚姻不幸的,兒女的愛情觀也會受到沖撞,很容易走偏激。如你這般萬事皆優秀的男人,有大把好人家的女孩兒可以挑選。有得選,自然也不會選一個家庭不完整,年紀輕輕卻一個人住的女孩兒吧……”諾麗燒得亮晶晶的眼眸抬起來,略帶諷刺地看著他。她自以為能夠看穿周行,看穿他西裝革履之下也藏著與一般世俗人同樣的成見。
  
  卻不料周行的眼眸好似暴風雨般湧動了片刻。他挪動腳步,卻不是選擇離開,而是欺身上前,伸手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得更舒服些,隨即不容回避地,親暱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他的手,冷冰冰的。讓錯愕的諾麗不敢動彈。也不願動彈。
  
  只聽他頹然地歎息一聲,“諾麗,你真的吃過藥了?”
  
  諾麗張了張嘴,卻瞧見周行異常嚴肅的眼神。她沉默片刻,才逃無可逃地笑道,“……匹薩可以外賣,藥片卻不可以……”
  
  “就算父母離異,也不可能讓你一個小女孩兒一個人住吧!”周行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氣憤。
  
  只聽諾麗輕笑一聲,道,
  
  “小女孩兒?周先生,我都讀大學了,早就不是小女孩兒了。”
  
  何立威看到這兒,本能地狠狠閉上了眼,胸口起伏得好似遭遇電擊!天啊!再也看不下去了!

  這興許是他第一次,看小女生的言情小說居然看得如此臉紅心跳外加狂躁!

  因為這故事中的男主角分明是他啊啊啊!而女主角分明就是她啊啊啊!這算是哪門子的劇情!

  林喜見這丫頭,居然把他在那晚對她說的話完完本本地寫了出來!而且更甚的,還是竄用了另一種更曖昧的口吻!
  
  何立威不由地關上了文檔透口氣,隨即瞥見QQ上,丸子123的頭像微笑著亮了起來。

  何立威的心,居然剎那間停跳了一拍。
  
  他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當他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點開與丸子123的對話框,質問道,
  
  “喂,林喜見小姐,我看過了你傳來的稿子了。你覺得,你如此照搬我的台詞,不需要支付我版權費嗎?”
  
  丸子123隨即笑呵呵地回復,
  
  “啊哈哈責編大人,你也知道這個假期我的身體有多差了!又礙於你照顧我發燒的事兒,不得不交足稿子給你。你要知道我的腦細胞在這場發燒中死了千千萬萬啊,不借鑒一點生活中的靈感,怎麼寫得出啊?”
  
  何立威沉默了一會兒,面對林喜見的坦誠,他倒頓時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從那次湖畔偷聽蘇麗玲與表哥的談話開始,何立威就領教了她的本事。憑著三分事實,添油加醋天花亂墜地編,最後能寫成一個以蘇麗玲為藍本,卻連蘇麗玲本人都不知道是在寫自己的故事。
  
  那麼這一次,林喜見利用他,何立威作為故事男主角的藍本,也不過是一次很單純的藝術改編吧!
  
  何立威想通了,歎了口氣,回復丸子123,
  
  “可我看著總覺得很奇怪,很不舒服。”
  
  “我要把何先生對我的利益性關愛改編成男女之間的關愛,也很艱難啊!”丸子123道。
  
  何立威這才真心松一口氣地笑了起來,
  
  “我對你利益性的關愛倒是真的付出了很多,那你什麼時候回報我一些利益呢?”
  
  何立威思索著,也該把話題往雜志連載上靠了。
  
  丸子123頓時大驚道,“稿子都給你了!還不算回報嗎!”
  
  何立威想了想,這事兒還得親自和她說,就回復道,“還有個回報,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不如約出來見個面吧。今晚如何?”
  
  “今晚……”丸子123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回復道,“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
  
  “那就今晚,你家附近那家星巴克,七點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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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03e 發表於 2016-7-29 09:08 AM

十四、

  何立威下了班趕往林喜見家附近的星巴克,在遠遠能瞧見招牌的地方看了看表,六點五十八分。等了個紅燈,穿過馬路,當他站在星巴克的門口,瞧見那個帶著耳機,身子一搖一擺的女孩兒向他走過來時,正正好好是七點鍾。
  
  “喲!責編大人永遠都這麼准時!”林喜見笑著摘下耳機。她今晚穿一件暗紅色的大衣,長長地拖過膝蓋,整個人看上去好似一份新年紅包一般地吉祥如意。
  
  何立威不由地一笑,回應道,“你跟我跟得久了,也變得越發准時了。”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都伸出一只手,推門走進星巴克。林喜見問他,
  
  “何先生喝什麼?今年我紅包收得超多,這一杯我請客,別客氣。”
  
  “那,隨意吧。”何立威說完,見林喜見去了櫃台買飲料,自己就先瞅准了座位坐了過去。
  
  難得靠著落地窗的沙發座空著,何立威伸展了下~身子,望著窗外漸漸燈光闌珊的城市,街道亮起了一盞燈又一盞燈,照亮著路燈下拖著手走在一起的青年男女們。

  今天,大街上的情侶們似乎特別多。

  或者說,這幾年來,城市的戀愛味兒越來越濃了。

  又或者說,是因為自己的心情漸漸走出了前作失利的陰影,何立威的心變得明亮了,他眼中的這座城市也變得明媚了起來。
  
  “給!”林喜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倒是沒有小氣,兩杯大杯裝的咖啡,還配了兩塊小小的點心,“摩卡,行吧!”
  
  何立威點點頭,雙手捧著溫暖的咖啡,抬頭望著林喜見笑盈盈的臉。只見她脫下紅色的外套,伸手撥弄了下鬢角的碎發,隨即抬眼狡黠地望著何立威,道,
  
  “何先生,開門見山地說吧!特地約我出來什麼的,一般都沒好事兒呢!”
  
  何立威禁不住啞然失笑,把蛋糕的小銀叉地給她,說,
  
  “多吃點甜的東西,給大腦補充點營養。我接下來要提出的建議,你要仔仔細細地考慮。”
  
  “哦!”林喜見乖巧地接過,叉了一口放進嘴裡,眼睛卻直瞪瞪地看著何立威。
  
  何立威道,“去年,你的一個短篇故事《穿越時空》登載在我們公司的雜志《潮流愛情》上,還記得嗎?”
  
  “……你,該不是想我再幫雜志寫稿吧!”林喜見一驚,聲音都發起抖來。
  
  “不是,我不想和你過不去,更不想和自己過不去。”看見她如意料之中的表情,何立威不禁微笑了起來,“雜志的主編朱曉曉今天向我建議,希望你的姐妹篇稿子在雜志上先做連載,大約連載一年左右,再做成完整的圖書上市。”
  
  “這樣啊……”林喜見顯然松了一口氣,才松開眉頭,喝一口咖啡。
  
  “不過這個決定,還是要先征求你的意見。這麼做的好處很顯而易見……”何立威剛想說,她的知名度在未來的半年都不會減退,卻還沒說出口,林喜見就笑瞇瞇地打斷他,說,
  
  “我知道啊!這麼做的好處,就是我好幾個月都不用交稿給你了啊!”
  
  “……”何立威被她搶白得一愣一愣,隨即才苦苦一笑。知名度什麼的,似乎從來都不在林喜見小姐的考慮范圍之內。
  
  “對對,你說得很對!”何立威順手推舟,“你在我這裡的有效稿大概有九萬字多……”
  
  “等等!我交了絕對超過十萬字給你啊!”林喜見拍案而起!
  
  “我是說,‘有效’字數!”何立威眼睛一瞪,“你為了湊字數給我,加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描寫和‘啊啊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噢噢’‘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會留著這些愚蠢的語言到成書嗎?”
  
  林喜見聽了,於是訕訕笑著悶頭吃蛋糕,“責編大人,請你繼續繼續。”
  
  “你在我手頭的有效字數在九萬字左右,也夠雜志登載幾個月了。所以在未來的幾個月裡,你的寫稿壓力的確可以大大減輕……但是,林喜見,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選擇登載雜志有一時之快,但是也有很明顯的困難,尤其是對你,你想到了嗎?”
  
  林喜見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就冒出智慧來,“在用完存稿之後,我每個月都有必須交稿的死期,不然就是雜志開天窗的失誤……會連累你受罰?”
  
  何立威點點頭,“不僅僅是我,雜志的主編朱曉曉也是。”
  
  林喜見撇了撇嘴,“朱曉曉和我又不熟……而且,交出去的稿子就好似潑出去的水,哪怕我寫到後半部分出現了嚴重的情節失誤,也無法回到前章去彌補?”
  
  何立威又點點頭,“所以你的每一個情節,人物的設定都要事先想到萬全。絕不容許有前後矛盾的失策。”
  
  林喜見吐了吐舌頭,“好難。”
  
  “還有在稿子結尾的時候,可能會要求你寫出雜志版本和圖書版本雙結局,刺激圖書的銷量。”
  
  “哇……看來登載雜志這個建議,除了頭幾個月開心之外,根本就沒什麼好處了嗎!”林喜見明顯縮了縮肩膀。
  
  “……稿費會多很多。”
  
  “咦……”林喜見的眸子瞇了瞇。
  
  “我會幫你爭取最好的價格。”
  
  “……不要誘惑我。”
  
  “我就是在誘惑你。”
  
  林喜見於是憋著小臉蛋好半天,終於歎了一口氣道,“我想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
  
  何立威頓時大大地松下一口氣!她沒有當場拒絕自己,總算是給自己面子了。
  
  “你需要多久?三天如何?”
  
  “……好,就三天。三天以後答復你。”
  
  “行。但是不論你願不願意連載雜志,稿子你還是要繼續寫的。”
  
  “我知道了啦!責編大人!”林喜見這才燦爛一笑,伸手做了個敬禮的東西。
  
  居然讓何立威意外地覺得,十分……十分可愛。
  
  事情談完了,咖啡和點心卻沒有享用完畢。

  何立威並不是不喜歡蛋糕,只是三十歲的男人對於奶油和糖分的攝取應該牢牢控制。於是他先是把沾染糖漿的草莓撥給了林喜見,林喜見也毫不客氣地一口干掉,舔了舔嘴唇,隨即居然毫不客氣地直接取下何立威盤子裡的巧克力棒。
  
  何立威無奈地搖搖頭。

  一位星巴克的服務生小姐匆匆走到兩人身邊,放下一朵鮮艷的紅色玫瑰花,隨即笑著恭候一句,
  
  “二位,節日快樂。”
  
  這才笑著走開,又給另一桌送去了玫瑰花。
  
  何立威一愣,看著嬌滴滴的玫瑰,問林喜見,
  
  “這算什麼?”
  
  “哦!前面我買節日套餐的時候,說附贈的玫瑰沒貨了,送到了就會補上了。沒想到這麼快就送到了啊。”女生似乎天生就愛花,林喜見立刻就湊近了聞了聞。當然,現在人工培育的花朵,香氣上總是讓人想象得美,實則差強人意。
  
  “等等……”何立威卻抓住了她語句中的重點,“你說節日套餐。具體是什麼節日?”
  
  他說完,自己都明白了過來!立刻翻看了下手機,天呀!沒這麼巧吧!

  今天居然是2月14日!
  
  林喜見於是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今天是情人節啊!責編大人你不知道嗎?我本來還驚訝,為何你今天叫我出來?不過後來想了想,你又幫我代考又幫我溫書又照顧我生病,你當然知道我沒有男朋友可以過情人節啊!所以情人節對我來說,只意味著星巴克推出了很實惠的兩人套餐罷了。”
  
  “這……”林喜見的坦蕩蕩總讓何立威坐立不安,他小聲道,“可我們又不是情侶。買什麼情人節套餐啊!”
  
  “因為便宜很多啊!省二十六元喲親!”林喜見皺眉,“櫃台那兒明顯是爸爸和女兒的都在買情人節套餐。再說了,我想買責編和作者套餐,也沒得賣啊!”
  
  “好吧好吧,快吃你的蛋糕吧。”何立威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
  
  兩人吃干抹淨,走出星巴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但在星星的映襯之下,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情侶一對又一對地摩肩接踵,手拉著手,腦袋依偎著肩膀,散發出濃濃的,屬於情人節的荷爾蒙味。
  
  何立威出於職責范圍,決定先送林喜見回家。

  在短短的十多分鍾路中連續撞到了三對情侶的肩膀後,何立威終於小聲抱怨起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何苦憋在同一天出來秀恩愛?”
  
  “因為浪漫啊!”林喜見眨了眨眼,道。
  
  ……好吧。說到浪漫這個詞語,何立威就瞬間投降,舉起白旗閉起嘴巴來,由著林喜見侃侃而談,
  
  “情人節啊,玫瑰花啊,巧克力啊,都是為了浪漫而生的啦!其實女生真的要求得不多,只要男生在這一天裡做足了浪漫的功夫,徹底滿足女生們的幻想,未來的一年裡不管男生怎麼插科打諢不務正業,女生都會盡量包容的。你瞧,多劃算呀!”
  
  “女人都是這麼好說話的嗎?”何立威難以置信。下意識地覺得,起碼孫芳知才不是這麼好搞定的。
  
  “……大概,不是全部。”
  
  “那麼你就是這樣的?”何立威挑眉看著她。
  
  “對啊!”林喜見皺了皺鼻子,揚起一副好女人的得意樣兒,“這麼好搞定的我,在未來一年裡一定要找個好男生好好地搞定我!想到剛進大學的時候,那次參加聯誼會,我真是傻到家了!連個BB霜都沒有擦就去了!灰頭土臉的像土撥鼠一樣!下一次再有機會,我一定要從頭精致到腳趾頭上的汗毛!讓所有男生都看傻眼。”
  
  何立威禁不住地笑出來,“行行行,祝福你明年的情人節,不用和責編出來談論工作那麼淒涼。”
  
  何立威送林喜見到她家附近。林喜見停了腳步,說,
  
  “到這兒可以了,這兒是住宅區,沒有變態和色魔了。責編大人可以放心回去了。”
  
  何立威點了點頭。忽然見一個學生妹湊了上來,熱情道,
  
  “這位帥哥,要不要給女朋友來點浪漫?”
  
  何立威皺眉,這學生妹的眼睛看著林喜見手中的玫瑰花,顯然搞錯了他們倆的關系。只見她兜售的都是些小玩意兒,有單枝的玫瑰,小盒的巧克力,玩具娃娃等等。
  
  林喜見淡淡一笑,正要推辭,卻見何立威伸手買下一小盒巧克力,爽快地給了二十塊。
  
  學生妹收下錢,呵呵笑著走開了。

  林喜見眉頭一皺,“哇!平時這個牌子的巧克力頂多十塊錢!”
  
  何立威無所謂地笑笑,隨即把巧克力送在她的手心裡,“正如你所說。那二十塊,十塊是為了巧克力,還有十塊是為了浪漫啊。如果你真的如自己所言,是那麼好搞定的女生,那麼今天我就滿足一下你的浪漫,那麼你就……”
  
  何立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林喜見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看著他。

  一時之間,好似天雷勾地火!於是兩個人默契地,幾乎同一時刻脫口而出,
  
  “就考慮下雜志連載的事情咯!”
  
  說完,默契的責編和作者一起在朗朗星空下,哈哈大笑起來。
  
  “心意收下!”林喜見樂不可支地把巧克力放進口袋,揮了揮手中的玫瑰花,“那麼先拜拜了,三天後,見分曉。”
  
  “希望我的浪漫沒白送。”何立威也揮揮手。
  
  看著她紅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何立威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往自己的家走去。

  這一年的情人節就這麼過去了。

  再過幾個小時,星巴克的套餐興許就會取消,學生妹的高價巧克力也會打回原形。
  
  但看著路上情人一對對,每一對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他想著,那套餐裡並不香的玫瑰曾帶給某一對情侶微笑。那多賺了十塊錢的巧克力也給了某一對情侶比平時更多的甜蜜。
  
  何立威有一點點懂了。

  興許,這就是浪漫。

  興許,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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