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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42 AM

猛虎嗅薔薇 -【冷宮】《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7 11:04 AM 編輯

【書名】:冷宮

【作者】:猛虎嗅薔薇

【內容簡介】:

  我坐在冷宮的房檐下,想著金珠玉璣,輕歌漫舞的時日,嘴中竟像嘗到了血的滋味,一絲甜一絲腥。

      悲劇嗎?喜劇嗎?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言說;

      言情嗎?耽美嗎?情字,何其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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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4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0-12 04:51 PM 編輯

第一篇 雪擁藍關馬不前

1.虛

     我坐在冷宮的房檐下,想著金珠玉璣,輕歌漫舞的時日,嘴中竟像嘗到了血的滋味,一絲甜一絲腥。
  
  “嗯”…... 這已是今日的第六隻蝨子。常年沒有澡洗,身上像有了層硬甲,捉蝨子便成了打發時間的法寶。
  
  除了日子孤寂的像是一塊乾裂的破布以外,其實還是自由的。有太多瘋了的,傻了的和病了的,像我這樣的便不在有人搭理和招惹。
  
  這裡永遠不會有真正的事情發生,除去死亡。剩下的,就是對著天空或黑暗發呆。沒有了爭來鬥去,也不用小心翼翼,更沒有禮數規矩,只有醜陋老邁的女人們發出的可怕的聲音。
  
  九年了,我也二十九歲了,很老了。
  
  遠處傳來了鐘聲,我數著共有多少下……那個男人竟去了嗎?那個曾深深插進了我身和心裡的男人。雖然明知從沒有人從這出去過,可只要那個男人還在,就總不會放棄最後一息執念,大些的牢籠總好過小的。但現在,他替這裡僅有的幾個年輕女人結束了最後一場夢。
  
  他們曾說我膚如凝脂,眉目如畫,是上等的美人。可是上等的美人不比上等的美玉,轉眼間,就如牆角的爛泥,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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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此詩句全文為“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韓湘子。

  韓湘子是韓愈的侄孫子,傳說他得道成仙後,在韓愈全盛之時給他留了這句歇語,韓愈當時不解。

  唐憲宗時,韓愈因諫迎佛骨,惹憲宗大怒,貶韓愈為潮州刺史,限日動身。韓愈別離妻兒,往潮州而去。走了不到幾天,寒風急起,大雪紛紛。韓愈走到一處,雪有數尺之深,馬難以前行,附近不見一戶人家,不知路在何方。想循路而退,也無歸路。風刮得緊,雪飄得急,韓愈是全身濕透,難捱的凍餓,萬般愁苦無處訴說。就在韓愈絕望之時,只見一人冒著嚴寒,掃雪而來,一看竟然是湘子。湘子問韓愈:“您還記得那花上所寫之聯嗎?”韓愈問:“這是什麼地方?”湘子答道:“這裡是藍關。”韓愈嗟歎良久,才說:“事物既然有此定數,我為你補齊那花上之聯。”

  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摘自《東遊記》

  本文用此詩句作為篇名,是喻“我”的困境,進退不得,沒有希望。



2.第一夜

      見到那個男人那一年,正是美得心顫的年紀。那是進宮之後的很多很多天之後。老太監沉著臉一言不發,監視著眼前的一切,三五個宮女忙前忙後,一切準備總算在壓得人不敢呼氣的空氣裡完成了。當時我想,皇帝的女人這麼多,那麼久才輪到我;在這宮裡待了很多年後,我才明白:等那麼久是既要讓那女子背後的世家明白帝王的高高在上,不讓你持寵而驕;又叫你做臣子的知道皇恩終是在的,皇上心裡都想著呢。
  
  記得當年家境微寒的時候,想只有窮人家的屋子才如此陰暗憋悶吧;父親高升,屋子大了,院子大了,可這屋頂還是這麼暗這麼沉;又一天,他們說我要進宮了。老實說,不是不期盼的,總想皇宮裡一定是不一樣的光景。
  
  封的是才人,住得還不及我的閨閣,但想皇上待的屋子必是大不同的。坐在那間宮殿裡等的時候,我垂著臉卻抬眼四處看著,原來皇上住的屋子也是那麼沉,憋得人想逃。
  
  曾經想過多少次,女子的那一夜,必是連天上的星斗都會為我落下的,我會終生難忘,那良人會把我刻進他的心底。此後,我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了。我以為我們都會幸福的顫動和呻吟。可當他狠狠的戳痛我的時候,我心裡又羞又怒,只想著為什麼你可以對我做這些。身體裡有的全是排拒的意思。當他翻身躺下的時候,有那麼一刻,我幾乎有殺人的衝動。我偷偷的看他很快的睡去,我想,在他,有過了這麼多女人之後,這樣的事算什麼呢?大約可能只是比小解更爽利一些吧。我已經不是處子了,可躺在那,除了身體裡讓人發瘋的侵入感之外,我還是我。
  
  過不一會,老太監就把我引了出去。第二天,聖旨就到了,我被封嬪。我知道這一夜和這聖旨都不是衝我來的,父親一定是滿意的,那些上上下下的官員們也一定知道了。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在想,我當時的表情和身體都那麼僵硬,換作是那個青梅竹馬的男孩一定心疼得把我摟在懷裡,且心存歉疚,此後會更疼我的。可是這個男人,他是帝王,他一定覺得在這一夜一夜的女子,滿宮的女子中,一定要安排一夜給我,實在也是惱人的事吧。
  
  他是否對我的眉目存下了幾分印象呢?想必沒有,他幾乎都沒有看我一眼,只是在太監們幫他更衣之後,一邊向他們吩咐著什麼一邊叫跪在地上的我坐上床來。燭光那麼暗,他似乎很累,微垂著頭,我太緊張,也沒來得及看清他的眉目。
  
  我坐在冷宮中的屋簷下反復想這一夜的時候,不知怎麼總想笑。笑自己那少女懷春的時節,一遍遍憧憬的跟這一夜離得就像我現在離過去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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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49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44 PM 編輯

3.雨

  又下雨了,冷風夾著水汽撲面而來,我盯著房檐下的一串串水珠想著這些前塵往事。倒不是那一切真的多麼無可忘懷,只是在這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發生的地方,不讓自己發瘋的唯一辦法可能就是想些什麼,可是除了那些,我又還有什麼可想的呢?
  
  在這陰沉的天氣裡,呻吟聲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此起彼伏。我在想,放棄了吧,興許瘋了,時間會更好過去些。可是兩隻膝蓋傳來的痛楚卻足以讓我在這樣的天氣裡比以往任何時間都清醒。
  
  家族失勢,禍事殃及到我,發進冷宮還不夠,還要受刑以示懲戒。我又有何罪可懲,又有什麼未來可戒呢?也許只是用這樣的傷痛讓我在以後的時日裡仍舊不足以麻木的忘卻帝王的無情,命運的多舛。
  
  很奇怪,這裡的女人都很可憐,卻沒有人相依相伴,她們甚至不互相言語。也許這樣的結局太過淒慘,連一絲掙扎的餘地也沒留下,再說什麼也無益了。於是發瘋的發瘋,慘叫的慘叫,有的人終日呻吟不斷,也有人時時放歌一曲,聽聲音,倒是好一派熱鬧景象,可其實你認真聽,這裡能聽到的是一片死寂。
  
  我低頭看,發現原來指甲已經這麼長了,就從食指開始一隻只隻的啃。這是我挺樂於做的一件事,因為每次做的都很認真,認真地都忘了自己在哪,在做什麼。
  
  風大了起來,秋已深了。這將是我在這裡的第九個冬天,而冬天也是這個地方最難過的時節。我下意識的拉了拉身上的羅衣,這還是進來那日穿的那件。曾是上好的質地,此時卻早已分辨不出是何顏色,是何花樣。這麼多年裡,我總會反復的想,那要不是個春天,而是個冬天就好了。那樣我穿進來的會是件冬衣。在那些破被和那些稻草上每年冬天都會有很多女人死去。還要挨多少個冬天,才輪到我呢?
  
  聽著遠處一直有樂聲傳來,皇上殯天,宮裡宮外會熱鬧上很長時間。我瞥了一眼四周,幾個稍許年輕一點的女人都直著眼睛看著遠處,我不認識她們,所以她們定是在我入宮之前就已經在這了,那大約應該是比十五年更久的時間了。
  
  算起來,那個男人才不過四十五歲,比起先皇,有些短了。我想是太操勞了。先皇好奢惡勞,留下了一遍破敗,朝中黨羽林立,四邊藩王蠢蠢欲動,他的日子不好過。但想必,如今是大不同的光景了,想來新皇是可以延年益壽的。
  
  很奇快,在如此無望的生活裡,我竟然並不恨他,竟有些心酸和心疼。也許長於官宦人家,家中妻妾子弟眾多,又在宮中生存了這麼多年,就很容易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很自然,而我的結局也是個必然吧。當年,我不入冷宮,也是遲早喪在右相之女,封貴妃的手裡。也許他只是忘了問我是否寧願有那樣的結果,也不原意在這裡漫無邊際的等著最後時日的到來。
  
  我也期許過有一天也許右相也會失勢,或者沒有人再讓他覺得皇權不穩的時候,他會讓我出去。只是當我在這住了足夠久之後,我就知道那只是個笑話了。還要我做什麼?背後不再有需要穩定的勢力,再好的姿色,做帝王的會缺嗎?一個已經破敗殘缺的人哪還會費心找回身邊,拿什麼來給帝王好的笑顏,好的心情。
  
  我的心又飄啊飄得回到了那日我努力的抬頭對他笑,而他也朗朗的對我笑起來 ……



4.眼淚

  那是再見到他的時候,離第一次有整整九個月。
  
  第一次臨幸不久,他就親征了,我想他看起來這麼累,一定是有太多的事要安排,還要安排一夜給我,怕是擔心,他不在朝中,我入宮這麼多時日,如未被寵倖和冊封,恐怕是憑空多添了一樁事由。
  
  這一次,他是凱旋而歸,所以看著是這樣的意氣風發。我跪在那,他一把把我拉了過去,緊緊摟著我的腰。他的手好大好暖,我緊張得氣也透不過來。我緊張,我怕,不是因為他是皇上,而是對每一個女子來說,這一生,恐怕也就是這一個男子會靠的如此之近了。
  
  我不知道宮中其她的女人想到他時在心裡是叫皇上呢還是什麼。我總是在心裡叫他“他”。並非大不敬,而是這一世唯一的這個男子,從小心心念念的良人,對我而言怎麼能是全天下的皇上,而不是我的他呢?
  
  他的臉對著我靠的愈發的近了,我第一次看清他,我就對自己說,別喜歡他,否則這一世剩下的就是折磨。
  
  可是他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啊!我的五臟六腑像是扭到了一起。
  
  喝退了所有的人,我懸在他的懷裡,他的笑顏是這麼的近,我籠罩在他呼出的熱氣裡,暈暈然,無法思考。只是不停的想,他的笑是給我的嗎?還是給他所征服的天下和朝臣。
  
  接著,他對我說話了。“這麼美的人兒,上次竟未來得及好好疼惜,實在是朕的不是。告訴朕,這麼久沒見著,可有想著朕?”
  
  我仰起頭,努力的對他笑著,沒有說話,心裡卻想著:我一直在想,但不是女人想她們的男人的想法,而是一直在想這一輩子我能見他多少次,難道我的一生竟不能比少時養的畫眉好上幾分嗎?
  
  父親步步高升,雖比不上皇家,但也是天之驕女。母親總說像我女兒這般人品,家世,更不肖說相貌才學,將來是什麼樣的人嫁不得。一定會給我挑最好的。我也一直是這樣想的,想我的心不高,只要能和那從小看到大的人結成連理,我心亦足了,我便幸福了。
  
  然而母親的話總是不錯的,我的人品家世什麼樣的人嫁不得,於是我嫁入了宮門,嫁給了九五至尊,這全天下,還有誰比得他去嗎?可是這一生算是無望了,還遑論什麼幸福。
  
  “瞧這一副神不守舍的可憐模樣,是朕讓你委屈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直替皇上懸著心,皇上總算回來了,臣妾心裡高興。”說著我的眼淚就一滴滴滑了下來。
  
  這便是官家的女兒,宮裡的女人,再多的不甘,在刀尖上游走,該怎麼做,從不能出錯。
  
  他一把把我摁倒在床上,朗朗的笑了起來。我是一向聰慧過人的,揣摩人的心思對我原不是難事,可是這一次,我真的摸不清他相信嗎?他是高興嗎?他究竟笑得是什麼?他相信一個連他的臉都未曾看清的女人為他朝思暮想嗎?還是宮中的女人原本就都如此,不想他想誰呢?他若有了閃失,我們就連盼頭也沒了。
  
  我猜不透,他卻一直在笑:“一早就聽說你不僅美豔不可方物,還最是可人。你父親那麼多兒女卻獨獨最疼你。朕問他要你,他還說你年幼,家中尚有一三女未嫁。”我一聽,眼淚便更多了,老父是真的一向最疼我的。只可是,以後再無法繞於膝前,即使再見面也是君臣之別了。
  
  我的心好痛,痛得思緒又飄回眼前,痛得蓋過了膝蓋上的舊傷,想到不知父親流放閩南偏遠之地,身體可還好嗎?可還有機會對著他笑,對著他說:“爹爹,這世上所有的人,我最喜歡的就是您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0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45 PM 編輯

5.寵

  輕輕的揉著膝蓋,想著父親是何其的寵我,這冷宮的冷風似乎都沒有那麼淒苦了。
  
  父親和大多男子不同,似乎在他的心中,從未想過男子應該如何,女子又該如何。他用他那雙閃著光彩的眼睛掃進了我們每個人心裡,他看到的是我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當年在府中,我自小就和兄弟子侄們一起隨先生讀書,母親一再的勸阻,說女兒終究和男兒不同。父親總說:都是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分別。母親再勸急了,父親就會說:我家的女兒,怎比尋常人家。這麼好的一幅心智,不好好念些書,可惜了。母親會說:女兒家讀多了書,有什麼用,還會惹出事端。父親會說:你這麼說,自是因為書讀得太少。
  
  每每這時,我便會回轉頭,偷偷的抿嘴竊笑。我的父親,是何其胸襟廣闊而又慈愛的人啊!聽說,今世身邊相遇的人,也就結下了來世的緣分,還會以各種機緣再次相遇。有時我想,這定是前世結下的緣分。無論我做什麼,在父親眼裡總是好的。即便是闖了禍,父親也會說:我的女兒,真真是與旁人不同,做什麼事都是出人意表。母親總是被氣得哭笑不得。弟兄們不是不妒忌的。
  
  做母親的,做了一世女人,太明白其中甘苦,明白當我不在父親羽翼之下時,面對的會是怎樣的天地。於是處處約束,時時苛責。再加上母親心裡疼得終歸是兒子,父親忙,常常不在家,於是表面上我風光不已,私下裡受氣受欺的時候卻很多。
  
  這樣一來,我的性子就變得很古怪。我既聰明狡猾,又很耿直;表面上功夫做足,其實內心卻是奔放,不受約束;我會好好聽著當我覺得其實你在放屁;我懂得現實不過如此,又常常心有不甘;知道如何求生存,可又放不下幻想中的一片美好世界……
  
  父親倒一點沒覺察我的矛盾,他覺得我是他養出來的寶貝,在他的照看下,我就會這樣一路絢爛下去。
  
  的確,當年我在京城聲名很是盛大。誰都知道我們府裡最小的這位小姐端正持重,貌勝西子,文才卻不輸天下任何男子。其實,盛名之下,其實往往難符。我並不是人人都會看中的大美人,我美則美矣,美的卻有些妖異不馴,長眉入鬢,媚眼如絲,鼻子過高了,額頭過寬了,好在長了張櫻桃小口,微微笑著,倒也能騙過人去,像一幅尋常大家閨秀的做派。說我的才呢,其實是歪才,我有我的心思,常常能辯的家中男兒啞口無言。母親一再警告我當著外人,收起我那一套歪理。可父親每次聽我說我的道理,總是被逗得哈哈大笑,當然也時常是氣得吹鬍子瞪眼。
  
  不過我擅舞。無論是宮中盛行的廣袖舞還是塞外的胡旋舞,我都無不擅長。我身材修長,胸部豐滿。每逢節日或是盛宴的時候,我也會為父親獻舞一曲。偶爾也有高官貴客參加府中內宴,驚鴻一瞥,我便名聲在外。這又彌補了我的女子氣。

    當年京城裡的貴族、官宦子弟,私下裡仰慕我的,找著機會想遠遠看我一眼的,實在不是少數。可我猜想,他們要是真知道我的脾性,恐怕就不再趨之若鶩,而是望風而逃了。
  
  不管如何,當年的我,就是在父親的庇護下,像牡丹那樣怒放著。



6.皇恩浩蕩

  皇上親征告捷而歸,第一個臨幸的女人是我。
  
  我不讓自己幻想是因為自己貌美冠群芳,所以皇上急不可耐的要我。
  
  不,不是的。是七皇叔有異動,想乘著皇上遠征奪回當年本是唾手可得的江山。而父親一早覺察,聯合朝中保皇勢力將其壓了下去。要不然,我也不會在第二日就被急急得封了妃。
  
  這一夜,他可說的上耐心十足,原來皇上也有討好人的時候。記得進宮之前,奶娘悄聲跟我說這男女之事第一次女人會疼一下,過去就過去了,二回就好了。我懷疑奶娘是哄我,要不就是出了什麼差錯。因為我很不舒服,忍著不把他推開。
  
  他很激動,這次親征,沒帶女人,想是久不近女色,連著要了我兩次。他弄疼我的時候,我發出了悶哼聲,我以為他會生氣,可他卻顯得特別高興。這些事,不需要太多的智慧,我立即就明白他喜歡我出聲,於是我便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聲響。他問我可喜歡,我就紅著臉,偏著頭,小聲說“嗯”,他就更開心了。
  
  我一面咿咿呀呀,一面想:哪有這樣的道理,男人樂此不疲,對女人卻只是受折磨,因為我還是很疼,像一把粗重的鋼銼在身體裡生生的磨折我。
  
  男女之事,在我也並不像尋常女孩家那樣陌生。因為父親給我的自由極多,府中書多,男孩子也多,所以難免我不會偷看到些什麼我不該看的。什麼淫詞豔曲,春宮秘戲圖,我都早早就樣樣涉獵過了。可這實際的情形讓我有些迷糊,這傳奇裡的小姐似乎是很歡喜的,嘗到了甜頭,就再不能獨守空閨了。不明白啊,不明白。
  
  他從我身上翻下去的時候說:“真是個可人兒。”我就更糊塗了,是我長得可人,還是我叫得好聽,要不就是我皮膚細膩光滑。家裡眾多姊妹,沒有一個皮膚及得上我白細的,那個從煙花之地來的姨娘總說見過那麼多的女子,沒一個皮膚賽的過我去的。但是總之是皇上嘴裡的好話,我趕緊推著他的胸口低聲說:“皇上是笑話人家嗎?”
  
  聽了我的話,他笑了好一陣。我想:你要是喜歡這一手,那我是很擅長的。可見多了府裡的妻妾們怎麼討父親的歡心。少時我總是喜歡在假山裡,牆後簷下的藏來躲去,所以偷聽到的,偷看到的實在不少。
  
  於是我再接再厲道:“上次皇上弄得奴婢好疼,這些日子,奴婢天天想著皇上平安回來,想著皇上留在奴婢身體裡的痛都變成甜了。”我說的想吐,但他聽得歡喜,卻假裝板起臉來說:“你是重臣之女,又時寡人的愛妃,怎麼自稱起奴婢起來了?”“賤妾寧願是皇上的奴婢,能跟在皇上身邊端茶倒水,好時時知道皇上是否安康。”
  
  我摸不准這樣的話他聽多了是否厭煩,只是想這樣比較保險,起碼讓他知道我滿門上下都像我父親一樣對他忠心耿耿。總是要為父親考慮的,再說皇上把我招進宮來,也不是沒有牽制考察我父親的意思。
  
  我察言觀色,他顯得滿意極了。是啊,為人尊者,誰不喜歡居下位者謙卑馴服,這多是沒有例外的。也只有父親對我是如此包容,看著我每每跟他唱反調還滿心歡喜。
  
  那一夜,我沒有按慣例被帶出,而是在皇帝的寢宮裡待了一整夜。我想,這一夜後,滿宮滿朝都知道我的受寵和我父親聖眷正隆。
  
  我想:這真好。

  我想:在這宮裡,我是要小心翼翼的,即便是不能讓皇上愛屋及烏,也是千萬不能給父親添麻煩。這世上,我最關心的也就是父親了,最擔心的也是。我已經身入宮門,其他還有什麼重要的呢?小心謹慎,不觸怒龍顏,已是上上之選了。這一生一世,也就如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45 PM 編輯

7.想

  有多少事,我們是刻意經營,本以為離著目的近了,卻是漸行漸遠。我在宮中的命運便是被這命運的洪流卷的不知所終,到了我從未想到的一步。
  
  在這如此冷清的地方,好多發生的,遺忘的,不曾注意的事不知怎麼的都會浮上心間反復的,一遍遍的想,咀嚼的心都疼了為止。
  
  那個父親最小的弟子,眼睛又黑又亮的男孩,幾乎就是和我一同長大的。想起來我那時真是沒心沒肺,少年不識愁滋味。還來不及明白情愛,一段年少的情事就遠遠飄逝了。
  
  那日進宮的路上,奶娘告訴我,他一直在後面遠遠的跟著,直到再也跟不進來,被深深的護城河和高高的宮牆擋在了外邊。
  
  那時的我,有太多的東西吸引我的目光,我太好奇。興許是被父親像男孩子一樣的教養,我好動頑皮,樣樣事情喜歡搞個明白,而比我大幾歲的他就是最好的跟班和犯錯時的陪綁。我看的東西很多,讀的書也很多,偏偏在情上卻有些晚知晚覺。
  
  直到在冷宮裡待了很多年,把年少時的事一一想來,有一天才忽然明白他為何總是那樣專注的目光;為何總是那樣處處小心,寸步不離;為何總是那樣體量呵護,關愛備至…...為何我要進宮,他竟比誰都要傷心。原來是爹娘尚可見上幾面,而在他一作別便是來世了。
  
  如今,讓我常常念起的是他看我的樣子。還好這一輩子,也曾有男子用這樣的眼光看過我,仿佛這天地間只有我。讓我可以在這樣寒冷的時節裡,可以閉起眼,假想著我正被這樣的目光包融著。真的是好寂寞啊!都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不知道我要是沒進宮,我和他會怎樣,他並不是父親最鍾愛的弟子,家世也並不出眾,除非我定了心意,想必父親並不會希望我嫁給他。可當時的我,恐怕還不知道什麼是心上人。他是個內向的人,什麼都小心翼翼的藏著,我若是沒有和他兩情相悅,他又能做什麼呢?最終我嫁了人,也不會再想起他,更不會有一日明白了他的心意。
  
  大約欠下的情債都要償還,我就在這樣的境況下懷念他的種種,而想必他早已妻妾兒孫滿堂,我則早已成了陳年的舊漬,閒暇想來可以聊以輿情,甚至成了連夢裡也不會有的影子。誰知道呢。
  
  有時會想,父親原不該如此寵我,留到了二八年紀還不曾定下一門婚事。否則,如今我也是做了母親的人,恐怕正忙著跟小妾們爭風吃醋,那是多麼熱鬧,以我的心智,扮演一個賢德淑良的主母,把家中的一干人等管的服服帖帖,定是沒有問題的。

    當初登門求親的人真是林林總總,要是答應了李將軍之子……他早已立了赫赫戰功,我已是誥命夫人了;若是答應了那年的新科狀元,他的樣貌是真的好看……
  
  想啊想,如今我剩下的就只有想了。
  
  我在想,那麼多年裡,那個已經離開這世界的人,我唯一肌膚相親的男人,他在紛雜的生活中可曾想起過我一次?想起我的面貌,想起我的舞姿,畢竟我走進這冷宮的時候才只有二十歲,我那時還這麼美,這麼年輕。他曾那樣的寵過我,難道半點沒有因為我便是我,而不僅僅是重臣的女兒嗎?



8.王美人

  皇上班師回朝後的頭一個月,除了在皇后、封貴妃、王美人那裡用過晚膳外,每晚都是在自己的寢宮裡睡的,而我每晚都陪在那兒。滿宮的女人都紅了眼。我在想:我在這宮裡的好戲怕是要上場了。
  
  皇后,是一宮之主,他的結髮,但也是太后的姪女,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事。她的獨子本來理所應當的會是太子,可生下來說話就比別人晚,快二十歲的人了還癡癡傻傻若五、六歲的頑童。這是皇后的痛,原本真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的女人,如今也只是端莊大度,做足一個皇后的樣子。
  
  可這對皇上,想來不是多了一個問題,而是少了一個。若是皇后之子真做了太子,當年自己年幼時,外戚權重的一幕又會重演,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將這一系彈壓了下去。
  
  封貴妃,右相之女,也是四皇子的母親。雖說皇上正當盛年,還未立嗣,可滿朝上下都知道那必是四皇子無疑。
  
  因為二皇子是個不知名姓,早已逝去的宮人所生。而三皇子是王美人生的,王美人是皇上從宮外弄來的女人。沒有背景,沒有身份。生了兒子,也不過只做到個美人。
  
  其實在我看來,滿宮的女子,最是不同的正是這個王美人。她真真是皇上自己挑的女人,不是在宮裡挑,不是在貴族官宦家的女兒裡挑,也不是在鄰邦進貢的女人裡挑,那是皇上自己從人堆裡揀的。
  
  聽老宮人們私下傳,那時他很年輕,微服私訪,是在江南的一個渡口,見到了這個渡他過河的船娘。聽說她當時就唱著現如今還會哼給皇上聽的江南小曲。聽說當時天很藍,水很綠,皇上的魂就被王美人眼裡的一汪水鉤住了。
  
  宮裡的女人起起伏伏,獨有這王美人,即使是眼中的水已經乾了,皇上也沒忘過她,給她的總是讓後宮女人妒忌的發瘋,溫柔的像水的笑容。那樣的笑,我們都沒得到過,那是一個男人給女人的,而不是皇帝對妃子的。也許因為王美人給皇上的第一個笑顏就是一個尋常女子給個陌生男子的,皇上就用這樣的笑還她一生,因為這樣的東西我們都給不了他。
  
  王美人已經不那麼美了,或許北地的氣候太不適合這江南的小花,況她原本也不是什麼傾城傾國的貌。但皇上時不時的總會去探望王美人,對三皇子也是青睞有加。也許那是年少的記憶,也許那象徵著唯一一絲自由的空氣。看見她,皇上興許就能憶起他所擁有的天下,宮外的天下。也許只有和她,皇上可以談一談宮外的,與這宮廷豪不相關的事。
  
  王美人溫柔似水,雖說也是聰明女子,可在這偌大的宮廷裡無依無靠,常有受寵的嬪妃欺到她頭上,但無論她們在皇上面前搬王美人什麼不是,最終沒有好下場的都不是王美人。皇后明白這一點,我也明白。所以當王美人對皇上說我踩壞了她種的花,我沒一句分辨,只是跪在皇上面前說:“都是賤妾不小心,改日一定找來最好的花種,和王美人一同重新種過。希望王美人念賤妾年幼無知,寬恕了吧!”當即,我從頭上拔下陪嫁進來的,母親的傳家之寶:碧玉牡丹,送到了王美人手裡說:“死花遠不及活花,妹妹愚頑,請姐姐不要嫌棄。”王美人展顏一笑,這事就算過去了。
  
  相信皇上不會真介意我不慎踩到王美人種的花,天知道是不是她種的,但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我原本就不在意,又是皇上的臉面,何苦不大度些。想必母親也不會介意,她給了我她最珍惜的東西,原本也是要我在宮裡過的好一些。
  
  明天,新皇就該登基了吧?這後宮裡先皇的女人們明天就該聽封的聽封,出家的出家,殉節的殉節,會很熱鬧吧。唯獨我們這冷宮是個例外,它永遠都是那麼冷,像凍死的一塊冰。無論哪個皇帝走了,那個皇帝又來了,我們不會變,不會被處置。因為這裡就是我們的處置,我們出家的寺院,我們殉節的墳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3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46 PM 編輯

9.怨

  人總說什麼樣兒的人,什麼樣兒的命。我不怨天尤人,怨的是我的命一早就註定好了的,我是什麼樣兒的,我做了什麼都一概的無關緊要。那英武的帝王早想好了一步又一步的棋,我聰明一世,錯生在帝王將相家,便逃不脫做棋盤上的棋子。
  
  只是這個男人,當他把我壓在身下施我以雨露之時,卻早知道終有一天會把我壓在那觸不到陽光雨露之境,他如何可以笑得那麼坦蕩,也許這就是成就千秋偉業的城府,也或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他的臣子,我是他的女人,對我有什麼做不得。真是應了我常常對著他說的那句話:“臣妾是皇上的人,皇上對臣妾做什麼,臣妾都是甘之如飴的。”
  
  多麼可笑,涼我多麼的聰明玲瓏,機關算盡,也沒想到會有這一步吧。原以為至多就是個色衰愛弛,在宮中寂寞度日。不知道寂寞也有千樣萬種,竟是可以寂寞如斯的。
  
  天更陰了,雨卻絲毫沒有歇的意思。難道天子去了,老天也要為自己寵愛的兒子掬上一把淚嗎?
  
  七皇子是父親的學生,這是她母親裕妃一早定的。她父親和我父親是同科的進士,交情頗為深厚,也深慕我父親為人高潔,學識淵博。正是這一層一早定下的緣分,在加上七皇子的心比天高,我的命就在命書上寫好了。
  
  裕妃出生書香門第,自己也是個女才子,寫得一手好詩文,常能博君王一笑。生得七皇子更是文韜武略,在眾皇子中可撥得頭籌,再加上有我父親做他的老師,更是如虎添翼,在朝中自成勢力,死死的盯住了儲君的位子。可惜他持才而驕,處處不把沉穩內斂的四皇子放在眼中,更不肖說是其他的皇子了。
  
  他太年輕了,正如當年的我太年輕一樣。都不懂:做人,為官和當皇帝都是一樣的道理,看中的往往並不是才學,越是高潔如臨淵的水仙,傲人的牡丹,越是容易折損。
  
  而他─當今的聖上,走過了如此艱辛的路才登上帝位,最是明白其中的艱險,而他也明白國家剛剛恢復了元氣和生機,絕不可以再重演一番當年的禍起蕭牆。所以他不可以像他的父皇那樣心慈手軟,他一定要防患於未然,他要替他的後來者鋪好路。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要傷只需傷其羽翼就行了,讓他明白如何乖乖的做個王爺。
  
  所以當七皇子的侍衛打傷了四皇子的下人時,我父親被責了一個督導不嚴,官貶三級。不久,又說我父親和七皇子的來往信函中對上有微詞,大不敬,竟被削官發配了。就如此輕鬆容易的,父親苦心經營的一輩子,一切化為烏有,煙消雲散了。
  
  如此的變故,我的處境在宮中即便是王美人也強我千百倍了。不久,皇上的一個新寵小產,疑是有人在她的吃食裡放了墮胎的藥。皇上命皇后主持徹查此事。我一心掛在父親身上,掛念父親的身體,掛念他可曾平安到達,掛念他在那邊衣食起居可安好,掛念他嶺南多瘴之地,可有人照顧……只想著,原本做一切事,說一切話,小心翼翼,處處經營,都是怕在這虎穴之地,一個不留神,就牽累了全家上下。如今家裡已然如此,我在宮裡也不用再費心思量,一切都無所謂了。卻全然不曾注意後宮的風起雲湧。
  
  有一天,我身邊的一個小宮女被皇后派來的人提了去,沒有幾個時日,就說已經招了,是我的指使,皇上大怒,皇后、封貴妃一眾都堅持要將我發落,否則無以警後宮。沒想到,倒是王美人在皇上跟前替我說話,說我對皇上情深意重,定是一時糊塗,迷了心竅。裕妃多少念我父為七皇子所累,又念著彼此父親的那點情誼,也是苦苦求情,說我父親雖說有錯,但畢竟兩朝元老,曾立下汗馬功勞,他剛走,女兒就丟了性命,恐傷了朝中一干老臣的心,望皇上三思。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進了冷宮。一待,就是這麼多個年頭。進來的頭一年,我日日幾近瘋癲,總想著皇上曾為我如此癡迷,曾謂我的舞姿乃仙人乎。不會就這樣結束的,一切不會就如此收場的,我不相信。



10.嫁衣

  第一次在君王面前起舞是在他回宮三月之後。這三個多月來,我可算是寵冠後宮。
  
  本朝對後宮嬪妃晉級管制頗嚴,沒有為皇上生下子嗣的嬪妃,再好的家世,也不能受封為貴妃。我很奇怪,怎麼這夜夜專寵竟還未能讓我受孕。要是能有個一兒半女,即使日後失寵了,下場也不會太淒慘。
  
  奶娘一再的安慰我說:“想是年紀還小,再過個一年半載,就一定能行的。而且說不定已經有了或是很快就會有的。”我也就沒再多做他想,畢竟我自己的心性還是個孩子,要不是皇家的女人太難做,我能真的想要生孩子嗎?
  
  皇上此次親征大敗突厥王,他的親弟弟乘機奪位,自立為新王,為了向朝廷示好,以獲得支持,派了使節帶著珍寶無算,各式異域特產還有眾多美女來向我王稱臣納貢。
  
  一則,皇上自班師回朝以來,三軍人馬都在修整,二來積下的政務也一直讓他脫不開身,所以也還沒來得及正式設宴犒勞立功的將領。此次,乘著突厥進貢,宮中大擺盛宴,皇上既是接見使節,也是犒賞群臣。端足了我天朝的威嚴,也給足了新突厥王顏面。
  
  所以這一日,宮中繁花錦簇,宮人們穿梭如織,為著晚上的盛宴做好準備。皇后,封貴妃以及我,在宮中本就地位不凡,又都是宗室重臣之女,今晚也會出席。
  
  從前一日皇上傳了旨,我就一直不能平靜,為著盛宴之上便能見到父親了。為了穿什麼,我著實費了思量,我年紀輕,太過華麗的宮服反倒蓋過了我的清新,可必需得端莊華貴,不能在各國使節面前失了天朝的尊貴,又要合我的身份,不能強了皇后、貴妃的風頭,還要讓父親知道我在宮裡過的很好,很開心……一襲襲的華服穿上又脫下,直到伺候的宮人們和我都已經氣喘噓噓,渾身是汗。我挑呀揀呀,卻沒有一件合了心意。
  
  轟走了宮女們,我坐在窗前獨自發呆,現在想要趕做是來不及的,可究竟穿什麼呢?對,我的嫁衣!“奶娘,我的嫁衣呢?快找我的嫁衣來。”我心裡想著那是嫁衣,母親也是當它嫁衣準備的,其實不過是我進宮那日穿的衣裳。貴妃以下女子入宮,也不過是頂轎子,連尋常女子出嫁都不如,尚且不能帶太多的嫁妝,那是會折損了皇家的。不知道那好多好多年前母親就開始準備的十裡紅妝現如今是不是還靜靜的躺在我的閨閣之中。
  
  按慣制,只有皇上的大婚,亦或是皇后冊封大典,是皇后才能鳳冠霞配的。其她女子進宮是不可以的。母親不甘心,最後想來想去,為我準備了一襲桃紅色的長裙,因為是當嫁衣了做的,所以那袖和擺都比尋常的宮服要來得寬大,又請了京城最好的繡工,這一身衣裳本有些豔的好似紮了眼,可卻獨獨最稱我的膚色,腰身也收的恰恰合適。我特意在梳成的墜馬髻上只簪了一支鳳凰展翅金步搖。這樣的髮式顯得我謙卑,不爭那母儀天下,只擺明瞭我是皇上的妃寵,卻也不失簡潔大氣。我施的脂粉很淡,比在宮裡的每一天都淡,這樣我穿著那日離府的衣裳,父親看見我的模樣會覺得和還是做他女兒時的一般無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50 PM 編輯

11.舞

  我以為我處處想的周全了,可當整個御花園的男人全都死死的盯著我的時候,我知道我辦了蠢事,皇上那薄薄的唇角往上輕翹了一下,我看不分明那是譏誚還是冷笑,亦或是滿意歡喜。皇上的幾個兄弟如今也都是各有功勳爵位的王爺,也都是我未入宮時逢過面的。三王爺的眼光飄到我身上又飄走了。六王爺倒是豪爽,笑著說道:“老尚書的女兒真是出落得越發美麗了,難怪皇上寵愛有加呢!”八王爺是我最熟捻的一個,父親和他交情不錯,他待人一向溫和大度,待我也一直有如兄長,只有他掛在臉上的暖暖的笑對我而言尚稱得上友好。
  
  我見了禮,入了坐,就打算一言不發,再不去理會那紛雜的目光,只是定定的看向父親。父親也在看著我,他臉上的神情是再高興不過的意思,那眼中的盈盈淚光,是父親在極力隱忍。千言萬語我都看得分明,裝進了心裡。父親是不會察覺我漂亮不漂亮,也不會注意別人是如何看我。在他眼裡,我就是他從小捧在心上的寶貝女兒,不曾差了分毫。如今只得遠遠相望,再不能抱著他的臂膀說:“爹爹,你就答應孩兒吧。”母親說每次我一晃父親,父親就被我晃暈了頭,什麼都應了我。其實,我知道父親哪裡是被我晃暈了頭,他只是被我哄得開心。  

    哎,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希望它停在那年的夏天,父親剛剛開始教我詩文的時候。我假裝一遍遍的背不會,氣得父親問母親說:“怎麼兒子那麼聰明,百日便會識字,生個女兒倒是個傻子,這可如何是好?我怎能讓人家笑我竟生了個傻女兒?”父親後來對我說,直到我跟著先生念書,發現我伶牙俐齒可以氣倒先生,他才總算鬆了口氣。
  
  “愛妃,早聽說你善舞,且會跳胡旋舞,不如也舞上一曲,也叫寡人看看本朝流傳的和這正宗的差在哪裡?”卻原來在我走神的這點功夫,突厥使節已令他帶來的那一眾突厥美女獻上了舞蹈。
  
  在我做出反應前的那短短剎那,我看見突厥使節誠惶誠恐的彎腰鞠躬,我看見皇后和封貴妃那得意和譏諷的笑,還看見老父那凝在臉上的尷尬,更看見緊緊靠坐在皇上身邊的子高將軍深深的盯著皇上,臉上卻帶著那一絲曖昧的似乎又滿足的笑……
  
  我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因為知道那時那刻容不得我的絲毫猶豫。這三個月來,好多想不明白的事,我一下就明白了。
  
  皇上要彈壓七皇子一系,不曾想父親卻在這時節為他立下了大功,明要賞,實卻要滿朝文武知道七皇子沒有機會靠近皇權,父親也不得寵。要我堂堂的皇家妃子當眾現舞,就是生生的折辱了父親;
  
  要天朝的妃子當著各國使節跳胡人的舞蹈,無非是已經把人家打得潰不成軍,俯首稱臣,大可以放下身段以示友好和親近;
  
  寵了我三個月,如今給我吃這個虧,也平了後宮裡的怒氣,也叫我明白自己的地位,絲毫不要逾越。
  
  還有秘而不宣的一層,也許是普通百姓從不曾想的。但對我們,後宮的女人卻都是心知肚明的。皇上對外臣,尤其是長年在外征戰,戰功卓著的將軍們用的籠絡之法遠遠不止是犒賞。有什麼能比肌膚之親更能把人握在手心呢?君王要收服的不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功臣,他的天下。
  
  那子高將軍年輕俊美,神勇威嚴,年不及二十,已是叱吒風雲,立下了赫赫戰功。據說,在戰場上為皇上駕車擋箭,同臥同起,竟是寸步也不離的。如今立下了這蓋世的功勳,皇上也可成為名垂千秋的英武之君了。而這樣的人,眼裡看重的,豈是區區封官晉爵。
  
  宮裡相傳,皇上和他感情甚篤,皇上還在做皇子時,兩人已是親密無間,一起打獵射箭,一起征戰沙場,一起發誓說將來要封疆拓土,創下萬世基業。那是少年意氣風發時結下的情誼,親如手足;那是戰場上以血鋪就的信任,金石難破;那也是耳鬢廝磨間交換的真情,猶如夫婦。宮人們傳說,皇上甚至在床祶之間和他玩笑說:“愛卿此處甚偉,吾若為大將,君副之,天下女子兵不足平也!”(1)多少年後,我聽說皇上將子高將軍的屍骨從塞外帶回,陪在了皇陵,他的身側。
  
  然而在此時此地,君王是要借著我對他說:女人,再受寵,不過是以色事主,隨手可棄的敝履嗎?

...................................................................................................................................
  
  注:(1)此話在歷史上實有出處,為一帝王對其愛將及佞幸所說,且說時以手持其陽具。



12.舞起

  在進宮近半年後的今天,我終於覺悟了什麼我的他,我的良人,那都是年輕女子的癡夢。無論是武將,妃子,還是男人,女人,在這一場場的歡愛背後,是一樁樁不對等的關係,而在那之上,建起的僅僅是一個權力的故事。
  
  君王永遠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尤其是我的這一個君王,他胸懷的是天下,面前這盤棋是一步也不能逃脫了控制的。每一步他都算得恰恰好,容不得我半分猶豫。
  
  我起身,行禮,道“臣妾這舞只是幼時跟府裡的樂伎胡亂學的,哪裡登得了大雅之堂,更不要說和這使節大人特意獻上的舞蹈。既然是君臣同樂,臣妾也就現醜了,只為大家助興而已。”其實我並未曾注意場中的歌舞,我不知道胡女們跳得如何,我也不介意自己跳得如何,無論如何都是被人恥笑了去了。
  
  我看見父親的臉似乎突然間老邁了許多,是啊!女兒何曾被迫著在眾人面前獻舞,女兒只有在父親壽辰的時候,倚著父親一邊的肩膀說:“爹爹,女兒要跳新學的胡舞給你看。”這是做女兒和做女人的差別嗎,還是我沒有找到那另一邊可供棲息的肩膀?
  
  我離席,漫步走進筵席中間的那塊空場,突厥女子們剛剛舞過的地方。心想,今天這身衣裳可不就是用來舞上一曲的嗎。
  
  突厥使臣奏請道:“讓我國的樂師為娘娘配樂吧!”看著他藏在濃密鬍鬚下狡黠的笑意,我想他定是認為我的胡舞不過邯鄲學步罷了,配上他們的音樂,我必會方寸大失,亂了章法。你們回去後,可以此為笑談,說出使天朝,折辱了他們的娘娘。可這最後一點尊嚴,我想還是留給我吧。我的舞是和西域流浪來得舞娘學的,跳來也許不如那些高鼻深目的女子美豔性感,卻自有一番新意,恐怕你不敢說我跳得不美。
  
  樂起,舞起,我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樂聲,整個御花園裡一片寂靜,靜得就如同日後的冷宮。可是我當時跳得好熱,我一圈圈的旋著,上下翻飛著,長裙擺了起來,衣袖也滑了下去,寬寬的衣領托出我心中想要往外蓬勃的怒意。是你叫我跳的,既然你不介意,那就讓全天下人都來看吧。我瞥見我的金步搖閃著一道弧光飛了出去,我看見我的黑髮密佈在我周圍的空間,遮住了我的眼睛,髮絲一根根楊在風中,我就那樣妖冶的舞著,音樂沒有停,我也沒有停。
  
  我失去了對所有東西的感知,耳中只有那跌宕起伏,錚錚不絕的樂聲,還有那耳旁垂下的明月鐺砸痛了我的臉頰。我的氣息越來越急促,我的臉越來越燙,我迷醉在這樂聲裡,似乎這節奏,似乎這不停的旋轉會隨著這風把我托起,送我離開這惱人的一切,讓我再回到我來時的家園。
  
  忽然,他說話了,他說“好了!愛妃也累了,下去休息吧。”我急速的停了下來,我沒有抬頭看任何人,只答了一聲是就往後宮的方向走去,離開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父親急促的咳嗽聲,我的心在那一霎那就這麼悄無聲息的碎了一地。我再也回不去來時的路了,幼時的歡樂和迷夢都結束了。我再不是父親捧在手心的明珠,我只是後宮的一個女人,君王身後無數女人中的一個。
  
  後來,伺候在我身側的宮女小招對我說:“娘娘,你不知當時你有多美,就好像飄在空中的一朵桃花,又好像神女下凡一樣。這全場的人啊,都呆了。那些什麼將軍啊,王爺啊,好久都沒回過神來。那個突厥使臣激動地話都說不全了,啊,什麼竟不曾想天朝的人這各式的舞都跳得如至化境,什麼天朝地大物博,奇人輩出,什麼皇上豔福無邊都來了,直到他旁邊接待的禮部官員拉了他,才算住了嘴。娘娘,你沒看到皇后和貴妃娘娘的那張臉。娘娘,您跳得時候,皇上一眼都沒挪開呢!娘娘,想不到你舞跳得如此……”。

“好了,小招,下去吧,讓我歇會兒,我累了。”
  
  我閉著眼睛,想:從此,禍事無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7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55 PM 編輯

13.等

  聽著遠處響起了追念先帝的鐘聲,想著經過的那一場繁華,那一場舞。舞裡跳的是我的怨,我的怒,我的悲,我的不甘。可畢竟年輕,現在想來,仍豔豔的好似一場夢。
  
  舞起,舞落。那一場喧囂之後,胡舞在宮裡變得很盛行。突厥舞娘被留了下來教習宮中女子各式胡舞。據說,連帶教坊、酒肆,煙花柳巷都時時傳出那異域的旋律,處處可瞥見那異樣的舞姿,民間盛傳皇上的寵妃跳的比胡女還好,跳得好比嫡入凡間的仙子。
  
  人起,人落。那一紛雜之後,有幾人心弦曾被鉤動。太后的生日,皇上的生日,元宵,重陽……宮中盛宴之時,停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了,有各似各樣的。年少輕狂吧!我面上漫不經心,小心翼翼,怕有半步差池,內心深處卻有少年人那不好言說的心悸和欣喜。
  
  原本我的天地是何其的大,原本我可以伸出雙手,對著生活予取予求。偏在這天大的權勢面前,折了我的雙翅。不甘願的,如今雖只是掀起宮中的一角,窺視一下別處的天空,我覺得這是我需要小心藏著的快樂。
  
  我慢慢的伸出手,接了幾滴房檐上滾下的雨滴,重重的觸在了腫脹開裂的唇上。在這裡缺少一切可以滋潤人的東西,包括有營養的食物。每個女人的四肢和臉都腫漲著,每當日光隱去,夜幕降臨時分,我常想這裡的光景真可以比作六道輪回中的餓鬼界了。
  
  宣旨將我罰入冷宮的那一天,他都不曾見我一面,是老太監宣的旨。時至今日,我太了然一切都是一步步行至此種田地的,也是他的意思,便是天大的冤屈,也已無可回天了。何必在這樣的時刻,把我藏在心裡的最後一點桀驁也拋在他的腳下。我一聲也不曾吭,沒有喊冤,沒有求情,帶著水一般的面容,跟在老宮人的身後,我一步步走了進來。走進再也回不了頭的地方。
  
  這是我的秘密,毫無價值,也不會有人想來知道的秘密。如果當初我明白冷宮是什麼,即使明知無可回天,我會求的,我會抱著他的腳說:皇上啊!我在你的身邊五年了,你難道不知道我不是這樣歹毒的人;皇上啊!我父對您忠心耿耿,你念他為朝廷一世辛勞吧;皇上啊!那年我是嫉妒子高將軍與皇上親密如斯,故意戲弄他的,我的心裡,除了皇上,再也放不下別的了……我會一直求,求到他們把我拖出去再或者皇上將我賜死,都好過今日的結局。  

    可是,他寵了我這麼多年,我以為他縱然是英明神武,也在我的美之前駐了足,我以為他是幫我緩兵一招,等過了我父被貶這個節骨眼上,等皇后、封貴妃不再逼得那麼急……他會宣我出去。然而,一等就是九年,一等就是陰陽兩隔。而接下來,我就真的只有等待自己的死亡。
  
  父親小時對我說:人生常有柳暗花明之時,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能論成敗的。成敗?這兩個字對冷宮裡的女人,對皇宮裡的女人,也許是對這整個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譏誚吧?也唯有我的父親才會對著自己的女兒談成敗吧?
  
  女人的成就是相夫教子,而我的成就是等。這一生不曾相夫教子,至少讓我佔個孝字。
  
  父親,你愛我如斯,就讓我受盡這熬人的每一日,也不曾忘記你教的話,忘了等到最後。
  
  時常,有女人夜裡就吊死了。然而我,冷宮再冷,心再冷,我也會在這裡坐等天穿。



14.秦火

  大宴群臣及各國使節之後的十餘日,除了賞賜給各宮的西域珠寶,皮毛,香瓜等物外,皇上不曾召見過我。再之後,他竟帶著突厥獻來的美女,還有子高將軍住進行宮並一路向南去了。
  
  皇上正值盛年,似乎他在不停的出巡,打獵,親征……宮裡的女人就全變成了會搖頭的魚鷹,看著他走,盼著他回。我已經漸漸學會了如何在宮中打發時光,好在以前和先生學了這麼多東西,好在跟在哥哥們身後在外到處亂晃,看了這麼多東西,我會做的,我喜歡做的,我想得到做的比這宮裡其她的女人多的多。叫奶娘賄賂了宮人,還可以從家裡捎來不少我想要的玩意兒和書,所以我頗是自得其樂了一些日子。
  
  三個月後,皇上回宮了。據說還帶回個懷著身孕的年輕女子,說是沿路某個秀才家的小姐。我在想,難怪千百年來,這許多人搶破了頭,不惜傷了自己手足也要做皇帝。做皇帝多好啊!女人不值錢嗎,那也是一條條的命,這成千上萬的女人的命就鎖在這深宮裡,可皇上還不稀罕,他要這宮牆外的,以前有王美人,如今又有徐美人,以後還會有許多的美人。做皇帝的,最不缺的不就是美人嗎?要佔有的不也是美人嗎?誰擁有最多最好的,誰就最有權勢;誰最有權勢,就可擁有更多更好的。
  
  幸虧人可以想,而別人聽不到你心中所想,這實在奇妙,絕望之中還留了一絲求生的樂子,喘息的空間。
  
  在他回宮後很多天的一個午後,我翻著偷偷捎進來的一本禁書,據說是始皇帝的一個禁臠寫的,寫他和始皇帝的過往,還寫他和皇后甚至李斯的私情,以及李斯和皇后的不可告人……寫得是讓人目不暇接,看那言之濯濯,娓娓敘來,倒讓你不由得不信。說是此書在他死後流出了宮外,始皇帝竟是為了這才焚書坑儒的(1)。還說這本孤本是盜墓賊在巴蜀之地一個什麼叫豐都的地方從一個秦朝古墓裡帶出來的。信與不信,我們又如何判斷。寫進史書裡的能有幾分是真,稗官野史裡的又會有多少是真,可信的有時往往卻是首流傳了不知多少年的兒歌,又或是修築城牆時夾進去的一枚銅板……
  
  我正看的目瞪口呆處,門外一陣喧鬧。
  
  “皇上駕到……”
  
  慌得我手足無措,慌亂中只來得及把書塞進了枕下。這些時日過的混混噩噩,也不曾梳洗打扮。我就這樣素著臉面了聖。
  
  “愛妃怎麼看都是個美人,可這樣披頭散髮,想是不原見到朕嗎?”
  
  他再次摟我在懷的時候,我有些暈暈然,不知是還在想那書中所說之事,還是他的氣息離我太近。我竟問了他一句:“胡女可好?徐美人可好?”他薄唇上翹,勾起我的下巴,淺笑道:“朕以為,你從不會說這種話的。”他沒有說:“朕以為你是從不會妒忌的。”
  
  這是因為後宮的女人都妒忌,至多是聰明的緘口不言,心裡卻早恨得天崩地裂。這是我們在這裡必修的功課,或者說是這功課日日磨著我們的心智,我們的青春。
  
  灑脫的,溫厚的,聰明的,寡情的……無論你百樣的個性,也無論你對著君王是怎樣的心思,愛亦或是不愛,都全然不重要。在這宮裡,他是我們唯一可能觸及到的男人,沒有他的眼光,任你是幽蘭牡丹,無限光華,都是如臨深淵。做一世人,誰願意縮在旮旯,讓紅顏守了空城。即使不將他放在心上,難道也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嗎?所以左右是個無從選擇。或遲或早,你的目光就會隨著這個男人來來去去,祈求他看上你一眼,祈求他讓這宮裡的人,興許還有宮外的人知道有你這樣的一個女子曾在這裡走過,活過。

..................................................................................................................................
  
  注:(1)資訊來源:某網上名人的原創小說。幾年前在四川豐都大壩搬遷前,曾進行過大量考古發掘,在一秦朝古墓中有重大發現,內有自傳體文獻一部,但未被允許公開。本文內容為此文獻概要。另,本文為小說,作者對此相關內容不予負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0:59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58 PM 編輯

15.求

  光陰荏苒,可在這裡度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桎梏。唯有做夢的時候,是種解脫,因為除了噩夢,還會有迷夢,美夢和春夢。夢裡還會有過往所有的溫情和旖旎。但每每午夜夢回之時,卻是最最痛如錐心的時候。
  
  聽奶娘說,父親被貶,離開京城往嶺南去是那一年的六月,正是伏暑的天氣,竟無故的狂風大起,大半個時辰,天上落下無數的冰團,大者有如雞蛋大小。聽老人說這都是天有異象,若不是有冤屈,就是要有劫難。
  
  說的不錯,是父親的冤屈,是我的劫難。
  
  在這長長的歲月裡,在這座帝國中央的偏遠一角,偶爾可以聽見牆外的歌舞昇平,聽著不同的鼓樂鐘磬之聲,你就可以知道這是皇上出巡,這是慶祝壽辰,這是皇子大婚……這個時候,你可以看到一雙雙枯澀的眼睛望向牆外,望向不可知的地方,眼裡似能射出箭來。
  
  心似乎沉浸在最深的苦井之底,然而擁有的身體依然是如此年輕。所以我便會時常思念唯一和我糾纏過的那具男性的軀體。想著他絲綢一樣的肌膚下糾結的肌體,想著他胸前的凸起,想著他昂揚的男性,想著他如此充滿彈性的臀部,還有他深深埋進我身體裡的悸動。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和其她女人歡愛的,只知道他在我身上的時候,似乎要把我揉碎,似乎要把心底裡的那點恨意和著愛和佔有一併送到我的腹中。在我懂得了如何享受男人的欲望之後,他曾帶著我一遍遍達到過快樂的頂峰。在那些有著濃重霧氣的夜晚,我聽著他的呼吸聲入眠。而在那些濕冷的早晨,我看著他披上華麗的朝服向我觸及不到的地方走去。
  
  那些年,天下是風調雨順,而宮裡似乎更是雨露充沛,和我同時進宮的和後來的許多女人都為他誕下了子嗣,而我在承受了最多的雨露之後,卻從未有過懷孕的跡象。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焦急萬分。因為我的榮辱身家,就是他們的前程。我私下裡拜過送子觀音,看過無數太醫,吃了許多補藥,而我的肚子對此無動於衷。我自己為此也時常心中有愧,因為似乎所有人都認為皇帝睡了我,我就理應生下龍種,否則就是我德行有虧。
  
  他倒是大不以為然:“朕已有如此多的兒女,不差你這一個,況且讓朕天天寵著你,不是更好。”他難道不明白嗎?宮中的女人生孩子不是為著他,而都是為著自己的將來以後。我想他肯定是明白的,可是他在乎的不是我,他眼裡有的只是他,他的帝位,他的帝國。況且他千秋萬歲之後,我怎樣,對他而言是不值得想的事情。
  
  仍然記得奶娘日日在菩薩面前為我焚香祈求的模樣,不知這個慈祥溫暖的老婦人如今何在,可還好好活在人世上,可還在為我日日佛前禱告。佛啊!可是我前世犯下了無邊罪孽,今生要受這煉獄般苦。佛啊!可是我曾享了太多的美好,便要以此償還。
  
  嗯!這裡太靜了,連天地神佛怕也聽不到我們的呼叫。



16.巫山之雲

  皇上從宮外帶回了徐美人,所有人猜測對我的寵愛便算是到了頭。然而,從徐美人入後宮的一天,到我進冷宮的一天,皇上再未去看過這個美人一眼,似乎早已忘記了她的存在。
  
  他似乎也早已忘了那場樂宴,那場舞。他沒有問我可是覺得委屈,也沒有責我放浪形骸,更沒有說究竟是胡女跳得好,還是我跳得好。
  
  我知道答案的時候是在無數個日月之後,久遠的我已無法問他“可否為君王再舞上一回?”
  
  每次他喘息著離開我的身體時,我都會想:在那帝王之相背後,究竟藏著什麼。
  
  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這麼多個夜晚,生命卻似從未交集。他從未試著來探究我,而我在他面前總是莫名懼怕。再美的顏色,宮中便處盛開,是什麼一次次讓他把我召進和我第一次來時一樣陰森的昭陽殿。
  
  檀香散出的味道混著他身上迷霧般的氣息,總讓我興起不可自抑的衝動,想要把那心繭層層剝開。然而我能做的只是用手指在他胸前層層畫圈,一圈又一圈,卻無法看到他的心,也不能在他的心深處留下一絲漣漪,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是激情時,在他背上留下幾道紅色的指痕,這就是我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多。每每此情此景,他會說:美人兒,還有這火熱的性子,朕最是喜歡,比起其他嬪妃一派的溫順,倒是讓朕最為消受。
  
  於是,我開始試探著輕輕啃咬他胸前深暗突起的地方,我會用雙手攏住他的脖頸,我還會在他吻我時,叼住他的舌頭,含住他的唇瓣,用牙齒細細的吞噬他的耳珠……這一切都取悅了他。  

    當我第一次把他壓在了我的身下的時候,他好聽的笑聲一直衝上了昭陽殿的頂端,低沉的宮殿頂部似乎也因此而拔高了許多。
  
  “愛妃,朕該取下你這美麗的頭顱嗎?可知道,這普天之下,還不曾有人翻到了朕的上邊。”
  
  “愛妃……”
  
  我緊緊地吻住了他。你不願意說,不願意愛,那就讓我來做吧。
  
  伴君如伴虎,皇帝身邊的人大都持的寧可無功,不可有錯的處身之學。枕邊的人更是如此,誰也不想在色衰愛弛之後,被君王治一個“啖我以餘桃”。所以沒有人會嘗試著做絲毫逾越的事,所以有些“被壓在下面”的樂趣,他從來沒有。
  
  而我性格使然,命運使然,好在藏在那明晃晃的龍袍下的身體所渴求的,和蓑衣斗笠下的,未見得就很不同。我在他身體上一次次起伏的時候,最讓我狂喜不禁的是他胸腔深處迸發出的飽含著男性激情的聲音。
  
  當我五根尖細的手指扣進他肌肉豐滿,充滿彈性的後臀時,他會用他那一貫低沉緩慢,不急不徐的聲音對我說:“愛妃,你把朕弄疼了。”每每這時,我就很想笑,而心也就慢慢的化了。
  
  後宮粉黛無顏色,三千寵愛在一身。要是那些女人知道我是如何被皇上一次次召進了昭陽殿,不知會做何感想。可是她們永遠不會知道,所以她們能學得只是我如何描的眉毛,著何色的宮裙,貼哪樣的花黃……而這哪是停住君王眼光的緣由。
  
  他對我總是如風一般的溫柔,我不懂這是因為愛亦或是不愛。
  
  但他會輕輕的托起我的雙乳,對我說:“愛妃,白如羊脂,美!”
  
  他會伏在我的後背之上律動,蝴蝶一般的吻從我的背脊一直延伸到最深處。
  
  他會把從我私處移開的手指放在他的唇邊說“愛妃,這是你的味道,你要也聞聞嗎?”
  
  他還會握著我在冬日裡冰涼的雙足說:“愛妃,朕幫你暖和起來,告訴朕,從哪兒開始?”
  
  當我躺在帝國的心臟,聽著主宰這個帝國的男人平穩而有力的心跳聲時,似乎就會有一陣蓋過一陣的濃霧衝了過來,讓我不知今夕何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01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59 PM 編輯

17.問

  當我在冷宮裡的夜晚,無數次的想起我和他的性事時,他又是和誰在這冷宮外的不遠處翻雲覆雨,共赴巫山呢?
  
  當我此時此刻,仍能感覺到他身上那堅挺炙熱的陽具時,他的魂靈已不知飄向何處。
  
  這冷宮上空漂浮的鬼氣和這整個後宮四處彌漫的陰氣,重重圍住了這躺在帝國心臟上的龐大無比的宮殿。
  
  當我緊緊蜷起四肢,以抵禦雨後的寒冷時,我是如此無法抑制的眷戀他總是溫熱的胸膛和眼中那縷飄忽的暖意。
  
  情或是愛,對我而言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真正的意味,變得更像是一道題目,一道我可以用來反復思辨的題目。我反復的想,我對你曾有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愫?竟在受盡了這般苦楚之後,我不曾有恨,有的只是無法釋懷。
  
  是愛嗎?我終究是無法懂你,你是不屑懂我;是情嗎?你將我信手拋下了這阿鼻地獄,不曾有一刻揣度,我又哪裡敢奢求帝王的情。那又是什麼讓我一次次午夜夢回,魂牽夢縈,不可斷絕,僅僅是肌膚的相親還是我等得太絕望了。
  
  哪怕你身前身後曾宣一道旨,賜我以死,我都會知道我在你心裡活過。不幸,命運回我以空洞無聲。
  
  我真的好不甘心,先是身為女子,再是身為宮中的女子,最後是冷宮裡的女子,我的生命竟可以如此被閹割和漠視。只想把自己的人生從開始走到結束,然後閉上眼說我是這樣活了一世。然而這從開始就已是個無可觸及的奢望。
  
  生為女子,我要一世閉眼不看這閨房外的天地;身為宮中的女子,我要和無數如我一般的女子撕搶這宮中的天地;而在這冷宮裡,我是掉在了一個時間的坑穴裡,容顏老去,生命的軌跡卻什麼也沒有劃下。
  
  我之幸,有那樣的父親庇護,那少年無賴的光陰,我以為我為自己衝開了一片天地。
  
  我之大不幸,不曾入得尋常百姓家,在這裡不明所以,不知來處,不問去時,夜夜銷磨盡我的生命之輪。
  
  我多想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多想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想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更想要那諸佛,都聽見我的不滿!
  
  然而回答我的只是我感受到的刺骨寒冷和錐心疼痛,我在這空洞的坑穴中越滑越深,劃向生命的盡頭。



18.子高將軍

  那次宮宴之後,我再見到子高將軍是很久以後。那時我已是十八歲的年紀。他剛從遙遠的邊疆回到京城。
  
  那一日,正是落英紛飛的時節,我追著彩蝶,踩著沾了泥土的桃花瓣,竟走到了皇上的寢宮外。子高將軍,他從裡邊步了出來。他衣帶有些鬆散,眼底布著些疲憊,可他那麼年輕,那麼強壯,那麼分明的眉目。耀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我在想:男人這東西,有趣。
  
  唉,定是宮裡太少見到男人,不然以前追在裙後的那些為何我從未用正眼瞧過。我以為我應該是討厭他的,這宮裡的女人已經太多了,偏偏他還要來分一瓢飲。
  
  倒是看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秘戲圖,只是這兩個人,一個這麼威嚴,一個這麼強健;一個一派風流俊雅,一個年少英武……真不知床幃之上,何等光景。天啊!我這是在想些什麼?
  
  我吐了一下舌頭,轉身想要走開,子高將軍已經來到我面前,單膝跪下拜道:“微臣見過娘娘。”
  
  “平身吧,將軍倒是一夜辛苦。”我忍著心裡的笑,諷了他一句。沒想到,我尚不覺什麼,他臉皮倒薄,頓時一張臉從上到下,像個煮透了的螃蟹。我,我,我了半天,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跪在那,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我心中好笑,想著這個人兒真是有趣,不自覺地便伸手去扶他。原也只是虛扶一把,可不曾想,他竟捉住了我的手指,我正想大喊一聲大膽,如此輕浮,竟敢羞辱本宮。可不知怎麼,指尖傳來的輕顫竟叫我住了口。
  
  他就那樣跪在那兒,狠狠的握著我的幾根手指。那雙又深又黑的眸子就在這晚春的清晨,如同一束陽光,凝固在了我的眉間和髮梢。
  
  “子高,怎麼還在這裡?”一側突然傳來皇上不徐不緊的聲音,一陣驚慌,等我回過神來,庭院裡只剩下我和皇上對面而立。
  
  “愛妃好雅興,一大早,這是出來遊園嗎?”他是要將剛才的一幕視為不見嗎?我心下惶然。
  
  “臣妾適才追趕一隻彩蝶,不想卻來到了皇上宮前,請皇上恕臣冒昧。”
  
  “彩蝶?哼!倒是好大的一隻。”說完他就轉身去了。至此,誰也再沒提起過此事。我忐忑不安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過去了。雖不明白皇上的心意,可這宮裡宮外又有誰明白他的心意呢?而他又需要誰來明白呢?
  
  再以後,窮其我的一生,我也未能明白這個男人的心思。是啊!天地間,我們都是凡俗的男人和女人,唯獨他是天之子,他需要的是老天的護佑和天下的歸心。
  
  唯有的一次,我從他嘴裡聽到他說自己的心思是有一回他為著個大臣的事生氣,我勸慰他說:
  
  “皇上,我們都那麼愛您,全天下的子民都愛您。”
  
  他靜靜的回答我說;“不,你們並不愛我,你們怕我,可這豈不是更好。”
  
  有很多次,想著他的容顏,不知為何,會有些心痛和心折,想如果真有機會舉案齊眉,像個女人問他的情人:“郎啊,你心裡在想些啥?”可對著今世的他,這樣的話永無可能問出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03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1:59 PM 編輯

19.迷

  在我進入冷宮的那一天,是長年跟在皇上身邊的,宮中的老人,梁公公一路把我帶到了冷宮門口。這也是為什麼長久以來,我惺惺以為,這是皇上給我傳得信,不久的日子裡,他還會讓梁公公沿著這條路,把我從冷宮門口再帶回昭陽殿。
  
  在夜晚冷濕的空氣裡,四周是桃花的香氣若隱若無。踩在零落在地的花瓣,我無比堅定的告訴自己:我的生命,不會如此凋零成泥,會不同的。
  
  在那條陰暗窄小的路徑盡頭,梁公公扯著嘶啞的聲音對我說:“娘娘,老奴本不該多言,可是希望您不要怨恨皇上。皇上也是傷了心啊!”
  
  “子高將軍最後病死在邊關,臨走之前,我陪著皇上到他府裡看他。皇上找他,向來是自來自去,他和皇上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皇上推門進去,我就跟在他身後。子高將軍就那樣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癡癡的望著一隻金步搖,連皇上進來了都不曾察覺。皇上當時不曾表現出半點怒氣,他只是說:"子高,晚上來見我。”娘娘,皇上和子高將軍的事,唉!那天晚上皇上不是把您也招去了嗎?想必皇上是對著你們發了怒,能怪皇上生氣嗎?兩個皇上在意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竟都如此。皇上才是最寂寞的人啊!我們這些宮裡的人原本最是應該體恤的。”
  
  我心裡想:你不明白的,皇上在意的不是別的,他在意的是他竟不曾佔有一切,你的身,你的心,你的每一縷思緒。
  
  他仍叫我娘娘,可是心裡已把我和他放倒了一起,無論是低微如太監宮女,還是高貴至皇后貴妃,無非都是宮裡的奴才。都應該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角色,就算不能為主子分憂解難, 至少也不要給主子添了麻煩。
  
  而那天晚上,皇上並沒有發怒,他只是平靜的並且激昂的重宣了他的佔有。
  
  皇上戀著他嗎?皇上戀著我嗎?不,如果真能明白些許帝王的心思,那就是:在帝王的心裡裝不進愛戀,有的只是佔有,他站在權勢的高處,他宣誓著他的主宰。借著子高將軍年輕的身體向我宣佈了他的佔有;借著對我命運的取奪,他讓我知道誰是主人。在他的眼裡,我們並非這世間的某個男子或者某個女子,而只是他的擁有,好比這天下。
  
  對著你擁有的一件美麗無比的物品,或是小時養過的畫眉,你想到的恐怕不是它的種種,比如雌雄老幼,你能想到的只是它如此美麗,它是我的。於是,你便開始用籠子,吃食,愛撫,懲戒……將它佔有了起來。
  
  當我幾近迷失在這後宮我從未涉足過的地方,在繞過了一片桃花林後,我就這樣站在了一座朱漆斑駁的門前,這門似乎比宮裡任何一座門都矮小,然而日後它在我眼裡變得無比的厚重和高大,它不是進出的門,有進來的,但不見出去的。
  
  梁公公轉身離去的時候說:“這樣的品貌,可惜了。”
  
  那個出來開門的佝僂著背的老太監,聽到這話,把頭轉向門裡,不知盯著什麼,陰戚戚的笑了。以後,我明白,這冷宮裡所有活鬼般遊移的軀體,都曾如此品貌。
  
  從此,一切就裹在這濃重的迷霧後面遠去了。而我坐在這腐爛的空氣裡,反復的,用開啟所有迷惑過我思緒的過往來煎熬時間。



20.舞影

  “陛下是我整個生命的主宰,我的命為他生,為他死。從沒想過心裡再會放另一個人,無論是個男子還是女子。”
  
  “一次次征戰,一次次告捷,我用這實踐我和他年青時的理想,也為他做他所不能做的事,去他所不能去的地方。他曾說,我就是他的翅羽,讓端坐在朝堂之上的他看向遠方,飛到廣袤的平原和拔入雲霄的高山之上。讓他真正深切的撫擁他的江山。”
  
  “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你那日的舞蹈,就有些歉疚,常常想起,漸漸的竟像有根刺很慢很慢的紮進了心裡,隱在裡頭,再也尋不到蹤跡,卻每每不經意間,就狠狠的紮痛了我。”
  
  “在邊關的無數個夜晚,我一次次的想起你的舞,漸漸的你桃色的衣裙開始在我的空間裡蔓延開來,蔓的四處皆是,鋪滿了這邊關枯黃色的天際。”
  
  “沒有想到,人真的可以美的像朵兒花,像桃花,妖嬈的桃花。”
  
  “你的舞,一遍遍的在我心裡跳起,那舞影充斥了每一個我住過的屋宇。”
  
  “我知道你那日跳得不情願,你是不是也會怪我?”
  
  “我什麼都不可以做,也不能做。我取下了那突厥使臣的狗頭,我追了他三千里,因為他冒犯了你。所有人都奇怪我為何獨獨追著這麼個無關緊要之人。也許你也早忘了,可在這遙遠的北漠,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唯一可以讓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把你我連了起來。”
  
  “當你跪在床前,看他將我的身體拉伸成為一個對男子來說最屈辱的姿勢時,你沉靜的目光裡是什麼?當他用曾經沾滿我汗水的身體和你歡愛的時候,你可曾想到了我?”
  
  “我短暫的生命裡,只被陛下佔有,我曾經佔有過的所有竟是你的三根手指。他們無比的溫涼柔膩,卻似乎炙烈的灼燒了我整個生命。”
  
  “我不知道是什麼如此早的消磨了我的身體,我感到我的生命在離我而去。在這樣的時分,我眼中又閃過了那道弧光。那日我在眾人散去後,把它帶了回來,此後,它一直隨著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那只華麗的顫動不已的金步搖。”
  
  “在這樣的時刻,你桃紅色的舞影和著滿天的桃花瓣再次覆蓋住我的視線的時候,我卻感受不到你,我整個身體知覺的,是所有陛下從無數個日夜前就開始一點點刻入我體膚的,來自他身體的熱氣。”
  
  “在我還沒有機會用我的視線看向別處時,陛下他已經在我的整個生命裡,擁有了我的所有,抓住了我所有的敏感。而你舞動的身姿代表著此生我唯一一次看向別處的風景;你的金步搖代表了我所擁有的所有;你的手指,便是我伸手抓住的所有。”
  
  很多很多年後,當我有機會聆聽這些文字時,我感到的是一個如此年輕的生命,他在生命的盡頭殘酷的重新省視自身所體驗的命運。而我,成為了他生命中一個符號,一個豔色的符號。
  
  可是我和他都不約而同的感受過,在以後反復感受到的,那個擁有過我們的男人身上充沛的熱氣。我在冷宮裡的無數個夜晚和他在他邊塞外最後的夜晚,沁入我們體膚的都是他周身散發出的熱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2:00 PM 編輯

21.紅

  在子高將軍即將離開帝國中心,並且在很久之後作為一具屍體被帶回來放進皇陵的那個晚上,我被宣進了昭陽殿。
  
  我獨自走進去的時候,空氣裡有一股混進的味道不同於我以往來的時候,當我走得再近些的時候,我聞出那是一股甜腥的血的氣味。
  
  “愛妃,你的彩蝶倒是被朕給捉來了。”
  
  “皇上,臣妾以為是皇上宣召,不知道……臣妾這就退下。”
  
  “是朕叫你來的,你就給朕跪在床邊,好好的給朕瞧著,瞧著朕是怎麼戲蝶的。”
  
  當我跪在那裡,看著豔紅色的液體從菊花般盛開的地方蜿蜒而下時,我不知道子高將軍在每個那樣的黎明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走出昭陽殿外的。
  
  當我跪在那裡,看著那尊貴的帝王是怎樣一次次刺穿了子高將軍高高翹在昭陽殿半空中的下體。
  
  我的雙腿已漸漸失去知覺,我離的如此的近,然而此後再想起那奪去了我呼吸的一幕幕似乎又變得如隔雲霧之中,再不能想的分明。
  
  子高將軍深深的將頭埋向龍床之上鋪滿的明黃色絲綢,密結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落下。皇上扯著他的髮髻一次次把他的臉拉了出來。
  
  “子高,朕的女人美嗎?”
  
  “子高,躺在朕身下的滋味兒不喜歡嗎?”
  
  “子高,喜歡朕在你身體裡這樣用力嗎?”
  
  “子高,叫出聲來,朕要聽到你的聲音。”
  
  當他最終從子高將軍的身體裡抽離時,他的陰莖腫脹猙獰,憤怒勃發,如同包裹在一層新染得的紅綾中一般,滿是鮮血,灰白色的精液耀著燭光卷席那紅色的血液,混合成一滴滴粘稠的液體,刺痛我的眼眸。
  
  “子高將軍,要看看朕是怎麼和朕的愛妃歡好嗎?”他從來都是稱呼子高,這個名字曾經無數次的夾裹著無邊的春色和無法名狀的情緒從他嘴裡呼叫出來,無論是在朝堂之上亦或是宮闈之中。而現在,他叫他子高將軍。是要告訴我們,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妃子,他的將軍,他的妃子嗎?
  
  我的頭是如此的昏沉,不可知來處的迷霧似乎要將我窒息。我想告訴皇帝,我頭痛欲裂,我很難受,請允許我退下吧。可是我的嗓子乾澀的發不出聲響。
  
  “子高將軍,從不近女色,想必還未曾見過此等男女之事吧!”

        我還來不及思索,便被他用巨大的力氣向床上抓了過去。我的小腹重重的撞在了檀木的床沿上。我發出一聲慘叫,一陣撕心的疼痛之後,我被帝王壓在了還充滿溫熱的錦被之上。
  
  我特意穿上的,剛剛裁制好的,用從蜀地運來的織錦織就的新衣已經撕裂在地,我的身體沾到了鮮血,從子高將軍下體流出的鮮血。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覺得骯髒,只是覺得這和我自己的血液並無多大分別。不是嗎?他或是我,都是可以讓帝王欲取欲奪的生命,毫無尊嚴可言。
  
  “子高將軍,你就跪在那裡,給朕好好的看著。”
  
  我側頭望去,是因為聽到的那一聲悶響。子高將軍的頭離開地面,我在他的額頭上又看到了這晚沾滿我神經的刺目紅色。
  
  “請恕臣先行告退,臣即刻就出發前往邊關,從此為陛下鎮守邊疆,只要臣在一日,絕不叫那胡馬度過陰山半步。再見之日,便是臣馬革裹屍之時。”
  
  直到子高將軍踉蹌著走出這在深夜裡閃著幽光的殿堂,我無法感覺時間是如何流逝的。子高將軍他不曾抬眼看過皇上,也不曾側目看過我一眼。我想那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尊嚴,也是給我留下了身為女人的那一點點尊嚴。我看著床上留下的迷亂的痕跡,嗅到空氣裡曖昧不明的氣息。
  
  那帝王用我從未見過的鷹一樣的目光盯著我。我裸露在空氣中的身體顫抖不已,我的靈魂好像也跟著在一起顫抖,連我自己呼吸的聲音都使我驚恐萬分。
  
  那晚,子高將軍星夜離開了京城,離開了這裡混沌的天地。至此,我再未見到過他。只是在很遠很遠的將來,收到了他的一個老家人輾轉波折交到我手上的一個錦盒,裡面裝著子高將軍訃離人世之時的最後一點思緒,還有那只依舊燦燦生華的金步搖。



22.一個圈

  皇上的怒氣升騰在整個昭陽殿內,混合著血腥氣,久久不散。床上猙獰的鮮血點點,地上碎裂的織錦片片,我跪在那裡無法言語。
  
  “你們要朕如何是好?”長久的寧靜之後,帝王發出了聲重重的歎息。
  
  “臣妾問心無愧。”皇上語氣中突然洩露出來的一許軟弱還有我積壓的委屈和不平讓勇氣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況且我尚不知是那只金步搖惹出了事端。
  
  “哈,哈……,好個問心無愧。倒是那子高落花有意,是愛妃流水無情,是朕錯怪了你們?”
  
  “皇上,臣妾入宮三載,皇上對臣妾的好一樣樣裝在臣妾的心裡。臣妾見子高將軍不過數面,縱是有仰慕子高將軍的人品風致,那不過如同看見好山好水,名花名草而心生喜歡,臣妾對子高將軍真的不曾生有它念,望皇上明察。”
  
  “好了,你去吧。”
  
  我想,皇上只是生氣,子高將軍也已經走了。在宮中這些年那麼多風浪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今日的我比起三年前出落得更是耀人眼目,美輪美奐,皇上會原諒的。然而,至此後,直到我父親被貶,我被罰入冷宮,我竟再未見到他一眼。我走出昭陽殿,走進那陰霾凝重的夜色,我的人生也正是離開了陽光,開始了黑色的篇章。
  
  子高將軍的離開,皇上對我的忽然置之不理,再加上幾分宮裡從不缺少的想像力,一個讓所有人興味無比的故事就在後宮流傳開去。
  
  以前從來對我禮讓三分的皇后曾宣我到她宮前接受訓斥。她說:“我朝自開國以來,向以禮義治天下。內寵與外寵從未有過相與之勾當,你莫不是以為自己可比那南朝之郁林王何妃,而把皇上當了那糊塗的明帝。你自來持寵而驕,也是該收斂著的時候了。” 我心中不禁失笑,原來皇后也看“淫書”,知道此等典故。那何妃嫁予皇太孫,後來做了皇后。一直擇皇帝身邊所寵少年中殊美色者相與交歡。帝不以為意,何妃與帝相愛甚袤,故帝恣其妄為。(1)
  
  不想,皇后竟用郁林王何妃來諷刺我,警告我。我沒有做任何解釋,我真真耿耿於懷的,真真無法原諒的是一個如此嵌入過我生命的人,竟然沒有任何儀式就走出了我的生命,陰陽兩隔,就如同我走進皇宮成為他的女人一樣沒有任何儀式。
  
  於是,作為告別,在我也垂垂老矣的日子裡,在連這個男人的面貌都已不再分明的時候,在我已不能回憶和感知曾從他身上源源不絕的包溶我的熱氣時,我帶著子高將軍傳來的那只錦盒,在打點了許多人之後,來到了皇陵,象徵著巨大陽性的墓碑前。
  
  聽看守皇陵的老太監說,子高將軍的棺槨就安放在皇上墓室之東。於是,我打開錦盒,把那些早已泛黃的紙張點燃在帝王的墓碑前,我想讓他知道,他佔有過子高將軍的全部,並且在子高將軍的最後一刻仍然被他給予的熱氣佔有著;我以手指掘土,把那只金步搖埋在了墓碑之東,我想,這是屬於子高將軍的金步搖,就讓它最終歸屬這裡吧。
  
  我挪動我早就行將就木,老邁不堪的身體轉了一個圈。
  
  子高將軍,這一圈是我再一次的起舞,是我獻在你墳前的風景。也許醜陋不堪,卻是心甘情願。
  
  皇上,那張紙箋梁公公最後已給了我,他什麼也沒說,我不知是你交待的,還是老僕對主人的最後一點心意,希望人死之後,不留怨念,活著的人都想你所有的好。那氳黃的紙箋上的字跡似乎已在那裡沉寂了千年,字字氤進了我的心裡:
  
  “豔豔桃花隨風起,肯為君王舞一回?”
  
  如今這一闕詩文早已流傳坊間,人人都說那皇帝是如何一個至情至性的人,是個癡情種子,曾對一個善舞的妃子念念不忘,思戀終生,並寫下了許多追念的文字。
  
  真亦好,假亦好,在走過了那麼長的歲月後誰還計較;不論你有情還是無情,我和你今生的過往是前世定下的緣,等我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念起我生命中的人,當想起你時,我願想起的是這一闕辭章。
  
  這一圈,也是我為君王再舞一回。隨再無法隨風而起,卻是心意所在。
  
  我默默地注視著碑文,眼前是模糊一片,我曾以血肉感受過他的存在,看不清楚這些深深刻入石頭的碑文,也就不重要了。這些文字想來只是留給未來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們來猜想帝王的輝煌。
  
  我望著遠處巍峨起伏的皇陵想,我看了這一眼,這過往的一切對我而言,才算真真的結束了。
  
  生命中原本又有多少是可以真的探究清楚,你是恨我誤了你的子高也好,還是怨我不曾全心全意也罷,我祈願可以就此忘卻所有的不甘,所以的疑惑,完結這一世的緣分,來世也再不相見。

.................................................................................................................................

      注:(1)見馮夢龍《情史》之《郁林王何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11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2 02:01 PM 編輯

23.光

  可知道冬日裡的冷宮有多冷嗎?
  
  冷的無法呼吸,連思考都成了折磨。整個冬日我幾乎縮在牆角的一堆稻草和棉絮裡一動不動。當寒風透過支離的門縫灌進來的時候,我的膝蓋如同被冰冷的鐵釘狠狠的穿透,冰冷,刺骨。
  
  我進入冷宮前的不久,子高將軍在一次大捷之後,獨自一人追敵深入沙漠腹地,回來的時候,身負重傷,匍匐在馬背之上,手裡緊緊提著一個突厥人的項上人頭,原以為是敵人的一元大將,看了卻沒有人認得。
  
  原本要送他回來療傷,不知為何他卻執意不肯。直到病入膏肓,不治而亡。臨死前,囑人用馬革裹了他的屍體送回京師。我想:子高將軍,他還真是堅持。皇上得知之後,據說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威嚴無比的聲調下旨就用那馬革包著子高將軍的屍體放進了皇陵他的陵寢之中。
  
  後來民間都說皇上真是重情重義的帝王,對效下汗馬功勞的將軍如此厚待,如此恩寵,竟賜他這般的榮耀。
  
  這一個冬天,是因為天子駕崩嗎?是一個冷徹心扉的冬天。還沒有到二九,我就患上了嚴重的感冒,無醫無藥的地方,接下來就會是嚴重的肺癆,怕是我的大限就要到了。我想這會是最後一個冬天了。視生如視死,也許他到了那邊,還是堅持著他對生前一切的所有。子高將軍不正如此嗎?沒有墳塋,沒有墓碑,只留在了當初還不曾修葺完全的皇陵裡,現在他的君王已成了那裡的主人,並將在那裡沒有期限的成為子高將軍的主人。

     父親,你此時此刻,身在何處?你還安好嗎?你還在掛念著女兒嗎?父親,如你還在人世,願你永不得知我的死訊,如此,生活總還有希望,如此,你不用白髮人送黑髮人,尚且不得一見;如你已去了另一個地方,那願上天憐憫,讓我們在那裡團聚,讓我從此又像幼時那樣不知人間險惡,永遠幸福下去。那種感覺,現在想來,就像輕飄飄的浮在充滿水氣和花香的空氣裡。
  
  當夜幕又開始降臨的時分,我在想,明天,也許我就不會再醒來,明天,也許這場噩夢就算永遠了結了。
  
  是時候了嗎?我覺得我似乎虛弱的已經開始彌留,因為我看見冷宮的門開了,我看見了一點昏黃的暖光從門口幽暗的飄了過來。是冥界的使者來召喚我了嗎?我感到如此恐懼,我死死的盯住了那一朵飄忽的火光。
  
  
  對我也許是一樣的。他生,我便苟延在冷宮;他死,也要招我到那一邊。我只祈求無論是上天入地下黃泉,那邊沒有冷宮。而如今的我,死後是不會有進入皇陵此等榮耀的,我會被葬在西山那片放了無數枉死的宮女和太監的亂墳崗。
  
  我等得天不曾為我敞開大門,這地府似乎倒是已為我準備了通途。此時,我無法堪透自己心中的滋味:也許死亡會是最終的解脫,如此無望的等下去,太苦了;可真的不甘心啊!本是何等的容貌,何等的玲瓏心思,我曾何等的期盼五光十色的一生在我面前隆重的拉開帷幕,又何等的可笑,雙十的年華我便開始在這裡等待,等待一線生機或者死亡,而現在,死亡恐怕真的要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3 10:03 AM 編輯

第二篇 柳花無力苦隨風

24.出

  那團暈黃的光愈行愈近,近的就正正停在了面前,我倉惶不知所措。周圍的空氣如死寂、凝重,天地間似乎除了那團光火,就只有我如黑暗中野獸一般的呼吸聲,還有雷鳴一樣沉重激越的心跳聲。
  
  “起來吧,恭喜啦,娘娘的好日子總算等來啦。老身真是有福,還能活著又見到了娘娘。喲,是不該再叫娘娘的,是宸國夫人。”
  
  “宸國夫人?” 昏黃的燈火下,我看不真切他的樣子,但那蒼老嘶啞的聲音,我聽得真真切切,隔上再久的歲月我都聽不錯的,那是梁公公的聲音。我等這個聲音已經等得太久了,恍惚間就已等了一世。他竟還活著?我竟還活著?他有福?我有福?竟一起碰在了這一天!
  
  我一時不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昏沉的頭腦和耳中尖銳的嘶叫聲讓我無法思考,但福至心靈,我明白是有一線生機忽然撕開了周遭的混沌黑暗,我伏在地上只能問出一句話,是哽在我喉嚨裡整整九年的兩個字:“出去?”
  
  “是的,出去。”
  
  接著,我看著他舉起一樣豔黃色的東西,在黑漆漆的冷宮裡,它的顏色蓋過了所有,耀眼的華彩蓋過了那團燈火,照亮了整個世界。我知道那就是真真將要引我出去的東西------我等了曠世之久,賜下它的人卻已隔世的聖旨。
  
  “先皇遺詔,念……伴駕有功……通習西域方言……芷葻公主……和親,封……命宸國夫人教習……,隨同……”
  
  梁公公絮絮的宣著旨,而我已猶如魂飛太虛,所有在我意念中衝撞奔騰的只剩下“出去”二字,再也聽不到其他。我的整副心神已拋下我破敗的軀體衝向了那扇斑駁的木門。
  
  當我被拖拽著站起身,真的往前挪步的時候,我感到四周那一雙雙眼睛像毒箭一般射了過來,似乎要將我萬箭穿心。就將我釘在這窄小的庭院當中。是啊!怕本是等上千年也不會來的音信吧。而我,還真是這樣的命,無論是當年的後宮還是今日的冷宮,我都定是要承受一眾女人怨毒的目光,幸好,目光再利,並不曾穿透了我。
  
  當木門在我身後咿咿呀又重重的落了鎖,我仰起頭,用盡力氣吸了一口門外的空氣。就這樣,我站在了門外,如此輕易,輕易的好像當年走進這門時一樣。然而身後鎖起了我最不堪回首的九年,那本應是尋常女子最華美的九年。
  
  我就定定的站立在那裡,似乎邁出那扇斑駁大門就已抽空了我所有剩下的力量,無法再邁動半步。我看著前面依舊是來時那條幽暗小徑,五步之遙,燈火不及之處,就已沉入一片漆黑之中。刺骨的風和陰冷的水氣裹席著湧上來的時候,一股熱流卻從心底升騰了起來,從眼底逼了出來,激動使我渾身顫抖。
  
  是啊!雖然已隔的太久,我終是等來了梁公公,我終是站在了門的這一端,我終是又站在了這條小徑上,然而昭陽殿裡的人卻已不知去向,不知道梁公公是要把我帶向何處呢?是他如今安睡之處嗎?不重要了,我終究是出了這冷宮的門,我終究是等來了這一天,不論明朝如何,此時此刻,就讓這天地見證我的堅持,見證我九年的歲月吧。
  
  癱軟在地的剎那,我淚流滿面。



25.三皇子

  等我再次恢復知覺的時候,身處的是間不大不小的宮室,屋子裡充滿了陽光,耀的人睜不開眼。
  
  “夫人,三天了,總算醒了,快,快請太醫。”
  
  一陣忙亂之後,小宮女端來了黑的有如墨汁的湯藥。再睜開眼看到那小姑娘臉上多少年不曾見過的叫做笑容的東西,就又是三天之後的事了。
  
  此後,我就是在沉睡和吃藥的輪替中度過了似乎很長時間,見到的人也只有這個照顧我的小宮女。直到有一天,那時我已經能夠略略下地走動,屋外有太監扯高了喉嚨吆喝到:“皇太后駕到......。”
  
  我一怔恍惚,才醒悟到一個人―――封貴妃,心中飄過的是一個早已一片模糊人影。那華服高冠的婦人就站在了門口,宮女細細攙扶著向裡走來,室外射進的陽光打得她的剪影金碧輝煌,燦若神明。我看不清她的臉,只是不要說她是如今的皇太后,就是見到宮裡任何一個有品位的女子,我也是要一跪到底的呀。趴倒在地,然後撕開太久不曾發聲的嗓子,艱澀生疏的呻吟到:
  
  “奴婢叩見皇太后千歲,千千歲。”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擠了出來。
  
  “快把人扶起來吧。看看,竟這樣了,當年可是………”
  
  這聲音?我瑟瑟抬頭,又惶恐的立即垂了下去。但我已然看清,那竟然是王美人!
  
  想不到啊,登上那煌煌寶座的既不是血統高貴,沉穩而有心機的四皇子,也不是才華橫溢,躊躇滿志的七皇子,竟是那個總是默默地三皇子。
  
  當年的三皇子,十幾歲年紀的少年郎,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倒也是一個碧人。但在眾皇子中,卻是最最不引人注意的一個。他只與書形影不離,與人卻從不親近,我在宮裡許多年,就似乎未曾與他說過一句話。但對王美人,他的母親,三皇子是一派純孝,費盡了心機討母親的歡心。那時王美人愛唱江南民間的小調,但鎖於宮牆之內,除了幼時會的,就再沒機會聽到新鮮的詞曲了。
  
  三皇子派出手下的文人墨客駐於江南各地,收集最新的歌曲小調,趕著最及時的送到宮裡呈給王美人;自己還多次遠赴江南,親自查訪,無論是失傳的,膾炙人口的,還是天真質樸的,又或是過於淫豔的,凡是民間有人傳唱的,據說被三皇子一曲不落的全收羅了回來,集成了幾十本冊子。
  
  這些歌,王美人沒學幾首,天下的有識之士到都對三皇子甚為起敬且為之感動,一則是他的孝,對身份低微,來自江南民間的母親敬重關愛到這般細緻入微的地步;二來這樣的一套集子可說是為民間文史風俗的收集、保存立下了千秋功業啊,後世的人,無論是文人還是史家,都可以此為發掘不盡的寶藏了。江南士子向來對行武出生的本朝皇族並不歸心,倒因為三皇子此舉,對三皇子推崇備至。
  
  曾一次宮內餉宴之上,有大臣問三皇子說:“三皇子大江南北遍佈足跡,想必定是對各地民情風俗了然於胸吧?對各地的官員想來也關係熟絡囉?”
  
  三皇子諾諾的應著:“四處為母親搜尋新鮮曲調,倒不曾注意別的,實在汗顏,實在汗顏。”那一派溫吞的書生模樣,倒也讓眾人呀然。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而如今就是這個三皇子成為了這天下的九五之尊;站在面前,高高在上的女人,就是當年那個在宮中處處受氣的水鄉船娘,如今已貴為天朝的太后。這是怎樣一份際緣,怎樣一份命運。我想,宮中一定花了不少時日才洗滌淨不久這裡必定上演過的血雨腥風。
  
  但那與我都無關,反正現在伏在地上的這個女人是我。我昏頭脹腦的急喘起來,咳嗽不止,面前的太后嫌惡的皺了皺眉,又做出體恤下人的作派來說:“看你身體還未大好,好好將息著吧,過些時候能起來了,倒是來看看我。如今兒子大了,我也上年紀了,腿腳難比從前了。”
  
  這些話,竟是對著我這樣個貶入糟粕污泥中的人說的。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昂然爽朗,滿面的春風,當年在宮中那麼多年,都未曾見她的生命如今天這般鮮活過。輕輕暖暖的談我的身體,談她的兒子,談她的年紀―――我,一錢不值;她的兒子,貴為天子;她,正值盛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16-10-12 11:14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10-13 10:05 AM 編輯

26.悟

  從冷宮出來的那一日,我沒有聽清老太監嘴裡在念什麼,後來也只是隱約記起一些零星。問照顧我的小宮女---小韶,她也是咿咿呀呀說不分明,說剛進宮不久就被指派來照顧我,連皇宮是什麼樣子都沒瞧清楚呢。到還算她有一件事還搞得明白,就是如今我身在何處。原來我是住進了芷葻公主的解憂宮。
  
  我從這個偌大的後宮消失的時候,這個芷葻公主---先帝最小的女兒才是兩三歲的幼兒,就是那個當年先帝南巡帶回來的徐美人生下的。我無法猜測徐美人後來命運如何,瞟了一眼屋外,這解憂宮好不繁華闊綽,想來小公主享有了尋常公主所沒有的尊榮。
  
  我在先皇駕崩之後,新皇剛剛登基之時被赦出冷宮;住的竟然是毗鄰公主寢宮的側殿;我剛剛清醒一些,太后就急急趕來。究竟是什麼不尋常的原因,費盡思量,我也沒能猜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這樣的一線生機,無論前頭是懸崖萬丈還是虎狼當道,我都會牢牢抓住不放。只是情形這樣的匪夷所思,倒是決不能行走有半分差池了。
  
  於是太后離去的第二日,我就遣了小韶代我去通報求見太后,有太后宮裡的公公來回我說太后午睡後有空見我,宣我未時前去。
  
  我思來想去,即便是被責個不合規格典制,我也不能穿上一早就賜下來的衣服,是賜給宸國夫人的,這也是讓我惶惶不可終日的名字。這個封號從何而來,又所謂何意呢?
  
  最後是讓小韶翻出了她進宮時穿著的衣服,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青色的布裙,盤了個中規中矩的髮髻,不加任何修飾,又刻意散下了兩三縷頭髮。我想這才合一個從冷宮裡出來的女人;我想王美人,不,是當今的太后應該是更喜歡看到這樣的我。
  
  什麼都不再重要,只要不走錯一步,不再讓我回到那冰冷的地方,便是我能求到的最好。
  
  我再次跪到太后面前的時候,她問我可大好了,我回說托太后隆恩好多了;她又問我先皇的旨意我應該都明白了吧,我說那日昏聵慌亂,竟有些糊塗了。
  
  太后就像已把那張聖旨背誦了無數遍一樣,一字一字落地有聲又把旨對著我宣了一遍。那聖旨上說皇帝念我曾伴駕有功,雖父有過被貶,但畢竟是老臣之女,先皇對我是信得過的。先皇在世時已定下了芷葻公主和突厥可汗和親之事,待再過個三年芷葻公主及笄之後就前往朔漠成婚。那聖旨上還說我不僅善於彼族的舞蹈,而且通曉其習俗與話語,命我在這三年裡教習公主番邦的語言及當地的風俗民情。三年後,作為最高女官陪伴公主前去和親。
  
  我頭垂得很低,這前因後果到也都明白了個八九分,心中又不禁啞然失笑,我何曾通曉過異族的語言,有何曾知道過他們的風俗;我會跳幾種西北各族傳來的舞蹈是不錯,那也是九年前的事了,如今我連這筆直的宮道都走不平穩。這一切,是從何說起呢?
  
  我沒來得及細想,殿外傳來好大的響動,有太監報導:“皇上駕到!”
  
  片刻的功夫,我眼前就閃過了曾經太過眼熟的明黃色袍服的下擺。
  
  “兒臣來向母后問安來了。”
  
  “你啊!那麼多事要忙,不用總來看我,等空了再說嘛!”
  
  “再忙,陪母后的時間是一定不會少的。”
  
  “你這孩子。”
  
  他們母子親昵地對話就一直響在耳邊,響了許久,我幾乎有些搖搖欲墜,頭暈目眩的時候,那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才突然停了停,問道:“下面所跪何人?”
  
  “這就是新封的宸國夫人。皇兒難道忘了,你年少的時候跟母后說過,你說這後宮裡,你覺得除了娘,就是那個會跳舞的妃子最好看,這就是那個會跳舞的妃子。”
  
  看看今日匍匐於地,粗布荊釵的我;瞧瞧高高在上,鳳冠錦袍的她。我想她說此話的時候,心中一定好不得意,無比暢快吧。
  
  她的暢快就明證了我今日是穿對了行頭,我的前途也就少了分兇險。
  
  “宸國夫人,你先下去吧,留我和皇兒說幾句話。”
  
  我答到:“是,奴婢告退。”
  
  我退到門邊的時候,太后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好生保重著。先皇不在了,不過話也都說明白了,你心裡記著先皇的好吧!”
  
  回解憂宮的路上,我反復的想:“不,這一點兒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永遠也明白不了。這九年算什麼?發我去塞外又算什麼?否極泰來,賞我一條生路嗎?



27.小韶

  日日我在混沌間度過。
  
  公主遣來侍女吩咐我安心休養,一切待完全康復後再行商議。
  
  春天到了。
  
  清晨,我喝下腥苦的藥汁,似毫無所覺;午後,我漫步於殿前花圃之中,如若有所思。
  
  小韶時常問我:“夫人,您在想什麼呢?”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因腦中一片白茫茫,什麼也想不出來,前塵往事似乎都已經遺留在了冷宮之中。
  
  小韶也時時會說:“夫人,您面色一日好過一日呢。”我顧盼銅鏡之中,被溫熱的藥汁燙過之後,唇色火紅如灼過一般,然而白森森的臉,像足了女鬼,回魂來討情債的女鬼。
  
  聽聞現時宮中的女子時新簪花,當宮殿中芳華滿院的時候,小韶采來新開的芍藥說要替我簪上一朵。我說:“小韶,你是要用那花兒襯我,還是用我顯那花兒的嬌豔?”
  
  小韶不明所以的看著我,笑的像春風裡的小花。她對我說:“夫人,您看這花兒多美,您帶上就更美。”
  
  我歎口氣,道“小韶,春日裡的花最配你這花信般的少女,來,夫人替你插上髮髻。”小韶總是那麼高興,好像宮中的寂寞從不會折了她的興頭,也許是因為如此青春的年紀吧。
  
  小韶照顧我盡心盡力。我的頭髮在赦出冷宮後小韶第一次為我沐浴時,竟全部脫落了。(0)這大概嚇壞了小韶,從此她為我每日以素馨花蒸油,取液為面脂頭澤,謂能長髮潤肌(1);待我頭髮長至寸許,她就開始對我的頭髮用盡心機。隔日就用皂角和無患子幫我清洗頭髮,之後以九回香膏潤發,小韶還會用一種產自西域的茵樨香煮湯潤發,可讓頭髮光亮馨香(2);梳頭一定是配上芭蕉油(3),說是芭蕉油梳頭止發落,可令發長而鬒。
  
  用盡了宮中的秘方,小韶仍不放心,她從民間帶來的女子們護髮的手段全都施在了我的頭上,桑葉搗成汁配上香料,梧桐皮漬汁,浸過玫瑰花瓣的菜籽油……
  
  待頭髮長的可勉強盤起髮髻了,小韶就給我盤了個最簡單的囚髻,相傳是早年有后妃逃避戰亂,無法盛裝,就都梳成最簡單的髮式,民間以之為美,紛紛效仿,稱之為“囚髻”。我想這正合適我。
  
  當小韶捧出一盒說是公主賜的金鈿,簪釵,梳篦之時,我告訴她髮少而飾重,以後再說吧。但我沒有告訴她宮中舊規:即使貴至后妃,有過錯或是遭貶斥後皆要退簪。如今我雖說受封為宸國夫人,將來會是隨行公主和親的最高女官,但我尚記得那只步搖惹出的禍事,心中尤惴惴且惶恐。
  
  小韶說我皮膚白皙,她說曾見過宮裡的妃子潔面之後,有些許怕人。我告訴她那全是鉛華誤人。但沒有告訴她冷宮裡難見幾絲陽光,更無處尋得脂粉。
  
  宮裡的女人為了換得帝王青睞,日日以胡粉(4)敷面,不過幾年的功夫,雙十的年花就不敷粉不得已見人了。我囑她敷粉一定要敷米粉,這是不同於民間所用之產自揚州的香粉,是全然不含鉛粉的宮中才有的方子:將大米調取葵子蒸後取汁、沉澱,成潔白細膩之粉末,再用丁香花揉與其中,就成了妝面的米粉。(5)效果不及鉛粉,但不僅可成三白妝,還可護的皮膚晶瑩細白。
  
  當然我沒有告訴小韶小時候母親曾用一種秘制的西域香料配了紫茉莉花和珍珠粉製成的妝粉(6)給家中的女兒們敷面,那才是最最上等的。可隔了這許多年月的事,提來會叫人心痛莫名。
  
  想著想著我就忘了面前的小韶,兀自入了神。念及家人,盼望可有機會再得音訊,不知老父可安好?

......................................................................................................................................
  
  注:  

  (0)《新唐書.列女傳》中賈直言獲罪流放,臨行前勸其妻改嫁,其妻以繩束髮,讓賈署字封識,並說“非君不解,畢死不開。”二十二年後(個人覺得非常恐怖),賈終於還鄉,其妻頭上封識依然。賈為她解開,她這才能洗髮,洗的時候,所有頭髮都脫落了。

  (1)李調元《粵東筆記》,鬒:音“診”,形容頭髮濃密而黑。

  (2)吳淩雲《紅妝》

  (3)《日華諸家本草》

  (4)早期的鉛粉未經脫水處理,多呈糊狀,也叫胡粉。

  (5)《齊民要術》

  (6)《紅樓夢》中寶玉提及:“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此處稍加篡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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