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弱水千流 -【夜宴】《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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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2 10:38 PM

    ☆、第三十章

    一個能避開神族耳目直上三十六天的魔,自然不會是個沒本事的魔。魔君蒼刑繼承帝位已逾十萬載,向來以一個“嗜血好戰的玉面郎君”著稱於世,修為頗高,道行頗深,在四海八荒的名將排行榜上也名列得很前茅。

    只可惜,嗜血好戰的玉面郎君一生戰績寥寥,在封霄那兒卻向來只有栽跟頭的份兒。十萬年前的神魔之戰如是,如今這場充滿了雄心壯志,開場絢爛,過程簡單,結局注定沒有懸念的復仇,好像也如是。

    濁戾之氣凝結成的巨蟒就那麼煙消雲散了,魔君雙眸之中驟然浮起濃重的慍色,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神色冷漠風華絕代的尊神。

    兩相對峙,沒有人說話,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好不容易回魂兒的小白貓眨了眨眼,兩只粉粉軟軟的小貓掌搭上了封霄的手臂,脖子抬高,好奇兮兮地朝那美貌的紅衣大兄弟張望著。望了幾望後,一只修長漂亮的大手忽然伸了過來,小白貓疑惑地喵了一聲,隨之便被尊神將毛茸茸的小貓腦袋摁回了他懷裡。

    “很好看?”

    “……”她的小貓臉皺成了個包子,小尾巴一甩將自己裹住,然後伸出爪子抱住白裡透粉的尾巴尖,昧著良心很謹慎並沉穩地答了一句,“一般吧。”

    大約聽見了對面一神一貓十分出戲的對話,受到了嚴重鄙視的魔君凜目,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來找回自己堂堂一族之君的尊嚴。於是他於饕餮背上揮了揮劍,劈出一道凌厲劍氣,在十分壯闊的背景下語調如冰道:“封霄,今日我來,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珈羅女君之仇,魔族一定會報,我與你,也永世不共戴天。”

    劍氣殺意十足來勢洶洶,頗有幾分排山倒海的架勢。尊神面無表情紋絲不動,他懷裡的那只貓卻有些慌神,腦子嗡嗡,根本無法思考那個紅衣大兄弟說了些啥。

    她自幼就膽子奇小,小奶貓時期甚至不敢一個人睡覺,旁的幼妖能依仗父母雙親,她卻不能。她自睜眼起就沒有見過阿娘,是由應朝山一名年邁心善的貓妖帶大的。後來在她七十歲的時候,年邁心善的貓妖登了極樂,世間便再沒有她的任何依仗。

    一只沒有親人和依仗的小野貓,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趨吉避險,她和善狗腿膽子小,所以才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上活到現在。

    而此時此刻,瞧著那道絕對能生生將她劈成兩半的劍氣,田安安嚇得瑟瑟發抖,渾身上下的小白毛都豎了起來,心裡翻江倒海,糾結著要不要丟下這只上神自己逃命。

    貓妖小小的身體抖得厲害,帝君察覺了,低頭定定看著她,“是不是害怕?”

    小白貓都快哭了,拿一只小貓掌擋住眼睛,一對尖尖的小耳朵也由於過度恐懼而軟軟趴了下來。剛想老老實實地點個頭,又擔心這只尊神覺得她沒出息丟臉,便咬咬牙,硬著頭皮將貓腦袋甩了甩,“……帝君,我還好。”

    封霄的嗓音隨之傳來,清冷低沉異常清晰,“有我在,別怕。”

    劍氣已經逼近,卻連尊神的身都未近得便被破了個干淨。魔君登時震怒,一張春曉之花般的俊臉眉頭緊鎖,一個縱身直接從饕餮獸背上跳了下去。

    田安安在帝君懷裡回了回頭,只見那位紅衣大兄弟手持利劍箭步如風,儼然一副要和封霄大干特干的架勢。

    她抬起只貓爪子撐住額頭,心中有些佩服這位大兄弟越挫越勇的品性。然而那位氣勢如虹的紅衣大兄弟將將翩然到他們幾步遠的位置,數道銀白劍影卻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幽冷迫人,將紅衣大兄弟圍堵在了中央。

    小白貓詫異地睜大眼,側目一瞧,見來人是整個晚上都不見蹤影的四位太極宮元君。為首的是流光,手持神劍身形極快,面色極其冷漠,沉聲朝那紅衣大兄弟:“擅闖三十六天者,論罪當誅。”

    模樣耐看的紅衣大兄弟面色微變,但是很顯然,他是個見過大世面的魔,這小小變故還不足以使他失色,只手持魔劍同四位元君相鬥,幽冷的劍光飛閃來飛閃去,直將如墨的夜色照亮大片。

    驀地,田安安瞧見旭良殺氣騰騰又是一劍,直逼紅衣大兄弟要害,被他側身躲了開。這一回合著實驚心動魄,起先還十分焦慮驚懼的小白貓已經全然忘了害怕,畢竟看人打架是她從小的愛好,看高手打架更是她貓生的追求。是以她看得很專注,也很投入。

    太極宮四位元君,無論男女都是善戰的神將,魔君以一敵四,起初還能占據上風,幾十個回合下來便漸漸顯了疲態。他蹙眉,一個利落地揮劍擋下滌非元君的攻勢,氣息略略不穩,嗓音卻仍舊低沉冰冷,道,“封霄,你若有膽子,便於我單打獨鬥,四個打一個算什麼英雄?”

    小白貓觀戰正觀在興頭上,封霄端立在戰局之外慢條斯理地替他的小貓順毛,一派的玉樹臨風風姿楚楚。聞聽魔君之言後,他面無表情地反問了那魔君一句,“是麼?英雄是什麼東西?”

    “喵……”安安額角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忽然有點心疼那位紅衣大兄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這世上竟然有神能臉皮厚得如此順理成章道貌岸然==……

    話音落地,小白貓很清楚地看見,那位紅衣大兄弟的眼角抽了抽,大約是覷出情況於自己不利,他往後退了三步,捏了個訣,驟然一片黑色濃霧便蒙了所有人的視野。漫天黑霧中傳來那紅衣大兄弟遙遙的一番話:“今日放你一條生路,待我尋得珈羅,再與你這無恥之徒決一死戰!”

    紅衣大兄弟的結束語慷慨而又激昂,字裡行間全是“爺爺不殺你是給你面子”的意味。小白貓被濃霧嗆了一口,揮揮小貓爪抬眸去看,只見遠處的雲層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饕餮獸同那俊秀紅衣大兄弟的身影。

    方才經歷了一番纏鬥,四位元君的面上皆有些許薄汗,收了神劍急急行至帝君身前,揖手道,“魔君在這方天地施了障眼法,我等來遲了,還望帝君贖罪。”

    “不礙事。”

    封霄的嗓音沒有一絲起伏,抱著大眼睛亮亮的小白貓往太極宮的方向走。

    安安趴在尊神懷裡平復心緒,被“魔君”二字驚得目瞪口呆,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方才那紅衣大兄弟說的一番話。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面露驚色,小貓爪撓著封霄的手背喵喵道:“帝君,方才那個著紅衣戰甲的大兄弟是……”

    帝君平視前方面色冷漠,聲音亦沒有一絲溫度,“魔君蒼刑。”

    小貓妖怔了下,下一瞬,毛茸茸的小貓臉上顯出幾分恍然大悟的神情來。

    難怪,這世上除了魔君,恐怕再沒有第二個魔能如此暢通無阻,騎著凶獸握著凶器,雄赳赳氣昂昂地殺上三十六天了。小白貓心中嘖嘖稱奇,一面感嘆一面詫異,嘆的是自己年紀輕輕就有幸目睹了一場蕩氣回腸的復仇之戰,詫的是此前自己誤入虛無幻境,看見的辣名俊秀紅衣郎,他居然是魔君。

    貓生果然是處處有驚喜。

    小白貓覺得很離奇,不解自己與魔君蒼刑素未蒙面,卻在虛無幻境中看見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軟乎乎的小身子在帝君懷裡動了動,脖子抬高,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尊神棱角分明的下頷,試探著道,“帝君,有一件事小妖覺得很奇怪。”

    封霄將好行至太極宮宮門處,左右看門的小仙官忙忙弓腰揖手,將帝君迎回了宮。聽見她這話後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淡道,“何事?”

    小白貓支吾了一瞬,接著才很誠實地說:“那日小妖被困在三十六天的虛無幻境中,曾看見一名被縛於巨石上的紅衣郎,模樣周正長得很不錯……”說著,她干笑著頓了下,小爪子摸摸自己濕漉漉的鼻頭,換上副嚴肅端正的語氣續道,“誠然,這並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帝君,那紅衣郎竟同今日來找茬的魔君長得一模一樣!”

    有宮人奉上了天池弱水,小白貓很自覺,蹬蹬後腿便從帝君懷裡蹦了出去,小小的身板兒十分輕盈地落地。揚起腦袋一瞧,帝君正在淨手,面無表情黑眸微垂,並沒有答她的話,從小白貓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副俊美如畫的側顏。

    “喵……”

    見他淨手,她也舔舔貓掌墊子給自己洗臉,然後翹起小尾巴轉了個圈,乖乖巧巧地在他面前蹲坐下來。

    不多時,帝君拿巾櫛將手上的水跡擦干,低眸看了眼他的貓。渾身白軟的小圓毛上沾了些濁戾之氣凝結的穢物,小貓臉上也髒兮兮的,只能看見一雙晶亮的大眼眸子正巴巴地盯著自己,小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搖來搖去。

    封霄靜默片刻,隨後拎著小白貓的後頸將她提起來,踅身往白玉池的方向走。

    小貓妖趴在尊神懷裡,由於小屁股被一只漂亮修長的大手托住了,她顯得高了些,兩只小貓爪剛好能夠到尊神的脖子。整個晚上又是赴宴又是和魔君拼殺,本就疲累,現在又被尊神身上格外好聞的男性氣息熏得腦子暈,她頗有幾分昏昏然。

    小白貓將腦袋枕進帝君的頸窩,愜意地拱了拱,調整成了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打瞌睡。打著打著,忽然聽見帝君沉沉悅耳的嗓音從耳畔傳來,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他說,“他不重要,不必在意。”

    咦?

    專注著打瞌睡的貓妖眨了眨眼,兩只粉軟的小貓爪抱住他的脖子,仰頭看他,表情驚訝,“可是帝君,聽珞玟元君說,虛無幻境裡的都是闖入者的心魔。我不認識魔君啊,怎麼會在幻境裡看見他?”

    她的心魔……呵,她的心魔難道不該是這只厚臉皮的尊神麼,喵。

    忖度著,小白貓只覺自己身板兒一晃,下一瞬便被帝君整個兒提到了他眼前。

    “喵?”

    一陣風吹過去,安安髒兮兮的小白毛被吹得風中凌亂,封霄的面容近在咫尺,夜色一般俊美迫人,清冷的黑眸直視她,眸色深沉。

    在應朝山時,小貓妖曾聽過一個說法,說是與人對視,最重要的就是“氣勢”二字,常言道,有氣勢是一門學問,輸什麼都不能輸氣勢,無論是當貓還是當妖。

    眼下這情景,若換做平時,她大可不甘示弱地朝這個又不知哪根筋打錯的尊神瞪回去,只是奈何她此時是獸形,小小的一只被提在半空中……這個姿勢,著實尷尬。

    田安安小貓嘴一抽,四只小爪子交叉擋在自己粉色偏白的小肚子前,糾結著自己到底是先害羞好,還是先憤怒好。

    正糾結不已時,端詳了她片刻的帝君又開口了,這回語氣比之前那次稍沉了些,略蹙眉道,“你對其它男人感興趣?”

    “喵?”小貓妖被這莫名其妙的話問得愣住了,驚呆道,“我……我何時對其它男人感興趣了?”言罷小貓臉一皺,握著貓爪子又憤憤然地接了一句:“我既然已經答應對帝君負責了,當然不會對其它公的感興趣!”

    她髒髒的貓臉上一派正氣,看上去有些可笑。封霄眸子裡略過一絲笑意,不過轉瞬即逝,挑眉,“是麼?”

    “當然!”這話安安說得懇切,也說得很由衷,“要感興趣也是在娶了帝君之後,先來後到的規矩她們妖族也有的呢!”

    白玉池同太極宮的大門兒隔得不遠,封霄人高腿長,不消片刻便到了。小白貓說這話時他剛好行至霧氣蒸騰的水池邊兒上,待她話音落地,尊神長臂一揚,直接將手上這只髒兮兮的小東西給扔了進去。

    小貓妖毫無防備,咕咚一聲落入,驟然間濺起四射的水花,口鼻裡也灌進去不少清澈溫熱的池水。她被嗆住了,四只小爪子掙扎著撲騰,驀地兩只前爪一緊,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握住,提出水面。

    水流在鼻子裡打轉兒,惹得小白貓有些難受,她可憐巴巴的,渾身的毛毛全被打濕了,一綹一綹地翹起,整個貓看上去十分滑稽。

    封霄捏住安安的兩只小貓爪將她舉至半空,黑眸低垂,饒有興趣地打量她。她小尾巴耷拉下來,貓鼻子癢癢的不斷打噴嚏,好不容易才緩過氣兒。也顧不上姿勢不雅了,只朝眼前這只變態的上神怒目而視,喉嚨裡發出小獸的嗚咽,“帝君想殺貓嗎!喵!”

    他嘴角勾起個極淡的笑,將落湯貓放到池子邊兒上,掖了袖子慢條斯理地替她搓毛。小白貓一雙尖尖的小耳朵耷拉著,呆立在原地小身邊兒僵硬。

    “左手。”

    小白貓別過頭做了個鬼臉,不情願卻無可奈何,只能依言將左邊的小貓爪抬高,放到帝君修長有力的左手上。被他輕柔地捏住,細細地清洗。

    “右手。”然後是另一只前爪。

    照理說,封霄帝君紆尊降貴替她一只貓洗澡,本該是件是十分令貓動容的事。這充分體現了長輩對小輩的關懷,神界與妖界的和平,龍族對貓族的友好。原本,田安安心中還是有些感動的,畢竟她是一只很容易滿足的鄉下貓,更何況早在之前,那場充滿了夢幻色彩的花瓣雨就已經很大程度打動了一只少女貓的心,直令貓妖對這條龍的好感度上升了些許。

    只是……

    這只上神給她洗澡就洗澡吧,為什麼總是往她的小肚子摸,喵(╯‵□′)╯︵╩▂╩!

    於是乎,在封霄那只漂亮大手不知第幾次摸到小白貓的肚子以及肚子往下時,已經全身都熟透的小貓妖終於揭竿而起了。

    她鼓足勇氣,嗷嗚咬了一口上神十分不規矩的手。

    這一口,田安安原是抱著一種將他咬疼,教他知難而退的心態,是以她力道很重。然而結果卻很出貓意料,她那裡程碑式的一咬,只在上神生了薄繭的虎口處留下了淡淡的小牙印,完全不痛不癢,威脅力為零。

    “……”差點忘了,龍都是極其皮糙肉厚的……

    安安默,囧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封霄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小牙印,沉默片刻,然後捏住田安安的小貓下巴往上抬高,尾音略略上揚,“咬我?”

    他的眼睛一片幽黯深沉,這種要吃貓的目光,每天都被乖乖很多次的小白貓表示,自己實在是太熟悉了。她一陣發怵,耷著小耳朵怯怯地喵喵幾聲,轉身撒開蹄子就准備往後躲,然而後腿卻被帝君握住。

    水池邊兒上霧氣裊繞,地上的白玉地面上亦全是水跡,封霄稍稍用力,她小小的身子就撲倒在了白玉上,化了人形,肌膚白皙得像雪,熱氣蒸騰下綻開淡淡的櫻粉色。

    田安安雙頰滾燙,整個人羞得快冒煙了,封霄握住她纖細的腰肢,高大的身軀覆上來,薄唇壓下,吻住她柔軟嫣紅的唇瓣。她只顧著害羞沒什麼反應,他輕輕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低啞道,“小貓,回應我。”

    小貓妖愣了下,然後才遲登登地回應。其實她不懂回應是什麼意思,胡七八糟對著他的薄唇亂啃一通。後來腦子越發迷糊了,依稀間好像聽見帝君說了很多話,具體說的是什麼卻又聽不大清,只是有一句格外清晰,他說,“小貓,我會保護你,無論何時何地。”

    魔君大鬧三十六天的插曲就這麼翻了篇,一連數日,無人再提及。田安安在九重天上的日子仍舊過得十分有規律,白天叼著小書包進學,夜裡回太極宮喝一碗尊神的龍血補身體。

    這日天氣極好,吉祥之地聖光高懸,一道七彩虹霞從天的這頭一直橫到了那一頭,霞光微茫美不勝收。小白貓早早地叼著小書包出了門,立在太極宮門前翹著尾巴張望,口裡念念有詞,聚精會神地招雲。

    安安習得騰雲之術也就這幾天的事,法術運用不大熟練,小片刻也沒見著個小雲朵。她懊惱地用貓爪子撓撓頭,再接再厲,功夫不負有心貓,總算有一朵小小的雲頭飄了過來。

    小白貓欣欣然,連忙叼著小書包跳了上去,這片雲是片小雲,醜醜的,估計是織雲的仙子一個手滑才出生的產物。不過小白貓並不介意,她個頭小小的一只,趴在上面剛好合適。

    不多時,小雲載著小白貓到了文德館門前,化了人形,同兩位負劍而立的看門兒小哥熱絡地打招呼。

    這幾日課業十分繁重,又臨近考試,館中的神二代們都從學渣二代變成了學霸二代。安安立在學堂門口張望了一番,卻見裡頭大部分同學都在用功,或埋頭默讀,或搖頭晃腦,她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大家背的最多的就是佛經。

    面對此情此景,一向很有危機意識的小貓妖臉色一沉,小拳頭一攥,決定今天就把華嚴經復習一小半,因忙忙小跑著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邊兒上的瓊瑩少君正在用早膳,見了田安安後朝她招了招手,十分熱情地將手裡的四喜珍珠糕分了一半過去。安安隨手接過來就吃,含混不清道,“馬上就要考試了,瓊瑩,你復習得如何了?”

    瓊瑩少君背靠著椅子仰頭望天,面色頗有幾分超然豁達的意味,道,“別傻了,復習有什麼用?術法課我倒是極有信心,六界史我覺問題不大,至於佛學……呵,掙扎也沒用。”

    小貓妖皺眉,放下華嚴經很嚴肅地說點評,“你太消極了。”

    正是此時,一把風流倜儻的折扇風流倜儻地點在了田安安的桌上,然後風流倜儻地敲了幾下。貓妖側目,朝身旁那位翩翩美少年翻了個白眼,“干什麼?”

    火神少君朝她挑起個十分風騷的笑,折扇甩開稍掩住口,低聲道,“眾所周知,每回文德夫子出了佛學試題後,都會送到太極宮給帝君過目。”

    這話聲音不大,然而十分離奇,方圓諸學子的腦殼卻都探了過來。看了眼祝希遙後,諸學子恍然大悟,遂又紛紛看向一臉茫茫然的貓妖。

    “呃……”田安安抽了抽嘴角,“希遙少君的意思是……”

    祝希遙折扇一收,放在掌心裡點了幾下,慢悠悠道,“安安君,全天界都知道帝君十分寵你,此等危難時刻,你身為文德館一員,委實義不容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2 10:49 PM

    ☆、第三十一章

    祝希遙一番話剛說完,周遭立時附和之聲成片,諸學子紛紛點頭,連聲道:“是啊是啊,安安君,我等也覺得你義不容辭哩!”

    “……”

    文德館這一眾神二代,平日裡雖表面上給相處和諧,但私下都抱了不少小團,今天你看不慣我,明天我看不慣你,甚少有這般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時候。

    此刻,面對著同窗們那一雙雙充滿希望與期盼的眼睛,小貓妖抽了抽嘴角,認真思考了下才小聲道:“諸君的意思是……讓我把考試的試題提前拿出來?”

    火神少君面上勾起個佻達的笑,打著折扇略微頷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不算太蠢。唔,正是這個意思。”

    聽了這話,田安安卻沉沉嘆了口氣,原本准備去掏佛經的兩只小手往兩旁一攤,口吻十分無奈,“諸位少君,實不相瞞,帝君雖待我不錯,但在學業方面卻很是嚴苛。”說著頓住,想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事般打了個哆嗦,壓著嗓子續道:“我若貿貿然去問尊神要試題,尊神是不會給的,且我之下場,絕對極其凄慘。”

    距離小貓妖最近的是風神少君訝了訝,好奇兮兮地問:“有多凄慘?”

    貓妖沉吟片刻,須臾後面色凝重地回答:“凄慘得超乎爾等想像。”

    她又訝了訝,接著問:“比如說?”

    “……”安安低下頭,默默地伸手在小書包裡掏啊掏。不多時,在文德館諸學子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掏出了那本足有四萬五千頌的華嚴經,“啪嗒”一聲,莊嚴而沉重地放到了桌上,面色哀絕靜默不語。

    邊兒上的水神少君將將把最後一口珍珠糕咽下去,驀地凳子一晃,像被人給狠狠踹了一腳。

    瓊瑩嗆住,側目往同桌小貓妖看了一眼,見她一個眼色飛過來,當即恍然大悟,因清清嗓子干咳幾聲,十分配合地說道:“唔,那個希遙少君啊,上回帝君罰田安安抄八十遍華嚴經之事,你難道忘了?咱們身為同窗,哪兒有將她往火坑裡推的道理,未免太有失神族風範。”

    天界神族自古便自視甚高,素以匡扶天道伸張正義為己任,而如陷同窗於不義這等事,自然算不上什麼正義。是以,水神少君一番話落地後,起先還附和著祝希遙的神二代們便不說話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做隔岸觀望之態。

    火神少君被堵得一時無言,半晌後,那張俊臉上顯出一絲薄怒之色,拂了袖子道:“我何時說要她去問帝君要試題了?依照往年的慣例,夫子會在臨考前三日將試題送入太極宮,次日才會去取。整整一宿的光景,拿出來讓咱們看了再還回去,有何不可?”

    祝希遙的修為和道行在新秀諸神中遙遙領先,加之他脾氣火爆性格衝動,時常仗著一身本事在九重天上橫行霸道欺負弱小。田安安是只記仇的喵,向來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咬死人”的做貓理念,是以不計前嫌以德報怨什麼的,對貓來說都是身外之物。

    待祝希遙一席話落地,安安登時詫異地呼了一聲,呼得高昂,呼得誇張:“不問自拿是為偷,希遙少君莫不是在想讓我去偷試題?這這這……”

    “哎呀!”瓊瑩也默契地低呼一聲,倒吸了口涼氣道,“火神少君,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火神少君,竟教唆年幼無知的小貓妖去偷東西,嘖,真是有辱斯文。”

    一神一貓你一言我一語地唱著雙簧,直將祝希遙說得臉紅脖子粗,想反駁又無從下口,連甩折扇的姿勢都不如之前那般風騷了。

    好一陣兒功夫,將火神少君從頭到腳數落了一番後,小貓妖從從容容地收了聲,優優雅雅地垂了眸,以一種端莊的姿態翻開華嚴經,眼也不抬:“文德夫子有言雲:誠信應考,全家都好。我奉勸少君一句,與其想著投機取巧不勞而獲,不如多看幾頁書來得心安。”

    “你!”

    祝希遙原就是暴躁性子,貓妖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登時令火神少君勃然大怒。他氣結,五明扇重重打在貓妖面前的桌子上,怒衝衝道:“好你個鄉下來的野貓,信不信本君一扇子把你扇回凡界老家!”

    田安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嘴角微勾,眼底的神色絲毫無懼,“少君這意思是……我拒絕幫少君學試題,少君一怒之下便要與我動手?”

    火神少君揚眉,笑容挑釁,“敢麼?”

    爭執頗有幾分愈演愈烈的架勢,邊兒上看熱鬧的少年少女都變了臉色,紛紛退避三尺,都不想趟這渾水。水神少君卻十分焦心,知以小貓妖的淺薄修為絕不是祝希遙的對手,因蹙了眉朝希遙少君斥道,“祝希遙,你乃火神祝融之子,堂堂一個少君,欺負一只不足二百歲的貓妖,傳出去不怕教人恥笑麼?”

    祝希遙答得理所當然,“我與田安安是在文德館進學。既是同窗,切磋法術同武藝便再尋常不過,何來欺負一說?”

    瓊瑩凜目,紅唇微張還想與他理論,小貓妖卻先一步開了口,面上含笑道,“既然希遙少君執意切磋,小妖也卻之不恭。”

    水神少君詫異地瞪大眼,使勁兒拽了下她的袖子道,“安安君,你真要同他打麼?”說完頓住,嗓音壓得愈低,“祝希遙出生時火凰繞梁,天賦異稟修為極高。他下手又不知輕重,你與他打,定會吃大虧的。”

    “別擔心。”小貓妖眨眨眼,視線微轉看向窗屜子外的空地,又不著痕跡地觀望了一番天色,唇角彎起道流麗的弧度。隨之看向火神少君:“這兒地方太小,我們去外面打。”

    貓妖應戰應得如此爽利,倒是令祝希遙有些驚訝,畢竟放眼偌大的神族,他的戰績赫赫,在同齡諸神中可謂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他挑眉打了打折扇,從頭到腳端詳這漂亮貓妖一遭,想她的確勇氣可嘉。

    未幾,火神少君點頭,拿扇子指了指窗外,很有風度地說:“請指教。”

    指教你大爺。

    心裡一陣腹誹,安安面上自然是報以更有風度的一笑,“向少君討教。”

    今天天氣十分之好,不僅有太陽,還有彩虹,七彩斕霞橫過九重天,誠然是個宜打架宜報仇的好日子。文德館學堂外,日頭底下站著烏壓壓的一群神,探頭探腦地瞅稀奇,嗑瓜子的,吃花生的,靜默不語的,交頭接耳的,當真應了那句眾生百態。

    瓊瑩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一頭擔憂,一頭思索著怎麼在開戰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幫同桌一把。

    火神少君今日穿了件與他的扇子十分相稱的白衣,手持折扇臨風而立,儼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狀貌。對面的緋衣小貓妖亦臨風而立,面色從容,神態淡定,纖細的胳膊略微抬高,眾神便見一道晃痛人眼的白光乍然驚現,神兵定光已穩穩落入她手中。

    眼瞧著貓妖祭出了法器,祝希遙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估摸著她是准備好開打了。

    在與人打架這樁事上,脾氣火爆的火神少君一向中意速戰速決。他在心中判斷了一下這只小貓妖的武力值,估摸著自己應該能在三招之內將她搞定。

    如是忖度著,祝希遙也不再耽擱,舉起五明扇擺出了個頗為拉風的姿勢,朝田安安抬了抬下巴,“動手吧。”

    然而,就在火神少君將將說完這十分霸氣高冷的開場白之後,一道中氣十足的洪鐘之音便石破天驚地響起:“反了!祝希遙田安安,你二人作甚?在文德館中滋事,眼裡還有我這個夫子麼!”

    一眾看熱鬧的神二代們臉色一僵,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探首瞧了瞧,將好瞧見文德夫子他老人家從一朵祥雲上跳將了下來,眼睛瞪得極大,白胡子也被吹得極高,看樣子是真真氣得不輕。

    祝希遙收了折扇臉色微變,琢磨一陣後眉頭深鎖,覺出了些不對勁。他飛快轉頭朝貓妖看了一眼。

    田安安從容自若,回他一個比之前更加友善的微笑。

    “……”火神少君嘴角一抽,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大約是下套了。

    諸學子悻悻回了學堂,一場好戲沒看成,反而要承受夫子的潑天震怒,一眾神二代們覺得自己很委屈也很悲傷。一個個默默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聽著文德仙君在上頭痛心疾首之乎者也地教養他們。

    “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師出同門便當互幫互助,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可尋釁滋事惹是生非,這些東西,我都教到狗肚子裡去了麼!”文德仙君將桌子拍得邦邦響,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還有三日便是考試,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們這幾日好生復習,你們倒好!打架的打架,看熱鬧的看熱鬧,是想氣死我麼!讀書是為我讀麼?練法術是我為練麼?你們如此不思進取,對得起自己的父君母君麼!”

    神族教法森嚴,諸神也都極是尊師重道。在文德館中,師尊便如父,聽了文德夫子一番責難後,皆羞愧地低了頭,無人言聲。

    仙君他老人家到底年事已高,一通長篇大論之後緩了緩氣,緊接著眼風一斜,瞪向罰站在學堂門口的少年同少女,換上副極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給我過來!”

    兩人不敢有違,當即規規矩矩地行至仙君跟前,很自覺地跪下去,拜道:“夫子。”

    文德仙君一聲冷哼,“最該罵的就是你們!”然後深吸一口氣壓了壓怒火,這才半合了眸子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等祝希遙說話,小貓妖便先一步開了口,表情很是義憤填膺,“夫子,祝希遙說,每年的佛學試題夫子都會送入太極宮給帝君過目,他想讓我替他偷試題,我不肯,他便要動手教訓我。”

    “田安安!”驚呆的火神少君一聲斷喝,“你休得胡言亂語!”

    “住口。”文德仙君拿戒尺敲了敲桌,白眉緊蹙,盯著小貓妖道,“田安安,你方才所言,可句句屬實?”

    貓妖揖手,沉聲道:“諸君皆可為證。”

    仙君低眸掃過一眾學生,“當真?”

    祝希遙在九重天上惡名遠播,館中諸子中鮮有沒被他欺負過的,此情此景大快人心,當然沒人會站出來幫他說話。座上一片默不作聲,半晌之後,死寂中傳出一道清麗柔婉的嗓音,道:“夫子,瓊瑩可以作證,安安君所言非虛。”

    有人起了頭,一眾學生們心頭少稍安,這才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口中連連稱是。

    萬眾一心地力證他教唆行竊恃強凌弱,祝希遙氣得腦仁兒疼,當即橫眉豎眼瞪向身旁的緋衣少女,壓著嗓子怒不可遏道:“你給本君記著!”

    火神少君雖窮凶極惡展露了惡霸本性,小貓妖卻仍笑得很傻很天真,十分有素質地點頭,道:“好,小妖記著。”

    文德館是個館規森嚴的處所,坐實了兩大罪狀的火神少君,受罰全在小貓妖的意料之中。而這懲罰措施是他必須卸下法力去後院兒劈一百年的柴,也勉強在小貓妖的意料之中。總而言之,為民除了一大害的安安很開心,甚至連看華嚴經的時候都在哼他們應朝山的巡山之歌。

    “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鑼,生活充滿節奏感……”

    正哼在興頭上,左手邊的瓊瑩卻搡了搡她的胳膊,她轉過頭,看見水神少君花容玉貌的臉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低聲道:“安安君,你實話告訴我,今日你是不是故意激怒祝希遙,引他與你動手?”

    小貓妖點點頭,拿一只小手托著腮道,“對啊。”

    瓊瑩大驚,“你應戰,是掐著點兒想讓文德夫子撞見?”

    安安遲疑了一下,接著舉高經書擋住臉,這才暗搓搓地小聲道,“其實我已觀察許久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祝希遙平日雖在館中作威作福,可夫子沒有證據,又迫於火神祝融的壓力,一直都不方便懲治他。只有像今天這樣,才是萬全之策。”

    瓊瑩忖度了會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今日這般眾目睽睽,夫子懲治他是順理成章,不懲治他便難以服眾,如此一來,火神也不能找夫子的麻煩了。”說罷撫掌而嘆一副極其佩服的樣子,由衷稱贊:“安安君,過去果然是我小瞧了你,原來你心眼兒這麼黑啊!”

    貓妖被這話誇得嗆了一下,干笑著拱了回手,“少君謬贊。”又換上副語重心長的語氣,道,“面對如祝希遙這樣的黑惡勢力,你就一定要比他更惡更黑才行嘛。”

    聞言,水神少君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點頭,“嗯,你說得有道理。”邊說邊探頭往田安安的經書上張望了一番,頓時大為震驚:“你這華嚴經上密密麻麻一片,安安君,說好的佛學課一起睡覺,你竟偷偷做了筆記?”

    安安連忙擺手,“不不不,這不是我寫的!”接著白皙的小臉上浮起兩朵紅雲,支支吾吾道,“我不怎麼認識梵文,帝君給我批注了一下,呵呵。”

    瓊瑩兩手托臉巴巴地看她,“羨慕。”

    小貓妖卻十分豪氣地拍了拍她的肩,小手一揮:“沒什麼可羨慕的。”說罷半眯了眸子,聲音壓低,笑得有些吊兒郎當,“瓊瑩君,三日後便是考試,照著祝希遙的說法,今晚夫子就會把試題送到太極宮。這等危急時刻,我的確義不容辭。”

    水神少君呆了呆,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安安君,你不是說夫子有言,誠信應考,全家都好麼?”

    田安安干笑,“別這麼古板嘛。”說著老太太似的拿經書扇了扇風,“做神做貓,最重要的都是要會變通。”

    “……”

    事實證明,希遙少君雖是個很令貓討厭的惡霸,但從他嘴巴裡傳出來的消息,可信度確實很高。日頭西垂,天幕已經染上了一層濃濃的血紅,小白貓叼著小書包立在文德館門前招雲,想是法術又有了精進,這回招來的雲雖然仍舊很醜,但卻比早上那朵貌美三分。

    小白貓心滿意足,一個十分靈巧的縱身蹦上雲頭,趴在上面困兮兮地打瞌睡。

    回三十六天的途中,將好遇上卯日仙君去西天收金烏,便極有禮貌地給仙君拜了個禮。卯日仙君是個和善的仙,見著她時總是笑眯眯的,只是每次跟她打招呼的話語,永遠都毫無新意:“喲,帝君的小貓又長胖辣!”

    “喵==……”

    小白貓抬起一直小貓掌扶額。

    為了不再給自己幼小的心靈造成創傷,她決定,今後進學下學都換一條路走,將與卯日仙君偶遇的幾率降為零。

    懷揣著一種十分哀愁而又激動的心情,小白貓回到了太極宮。打眼一瞧,向來清清冷冷的華宮一如既往的門可羅雀,小胖子晏伽斜靠著門柱打瞌睡,肉嘟嘟的雙手中還捏著一些小魚干。

    安安覺得有點餓,於是便踮起小貓爪子謹慎地上前,謹慎地將小貓腦袋湊近,謹慎地將小魚干嘿咻嘿咻地吃了個干淨,最終謹慎地一溜煙兒跑回了寢殿,徒留驚醒的小胖子君仰天長嘯。

    待到夜色低垂的時分,文德仙君果然如祝希遙說得那般,踩著祥雲如期而至。彼時,小白貓正趴在寢殿的龍窩裡呼呼大睡,迷糊間,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依稀傳來,當即一個激靈清醒了。

    側目一望,外頭的天色已經濃如黑墨,圓月高懸,星辰似畫。

    安安驚了驚,四只小貓爪在半空中撲騰了幾下,掙扎著站起,然後一個靈巧地縱身便跳下了床,飛快地奔出了寢殿。小跑至書房附近時,聽見文德仙君的嗓音傳來,含笑道,“勞煩元君了。待明日小仙來取試題時,再親自向帝君道謝。”

    然後是旭良元君的聲音,和和氣氣,“仙君教書育神,實乃我族之棟梁。”

    再然後又是文德仙君,“哪裡哪裡。”

    再然後還是旭良:“仙君太自謙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雲靴落在白玉階上的聲音也隨著漸行漸遠。小白貓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廊柱背後探出一個腦袋,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確定周圍沒有其它仙官仙婢後,她定定神,小尾巴翹高,撒開梯子一鼓作氣地朝書房奔了過去。

    抬起小貓爪推開門,田安安先是伸進去一個頭,確定書房裡頭沒有其它人後,她踮著貓掌跳了進去,小尾巴一勾,將菱花門輕輕合上。

    寢殿和書房一貫是封霄最常待的地方,而在這兩個地方都沒見到他,小白貓便很慎重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只上神應該又是和哪位和他一樣閑的神仙對弈去了。

    在規劃這場偷題行動時,行事嚴謹的小白貓將行動的難度分為了兩個部分。其一是那只厚臉皮的變態上神,其二,就是她需要在偌大的書房中,精准無誤地找到文德仙君放試題的地方。

    如今封霄不在宮中,難度便驟然縮減了一半,對此,安安總結為是自己好貓有好報。

    小白貓抬起一脖子打望了一番,決定先從那張十分整潔的桌案找起,於是一個縱身跳上椅子,再跳上了桌面。

    小爪子刨刨這兒又撓撓那兒,找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安安失望地耷拉便耳朵,舔了舔自己的小貓嘴。驀地眸子一亮,注意到了一顆碩大無比的大蟠桃,以及蟠桃底下,壓著的一摞冊子。

    “……”

    安安興奮地瞪大眼,連忙伸出兩只爪子去抱那蟠桃,無奈桃子太重,半天抱不動。她皺起小貓臉下了力氣,誰知這次用力過猛,那蟠桃竟然直接被她一爪子甩飛了出去。

    “喵?”

    那頭帝君和流光元君正一前一後進門,那顆突如其來的桃子不偏不倚,弧度完美,將好砸在了封霄的鼻梁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2 11:37 PM

    ☆、第三十二章

    在太極宮中,流光元君跟在封霄身邊的時日最長,修為最高,性子也最沉穩,向來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大定心性。然而此時,瞧著這顆自半空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帝君鼻梁上的桃子,一貫很大定的流光元君,驚呆了。

    是時,蟠桃順著那高挺筆直的鼻梁骨碌碌往下滑,將好落在封霄手裡。

    “……”流光元君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冷肅的面容浮起一抹極淡的惶恐之色,對揖雙手想說什麼,卻被帝君抬手打斷。

    封霄隨手掂了掂那顆桃子,抬眼瞥向桃子偷襲的來處,只見他向來整潔的書案被翻了個七零八落,上頭蹲著只毛茸茸的小白貓,背對著他們,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一根左右搖晃的尾巴。

    帝君挑眉,掂著桃子慢悠悠地走近。

    神仙走路的聲音雖極輕,但貓咪天性警惕,若是往常,安安必然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靠近的腳步聲。只是目下她一門心思都在偷試題上,專注起來便不怎麼能察覺到其它。是以,當帝君同流光元君緩步行至她背後時,小白貓大眼睛亮亮的,正伸出兩只小貓爪興衝衝地摸那摞試題。

    安安俯身,將自己的小貓腦袋謹慎地湊近,粉軟的小貓掌踩在封面的第一個字上,一番辨識,認出是個文字。小貓掌挪了挪,踩住下一個字:德,連著後面的拉通一讀:文德館佛學試題。

    “喵!”

    小白貓喜不自勝,激動之余甚至還喵喵叫喚了幾聲,翹起尾巴搖來搖去,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興奮感。小小地慶祝了須臾後,向來謹慎的貓妖謹慎地斂起笑,低頭嗷嗚一口將試題冊子叼住,然後就仰起小脖子左右環顧了一番,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試題冊子偷走。

    然而,正當安安蹬著後腿,准備來個大貓展翅直接從桌子上一躍而起時,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便從背後突兀傳來了,語調隨意漫不經心,“你在做什麼?”

    “……”小白貓呆了呆,旋即之後反應過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嚇得爪子都軟了,僵在原處,叫聲出口也有些走調,“喵嗚……”

    偷試題被當場抓包,天底下恐怕沒有比這更令貓絕望的事了。

    安安欲哭無淚,消沉了片刻後,她又陷入了一場十分激烈的天人交合中,腦海中浮現出兩條路:一,扔下試題逃之夭夭;二,叼著試題逃之夭夭。

    糾結了片刻光景,慫貓小腦袋一耷,直接放棄了第二個選項——背著封霄把試題帶出去,是為偷,當著他的面兒把試題帶出去,是為打劫。小白貓表示,哪怕再給她十萬個膽子,她也不敢入尊神的室,打尊神的劫。

    就在田安安冥思苦想拿不定主意的當口,帝君垂眸掃了她一眼,將已經完全傻了的小白貓提著頸子給拎了起來。

    封霄的神色很平靜,表情也很若無其事,黑眸打量她,一手拎著她軟軟的後頸,一手揚了揚手裡的桃子,淡道:“這是你扔的?”

    貓妖尖尖的小耳朵詫異地豎起,大眼睛抬高,看向帝君手裡的那顆蟠桃。方才她只顧著將壓住試題的蟠桃扔開,全然沒在意被自己拍飛的桃子下落何處。見桃子在封霄手裡,想著應該是落在地上被他撿了去,便老實巴巴地點點小貓腦袋。

    流光元君扶額,由衷贊嘆此貓敢作敢當。

    見小貓妖認罪認得這般坦然,帝君略點頭,視線從她漂亮粉白的小肚子往上移,將好落在被田安安叼在口中,因太過糾結而未來得及扔掉的佛學試題上。

    “嗚……”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小白貓頓時驚恐地瞪大眼,下意識地噗噗兩口,將嘴裡的冊子給吐了出來。不薄不厚的一摞試題從小貓嘴裡落下,啪嗒一聲,重重掉在凌亂不堪的書案上。

    “帝君,我我我……”她磕磕巴巴,搜腸刮肚地找尋說辭,試圖為自己這種被捉了賊還拿了贓的行為解釋一下。然而大約是太緊張了,向來伶牙俐齒的小貓妖“我”了半天也沒擠出半個字下文。

    尊神的面色仍舊如常,隨手將那只毛茸茸的小東西往桌上一扔,騰出一只手去拿被小貓妖吐出來的“贓物”。

    隨意瞥了一眼,見是文德仙君剛送來的試題。

    這世間人有百態,其實這個道理放到天上,也很適用。神族的神仙也有許多種,正氣凜然的,胡作非為的,不苟言笑的,嬉皮笑臉的,應有盡有。若從一種十分客觀的角度來評價的話,封霄則屬於那種性子清冷寡欲至極的神,這樣一個性子的神,在佛學上頭的造詣高,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在封霄的心中,文德是個尊師重道很識大體的小仙,這樣的小仙向來討長輩歡心,是以這數萬年來,文德仙君每年都托他審閱文德館佛學試題,他從未有過推諉。畢竟他經歷過六界蒼生不知幾何的興衰,見證過千千萬萬個凡世的崛起同覆滅,神仙活到了他這個歲數,誠然已經到了凡事都可有可無的地步,閑得太久了,做的每件事便都是為了給自己增添一些樂趣。

    在審閱佛學試題這樁事上,帝君過去的樂趣很簡單,那就是把原本難度系數為四顆星的題,輕描淡寫地增至八顆星。而此時,他握著試題冊子瞥了眼那只蔫頭耷腦無辜兮兮的小白貓,決定將自己的樂趣再變得豐富多彩一些。

    “三日後便是考試,”封霄語氣淡淡的,隨手將試題扔在小貓妖身前,續道,“你潛入我的書房,打算偷題?”

    犯了錯的小白貓很心虛,小耳朵耷耷的,蹲坐在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桌案上。一只前爪十分哀傷地撐著額頭,小貓腦袋垂低,聽他說完後只是很尷尬地喵了一聲,一時間並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他步履從容,頎長如玉的身軀施施然在椅子上落座,意態閑閑地盯著她瞧,“不說話的意思是默認?”

    “喵……”安安眼巴巴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心知以這只上神睚眥必報的變態本性,自己大約是在劫難逃了。便將毛茸茸的小尾巴往面前一甩,伸出兩只小爪子抱住,軟軟地趴在桌子上裝死。

    “流光元君。”

    立在一旁的高個神君這才回過神,揖手恭恭敬敬地應聲,“帝君。”

    小貓妖垂著頭,並不能看見帝君的臉和神情,只聽見那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地道,“我記得不久前,天族律法才將行竊劃為重罪之列……該怎麼處置來著?”

    安安軟白的小身板兒一僵,耳朵立時便尖尖地豎了起來。

    流光眼角抽搐了一瞬,手握神劍又是一個恭謹的揖手,這才沉了嗓子正兒八經地說,“依照天族律法,行竊……的確是個很重的重罪。”言罷,元君看了眼那只幾乎絕望的小白貓,頓了頓,繼續謹慎地回答帝君:“處置需視情況而定,輕者廢去一身修為,重者直接打下誅仙台。”

    “……”

    流光元君一番話落地,田安安已經悲絕得差點兒哭了。

    在她的家鄉應朝山其實也常有行竊之事發生,什麼猴子精偷像妖的香蕉,黃鼠狼精偷兔子精的胡蘿蔔都是她們那座山頭的家常便飯,彼時對簿公堂,最糟糕的情形便是行竊者將贓物成倍地奉還給受害者,怎麼也是牽涉不到性命的。

    這九重天不愧是變態雲集的地方,偷個東西就喊打喊殺,很令鄉下來的小野貓接受不能。此番偷試題,她雖也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但一不留神豁到了這個地步,著實是田安安八百年也沒想到的。

    那廂小白貓正如遭雷劈,封霄帝君卻又篤悠悠地開口了,曼聲問,“這麼嚴重?”復換上副略微苦惱的神情,修長的手指微曲,撐著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嘆道,“此事不大好辦,容本君好好想想。”

    天曉得流光已經有點繃不住了。

    他性子剛硬冷肅,平日裡連話都說不了幾句的仙,竟然被迫和尊神他老人家一起騙貓,可見對帝君是真的一片丹心忠心耿耿。沉吟片刻後,一片丹心忠心耿耿的流光元君便恭聲告退了,握著長劍退出書房,徒留一神一貓相顧無言。

    片刻之後,趴在桌子上的小白貓終究忍不住了,抬起小脖子,可憐兮兮地看向尊神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期期艾艾地喵了一聲:“帝君……”

    封霄斜靠著椅子打量她,面上的表情淡漠如水,舉著試題冊子慢悠悠道,“你是我的貓,我也很想幫你。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若徇私枉法地包庇你,恐怕於天理難容。”

    安安大眼睛裡的火光噗噗兩下,瞬間熄滅得無影無蹤。

    她歸根究底還是一只年幼天真的少女貓,雖然了解這只上神變態的本性,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在這種貓命關天的事,凡是個尚未喪盡天良的神,便都不至於拿來開玩笑。

    所以小白貓消沉不已地想,行竊之罪在神族是重罪,應該是真的。輕則廢去一身修為,重則直接打下誅仙台,應該也是真的。

    田安安哀怨地喵喵兩聲,由衷難過。

    她偷的贓物只是一份佛學試題,若天界的神還未泯滅良知的話,便應當將她劃為“輕則”的那一類。不過處罰是廢去一身修為,她依然覺得極嚴重,畢竟她只有一百八十歲,廢去修為之後不像旁的大妖,只會喪失法力,人卻依然通人語,有人身。

    她的修為一廢,就真的是只不會人語也沒有人身的普通貓了……封霄此前還讓她負責來著,她有人身的時候尚能大大方方地娶他過門,可將來若真的成了只普通貓,這親又怎麼成呢?堂堂一個上古龍族,嫁給一只不會人話,只會喵喵叫的小野貓,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什麼心理陰影……

    眨眼之間,安安腦子裡胡七八糟亂成了一片,好在她是只樂觀向上的貓,極善於調節自己的心理狀況。是以悲痛欲絕了一刻後,小白貓蜷起自己的小貓爪子振奮了精神。

    聽說大人物們臨終前都有遺言,她在心裡小小地思量了一下,覺得此番她雖未終,但也和終差不多了,於是吸吸鼻子正了臉色,上前幾步後,將自己的小貓掌很莊重地放在了帝君搭在桌上的修長左手上。

    “帝君,小妖大限將至,有些話想對你說。”她低低道。

    封霄那頭也很配合,反手捏住她毛茸茸的小貓爪,淡淡點頭,“嗯,你說。”

    “呃……帝君,雖然我是被你強行給捉回的九重天,但這段日子,我和幾位元君,以及宮中的仙官仙婢們相處得都很愉悅。雖然我是一只妖,但大家並沒有看不起我,我很開心。”說著說著,小白貓忽然有點傷感,頓了下才接著道,“今日是我咎由自取,我並不知道在天上偷個東西這麼嚴重……喵,待我行完刑後,勞煩帝君好好安置常羲君……哦,還有晏伽君,帝君轉告他一下,那些小魚干很好吃,將來若有機會,我會還給他的。”

    尊神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卻沒想到這只貓會傻得這般好騙。這番話言辭真切,看來是真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萬劫不復了。

    他深邃的黑眸極快地略過一絲笑意,旋即卻又淡下去了,把玩著她的小爪子泰然自若道,“太極宮諸神,你都依依惜別,偏偏對我沒什麼話說?”

    “……”

    田安安聞言蒙了下。

    有什麼話對封霄說,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大約是怨言堆積如山,想要從中挑選一些精粹出來也很困難。

    不過,既然已經是“遺言”了,少了他一個人的貌似也不大公平,還是隨便說幾句吧。

    如是忖度著,小白貓清了清嗓子,有些哀傷地道,“帝君,貓之將廢,其言也善。其實、其實認真說來……你除了長得格外好看以外,貌似真的沒有什麼優點。”

    “是麼?”他略感詫異,有些好笑地看她,“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麼個形像?”

    安安認真思考了下,反應過來了什麼,於是又很客觀地給他的優點增加了一條,小貓臉紅紅地補充,“喵……其實帝君還格外身強體壯。”說了這句後覺得沒說到重點,她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忽然莫名想哭,話音出口更加悲傷了,“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在太極宮裡最舍不得你,上回說的那個負責也不知道還作不作數……”

    說到最後,小白貓沒忍住,終於趴在桌上喵地一聲哭了起來,“我真的不知道偷個試題會這麼嚴重,總覺得等我廢了修為,我們的婚約就黃了嗚嗚嗚。”

    封霄勾了勾唇,復大手一伸將小白貓抱到懷裡來,揉著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嗓音沉沉地哄道,“乖,不哭。”

    她的兩只小貓爪揉著眼睛,越哭越傷心,感覺自己是四海八荒最倒霉的貓。

    帝君沉默了一會兒,捏了方小印在她的小身板兒上輕輕拂過,小白貓頓時化了人形,一雙大眼睛和尖俏的鼻頭都通紅一片。他伸手輕柔地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低頭吻住她哭得要斷氣的小嘴,低啞道,“小貓,我的小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12:09 AM

    ☆、第三十三章

    封霄握住小貓妖纖細的腰肢,柔軟嬌紅的唇瓣被他含入了口中,連帶著含混不清的抽泣和嗚咽也吃了進去。她哭得很傷心,鼻子堵住了,原本就只能靠嘴巴呼吸,被他親得有些喘不過氣,便唔唔地掙扎起來。

    帝君揚了揚眉,扣住她纖細的手腕折到背後,高大挺拔的身軀將她嬌嬌柔柔的小身板兒禁在書案上,唇舌溫柔而蠻橫地吻著她。

    小貓妖瞪大眼,原本還有些抗拒,後來轉念一想,自己馬上就要連人形都沒有了,成為普通貓後想是沒辦法和封霄這樣親親啃啃的,最後親一下,也算是留個紀念。於是便十分乖巧地躺好了,眸子紅紅的,心中還是很傷感。

    他的唇在她的唇瓣上流連,往上些許,吻上她紅腫的眼眸。安安猶自傷春悲秋,一面感嘆自己的妖途短暫,一面還憂傷著和封霄的婚事。

    她過去很排斥他,總覺得這只上神有虐待喵的惡趣味,和他的關系更是連友好都談不上。如果不是那次酒後失態強睡了他,她是絕對不會答應娶他過門的。可是婚約已經定下好些日子,她從答應負責的那日便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准備,差不多都快把他當自己人了,雖不至是巴巴地等著他嫁給自己,但一想到這樁婚事極有可能會黃,她真的覺得很難過。

    想到這裡,她喵喵地哭得更厲害了,淚珠子斷了線一般往下落,哀悼自己即將被廢去的修為,和這段仿佛還沒開始就面臨結束的發情期。

    迷迷糊糊間哭得累了,她停下來休息,這才發現帝君一直在吻她眼角的淚水,緊接著又聽見他嗓音沉沉地問她:“可能娶不到我,你這麼傷心?”

    小貓妖想了想,覺得這只是她傷心的一部分原因,但鑒於這個原因占的比例著實很重,便沒有反駁,只是朝他很誠實地點點頭。

    帝君靜默了會兒,然後長臂一攬將她嬌小的身子整個兒摟進懷裡,輕聲道,“小貓,我一定會娶你。”

    田安安怔了怔,發現他的用語有些問題,不過哭得太累也懶得糾正了。接著便有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撫上她有些發熱的臉頰,她抬起眼,看見帝君正低著頭黑眸深沉地看著自己。

    和他對視了片刻後,貓妖蹙眉,整張白皙微紅的臉蛋皺成了個小包子,很嚴肅地跟他分析他們成婚的難題:“可是帝君,等廢了修為之後我就是一只普通貓了,不會人話也沒有人身,我們之間的代溝會越來越大。”

    封霄認真思考了一下,沉吟道,“嗯,也是。”

    她重又消沉了幾分,兩只小手攥著他的衣襟,一臉悲色語調悲婉,“你嫁給一只連人形都沒有的鄉下貓,八荒民眾一定會在背後嘲笑你。”

    封霄再次思考了一下,微蹙眉,似乎也有點介懷,“的確。”

    貓妖已經消沉得話都不想說了,扶著額頭幽幽嘆息,“所以帝君不要誆我了……”說著又要哭了,“婚事會黃,一定會黃,喵嗚嗚嗚。”

    田安安還無以解憂,她頭頂上方的帝君卻黑眸微眸,掃了眼被他的貓弄得一片狼藉的書案,然後便很自然地伸手將她抱了起來。窗外的明月已上中天,殿內琉璃枝燈的火光呈現出淡淡的幽藍色,映得一室分外旖旎。

    備受打擊的貓妖還在想事情,並未察覺到帝君在抱著她繞過重重簾幔進內室,只是驀地聽見清冷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語氣淡淡,“為今之計,只有讓你免受廢去修為的重刑。”

    “喵?”安安猛地抬頭,紅紅的大眼眸子晶亮晶亮,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可、可帝君不是說,我天理難容麼?”

    封霄點頭,把她放在了臥榻上,自己則俯身貼近,幾乎和她臉挨著臉道:“所以我幫你想了個法子。”他說這話時表情一如既往的鎮定自如,淡道:“天族律法雖嚴苛,對孕婦卻能網開一面。你盡快懷個孩子,這樁重罪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他說這話的語氣太過自然,以致田安安一時都沒有回過神。

    愣了片刻後,她默默扯過雲被將自己裹成個小粽子,翻了個身,拿後腦勺對著他:“……帝君容我考慮考慮。”

    “你不是很想娶我麼?這是萬全之策,有什麼難的?”

    這聲音裡分明有著一絲興味盎然的笑意,安安怔住,詫異地回首,淡藍色的幽芒照亮封霄的半張臉,他離得極近,黑眸中綴入零碎暗光,笑色幾乎掩都掩不住。她困頓地皺眉,張口還想說什麼,帝君的唇卻已經再次壓下,且順手垂下了床帳。

    次日,頭天晚上偷試題失敗,且被尊神吃得連渣都不剩的田安安奄奄一息。由於太過身心俱疲,注定遲到的小貓妖甚至連自己獨立招雲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再次勞煩珞玟元君抱著去十八重天進學。

    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一番閑談。

    先是田安安,她搖著小尾巴遲疑而又謹慎地問道,“珞玟元君,我聽說,你們神族對待犯了行竊之罪的,輕則廢去修為,重則打下誅仙台?”

    再是珞玟,她古怪地看了懷裡的小白貓一眼,“這等不靠譜的消息你從哪兒聽來的?往後少和些不三不四的神說話。”

    安安:“喵?”

    再然後還是珞玟:“哎,我聽流光元君說,昨兒個你扔桃子扔帝君臉上去了。”然後頓了下,換上副很詫異的口吻:“你這沒缺胳膊沒斷腿兒的,帝君竟沒有報復你?不可思議。”

    安安:“……”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12:15 AM

    ☆、第三十四章

    得知自己被封霄徹頭徹尾地耍了一遭之後,小白貓抽了抽嘴角,沉浸在了一種十分悲憤的情緒中。

    昨晚她哭,是情真意切的哭,她難過,也是情真意切的難過。她一向都很樂觀,若非真到了“生離死別”之境,是斷做不出那般傷春悲秋的小白花姿態的。然而,田安安怎麼也沒想到,封霄厚顏無恥的程度已經嚴重至斯,竟真的以戲弄貓為樂,以看貓被自己騙得團團轉為愛好。

    ……真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

    小白貓抬起一只軟軟的小貓掌,想捏眉心,卻發現獸形的自己並沒有眉毛,便將爪子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去捏自己的耳朵。一面捏一面回想,她昨晚“生離死別”的時候對那只上神說的話。

    須臾之後,田安安煩躁地喵了幾聲,小腦袋絕望地埋進珞玟元君的胸口,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要怎麼報復那只以欺負她為樂趣的尊神。

    到文德館門口時已經日上三竿,身心飽受摧殘的小白貓從神女懷裡跳了下去,隱約能聽見學堂裡傳出的朗朗讀書聲。珞玟俯身摸摸她的頭,將小書包放在小貓背上馱著,一副安撫的語氣,“快進去吧,你已遲到一個時辰了,以你們夫子的行事風格,一頓處罰想是在所難免。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看在帝君的面子上,文德仙君應該也不會太為難你。”

    田安安幾乎不敢置信,馱著小書包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元君,我今日起不來床分明都是帝君的錯,難道他老人家不打算幫我開脫一下麼喵!”

    聞言,文德館門前的兩個看門小哥眼角一抽,手裡的長劍“哐哐”兩聲落地,又連忙掩飾什麼般咳了幾聲,彎腰撿起。

    珞玟元君愣了下才干笑著撓頭,說,“呃……帝君似乎,沒有吩咐我要幫你解釋什麼呢。”

    “……”喵了個咪的。

    田安安無言以對,瞬間連最後一絲說話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整個貓蔫頭耷腦萎靡不振。沉默了不知多久,她揚起小脖子明媚憂傷地看了看天,這才邁著沉重的小貓爪朝文德館學堂走去。

    在文德館進了數日的學,小貓妖對他們的夫子文德仙君其實已經有了基本的了解。這位天界的園丁是個有學問且負責任的好園丁,一生奮鬥在教書育神的陽光大道上,兢兢業業,嘔心瀝血。而一個兢兢業業嘔心瀝血的夫子,通常都極為嚴苛,對此,小貓妖哭喪著臉在心頭斷了一斷,覺得這應該是天底下所有好老師的共性。

    在進門兒之前,她已經做好了些許心理准備——畢竟文德夫子向來是個嚴苛的神,對待遲到的學生則會很嚴苛,而對待遲到了一大一個時辰的學生,必定是嚴苛中的嚴苛。

    小貓妖在心頭暗暗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她握緊了小貓爪告訴自己:你是一只堅強的貓,要有面對挫折與困苦的勇氣。無論夫子怎麼懲罰你,你都要坦然地受,泰然地受,心平氣和地受,只需要記住,你有今日,全特喵是因為封霄便是。

    如是忖度著,她徘徊在檐廊下的貓步頓住,深吸一口氣咬咬牙,隨後化了人形,扛起小書包,踏著一片亂七八糟的晨讀聲,大義凜然地跨過門檻兒,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原本十分嘈雜的學堂頓時安靜下來,神二代們紛紛抬眸,望向門口那抹纖瘦窈窕的緋紅身影。

    文德仙君正拿著根戒尺挨桌巡視,將好走到最後一排,聽見響動後也跟著朝門口看去。

    老夫子修得仙身時年事已高,眼神兒也不那麼好使了,隔得遠,正半眯了眸子細細辨認,那門口的身影卻“噗通”一聲跪下去了。

    由於在應朝山時經常闖禍,貓妖對於“認錯”這樁事,很有一套自己的見解。多年經驗告訴她,認錯時,她務必先發制人,先歷數一番自己的罪狀,再誠懇地表露自己的悔過之意,最後極其堅定地請求鞭打。如此這般,獲得原諒的幾率是最高的。

    “夫子,學生昨晚睡得太遲,今日晨間起床艱難,所以便遲到了。”是時,田安安對揖著雙手跪在地上,面上表情極其凝重,“在來的路上,學生已經在心中深刻地檢討了一番,誠然覺得自己有愧夫子,有愧良心,有愧天地,著實是罪孽深重,還望夫子嚴懲,以儆效尤!”

    這番話說得抑揚頓挫蕩氣回腸,就連小貓妖自己都有點感動。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等她一通慷慨陳詞之後,文德夫子卻只是遠遠瞧了她一會兒,了然地哦了一聲,“是帝君的貓啊。”隨之捋著長須點頭,擺手,“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貓妖愣了愣——知道了,起來……這就完了?她嘴角一抽,全然沒想到這位嚴肅古板的仙君會這麼通情達理。

    就在田安安跪在地上走神兒的當口,文德仙君中氣甚足的聲音又響起了,他道:“帝君天還未亮便派人來知會過了,說臨近考試,你昨晚背經書背了個通宵達旦。來遲了也是情有可原。”言罷微頓,那副沉肅的面容極難得地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來,“說來,老夫教了幾萬年的書,頭回遇上如田安安這般勤奮的學生,嗯,不錯,大家要向她學習。”

    話音落地,安安懵了。

    不多時,不知是哪個起了個頭,竟然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來。霎時間諸神附和,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一片,嚇得小貓妖立即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邊揮手邊干笑,跌跌撞撞地摁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去。

    經過了這件事後,文德館的一眾神二代們對帝君的貓更是另眼相看。他們覺得,這只小貓妖既有與惡勢力鬥爭的膽識,又有通宵達旦面對佛經的勇氣,確然很令人敬佩。

    而原本不怎麼喜歡小貓妖的文德仙君,也開始對她越瞧越順眼,畢竟這四海八荒中,有帝君當靠山還如此努力如此上進的貓,恐怕也只有這一只了。

    被貓妖掀起的小風波很快平復了下去,距離考試愈發的近,文德館諸學子們復習得愈發認真起來。只是今天卯日仙君掛金烏的時候可能在走神,方位不對,明晃晃的金烏正對文德館最後一排,將那個方位的學生們照得眼花繚亂,順理成章地影響了她們復習功課的心情。

    於是乎,帝君的貓開始和她身旁的瓊瑩少君一道開小差。

    由於文德夫子他老人家一直在最後幾排長袖如風地溜達來去,這完美地斷絕了兩名少女直接交頭接耳的念頭。瓊瑩咬著紫毫一陣琢磨,她和隔壁桌貓妖的修為加起來也不及夫子的一半,用傳心術的話立時就會被夫子察覺,怎麼辦呢?

    認真思索了會兒,向來機智的水神少君眸光微閃,飛快地扯下了一頁用作默寫經文的草稿紙,刷刷幾筆後往旁邊一塞,順便推了把正在打瞌睡的小貓妖。

    安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垂眸一看,面前赫然一張小紙條,上面落著一行娟秀小楷:昨晚你不是去偷試題了麼?情況如何?

    提及昨晚那場往事,歷歷在目的悲酸著實不忍回憶。貓妖扶額,過了會兒才歪歪扭扭且很有文化地寫道:出師未捷身先死。

    瓊瑩大驚:莫不是失手被帝君察覺了麼?安安君,你可有受罰?

    安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其後才幾乎是顫著小手執筆,書下了一段十分耐人尋味的字:我與尊神,大約已經不共戴天了吧。

    偷題不成反被調戲,小貓妖覺得憤怒且哀愁,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也必須做些什麼,來讓那只壞心眼兒的尊神曉得她們貓的厲害。

    這日下學之後,小白貓趴在自己招來的小雲朵上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最終敲下來一個方案,決定“示威從沉默”做起。

    於是當天晚上回到太極宮後,望著斜靠在金鑾椅上看書的尊神,她果真很有骨氣的沒有同他說話,只是翹著小尾巴,以一種極其高傲的姿態從他面前輕飄飄地踱了過去,目不斜視,神色鎮定。

    其實這個姿勢這個表情,安安在回來的路上,比照著天池弱水演練了很多遍。在練到第十五遍的時候,她還斜著眼風兒瞄了眼比獸形的自己高大許多的瓊瑩,學著封霄一貫的語氣淡道,“少君,你瞧我這個樣子,看得出很憤怒了麼?”

    水神少君摸著下巴端詳她,很好心地給出了中肯的評價,“還行,同你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的確很不同。”說著微頓,稍蹙了眉憂心忡忡地補充了一句,“不過安安君,你這般小一只,又是白生生的軟毛,單憑這副模樣,想是沒辦法威懾到旁人的。”

    原本繃著臉皮的小白貓頓時喵了一聲,哭喪著臉苦惱道:“是麼?那我還應該怎麼做?”

    瓊瑩思考了會兒,回道,“我父君常教導我,要做一個行動上的巨神。嗯,對,你要有行動,要有抗議示威的行動!”

    ……

    默念了一會兒“行動行動”之後,小白貓暗暗蜷了蜷自己的小貓爪,小脖子抬高四處打望,驀地眸子一閃,瞧見了她平常吃飯用的青花瓷貓食碗。

    嗯,就是它了。

    翻書頁的聲響稍微緩了些,書桌後頭,帝君修長有力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撂下了紫毫。停了筆,封霄抬眼,看見小白貓正猥猥瑣瑣地蜷在他燃香的古鼎旁,毛茸茸的腦袋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旋即,她飄忽的眼神忽然又變得堅定起來,貓爪子一握,仿佛下定了什麼重大的決心。

    他微微挑眉,盯著她,手裡的古籍又翻了一頁。

    這時,小白貓已經邁開爪子十分端莊地走向了自己的貓糧碗。站定後,她怔了怔,發現那個小碗裡還盛了一條個頭偏小的糖醋魚,隔得遠還未發覺,近了才聞見撲鼻的誘人香味,引得貓口水直流。

    原本已經下定了決心的貓妖囧了囧,頓時遲疑不定起來。

    這條魚擺在這兒,很顯然是給她吃的。小白貓喵喵了幾聲,伸出只小爪子刨了那魚一下,發現還很溫熱,應該是她的晚餐。如果她現在爪子一抬,雄赳赳氣昂昂地打掀翻貓糧碗,這條魚說不定還能直接飛起來,湯汁四濺,絕對比只打翻一個碗要有氣勢得多。

    可是……小白貓眨了眨眼睛。

    這條魚如果飛出去,肯定會摔得稀爛,她雖不是那種只吃好看魚的嬌氣喵,但要她親手毀了自己的晚餐,且是這樣一份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晚餐,田安安打心眼兒裡覺得,實在是太浪費了。

    糾結了好一陣子後,小白貓咬咬牙,決定先把魚吃了再掀碗,到時候魚骨頭飛濺,也應該是副壯觀的場景。於是她低下頭,嘿咻嘿咻地開始吃那條糖醋魚。

    那頭的帝君手上已經換了本書,卻不看,手指習慣性地敲著桌案,仍舊目不轉睛地瞧著那顆圓滾滾毛茸茸的小背影。

    片刻光景,那條小小的魚便大部分進了小白貓的嘴。她略撐,抬起一只貓掌揉了揉自己鼓鼓的小肚子,打了個嗝。隨後醞釀了一下,定定神,兩只前爪將貓糧碗的邊沿微微抬高,默數了個一二三,緊接著一鼓作氣,將那個碗掀飛了。

    小貓妖過去不知道,原來自己在投擲方面的技術和她捉耗子的技術一樣,十分過硬。

    珞玟元君說她上回扔桃子,不偏不倚砸中了封霄的鼻梁,那時,她謙虛地認為只是一個巧合。然而這一次,當那個貓糧碗在諸多湯汁同魚骨的光輝映襯下,准確無誤地砸向書案後頭的尊神時,田安安呆了呆,回過神後嘴角一抽,驚恐地用貓爪子捂住了眼睛。

    貓糧碗和飛濺的湯汁魚骨停在了距離封霄幾寸遠的位置,他面色淡漠,修長的食指往左一滑,,那些殘羹剩炙連同著那個小碗在半空中調了個彎兒,直接飛出了窗外。緊接著便是嘩啦啦一聲脆響,碗落在地上開出碎片。

    “喵……”

    小白貓心中有些惶然,兩只小貓爪隙開一道縫,偷偷去看尊神,見他一襲華袍仍舊干干淨淨未惹塵埃,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若是往常,此情此景,她一定會出於愧疚去寬慰那只帝君幾句。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田安安謹記著自己在生氣,並且要不遺余力地用行動表達自己的憤怒,是以,在封霄的眼皮子底下,她平復了一下心緒,翹著小尾巴趾高氣昂地轉過身,准備繼續去其它地方搞破壞。

    一只爪子將將邁出門,清清冷冷的嗓音便從背後傳來了,淡道:“方才,我在做你們考試的試題。”

    安安那只爪子驀地僵住,接著便很自發地收了回來,回過頭看帝君,小貓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一點疑惑,一點期待,和一點警惕。

    封霄低頭看著什麼,如墨的青絲垂落幾縷,夕陽下,愈發襯出幾分寬清磊落的楚楚風姿來。他語調平平,眼也不抬地續道,“答案也給你謄好了一份。”

    “……”!!!

    田安安瞪大眼,四只小爪子撲騰幾下,猛地一個貓咪打挺躍上了封霄的書桌,小尾巴搖啊搖,“此話當真?”邊說邊將毛茸茸的小腦袋湊過去,目光仔細在他整整潔潔的書案上搜索,“在哪兒呢?帝君反正都謄好了,不如現在就給我吧喵!”

    封霄抬眸瞥了她一眼,半分風輕雲淡,半分遺憾地道:“可是我見你今晚格外悲憤……”

    “……”小貓妖猛地震驚了,爪子一崴差點兒摔桌子底下去,結結巴巴地打斷他:“悲憤?我沒有啊,帝君聽誰說的?這等不實的言論,簡、簡直是在挑撥帝君與我好得不可描述的關系!”

    對於她這番說辭,他似乎有點兒疑惑,慢條斯理道:“是麼?你覺得我們的關系很好?”

    “……”呃。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那份殺千刀的佛學試題,今日為了它,她且再大貓有大量忍讓他一次好了!小白貓很穩重並且很顧全大局地想,隨後義正言辭道,“當然!”

    “可是我聽說,”封霄攤開右手,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掌心紋路清晰,上頭赫然是張皺巴巴的小紙條,“你與我不共戴天。”

    看著躺在尊神手裡的那個罪證,貓妖已經完全顧不上詫異,滿心只剩下絕望了。須臾,封霄嘴角勾起了一個很淺的笑,一邊細心溫柔地替她梳凌亂的小白毛,一邊泰然自若地開口,淡道,“我想過了,如你這般有骨氣的貓,必是不會令領我的情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好好考。”

    “喵嗚……”

    小白貓轉過身,跌跌撞撞地摔了一跤,又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然後跳下桌子心神俱傷地走出了這個充滿了悲傷的屋子。夕陽西下,貓的背影被拉得長長的,有些滑稽,有些可憐,又有些莫可言說的寂寥。

    出得寢殿,安安呆呆地在檐廊下蹲了很久,一面懊惱,那封紙條怎麼會到封霄手裡,一面感慨,做神仙竟然可以可惡到封霄那種境界,一面還在神傷,自己那模模糊糊的第一個發情對像,居然是這種欠扁至極的性子。

    神傷神傷著,小貓妖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被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驚出了一身冷汗。發情對像是封霄,乖乖隆地洞,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誕離奇而又可怖的想法?可是若非如此,她昨晚又難過個什麼勁呢?

    這著實是個問題。

    大約這四海八荒,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是很懵懂的。田安安拿一只小貓掌托著下巴,蹲坐在白玉階上仰頭望天,看著那輪如血的殘陽被卯日仙君收起來,看著天穹整個陷入剎那的黑暗,又看著一輪月亮遙遙高懸,萬千星辰就在很近的上方,似乎伸手就能摸到。

    就這麼靜坐了不知多久,她忽然有點想找人說話,思忖了會兒後,小白貓站起身抖抖毛,朝著封印紫凊葫蘆的結界跑了過去。

    夜幕之下,白日裡完全透明的結界壁呈現出一層極淡極淡的金色。安安知那是帝君畫下的結界,牢不可破,攻擊力極強,她曾親眼看見,太極宮的一個小仙婢偶然靠近,被那衝天的紫氣灼傷,整條手臂幾乎完全被廢。

    她能安然無恙地靠近,全因她體內由他的幾分真元。

    近了結界後,紫凊葫蘆裡的蛇妖似乎有所察覺,充滿了義憤的陰柔嗓音嗡嗡不清地傳了出來,“小貓麼?你這幾日不來,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小白貓化了人形,背靠著結界壁坐在地上,道,“沒有啊,這幾日文德館學業繁重,我可是抽了空才來看你的呢。”

    應常羲到底與田安安關系親近,聽出她語氣裡有些不對勁,復困惑道,“你這語氣怎麼跟個怨婦一樣,怎麼了?”

    小貓妖被哽了一下。

    她覺得,如看上封霄這等丟人的事,自己是不應該告訴黑蛇精的。一只貓喜歡上了一條喜歡虐待貓的龍,若是傳出去,勢必會淪為整個應朝山的恥笑的對像。不過,她眼下還不大能肯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上封霄,所以,田安安謹慎地考慮了一下,決定咨詢一下這只比自己大了五千多歲,自封“應朝山婦女之友”的蛇精。

    她清了清嗓子,斟酌著詞句很認真地問:“那個……常羲君,你曉不曉得,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紫凊葫蘆裡的應常羲怔了下,隨後才道,“你這問的都是些什麼二百五問題!這多簡單啊,喜歡一個人就是想睡他啊。反著來也同理,你若是睡了一個人,那你肯定喜歡他啊,否則你睡他干什麼呢?”

    “呃……”安安震驚,“那,那要是一個人,在喝醉了的情況睡了另一個人,又怎麼說?”

    應常羲很慎重地思考了一下,道,“凡人有句話,是酒後吐真言,從我的專業角度推理一番的話,你若是在酒醉的情況下睡了一個人,那只能說明,你的身體很誠實,你對那人,也必然情根深種。”

    聞言,受到了嚴重衝擊的貓妖抽了抽嘴角,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居然對封霄情根深種這件事。她嗓音出口有點發顫,只覺得全身莫名發燙,頭也暈乎乎的,“常羲君,你確定自己這番話,很靠譜?”

    “蛇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葫蘆裡的黑蛇精換上副吊兒郎當的語氣,慢悠悠道,“像我這種有魅力的男人,在情場叱吒風雲了幾千年,你還不信我的話麼?”說著頓住,想起了什麼,因敲敲葫蘆壁,“哎,小貓,你問這個做什麼?”

    半晌無人應答。

    應常羲蹙眉,“小貓,你還在外頭麼?”

    結界壁外,貓妖的意識模糊不清,她跪坐在地上,隱約聽得見黑蛇精的聲音,無力應答,也無力站起身。頭昏目眩的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驀地,一只微涼的手撫上了她滾燙的臉頰,她吃力地抬起眼,視線模糊,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心中則有些慌張。

    “是不是很辛苦?”那個人輕聲道,“累了就好好睡一覺。”

    這個聲音十分的熟悉,不知為何,分明很清冷,卻令貓妖聽出了些溫柔的味道。強撐的意識完全抽離,她很放心地暈了過去,頭一歪,將好落在他懷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12:21 AM

    ☆、第三十五章

    田安安暈了過去。

    原本,在星光密布的三十六天柔柔弱弱地暈倒,在貓妖胡七八糟的腦補想像中,是一番很浪漫唯美的景致,是以在最初暈過去的時候,她暈得還十分坦然。只是腦海中那番浪漫唯美並未持續上多久,不多時,光怪陸離的夢境便接踵而至。

    第一場夢的場景遙遠而熟悉,湛藍的天幕懸在頭頂,舉目四顧則是一望無際的青翠,安安覺得很親切,即便是在夢中,她也能輕而易舉地分辨出這地方是應朝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家鄉。遠處有一群毛茸茸的小幼妖圍坐在一起,其中一只軟白毛的小奶貓長得很眼熟,撲騰著四只爪子追趕蝴蝶。

    安安半眯了眸子細細一番辨認,然後詫異地瞪大眼——那只眼熟的小奶貓,居然是年幼時期的她自己。

    貓雖然也時常做夢,但在夢中,當一個旁觀者去看兒時的自己,這卻是正兒八經的頭一遭。她感到新奇,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小時候的自己,卻又擔心被小時候的自己發現,便謹慎地挪到了一株亭亭如蓋的大樹後頭藏了起來。

    正探頭探腦瞧得不亦樂乎,驀覺肩上一涼,被什麼東西輕輕拍了一下。

    田安安蹙眉,心中很不高興自己的偷窺大業被人打斷。

    若是在平日,小貓妖一向和氣溫吞,並不會真因這麼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與人爭執,然而,夢中的貓無論是思維還是行徑,都與平日裡很不相同。貓妖很任性地認為,此處是她的夢,凡事都當由她說了算,她平日裡總被那只壞心眼兒的尊神欺負,好不容易到了個以她為中心的地方,她便要加倍地去欺負其它人才對。

    於是乎,懷揣著一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貓妖定了定神,握了握拳,猛地回頭就朝背後那人威猛地吼了過去:“沒長眼睛麼?沒瞧見我正在偷看別人麼?在我的夢裡你懂不懂規矩啊?”

    其實吼這番話的前半段時,田安安還沒看清後面那人的臉,所以醞釀許久的氣勢還十分之足,只是到了後半段,她已全然有些蒙神了,氣勢萎了大半,唯有嗓門兒還堅挺著如若洪鐘,空空寥寥地響徹小半片山頭。

    方才還聚在一堆的小幼妖們似乎受驚,卻並不四下逃竄,而是晃眼功夫便化作了幾縷青煙,連同幼時的貓妖自己一道,憑空消失得干干淨淨。

    剎那光景,頭頂的天幕與周圍景致皆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態扭曲了,整片“應朝山”仿佛成了片輕薄的紙,帶著滿目震驚的貓妖一道往半空中升起,升著升著似乎不堪重負,彈指間破裂如零碎雪花,場景驟轉,成了無邊無界的虛空黑暗,萬千惡靈徘徊在四周,凄厲至極的哭聲不絕於耳。

    靜默了片刻後,貓妖眼中的慌亂已悉數褪了下去。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此番約莫不是普通的睡著了做夢,而是陷入了夢魘。

    “……”田安安蹙眉,雙眸定定地盯著立於自己身前的人,聽見自己的嗓音在漫無邊際的幽暗中響起,“你……你是誰?”

    那人輕輕地笑了,她那張臉實在是美,瞳孔呈現淡淡的琥珀色,一笑起來風情萬千,冰肌雪膚,愈襯得眉心的紅蓮色澤濃艷如朱砂。一襲輕薄的紗衣是暗淡的黑色,手腕和腳踝上都繞著成串的金鈴,赤足立在交雜橫生的藤蔓上,連同為女人的田安安都看得有些怔神。

    不過,那人長得美只是她怔神的一小部分原因,而大部分的原因,是那人那臉那身段,幾乎都和她相差無幾。

    她並不是一只尾巴長見識短的貓,只是有生之年竟見到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一個人,坦白說,小貓妖還是很有些無法置信的。

    就在田安安無法置信的當口,那美人開口了,就連聲線都同她極其相近,只是美人的聲調更沉,說的還是個反問句,“你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麼?”

    安安嘴角一抽,被美人這句有些陰森森的話語弄得不大自在,半晌才誠實地點了點頭,盯著美人道:“覺得。”末了微頓,又試探性地問道:“這個夢魘是你織的?你為什麼將我拖進來?”

    說這番話的時候,貓妖已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了,是以說這話的口吻,她也是盡可能的友好,盡可能的和善。因為這個大美人美則美矣,身上的濁戾之氣卻重得離譜。她用自己那十分狹窄的知識面進行了一次判斷——這位長得和自己很像的美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個魔族。

    在相去神魔之戰十萬年的現今,八荒群眾普遍認為,神族慈悲為懷,悲天憫人,魔族則凶殘好鬥,嗜血殘忍。雖然大家都知道,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神族的史官為了凸顯天界聖威,難免會對失敗者一方的魔族進行一番慘無人道的抹黑,但是這一黑就黑了十萬年,滄海桑田不知幾何,各族君主也不知換了幾任,魔界之黑,在如田安安這種年幼小貓妖心中,誠然已經根深蒂固,洗不白了。

    她這廂正有些緊張,腦子裡回憶著自己聽過的那些有關魔族的傳說,試圖找出一些從魔族手中逃生的例子,好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和寬慰。對面的那個美人卻驀地抬起了右手,纖長冰冷的五指撫上她的左臉,驚得貓妖一身冷汗。

    美人有一張傾國傾城的容貌,眉宇間帶上三分寥寥哀色,便格外能打動人心。她的聲音很輕,語氣落寞,聽上去便有了些嬌弱可憐的意味。她說:“我的元神本極其虛弱,又被他極力壓制,原是連你的夢都無法入的……你以為這裡是夢魘?不,不是夢魘,這是我的記憶,我已經被困在這裡十萬年了。”

    說著側目,另一只手抬起來指了指四周,聲音沉了下去,“你看,四處都是惡靈,你聽見他們在哭了麼?是不是很可憐?”

    她絮絮叨叨的樣子有些癲狂,也有些駭人,田安安蹙眉,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歪過頭避開她冰涼的觸碰,“你究竟是誰?”

    “……”

    聞言,美人沉默了會兒,忽然唇角微揚低低笑起來,眼角噙著笑意上挑,顯出一絲森然的得意,喃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很快就能合而為一了。”她邊說邊上前幾步,忽然顫抖著十指捧住田安安的臉,妖異的琥珀色雙瞳映出幾絲淚光,聲音也抖得不成句子:“你知道麼?當初我只是一縷殘魂,被我妹妹用自己的精血養了十萬年,現在她死了,我必須替她活下去,所以我一定要復生,必須復生……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這個女人瘋瘋癲癲,說的話莫名其妙,自然都當不得真。

    田安安的眉頭越皺越緊,想此女身體冰涼如雪,沒有一絲生氣,可能是十萬年前戰死的魔族女將,因怨念太強太深,才造出了這一方記憶編織的夢魘,而自己莫名其妙闖了進來,被這人困住,想脫身恐怕不易。

    忖度著,安安定了定神,決定先順著她的話語往下接,安撫一下再做打算。因試探道,“我該怎麼幫你?”

    “怎麼幫我?”

    那人低聲重復了一句,說完眸光驟凜,纖細的五指下移,竟硬生生掐住了田安安的脖子,力道極大,一張花容月貌帶著笑,卻顯得格外可怖,“他以為能護得了你多久?本座十萬年前輸給他,怎麼會再輸第二次。本座很快就要重見天日了……”

    喉嚨被扼,貓妖幾乎喘不過氣,聽她自稱“本座”後詫異地瞪大眼,齒縫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你是珈羅女君?”

    上古時期的諸神諸魔,但凡是有些真本事的,無論好壞,無論如今是否已揮揮衣袖退出了歷史舞台,都會在六界史上留下大段大段的傳說,供後世緬懷想像。然而,凡事總有些例外,作為一只幾乎與封霄帝君同時代的魔,珈羅女君的記載便少之又少。

    以致初讀六界史時,田安安還十分感嘆,畢竟在那樣一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絲毫沒有“保護欲望”這一概念的年代裡,珈羅女君的神秘面紗能堅挺數萬年都不被揭開,實在是甚難得的一件事。

    史冊上,與其它同時期神魔的長篇大論不同,關於珈羅女君,只有寥寥幾行字。原文安安回憶不起來了,只記得個大概:某年某日某月,南荒巨澤,盤旋萬年的濁戾之氣孕生出一女胎,指天地為父,日月為母。後又是某年某月某日,她踏平魔界十三州,打遍南荒無敵手,諸魔被打得心服口服,尊其為老大。再然後,此老大一統魔界,登基為王,自號珈羅女君。

    照理說,這樣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女君,流傳在八荒內的傳說應該不勝舉數。然而事實卻剛好相反,除了六界史上的那一小段粗略文字外,關於珈羅女君的其它故事,幾乎都是一片空白。

    田安安只聽應朝山的狒狒精長老提過一次,說這位孤零零的女君在自己十幾萬歲時,曾收養了一個女娃當妹妹,一個男娃當弟弟,便是後來的紫幽公主,和鼎鼎大名,搞出了神魔之戰這番大響動的新任魔君,那位紅衣大兄弟蒼刑。

    至於女君後來為何銷聲匿跡,六界便都不得而知了。

    上回蒼刑跑到三十六天來找打時,似乎說過一句“尋得女君珈羅”什麼的。那麼,眼前這位長得和自己很像,又瘋瘋癲癲掐著自己脖子,表現得非常暴躁非常不友好的大姐……難不成真的是消失已久的魔族女君?

    大約真的是身處夢魘,腦子太不清醒,小貓妖在生死關頭竟還有這功夫胡思亂想。好在那疑似珈羅女君的美人越發用力,掐得她脖子越發疼,終於使貓妖的靈台清明了一瞬。

    田安安狠狠咬牙,指尖捏了個訣狠狠朝那美人招呼了過去,金印將好打在她的胸口。那女人悶哼了一聲,倒退三步,扼住貓妖喉嚨的五指也立時松了開。

    “咳……”小貓妖捂著脖子干咳幾聲,步子急退,一頭驚魂未定,一頭還有些詫異,暗道這個女魔也太弱雞了,竟然連她的花拳繡腿都接不下來……不過,如此這般的弱雞,應該不會是那史冊上叱吒風雲靠拳腳打天下的女魔君吧。

    正思索著,女魔卻抬起了頭,咬著後槽牙狠狠罵了句什麼,再抬手,一道濃黑的濁戾之氣從那白皙纖細的指尖迸射而出,竟然直直攻向了貓妖的眉心。

    田安安避閃不及,只覺眉心劇痛襲來,當即“喵”的一聲吐出了一攤黑血,雙眼合上,徹底昏死了過去。

    三十六天之上,冷月的清輝灑遍白玉仙階的每一處,微風拂過,月色在弱水池中暈染開一圈圈漣漪。

    小貓妖躺在太極宮寢殿的床榻上,臉色本就蒼白,經外頭的月光一照更顯得羸弱不堪,床沿邊兒上擺著個小盆,原本清澈的水流被她吐出來的黑血染成一種詭異的顏色,她微皺著眉,嘴裡咕噥著什麼,裹緊了雲被翻了個身,睡得很不安穩。

    她好像生病了,這是田安安在半夢半醒間唯一的一個想法。

    這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感受,身上時而滾燙,時而冰涼。貓妖腦子昏沉沉的,覺得自己很像凡人過年時吃的餃子,先在滾水裡煮開,撈起來之後再用冷水淋一遭,她猜想自己大概是被封霄拿去做成貓咪餡兒的餃子了,他一直都以吃她為樂趣,今次這般,應該是他發明的新吃法?

    胡亂思索著,隱約間似乎有人在摸她的額頭,冰冰的,涼涼的,因著此時她正處於“身上滾燙”的那個時期,便十分愜意地拿臉蛋蹭了蹭那人的手。那人頓了下,手往回抽離,她立刻凶狠地喵嗚了一聲,雲被裡的兩只小胳膊探出,一把將那只手牢牢捉緊。

    那人大約靜默了會兒,這回卻不再將手抽走了,只由她牢牢握住。片刻後,那人還將另一只手也撫上了她的臉頰,指尖輕輕來回摩挲。

    和凡人一樣,貓咪在生病時腦子也不清醒。安安的頭很暈,一時間有點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今又是何時,她只覺得這人肯拿自己的手給她冰臉,必然是個好心人,替她冰臉的動作這般輕柔繾綣,那也必然是個很溫柔的人。

    小貓妖用暈乎乎的腦子費力地思考,覺得在這世間,對她那麼好又那麼溫柔的好心人,只會是養她長大的貓妖奶奶。

    她已經忘記了老貓妖在多年前已經辭世,她心中覺得開心,便握緊了那只手摸來摸去,發現這只手很大也很修長,每根手指都骨節分明。與她柔嫩滑膩的皮膚不同,那只手的指掌有些許粗糙,像是結著薄而硬的繭,尤其虎口的位置格外明顯。

    安安有點心疼,嗡噥不清道,“好久沒有摸過奶奶的爪子了,居然結了這麼多繭……”她抽了抽鼻子,嗓音裡有點撒嬌一般的哭腔,“我已經是只大貓了,可以照顧你。往後巡山都我去吧,你不要那麼辛苦,好不好?”

    那只手似乎僵了一瞬,是時,從不知哪裡的地方傳來一道聲音,語氣仿佛很是尷尬:“帝君都守了大半個晚上了,現在小貓已無大礙,不如……您先去歇著?這裡有我和滌非元君,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只手的主人沉默了片刻,然後將貓妖汗濕的碎發撩到她耳後,淡道,“不用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隨後便是須臾的寂靜,緊接著輕輕盈盈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漸行漸遠再聽不清了。

    牢牢地抱著那只手冰了一會兒後,小貓妖進入了“身上冰涼”的時期,她抖了抖,瞬間對那只微涼的大手感到非常嫌棄,因忙忙地推了開。她分不清自己是人形還是獸形,裹著被子往裡頭鑽,卻還是覺得冷,想甩過毛茸茸的尾巴圍住自己,於是乎,她抱著被子在床榻上蜷成了一小團,在那位好心人的眼皮子底下,很坦然地扭了扭屁股。

    尾巴並沒有圈過來,安安驚訝且憤怒地喵了一聲,閉著眼皺著眉,更用力地扭了扭小屁股。

    一扭再扭,原本蓋得嚴實的雲被滑下去大半。好心人沉默了片刻,然後伸手扯過雲被的一個角落,將少女嬌小玲瓏的身子重新蓋好,順帶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往上抬高,將劃開一道口的手腕覆上了她蒼白小巧的唇。

    貓妖神思不清,迷蒙間聞到了一股淡雅熟悉的清冽氣息,夾雜一絲極淡極淡的腥甜味。她眉頭皺得更緊,粉嫩的小舌尖試探性地伸出來,在好心人的手腕上舔舔。那味道清清甜甜,她正好有些口渴,便抱住那只手腕咻咻地豪飲起來。

    喂完小貓,好心人又十分好心地將她露在外頭的兩只胳膊重新蓋好。

    安安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喝完方才那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之後,她身上那種時而火燒時而冰窟般的感受便好轉了許多,甚至連又痛又暈的腦袋瓜都舒坦了好幾分。之前那一覺雖然睡得久,但睡眠質量欠佳,並不能讓她感到滿足,於是便蜷好身子面朝裡,重新認認真真地睡了起來。

    睡著睡著,忽然後背微暖,小貓妖整個身子被人從後頭輕柔地摟進了懷裡。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她覺得有點不舒服,咕噥著喵喵幾聲,裹著被子往前挪了挪。不料那人修長有力的長臂一收,立刻將她緊緊抱了回去。

    是時頭頂響起道清清冷冷的嗓音,“老實點。”

    “……”她也想睡覺來著……可是奶奶你抱得這麼緊,有點熱啊喵==……

    貓妖在那人懷裡翻了個身,仰起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視線起先很模糊,待清晰後,映入一張眉含遠山,目藏千秋的臉,怎麼看,都不像她的貓妖奶奶。

    田安安先是驚艷,驚艷得有些怔愣,怔愣得有些茫然,半晌,這種種表情都化為了一片了然。

    那待她十分之溫柔的好心人,竟然是封霄?誠然,她的夢果然還沒有做完,覺也果然還沒睡醒。

    他黑眸微垂,靜靜地和她對視了會兒,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將沾到臉頰上的一絲黑發拂開,隨之又自然而然地親了她的唇一下,淡道:“睡覺。”

    呆呆盯著他的小貓妖這才回過神,點了點頭,“哦。”然而剛剛閉上眼,她就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這場夢既然是她的夢,自然應該什麼都她說了算才對,他在她的夢裡以這副語氣跟她說話,已經夠離奇了,她怎麼能聽之任之呢?豈有此理!

    如是忖度著,貓妖怒了,重新睜開眼睛瞪他,道:“你平常凶我凶慣了麼?搞清楚好不好,現在是我在做夢,你要聽我的!”

    封霄沉默良久,然後點頭,“嗯,好。你要我做什麼?”

    “……”嗯,看來在夢裡面,這只上神還是很好說話很乖巧的。

    安安稍微滿意了一些,渾身上下都徜徉起了一種翻身把歌唱的喜悅感,她支起身,趴在帝君的胸膛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然後仿照著他一貫的動作,捏住他的下巴稍稍抬高,十分輕佻且隨意地道,“給貓爺笑一個。”

    封霄眯了眯眼睛,“我奉勸你一句,松手,閉上眼睛睡覺。”

    她一張粉嘟嘟的小臉失望地垮了下去,“不笑麼?”接著便松了手,自言自語地寬慰自己幾句,“算了,看在你平時也很少笑的份兒上,在我的夢裡我就勉為其難地不為難你了。”說完頓住,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道:“帝君,應常羲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想睡他,睡了一個人也一定就喜歡他。你被我睡了那麼多次……”

    “……”

    貓妖忽然有點害羞,眸子變得亮晶晶的。這番話若是平日,她肯定問不出來,不過安安想了想,此處是在自己的夢境,問一問應該也無傷大雅,於是便很端莊地道,“你被我睡了那麼多次,有沒有被我睡出什麼感情?”

    帝君沉默良久,略蹙眉,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小下巴,語氣沉沉,“那只蛇精,是這麼跟你解釋的?”

    紫凊葫蘆的黑蛇精,沒由來地打了個冷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8:14 AM

    ☆、第三十六章

    “那只蛇精,是這麼跟你解釋的?”

    小貓妖的腦子病得暈乎乎的,聽他這麼一問也沒多想,誠懇地點頭,“是啊。”

    封霄低著眸子瞧了她半晌,隨後揚了揚眉,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只是收尾的那個字略微上挑,便平添幾分旖旎的況味:“你真想知道?”

    “嗯。”她照舊點頭,分明極不清醒,一雙大眼眸子卻亮晶晶的,答得莊重而嚴肅:“很想知道。”端莊嚴肅的同時,一腳將身上的雲被給踹了開。

    帝君沉默了會兒,長臂一攬,將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貓妖給單手抱起來,放到床榻上躺好。另一只手扯過雲重新蓋在她身上,兩指捏著那小巧尖俏的下頷略微抬高,將被子掖好。隨後側躺在她身旁,曲肘支額靜靜看她,如玉的指尖在貓妖紅艷艷的小臉上游走,撫摩一只小寵物般。

    “你想聽什麼答案?”他低聲問。

    “啊?”安安呆了呆,很詫異也很疑惑,撓了撓腦袋,“現在是我在問你啊,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封霄帝君在尊神這個位置上坐了幾十萬年,扯歪理的本事早已練得爐火純青。他低頭略朝她欺近幾分,清冽微涼的氣息羽毛一般從她耳畔拂過,表情淡漠如初,泰然道,“這既然是你的夢,那就該順你的心。照理說,我還是應該聽一下你的意見。”

    “……”呃,聽起來好像也沒錯。

    貓妖原本就還在病中,頭腦糊塗,此時已被尊神這番清奇別致的邏輯繞暈了。她迷迷糊糊,一面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一面又覺得有點開心,有點甜蜜,原來這只上神並不是隨時隨地都喜歡欺負她,他也有很聽她的話,對她很溫柔的時候。

    譬如說,在這個她做的夢裡。

    “那……那我想聽你說……”她面上浮起兩朵俏麗的緋紅,支支吾吾了一陣子才道,“你其實也有點喜歡我。”

    封霄托腮打量她,挑眉,“有點?”

    安安頷首,口吻義正言辭:“嗯。應常羲曾經告訴過我,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平等的。你放心,我是不會占你便宜的,我有點喜歡你,你只需要有點喜歡我就好了。”然後頓了下,怕他理解得不夠徹底,於是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來,比劃比劃小拇指,補充:“大概……這麼點吧。”

    說完這番話後,小貓妖就瞪大了眼,只是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盯著夢中的封霄。

    帝君看了眼她忐忑嬌艷的小臉,又看了眼她那根纖細白皙的小指,沉默良久,然後才淡淡道,“應常羲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做妖應該有追求麼?”

    ……這麼說來,好像也很有道理。

    小貓妖有種被當頭一棒敲醒的感覺,一面頓悟過來,一面又感到很驚訝。她與封霄認識了百十來日,天上的百十來日,放在凡界少說也是好幾十年。這麼幾大幾十年朝夕相處下來,她頭回發現,原來這位上神竟然能這麼講道理,實在是很難得。

    她覺得他的這個提醒和意見不錯,捉摸了會兒便欣然采納了,於是換了種說法,道:“那你就很喜歡我吧。”

    帝君俯身吻住她的唇,“我……”

    一個“我”字剛剛從薄唇間流轉而出,後頭的話卻全被小貓妖的手給捂干淨了。他微愣,看見她小臉上的表情驟然變得十分凝重,仿佛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捂著他的嘴低聲對他道,“帝君,雖然你我都知這是個夢,但我一不留神肖想你到這地步,坦白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過分。”

    一番懇切的自我檢討之後,良心發現的貓妖這才將手拿開。大約是實在困得不行了,她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第不知多少次將身上的雲被踹到了一邊兒,嬌小玲瓏的身子十分嫻熟地鑽進帝君懷裡,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躺好,接著便沉沉睡了過去。

    夜色靜謐,月華如霜,貓妖睡相不大好,在帝君懷裡四小八爪魚一般動來動去,偶爾在還會蹙幾下眉,咕噥著喵喵幾聲,不知在說些什麼。封霄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低頭吻了吻她的嘴角,遂又捏了個靜心咒,助她入眠。
    不多時,小貓妖輕淺的呼吸聲這才逐漸變得規律而綿長起來。

    在過去的一百八十多年中,田安安向來自詡一只身強力壯的貓,從小沒生過什麼大病,極偶爾傷個小風發個小燒什麼的,也能在兩三日內迅速痊愈。然而今次這場病卻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期,她不僅病得略重,還病得略久。

    久到在一日清晨,她迷迷瞪瞪地清醒幾分時,便聽見從寢殿外傳來了如下這番對話。

    起頭的嗓音明艷清脆,調子也是極跳躍的,應當屬於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女。她拿自己還處於神游中的腦殼思考了一下,判斷出,那名說話的少女應當還是個熟人。

    熟人的聲口悅耳,只是語氣卻有幾分憂心忡忡,似乎很焦慮:“元君,安安君這都病了三五日了,還不見好麼?”

    接著還是一個柔和動聽聲音,只是較之前的那個明顯要沉穩些,安撫道,“比起前幾日已大有好轉了。帝君今日替她診脈,說無大礙,真氣也已復原了八九分,最遲明日應該就能徹底清醒。少君不必擔心。”

    那熟人似乎這才放心幾分,又道,“沒什麼大礙就好。哦對了,安安君臥病在床錯過了考試,夫子憐她體弱,特許她病愈後再補考。佛學同六界史的試題我已經送過來了,等她復學,只需再去夫子那兒補考一門法術就行了。”

    “有勞元君了。”

    “哈哈,不礙事,我與安安君本就是好朋友嘛。這點兒小忙不足掛齒。”

    兩位神女兀自交談著,隔著一扇寢殿的宮門,又隔著一方封霄布下的結界,床榻上的貓妖聽得不甚真切,只隱約聽見了幾個關鍵字眼:病了三五日,錯過了考試,補考。她懵了神,撐著床榻坐起身,側目一望,只見窗外紫氣繚繞日上三竿,靈台這才清朗了幾分,因忙忙化了獸形,蹬蹬爪子跳下了床。

    朝旽初起,大病初愈的小白貓雲裡霧裡地走出了寢殿宮門,由於一連臥床五日,她小耳朵趴趴的,整個貓看起來精神萎靡。踱到殿門口時,她遙遙一望,只見幾抹身著白衣的熟悉身影正圍立在一堆,壓著嗓子竊竊私語,像在說些見不得貓的事。

    小白貓覺得很餓,於是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小貓嘴,踩著虛浮的步子挪了過去,揚起小脖子可憐巴巴地看向幾位元君:“喵……”

    這道喵叫太過有氣無力,幾位元君又竊竊私語得太過投入,於是乎,很小一只的小白貓理所當然地被眾神忽略了個徹底。

    安安失望地喵了一聲。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片刻後,見神君神女們聊得熱火朝天,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心,於是又挪著小貓掌上前幾步,准備聽聽幾人在說些什麼。

    最先聽到的聲音是背對著安安的神女,纖瘦高挑嗓音清冷,顯然是滌非。

    白衣神女揚了揚左手,纖長秀雅的五指間持著一株色澤淡雅的花枝,沉聲道,“這株鏡奢花,是我在囚蛇妖的結界附近撿到的。”說著,滌非元君頓了下,然後才接著說:“大家應該都知道,一片鏡奢花的花瓣就能毒死一頭食夢鹿,心智稍有不定者,便極易被此花引入夢魘,永遠醒不過來。”

    流光元君蹙眉,視線掃過她手上的鏡奢花,面容冷漠道:“你的意思是,貓妖今次被困入夢魘,是因為這株鏡奢花?”

    滌非點頭,“嗯,我正是此意。”

    “我就說嘛,小貓妖雖體弱,但有帝君每日一碗龍血將養,再弱又能弱到哪裡去?”說這反問句的是旭良元君,是時他正抱著神劍眉頭緊蹙地坐在石凳上,一副我族出敗類著實傷痛我心的表情,“看來是有人故意要加害她。”

    珞玟吃了一驚,“加害?不至於吧……會不會是哪個仙官仙婢不識得此花,誤帶回宮中?還是宮中原本就種有鏡奢花,只是我們不知道?”

    “我已命宮中的仙婢同花匠仔細搜查過了,整個太極宮中,只此一株。”滌非的面色不大好看,續道:“紫凊葫蘆中關著蛇妖應常羲,應常羲恰好是貓妖的摯友,而這株花,又恰好落在葫蘆邊兒上,這不是很明顯麼?”

    “約莫是很明顯……照你這麼說,還真是有人蓄意加害小貓妖?”珞玟元君遲遲地回過神,頓覺恍然大悟,當即正了容色憤憤地握拳:“呔,竟然對一只不足兩百歲的貓妖下毒手,真是歹毒啊!”

    偷聽了全程的貓妖一個沒忍住,亦正了容色憤憤地握貓爪,“喵!實在是太歹毒了!”

    四位元君俱是一愣,紛紛回過身低下頭,怔怔地看向腳邊那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白貓。但見她右邊的小前爪緊緊蜷握,毛茸茸的小貓臉皺成了一團,赫然成了只義憤填膺怒發衝冠的炸毛貓。

    最先回過神的是珞玟,她瞪大眼,半蹲了身子朝田安安驚道:“你何時醒的?嚇我一跳,怎麼走個路連聲音都沒有?”

    小白貓嫌棄地瞥她一眼,“你見過哪只貓走路有聲音?”

    “……”四位元君沉默,一時竟無法反駁。

    此時的田安安已經顧不上餓不餓了,她蹬蹬後腿蹦上了石凳,再一躍而起跳上了那方石桌,覺得又憤怒又委屈,皺巴著小貓臉道:“滌非元君,那株花在哪兒?”

    滌非略微遲疑,頓了下才將原本已經收起來的鏡奢花取了出來。安安抬眼去看,只見那會使人墜入夢魘的害貓花竟是一株淡雅潔白的花,不由更加氣憤,暗道在這個處處都是變態的天界,果然連花都不可貌相。

    隨後想起了什麼,小白貓又十分警惕地朝後退了幾步。滌非元君看出她的憂慮,復沉聲道,“我已將這花的邪性都洗淨了,現在它害不了你。”

    安安聞言放心幾分,這才謹慎地上前,拿粉軟軟的小貓爪撓了下那株鏡奢花,心頭,十分之沉重。

    想她向來威猛健壯,一病就病三五日,果然是暗藏了幾分蹊蹺同玄機的。如今,這株害她大病一場的大惡之花已經伏法,想是天道輪回,蒼天有眼。不過,花自己沒長腿,斷然不會平白無故自己飛進這太極宮,且不偏不倚將將落在關押應常羲的紫凊葫蘆旁。很顯然,這花是被有心之神故意扔在那兒,引她下套的。

    而如今的問題就在於……這九重天上,哪位神君神女神爺爺神奶奶會無聊又狠毒到這般地步,對她一只喵下狠手。

    小白貓沉著而冷靜地進行了一番分析,就在她分析到至關重要的一步時,一陣腳步聲卻從花苑兒那頭傳了過來,與此同時,那方花影婆娑分柳拂枝,顯出一道頎長挺拔的翩翩身影。

    田安安愣了下,小脖子伸長,朝那翩翩身影翩翩而來的方向打望了一番,瞧見一位著華服的少年郎,唇紅齒白,端的一副風流俊雅好相貌,頗耐看。只是看著有些面生,不知是哪處仙府的公子。

    是時,那少年郎已經走進了,就在她好奇的當口,便聽得四位元君客客氣氣地招呼那位少年郎,笑盈盈道:“連奇少主。”

    連奇?

    小白貓翹了翹自己的小尾巴,在記憶中對這個名字進行了一番翻找,半晌之後才回過神——這位連奇,大概好像貌似是祝希遙的表弟,浮琅山境正室嫡出的少主人,後來搬了個家搬到了昆侖山,又成了家住昆侖山的梓微神君的關門弟子,身份著實是有點多,來頭也著實是有點大。

    安安抬起只小貓爪摸摸下巴,感嘆,原來長得像小白臉也是一種遺傳,祝希遙唇紅齒白面若秋花,這位表弟也齒白唇紅色如春曉,果真是不裝一種純,不進一家門。感嘆完後又有點糾結,考慮著與連奇少主的初次見面,自己是搖搖小尾巴道一聲“喵喵喵”,還是變回人身道一句“少主好”。

    那連奇少主已走近了。

    貓妖遲疑了下,然後一個旋身化了人形,眼觀鼻鼻觀心,十分端莊地站到了珞玟元君身旁,側目,看見那少主規規矩矩地跟四位元君打招呼,笑容溫和,如柔風繾綣,“滌非阿姨,流光叔叔,珞玟阿姨,旭良叔叔。”

    “……”小貓妖喉頭一癢,被這幾句“叔叔阿姨”嗆了個天翻地覆,扶桌咳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連奇微愣,一張如花似玉的俊臉透出幾分尷尬之色。旭良忙出來打圓場,抱著神劍打哈哈,道,“咳,小貓妖年紀尚幼,智力發育尚未齊全,少主多擔待。”

    田安安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心知自己失態,於是便匆匆向連奇揖了回手,竭力克制道,“初次面見少主,小妖著實激動,激動得有點失儀,還望少主恕罪。”

    “無妨。”連奇隨意一擺手,而後勾起唇,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奉天殿大宴時,我見過你,你叫田安安,是封霄叔叔從凡界帶回來的仙寵。”

    “……”貓妖聽他喚封霄也做叔叔,心頭便暗暗明了了幾分,想這少年郎同太極宮大約有些淵源,便也隨元君們一道對他客氣,樂呵呵道,“小妖田安安,見過少主。”

    連奇少主唇畔的笑意綻得更濃,還想同她說什麼,檐廊下卻有一名樣貌清麗的小仙婢垂著頭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向眾人見了個禮,細聲道,“連奇少主的接風宴已經備好了,煩請少主同元君們移步。”

    流光元君頷首,“去請帝君了麼?”

    小仙婢點點頭,“已請了。”隨後又道,“方才奴婢進書房的時候,瞧見帝君正在給梓微神君回書信。”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太極宮積年累月門庭冷落,幾萬年也難遇上個客人上門,是以,今日連奇少主登門拜訪一事,頓時令太極宮上下都陷入了一種淡淡而壓抑的興奮當中。

    侍宴的仙婢們笑盈盈的,在廚房當差的仙官們也笑盈盈的,甚至連晏伽君前幾日養的癩頭土狗都受到了感染,犬吠聲聲炊煙陣陣,這處華宮也總算有了幾分煙火味。

    宴是小宴,就設在太極宮花苑的一處涼亭中。

    當田安安跟著幾位元君走到這處她鮮少涉足的花苑時,她一陣愕然,打心眼兒裡佩服封霄帝君這種享受生活,在生活中隨手制造美景的積極態度。

    涼亭周遭種了許多天雨曼陀羅,底下引了天池弱水築起一方池澤,上彎一弧虹橋,頗有幾分凡人眼中的小橋流水意味。池中浮了許多青蓮,每一株的花瓣上都盈著粒晶瑩水珠,風拂蓮動,水滴落下時便會升起一圈薄霧,霧中隱隱綽綽可見幾行經書上的梵文。

    田安安很確信,縱觀這四海八荒,能有這種閑情逸致,將佛經謄進每粒水露,只為布置布置自家後院兒,只會有帝君他老人家一個神。


    她嘖嘖感慨,繼而又發自肺腑地覺得,封霄他確然是一個很需要關愛的空巢老神。

    不多時,一襲玄袍的空巢老神施施然而來,步子不緊不慢,面色清清冷冷,照舊一副高冷不染塵埃的模樣。安安立在珞玟身旁看了他一眼,腦子一熱,不知怎麼就想起來了她生病的頭一日,那個有些甜蜜,有些美好,又有些羞恥的夢來。

    不自覺的,小貓妖臉皮子一熱,當即垂下了頭。

    不多時,帝君從善如流地落了坐,恭敬立於亭子裡的諸君才端莊而謹慎地坐了下去。由於是家宴,位次分得不甚明顯,連奇少主坐在右側首位,與他正對的則是帝君他老人家養的那只小貓妖,其後依次為帝君座下的四個元君。

    既然是接風宴,宴席的主角自然是那位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田安安咬著筷子看了對面一眼,想起來涼亭的路上,珞玟與她說的那番淵源。

    封霄帝君生於上古,那是一個群雄混戰的時期,凡事都拿武力值說話。這種出生背景無疑給尊神造成了巨大的人生影響,以致其後數萬年,他的交友原則只有一條:能和他過上三招。

    這條交友原則初看很簡單,然而實際難度卻大得無法想像,畢竟縱觀六界上下幾十萬年,能和封霄對上一招的神魔都能在史冊上名垂千古,足以想見,與他過三招需要多大的能耐……和勇氣了。然而,據知情人士珞玟說,在某年某日某月,封霄途經昆侖山,將好遇上梓微神君拎著個釣竿兒在一方大澤裡釣魚,他一時興起,也跟著釣上了一釣,釣了一釣後不知怎麼就和梓微神君切了一磋武藝。

    封霄放了一把水,梓微神君便與他過完了三招,從此,一段夕陽紅的友情就此展開。

    梓微神君本就是個武藝高強道行頗深的神,又因這一戰聲名鵲起,隨後,每年來拜他為師的小神小仙便踏破了門檻。連奇少主是他的關門弟子,自幼便備受疼愛,相傳,帝君幾次造訪昆侖虛時都指點過連奇。

    這位代梓微神君上天看老友的少主,可謂是被封霄看著長大的少主,親切而禮貌地喊他一聲叔叔,似乎並不為過。

    田安安夾起一塊兒紅燒肉嚼了幾口,就著清茶咽了下去。若是一連塞了好幾口後,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響起,淡道:“你才病愈,吃清淡一些。”

    “呃……”驟然被點名的小貓妖嗆了一下,又想起那個夢來,話音出口便有了些心虛的意味,埋著頭看都不敢看他,只很識大體地道,“是,小妖謹遵帝君教誨。”言罷連忙偷偷將碗裡的紅燒肉拿青菜遮好。

    宴過小半,連奇少主放下筷子輕咳了幾聲,看了眼對面那位正在大快朵頤的少女,又看了眼座上面容清冷目光冷漠的上神,終於沉吟了會兒,對揖雙手道,“……帝君,小侄今次來太極宮,除了替師父向帝君問好外,其實……還有一事。”

    亭子裡的幾位元君不約而同地停了筷,側目看向浮琅山境的少主。

    只見連奇俊秀的臉龐透出幾絲微紅,半晌後,他定定神,約莫是鼓足了勇氣,又道:“帝君,不知府上的貓妖妹妹……可有婚配?”

    “啪”。

    田安安筷子上的紅燒肉掉了。

    封霄放下杯子看了連奇一眼,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一絲喜怒,只是微微揚了揚眉,淡道:“賢侄的輩分有些亂。”修長如玉的手指點了點桌子,“你應該喊她阿姨。”

    “啪。”

    田安安的筷子也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8:26 AM

    ☆、第三十七章

    尊神他老人家一席話落地,貓妖呆了,連帶著四位元君同遠道而來的連奇少主,也一道呆了。

    旭良元君的反應算快的,回過神,抬眼掃一眼亭中,看看面色從容自若的尊神,看看表情呆滯不明所以的小貓妖,再看看臉色陡然一僵的連奇少主,隨後抽著嘴角干咳幾聲,覺得目下這情況,貌似很有幾分混亂。

    連奇是梓微上神的愛徒,自幼被送到昆侖山學藝,迄今已經有兩萬三千年。元君捏著玉筷子仔細一番回想,記起這位小神君拜入昆侖門下時是四千歲,如此算來,少主他現今的年齡,應當不多不少,將好兩萬七千歲。

    誠然,他們是壽命極長的神仙,兩萬多歲的年紀放在神族,頂多算是剛剛成年,是以,這位小少主喚他們幾個一聲“叔叔阿姨”,旭良覺得很正常。而尊神他老人家出生於洪荒上古,年歲是小少主的十來倍,又與小少主的師父交情不淺,是以小少主親切地喊帝君一聲“叔叔”,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

    旭良元君的視線一轉,目光定定落在田安安身上,隨後半眯了眸子十分困惑地摸了摸下巴。

    隔壁桌這只眼睛甚大皮膚甚白的小貓妖,滿打滿算也不到兩百歲,尊神竟然讓連奇少主喊她——阿姨?

    如是忖度思量了片刻後,一向見多識廣,號稱太極宮腦瓜子最滑的旭良元君先是一驚,再是一訝,隨後換上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嘆上了一嘆,覺著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帝君,讓梓微上神的愛徒喊自己的寵物貓做“阿姨”,如此占梓微上神的便宜,且還占得這般順理成章心安理得,倒的確很符合帝君他老人家的一貫風采。

    那頭“啪啪”兩聲脆響過後,田安安手裡的筷子和筷子上的紅燒肉都掉了,隨侍在側的小仙娥倒比她鎮定得多,極快地彎腰將地上的筷子拾起,重又換了一副嶄新干淨的再呈遞給她。

    小貓妖腦子還有點昏,渾渾噩噩地接過干淨筷子,復渾渾噩噩地重新夾了塊紅燒肉,又渾渾噩噩地吃進了嘴裡。邊嚼邊思索。

    安安有時覺得,作為一只有抱負有理想的妖,在適當的時候占一下神仙便宜,這其實很好,很給她們妖族長臉。但是一不小心就要被一個兩萬多歲的神仙稱作阿姨,平白越過了貓生的諸多階段,便宜之大,大到這種地步,她並不是很能接受。

    而貓妖對面桌的那浮琅山境少主,接受起來顯然比貓妖更困難。

    連奇少主一張俊俏風流的臉蛋一陣青紅一陣白,心中極是詫異,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喊一個才幾百歲的貓妖做阿姨。他遲疑片刻,終於忍不住蹙起眉頭,很是不解地道:“可是帝君,據小侄所知,府上的貓妖現年也就百來歲,小侄若稱她阿姨……”頓了下,很謹慎且恭敬地用詞:“恐怕有些許不妥吧。”

    連奇今次來三十六天的太極宮,目的其實有三。

    一是表面上的正經緣由:他師父梓微上神同封霄帝君已有三千來年沒有見過面,他師父對帝君甚是想念,又因門中事務繁多無法抽身,便只好讓他這個愛徒代為上天,看望看望帝君,表達表達思念,鞏固鞏固這段來之不易的夕陽紅友情。

    二是他師父讓他上天的真正緣由:據說八千年前,帝君與他師父曾在昆侖山有過一場弈局。他師父梓微上神被譽為天界棋聖,帝君也是棋壇叱吒風雲的高手,這場棋一下便下了兩百年,始終未分出勝負。然而由於帝君那回在昆侖山待的時日太長,弈沒對出個所以然,他師父的坐騎素霜鳥卻對帝君日久生情芳心暗許,就此陷入了一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暗戀當中,茶飯不思,形同枯槁,嚴重影響了他師父的日常出行。

    近日以來,帝君養了只小貓妖當寵物的消息不脛而走,瞬間在四海八荒傳了個遍,他師父憐憫素霜鳥八千年暗戀無果,便讓他上天探探口風,問問帝君既然都養了貓了,要不順手再養一只鳥。

    至於這第三個原因,便和梓微上神沒什麼關系了。

    連奇是來提親的。

    少主的老家在浮琅山境,那是一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靈聖仙鄉,子民或是地仙,或是一心向善修道的靈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給自足民風淳樸,堪稱四海八荒著名的世外桃源。在這樣一個純潔的環境中長大成人,連奇少主也自然而然是一個十分純情的少年郎。

    數日前天帝設宴,廣邀八荒諸神,他在奉天殿外初遇貓妖田安安,當即被她清純毫不做作的幼妖風采深深折服,一見鐘情,情根深種,於是才有了方才那有些唐突,又有些迷之嬌羞的一問。

    這回的親,連奇少主其實提得很有自信。

    畢竟他在昆侖山學藝兩萬余年,是梓微上神的得意門生,托他師父的福,他也時常受帝君的指點教化,同帝君的關系雖沒有和他師父那般親,但也算相處得十分融洽。是以,連奇很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喜歡帝君府上的寵物貓,想要將她討過門,帝君他老人家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便不會拒絕才是。

    然而,事實證明,連奇少主想錯了,大錯特錯。

    因為在連奇恭敬而沉穩地對“阿姨”一詞提出了質疑之後,封霄漫不經心地給給自己添了些熱茶,垂著眸子輕描淡寫道,“本君和她不日便要成婚,你叫她妹妹,是打算今後,叫我一聲妹夫?”

    話音落地,連奇少主臉皮子一抽,來時構思良久,為了提親所用的那番豪言壯語,頃刻間在他的喉嚨裡化了個煙消雲散。他僵住,保持著揖手的姿勢怔怔看著封霄,半晌不知如何言語。

    邊兒上的四位元君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元君,縱使驚得下巴都落在了地上,他們還是能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撿起來。

    珞玟側目,視線飛快略過三位面色沉穩大定的同僚,又十分沉穩大定地使了個傳心術,十分沉穩大定地道:“哎喲我的媽呀,剛才不是我聽錯了吧?帝君說什麼來著?要、要和貓妖成成成……”

    流光嗓音冷漠地提醒:“成婚。”

    滌非聽後面無表情地剝了個葡萄,淡淡地補充:“而且,是不日。”

    “這太不可思議了……”旭良握酒杯的修長五指微微有些發抖,大約是太過震驚了,他的傳心術使出來也出了些差錯,嗓音抖啊抖的,破碎不成句子:“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我還是想說,在我心中,帝君的帝後應當肅雍德茂端嫻溫良,就算不肅雍德茂斷嫻溫良,至少也應該是哪族的公主或者帝姬……那只貓和我的想像,差距委實是大得讓人無法承受。”

    珞玟元君沉吟了會兒,剛准備點頭附和,又想起來自己和小貓妖平日關系不錯,便很有有義氣也很講道理地道:“旭良元君,你這是怎麼說話呢?安安君雖然只是應朝山的一只小野貓,家世,容貌,背景,以及在六界的影響力都遠遠配不上帝君,但是……”

    其它三位元君皆轉頭看她。

    珞玟認真思考了會兒,這才謹慎地續道,“但是她性格挺好。不過無論如何,帝君能看上她,我琢磨著吧,這一定是真愛。”

    三位元君略作忖度,覺得這番評價說得地確實事求是有理有據,便紛紛對最終推導出的結果深表贊同。

    那廂的連奇仍舊沒有做聲。情竇初開的少年郎,春心還來不及萌動便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向頂天立地有勇有謀的浮琅山境少主,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了。

    封霄添好了茶,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你覺得該喊她什麼?”

    風流俊雅的少主嘴角一抽,強顏歡笑著穩重答道:“……阿姨。”

    封霄略點了點頭,放下茶杯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微蹙眉,有幾分疑惑地望向那位強忍淚水的少年郎,風輕雲淡道:“對了,賢侄方才問你貓妖阿姨的婚配,有什麼事?”

    連奇被硬生生嗆住,干咳了幾聲後恭敬揖手,欲哭無淚道:“沒什麼事,沒什麼事。”

    少主的求親之旅就這麼被扼殺在了搖籃中,小晏繼續,可經了方才那麼一出小插曲,心靈倍受打擊的少主,情緒明顯發生了巨大波動,且那波還明顯是個下坡的波。

    不大明白就裡的小貓妖還很疑惑,咬著筷子打望對面一番,卻見連奇雙眼無神精神不振,一副受到了極大摧殘的模樣。她便有些同情他,知這少主平日都在昆侖山修行,雖稱封霄一聲叔叔,但親身領教這位叔叔手段的時候卻少之又少,一時難免會很不習慣。

    感嘆了會兒後,安安又繼續投身用紅燒肉修補元氣的大業之中。

    太極宮的廚子是好廚子,燒出來的紅燒肉也是十分美味的好肉,大病初愈的小貓妖吃得貓心大悅。只是享受美食的過程中稍有不足,那就是四位平日裡很穩重的元君,時不時就會往她的方向偷瞄一眼,目光探究,耐人尋味。

    一來二回被偷瞄得多了,田安安的胃口便受到了一些影響。看著桌上還剩大半的糖醋魚和醬肘子,她有些苦惱,正打算再接再厲地繼續吃時,封霄不緊不慢的嗓音便輕飄飄地響了起來,“你師父在信上說,賢侄這次來,准備在太極宮小住一段時日?”

    連奇聞言微微一怔,遲疑著恭謹道:“近來小侄修習到了陣法課,師父說帝君在這上頭的造詣六界無人能及,遂特意囑托小侄……要向帝君好好請教。”

    封霄頷首,“你師父考慮得倒是周到。”言罷微頓,思考了會兒才重新開口給了個建議,嗓音清清冷冷,“就住到我同田安安成婚之後吧,太極宮從未辦過喜事,難免生疏。賢侄在,也能幫著張羅一二。”

    少主聞言生生一驚,手裡一個打滑,端得穩穩當當的酒杯差點兒摔下去,好在邊兒上侍宴的仙婢眼疾手快替他扶穩了。

    他抽著嘴角抬眸,見帝君的面容淡漠平靜,便極力迫使自己也跟著淡漠平靜,清清嗓子慎重道:“……帝君,小侄突然想起來,明日是我爺爺十萬歲大壽,我還得回浮琅山境給他老人家賀壽,就不叨擾帝君了。”

    聞言,封霄淡淡點頭,“賢侄有這份孝心,實屬難得。我就不留你了。”

    少主在心頭飲泣,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又見了個禮:“多謝帝君理解。”

    一番對話你來我往有禮有度,連奇心頭很佩服自己,居然能保持微笑到這一刻還沒哭出聲。封霄倒是容色清冷一切如常,四位元君則是埋著頭喝茶的喝茶,吃菜的吃菜,盡量偽裝自己一切如常。

    宴席過後,幼小心靈遭受嚴重迫害的連奇少主,揮揮手辭別了。

    他臉皮子長得好,本就是春花秋月般的俊俏面相,再配上一副傷春悲秋的凄涼神情,看得小貓妖母性泛濫。

    臨連奇出門前,她與珞玟元君一道相送,走到門口時沒忍住,終是伸手拍了拍少主的肩,一副過來人的表情,低聲道:“少主寬寬心,帝君一向都是如此的,你多被他折磨幾次就習慣了。嗯。”

    連奇愣了下,須臾光景後,白玉似的兩頰再度浮起淡淡兩抹紅雲。他的神色有些凄涼,語調也有幾分悲愴,低眸看著貓妖道,“……只怪我與你有緣無分。”言罷頓住,深吸一口氣仿佛極力克制著什麼,隨後才長長嘆道,“封霄叔叔耿介持重,為神光明正大,不同於流俗,你能嫁與他,是良配,也是福分。”

    田安安旁的沒聽清,只被這通溢美之詞弄得腦子暈,愣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好一會兒,她才極其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你對你叔叔……誤解這麼深?”

    連奇低頭看了小貓妖一眼,她眉眼靈動,美艷嫵媚的五官在日照下瑩瑩生光。看了會兒後更覺悲從中來,少主別過頭,退後三步朝小貓妖揖手,嗟道,“連奇告退了,貓妖阿姨留步。”說罷旋身,下定決心一般踅身而去。

    走了幾步又頓住,倒轉回來,十分艱難地補了一句:“祝你同封霄叔叔白頭偕老。”

    安安干笑,“……謝謝大侄子。”

    連奇少主翩翩然的身影驀地一僵,差點兒從雲頭上摔下去。

    送走了浮琅山境的少主,貓妖立在門前遙遙觀望了會兒,只見遠方金光璀璨,三十六天的紫色雲層連綿如海,鎖妖塔的輪廓隱綽在東天方向浮現,龐大無比的金色結印懸浮在塔頂上方,遠觀神聖而威嚴。

    望了幾望後覺得無趣,田安安扯了珞玟的袖子掉頭回宮,道,“走走走,咱們去花園裡頭溜達溜達。中午吃得有些多,須得消消食。”

    珞玟元君白她一眼,“鏡奢花的事尚未弄個水落石出,你還有興致逛花園兒?”

    聞言,安安怔了下,這才恍然大悟般回過神,一拍腦門兒道:“喵了個咪的,你不說我都給忘了!”說著皺起眉,有些困惑地揉了揉額角,低著嗓子很不解道:“說來,我覺得很奇怪啊,近來我的記性好像變得特別差,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珞玟有些詫異,目光上下打量她:“是麼?比如說呢?”

    “比如說……”貓妖咬著手指仔細回憶了一番,續道,“我只記得那株鏡奢花將我引入了夢魘,卻怎麼也記不起來,夢魘中的情形。”

    元君聞言哦了一聲,拍拍小貓妖的肩膀開解她,“這個你不用擔心。夢魘中往往都是些極可怕的事物,興許是帝君憐你膽小,便將那段記憶都給你抹除了。”

    貓妖這才點頭,“原來是這樣。”說完也不再深思了,轉而抬眸望向珞玟,面色嚴肅了幾分,“在紫凊葫蘆旁發現鏡奢花一事,你們告訴帝君了麼?”

    珞玟元君搖頭,“那日你暈倒之後墜入夢魘,整個太極宮上下都亂成一團,誰有心思去管其它的?後來帝君為你診脈說已無大礙,我們這才松了一口氣。”說著頓住,再開口時嗓音微沉,“那株鏡奢花是滌非元君今日發現的,後邊兒連奇少主造訪,行宴行至現在,我們都沒來得及去找帝君。”

    安安半眯著眸子思考了一陣,道,“這株鏡奢花是衝我來的,很顯然,那人想置我於死地,必然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邊說邊皺緊眉,喃喃道,“我來九重天不過數日,平日裡除了待在宮裡,就是去文德館進學,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啊……”

    珞玟也撫著下巴跟她一道思考,“一個人若要置你於死地,那必然是覺得你威脅到了她。可你不過一只貓,能威脅到九重天上的誰呢?”

    “……”

    話音方落,田安安猛地拍了拍手,只覺腦門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般,“我知道了!”說完轉頭看向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的珞玟,沉重而嚴肅地說了四個字:“青璃上神。”

    關於青璃對封霄的那段暗戀,六界史上記載無多,是以田安安對這段單戀為數不多的了解,都來源於號稱“太極宮八卦之祖”的珞玟元君。

    據珞玟所言,青璃對封霄的單相思,可以追溯到好幾萬年前,可謂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常言道,世間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是以,當小貓妖得知,青璃神女對封霄是一見鐘情時,她表示相當理解。畢竟那只尊神長了那樣一張臉,放眼八荒,能有定力不對他起點意的神仙妖魔,不是說沒有,但肯定不會多。

    神女喜歡尊神,這段戀情若是換個識趣些,憐香惜玉的男主人翁,必然能成就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美談。由此看來,青璃其實很值得同情,因為封霄他根本不曉得“憐香惜玉”是個什麼東西。

    根據珞玟繪聲繪色的描述,小貓妖蹲在門檻上腦補了一下,覺得當時的情景,可能是這樣的:青璃神女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含羞帶怯,纖纖素手忐忐忑忑地拽著衣角,嬌柔道:“小神仰慕帝君已經多時,帝君……”

    封霄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你喜歡我?”

    青璃愣了下,隨即忙忙點頭:“嗯嗯!”

    帝君他老人家拂了袖子踏雲而去,頭兒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你喜歡我也沒用,我喜歡佛經。”

    ……

    腦補了一番後,田安安扶額,聽見身旁的珞玟還在繼續絮絮叨叨。

    提及這段往事,元君約莫是很興奮,越說興致越高:“我告訴你,這還不算完。彼時青璃對帝君一往情深感天動地,天界大多數神都很願意幫她的。為了撮合她與帝君,三萬年前,西王母甚至還專門替帝君擺了個蟠桃相親宴,為了襯出青璃之姿容絕美,王母特地去鬼族選了六七個其醜無比的少女上天,可謂用心良苦。”

    小貓妖詫異地瞪大眼,“哢擦”,咬了一口隨手摘下來的仙果,邊吃邊含混不清地道:“看不出來,西王母竟是個如此耿直的神呢。”頓了下,又有些好奇地詢問後續,“那……蟠桃相親宴的結果呢?帝君的態度可有松動?”

    珞玟搶了她的果子也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道,“沒有啊。只是帝君給西王母面子,硬是把整個相親宴給撐了下來。坦白說,你無法想像那些鬼族的少女有多醜,帝君竟然沒有提前離場,實在是很有素質。”

    一聽封霄以前竟然跟六七個女的相過親,小貓妖有點不高興,悶悶道,“那青璃呢?”

    珞玟回憶了一下,說:“每相一個鬼族少女,帝君都請青璃坐在他旁邊,很有風度地邀她一道參考。聽說第四個少女的時候青璃就撐不住了,她之前吃的蟠桃太多,找了顆樹子大吐特吐,結果輪到她和帝君相的時候便錯過了。也是造化弄人。”

    安安沉默了良久,點頭,“……帝君,他果然很有素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8:46 AM

    ☆、第三十八章

    因著青璃神女對封霄生情時,珞玟元君已拜入帝君座下多年,是以作為親生經歷過那段往事的一份子,珞玟覺得,自己很具有發言權。

    彼時三十六天晴光大好,元君斜靠著廊柱啃著果子,一副老太太追憶往事的神情,為青璃對封霄的暗戀做了個總結:“總而言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青璃上神對帝君是真真的喜歡,而帝君對她,卻也是真真的沒感覺。”

    小貓妖聽了蹙眉,話音出口仿若自言自語:“原來她這麼喜歡封霄啊……”末了嗓門兒壓低,蜷著小拳頭頓悟,“難怪她討厭我了。”

    安安雖只是只年紀幼小的小貓咪,但對於男男女女之間的二三事,她還是依稀有些了解的。過去在應朝山,她便曾親眼目睹過,兩只貌美如花的母山鼬為一只公狐狸精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甚至還鬧到了白虎大王那裡。她那時什麼都不懂,凡事都只是看個稀奇,倒是向來以“婦女之友知心大哥”自居的黑蛇精很熱心地跟她解說了一番。

    他說:“小貓,蛇哥給你上一課。這就叫做‘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說罷還友善地伸手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教養道:“我告訴你,今後你選男人,千萬不能選那種長得好看又十分風騷的。”

    小白貓很不解,翹著小尾巴喵喵問道:“為什麼啊?”

    聞言,黑蛇精便十分倜儻地甩了下劉海,篤悠悠道:“因為像我們這種風流俊俏的男人,身邊的追求者實在是太多了,如此一來,你的情敵不也就跟著多了麼?所謂情敵如仇敵,女人如老虎,不鬥個你死我活是沒法兒收場的。”

    ……

    應常羲的每句話都猶在耳畔,如今回想起來,倒字字都是真言。小白貓用兩只小貓爪托著腮,仰頭望天,仔細地思考,那個將鏡奢花仍在紫凊葫蘆外,引她墜入夢魘大病一場的惡毒神仙,究竟是不是青璃。

    小貓妖有這一猜想也不是毫無根據。青璃喜歡封霄,垂涎了幾萬年卻始終沒能得手,毋庸置疑,她心中必定十分悵然哀傷。都說一個人悵然哀傷久了,心理就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扭曲,是以青璃求愛不得心理扭曲,這不是沒有可能。而她心理扭曲到想要加害一只喵,小貓妖由衷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上回奉天殿大宴,那位神女還曾串通天妃想讓她跳舞出醜,貓咪的記性一貫不差,這樁事,田安安記得清楚得很。

    她徑自琢磨,邊兒上的珞玟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側目不解道:“哎,小貓,你方才說……想要害你的人是青璃神女?”說著皺了皺眉,也認真忖度起來,半晌才微微點頭,道:“你這懷疑雖然扯了點,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聞言,小白貓烏黑的大眼眸子一亮,伸長了小脖子,有些興奮:“是麼?元君也覺得我的懷疑有道理?”

    “嗯。”珞玟若有所思地頷首,扔了果核後化出一方干淨的巾櫛來擦了擦了手,又捏著小白貓的兩只前爪細細地擦拭,隨口續道,“她的確有害你的動機啊,她喜歡帝君,帝君喜歡你嘛。”

    小貓妖愣住,下一瞬,她的小貓臉上驟然浮起大朵紅雲,被毛毛擋住了不大能分辨,只是話語出口打起了結巴,“這、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元君千萬不能亂說呢!”

    珞玟元君半帶古怪地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這只貓,她毛茸茸的小身子蹲坐得十分乖巧,一只小貓掌裡還捏了個新摘下來的果子,大眼驚瞪,表情惶恐中又帶著幾分謎一般的嬌羞。

    看一只貓害羞著實是件有趣的事,元君覺得很有意思,遂頓了動作抱著巾櫛打量她,抬抬下巴道,“這怎麼是亂說。安安君,實不相瞞,我跟在帝君身旁數萬年,從未見他對誰這麼好過。放眼六界,沒有人能強迫帝君做任何事,帝君若不喜歡你,又怎麼會與你成婚。”

    珞玟一貫都是嬉皮笑臉的,這番話卻說得難得正經。然而小貓妖是時,卻已經驚得連“喵”都不會了。爪子裡捏著的仙果“噗通”落地,將好砸在她另一只小貓爪上,她半晌回不過神,好一陣子才後知後覺,當即疼得“喵嗚”一聲,抱著小爪子縮成了團毛球。

    元君詫異地看著她,“怎麼,你難以置信?”

    安安一面震驚,一面爪子痛,嗚咽著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

    元君摸著下巴看小白貓,見她晶亮的大眼睛氤氳起絲絲水汽,知道那是她疼出來的,便幽幽嘆道,“馬上就是一只要嫁為人婦的貓了,怎麼還這樣毛毛躁躁的呢?其實老實說,莫說你難以置信了,我們都難以置信。”

    珞玟說的沒錯,貓妖的確難以置信。她眸子瞪得很大,怎麼也沒想到,這場她本著負責任的態度而與封霄定下的婚約,在太極宮的其它人眼中,會是如此這般的情形。

    睨著滿目驚悚的小白貓,元君又道:“或者說,你覺得帝君娶你,是圖你什麼?”

    “……喵?”

    珞玟思考了會兒,又很嚴肅地問她:“問題是,論財,論色,你有什麼可讓帝君圖的呢?”

    “……喵==。”

    好吧,貌似真的沒有。

    此時的田安安已經徹底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了。她木呆呆的,抖著小貓爪從地上爬起來,轉過身朝遠處走去,只覺爪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多時,元君素白纖瘦的身影就被遠遠留在了後頭,清風之中,小白貓一身的毛毛有些凌亂,嬌小滾滾的身形一步一趔趄,在地上投下一道影子被陽光拉長,平添幾分寂寥。

    思緒有些混亂,她覺得,自己雖然是只貓,情情愛愛不是主業,但聽封霄今天那意思,他們不日就要成婚。都快要成婚了,那關於她與他的感情問題,可能還是很有必要認真梳理一下的……吧?

    左邊的前爪還有些疼,小白貓走起路來有點跛。就這樣,她拖著殘軀挪到了寢殿門口,沒有進屋,直接在門口便停下了步子,抱著小尾巴趴在地上,懇懇切切地思考貓生。

    其實想一想珞玟的話,好像真的是那麼回事,論身份論地位,論長相論氣質,她都與那只上神差了不知多少。若今後真與他成了婚,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確然是高攀了他。這樁婚事的開初,全是因為她太混賬,酒後占了那條龍的便宜,所以才被迫要對他負責,要娶他,可細細琢磨一番,這其中又的確有幾分不合理的地方——

    雖然據封霄所說,第一晚是她主動睡的他,但安安回想了一下那只尊神其後的種種狀貌,發現,他並沒有任何被占了便宜之後的正常反應。恰恰相反,他好像被睡得很自如,也很欣然,甚至在除了第一晚之後的每一晚裡,都是他在生龍活虎霸氣威猛地主動。

    委實不符合邏輯。

    小貓妖有點苦惱,抱著毛茸茸的尾巴調整了一下趴姿,粉白柔軟的小肚子貼在冰涼的地面上。

    之前她去找應常羲,那條蛇精義正言辭地對她道,她已對封霄情根深種。雖然從內心深處來說,安安覺得這個說法不甚靠得住,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想的次數多了,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的確是喜歡封霄,否則便不該做夢夢見他,也不會在夢裡調戲他。若是真如珞玟元君所言,帝君其實是喜歡她的,她會覺得高興麼?

    小白貓惘惘的,抬起一只粉軟的小貓掌摸摸自己的心口。

    “你開心麼?”她聽見有個聲音問。

    “很開心呢。”她又聽見有個聲音答。

    看來……她是真的喜歡封霄。安安有些驚訝又有些雀躍地想。

    依照凡界的四季來看,目下已經入冬,萬物都已歸眠。九重天上雖已跳脫了造化之四時定數,四季如春,但或多或少還是受到了凡界隆冬大雪的影響,譬如說,吹的風裡夾雜了幾縷冰絲,太極宮的白玉階也變得更加冰涼。

    小貓妖肚子上的毛毛不多,趴在白玉階上時辰一長便有些冷,她復撲騰著四只爪子站起身,一溜煙兒地鑽進了寢殿內室。

    封霄的性子清冷寡欲好清淨,過慣了孤家寡人的冷清日子,久而久之,閑得無聊的尊神便熱衷起了追求生活情趣。太極宮是三十六天數一數二的華宮,說它數一數二,除卻這所宮裡住著上古龍族的尊神這個緣由外,便是因為,太極宮華雅奢美之程度,絕對已遠遠超過天帝居住的九重瑤池。

    輕紗簾幔重重垂落,琉璃宮燈在頭頂纏繞得如枝如蔓,小白貓踮著小貓爪顛顛兒地跑了進去,准備蹦上床睡個午覺,養足精神和氣力,然後便拿著鏡奢花的殘骸去找青璃神女,弄清弄清真相,討回討回公道。

    然而才將靠近床榻,小白貓便大眼眸子一閃,愣住了。

    榻上那位呼吸輕淺,一頭如墨青絲於枕間披散如瀑,就連閉眼熟睡時,容顏都冷漠如冰雪雕築,教貓惕惕然不敢逼視的,不是封霄帝君又是誰?

    安安著實驚了驚,自她與封霄在應朝山相識以來,迄今已有幾個月的光景。她倒從不曉得,他也和她們貓咪一樣,有睡午覺的習慣,且還睡得這般……俊美絕倫,神光照人。

    忖度著,小白貓眨了眨眼,後腿發力,一個輕盈縱身便跳上了床榻。

    然而粉軟的小貓掌剛剛踩上柔軟的雲被,安安的身形就頓住了。她想起這只尊神有潔癖,以前,每回她想以獸形上床時都會被他捉到懷裡,拿巾櫛細細地擦拭小爪子。

    小白貓低下頭,舔了舔嘴巴,然後便就床打了個滾兒躺好,拿四只肉肉的貓掌墊子在床帳上認真地蹭了蹭。做完這一切後,就連她自己都有點感動,她覺得帝君醒後若是看到她這般自覺,一定會很開心。

    耳畔是輕淺規律的呼吸聲,安安小心翼翼地踮著小貓爪朝枕頭方向挪,擔心吵醒他,便走得格外躡手躡腳。

    須臾後,小白貓頓了爪子,探首一瞧,看見琉璃枝燈投下淺藍色的幽光,封霄閉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在面頰上落了兩圈淡淡陰影。他平日總是沒什麼表情,目光又極是冷漠,所以顯得格外拒人千裡,此時熟睡,倒也別有一番美態。
    安安認真地端詳他,翹起小尾巴蹲坐下來,兩只小貓爪捧住小貓臉,看得有些入迷。

    帝君的輪廓柔和了些許,不過眉眼間的神色仍舊清冷如玉。看了一會兒後,小白貓輕輕地抬起小貓爪,粉軟溫暖的貓掌墊子伸出,摸了摸他修長漂亮的左手,觸及一片冰冷。

    貓妖搖了搖尾巴。她想龍果然和她們貓不一樣,他的血是微涼的,連帶著身體也總是微涼的。不過,現在是冬天,天氣已經轉涼了,再這麼涼啊涼的,他會不會哪一天就凍成一塊兒冰了呢?

    她被這個有些呆又有些可怕的念頭嚇了一跳,於是趕忙一躍而起,跳到他的胸膛上,叼住雲被的一角嘿咻嘿咻地往上拉,吃力地將被子給他蓋嚴實。隨後再踮著貓爪重新跳到榻上蹲好。

    帝君果然睡得很沉,任她一番動作也沒有轉醒的征兆,安安有點高興,又有點小小的失落。她覺得自己的心態有點矛盾,一方面不想吵醒他,一方面又悄悄地盼望他能醒上一醒,她幫他蓋被子,這是多麼偉大又甜蜜的一件事,他居然沒有發現,實在令貓有些感傷。

    胡七八糟地思索了須臾,小貓妖又朝封霄的臉湊近了幾分。這次真的很近,他清冽淡雅的呼吸羽毛一般拂過她濕濕的小鼻頭,她眼也不眨,發現他長得實在好看,臉頰白玉一般毫無瑕疵,五官出奇的冷峻,的確不枉四海八荒第一絕色的美稱。

    她原本很糾結,覺得自己作為一只貓,喜歡上了把她捉去當寵物的神,很丟臉。但此時見他長得這麼特喵的好看,這種丟臉的感覺便淡了幾分。

    驀地,小白貓東張西望了一番,然後定定神,將毛茸茸的腦袋湊了過去,有點膽怯,有點緊張,又有點羞澀地蹭了蹭封霄的高挺的鼻子,然後趴在了他的枕頭上,小尾巴將自己蜷成個毛茸茸的小球,准備閉上眼睛呼呼大睡。

    然而就在貓妖剛剛閉上眼睛的剎那,帝君低低沉沉的嗓音冷不丁從很近的地方響起,幾分慵懶,又帶著些許疑惑,:“我在你面前睡得這麼熟,你就只想蹭蹭我的鼻子?”

    白色的小毛球驀地一僵,一陣寂靜過後,毛球嚇得驚蹦了起來,化了人形回頭一望,恰好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眸,封霄撐著額頭垂眼看她,雙眸中清清明明沒有半分迷蒙,看來是醒了有一會兒了。

    “喵、喵你你……”突然化回人形的喵說話打結,“你什麼時候醒的?”

    封霄認真回憶了一下,答道,“大概是你進來的時候。”

    她嘴角一抽,長長呃了一聲,“那你為什麼要裝睡騙我?”

    他將她摟進懷裡,低頭一邊親她的脖子一邊嗓音沉沉地反問,“我騙你還需要理由?”

    “……”安安默,不知說什麼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8:51 AM

   ☆、第三十九章

    他的唇冰冰涼涼,同她溫暖柔滑的肌膚反差鮮明。小貓妖往後躲了躲,無奈整個嬌小的身子都被帝君牢牢扣在懷裡,能活動的空間幾近於無,躲也躲不開。她整張臉蛋漲得通紅,有些羞澀又有些尷尬地清了下嗓子,好心地小聲提醒:“帝君,現在是白天……”

    封霄淡淡嗯了一聲,修長五指從善如流地解開貓妖衣衫上的絲帶,微涼的薄唇上移,尋到她嬌紅柔軟的唇,語氣十分的稀松,也十分的平常:“然後呢?”

    他這話問得太過泰然自若,以致小貓妖呆了呆,結巴地續道:“大多數情況下,白、白天不適合兩個人睡覺吧……”

    封霄聽了之後略微點頭,對她的這番話表示贊同:“你說得沒錯,白天是不大適合。”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停,須臾,小貓妖身上的那件精致華美的緋衣便落到了地上。

    田安安連頭發絲兒都快著火了,又羞又惱,仍裹著雲被當粽子,做最後的抗爭:“那帝君現在是在做什麼,喵!”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坦然,回答她時,言語間寬清磊落,甚至還流露了一絲淡淡的勉為其難:“你向來膽小,難得主動找我睡個午覺。我覺得你也不容易。”

    “……”貓妖嘴角一抽,被摟著小細腰從雲被裡撈了出去。

    帝君低頭親吻她雪白泛紅的臉頰,身上清冽的檀香熏得小貓妖腦子暈。她喵嗚了一聲,握著小拳頭強迫自己清醒些,隨後歪過腦袋瞪他,烏黑晶亮的眼睛裡眸光肅穆,道:“我覺得你有點誤會……”

    “噓。”他親了親她粉嫩的唇瓣,“小貓乖。”

    “……”

    只是想單純進來睡個午覺的小貓妖,著實無語了。

    這只上神的厚顏無恥她是見識過的,他的裝瘋賣傻,她也是見識過的。只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封霄他能裝瘋賣傻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不愧是天界神族的老祖宗。

    一場午覺睡得身心俱疲,直到日升月落時分,田安安才在帝君那張巨大並且十分華美的床榻上悠悠轉醒。身旁封霄不知去向,她拖著殘軀掙扎著坐起身,抬眸一掃,窗戶外頭的穹窿已經烏漆漆一片,看來入夜已有好一陣子了。

    小貓妖剛睡醒,腦子還處於神游天外的狀態,便木木地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此時此刻,她心中其實很有幾分為難。

    經過白天的那番深思熟慮,她喜歡封霄,貌似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了。對此,安安接受得還算坦然。可是乖乖隆地洞,她喜歡的那只上神,心眼兒委實太壞,總是想方設法地欺負她……那麼,問題就在於,她到底要不要看在自己喜歡他的份兒上,原諒那只尊神種種令人發指的罪行呢?

    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後,小貓妖咬咬牙,小拳頭一握就做了決定。她想,自己作為一只貓,便一定要有身為貓的高潔品性,要立場堅定,愛憎分明。是以,她喜歡封霄是一回事,與封霄有仇,是另一回事。

    田安安十分沉穩地覺得,今天午覺被強睡這樁事,她必須尋個天時地利人和都極好的時機,嚴肅地報復一下封霄。

    待這番念頭落地生根,小貓妖手上的緋衣也重新穿了個規整。歷經下午那番慘無人道的體力勞作,她此時已是飢寒交迫,遂縱身一躍,在半空中化了獸形,四只粉嘟嘟的小貓掌輕盈落地,拐了個彎兒,出門找吃的去了。

    月色皎皎,樹影婆娑。小白貓顛顛兒地前行,才將穿過西殿的游廊,迎面便瞧見一個身形纖瘦的俏麗仙子款款而來。

    她頓足,揚起脖子遙遙觀望了一番,認出這位姿容秀麗儀態端莊的仙子,是平日裡在太極宮裡負責掌燈的仙婢,與晏伽小哥關系不錯,叫做槿繯。

    田安安向來是只和善且懂禮貌的貓,見了熟人自然十分親切地打招呼,揮揮小貓爪道:“槿繯仙子,晚上好啊。”

    凡六界之內,大約沒有少女能抵抗得了毛茸茸小貓咪的迷人風姿。貓妖的獸形小小一只,既軟萌又可愛,在太極宮一干少女心泛濫的仙婢中也十分的受歡迎。身為少女心泛濫團隊中的一員,槿繯自然也很喜歡她。

    看見小白貓後,仙子眼角眉梢立刻浮起濃濃的笑色,彎了彎腰,准備伸手去摸小白貓的腦袋。然而手伸到一半又頓住了,她想起這只小貓“不日後”便是帝君的帝後,身份尊榮不可一世,絕不是他們這種婢女能冒犯的。

    於是槿繯悻悻地收回了手,只是半蹲著身子打量小貓咪,道,“安安君行色匆匆,這是往何處去啊?”

    仙子模樣漂亮,說話的聲調也輕輕柔柔,聽得小白貓十分受用。她大眼閃閃地搖著小尾巴,喵喵道:“帝君好像忘了給我准備晚膳,我去找點吃的。”

    聽她一說,槿繯這才猛地拍了拍腦門兒,想起什麼似的道,“還好你提帝君!否則我都給忘了呢!”說罷頓了頓,續道,“帝君交代說,你生病這幾日錯過了文德館大考,讓你醒了之後直接去書房,將六界史與佛學試題都補做一份。”又頓了頓,略小聲地補充一句:“今晚做完。”

    貓妖聽後微怔,隨後小貓臉一皺,蜷著爪子憤憤然道:“今晚就要做完麼?這太不講道理了,我才剛剛從夢魘中醒將過來,身體還十分虛弱呢!”

    槿繯仙子面露難色,遲疑著道,“帝君說,你午飯的時候吃了一大盤紅燒肉,一大盤清蒸魚,還有一大盤醬肘子,下午還有精力睡午覺,身體想是已恢復強壯,沒什麼大礙了。”

    安安簡直瞠目結舌。

    她實在無法想像,那條被四海八荒的所有人都奉為無上尊神的龍,會因為她多吃了他幾塊肉幾條魚,就狠心對她做出這等慘絕人寰的事。她又想起無數古籍對上古尊神的形容詞,運用最多的便是“慈悲為懷,胸懷天下,悲天憫人”……果然,群眾的眼睛有時候也是被豬油蒙了的。

    小貓妖悲憤交加,垂眼一掃,瞥見廊柱邊兒上將好躺著根小樹枝。她咬咬牙,小貓爪撿起數枝比劃了一下,朝槿繯齜牙咧嘴,凶惡無比地問:“帝君在哪兒?我要去找他理論!”

    槿繯想了想,然後很懇切地道:“安安君,我勸你現在暫時別去找帝君。”

    安安更怒,全身上下的柔軟小白毛都炸開了,攥著小樹枝道:“為什麼!”

    “文德仙君剛才來了,催問你何時交卷一事,說是明早就要給諸學子排名,你的考卷再交不過去,只能直接記成最後一名了。”槿繯仙子是個耿直的仙子,對小白貓深表同情的同時,不忘壓低了嗓音好心提點,“目下,文德仙君正陪著帝君在大慈林裡品茗,你這時候過去……”

    小白貓滿腔的豪情壯志被噎在了喉嚨裡。她在腦海中回想了一番文德夫子的臉,最終小貓爪一顫,十分端莊平靜地將那根小樹枝放回了地上。然後又拿爪子拍了拍槿繯仙子的手背,正色道:“多謝仙子救命之恩。”

    “……不客氣。”

    尋食無果,反而撈回來兩卷大考試題,小貓妖覺得,自己的心有一點累。去往書房的途中,她蔫頭耷腦四肢無力,一段頗短的路程,她後爪踢了兩次前爪,踉蹌摔倒三回,足見絕望之感到了何種田地。

    入得書房抬頭一望,整潔干淨的書案正中,果然擺著兩冊考卷,一冊是六界史,一冊是佛學。小白貓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毫無神采,兩只小爪子顫抖著伸出,將考卷翻開舉高,借著日光細細端詳起來。

    驀地,貓妖半眯了眼,視線從考卷上挪開,轉而望向那龐龐然的幾排巨大書架,數以萬計的六界典籍在上頭整齊陳列,壯觀無以言說。

    “喵……”安安毛茸茸的小尾巴翹高,興奮地搖來搖去——此處是封霄藏書萬卷的書房,她考試時又無人監考,那豈非想怎麼抄就怎麼抄?

    思及此處,貓妖大感振奮,之前那種蕩氣回腸的悲愁,在眨眼之間化作了天邊一縷煙。她旋身化回人形,手一揚,將考卷攤開於桌案之上,隨後猥猥瑣瑣地挪到門口,探出腦袋四下張望一番後,將門重重合了個嚴實。

    坐回案前,垂眸讀題,第一題,不會。安安握著紫毫撓了撓頭,然後咬咬牙,起身在那些書架上翻找起來。

    不多時,一摞足有她四根指頭寬的古籍被小貓妖翻了出來,然後又被她十分莊重地放到了考卷旁。然而,就在小貓妖頂著莫大的負罪感,准備翻開第一頁時,半空中便有一道白光晃眼閃過。

    “……”貓妖愣了神,半晌才道:“劍劍,你怎麼出來了?”

    定光劍虛虛浮於她眼前,清冷劍光綻開幾丈,極是幽寒迫人。冰冷鋒利的劍身脹鼓鼓的,劍尖下彎,指了指那本考卷,又指了指旁邊的六界史冊,然後便十分激動地左右搖晃起來。

    “你讓我不要作弊?”安安蹙眉,托著腮幫子的小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紫毫,嘆道:“別傻了,你是一把劍,不懂我們為貓的心酸。我沒有復習,如果不作弊的話,就算交了考卷也是倒數第一呢。”

    冷肅攝人的神劍好像急得快哭了,左右搖晃得更加厲害。

    誠然,貓與劍的代溝遠比貓與龍之間的還大,定光劍氣急敗壞,小貓妖一臉茫然。

    不多時,安安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估摸著時間無多,便伸手安撫地摸摸神劍的劍柄,“乖,作了弊的貓爺也是好貓爺,不要打擾我哦。”言罷纖長白皙的手指微動,憑空捏出一方小印,將定光劍收了起來。

    隨後翻開書,大大方方地大抄特抄。

    今夜雲靄太重,幽月被重重濃雲擋去了大半張臉,零散的星辰散布在夜空。其時三十六天的大慈林中,天池弱水中倒映出層層疊疊的星雲,岸邊是幾株枝冠茂盛不知幾何的夜羅樹,同凡界的樹木植物不同,它的樹干同樹冠都縈著淡淡白光,深色的枝條連綿入雲,萬千幽白的花團相擁成簇。

    霧色繚繞之中,西天諸佛的法音模糊傳來,依稀音律不甚清晰,卻平添幾分空幽與清寂。

    石桌上的壺煮開了第二盅沸水,一名著素白大袍一排仙風道骨風姿的神君掖袖,將壺裡的水施施然倒入茶杯,裡頭的茶葉上下翻飛,在滾水裡開出花來。

    封霄捏著茶杯左右轉動,須臾,廣袖隨意地一拂,鑒天鏡中緋衣少女的身影便淡褪無痕。梓微收回落在鑒天鏡上的目光,拿茶杯蓋子敲了敲石頭桌,很誠懇地發了一問:“你平日閑著沒事干,就是這樣偷窺那只貓的?”

    封霄將鑒天鏡收了起來,眼也不抬道:“我的貓,我正大光明地看。”

    梓微上神被這個回答哽得半天說不出來,只悻悻喝了口茶,咳嗽了幾聲才續道,“前些時日,你養了只小貓當寵物之事傳遍四海八荒,我那時一笑置之,只以為你是養著玩兒……”末了頓住,目光驚疑不定地掃了封霄一眼,然後有些為難地續道,“實不相瞞,今日,連奇那孩子一回昆侖山,便將自己關在房中,哭了半大半個時辰。”

    封霄端著茶杯沒有言聲,半分聲色不動。

    “老實說……這回我上天,與你敘舊的目的居於大多,並不全然是來為我徒弟討回公道,興師問罪的。”梓微神君打掃了一下喉嚨,又有些尷尬地說:“不過,你堂堂一個尊神,是長輩,竟然與我三萬歲的小徒弟搶老婆,是不是太欺負小輩了?”

    封霄黑眸微抬,十分平靜地看向梓微,不緊不慢地重復,“欺負小輩?”邊說邊放下茶杯,淡道:“你確定不是你那小徒弟,想挖我的牆角?”

    “……”

    待得小貓妖完成兩張考卷時,月已上中天。她有點不高興,覺得若沒有定光劍此前的多番阻撓,她起碼能提前半個時辰交卷。

    一連在椅子上坐了許久,安安有點累,起身松動松動了一番筋骨後,她定定神,攥著小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隨後便拎起兩張考卷,直奔大慈林找封霄和文德仙君去了。

    三十六天鎮壓著鎖妖塔,乃天界命脈所在,是以太極宮周遭布設有諸多虛無幻境。上回私放黑蛇精時,小貓妖吃過這檔虧,於是便格外的小心謹慎。畢竟客官來說,她的修為比起初來九重天時雖已大有精進,但若想從虛無幻境中全身而退,仍是絕無可能的。

    靠近大慈林,耳畔便依稀有仙音裊裊,她沿著波光粼粼的天池弱水一路徐行,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見了坐於水澤之畔,端著一樽白玉茶杯的尊神。

    田安安有些晃神。

    皎月清輝,疏風流水,此般情景著實是美得驚心動魄。她來九重天數日,鮮少見得三十六天有這般虛晃飄渺的美景,而最美的則是那個穿玄色華服的。

    當然,這須排除她與他有仇這樁事之外。

    文德仙君不在,尊神對面坐著的,是一名白衣神君,模樣長得挺好,就是看她的眼神,有點……詭異的同情悲憫。

    貓妖詫異地眨了眨眼,也不及深思,只清清嗓子,邁著端莊嫻靜的步伐朝著兩位上神走了過去,甚懂禮數地拜了拜,道:“小妖田安安,見過帝君,神君。”說完一咬牙一橫心,硬著頭皮,畢恭畢敬地拿雙手將考卷向封霄呈了過去。

    封霄神色淡淡的,低眸看了眼她手上的考卷,點點頭,很自然地問道:“抄完了?”

    “……”小貓妖手一抖,端莊嫻靜地將考卷掉在了地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9:09 AM

    ☆、第四十章

    “抄完了?”

    “……”貓妖手一抖,手中的兩冊卷軸便一種十分端莊嫻靜的姿態落到了地上。大慈林遍地栽種銀翠丹,重物一壓,引得仙草不堪重負地折腰,凝露入土,立即融了進去,升起一絲淡淡的薄霧。

    卷軸骨碌碌滾了一圈兒,將好停在封霄纖塵不染的雲靴旁。

    田安安有點蒙。

    她過去時常覺得,作為一只兩百歲不到的貓妖,同一只不知幾十萬歲的壞心眼尊神打交道,這的的確確是一樁磨礪貓心性的事。是以,在這條注定被封霄從頭坑到尾的道路上,她總能以“天將降大任於斯貓”的理論來安慰自己,以便讓跌倒的自己盡快爬起來。然而,小貓妖敢摸著心口指天發誓,她誠然是不知道,如“作弊被發現”這種無比尷尬而丟臉的事,竟也在這諸多磨礪當中。

    是時,流雲成團包裹星月,往常那輪碩大而圓的月亮被依稀遮擋,淺淺月色流淌,倒平添幾分美人如隔雲端的旖旎。帝君端坐於仙霧繚繞梵音冥冥之中,白玉茶杯在他的指掌間慢條斯理地轉動,那五根手指竟比白玉還漂亮。

    小貓妖遲遲回過神,一張清雪般白皙的面容登時黑了黑,又白了白,又化為兩朵十分引人遐想的艷麗紅暈,最終又歸於一片淡然。

    此般情形,委實尷尬。若是放在幾十日前,她勢必已誠惶誠恐地伏地跪拜,振臂高呼,求封霄大神不計小貓過,饒恕自己“考試抄書”之罪了。然而,此時距離小貓妖初來九重天的時日,說長雖不長,但扳指一算也已將近三月。與尊神相處的時日一多……呃,准確的說,是被尊神戲弄的時日一多,再傻的貓,也是會大有長進的。

    是以,帝君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地,貓妖雖已驚呆,卻還是十分穩重地沒有應聲。她在認真地思考。

    今日答題時,她十分的確定以及肯定,書房中除了自己之外再無二人。而且照著槿繯的說法,這只上神入暮時分便離宮來了大慈林,是絕無可能現場抓包她作弊的。

    那麼……安安半眯了眼。常言道,兵不厭詐,這只尊神有此一問,會不會只是想詐她一詐呢?如果真的只是詐她一詐,她再立刻做出副驚恐求原諒的鄉下貓姿態,豈不是成了不打自招?

    事實證明,田安安這一段時日的進步的確很大。盡管心路歷程已翻江倒海地翻了幾大篇,她面上仍舊十分的淡定,十分的莊重。

    一面忖度,一面彎腰揖手,她又朝封霄行了個禮,嘴角弧度上揚,嗓音出口也很四平八穩:“帝君說笑了。”

    封霄看她一眼,慢悠悠喝了口茶,長眉微挑,淡道:“我像與你說笑的樣子?”

    “……”安安嘴角一抽,好歹還是穩住了,揖手又是個從從容容的笑,邊笑邊略微抬眸,精致嬌艷的眉眼間勾起一絲疑惑的神色來,問道:“帝君方才,難道不是一直在這方慈林中品茗?”

    對面的梓微上神彎下腰,順手將卷軸拾起,撣了撣灰,放到了石頭桌上。聽貓妖這番問句後,他眉眼間的驚詫之色一閃而過,邊喝茶便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簾,看向那名一身緋衣,容顏艷色無雙的妖族少女。

    尊神黑眸微抬,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淡淡頷首,“沒錯。”

    小貓妖頓了下,聞言,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濃,“那……帝君莫非是派有監考官,全程監督小妖答卷?”這回倒是沒等封霄答話,她便兀自笑了起來,笑得很大度,很自信,又道,“想來也是沒有的。帝君既未監考,又未指派監考官,無憑無據開小妖作弊的玩笑,可能不是太好。”

    封霄眯了眯眼。她雖仍是一如既往副恭敬謙卑,但容色一片鎮定自如,眉眼含笑,話裡藏針,同往時那副畏首畏尾的唯諾姿態,十分的不同。他看慣了這只小貓對他的膽怯狀貌,此時有所差異,倒更覺有趣,遂接了她的話頭,不鹹也不淡地道:“你就這麼肯定,我無憑無據?”

    小貓妖額角青筋抽動,在心頭徒手撕爛幾只大耗子,暗道一聲:“喵了個巴子,還真有證據!”面上卻一絲不顯。

    腦瓜子飛快地轉了轉,她唇角笑意如初,只是言語間透出點兒不解的意味:“我曾聽聞,帝君執掌六界戰事數十萬年,手上法器不勝舉數,其中,似乎確有幾樣,能觀世音,察六界萬世諸事。帝君說有憑據,莫非是以鑒天鏡……”她糾結了一下用詞,聲音稍微小了幾分:“窺伺了小妖?”

    “……”梓微神君被喉嚨裡的茶水嗆了一下,別過頭干咳。咳了兩聲後,又覺得如此嚴肅的鬥嘴皮子場景,他咳得大聲了太煞風景,因半蜷了手掌掩住嘴,竭力克制。

    須臾,又見那只年幼的小貓妖換上一副清正眸色,極是肅穆莊嚴地說:“當然了,小妖也不過隨口一說。畢竟,小妖深信,如帝君這般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尊神,定是做不出‘窺伺’這類猥瑣之事的,是以那證據一說,想也當不得真。”

    一席話洋洋灑灑落地,清風月色下,這個大慈林驟然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不多時,對面驀地傳出一聲脆響,卻是梓微神君扣起茶碗蓋子,雙目中滿溢對年幼小貓妖的贊許之色,在心中撫掌而嘆——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他與封霄相識數萬年,記憶中只有封霄讓別人吃癟的份兒,絕不曾被任何神仙妖魔這樣明晃晃,紅果果地諷刺過。斯貓斯言斯舉,著實是機智與勇氣並存,大快人心哉!

    初次見面,因著這一番對封霄明裡暗裡的諷刺,貓妖在梓微上神心中的嬌小形像,驟然間變得虎背熊腰光輝偉大。只是梓微不知道,此時那只光輝偉大的貓,已經緊張得爪心冒汗,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今日這番具有裡程碑意義的諷刺言論,田安安將之定義為,報復壞心眼兒惡龍的第一步。辭藻簡潔,聲情並茂,語氣拿捏得當,且完美地反將了一軍——封霄若承認自己用鑒天鏡看她考試,便是坐實了“窺伺貓”的猥瑣行徑,毋庸置疑,與之“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尊神形像不符。若不承認,便也無法揪著她作弊之事為難她。

    身為一只貓,安安認為,在經歷了數次被龍坑成狗的慘痛事件之後,她已將封霄的厚顏無恥之術學到手了一二。是以,這回與封霄鬥的這場嘴皮,她還是很有自信,她覺得,這條龍但凡尚存一絲羞恥心,便當見好就收,知難而退。

    然而,片刻之後,尊神輕描淡寫的一席話,瞬間令小貓妖頓悟到了一個傳世真理——在“封霄的臉皮有多厚”一事上,她到底還是低估了他。

    他容色清冷,瞧她的目光甚至還有點好奇,道:“你剛才說我用鑒天鏡窺……窺什麼?”

    安安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謹慎地答道:“……窺伺。”

    “伺,其意居心不良。”封霄沉吟一陣後點了點頭,表示贊許,語氣平淡道:“這個詞不錯。”言罷側目看了一眼對面的梓微神君,修長如玉的指尖敲了敲茶杯,發出幾聲輕靈的“叮”,“比你說的那個‘偷窺’,准確得多。”

    “……”梓微額角滑下兩顆豆大的冷汗,干笑著端起茶杯喝茶,掩飾什麼般呵呵呵三聲。

    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小貓妖,隨手祭出鑒天鏡,在小貓妖瞠目結舌的注視下,隨手擺到她眼前,淡道:“我對光明正大磊磊落落的興趣不大。證據在這兒,你作弊是我親自‘窺伺’所見,你說吧,怎麼處置,我聽聽你的意見。”

    “……”你贏了。

    面對鐵證如山,小貓妖呆呆地立在原地,沉默良久後,她耷拉著腦袋“喵”了一聲,沒有說話。是時,邊兒上目睹全程的梓微神君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放下茶杯清清嗓子,打了個圓場朝封霄道:“帝君,這只貓年紀小不懂事,訓誡幾句也足夠了。”

    封霄瞥了她一眼,隨之伸手拿起桌上的兩冊卷軸,原封不動地給田安安退了回去。

    安安欲哭無淚地雙手接過,又聞帝君不緊不慢地道,“你作弊,還和我頂嘴,晚飯就不必吃了。”

    “……”她聽後松一口氣,心想幸好沒有又讓她抄幾十遍華嚴經。不吃晚飯這種懲罰,雖然也很過分,但對於這只尊神來說,已經算是很有良知了……吧。便乖乖點頭,“是。”說完化回獸形,叼起卷軸打道回府。

    然而,小白貓跑遠幾步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遂頓住步子將卷軸扔到了地上,膽戰心驚地開口,遲疑道:“那帝君,這兩份考卷……我可以交給夫子了麼?”

    封霄低頭看了眼那只毛茸茸的小東西,沉吟了會兒薄唇微啟,道:“六界史的最後一題,給我翻書把答案改了,然後才准交過去。”

    最後一題?

    她困頓地蹙眉,拿小貓爪撓了撓腦袋,想起寫最後一題時她懶得翻書,遂憑著感覺填了個答案。思索一陣後,小貓妖點點小貓腦袋,然後便重新叼起卷軸,撒開蹄子顛顛兒地跑走了。

    毛茸茸的小白貓小小一只,卻十分靈活,很快便遠去了。梓微探首張望幾眼,隨後轉過頭,只見封霄仍在遙望她遠去的背影,目光比與他對那場兩百年的棋局時更專注幾分。

    上神有點不解,敲著桌子道:“那卷軸反正最後也是交到文德那小子手上,你何必與她這麼較真?”

    封霄視線徐徐收回,垂眸淡道,“作弊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梓微詫異地瞠目,“……我從不知道,從你口中竟然能聽見正人君子四個字。”

    尊神慢條斯理地將茶具一一收好,隨意道,“這是我和她的情趣。你有意見?”

    “……”梓微上神被嗆住,差點兒一口茶水噴出來,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悻悻然道:“沒有,當然沒有。”說著頓住,換上副有些感嘆的語氣,道,“不過,小貓妖這副嘴皮子,換個知恥些的必然輸得體無完膚。看你贏得有一分驚險,難得,也多虧你夠無恥。”

    封霄側目,看了仙風道骨一本正經的梓微一眼。

    梓微扯起嘴角,“開個玩笑而已。不過……”他挑眉,“你讓她改的那道題,是個什麼?”

    “龍者,上古神族,六界之尊。龍吐涎沫,可制香,其味類何?”

    “你的口水?可制龍涎香?”梓微皺眉,暗道文德這廝出的都是些什麼題。又道:“這題倒不難,她作何解?”

    帝君沉默良久,然後才答道:“……甜甜的。”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9:12 AM

    ☆、第四十一章

    回到太極宮時夜色已深,小貓妖垮著臉,將被尊神退回來的卷軸重新叼回了書房,就著月色挑燈夜改。改完最後一題後不甚放心,又仔仔細細地兩份卷軸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最終撂下紫毫,戰戰兢兢地將卷軸交去了文德館。

    其實,田安安在應朝山時跟著花椰菜精念書,考試的經驗頗豐,是以,她在作弊這樁事上,自然也很幾分心得同建樹。既是考卷,自然不可能每一題都抄填書上的標准答案,難題錯個三四成,是為學藝不精,簡單題錯個一兩成,是為粗心大意。總而言之,准則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定要營造出,考卷是她獨立完成的假像。

    當晚,兩份卷軸姍姍來遲地交到了文德仙君桌上。

    老夫子是個盡職負責的神仙,連夜將貓妖交過來的試卷細細批閱了一番,果然未起疑心。次日大考發榜,小貓妖同水神少君在神仙堆裡頭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才占據到一個觀榜的絕佳位置。

    田安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榜單,視線從榜尾的位置開始往前掃,登時喜滋滋地長舒一口氣,笑盈盈道:“我考得還不錯嘛!竟不是倒數第一!”

    瓊瑩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悲色,嘆道,“我沒有考好。竟不是第一。”

    田安安:“……”

    凡界的腊月初,九重天上照舊一派春色瑰景。因著尊神金口玉言的一席話,太極宮上下果真開始籌備起了帝君同小貓妖的婚事。

    封霄是龍族的尊神,論年齡論資歷,論身份論地位,在六界之內都是尊崇至極莫可匹敵。負責籌備婚事的四位元君一致認為,帝君這數十萬年來,一直都是諸神敬仰愛戴的畢生楷模,那麼帝君他老人家的這場婚,也必須辦出風格,辦出水平,辦出六界老大娶老婆的樣子。

    於是乎,元君們湊在一塊兒商量了一下,做出了個決定:帝君的這場大婚,一切都按十三萬年前天帝迎娶天後的最高規格來。

    彼時,九重瑤池中的尊神正意態閑閑地舉著枚黑子,思考怎麼讓拿白子的天帝輸得慘痛而不失面子。不多時,棋子落定,封霄垂著眸子隨口道:“十三萬年前,天帝與天後大婚時,遵了哪些婚俗?”

    瀕臨慘敗邊緣的天帝眉頭緊蹙,聞言也沒怎麼深思,應道,“都是天族的正常禮數,十分繁復。旁的記不大清了,只依稀記得,九重天上和天後老家蓬萊島,都辦了八十一日的流水宴,熱鬧非凡。”

    一向最好清淨的尊神靜默了會兒,隨後略微點頭,黑子落下,將天帝那廂的白子殺了個片甲不留,“承讓。”

    天帝額角落下顆冷汗,廣袖拂過棋盤重開一局,忽然想起了什麼般,看向封霄,“封霄君忽然問起天界的婚俗……”說著皺眉,“莫非,這幾日九重天上的傳聞,是真的?”

    封霄抬了抬眼,“什麼傳聞?”

    “就是……”天帝雙眸中原本熠熠閃耀,說到了一半忽然頓住,想起自己貴為六界之主,誠然是不能對任何八卦表現出興趣的。因清了清嗓子收斂容色,十分威嚴而沉穩地道:“就是傳聞,封霄君要與那只凡界來的貓妖,成婚一事。”

    封霄嗯了一聲,語氣不鹹不淡,“日子還沒定。”

    天帝面上露出一絲難掩的訝色,瞬間便無甚心思下棋了。這位尊神生於洪荒中期的戰亂年代,若撇除身份地位,只按年歲論,就連他也要尊稱帝君一聲兄長。天帝覺得十分驚奇,這幾十萬年來,封霄帝君喜歡花喜歡草喜歡劍的傳聞倒是不少,喜歡一只貓,且還要娶一只貓當帝後……坦白說,他一時間有點無法接受。

    天帝謹慎地落下一子,又道,“坊間說,帝君不喜女色,我與你相識二十萬年,倒也從未見你身邊有過什麼女仙女妖。這回,封霄君要娶那只小貓妖當帝後……”天帝回憶了一番那貓妖的長相,忽然道,“說來,那只貓妖的容貌,似乎與珈羅女君,有幾分相似?”

    封霄的面色沒有一絲波瀾,淡道,“珈羅女君已灰飛煙滅十萬年,天帝怎麼忽然提起她。”

    天帝卻像是有些感嘆,悵然道,“十萬年前,魔界天劫將至,女君縱容諸魔肆虐凡界,以萬千生靈滋養魔元。帝君斬她於昆吾劍下,也是順應天道。不過……”天帝從棋缽裡重新捻起一枚黑子,嗓音沉下幾分,“珈羅的原身本就是天地靈氣,只要一縷殘魂存於世上,她便能伺機復生。此魔心術不正,屆時必是蒼生劫數,危及六界生滅。”

    說著,天帝頓了頓,見封霄垂著眸子面色凝重,似乎在認真思考,便兀自續道,“前些時日,魔君蒼刑已於彌生池中醒來。若是被他尋得珈羅女君的殘魂,事情恐怕將難以收場。封霄君定要時時留意蒼刑的動向,提防一二。”

    撇開風流花心這一習性不提,天帝身為六界之主,倒的的確確是一個心系蒼生的好神仙。十分的居安思危,就連下個棋也能輕而易舉地聯想到眾生命數這種嚴肅話題。他一言一語說得十分懇切,對面與他對弈的尊神眉宇間也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天帝蹙眉思索了一下,估摸著自己下棋的時候提女君珈羅,貌似的確有些掃興,便笑了下,說:“罷了,封霄君也無需太過焦慮,咱們還是接著下棋吧。”

    封霄那廂這才黑眸微抬,想起什麼般看向天帝,語氣帶著點兒疑惑:“不好意思,一不注意,走了會兒神。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天帝沉默了良久,道:“……沒什麼,下棋吧。”

    這天夜裡,小白貓抱著個小盆兒,嘿咻嘿咻地吃著盆裡裝的蓮子羹。忽然聞得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容漸近,她愣了愣,毛茸茸的小貓臉從盆兒裡抬起,聽出這是封霄從九重瑤池回來了。

    她忽然有些感嘆。

    她想,這世上的神魔,果然都是道行越高深,心理承受能力越強大的。譬如說魔族的蒼刑,又譬如說九重天上的天帝。前者是在打架一事上被封霄越挫越勇,後者是在對弈一事上被封霄越挫越勇。她覺得,此種品性實在難能可貴,實在是她學習的榜樣。

    小貓妖腦子裡胡七八糟地思索著,埋下頭,正准備繼續吃盆兒裡的蓮子羹,腳步聲便近在咫尺了。她舔舔小貓嘴抬起頭,看見一襲玄衣長發如墨的尊神從星月菩提樹後頭繞了過來,周身紫氣繚繞,銀勾在眉,星辰在眼,神色淡漠清定,甚至連周遭的景致都被他渲染得飄渺似畫。

    安安看得怔怔入迷,小脖子仰得高高的,看見玉樹臨風的尊神施施然從自己面前走過,走過幾步後又頓住,雲靴又施施然折返回來,最終施施然停在了她面前。

    封霄低眸,看向腳邊那毛茸茸的小小一只,那雙大眼睛正十分專注而又神往地看著自己,兩只小貓爪圈攏,懷裡抱著一個盆兒。

    他打量那個盆兒一眼,淡道:“晚膳?”

    “……”小白貓還沉浸在無邊美色中沒回過神,只愣愣點頭。

    “誰做的?”封霄端詳半晌,又問。

    帝君為神數十萬年,向來極其注重生活品質。他眸中浮起一絲詫異,誠然不大能相信,自己宮中那幾位百裡挑一的仙廚,會做出這種一看就極其難吃的東西。

    一聽這話,小白貓飛遠的神思瞬間回魂,抱著小盆兒支支吾吾道,“……今天突然想吃蓮子羹,又不好意思麻煩別人,所以我就自己去廚房做了一份。”說完,小貓妖烏黑的大眼睛變得亮亮的,有些膽怯,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向帝君,小聲道:“帝君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想嘗嘗麼?”

    說著,還將懷裡的小盆兒鄭重地放在了地上,軟軟的小貓爪伸出一只,將那個盆兒朝封霄的方向推了推。

    好像很有興趣的帝君片刻沒有言語,想她們貓的思維果然是十分的與眾不同。

    安安的心跳不自覺地有些快,七上八下,忐忐忑忑。

    關於尊神經常做魚給她吃的這件事,小貓妖其實一直都十分感動。作為一只知恩圖報,且很喜歡封霄的喵,安安覺得,在適時的時候讓他嘗嘗自己的手藝,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她也一直在尋求著這樣一個時機。

    只不過,時機這東西,果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譬如這次,它來得實在確有些突然。

    如果早知道封霄對她做的食物這麼感興趣,她是不會做蓮子羹的。就算做了蓮子羹,她也不會隨便拿一個盆兒來裝,唔,起碼也得是他平日慣用的那種白瓷小碗吧?精巧漂亮,再放個好看的白玉小勺子什麼的,就是和他的手指十分相稱的那種……

    小白貓緊張兮兮的,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尊神則立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不多時,安安見他一直沒有俯身來拿盆兒的打算,便伸出小貓掌,將盆兒又往他推近三分,提醒道:“喵?”

    “……”封霄靜默片刻,將目光從她寫滿期待的小貓臉上收了回來,然後彎腰,將那個小盆兒撿了起來,又順手將小白貓拎著後頸抱進懷裡,返身進了寢殿。

    清風明月,暮色如霜,帝君黑眸垂低,沉默地吃著小盆兒的蓮子羹。一旁,小貓妖軟軟地趴在書案上,兩只小貓掌托著腮,眼角眉梢間,流淌著一種難言的欣慰之色。她過去從不知道,原來看喜歡的人吃蓮子羹也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雖然,她喜歡的人,臉上的表情略有那麼幾分難以形容。

    “好吃麼?”她很認真且羞澀地問。

    帝君無言良久,“……嗯。”

    “那我以後經常做給你吃好不好?”她又很認真且羞澀地問。

    帝君這次無言的時間更久了。

    不知幾何,封霄放下了碗……呃,盆,將那只認真而羞澀的貓抱進懷裡,將她化回人形,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小巧柔軟的耳垂,表情紋絲不變,語氣也十分的沉肅:“妖在世上的追求有許多種,關於廚藝,我覺得你可以不那麼執著。”

    安安一張小臉紅紅的,趴在帝君懷裡聽他教誨,聽完之後覺得有點不對勁,遂抬起頭,皺眉道:“可是……我是個女孩子,總不能天天坐享其成啊。說來,這些時日一直讓你做飯給我吃,不瞞你說,我心中十分的過意不去。”

    帝君隨意道,“給你做飯是我的興趣,不用過意不去。”

    他是極稀松平常的口吻,卻聽得小貓妖耳根子都滾燙起來。她瞪大眼,在心中將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翻來覆去嚼了幾遍,覺得這其中別有一番深意,正想問一句“帝君,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喜歡上了我”,卻因舌頭打結,磕巴著吃掉了一個字,脫口變成:“帝君,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喜歡上我?”

    這話落地,問得尊神都略怔了下。未幾,他揚了揚眉,欺身朝她貼近幾分,泰然自若道:“你忽然這麼問,我一時也答不上來。不如我們現在試一試。”

    田安安已經恨不得將舌頭咬掉了。

    雖然作為一只貓,她對於嬌羞的情緒掌握得並不是那麼熟練,但此情此景,著實是尷尬得讓人想自掛東南枝。她羞得全身上下都快冒煙了,情急之下飛快地從他懷裡跳了出去,抱著那個小盆兒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口裡道:“瓊瑩約我今晚賞月,再見!”

    剛走出小半步,不緊不慢的嗓音就從背後傳來了,“照著天界婚俗,我得去應朝山迎你的親。”說著頓了下,口吻略帶幾分惋惜,“我原打算借此機會,將那蛇精放出來……”

    不待封霄說完,小貓妖便顛顛兒地抱著盆兒又跑了回去,紅著小臉,十分熱情地抱住他的脖子,誠懇地說:“我想過了,月可以改日再賞。我們還是繼續試一試吧,你想怎麼試?”

    最後的最後,貓妖被某神正著反著坐著躺著都試了幾遭,試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

    次日清晨,田安安起床的時候腰酸背痛,覺得全身上下都被拆了一遍。好在今次的犧牲值得贊頌,因為尊神他老人家,終於信守承諾了一回,將被關在紫凊葫蘆裡數日的黑蛇精給放了出來。

    是日凡界正是一派雪霽天晴的光景,三十六天亦晴光大好。貓妖跟隨珞玟元君到了紫凊葫蘆的結界旁,只見神女纖長的五指捏起一個法印,憑空一劃,透明的巨大結界便消失無蹤,葫蘆塞子揭開,一抹黑霧飛竄而出。

    重獲自由身的應常羲活動著筋骨,田安安十分耐心且友好地端詳他,感慨這條蛇不愧是他們應朝山偶像包袱最重的蛇,如此這般被囚數日,不僅俊俏臉蛋保養得當,連風騷的發型都紋絲不亂,著實難得。

    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黑蛇精看了身旁的小貓妖一眼,又看向白衣神女,語氣有些冷嘲熱諷:“怎麼,帝君他老人家現在也興日行一善?”

    珞玟元君冷嗤,寒聲道,“帝君豈容你這妖物冒犯?若不是看在未來帝後的份兒上,我立刻砍了你祭劍。”

    應常羲怔了怔,片刻後目瞪口呆,盯著小貓妖道:“好你個田安安,竟然真的把那條龍給拿下了……”言罷大手一揚,重重拍了拍貓妖弱不禁風的小肩膀,由衷稱贊:“真給你們貓長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9:18 AM

    ☆、第四十二章

    這世間的愛情分很多種,一見鐘情型,日久生情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型。而友情亦分很多種,譬如說,兩百歲不到的小貓妖,一直將她和五千歲黑蛇精之間的友情,定義為一段十分堅固的忘年之交。

    彼時,貓妖的忘年之交正蹲在太極宮的丹房門口,一面聽田安安交代她與封霄帝君突飛猛進的發展進程,一面和晏伽小哥一道剝花生,聽至最後,應常羲忍不住嘖嘖嘆了一嘆。他過去認為,田安安她身為一只貓,能睡了四海八荒最尊貴無比的龍,這只是一種偶然,運氣的成分居多,畢竟封霄帝君長了那麼一張臉,小貓妖心智不堅把持不住,也算人之常情。

    然而,小貓妖在睡完那條龍之後,還能將那條龍打包娶回她的貓咪洞……這就不單單是運氣同偶然能解釋得通的了。這是一種本事,一種很超凡,很卓然,很脫俗的本事。黑蛇精打心眼兒裡覺得,從他們應朝山走出來的這只小野貓,真的是很有出息。

    常羲君同安安交情頗深,聽聞她即將與尊神大婚之事後,心中驚嘆之余也深感欣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因帶著些不解和困惑地道:“說來……我勉強算你半個兄長,若你和那條龍成了婚,那封霄帝君今後,豈不是要喊我一聲大哥?”

    田安安那頭正在吃小魚干,聞言一哽,還沒來得及嚼的小魚干就那麼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嚨裡。

    她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兩只纖細柔軟的小胳膊在半空中揮舞,舞得很絕望,也很憤怒,邊兒上的應常羲翻了貓妖一記白眼,骨節分明的大掌探過去,用力拍了拍她的背,終於將那差點把貓嗆死的小魚干給拍了出來。

    “……”死裡逃生一遭的小貓妖坐在門檻上以手扶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大哥?”

    應常羲很自然地點頭,“是啊。”說著又往嘴裡扔了幾顆又大又圓的花生,舉目望向遙遙雲海,小風一吹,俊俏細致的眉宇間霎時添上幾絲春花秋月何時了的憂愁之態。他語帶悵然道:“仔細那麼一想,我已不做大哥好多年。”邊說邊又悵然地攤開手,悵然地伸到了晏伽面前。

    小胖子晏伽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不甚情願地將剩下的花生從兜裡掏了出來,遞給黑蛇精,糾結兮兮地小聲道:“只有這麼多了……”末了似乎很想不通,遂又憤憤然地補充一句,“上回你們敲暈我的事還沒了結呢,居然還好意思吃我的魚干和花生,妖就是妖,簡直恬不知恥!”

    黑蛇精見這小仙童傷心得有些可憐,動了分惻隱之心,於是便很善心地將花生還回去一顆,道:“上回的事是個誤會嘛。你放心,我應常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欠你的花生且記下一筆,待回得應朝山,必一籮筐一籮筐地還給你。”

    晏伽癟嘴,誠然一副很不相信的模樣。

    回完小仙童後,應常羲又掉轉視線看向身旁的小貓妖,繼續方才未盡的那番悵然之言,道:“你也知道,在咱們應朝山,白虎是山大王,我是二大王。我合計了半天,既然是你娶封霄,那他便是入贅。常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貓當然也得隨貓。”

    “咳咳咳……”田安安喉嚨一癢,再次被小魚干給嗆住了。

    黑蛇精皺緊了眉頭看她,一面替她拍背順氣一面道:“我看你和這些魚干兒可能八字不合……要不還是別吃了吧?”

    小貓妖緩過氣,聽不下去了,一把將黑蛇精的爪子拂開,攥著小拳頭惡狠狠地警告:“我告訴你,封霄雖是入贅,但嫁給了我就是我的人,成婚之後若是跟我回了應朝山,你和白虎務必以禮相待,休想看他是新來的就欺負他!否則我就翻臉,喵!”

    從根本上來說,安安是一只十分護短的喵。在她的心目中,那只尊神雖然脾氣壞心眼兒也壞,但她卻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他。將來他入贅到她們應朝山,人生地不熟,她身為當地貓,自然要好好地保護他,罩著他。而保護封霄的第一步,就是把應常羲妄圖“當封霄大哥”的離奇念頭,扼殺在搖籃中。

    小貓妖一番狠話放得擲地有聲,黑蛇精也結結實實地驚了一驚,半晌才道:“可是……安安君,過去我還在那葫蘆裡頭時,你不是常常來跟我抱怨麼?說那只上神天天變著法兒地欺負你,還說貓咪報仇十年不晚,你遲早要凶狠地報復回去麼?”

    田安安照舊回得理直氣壯義正言辭:“是啊,他是很壞,但是只能他欺負別人,絕對不能有任何人欺負他!哪怕只是想一想也不行呢!”

    應常羲被噎了一下,無言須臾,隨後習慣性地飛起一巴掌就朝小貓妖的腦袋呼了過去,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頗氣憤道:“看來這天界數日,你和一干變態的神仙待久了,果真長進不小,為貓愈發地有原則了!”

    安安吃痛,白皙的臉蛋皺巴成了個小包子,揉著後腦勺氣呼呼道:“好痛!又打我!”

    黑蛇精冷哼了一聲還待開口,一粒火星子卻不知從什麼地方攢射了出來,來勢極其凌厲,直攻他面門。應常羲眸光一凜,修長五指撐著白玉台階翻身而起,幾個利落招式險險閃避。

    火星子便擦著他的手背飛了過去,灼傷之處火燒一般,疼得鑽心入骨。

    邊兒上的小貓妖驚詫地瞪大眼,連忙上前察看應常羲傷勢,只見那白瓷般的手背上烙下了一大塊灼傷,血肉模糊一片,頗有幾分觸目驚心。

    安安額角滑下一滴冷汗。

    她知這只風騷的蛇精一向愛美,皮膚保養得比凡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好,今次這火星像是三昧真火,就算來日痊愈了也會留疤。留疤……這對於一只愛美至極的蛇來說,真的是很殘忍。

    果然,應常羲勃然大怒,捋了袖子左顧右盼,氣急敗壞道:“哪個!是哪個偷襲你大爺!給你大爺滾出來!”

    話音剛落,一道嗓音便從摩可曼珠沙華延綿成的花海那方傳了過來,低低沉沉,漫不經心:“烤魚,不慎手抖,抱歉。”

    小貓妖眸光微閃,循著人聲傳來的方向抬眼望去,卻見花海旁的婆羅雙樹邊兒上,不知何時擺了一方矮榻,上頭坐著抹玄色人影,身姿頎長,意態閑閑。近旁的枝葉在日照下透出淡淡金光,萬千浮塵若隱若現,愈發襯得那人清冷俊美,眉眼如畫。

    安安抽了抽嘴角,視線下移,看見那人面前果然架著一個小爐,爐上一口鍋,鍋裡一條肥美的小魚,被爐子裡的火烤得滋滋作響,油光水滑,賣相十分可觀。

    普天之下,烤個魚都拿三昧真火,且還烤得這般玉樹臨風聖潔優雅的……除了封霄帝君外,不做第二人想。

    應常羲精細的臉皮子一陣抽搐。他給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只威風凜凜的大妖,而一只威風凜凜的大妖,當然都必須是極有風度和涵養的。

    是以,此情此景,面對著那位睜著眼說瞎話,還說得這麼從容淡定的六界尊神,他靜默了良久,最終別過頭,很屈服……呃不是,很大度很有涵養地道:“沒關系。帝君你烤,慢慢烤。”

    不多時,吃了啞巴虧的黑蛇精臉色鐵青,朝田安安扔下一句“我去四處參觀參觀”後便拂袖而去了,臨走之前,還順手拎走了那位盯著烤魚流口水的小胖子仙童。

    晏伽原本很不情願,掙扎著道:“你參觀就參觀,拉著我干什麼!帝君烤的魚一聞就很好吃!”

    黑蛇精則是一嗤,回了一句:“說得好像是烤給你吃的一樣。”言罷不由分說地將小胖子拎走了。

    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吵吵鬧鬧地遠去了,田安安將目光從兩道背影身上收回來,回過頭,將好對上封霄十分平靜而清正的黑眸。

    他矮身坐於榻上,靜靜地看著她,視線透出些幾分莫名的專注同深沉。開初的時候她還能勉強穩住心神任他打量,可被打量得久了,她兩頰便浮起兩抹淺淺的紅。

    她往時大多時候以獸形示人,覺得十分方便。但最近考慮到即將於封霄成婚,她便開始盡量保持人形。她想,他這麼專注地看著她,或許是因為……幾日不見她的獸形,十分想念?

    小貓妖暗自琢磨著,正欲旋身化回獸形,卻又聽見極低沉清冷的一句話,“小貓,你過來。”

    安安身形僵住,眨了眨眼,挪著步子朝他走過去,又聽見他淡道,“坐。”她復十分端莊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封霄的神色已淡漠如常,修長漂亮的手指捏著一個小勺,往烤的魚上撒了些鹽。小貓妖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很難想像這只早年血洗四海八荒,余威至今振於殊俗的戰神,烤起魚來會這麼得心應手。

    而偏偏他長得這樣一張臉,就連烤個魚,撒把鹽,都能如此賞心悅目。

    貓妖這頭空想著,又聞帝君隨口道:“你喜歡焦一點,還是嫩一點?”

    田安安怔了下,隨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喜歡吃什麼樣的烤魚,心中頓時湧起絲絲的甜蜜。她嘴角往上翹起,托著腮靜靜端詳他,道:“都可以。”說完頓了頓,盯著他,很認真很認真地續道:“帝君,入贅到應朝山,你會不會害怕啊?”

    封霄怔了一下,側目,“你說什麼?”

    又見她忽然十分鄭重地伸出兩只纖細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語氣十分嚴肅地說:“我懂的。每個人到了新環境裡都會緊張害怕,就像我剛剛來九重天一樣……”邊說邊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一副端莊肅穆的表情,道:“放輕松點。應朝山是我的地盤兒,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她這副嚴肅的表情配上這種詞句,其實很有幾分可笑。封霄看了眼她的手,掌心玲瓏,十根手指也纖細柔弱,兩只並攏,想要握住他的左手都有幾分吃力。又看了眼她的臉,白皙微紅,神色專注,沒有半分往日的戲謔。

    小貓妖不知道,自帝君降世,迄今數十萬年,這種豪情萬丈,保他不受任何人欺負的言論,是帝君頭一次聽見。不過,帝君覺得這番言論雖然滑天下之大稽,但是很有趣。

    他挑眉,神色自如道,“謝謝你。看來,你對我們的今後已經有了一番長遠打算了。不如說來聽聽。”

    對今後的長遠打算?貓妖呆了呆,隨後才道,“打算是有一些,長不長遠就不知道了。照我的想法,咱們今後就住在應朝山。啊,不過,我也可以隨時陪你回娘家的。”

    “應朝山?”封霄將小貓妖抱進懷裡,低頭親了親她紅艷艷的唇,一本正經地與她討論道:“你的洞府?”

    “嗯。”她紅著臉,眼睛亮亮的,“雖然我的貓咪洞有點小,但是勝在通風良好,冬暖夏涼。”

    帝君卻似乎有些疑慮,沉吟道,“將來有了孩子,會不會略擠?”

    “會嗎?”安安仔細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對哦。你們龍的獸形好像都特別大只,這倒是有點難辦……”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說來,你倒是時常見我的獸形,我還從來沒見過你獸形什麼樣呢。”

    “然後呢?”他隨手把玩她冰涼柔滑的發絲。

    小貓妖琢磨了一瞬,然後才壯起膽子鼓起勇氣道:“帝君什麼時候變回龍,帶我四處溜達溜達?”試想一下,趴在黑龍背上上天入地,著實是貓生一大樂事o(≧v≦)o。

    封霄神色淡淡地上下審度她一圈兒,“你想騎我?”

    “……喵(⊙_⊙)?”

    接著,他又頗不以為意地補問一句:“你騎得還少?”

    “……喵= =。”

    那時,小貓妖還十分天真,並不懂得世事無常是個什麼意思。她認為,婚事籌備得緊鑼密鼓,她與封霄也相處得十分融洽,與他成婚,該是極其自然的一件事,仿佛她天生就注定會娶他一般順理成章。直到這日,她從文德館下學,途經雲波浩渺的十九重天時,偶遇上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並不是偶遇,而是那人從半道上,硬生生地將她攔了下來。

    貓妖半眯了眼,立在雲頭上細細打望了一番,認出那位衣袂飄飄嬌美動人的神女,是同她結過梁子的女上神,青璃。

    田安安蹦下雲頭撲了撲手,覺得半路截貓這種事,的確很符合這位美艷神女素來不甚光明磊落的為神風格。心中罵了一句娘後,她面上浮起抹甚為端莊識大體的笑容,朝神女見了個禮,“青璃上神。”

    神女到底是神女,廣袖流風神光動人,即使不言不語也有一種清艷的美。她靜靜地看著貓妖,俄而唇畔微勾,蔥根似的纖細五指凌空捏出一方法印,貓妖蹙眉,只覺眼前景物雪花幻影般飛快閃現,晃得她目眩神迷。

    待她重新回過神時,卻見頭頂的穹窿一改之前的金光普照,濃霧色澤極深,暗得教人喘不過氣。雷鳴仿佛就在耳畔,幾道白色閃電間或撕裂天幕。

    田安安凜目,四下環顧一番,只見她與青璃此時早已不在十九重天。此處是一方高台,台下黑霧翻飛,濁戾之氣繚繞不休,十分駭人。

    貓妖隱隱反應了過來,對面那位神女方才使的是瞬移之術,而這般的風貌造型,倒像極了令六界眾生聞之色變的一處地。

    她心頭微沉,面上倒沒什麼變化,只笑道,“專程帶小妖來誅仙台兜風,上神好雅興。”

    青璃端端地立在幾步遠外,聞言柔聲道,“我聽說,近日,太極宮在籌備你與封霄帝君的婚事,便特來……”她嗓音沉了幾分,嘴角極緩慢地勾起一絲笑,“恭喜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9:36 AM

    ☆、第四十三章

    青璃上神一番話落地,田安安卻嘴角一抽,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誠然,這世間,有白就有黑,有善就有惡,有好神仙就有壞神仙,有剛正端直的神仙,自然也有心口不一的虛偽神仙。田安安覺得,這位貌美如花的女上神,大約就是這九重天上虛偽神仙的典範。

    關於女上神對封霄的那段暗戀,不久之前,她已從珞玟那兒聽了個七八,自然知道,這位神女對封霄是如何如何的一往情深,如何如何的一片痴心。是以,貓妖也十分的確信,青璃方才的那句“恭喜”,是很明顯的挖苦。

    從某種角度來看,貓妖還是有幾分同情青璃的,畢竟佛說的八苦中,單是對封霄的這樁單相思,便令這位本該心如明鏡的神女深陷兩苦,既求不得,又放不下,著實令人唏噓。

    不過欷歔歸欷歔,田安安終歸還是謹記著那位神女的身份,是她的“情敵”。既是面對情敵,同情心與好臉色自然都是要收撿好的,貓是極記仇的動物,她從不曾忘記,當日奉天殿中,青璃那諷刺味道不多不少,剛剛好的一笑。

    忖度著,貓妖勾起唇,朝恭喜她的上神挑起一個淡淡的微笑,不鹹不淡地回道:“那小妖就多謝上神了。”

    這笑原是從從容容的一笑,只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便無端端生出幾絲得意的顏色。

    青璃端詳那緋衣少女的臉,只覺那眉眼五官皆分外刺目,只是她面上的笑意卻不減絲毫,嗓音出口反而更加溫柔似水,“你這張臉倒果真是美,難怪能令帝君對你心馳神往……”說著稍稍一頓,垂了眸子輕笑起來,道,“可是你就不奇怪麼?這四海八荒,傾心帝君的絕色美人不勝舉數,他為何,卻偏偏喜歡你?”

    田安安沒什麼興趣與這個神女閑扯,她舉目飛快地四顧一番,一面思索著脫身之法,一面還得抽空敷衍那神女一兩句,道:“嗯,你說的這事我也想過,可能是他眼瞎吧。”

    “……”青璃怔愣了一瞬,旋即又是一陣低笑,面上興致頗佳的模樣,“既然你沒有想明白,那不如,我來告訴你?”

    貓妖心中還在絞盡腦汁地思索。

    青璃是來者不善,若待會兒真的動起手來,以她的修為當然不是青璃的對手。可是任人宰割又不是她田安安一貫的行事風格,怎麼辦呢?求救麼?可此處是誅仙台,濁戾之氣極重,她剛剛學會的千裡傳音之術恐怕發揮有限,而且就算勉強傳了出去,也傳不到封霄所在的三十六天啊……

    小貓妖有點絕望。她第一次發現,住得太高其實有諸多不便。

    就算無人附和,女上神的獨角戲也演得津津有味。她上前,素面秀履一步一步踩在在誅仙台的玄鐵石上,緩緩朝田安安走近,輕聲說:“帝君能待你不同,你還真應該謝謝一個人。”不及田安安應聲,又兀自說:“魔族上一任的女君,珈羅。”

    安安的心思本不在應付這個神女上,驟聞此言,心中卻“咯噔”了一下,眼簾抬高,第一次拿正眼看向青璃。臉色卻仍淡淡的,沒有說話。

    又聞青璃續道,“說來,這樁過往,莫說是你,就連太極宮的那幾位元君都知之甚少。帝君同珈羅相識於上古,一個是掃平了九州八荒的天界尊神,一個是統一了魔界十三州的魔族女君,自然惺惺相惜情投意合。只是在十萬年前,適逢魔界天劫,珈羅縱出諸魔肆虐人間,以生靈精血滋養魔元,於天道難容,帝君大義,忍痛斬其與昆吾劍下。”

    貓妖垂著頭,半晌才淡淡道了一句話,“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神女是白雪般的肌理,嘴角含笑時是渾然天成的清麗,這副打扮這副姿容,的確很符合凡界對仙女們的最高想像。美麗,清冷,不食人間煙火。只是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此時口中的言語,卻一字一句尖銳無比,“你不過是凡界的一只低賤妖物,若非容貌與女君珈羅相似,帝君——又豈會看你一眼?”

    田安安這只貓,有一些很獨特的習性。她有時覺得自己是很矛盾的一只貓,既什麼都怕,又對什麼都好奇,有時倔強,有時又很軟弱。在她的心目中,服軟是求生的一門藝術,但這門藝術裡,絕不包括讓仇人看自己的笑話。

    青璃說這話是個什麼目的,她很清楚。青璃想看她什麼反應,她也很清楚。可是她偏偏,不想讓這個神女如願。

    是以,她抬起眼,嘴角的笑容帶著些風輕雲淡般的灑脫,話音出口也極是隨意,“那我的確,應該謝謝自己這張臉。”

    貓妖這麼一答,神女反而楞了片刻。

    趁著這片刻,田安安已將目光從青璃的面上移開了。她側目,望向電閃雷鳴黑霧繚繞的東天之上,嗓音極是冰涼,字裡行間又十分漫不經心,“帝君這年紀,當我太爺爺的太爺爺都嫌大。上古時期的英雄,幾十萬歲的神了,沒點兒過去,只怕也不好意思擔那‘六界傳奇’的名號。”

    貓妖一言一語風輕雲淡,青璃的面色卻一寸更比一寸鐵青。她再次看向貓妖,精巧的瓜子臉,嫵媚妖嬈的五官,卻沒有妖族的一絲媚俗,反倒是眉眼間那幾分清定同散漫,竟與三十六重天的尊神有些神似。

    田安安這時已回過了頭,冷聲續道,“我與帝君今後如何,自有因果造化,不勞上神操心。以上神的修為同道行,有閑工夫想方設法地挑撥我同帝君,不如多關心關心凡間疾苦。若不能替眾生消災解難,那你這個受萬世香火供奉的上神,同我這個‘低賤妖物’,又有什麼分別?”

    方才那番話,田安安說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在鬥嘴皮子和諷刺人這樁事上,她師承封霄,卻從未贏過封霄,往時難免有些沮喪。不過,如今看來,之前那些慘敗的案例倒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對上旁人,她連諷帶刺的功力還是勉強算得上爐火純青的。

    “……”青璃纖細的十指在身側手握成拳,良久才道,“看來,我小瞧你了。”

    小貓妖朝她拱了拱手,一副好說好說的樣子,“上神客氣了。上神若沒有別的事,小妖就先告辭了。”說完便轉身欲走。

    “夢魘的滋味如何?”青璃忽然在背後道,聲音幽幽的,含著笑意。

    田安安腳下步子驟然頓住,轉頭半眯了眸子看她,“……那株鏡奢花,是你放的?”

    青璃朝她勾起唇,“你的運氣真好,困入夢魘都能被帝君救出來。”

    貓妖將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心中暗道“喵了個咪的竟真的是你”。她有點糾結,思考著這般情景,她是直接祭出定光劍指著那女上神好,還是就那麼冷冷看著她好。

    如果直接祭出定光劍,會不會顯得不夠沉穩呢?她想起之前封霄同魔君蒼刑對峙,自始至終都是冷冷淡淡不言不語的,那蒼刑劍倒是拔得快,可沒個幾回合便落敗而歸,也太丟臉了。

    就在小貓妖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之際,對面那白衣飄飄的神女,卻朝她露出了個十分高深莫測的笑。她道,“不知這一回,你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等得到帝君來救你?”

    田安安眸光驟凜,旋即便祭出了定光劍,雪白的劍影翻飛。青璃眼中浮起一絲輕蔑笑意,舉劍虛虛將那劍氣擋下,隨後纖臂一揮,素白的廣袖蓮花般翻飛。

    兵器相撞的聲響不絕於耳,驀地一聲脆響,定光劍落地。田安安不敵,步伐凌亂急退丈遠,被青璃強大的威壓逼出了獸形。她憤怒地瞪眼,轉過貓腦袋一看,卻見自己的爪子底下就是誅仙台邊緣,底下是萬丈深淵,濁戾之氣幾乎凝化成數條巨蛟,流竄不息,觸目驚心。

    青璃嘴角的笑容帶著幾分森然的意味,持劍慢悠悠地朝小白貓逼近,仍是那副細柔輕婉的聲線:“九重天本就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田安安,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吧。”說著劍尖指向誅仙台下,笑得幾乎溫柔,“自己跳下去,還是我將你扔下去,選吧。”

    小白貓呲牙怒視著她,伏低身子,一身柔軟雪白的絨毛沾了血污,顯得十分狼狽,喉嚨裡發出一陣陣小獸般的低吼。

    青璃又開始笑了,“你是不是覺得,帝君肯定會來救你?”說著將小白貓提著尾巴給拎了起來,眉眼間的笑容愈發燦爛,“六界之中,凡人至少還占著一樣心思險惡。你們妖有什麼?天真,還是蠢?”

    神女漂亮的指甲修剪得尖尖的,刺破小白貓的尾巴,一股血水順著尾巴尖流了下去。安安痛得全身都在顫抖,喵嗚著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她,忽然張開嘴,狠狠在神女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青璃皺眉,揚手一甩,將小白貓狠狠拋了出去。

    誅仙台是用玄鐵石鑄成,堅硬無比,安安重重落地,頓時痛得全身都弓了起來。她的爪子和全身都被鋒利的劍氣劃上了,傷口撞上玄鐵石,剎那間血流如注。她想起身,可是沒有力氣,眼前只余下紅色的霧蒙蒙一片,看不清,只能蜷成小小一團不住發抖。

    “你何必讓自己受這麼多苦呢?”一身白衣的清麗神女在小白貓面前蹲了下來,揪住她軟軟的小耳朵,輕言細語:“你不知道麼?天界的一只窮奇掙脫枷鎖去了凡界,帝君受托伏獸,不在天上呢。”

    安安咬緊牙關不住地吸氣,每一次呼吸都能嗅見腥甜的血腥味。又聽見青璃的聲音小了一些,低低道,“偷偷告訴你,那只窮奇也是我派人放的。”

    “你……你縱妖獸下凡為虐……”小白貓喵嗚著,鼻音發顫,“不配為神……”

    青璃冷笑,“你懂什麼?你只是一只貓,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呵,我喜歡了封霄七萬年,你知道七萬年有多長麼?你當然不知道,你只是一只貓。”聲音低得幾乎只剩氣音,“他怎麼會喜歡你?”

    說完將遍體鱗傷的小白貓拎了起來,淡道,“好了,玩兒夠了。你也該上路了。”

    一個嫉妒喵的神女不停地虐待喵,此時的場景,田安安在心中想像了一下,她覺得,應該是有幾分可憐又可笑的。只是她這會兒渾身都疼,神思混沌,並沒有多余的力氣做出“笑”這個表情。

    她想,自己這回流了這麼多血,傷成這樣,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吧。

    誅仙台的傳說安安聽過,這是專門用來懲治違反天地律法的神仙的,再高的道行再深的修為,只要打下誅仙台,仙骨便會硬生生地剔干淨,變成凡胎肉身。她只是一只小貓妖,那麼點兒微末的道行,掉下去,一定會被濁戾之氣撕扯得連元神都四分五裂。

    可是……她有點不甘心。

    起初,她覺得封霄一定會來,就算沒有千裡傳音之術,沒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她都覺得,他一定會來。大約每只少女貓在身陷絕境時,都會有這種憧憬吧,畢竟,她的心上人是那樣一個蓋世英雄。

    只可惜,帝君最後還是沒有來呢……小白貓的眼睛有點酸,十分悲切地認為,自己果然還是成了四海八荒最倒霉的一只貓。不過被扔下誅仙台,這種死法,對於一只貓來說,可能還是挺洋氣?

    就在田安安胡亂思索,且思索得非常絕望之時,一陣極其凌厲的劍風卻呼嘯而至。

    神女大驚失色,略微側目,卻見那劍風強大得具體出了形狀,雪浪一般朝她鋪天蓋地而來。她立刻揮劍去擋,腳下卻被逼退十來步,喉頭腥甜翻湧,手一松,那只小白貓便被孤零零地扔了出去。

    貓妖的思緒已經飛遠了,混沌間驚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懷抱,聞見一陣清冽熟悉的檀香。她吃力地掀起眼皮子,看見一個身著玄衣長發如墨的男人正低頭看著自己,薄唇緊抿,臉色寒凜如冰。

    “……”小白貓頭暈暈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然後全身都是血污的她便被那人揣進了懷裡,他摸了摸她頭頂的絨毛,柔聲道,“乖,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睡一覺,沒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13 09:43 AM

  ☆、  第四十四章

    一覺睡得頭又昏又痛,田安安初醒時尚有幾分迷蒙,只以為現在還在做夢,便皺了皺眉頭,側身准備繼續睡。不料這一動拉扯到了諸多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冷汗涔涔,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

    雙眸睜開,四下環顧,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太極宮寢殿,殿中燃著零合香,幾縷極淡極淡的白煙裊繞升騰,透過去,依稀看得見窗外的繁盛花景。一簇擁一簇的仙花盛著旭日金光,有種瑰麗又清雅的美。

    小貓妖有些愣神,茫然思索間,大約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她低頭,瞧見自己身上換了件干淨的單衣,小心翼翼地撩開袖子,果然,一道道劍傷映入眼中。只是都上了藥,不再流血,已不及之前那般猙獰駭人。

    她遲登登地記起來,自己下學途中被青璃給攔下,被她以瞬移之術帶去三十一天的誅仙台,還差點被她提著尾巴給扔下去……安安伸手揉了下額角,又記起最後的最後,自己好像看見了封霄來著,那時她意識不清,覺得看見封霄這樁事,極有可能是她彌留之際生出的幻覺,不過看目下這情況,那應該不是幻覺。

    封霄的的確確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救了她一命。

    憶及誅仙台上的點滴,每一幕都令貓心有余悸。她雖僥幸逃過一死,但,之前被青璃心狠手辣地虐待是真的,被虐待得相當凄慘也是真的。安安躺在床上發呆,一面有點後怕,一面又有點感嘆。

    她覺得,如青璃這種長得漂亮又極其歹毒的奇女子,莫說在神族罕見,恐怕放眼六界都十分罕見。她區區一只小貓妖,能與堂堂女上神成為情敵,還有幸得見女上神這麼抽風癲狂的一面,這真的是一種緣分,神奇的緣分。

    呆著呆著,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門口的方向傳入。田安安轉過頭,瞧見一襲玄衣容色清冷的俊美青年從殿外走了進來,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步伐一如既往的從容,只是唇緊抿成一條線,眸色亦深沉冰冷。

    ……這副尊容,她用貓尾巴想都知道,帝君他老人家現在的心情,肯定奇差無比。

    安安陷入了一番思考。

    按理說,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且還是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心上人,她理當表現出的反應,莫過於兩種。要麼含蓄委婉地謝他一謝,要麼熱情奔放地謝他一謝。只是考慮到她現在渾身都是傷,太熱情奔放了恐有性命之憂,於是,小貓妖很理性地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含蓄委婉一點。

    用心地忖度了一陣後,小貓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朝封霄很穩重地說了一句話:“那個,帝君,今日誅仙台之事,多謝……”說到最後,又覺得這種用詞好像顯得他們有些生疏,便又很縝密地補道:“了哈。”

    封霄低眸沒有應聲,只徑自在床榻邊上坐了,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貓妖躺在榻上,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帝君的背影,不知為何,尊神這副靜默不語的姿態,莫名令她瞧出了幾分落寞悲愴的意味。她看得有些不忍,想他或許是在內疚或自責,便很豪邁地道:“你不用太擔心,我已沒什麼大礙,傷口也不怎麼痛了……”話還沒說完,一個不留神動了動手臂,頓時疼得鬼叫了一聲。

    封霄微蹙了眉頭轉頭看她,眸色沉沉,仍舊沒說話。

    貓妖尷尬地擠出一個干笑,口吻仍舊很輕松,“你真的不用擔心。那個青璃雖打的是置我於死地的算盤,但可能她劍法不精,傷及的也都只是我的皮肉,沒什麼要緊的。”然後聲音略微小了幾分,低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其實你能來已經很好了。因為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的。”

    他靜默良久,然後伸手握住她的,嗓音低得有些沙啞,“你那時以為我不會來,心中是不是很怕?”

    很怕麼?好像也不見得有多害怕。那時她被青璃逼出了獸形,一番殘忍地虐待之後神思混亂奄奄一息,除了最初的期望和最後的絕望之外,貌似並沒有其它的情緒了。是以安安搖了搖頭,“還好。我那時只是在想,你沒來見我最後一面,之後旁人告訴你,我死了,你應該會很傷心。”

    他修長的五指徐徐收攏,低啞道,“你怕我傷心?”

    “唔……”她認真想了想,眉眼間的神色有些抱憾,“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們龍傷心起來是什麼樣子。”

    “……”

    帝君捏著眉心別過頭,按捺下將那小東西提著耳朵丟出寢殿的衝動,良久才沉聲道,“轉過去趴好,我要脫你的衣服。”

    小貓妖正在走神,聞言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十分乖巧地小心翼翼翻個身,趴好。趴好之後回過神,頓時嘴角一抽,小脖子一寸一寸地扭過來,瞪著他,雪白的臉蛋微微憋紅:“帝君,我現在還是一只病貓……”

    封霄果真伸手去解她的腰帶,俊美的容顏在日照底下瑩瑩生光,清冷淡漠而又泰然自若,“然後呢?”

    “然、然後……”田安安震驚之余說話都結巴了,纖細的十指吃力地略微抬高,捉住帝君修長漂亮的一雙大手,紅著臉怒吼:“然後現在不能乖乖!”

    尊神顯然是做慣了的,脫起小貓妖的衣服來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她又羞又急,無奈身上負傷更不是他的對手,很快便被剝得光溜溜一只,縮在雲被連耳朵根都紅透了。封霄低頭看她一眼,見她滿面怒色雙頰緋紅,黑眸之中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淡道,“不過上個藥,你至於這麼苦大仇深?”

    “……喵?”上藥?

    安安怔住,側目一瞧,這才注意到床榻邊上擺了個小盒,裡頭淡淡的一片白色,像是藥膏。帝君白玉似的指尖蘸了一些,盯著她道,“你背上還有傷,轉過去,趴著。”

    小貓妖臉皮子一陣抽搐,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只上神給耍了一遭。她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轉過身,又默默地抱著枕頭趴好。感覺到覆在肩頭的雲被往下一滑,他微涼的指尖覆上了肩背處的傷痕,引得她輕輕一顫。

    “疼麼?”清冷低沉的嗓音傳來。

    田安安咬著嘴唇沒有出聲。其實真的很痛,青璃堂堂一個上神,手上的兵器自然不可能是什麼破銅爛鐵。那把承影劍雖遠不及昆吾同定光,但好說歹說也是擠進了神兵排行譜前十的,她這點兒淺薄的道行和修為,被承影的劍氣傷及都很難消受,更別說像這麼直喇喇地劃這麼多刀。

    帝君每為她上一處藥,眼底的神色便陰沉幾分。她原是極細嫩白皙的皮肉,白瓷一般光潔無瑕,此時道道劍傷零散四布,刀口或淺或深,極難想像吃了多大的苦頭。可是她偏又一聲不吭,此前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與他言談說笑。

    封霄低頭吻了吻她纖弱的左肩,輕聲道,“小貓,是我不好。”

    這話本來是幾個平常的字,從帝君口中說出來卻別有一番韻,味。安安臉頓時紅得更厲害,側首看向他,將好對上帝君深邃專注的雙眸,她心跳變得有些急,隱約覺得他今日雖然還是很欠扁,但又似乎,沒有以前那麼欠扁了。好像對她格外溫柔,格外的好……好像上次她夢裡的樣子。

    小貓妖楞住片刻,忽然遲遲地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呢喃道:“原來上次不是做夢……”

    這句話嗡噥不甚清晰,封霄傾身朝她貼得更近,深邃的眼盯著她,“什麼?”

    田安安眸光微閃,須臾,她纖細的五指用力,反手將尊神的手握緊,十分嚴肅地問他說:“帝君,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你問。”

    她約莫是有些緊張,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好一陣子才徐徐道:“你……你應該是喜歡我的吧?”

    這個問題徘徊在她心底多時,問出來之後,卻沒有預想中的如釋重負。她想,他雖時常欺負她戲弄她,但每回她有危險,他都總是能及時地出現,他對她這麼好,應該是喜歡她的,否則也不會和她定下婚約。只是,就像青璃說的那樣,四海八荒喜歡他的美人那麼多,溫良嫻靜的有之,英姿颯爽的也有之,他為什麼會獨獨對她另眼相看呢?

    她忐忑地等帝君回話,看見帝君靜靜地端詳她半晌,微涼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輕聲道,“嗯。我喜歡你。”

    這個答案雖大部分在意料之中,但小貓妖仍舊忍不住嘴角上揚,她喜歡帝君,帝君也喜歡她,這種情況應該是傳說中的“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她很開心。只是開心之余,眼角眉梢卻又帶著一絲異樣。

    他撫摩她亂蓬蓬的長發,少頃開口,嗓音低低的,“小貓,我喜歡你,你不高興麼?”

    安安愣了下,回過神後有些慌張地說,“沒有啊,怎麼會,我很高興,我當然很高興……”後頭的聲音卻愈發地小了,低得像蚊子叫,垂著眸子訥訥道,“只是我聽說,你以前,和珈羅女君是戀人……當然了,我也知道,像你們這種八荒知名的英雄人物,沒有情史不大現實,你的情史只有女君一個,比起其它孩子都一籮筐的英雄來,真的已經很難得了。這原本沒什麼,可是……”

    話音未落便被帝君打斷了,他微蹙著眉,對她方才的長篇大論表達了一絲困惑:“我與魔族的女君是戀人?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小貓妖驚呆,磕巴了,“不、不是麼?可是青璃還說,你看上我,全是因為我與女君珈羅長得十分相似……”

    封霄隨手將藥盒子放到一旁,淡道,“沒有的事。”

    她驚疑不定,臉蛋皺成一坨小包子,“真的麼?”

    帝君沉吟片刻,垂眸看她,嗓音極是低沉,“我是你的夫君,你不相信我,反而信一個不相干的人?”

    “夫君”兩個字聽得田安安又是一陣臉紅,她生怕這只喜怒無常的上神又生氣,趕忙搖頭,“我當然相信你了!”說完頓了下,又忍不住好奇兮兮地湊上前幾分,道,“那……帝君,你為什麼喜歡我啊?”

    尊神將動來動去不安分的小貓妖重新塞回雲被裡,替她掖好被子,氣定神閑地答道,“我喜歡愛吃魚,有尾巴,抱起來很軟的類型。”

    “啊?”聽見這個答案的安安有點失望,從雲被裡探出個腦袋裡看他,“原來是只貓你就喜歡?”那可就難辦了,要是將來他看見比她還喜歡吃魚還軟的貓咪怎麼辦?

    帝君思考了會兒,然後搖頭,不緊不慢道,“你當然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喵?”小貓妖眼睛一亮,頓時振奮了幾分。

    封霄勾著她的下巴親了親她略微蒼白的唇,告訴她她的獨特之處:“你很笨,並且很好騙。”

    “……”

    青璃的劍術雖不甚精湛,但好歹頂著個上神名號,修為道行皆是上上乘。小貓妖元氣大傷,被帝君一日一碗龍血和太上老君的各式仙丹將養著,數日才見復原。

    這一日,照著天簿記載,應朝山一帶該陰有大雨,共工神君同夫人正在茯苓幽境一帶游山玩水,於是乎,這個差事便落在了少君瓊瑩的頭上。由於要布雨的地方是好友的家鄉,瓊瑩便很講義氣地邀了田安安一道,兩人踩著祥雲悠悠地來到一十三天,正對應朝山上方一帶。

    安安磕著瓜子,坐在雲頭上朝下觀望,只見連綿山峰在雲海間露出青翠山頭,飄渺不可方物。瓊瑩捏了法印略帶生疏地施雲布雨,司雷電的神君立在一十三天賣力地配合著剛出道的小水神,一時間,電閃雷鳴乍起,天河水被引出,化作瓢潑大雨傾灑凡間。

    自誅仙台大傷之後,小貓妖便不曾走出過太極宮,也不曾聽過青璃的任何消息。此番瓊瑩邀游,少君欷歔言談之間,倒是令貓妖得知了一些事。

    一些,她養病這幾日,宮中沒有人對她說起的事。原來在帝君將她從誅仙台救回之後,他曾去見過青璃一次。根據瓊瑩繪聲繪色手舞足蹈的描述,帝君同青璃見面的時間,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而兩人見面的地點,卻正好也是誅仙台。

    田安安詫異地瞪大眼,“誅仙台?莫非帝君下了戰帖,與青璃決鬥?”

    瓊瑩白了貓妖一眼,伸手從她的小兜裡掏出些瓜子,垂眼一看皺起眉,“有沒有五香味兒的?”小貓妖便換了另一只小兜給她掏。須臾,少君終於心滿意足地吃到了五香味的瓜子兒,續道,“別傻了,青璃怎麼可能是帝君的對手,即便帝君真對她下了戰書,她也不敢應啊。”

    安安狐疑,“大晚上去誅仙台,不打架,聊天麼?”

    少君聳聳肩,“這就不知道了。不過,青璃私縱妖獸之事已驚動了天帝,聽說數日前便被奪去了上神尊號,貶去了凡界一處仙山,思過五千年,待交接完她在九重天上司轄的事宜,便要動身了。”

    世間諸事,許多時候都逃不開緣法二字。關乎貓妖被傷的後半段,天界諸神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那日誅仙台上,貓妖傷重昏迷不醒,青璃閃避不及,被昆吾劍的凌厲劍風所傷,瞬間倒地吐出一口血水。

    她抬起眼,看見尊神手持昆吾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原本清定淡漠的雙眸中,似乎有什麼凝結了,覆起層層嚴霜。她視線下移,看向尊神懷裡的貓妖,看見那妖物的眉心封印於萬千濁戾之氣下若隱若現。

    青璃半眯了眼,旋即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竟低低笑了起來,半帶嘲諷半帶戲謔道,“魔界的養魂之術?過去我一直以為是傳聞,今日倒終於有幸得見了……”她像是知道了什麼可笑至極的事,譏諷道,“她體內竟養著珈羅的殘魂……原來帝君每日一碗龍血,是為了給她續命?”

    封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半晌後收了昆吾,抱著貓妖大步離去,只寒聲扔下一句話,“念及你父君的情分,我不殺你。”

    神女嘴角淌著血,迎著雷電之聲伏在誅仙台上放肆大笑,“帝君何必呢?這只貓妖與女君已是一體。你若不殺珈羅,待她破除封印,這只貓妖的元神便會被吞噬。你若要替天行道殺了珈羅,這只貓妖也必死無疑。有意思,真真有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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