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范江江 -【九零之美味人生】《全文完》
頁: 1 [2] 3 4 5

t1683 發表於 2020-10-28 09:56 PM

第54章 芙蓉蟹鬥、龍抄手 廚藝大比拼(二)

  一個小時,第一輪搶位賽很快結束,除了甄珍和馮偉之外,鮑啟智和肖思齊也同時晉級,另外四位是主辦方酒店的一位粵菜大廚和三個分別來自福建、重慶和廣東的廚師。

  甄珍對晉級的重慶廚師印象最深刻,他是位重慶的江湖菜師父,跟那幾位爺和大部分廚師不一樣,沒有拜過名師,也非科班出身,純粹是因為熱愛才走上廚師這一行當,做菜手法不拘一格,看似土、粗、雜,毫無章法。甄珍嘗了下他的菜品,可以用一個字概括,妙手偶得。

  他做的這一道泉水雞,活的烏雞現場宰殺,從殺雞到成菜隻用短短幾分鍾,大火爆炒出來的雞塊,鮮、香、嫩、燙、麻,辣,菜如其人,這道菜有著屬於重慶人的火辣熱烈。

  大漁店裡賣的酸菜魚和來鳳魚都屬於江湖菜,甄珍對江湖菜興趣濃厚,心說這次比賽真是來對了,廚藝的追求無止境,跟同行交流,對自己技藝的提高幫助多多。

  八個待定的廚師又比了一輪,跟甄珍同組的楊餘師父功力深厚,拿到兩個名額的其中一個,也晉級到下一輪。

  比賽安排得很緊湊,中途隻休息了半個小時,就開始進行下一輪排位賽。這輪是參賽者抽籤選擇要做的菜式。

  甄珍之所以自信,是因為大部分廚師隻專精一種菜系,而她從小在彙聚南北菜餚的緻美齋長大,各大菜系都有所涉獵,不怕抽到自己不熟悉的菜式。

  跟她不一樣,尤其那個做江湖菜的叫姜曉豐的廚師,緊張得直搓手,「要是讓我抽個上湯白菜,我不得昏過去了。」

  甄珍安慰他,「誰說比賽不能創新?你也可以做融合江湖菜特色的八大菜系的菜餚嗎?」

  姜曉豐眼睛一亮,普通話帶著濃重的渝城口音,「妹兒,你點醒我了,那我就試試?」

  這輪比賽也有時間限制,所以大家所抽的簽裡沒有蜜汁火方那種製作時間需要四個多小時的菜餚。

  甄珍抽到了芙蓉蟹鬥。她心裡很滿意,這道菜好,外形可以做文章,適合女孩子發揮所長。

  有幾個男廚師就比較倒霉,比如馮偉這個川菜名家的高徒抽到了魯菜當家菜,蔥燒海參。

  而肖思齊這個善烹海味的魯菜傳人則抽到湘菜的麻仁香酥鴨。

  來自粵菜名廚世家的鮑啟智運氣好,抽到了粵菜新式菜餚豆醬焗蟹,簡直是手到擒來的一道菜。態度輕鬆,有閒心跑過來調侃甄珍,「芙蓉蟹鬥可是蘇浙滬地區的名菜,你一個黑土地的東北人能做得來嗎?要不要棄權啊?」

  甄珍嘲諷一笑,「給你提個建議,別整天圍著鍋竈轉,有空多背點地理知識。今天我免費給你科普一下,我們這裡不光有黑土地,我們北黃海的梭子蟹一點都不比蘇浙滬的梭子蟹味道差。」

  如甄珍所說,芙蓉蟹鬥用到的主要食材就是梭子蟹,螃蟹煮熟剔肉取蟹黃,蟹黃是北方叫法,南方則稱為蟹粉。取完蟹黃,蟹殼洗淨備用。

  拆出的蟹黃要重新入鍋炒制。炒制這一步驟甄珍做了一項大膽創新,生於緊鄰口外的北平,她對黃油並不陌生,各種油類之中黃油其實跟蟹肉最相合,所以這一步驟她改用黃油來炒制蟹黃,點紹酒去腥,炒出一鍋濃香的蟹黃醬,將其添到蟹殼中,添到八分滿,用打發的蛋泡糊將蟹殼封好。

  芙蓉蟹鬥概因上覆的蛋泡糊如芙蓉花般雪白美麗而因此得名。甄珍在工具區找來一個大家不常用的西點裱花工具,把打發的蛋泡糊裝在裱花工具中,在蟹殼上擠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雪白木芙蓉。

  最後一步,將蟹鬥生胚入鍋微火蒸制。

  甄珍動作很快,其他九人的成菜速度也不慢,菜品一一呈上,評委開始品評打分。

  甄珍這道菜的評分位列第二,第一是鮑啟智,他的豆醬焗蟹,火候、油水的比例還有調味都毫無瑕疵,排在第一毫無爭議。

  主評審給甄珍這道菜的色香味都打了幾乎滿分的分數,隻因這道菜的難度係數略低,才屈居第二。

  男廚師們這下說不出風涼話了,第一輪得高分不難,自選菜式是做熟練的,誰還沒有一道最拿手的菜?說不定這小姑娘從一開始學做菜,就在不停地拿薑蔥煀鯉魚練手。

  第二輪可不一樣,沒看馮爺和肖爺都因為抽到自己不擅長的菜式,這輪評分都不突出嗎?

  評委評完的菜,參賽廚師也可以互相品評,大家都湊到甄珍的菜前,看到第一眼誰都會讚一聲,這道菜漂亮,蟹鬥個個精緻小巧,上覆的蛋糊蓬鬆可愛。造型雪白曼妙,一朵花瓣繁複的木芙蓉裊娜盛放在眼前。

  如果他們來做這道菜,可能不會在外形上下這麼多功夫。

  外形隻是其一,撥開木芙蓉,內裡是金黃的蟹膏。肖思齊嘗了一口蟹膏,他是烹製海鮮的行家,不得不承認,甄珍烹製出來的蟹黃的鮮度要高過他很多,「有淡淡的奶香,你是用黃油來炒蟹的?」彷彿一道閃電劈開混沌的腦海,肖思齊被點醒,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賊拉圓。

  比賽就是一個交流的平台,甄珍不會因為他們先前的輕視,輕慢以對,點點頭道:「黃油現在屬於西餐用料的範疇,我們中餐很少用到,以前遊牧民族強盛時,我們在烹飪上用到奶製品時候也很多,奶製品跟某些食材發生碰撞,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肖思齊深有感觸,「我師父老說,多年運動的影響,我們廚界的傳承斷層了,做菜中規中矩,墨守成規,毫無創新。」

  甄珍深以為然。

  廚界看實力說話,大部分男廚師都收起了對甄珍的輕視,目露尊重。

  江湖菜大俠姜曉豐寬寬的下巴笑出了雙層肉,「甄珍我聽說你開了家飯館,等比完賽去你那,咱倆單獨交流交流。」

  「你能來我求之不得。」甄珍驚喜道。

  也有像馮偉和鮑啟智,還有一直很神秘的東道主大廚,內心依然不看好甄珍,並沒上前搭話。

  休息一刻鍾,第二場比試開始,這場比的是白案。最擅長重慶小面的姜曉豐抽到了本幫菜的黃魚面,差點想退賽了都,嘴裡嘟嘟囔囔:「要不我做道麻辣味的黃魚面吧?」

  甄珍跟他相反,抽到了川味著名小吃龍抄手。龍抄手創立在四一年,在甄珍兩世的斷層期。

  這道小吃麵點說起來跟她還有點淵源。昔年都中也有一叫緻美齋的館子,以煮餛飩的清湯享有盛名。

  斷層期的美食她或多或少都下功夫研究過,抄手的要訣是湯清、餡細。湯有雞湯、海味、紅油等味別,品嚐了主辦方的高湯,甄珍不太滿意,在高湯中加入昆布重新上鍋煮起。昆布的鮮有別於豬骨、雞架,能給高湯增鮮。

  接著處理餡料,取鮮豬肉剁成肉蓉,加芝麻油,蛋清、薑汁等佐料調製。再手搟出筋道的面皮來包抄手。

  包好餛飩,過濾高湯,撈出煮好的餛飩,放入高湯。潤在一碗清澈見底的高湯裡的餛飩,有如《隨園食單》所形容的,「小餛飩,小姑龍眼。」

  甄珍的抄手原樣複原了經典的清湯抄手,皮筋道,餡化渣,入口潤,又得了高分。

  最後以總排名第二的成績進入明天的決賽,第一是鮑啟智,這位是個氣運之子,面點又抽中了粵菜名點蘿蔔糕。還有兩人,八大菜系裡最擅長白案的淮揚菜系的大廚楊餘後來居上撈到一個名額,還有就是這場廚藝大比拚內定的冠軍東道主酒店的粵菜大廚,王維軍。

  馮偉跟肖思齊都沒進入前四。

  甄珍能在十五個男廚師的包圍下殺出重圍,登頂決賽,場下除了寶庫和杏花巷的鄰居們,最高興的當屬冷芳,沒想到最後時刻找來的頂班小廚師,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驚喜,輕輕鬆鬆就進了決賽,一激動,差點她也要嘎一下抽過去。

  小甄大廚廚藝好,形象好,還幽默,主持人誇她是廚藝天才,她搖搖頭,篡改了魯迅先生的名言,俏皮道:「世界上哪有什麼天才,我隻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用在了切蓑衣黃瓜上。」

  母校啊,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其實甄珍還是幸運,這次比賽的主評審國家烹飪協會的副會長金兆麟從困難時期走過來,最不喜歡浮誇的烹飪方式,比如雕個龍,弄個金山什麼的在盤子裡做造型,比賽的菜品都是他選的,都是各大菜系裡接近於家常風味的看家菜。

  甄珍因此不用怕技巧太突出,而太過顯眼。

  另外近些年他也在大力推廣各大菜系的交流,所以才有了第二輪的錯位抽籤比賽。

  肖思齊笑著上前祝賀,「甄珍,聽說你開了家魚味館子,我能不能跟姜曉豐一起去你那交流下做魚的心得?」

  「還是那句話,我求之不得。」

  見馮偉面色陰沉地從兩人身旁走過,肖思齊對甄珍努努嘴,「別看他今年才二十八,已經進過一次國宴的後廚了,心氣高,有些輸不起。」

  甄珍笑笑,「樣樣通,也可能樣樣松,茶葉蛋煮好了也是一項大成就,他鑽牛角尖了。」

  五分鍾休息過後,主持人重新回到前台,提前公佈了明天決賽的菜品。

  甄珍聽後癟了癟嘴,這道菜明顯就是要讓東道主拿冠軍,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是明白,人家出錢出力搞比賽,總不能什麼都不圖,得讓人宣傳下自家的中餐廳和酒店。

  不過鮑啟智這氣運之子的運氣要超過她家寶庫了都,這菜還是他擅長的。

  冷芳結束後找到甄珍,「這道菜要求組隊參賽,你要是沒有合適人選,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

  甄珍搖頭拒絕,「謝了,冷姐,我已經有搭檔人選了。」我的運氣也不差,不爭第一,第二花落誰家,還說不定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0-28 09:58 PM

第55章 烤乳豬 廚藝大比拼(三)

  回家的出租車上,小燕姐和樸嬸跟甄珍一輛車,兩人還有寶庫小朋友都為甄珍的獲勝興奮壞了。

  鍾小燕邊笑邊拍大腿,跟著樸嬸一起埋汰參賽廚師的那幫胖徒弟,「你沒看見,看到你進決賽,那幫小徒弟臉上的表情,張著大嘴半天沒合上,跟見了鬼似的。真是的,咱中國女足去年都得了世界第四,男足得啥獎了?還不興個女廚師贏過男廚師咋的?」

  小燕姐說完,樸嬸開始擔心,「甄珍,明天烤乳豬你會弄嗎?你鴨子烤得是好,但烤小豬跟烤鴨子比難度大多了,這可怎麼辦?咱都走到這一步了,總得拿個好名次吧?什麼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都是扯淡。」

  「欸?」樸愛善一巴掌糊鍾小燕大腿上,「我有個親戚家住在北鎮,離青岩寺近,我跟你說哈,歪脖老母可靈驗了,我回去就給他打電話,讓他下午上山代你許個願。」

  甄珍:迷信要不得,樸嬸。

  甄珍懷裡的小寶庫十萬個為什麼上線,從副駕駛座上抻長脖子問,「歪脖老母是什麼?」

  拜佛專家樸嬸搶答,「歪脖老母是塑金身時就顯靈,脖子有點歪的觀世音菩薩,有一千多個年頭,有啥事,求她最靈驗。」

  寶庫接受到的信息是,這是個歲數很大的很厲害的人。

  甄珍不信教,她信她自己。

  回家之後給佟古州大叔打了個電話,得知甄珍想邀請他上電視一起參加比賽,佟大叔一開始還有點膽縮,有點上不去大場面。

  甄珍勸道:「佟叔您知道我為什麼去參賽嗎?獎金是一方面,主要是為我的飯店打廣告,咱放長線釣大魚,有了廣告就有了知名度,有了知名度就有了客流和營業額,您想不想給自己的爐肉打廣告?」

  「想。」佟古州不加思索道,「甄珍不用說了,我參加。」

  佟古州上次來拜訪甄珍時,兩人就爐肉和乳豬烤制的方法交流過一次。

  甄珍向佟古州道明兩人的分工,豬皮的熟制由他負責,脆皮糖漿的調製則由甄珍負責。

  中午沒營業,索性休息兩天,養足精神為明天比賽做準備。

  酒店那頭有人睡不著,馮偉敲開金兆麟的屋門,「金伯父,你還沒睡?方便我進去聊一聊嗎?」

  金兆麟跟馮偉的師父是多年好友,對馮偉很關愛,招呼小夥子進門,兩人在窗前相對而坐,「比賽我沒偏著你,你會不會對我有想法?」

  馮偉趕緊搖頭,「怎麼會?我的那道蔥燒海參蔥油調得欠火候,我自己知道。」

  金秉麟拍拍年輕小夥子的膝蓋,語重心長道:「除了那個小姑娘,你是參加比賽的廚師裡年紀最小的。我總勸你師父要你沒事多出來參加比賽,見世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這些年過得太順了,心裡多少有點少年得志的傲氣。

  專精一樣菜餚沒有錯,但中餐不光有菜系,中餐是互通的。馮偉,山外有山,你以為你是天才,但有些人小小年紀就能揣摩出廚藝的精髓,做哪樣菜都舉重若輕。今天那位叫甄珍的姑娘就是這樣的一個廚藝天才。」

  馮偉臉瘦顴骨高,人有些倔強,皺著眉道:「她運氣好,抽中的菜都是些大眾菜式,真要論基本功,我比她強多了。」

  金秉麟扯下玳瑁眼鏡,眼鏡腿點向馮偉,「你呀,連人家的菜都沒嘗過,就下這樣的判斷,真是太武斷了。廚藝是火和調料的高級技術,什麼是基本功?控火和調味是基本,何況那小姑娘還沒使出全力,要是真要論刀工,甚至做川菜,我看你也比不過人家。」

  老金越說越氣,脾氣上來罵道:「咱們圈子封閉壞處太多,不願接受外來的挑戰者就是其一,在自己小圈子裡稱王稱霸,以為別人稱你們一聲爺就真成了祖師爺二代?你們算個屁。

  行了,我不跟你說了,咱倆打個賭,明天的菜餚她也肯定能勝出。也就是顧忌主辦方面子,要我說,她就是這場比賽的無冕之王。」

  沒有辜負金老先生的期許,甄珍和搭檔佟大叔光是出場就很讓人耳目一新,兩人沒穿廚師袍,穿的是滿族大褂,甄珍沒有這種衣服,身上這件是佟叔八十歲老媽媽珍藏的一件年輕時的大褂,刺繡精美,馬蹄袖的大褂,一點不耽誤上廚。

  中國人食用烤乳豬曆史悠久,在清朝登上滿漢全席的餐桌,作為一道重要的宮廷菜餚,徹底流傳開來,最後在廣東一地得到發揚光大,成為一道粵式名菜。

  粵式烤乳豬固然手法高明,但滿族旗人下大禮供養出的傳家爐肉手藝同樣不輸陣。

  冷芳坐在台下都驚呆了,這臨時找來充數的小姑娘真是不鳴則已,一名驚人啊!不但進了決賽,沒讓遼省餐飲界丟了面子,今天決賽咋還弄上老手藝的傳承,跑這光大地方民族文化來了?

  一看就知道這位老手藝傳承人確實有一手,現場改制了主辦方提供的烤爐,處理的好的乳豬被他用鋼叉挑起來烤制,比起粵菜大廚用明爐將乳豬掛在爐壁上烤,即省了翻動力氣,又能讓乳豬外皮均勻受熱。

  楊餘師父隻擅長淮揚菜,今天的決賽就是來跟著學習的。

  剩下兩位粵菜大廚,酒店的王大廚和鮑啟智被甄珍這一組搭檔激起了鬥志,帶著徒弟鉚足了盡頭要把這道乳豬烤好,作為粵菜師傅在選料和火工上,兩人都極為擅長,在醬色上也都有獨家秘方。

  今天乳豬選用的都是六斤左右稍稍風幹好的小豬,很容易烤制。火爐燃燒,寬敞的演播大廳,有噴香的烤肉味道飄出。觀眾不停抹著哈喇子,不讓大家煎熬,乳豬很快烤好。

  盛在大托盤上的四隻乳豬,真如《齊民要術》所說,「色同琥珀,又類真金」。

  光看外形挑不出錯處,品味道定輸贏,楊師傅的烤乳豬隻有形似,味有不足,率先出局。

  剩下三個,酒店的王大廚有備而來,他的乳豬調味用的是東南亞的風格,酸中帶甜,有果香,確實別具一格。

  鮑啟智傳家的老手藝在,有祖傳秘製的蒜蓉醬色調製方法,烤制的乳豬皮酥肉嫩,如果不嘗甄珍的乳豬,除了內定的第一,肯定能拿第二。

  輪到甄珍的乳豬,金秉麟見外皮的凸起,對另外兩位面露不解的評委解釋道:「老話說這叫芝麻皮,有這芝麻皮,乳豬的外皮就是無上美味。」

  評委削下一片豬皮來嘗,嚼在嘴裡的肉皮像蝦片,脆得掉渣,但那香味是蝦皮所不能比的,是獨屬於豬肉蛋白的香味。

  甄珍也有獨家的醬料,僅從味道來說,甄珍的烤乳豬跟鮑啟智的烤乳豬平分秋色,很難說誰優誰劣,而鮑啟智輸在了豬皮的脆感上。佟古州的手法能讓豬皮做到入口消融,他在這一點上稍有遜色。

  乳豬很大,讓參賽的廚師和現場的觀眾都來品嚐。

  鮑啟智品嚐過後心服口服,對佟古州說:「這是我參加這次比賽的最大收穫,能現場觀摩您的手法技藝比得到一個滿意的新工作還讓我開心。」說完正式向老佟鞠了一躬。

  「這可使不得,我就是個賣爐肉的小商販,隻會這一樣,跟你比可差遠了。」老佟趕緊去扶他。

  鮑啟智謝完,老楊也過來道謝,一會功夫,老佟就被廚師和廚師的胖徒弟們團團圍住。老佟臉上的皺紋盛開,這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光宗耀祖的高光時刻。

  馮偉前晚沒睡好,金伯父的斥責讓他想了好多,嘗過甄珍的乳豬,這是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涉獵的領域。甄珍雖然在同伴的幫忙下完成了這道菜,但他有種感覺,讓她獨自操作,這道菜應該也能做好。

  「我輸得心服口服,你很好,期待我們以後再交手。昨天對你的態度不太好,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鮑啟智也走過來,「甄珍,我也向你道歉。」

  甄珍這兩天正在看電影《教父》,回了他們一句外語。以鮑啟智的外語水平翻譯不出來了,疑惑道:「什麼意思?」

  見甄珍身旁走過來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面色很冷的高大男人,對他們哼了聲,「與個人恩怨無關,這隻是嚴格的業務範疇之內的事情。」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甄珍珍惜這樣的交流機會,今天是元宵節,想請那些下午沒有離開的參賽廚師去家裡吃晚飯,留下的人大概有一小半,再加上他們的徒弟,大概二十來個人。

  甄珍把年前方老闆送的大魚殺了,做一道正宗的東北得莫利燉魚招待大家。見陳星耀開車送她回來,不急著回家過元宵節,甄珍以為他也要參加今晚的晚餐。

  四點半鍾,冷芳安排了一輛車把廚師們送到杏花巷,除了江湖菜姜曉豐,跟她約好了的肖思齊,令甄珍意外的是,馮爺、鮑爺也都來了。

  甄珍準備晚餐,大家在甄珍小店內外閒逛。

  雖然已經立春,但九九時節還沒正式結束,這時節中午熱,早晚兩頭還是零下十幾度。北方的屋簷下冰掛一溜齊,掛得很長。

  來的好多都是南方人,對冰掛很好奇,稀奇瞅了半天,研究夠了在冰掛底下站著說話。

  說起甄珍,有人開長得最帥的馮偉的徒弟小胡的玩笑,「甄珍還沒結婚呢,用不用我們晚上給你倆撮合撮合?」

  小胡一臉驚色,「你們少來,北方女的多彪悍呀。你們剛才看沒看到隔壁那位穿紅衣的大姐?就是那天瞪咱們,把氣球踩扁那個?簡直就是東北虎王,取個東北女人回去不得被家暴啊。」

  樓上響起一聲冷哼,眾人擡頭一看,見平台上站了一位冷冰冰的年輕人,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我曾經辦過一件案子,我們東北一個女的遭到家暴,設計了一場看似意外的謀殺,用你們頭頂上的冰掛把男人給紮死了。」

  胖徒弟們默默看了一眼緻命的冰掛……

  不光甄珍的東北鄰居不太友好,頭上這東北男人好像也不太友好。

  東北的小孩也不太友好,那三位爺沒出去,在大漁的飯廳坐著聊天,鮑啟智話最多,跟另兩位開玩笑:「甄珍都這麼厲害了,也能被叫個爺吧,叫甄爺?哈哈哈。」

  肖思齊搖頭,「凸顯不了女性特質,要不叫甄奶?」

  馮偉撇嘴,「聽起來像是二奶。」

  鮑啟智笑死了,「要不叫甄母。」

  「是甄老母。」一千歲,能顯靈的歪脖老母的老母。因為姐姐把他最愛的大魚怪燉了,撅著小嘴站在廚房間門口有一會的寶二爺反駁道。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0-28 09:59 PM

第56章 得莫利燉魚 老陳的生日禮物

  鮑啟智的兒子跟寶庫差不多大,雖然這次出差隻出來幾天,趕上過節,有點想兒子了。見甄家白胖的寶二爺抱著黑胖的小貓從廚房門口走過來,上前逗他,「老母是老母親的意思嗎?這麼叫,你姐姐還是沒有我們爺爺輩的輩分高呀?」

  肖思齊在一旁嘿嘿樂,「什麼老母親?聽著像罵人。寶庫不能給姐姐起外號。」

  寶庫捲毛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老母是觀音菩薩,要拜拜。」把咕嘟放到地下,小孩胖手合在一起做了個拜佛的動作,小嘴還叨叨咕咕,「菩薩保佑贏比賽,發大財。」這是他昨天跟樸嬸嬸學的。

  三位爺往大漁牆上貼的寶庫牌財神年畫看了一眼,原來你和你姐都不是人……

  「哈哈哈,我等凡夫俗子今天一定要好好嘗嘗甄老母的仙風玉露。」

  甄珍跟廚痴姜曉豐正在後廚交流,聽前廳傳來笑聲,對姜曉豐擠擠眼,「我家大漁別稱快樂飯館,進來都得笑。」

  姜曉豐咧開嘴角,一張方臉笑起來像個電視機屏幕,「妹兒,咱們兩個果然是有緣人,我在江邊的飯店就叫樂逍遙,人生兩大事,吃和睡,解決好了,跟神仙一樣樂逍遙。」

  甄珍呵呵賠笑兩聲,你說的睡覺好像不是閉上眼睛做夢那種睡覺……

  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姜曉豐嘗了一口甄珍剛出鍋的來鳳魚,皺了皺眉頭,「妹兒,你技巧沒問題,你的豆瓣醬和花椒還湊合,但菜籽油陳了,香度不夠,香料不對味,成菜口感還是影響很大。等我回去幫你聯繫,以後你要的麻椒、二荊條還有菜籽油,我幫你弄。」

  甄珍當然求之不得,「好調料多多益善,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禮尚往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幫你弄到。」

  「妹兒,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們這裡的大米米制最好,我的菜都是下飯菜,大米一年消耗很大,有沒有好渠道幫我搞到便宜點的大米?」

  「這個倒是不難,大米最好現吃現加工,我幫你聯繫沒去殼的稻米運過去,你們那裡潮濕,放在通風處比去殼的大米更禁放。」

  「那太好了,我老婆弄了個養雞場,加工稻米剩下來的米糠正好可以做雞飼料。」姜曉豐很高興,亮出肉掌,「江湖兒女多奇志,咱倆在廚藝上繼續攀登高峰。」

  甄珍擡起手跟他擊掌,「永攀高峰!」

  陳星耀幫甄珍從樓頂取凍魚下來,進了後廚正好看到兩人惺惺相惜。把魚遞給甄珍,陳警官聲音緊繃,在甄珍耳旁小聲問道:「你不會被這幫人給忽悠跑了吧?」

  甄珍奇怪挑眉,「我在這裡待得好好的,為啥要跑?」這人問題問得好奇怪啊。

  得到肯定回答,某人不知怎麼回事,不受控制地心花小小怒放了一下。「我回家了,晚上別鬧得太晚。」

  「哦。」甄珍心裡嘀咕,小陳今天真磨嘰。

  元宵晚餐很快上桌,人多包間坐不開,索性把前廳的桌子合併成一個大桌,大桌中間放臉盆那麼大的一個盤子,盤子裡花團錦簇,棕紅色的大魚,上面覆蓋了海量的寬粉,豆腐、蘑菇等食材,這是今天的主菜,得莫利燉魚。

  馮偉的徒弟偷偷跟身旁的師兄說,「光吃完上面的粉條,我就飽了。」這是他來東北之後看到菜量最大的一盤菜。

  「大漁裡面有大魚。」鮑啟智肉臉帶笑,「東西還是原產地的好,來東北就是要吃這種冷水魚。」

  大家圍坐成一圈,在場就甄珍和寶庫兩個東北人,其他人都不瞭解得莫利燉魚的來曆,甄珍開口釋疑,「得莫利是滿語渡口的意思,松花江畔的漁民撈上魚之後就著手邊現有的食材,大白菜、豬肉、滷水豆腐、寬粉條子、榛蘑、香菇、五味子等等,放到魚裡一起燉,漸漸做出了名氣,食客就用當地的地名來給這道燉魚命名。來到遼省,我用查幹湖的魚,松花江的做法來招待大家吃頓東北菜。」

  「高緯度冷水魚的肉質就是不一樣,魚生長週期長,連這種普通的草魚,肉質都這麼醇厚,而且還毫無腥味。」鮑啟智嘗了口魚由衷讚道。

  「水土不同,我自己做的滷水豆腐就沒東北的好吃。」肖思齊最喜歡燉魚裡的豆腐。

  馮偉低聲感慨,「東北人少地廣,好食材還能見到一些。而我們南面,這些年好食材越來越少,不說別的,光長江三鮮數量就大不如前,近海的大黃魚汛,這些年也漸漸銷聲匿跡。都說七分食材,三分廚藝,就是因為食材品質大不如前,所以我們才在這裡猛摳廚藝。」

  幹廚師這一行當,有誰不愛惜好食材?話題有點沉重,大家都面露凝重。寶庫不小心把湯匙碰到了碗沿,叮的一聲響打破了飯桌上的沉默。

  甄珍給寶庫的碗裡添了魚肉和蘑菇,微笑著開口道:「時代趨勢我們阻止不了,但我們還是要努力做出一點名堂,有了點名堂就有了些話語權,哪怕隻能發出蠟燭那樣的微光,也會影響和改變一些人的環保思路。」

  男廚師們紛紛舉杯,「你果然當得起一聲甄老母,心懷蒼生,有菩薩胸懷,我們敬你一杯。」

  甄珍:「……」這什麼破稱呼?比甄師奶還讓人難以接受。

  寶庫小臉放光,奶音透著股自豪,「我給姐姐起的名字,好聽。」

  甄珍:好聽個毛線。

  同樣不知內情的姜曉豐笑聲洪亮得把桌上的杯碟都震得嗡嗡響,他想起《西遊記》裡的黎山老母……

  氣氛又重新活躍開,鮑啟智幾個講起圈子文化的壞處,論資排輩,不給新人機會。

  肖思齊承認自己平時被大家捧得飄飄然,快找不著北了。對姜曉豐誠懇地表示:「你們這樣的民間高手就應該多出來參加活動,豐富下我們的圈子文化。」

  甄珍也附和,「美食無貴賤,隻要美味,小吃也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其實我們廚藝界最有活力的不在頂層,反而在民間。您昨天做的豆醬焗蟹,也就是這幾年才從大排檔脫穎而出的吧?」

  被點名的鮑啟智猛點頭,「我老家廣州的大排檔鮮活極了,美味極了,那才是真正的美食集散地,比大酒店死闆的套餐美味多了,有機會我請大家吃大排檔。」

  「欸?甄珍,我發現你特別會講話,以後烹飪協會召集開大會,發言、寫小報告,就由你代表我們講話、撰稿怎麼樣?」肖思齊跟撿了金子似的,雙眼放光道。

  連話最少的馮偉都起鬨叫好,顯然早前深受其苦。

  甄珍:「……」我供你們吃,供你們喝,咋還供出個苦差事來了?

  除了姜曉豐的調料,這是她今晚的第二個收穫。大家話題越聊越廣,越吃越開心。

  今天元宵節,少不了一碗湯圓,餡料是她提前好幾天準備好留著自家吃的,大家離家在外過節,甄珍招待這些南方客人吃藕粉圓子。

  五仁、金桔、蜜棗、松子仁,混以桂花醃漬的豬油做餡心,外裹生藕粉在沸水中燙熟,上述動作重複五次,得到比龍眼大一些的藕圓子,最後把藕圓子盛進漂浮著黃色花朵的桂花湯中,一道桂花藕圓子有著獨屬於女廚師的細緻手藝。

  一碗碗冒著熱氣的南派湯圓被端上桌。跟寶庫眼睛顔色一樣茶褐色的藕圓子,半透明的色澤,咬一口,餡料飽滿,不甜膩,有淡淡的桂花香,餘香滿口。

  晚飯開得早,喝完藕圓子,廚師們跟甄珍一起出去燃放正月十五的元宵鞭炮,十五要亮燈,大門上的紅燈籠也被點亮。

  甄珍還按照風俗,在家裡的房前屋後坐上空罐頭瓶子,裡面插一根蠟燭,正月十五是燈節,點亮蠟燭照亮逝去親人回家的路。

  眾人興緻正濃,全都湧到後廚用甄家現有的食材,交流起廚藝,人太多,甄珍把餐廳跟廚房相隔的玻璃窗打開,進不去的就在窗外站著看。

  不光交流的師父們獲益,連徒弟們都受益匪淺。

  交流到很晚,寶庫不睡覺,也要在現場陪著。酒店離甄家步行很近,眾人跟甄珍姐弟揮手告別,步行回酒店。

  走到巷子口,回頭去看,甄家燭火閃爍的二層小樓前,姐姐牽著手裡提著小橘燈的弟弟還在笑著跟大家揮手。

  馮偉的徒弟小胡笑著跟師傅說:「今年的元宵節真讓人難忘。」

  「難忘今宵。」馮偉臉上露出微笑。

  寶庫臨睡前沒忘記叮囑姐姐,「不要讓我的小猴子燈和小咕嘟的貓燈滅了。」

  小孩屬小猴子,元宵節的生肖燈要多燃一會。甄珍點頭說好,小孩放心睡去。

  樓下剛才試菜時的菜香混合在一起,有一部分也湧到了樓上,有辣子和魚肉的鮮味,甄珍不急著睡。三人行必有我師,回想今晚的收穫,她學到了姜曉豐的複合調味方式,也瞭解了新派粵菜處理海鮮的心得,以及川菜和魯菜最新式的菜餚。

  今天得到的還有獎金,八千塊錢,算上廟會和店裡的營業收入,正月才過了一半,她就掙了一萬多,也是一項可喜可賀的成就。

  不光得了錢,最讓她高興的是,認識了一幫廚師朋友。烹飪協會的金會長還把名片給了她,也要了她的電話,表示以後有類似的比賽還會邀請她參加。一場比賽可謂收穫多多。

  收穫留著以後慢慢咀嚼,甄珍第二天起床,又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日常營業中。

  電視台還沒有播出廚藝比賽的錄像,店裡的營業暫時還沒能從廣告中獲益,這個急不得,有則好,沒有也不強求。

  甄珍一早接到老陳打來的電話,要給自己的生日宴訂桌。老陳生日很大,正月二十八,不是什麼整歲數,家裡人就不招待了,主要招待生意上的夥伴,借這個機會大家溝通下感情。

  老陳生意上的夥伴都是家大業大的,甄珍明白這是陳大爺在變相照顧她的生意,幫忙招攬高端的食客。

  陳大爺這麼捧場,甄珍也勢必要把這次生日宴弄好。

  既然知道了生日哪天,也要送陳大爺一個生日禮物,小朋友是家庭成員,寶庫和小貓的意見也要聽取。

  小貓又給自己凹出一個大魚造型,「喵喵。」送大魚。

  「大魚肯定有,最終都會被吃進肚子的。你這是把愛屋及烏髮揮到了極緻。」甄珍笑。

  寶庫的主意也沒好到哪去,自戀的小家夥舉小手提建議,「送思密達大爺套娃。」

  甄珍想想倒是沒反對,小朋友送的禮物,就是送根雪糕棍,陳大爺估計都會高興地收下。

  巷子口右轉的西塔百貨大樓的一樓就有賣工藝品的,除了朝鮮族的工藝品,也有俄羅斯套娃賣。

  甄珍帶寶庫挑了個最漂亮的,最貴的套娃。

  套娃買回家,寶庫洗幹淨小手,先玩一玩,扯起最外層的大套娃,擡起毛茸茸的腦袋,咧著小嘴對姐姐說,「這是扯娃。」

  甄珍:「……你說是就是。」

  寶庫這個東北小孩真是把扯這個字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套娃扯開一層,又是一層,可不就跟扯蛋一個路數。

  寶庫跟陳大爺不愧是一對不是祖孫勝似祖孫的組合,你送我扯蛋,我送你扯娃。

  甄珍買的這個扯娃做工極其考究,樺木質地,燙金工藝,每層套娃的表情都不一樣,寶庫一邊扯一邊數,他能數到十,過了十繼續從一開始數,又數到五才把套娃扯到底。

  十五層套娃,內壁很薄,套嵌得嚴絲合縫,最小的那個隻有寶庫小手指的一半粗細。

  長度隻有一釐米的小套娃,臉上表情依然栩栩如生,連甄珍都歎為觀止。

  電話響了,甄珍讓寶庫接著玩,她轉過身去桌子上新裝的分機那接電話。

  寶庫跟小貓稀奇地瞅啊瞅,小貓沒忍住,伸毛爪去勾最小那個一釐米的套娃,套娃被碰倒,咕嚕嚕滾了下茶几,滾到開著的客廳門口,然後就不見了……

  寶庫跟咕嘟瞪圓了眼睛對視一眼,剛想跟姐姐說,甄珍忙著下樓給顧客取餐,「姐姐三分鍾後就上來,寶庫先把扯掉的套娃扣上,這是送陳大爺的,你要是想玩,姐姐再給你買個不一樣的。」

  寶庫聽話地把套娃重新套上,把套好套娃放倒,看著空下的小洞,小手尅尅腦殼,看到茶几上的一樣東西,大眼睛一亮,摳了一顆出來,放在洞裡,大小很合適,都不會掉呢。

  小孩覺得很有意思,捂著小嘴笑了好一會,本來要把這個新發明告訴姐姐,聽到樓下寶琴姐姐喊他過去吃打糕,蹭蹭蹭跑下樓,把這茬就忘在腦後了。

  老陳二十八晚上六點帶著一大幫朋友如約而至,剛在包廂坐定。見寶庫捧著個禮物盒子,顛著小腳,笑眯眯進來給他送禮物。

  「祝思密達大爺生日快樂。」小孩甜甜道。

  「寶庫還給陳大爺送禮物了?是什麼東西?」老陳收到小孩的生日禮物,眼睛瞪大,驚喜得不得了。

  「是扯娃,大娃娃生小寶寶,可有意思啦。」

  「扯娃?哈哈原來是套娃啊,寶庫太有才了,這名起得好。」送禮有我的風格。

  還有兩個人沒來,不急著開餐,老陳把寶庫抱在懷裡,玩起寶庫送的禮物。

  在座的有個人學識淵博,對老陳道:「小孩說得對,套娃也叫瑪特羅什卡,有母親的意思,可不就是一個揣著一堆小孩的大肚子娃娃?生小孩代表多子多福,對你來說就是下金蛋,摟大錢。」

  老陳笑著開始扯套娃,「看我的娃娃能下幾個金蛋,一個、兩個、三個……」數到十三,老陳誇張地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下這麼多金蛋也是夠累的哈。」

  「矯情。」招了眾怒。

  扯開第十四層,感覺裡面還有個東西,老陳晃了晃,「最後的蛋難產了,怕不是個龍蛋那麼金貴的蛋吧?」

  用牙籤費勁巴拉把東西摳出來,把蛋放到手裡一看,老陳傻眼了,這哪是金蛋,這特麼看起來好像個速效感冒膠囊……

  還摟啥大錢?這是不是預示我遲早要完?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0-29 02:27 PM

第57章 春餅

  「扯娃生了個小藥丸。」寶庫歡呼道,啪啪鼓掌。

  「你弄的?」老陳問。

  小孩答:「嗯吶,小咕嘟把套娃弄丟了,藥丸正相應兒。」

  老陳的朋友們也哐哐呱唧,全都笑得不行。

  「這麼大一顆,一看就是咱市藥廠產的速效感冒膠囊,這藥做得實在,我老婆上回感冒找了一粒吃,嗓子眼太小,嚥了三回才嚥下去,今天才明白,原來這膠囊是專為套娃而產的,太搭了。」市計委的主任笑得都要抽過去了。

  沒說出口的是,你倆這老少組合也搭,簡直一對活寶。

  宏天建築公司的老闆張銘是老陳的最佳損友,包裡啥都裝,從裡面摸出一樣吃食,遞給老陳,「我再送你顆大紅棗,你先吃棗,再吃藥,哈哈哈,這兩樣東西更搭。」

  老陳大眼珠子使勁白了他一眼,「你才遲早要完呢」。

  翻完白眼自己也樂得不行,低頭看懷裡傻呵呵笑著的胖寶庫。

  小孩你長了張外國人的臉,卻有顆周星馳的心哪。咱倆真不是上輩子的親人?你這無厘頭的送禮風格繼承得好哇。

  有寶庫的禮物做開場,老陳的生日宴辦得很成功,主要是吃得相當成功。

  粵菜大廚鮑啟智一回到滬市就給甄珍寄了一箱他的調味聖品,家鄉的普甯豆醬,甄珍如獲至寶,發酵食品就算她精通做法,但礙於水土氣候,做不出原產地的味道,這樣的調味料是她最缺少的。

  普甯豆醬跟東北大豆醬鹹鮮的口感不同,顔色金黃,味道甜中帶鮮,跟海味尤其相合,得了豆醬,甄珍也試著做了道鮑啟智的看家菜,豆醬焗蟹。

  焗的火候很難把控,油和水的比例尤其關鍵,油多螃蟹被炸過,水多濕氣大,都容易讓螃蟹失了鮮度。甄珍滿身本事,一道焗菜難不倒她。

  不光鮑啟智寄了豆醬,馮偉也給甄珍寄了品質最好的漢源貢椒,有了最好的花椒必須得做一道能把人麻得口水滴答的口水雞。

  老陳請的都是他的同齡人,還得來一道憶苦思甜菜,熏鮁魚配炸玉米小餅子。

  大魚怪沒吃完,得莫利燉魚不做上回那麼大的,來一小份。

  熏鮁魚是幹熏菜餚,跟它搭配的魚菜,甄珍做了一道大黃魚鹹齏湯,所謂的鹹齏是南方叫法,舟山、甯波一帶有句老話,「三日勿吃鹹齏湯,腳骨有眼酸汪汪。」

  其實就是東北冬天也常吃的一種醃菜,醃雪裡蕻。雪裡蕻燉豆腐是道家常菜,雪裡蕻燉大黃魚東北人不常吃。

  雪裡蕻經過醃製爽口脆鮮,本身自帶風味,入湯時,不用添加任何調料。這道菜做法簡單,姜切絲、鹹齏切丁,跟魚同煮,魚湯奶白,魚肉鮮潤,鹹菜更加凸顯了魚肉本源的鮮美。

  幾道主菜蛋白已經夠多,剩下的菜餚甄珍斟酌著搭配了些素菜,主食是大白菜肉絲熗鍋面,過生日要吃麵條,吃了大餐,配家常的面條給老陳慶生。

  人以群分,能跟老陳處得來的人,人品都信得過。他們這批第一代企業家,還有受邀的計委主任,全是四十年代生人,經曆過國家最困難時期,都是有故事的人,不愛顯擺,人都樸實平和。

  今天這些菜餚深受在座的老哥兒幾個的喜愛。

  「這小姑娘估計在螃蟹裡放了至少一百瓣蒜,不光螃蟹好吃,這蒜也好吃的。」

  被懟了,「你個土老帽,這道焗螃蟹就是要多放蒜,蒜香、醬香、蟹香三香彙聚,才正宗。」

  這兩人研究螃蟹,旁邊一人已經開始引用《洪波曲》內容描述口水雞,「白生生的雞塊,紅殷殷的油辣子海椒,真是讓人口水長流。」

  「哎媽呀,這麻勁也太爽了,這是漢源花椒吧,這小姑娘做菜也太真材實料了,比省賓館強太多了。」張銘果然被貢椒麻得留下了滿足的哈喇子。

  這些還不算,兩道魚因為被小咕嘟過了一遍水,把哥幾個吃陶醉了,跟老陳解釋套娃來曆的那位博學多才的建材公司的老闆,閉著眼品味:「這黃魚湯一入嘴,腦袋裡轉出的是熱寂後的星空。」

  老陳捋了把大背頭,有點迷糊,「熱寂是什麼玩意?」

  被博學多才瞪了,「你沒事多看點書,少研究那什麼黃飛鴻、十三姨。」

  晚餐結束得晚,不想打擾司機,老陳讓兒子來接他,陳星耀晚上在單位加班,來了之後,也撈了晚他爸的面條加餐。

  老陳喝酒上臉,臉紅的跟門外的大燈籠似的,帶客人出了包間 ,今天喝得開心,沒忘了居功至偉的甄珍,「我帶你們認了門,以後有啥宴請多光顧光顧,跟你們說,我大侄女元宵節拿了廚藝比賽的大獎,吃了我大侄女的菜,絕對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你可別說了,好好一飯店快讓你說成賣假藥的,我們都帶著嘴來的,又不是痴呆。小館子僻靜,關鍵是甄珍這廚藝沒得說,大爺們都記住了,以後一定常來。」老哥幾個都很捧場。

  還沒忘記關心陳星耀,張銘臨出門前拍拍小陳肩膀,「你比你爸靠譜多了,對象該找了,我家孫子都能打醬油了。」

  老陳喝得有點多,把自己選兒媳婦標準公佈出來,「我兒子將來要找個長貓頭鷹眼睛的姑娘當對象。」

  甄珍:「……」這標準真是很老陳。

  寶庫湊到姐姐耳旁小聲說,「黑貓警長叔叔說了,我跟小咕嘟不能當對象,他跟貓頭鷹也不能當對象。」

  小孩自認為很小聲,反正大家都聽到了,聽得陳星耀滿頭黑線,大爺們哈哈大笑。

  那位博學的建材公司老闆王天定格外喜歡寶庫,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錢,「今天正月二十八,正月沒過完,不算出年,大爺給你錢壓腰,買套娃玩。」

  陳星耀知道王叔的家事,明白他為什麼喜歡寶庫,對其他要往外掏錢的大爺們說,「王叔代表就夠了,多了甄珍肯定不收,以後多來這吃幾頓就有了。」

  大家被勸住,吃了快樂魚,快快樂樂分手回家。

  寶庫幫姐姐送完客,把壓腰錢掏給姐姐,「給!」

  甄珍笑著接過,「錢姐姐都給你存起來,等你長大了花。」

  小孩猛搖頭,「給姐姐花。」肉墩墩的小身子撲進姐姐懷裡,「寶庫也給姐姐。」

  我的寶庫怎麼這麼讓人稀罕呢,甄珍展開雙臂把小孩緊緊摟住,小咕嘟走過來咬褲腳,甄珍撈起小貓,「咕嘟也要抱抱是嗎?」懷裡的兩小只是她在這世界上最最寶貴的財富。

  起風了,春天的風裡帶著沙土,吹在窗戶上劈裡啪啦響。

  「你倆該少吃點了。」甄珍說。

  ……

  春天如約而來,吹面的涼風多了暖意,城裡的年輕人們也開始春心萌動。

  陳星耀他們一支隊,最近跟經偵聯合行 動,在追捕一個造假|鈔的,省城的經濟形勢過了一個年依然不見起色,國有企業改制是個漸進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經濟不好,造假|鈔的乘虛而入,市場上最近流通的假|鈔開始增多。

  這次的案子經偵主辦,刑偵輔助,壓力不像以往那麼大。

  中午下班之前,陳星耀聽肖鋒往大漁打電話,「甄珍,今天二月二,你家包間有人訂桌嗎?……昨天有人定,今天暫時還沒有是嗎?那你幫哥一個忙,給哥留下來,哥今晚想去你那相個對象……」

  陳星耀停了寫報告的筆,老趙劃火柴的動作頓住。

  肖鋒往四下看了一眼,聲音更小,「你那是主場,去別地方哥不得勁,晚上六點,就這麼定了哈,謝了。」

  幹刑偵的耳力都槓槓的,不光一支隊,隔壁二支隊都有好幾個人聽到。

  幾個結伴去樓下食堂吃飯的也都停下了腳步。連性格最斯文的鄭飛都起了八卦心,對兩位隊長說,「咱過了年就沒去甄珍那吃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麼樣?」

  小孫大聲附和,「我看行。」

  二支隊的人也要跟著參合,「我們吃了年貨香腸,還沒見過做年貨的人,要不今天去認識認識?」

  肖鋒拍桌子咆哮,「不帶你們這樣的,就因為怕你們瞎打聽,我才什麼都沒說。光相個親而已,八字還沒一撇呢,都給我消停點。」

  路全問出大家的心聲,「我們不參合,你簡單介紹下情況,幫你參謀參謀。」

  肖鋒罕見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家樓下婚姻介紹所給配對的,是自來水公司的,紙面上寫的都不做數,咱就是幹這個的,人啥樣,見一面就知道了。」

  眾人聽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今年才二十六,雖然不算小,要個有個,要貌有貌,也不至於找上婚姻介紹所啊?

  「你們不知道,我媽這個年一點沒閒著,替我攛掇了好幾個,人一聽我是吃公家飯,而且是幹刑偵的,立即擺手說不看,我媽都急上火了,節後一開業,立即跑去給我登記了。」肖鋒聳聳肩,解釋道。

  他沒說錯,隊裡除了兩個隊長工資高一級,其他人工資就五百多一點,跟那些有買賣的確實沒法比。他們隊的小馬和大 江因為掙得少,又經常不著家,老婆鬧騰,去年差點婚都離了,不光一支隊,二隊、三隊鬧離婚的更多。

  年底有統計信息出來,說是全國去年辭職的公職人員有十多萬,還有上千萬停薪留職的,九十年代是個公職人員不吃香的年代。

  路全鼓勵道:「我們啥也不說了,你加油吧。」

  肖鋒下午請假,早走了一會,特意去理了發,皮鞋擦得鋥鋥亮。

  一邁進大漁的門,同樣理了發的寶庫衝進他懷裡,小手裡握了一把姐姐炒的棋子豆,「咬蟲蟲,不牙疼。」

  肖鋒撿了顆豆子吃,見小孩肩上還別了個用蒜梗穿成的布龍,「寶庫,你二月二過得啥講究都沒落下啊。」

  甄珍從廚房出來,見煥然一新的肖警官,擠了擠眼,「不能光坐著,給你倆吃春餅還是吃棋子豆喝茶水?做正餐也行,你選一樣。」

  「吃春餅吧,我下午打電話給那姑娘,讓她別吃晚飯。」

  甄珍笑,「春餅和豬頭肉,要吃出好兆頭。」

  差五分鍾六點那姑娘如約而至,打扮得很時髦,個子高挑,看起來能有一米七,高馬尾,長臉,吊梢眼。

  肖鋒把人請進包間。

  甄珍的春餅和春餅菜立即擺上桌。跟那姑娘說:「想吃什麼你跟肖鋒說,我給你們做。」隨即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兩人。

  肖鋒頭一回相親,還有點小緊張,第一個春餅沒捲好,京醬肉絲的醬湯滴到白襯衫上。

  那姑娘叫陳曉梅,性格一點不扭捏,率先介紹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情況。普通人家的姑娘,父母都是工人,提前退休,兩個哥一個姐都結婚了,負擔不重,她自己掙錢自己花。

  肖鋒也把自己情況說了。他也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都是小學老師,也退休了,兄妹四個,哥姐都結婚了,還有個上大學的妹妹。

  陳曉梅是個敞亮人兒:「其實今天我不想過來,婚介所的大姐說,你家就在她們所樓上,家裡人和你本人人品絕對信得過,非讓我來跟你見一面。

  我明白地跟你說,我就想找個有錢的,女的青春有限,我愛穿又愛玩。我一中專畢業的,要關係沒關係,能力也一般,掙不了大錢,就長得還可以,所以只能靠找個好對象 實現人生理想。否則,就憑我一個月掙那四百塊錢,不吃不喝兩三年,才夠攢個貂兒。」

  肖鋒靠上椅背,擡眼看她,「穿貂兒騎自行車,在後面瞅像個熊在蹬車,是不是為了這個貂兒,還得配台車?」

  「穿個貂兒擠公交車也掉價呀,最好買個進口車。」

  肖鋒低頭卷餅,明白了這就是物質女孩,跟他不搭噶。

  化失望為食慾,甄珍手藝好,春餅薄而透,豬頭肉香得濃醇,連豆芽炒粉都比別地做得好吃。

  陳曉梅也喜歡,還問肖鋒,「這是剛才那小姑娘做的?」見肖鋒點頭,對他說:「這姑娘肯定比咱上班掙得多,我要是有能力掙大錢,我就不著急結婚,姐愛怎麼過,就怎麼過,一個人多逍遙自在。」

  肖鋒被她說得內心複雜,但他不想跟她再討論下去,也不能說她想法不對,她活得現實通透,而他本質上還是個理想主義者,兩人的基本價值觀不同,溝通也是雞同鴨講。

  陳曉梅吃飽了,說還有個跳舞的約,先走了。

  甄珍見兩人半小時不到就完事,估計沒怎麼看對眼。相親這事她真是毫無經驗,想勸又不知道怎麼勸,只能幹巴巴來了句,「天涯何處無芳草,加油。」

  寶庫比姐姐會安慰人,撲進肖鋒懷裡,「白鴿探長,我給你當對象。」

  肖鋒心底的那點小鬱悶被小孩的童言童語治癒,「你這讓我答應啊,還是答應啊?」

  摸了摸小孩短了一截的捲毛,肖鋒想跟甄珍嘮會,「我覺得自己哪哪都挺好的,怎麼不知不覺就混成婚姻市場的垃圾股了呢?錢夠花就行,掙少點就少點唄。我就喜歡幹刑偵,什麼除暴安良那都是喊口號,我喜歡破案解謎的過程,這是最高級的謎題,讓我覺得自己特有存在感,一輩子沒白活。」

  肖鋒是一支隊的開心果,從來都情緒飽滿,表情豐富,今晚一張帥臉露出了些許迷茫。

  甄珍拄著下巴倚在吧檯上,「這個社會是變了,看證券交易所天天排長隊就知道了,全民買股票,人人朝錢看,活得投機的人多,不代表敬業本分的人落伍。」

  「妹子,你怎麼看待愛情?」肖鋒擡頭認真問道。

  甄珍眼裡露出一絲笑意,沒想到年前 問陳星耀的話,從肖鋒這又問回來了。

  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經驗,有時候我會想根本就沒有愛情這回事,這是人類為傳宗接代編出來的彌天大謊,等我哪天有了答案再回答你。」

  肖鋒搖搖頭,「我把婚姻和愛情想簡單了,我也得回去好好想想。今天謝謝你,妹子。」

  春寒料峭,晚上還是冷,肖鋒縮著脖子走到巷子口,見陳哥的車停在巷子右邊的空地,不知道等了多久。

  見他出來,陳星耀打開副駕駛座,「送你回家。」

  肖鋒露了笑,顛顛上了車,「今天看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帥。」

  「受打擊了?」

  肖鋒半晌沒說話,「陳哥,你怎麼看待愛情?」

  陳星耀轉頭看他一眼,「真受打擊了?案例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想了想決定安慰下這小子,「愛情是小概率事件,只有幸運的人會碰到。」

  某人沒怎麼被安慰到,給他的好搭檔和好哥們一句語重心長的告誡,「哥,花開堪折直須折啊。」因為你就是那個幸運的少數。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0-30 05:52 PM

第58章 烤奶汁鱖魚 寶庫的爸爸是誰?

   陳星耀把肖鋒送回家,沒回父母那,直接開車回到他姥爺留下來的那所老房子,自從過年就一直沒回來住,省城春天風沙大,這麼多天不住人,客廳的老式松木地闆落了一層灰。

   房子歸他之後,一直沒有重新裝修,依然保有原先老式的裝修風格。一桌一椅都保留著姥爺還在時的印記。

   陳星耀去衛生間擰幹抹布先把家具、窗檯上的灰塵擦乾淨,最後拿拖布把地闆仔細拖了一遍。

   松木地闆上的紅漆有些斑駁,窗檯下姥爺那把老式的竹製搖椅底下的地闆磨損得最厲害,紅漆都掉光了,露出松木的原色。

   收拾幹淨,陳星耀拿鑰匙打開北面那間臥室的門,摁亮門旁的開關,好久沒開燈,白熾燈管的跳炮出了點問題,明滅的燈光下,西牆正中間遺照中陳星輝白淨面龐上的笑容依稀可見。

   跟西牆正對的整面東牆被一大塊厚紙闆覆蓋,跟陳星輝疑案有關的照片、簡報、證物的複製品都被按照線索鏈條,用大頭釘固定在紙闆上。

   最近幾個月沒怎麼進這間屋子,這是他以前最常待的地方,書桌前的地闆有一小塊已經被椅子腿壓得有些塌陷。

   父母和關係親近的人都知道這間屋子的存在,但他們都沒進來看過,這是獨屬於他的辦案空間,也是獨屬於他跟姐姐的交流空間。

   最近來得少不是他厭倦了不停地查找證據鏈條遺漏的信息,而是他明白,以現有的DNA檢測技術,無法破解關鍵的法醫學證據,哪怕美國最先進的技術都不行,他和老陳和母親還要等,等疑難檢材檢測技術的進步。

   今晚進來這屋子他隻想跟姐姐說說話,說說他對一個女孩的欣賞和喜愛。

   他隻是表情少而已,並不是感知力低下,肖鋒不提醒他,他也知道他對甄珍不一樣的感覺。不習慣跟活人傾訴心底話,這些年有了心事,他最習慣跟姐姐交流。

   把轉椅轉到西牆的方向,陳星耀支著下巴,目光低垂,語速緩慢地訴說:「姐,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年紀不是很大,但卻有著超越年齡的老練和世故,你也許會問,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是我欣賞的類型吧?」

   陳星耀薄唇勾起,「她開了間不小不大的飯館,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孩不世故一點,估計早就被這無情的社會一口吞下。厚黑學老說為人處世外圓內方,世故是包裹著她的那個圓,我今天想跟你說說,這個女孩內心無限大的方正世界。」

   陳星耀本是個邏輯嚴謹的人,再嚴謹的人講起喜歡的姑娘也會陷入絮叨模式,將兩人認識的這短短幾個月相處的點點滴滴跟牆上微笑著的姐姐娓娓道來。

   本質上他也是個寡言的人,很少這麼傻地對著姐姐的遺像絮叨,今天說這麼多是有個請求。

   「姐,甄珍說人性無好壞,但人追求快樂。煎熬了這麼久,我也想要一點快樂,也許甄珍就是我這輩的快樂之源,所以你先別著急,案子我永遠都不會放棄,現在我想留點時間給自己,去追求一個姑娘,讓自己體會下戀愛的美好。」

   停頓半晌,陳星耀擡起眼眸,星輝在眼眸中閃耀,「姐,愛情是靈藥,我不想錯過它。」

   ……

   寶庫晚上早睡了一個小時,早晨甄珍起床,小孩聽到動靜也一咕嚕爬起來,「姐姐,我幫你做飯。」

   甄珍邊幫小孩穿衣服,邊說道:「寶庫已經長大了一歲,等天暖和之後,姐姐把另外一間睡覺的屋子收拾出來,寶庫一個人睡好不好?這樣姐姐起床也不會打擾到你。」

   小孩不是那種愛鬧脾氣的小孩,聽了姐姐讓他獨自睡的安排,歡快點頭,「好呀。」

   答應得這麼痛快,甄珍心裡還有點小失望。

   穿好衣服下樓,甄珍把一個魚鰾洗幹淨,扔給小孩,讓他跟小貓玩,自己忙著準備食材,忙了快有一個小時,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這個點,應該是老張送豆腐來了。

   開門去迎,不是老張,捧著一大把映山紅花枝的陳星耀站在外面。

   甄珍一臉疑惑,「你怎麼這麼早?怎麼弄了這麼多花,送給我的嗎?」

   高大的男人眼尾微揚,「嗯,送你的,花開堪折直須折。」

   甄珍疑惑更甚,「起早了怎麼地?你今天說話好文藝啊,跟你一點都不像,你為什麼不再文藝些,寂寞的山谷裡野百合也有春天,野杜鵑也讓它靜靜在山坡上開放不好嗎?」

   陳警官擡手搔了搔眉頭,好像媚眼拋給了瞎子。

   寶庫墊著小腳擡頭瞅了瞅黑貓警長懷裡的木頭枝子,映山紅先開花後長葉子,現在一點都不好看,小孩不但不感興趣,還想起姐姐給他講的不能破壞花草樹木的小故事,小手劃臉頰,「陳叔叔掐花,羞羞羞,」

   出師不利,陳星耀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前路將漫長險阻,彷彿嫌疑犯們都聽到了他心底的聲音,腰間響起了奪命連環call。

   還不是一個傳呼,好像先後有兩個傳呼進來,陳星耀低頭看漢顯,正陽街和熱鬧路兩家金店幾分鍾前同時被搶。

   把懷裡的映山紅塞到甄珍懷裡,陳星耀轉頭就跑,疾馳去犯罪現場的路上,陳警官心裡忍不住抱怨了句,想談個戀愛追求個姑娘怎麼那麼難?怪不得刑偵大隊在局裡離婚率一直穩居第一,前路不光漫長險阻,前路就算通了,也有可能塌方。

   花被強塞入懷,甄珍隻好收下,陳警官真下血本,那麼大一捧。分到五個罐頭瓶子裡裝了,放樓上兩瓶,樓下朝陽的三個窗檯也分別放了一瓶,映山紅帶著骨朵,一樓溫度高,養一養,過兩個星期就能開花了。

   甄珍教了寶庫一個成語,春暖花開。

   嫌不過癮,接著道:「姐姐教你一段好聽的詩吧。」

   「好呀。」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小孩沒學上古詩,先學了段現代詩,他智商高,又因為記過歌詞,詩歌學得很快。不求甚解,奶聲奶氣很快能流利地背下來。大眼睛滿是求知慾,「姐姐,大海是海爾兄弟裡藍藍的大海嗎?」

   甄珍邊刷鍋邊解答弟弟的疑問,「天氣好的時候,海水才會是藍的,我們北方的海,大部分時間都是灰色的。」

   見小孩面帶嚮往,甄珍想起弟弟看到的最大的泡子就是青年公園的湖,向弟弟許諾,「等夏天到了,姐姐帶你去大海邊玩。」

   寶庫小嘴咧到耳朵根,「太好啦。」

   把魚都入鍋之後,跟寶庫吃了早飯,剛收拾好桌子,掛在廚房門框上的座機響了。

   甄珍接起電話,是陳大爺的朋友,那天參加生日宴的博學多才的建築公司老闆王天定打來的。想跟甄珍定兩天後的包間,問她會不會做俄式的烤奶汁鱖魚。這個甄珍沒怎麼做過,但有兩天時間,倒是可以練練。

   省城沒有正宗的俄式西餐廳,王天定電話裡拜託甄珍多費點心。放下電話,跟自己的老媽抱怨,「您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人給請來了?辦手續不是那麼容易的,您是不是去年就跟那邊聯繫上了?這人都快到北京了才跟我說,弄得我措手不及的。」

   老太太七十多歲,穿了件家常的紅色開衫毛衣,給坐在椅子上,直愣愣望著窗外大樹的老頭子擦擦嘴,擡頭瞪了大兒子一眼,「不用你操心,北京有人幫忙接人,你安排個見面的地方就行。你爸還有幾天好活?從去年開始一直就在我跟前念叨那人,我尋思著要不試著找一找?找了以前的老朋友,原本沒抱希望,沒想到那邊現在檔案解禁,還真把人給找到了。」

   「然後就坐著K19來了唄?」王天定無奈搖頭。

   「這趟國際列車可真方便,你爸也就是歲數大了,要不讓他故地重遊,興許還能多記點事呢。」

   「讓他倆見面,您心裡不膈應嗎?」王天定笑著問老媽。

   「多大歲數了,膈應什麼?」老太太好笑地搖頭。

   甄珍接到任務,趕緊準備起來,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西餐用的香草。不光香料,烤奶汁鱖魚,西米旦和西餐面醬要是不正宗,也影響成菜的口感。

   西米旦其實就是俄式酸奶,城裡不可能有賣的,甄珍去秋林食品店花高價買了酵母,試著用鮮奶發酵,效果還不錯。

   研究新式菜餚讓甄珍樂此不疲,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下午五點一輛面包車直接開到大漁門口,王天定和大兒子先下車,扶老媽下車之後,又把老爸扶下車。

   老頭站在巷子裡打量了會陌生的環境,嘴裡又開始念叨著不連貫的俄語。患了老年性痴呆之後,他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青年時期去蘇聯學習革命經驗那段時間。會時不時想起那裡的事,那裡的地名,還有曾經的蘇聯戀人。

   王天定的兒子王子孟眉頭皺了皺,不認同父親跟奶奶的安排,「就算見一面又有什麼意義?我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現在他連我都不認識了,能記得那幾十年前的老奶奶是誰才怪?」

   李雲英瞪了大孫子一眼,「沒看我連你幾個叔叔和姑姑都沒告訴嗎?你怎麼比他們還磨嘰。」

   皇太后不高興了,王子孟趕緊賠笑臉,「風太大,奶奶你別說話,小心沙子進嘴。」

   大漁門口的銅鈴被風搖響,聲音不清亮,但悠遠,被兒子和孫子攙扶的王文康被銅鈴聲所感染,彷彿清醒了一瞬。

   甄珍聽到車響,把店門打開,帶著寶庫出來迎客,老頭看見寶庫,好似徹底清醒了一般,掙脫開兒子的攙扶,踉蹌著上前要去抱寶庫,「阿廖沙,阿傑茨。」

   老爺爺太熱情,寶庫嚇得立即躲到姐姐身後,「老爺爺,你說啥?聽不懂。」

   王天定博學多才,當然明白阿傑茨是俄語爸爸的意思,難道他爸在俄羅斯還有個失散多年的兒子?這可真是個大驚喜,不會這次也來了吧?轉頭看他媽,用眼神詢問。

   李雲英也在看著寶庫的小臉愣神,停頓片刻,才開口解釋:「你爸跟那個阿傑莉娜當年確實有個叫阿廖沙的兒子,隻是三歲時得了腦炎去世了,這事敏感,當年知道的人也不超過五個數。」

   父親難忘當年的戀人,他再清楚不過,但父母從來沒告訴過他們兄妹幾個,在他們之上還有個早夭的異母哥哥。王天定父子都驚在當場。

   老太太解釋完,笑著對甄珍道歉:「老頭子記不住事了,不好意思,嚇著孩子了。」

   甄珍不會介意,給幾人讓路,「咱別在門口站著,趕緊進屋。」

   把人請進包廂,甄珍蹲下來跟弟弟解釋,「老爺爺生病了,失去記憶了,寶庫別害怕。」

   「失憶是什麼,會不會痛?」寶庫瞪大眼睛問。

   「失憶的人不會痛,但是他的親人會痛。」甄珍答道。

   「好可憐啊。」小孩只理解了痛,他就很怕痛。

   王文康坐定之後,還在轉著脖子到處找寶庫,嘴裡不停地喊著阿廖沙。

   姐姐進來上茶,寶庫站在門邊探著腦袋往裡面看,見老爺爺看見他驚喜地展開雙臂要抱他。

   寶庫慢騰騰走進來,走到老爺爺身前,抓住他的一隻佈滿老年斑的手,吹了吹,「呼呼就不痛了,那我給你抱好了。」

   「阿廖沙。」老頭終於抱上了寶庫,高興極了。

   李雲英不好意思地看向甄珍,「這孩子長得跟咱這邊的小孩不一樣,他把他當成當年那孩子了,你放心,他不會傷人,我們在旁邊看著,客人等一會才會到,能讓孩子跟他玩一會嗎?」

   甄珍沒什麼意見,見寶庫坐在老爺爺懷裡用筷子敲茶杯。一個是老小孩,一個是真小孩,兩個小孩把杯子當樂器,玩得還挺高興。

   寶庫玩了一會,聽老爺爺一直喊他阿廖沙,擡頭認真糾正,「我叫寶庫,不是阿廖沙,老爺爺。」

   王文康目露迷茫,「寶庫?」

   「嗯吶,就是有很多寶貝的大房子,就是很有錢的意思。」寶庫彎著眼睛笑眯眯。

   王文康一個勁地搖頭,「你就是阿廖沙,當初給你起這個名是因為我最喜歡的《卡拉馬佐夫兄弟》裡那個光明和智慧的化身阿廖沙。」

   寶庫聽不懂他的解釋,旁邊李雲英和王天定父子都驚呆了,自從老爺子患病以來,從來都沒這麼清晰地表述過一件事情。

   一向豁達、樂天的李雲英忍不住紅了眼眶。雖然老伴流利訴說的是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名字的來曆。

   老年性痴呆是不可逆的病症,他們不指望他想起所有事情,但能這樣多說點話,他們就很滿足了。

   老爺子有了反應,王家人都對今天的見面期待起來。

   半個小時後,一位寬身闆的高大外國老太太進了大漁,身邊跟了一中一洋兩個年輕人,跟走出來迎接她的王文康四目相對。

   半個多世紀的光陰過去,兩位老人早就沒了當年的風姿,阿傑莉娜面露激動,而王文康則目光呆滯,還沒有進門見到寶庫時激動。他的記憶停留在六十年前,他記憶中的阿傑莉娜不是現在的樣子。

   故人相對不相識,這其實意料之中的事情,阿傑莉娜來之前也知曉了王文康的身體狀況,失望倒不至於,語言不暢,臉上流露最多的表情就是感慨。

   有翻譯在,話留在飯桌上說。

   甄珍上了她準備好的幾道菜,有俄式的紅菜湯、王天定專門點的烤奶汁鱖魚、奶油雞脯,還有削片的西式鯡魚、熏鯡魚,也上了幾道中餐,幹燒大王魚、蟹煲,和幾道素炒。

   西式的烤奶汁鱖魚,翻開外層焦糊的奶皮,內裡是呈流質的奶油,跟細嫩的魚肉碰撞在一起,口感鮮滑甜鮮,連阿傑莉娜老奶奶都說味道很正宗,幹燒大王魚是精品魚做出來的菜餚,她也特別喜歡。

   在翻譯的幫助下,雙方邊吃邊細說了分別這六十年來各自的經曆,解體後的俄羅斯很亂,還好阿傑莉娜遠離莫斯科,在貝加爾湖畔的伊爾庫茨克定居,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身旁陪同她來中國的年輕人就是她的外孫。

   王文康參與不了談話,默默吃著老伴夾在他碗裡的菜餚,美味連通記憶,多年不記事的老人,竟然拾筷給孫子夾了一隻魚眼睛,要喂給孫子,「孟孟最愛吃這個。」

   王子孟先是頓了兩秒鍾,反應過來,立即張口接住,哽嚥著道:「真香,爺爺。」原來爺爺都記著呢,隻是暫時忘記了。

   老頭眯眼笑,又給老伴夾了塊魚皮,「吃魚皮美容,多吃點。」

   兒子成天跟他對著幹,老頭把王天定主動伸過來的盤子忽視掉了。

   王天定又是欣慰又是好笑,真懷念父親沒生病時天天跟他嗆嗆的日子。

   家裡人記起來了,老人依然對坐在對面的陌生面孔毫無反應。

   阿傑莉娜通過翻譯對王家人說,「親情才是最長久的陪伴。」

   聊了兩個多小時,考慮到俄羅斯客人旅途勞頓,安排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寶庫坐在吧檯後,跟走出包間的老爺爺再見,喊了句新學會的外語,「阿傑茨,再見。」

   一句阿傑茨讓阿傑莉娜老太太淚灑當場。

   而王文康則聲如洪鍾地糾正寶庫,「臭小子,沒大沒小,我不是你爸,我是你太爺爺。」

   寶庫終於明白了失憶是什麼意思。

   甄珍內心則同時湧現了幾個永恆的話題,關於親情、愛情、錯過和遺憾。

   客人走後,小孩揚起臉龐,一臉天真地問姐姐:「我為什麼沒有阿傑茨呀?」

   甄珍心說,終於來了,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已經想過好幾個版本。

   正要開口回答,就聽小孩自問自答,「阿傑茨是阿廖沙的爸爸,寶庫的爸爸是寶藏,寶藏要藏起來,不能告訴別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2 12:08 PM

第59章 油煎黃鯽魚

  寶庫這麼大的孩子喜歡自問自答。

  他問過,天什麼會黑?然後自己給出個很東北的答案,是因為太陽公公愛撩閒,老對著月亮婆婆喊,你瞅啥,結果被揍趴下了。太陽公公睡了一晚,總是臉紅紅地出來,因為他不好意思啦。

  他也問過,為什麼人和小貓都有兩隻耳朵。不等甄珍解釋,自圓其說,是因為聽進腦子裡的聲兒太滿,腦袋盛不下,會壞掉的。所以需要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黑貓警長》裡的一隻耳就因為隻有一隻耳朵,所以腦子不好使,愛幹壞事。

  小孩子的思維有時引人深思,有時讓人捧腹。可寶庫關於爸爸的自問自答卻讓甄珍聽得鼻頭泛酸。

  人人追求圓滿,可人生並不是個盤子,哪來那麼多圓滿。缺憾才是人生的本色,從一出生就開始了,靠譜的爸媽其實是隨機分配的。

  寶庫就是這樣一個伴隨缺憾而生的小孩。

  成人的世界太過殘酷,甄珍暫時不想糾正小孩的幻想,童年就該無憂無慮,她的寶庫積極、樂觀又熱情,會有想明白的一天,但不是現在。

  想跟小孩再聊聊,有人來打擾,消失兩天的陳警官出現了。

  搶金店那麼大的事情,新聞和報紙都報導了,甄珍關心道:「怎麼樣,人抓著沒?」

  「沒抓著,金店的模擬監控錄像錄下來的搶劫犯都帶著頭套,整個搶劫過程隻有五分鍾,等附近民警趕到,人早就逃掉了,那個時間段,尤其正陽街,沒幾個行人,現場沒有目擊者。熱鬧路倒是有人看到他們的車,是輛白色金盃面包,但沒看清車牌。有監控的路段還是少,車也普通,咱們市路面上跑的十輛車裡一半都是金盃小面包,短時間內破不了案。」

  太細節的部分哪怕面對的是甄珍,陳星耀也不會告訴她太多,說的這些,新聞裡基本已經公開了。

  甄珍嘆口氣,「經濟不好,真是各種牛鬼蛇神都出來了,這個星期我都收三回假|錢了。」

  「改制不會那麼快,下崗分流還沒到最高潮,國家也沒下明確的政策指導,我估計九八年會到頂峰。」陳星耀同樣不看好現在的經濟形勢。

  「那豈不是未來幾年都不會好過?也對,這都出了正月,大家家裡過年備的東西早該吃完了,店裡的客流跟正月比起來,並沒有漲太多,尤其晚上,這個時間段正是賣貨的時候,你看連個上門的都沒有,不光是我,樸叔他們家也沒往年客人多。」

  陳星耀道出緣由,「看不到大環境改善,哪怕收入還可以的,都想著捂緊錢包,能不消費就不消費,緊縮就是這麼來的。」擡頭關心道:「收入少很多嗎?」

  甄珍嘴角翹起,「東邊不亮西邊亮,廚藝比賽的錄像終於播了,廣告效應不錯,經濟情況很可以的過來吃飯的明顯多了,以前包間大多數時間都空著,這一星期全部都定出去了,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劫了一批富人的錢?」

  「算。」陳星耀最喜歡看甄珍的財迷式微笑,帶著點小狡黠和小俏皮,鮮活可愛。

  他不喜歡遮遮掩掩,既然喜歡就說出來,但今天的時機不對,他一會還得走,等這個案子破了,找個機會向甄珍把心意挑明。

  沒說出口的表白,化作行動來支持她的生意,「隊裡今晚加班,你幫著弄點吃的吧。」

  快七點了,估計這幫人忙得錯過了飯點,甄珍立即往後廚去,「下面最快,我給練歌房鹵的牛肉還有剩的,還吃牛肉麵吧。最近魚市上了黃鯽魚,我酥了一些,準備明天往外賣,給你們拿來配面,再弄兩個小拌菜。等著,一會就好。」

  甄珍搟面,寶庫趴在吧檯上投入地寫字,陳星耀上前看,好嗎,小孩在紙上畫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圈。。

  「好看嗎?」寶庫美滋滋地擡頭問道。

  不就是個圈嗎,還分好看不好看?這是未來的親人,不能得罪了,陳星耀違心誇讚,「好看。」

  「哪一個最好看?」小孩興奮地追問。

  「……」想討好個小人兒,難度還不小。

  見小孩執意要他給出一個答案,陳星耀手指向其中一個,「這個最好看。」

  「大雞蛋最好看嗎?」小孩皺皺眉頭,奶音有些疑惑。

  「你畫的都是蛋?」

  寶庫歡快點頭,指著最大的一個,「這是驢糞蛋,」依次往下,他都給命上了名字,大鵝蛋,大鴨蛋,大雞蛋,烏雞蛋,鵪鶉蛋,跟鵪鶉蛋並列大小的是鴿子蛋。

  這孩子跟蛋真是有著解不開的緣分。

  小孩笑嘻嘻說出自己的最愛,「我最喜歡鴿子蛋。」

  陳星耀心說,你真不愧是寶庫,專挑最貴的喜歡,你怎麼不喜歡驢糞蛋呢?既能當糞,還能暖腳。

  甄珍很快把晚餐準備好,其他東西分開裝,面直接裝在帶蓋的大盆裡,催陳星耀出門,「趕緊走,再耽誤一會,面就該坨了。」

  本來還想磨蹭一會的陳警官,帶著小姑娘真是不解風情的惆悵,隻用了四分鍾就把面端上刑偵總隊六樓辦公室,加班的餓狼一擁而上。

  肖鋒先撈了條酥好的黃鯽魚,一口吞下肚,「甄珍真是從來不讓人失望,這就是我童年的味道。」

  「面條出鍋有一會功夫了,竟然還這麼筋道,小姑娘真有兩下子。」老趙讚道。

  面的味道太香,連樓上加班的經偵大隊的人也聞著味下來找食吃,「老路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咱都聯合辦案了,你們竟然好意思吃獨食,哎呦,這滷牛肉味道真正,那誰,小孫,吃兩塊得了,給我們留點。」

  甄珍面裝得多,一支隊撈完還有剩的,被經偵的任偉連盆一起端走,「晚上吃太多不好,容易胃下垂。」

  路全被臨時叫去開了半天會,才回到辦公室沒多久,端著飯缸吃了會面,擡頭問陳星耀,「電話記錄查得怎麼樣了?」

  陳星耀回道:「這兩家金店都屬於同一家國營金店,肖鋒和小馬下午又捋了一遍,其他人沒什麼,最可疑的是這家金店的總經理,李忻。

  他三個月前用他辦公桌上的座機往臨市的東洲區打過一個電話,肖鋒查了下,那是個小賣部的公用電話,他在那沒親戚,搶劫犯得手後也往東面跑,這點很值得懷疑。」

  「他家樓下現在誰在盯著?」路全問。

  「鄭飛在那。」

  路全招招手,把隊員都叫過來,「咱們都有共識,案犯目的性強,作案時間短,這案子肯定有內鬼參與,案發才兩天,內鬼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接下來我們要把人盯緊了,包括家庭成員,其他人雖然嫌疑不大,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我明天跟領導請示,繼續找二支隊幫忙,吃完這頓飯,趕緊麻溜盯梢去。」

  想想還是不保險,路全開口安排,「防止夜長夢多,星耀你跟肖鋒吃好了,去支援下鄭飛。」

  「好。」

  一夜無話。

  甄珍劫了富人的錢,想回饋下普通顧客。又上新了一道菜,就是昨晚提到的黃鯽魚。

  雖然名字裡帶鯽魚兩字,黃鯽魚卻是名副其實的海生魚類,產地主要在遼東半島南面的膠東半島海域。每年香椿發芽時,就是黃鯽魚大量上市的時節。膠東半島香椿發芽的季節要早過遼省,所以省城黃鯽魚上市的時間要早過香椿。

  黃鯽魚最長十釐米,是近海最常見的小雜魚之一,大量上市時價格比養殖的塘魚還便宜。別看這魚小,用它的主產地榮成一帶的俗語形容,「煎著吃,滿嘴香,燜著吃,鮮倒人。」

  魚小,燜著吃不適合飯店來做,甄珍取出一個特別大的平底鍋,熱鍋下油,把表皮稍稍風幹的黃鯽魚下鍋油煎,一次性煎幾十條,煎透的黃鯽魚,連骨頭都酥了。

  吃法有兩種,就著玉米餅子吃,或者配蒜薹卷煎餅吃,再加一碗湯。因為魚價便宜,這道菜隻賣四塊錢。

  菜一推出,顧客反響熱烈。除了便宜之外,煎魚的香味令人難以抗拒。而且,無論玉米餅子還是煎餅,幹性的碳水食物都更能凸顯煎魚的香。

  方老闆的洗浴中心裝修已經收尾,中午魏虎帶著熊氏四兄弟和老孫這些裝修工人來店裡吃飯。

  雖然活不輕鬆,老孫這些下崗工人的狀態都很不錯,年前接了這個大活,一直幹到年後,老闆沒啥挑揀,待遇也不錯,老工友幾個都過了個肥年,而且方老闆還說,他手裡正缺人,開業以後設備設施要維護,也要招保安,想長期聘用他們。

  大家都很感謝甄珍,見她一樓後窗沒鐵護欄,年前還專門過來幫她焊了護欄。

  魏虎一見有黃鯽魚賣,多點了好幾份,擦了把被風吹出來的眼淚,高興道:「這魚我最喜歡,毛鈕子,油墩子,越吃越香。」

  老孫幾個大部分都是闖關東的後代,從小老媽就沒少做這道菜,最喜歡用煎餅捲著吃。甄珍用小米麵攤的煎餅,特別有咬勁。寶庫先前攥著吃了一小塊,又吃出了磨牙烤魚片的猙獰小獸模樣。

  拿小米面煎餅卷魚,辛辣的青蒜薹調味,蒜、魚、餅,三樣是絕配,越嚼越有滋味。

  大家吃得特別滿意,吃完起身,熊老三和熊老四走到前台,疼惜地摸摸寶庫的嫩臉蛋,依依不捨跟甄珍道別,「小甄老闆,這是在你這吃的最後一頓飯了,我大哥和二哥留下來收尾,我們哥倆要先走,離家這麼久,家裡好多事沒處理,我們坐今晚的火車離開。」

  甄珍有些意外,熊家四兄弟是她開店後的第一桌客人,不知不覺在店裡已經吃了快半年了,已經吃成了朋友。

  朋友走了不能讓人空著手走,「等我下啊。」甄珍說完立即奔回後廚。

  取了她前兩天熏的鮁魚,遞給熊老四,「拿著路上吃,火車上飯食單調,這魚不腥,在車上吃也不影響別的顧客。兩位大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走了,我雖然捨不得,但你們生意越做越好,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回來了,到時咱又能見面了。」

  甄珍的盈盈笑臉,沖淡了離別的愁緒,熊老四笑著點頭,「就是,肯定還能見。」

  回頭對哥幾個說,「說好的,別跟我搶,這頓飯我請了。」

  甄珍本來不想收錢,但熊老四執意要付,已經把錢拍在桌子上。把人送出門,回屋見寶庫拿起熊老四付的其中一張十塊錢在看,小孩畫圓圈有心得,沖姐姐揚了揚錢,「有圈圈。」

  甄珍接過一看,樂了,熊老四給的這臨別禮物真特別,送了她一張假|錢。

  他應該是無意的,被找了假|錢沒注意,轉手又付給了她。

  最近市裡流通的假|幣不仔細看,做得跟真的幾乎沒兩樣,造假的真是個奇才,小周說這跟刻闆有關,刻闆質量高,假|幣的質量也高。

  說曹操,曹操到,小周推門進來,最近他忙得腳打後腦勺,西塔片區最近假|幣流通多,派出所民警全部出動,地毯式搜索,尋找假|幣流出的源頭。

  「又收了一張,」甄珍把錢遞給他,問道:「隻有咱們片區的假|錢上有影印的藍圈嗎?」

  小周搖頭,「錢流通的速度快,不隻咱西塔片區有,別的片區也發現十塊錢上有影印的藍圈。」一把扯下帽子,恨聲道,「應該是這混蛋的造假機器出問題了,最早那波就沒這藍圈,真是活該。」

  他來得晚,屋裡沒別人,甄珍繼續問道:「經偵有沒有人統計過,這藍圈出現最多的區域在哪裡?」

  這個可以說,小周複述了出來前從經偵那得來的消息,「錢幣流通是動態的,尤其是商圈密集的區域,錢幣的流通速度和頻次都比別的地方多,藍圈在市裡幾大商圈裡流通得尤其多,咱們西塔也在內。」

  甄珍眼神微眯,想了想對小周道:「咱西塔商圈跟那幾個商圈不一樣,居住和商業混合,流動人口特別多,平時不好監控,你說有沒有可能制假的窩點就在咱們這的居民區裡呢?」

  小周眼露興奮,「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想的,你說我要是把造假的找到,算不算立了大功?能不能升去刑偵大隊?」

  「我看好你,加油!」

  隔天,給甄珍打電話預定包間的客人因為臨時有事來不了。

  該她掙錢,傍晚,五點半左右,外面進來三個男的,穿著雖然普通,但看著不像一般人,問有沒有包間。

  見甄珍點頭,走進包間,快速點了三菜一湯。

  魏虎因為黃鯽魚沒吃夠,晚上又過來吃飯,甄珍進包間上菜,包間門開關的瞬間,他座位的角度正好看到包間裡坐著的人,這人他認識,對甄珍小聲道:「沒想到金城洗浴的劉老闆也上你這吃飯。」

  「金城洗浴?不是咱街上最老的洗浴中心嗎?」甄珍想起來西塔街上一家外立面包了一層金闆的洗浴中心。

  魏虎點點頭,示意甄珍坐下來,悄聲說道:「我家老大開洗浴中心沒經驗,非讓我搞個調研,調查下市裡洗浴中心的營業情況,甄珍,幹一行愛一行,我這人不是跟你吹,雖然長得粗放,心細如髮。」

  甄珍扶額,「大哥,我鍋裡還坐著湯,你能少吹點嗎?」

  魏虎聲音低不可聞,「金城洗浴不是給人洗澡,是給錢洗澡。」

  「當真?」甄珍睜大眼。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2 12:09 PM

第60章 豆花魚

  魏虎先往門關得嚴實的包間看了一眼,又起身往窗外瞅了瞅,弄得甄珍也跟著緊張起來,難道他們片區犯罪密度這麼高了?

  大光頭把甄珍拉到飯廳最角落的桌子,發出氣音了都,「知道我咋看出來的嗎?他家四樓按摩的全是老娘們,一個年輕小姑娘都沒有。那手勁,我這一百八十斤的漢子差點沒被按哭。」

  甄珍緊張的表情頓住,推開椅子就要去後廚,「虎子哥,我鍋裡的湯快開了,你慢慢吃。」

  「哎,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魏虎叫住甄珍,「哥話才說了一半,不讓哥說完,憋出病了咋整?」

  這都什麼破毛病?

  甄珍隻好又坐回去,「你說,我聽著。」

  「敷衍我啊,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哥跟你說洗浴中心的道道多了去了,現在管得嚴,誰都不敢扯那些里根楞,雖然都是綠色按摩,有幾個開店的傻不愣登地真按?」

  說完咧開嘴,「按摩是跟你開玩笑,我跟你說重點的。」

  甄珍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我為了做市場調查,在他家連洗了三天澡,數了三天來客數,回去一算,發現他家生意還真一般化,作為一個開店多年的老店,這營業額可不及格。冬天尤其春節前後,可是浴城生意最火的時候。生意不好對我們這些同行來說是好消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結果你猜怎麼地?我前幾天去辦稅務登記,託人幫忙查了競爭對手們的納稅記錄,這一查我發現了個大事件。」

  「啊?什麼大事件?」甄珍神色複又認真,立即追問道。

  大光頭魏虎有講評書的天賦,講個事懸念疊起,語速很快地小聲道:「我發現他繳的營業稅跟他的來客數可對不上,這是過了明路的營業額,還有那些隱性瞞報的收入呢?

  跟你這麼說吧,夜總會、洗浴中心向來都是洗錢人的首選,現金流多,成本可大可小,監管的想查太難。這事我在俄羅斯見多了,那幫侵吞國家資產的洗錢都洗出花了,金城這點小道道根本就不夠看。」

  甄珍疑惑皺眉,「洗錢是個大罪,他們不怕被發現?」

  魏虎手指往上指了指,「那種專門為洗錢而開的,完成使命,轉頭就關門。金城這樣的老店多年屹立不倒,興許是上面有人,有人罩著,所以不怕。」

  魏虎猜對了,金城上面的確有人罩著,但此罩非彼罩。

  門雖然關得嚴實,幾人說話依然很小聲,劉老闆有些坐立難安,一個勁問,「領導,這事什麼時候是個頭?我甯肯蹲局子也不愛幹這個,太煎熬。」

  坐他左邊那個戴眼鏡的開口,「長著呢,至少還要幹他兩三年。」

  劉老闆一聽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前路無亮啊。

  包間裡另外兩人來自檢察系統去年最新成立的反貪污賄賂局,剛成立的部門,幹勁十足,想立即做出一番業績。反貪不容易,局裡人想了個釣大魚的辦法,養魚。

  所以倒霉的劉老闆的金城洗浴就成了養魚池。

  像魏虎說的,那種專門開來洗錢的夜總會、洗浴中心根本不是正經做買賣的,難得有老劉這樣正常營業的老店,用來釣魚正好。

  找上他純賴他自己,他在別的方面犯了點事,被反貪局給盯上了,最後被發展成了內部線人。

  另一個姓仲的處長拍了拍老劉肩膀,開解他,「不說那些貪官,咱們省改制企業這麼多,海量的國有資產有多少進了私人腰包?肥了少數人,有多少底層工人在吃糠咽菜?老劉,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既光榮又偉大,不能停。這幾個月你做得不錯,露出點破綻出來,有心人一查就明白。嫌錢拿得燙手的魚,會自動上鈎。」

  老劉心裡苦,還不能停,我心臟都快停了。苦著臉問:「真不會有生命威脅?」

  「你放心,我們局都是生面孔,不會引起懷疑,以後能少見還是少見,我們會盡全力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就是現在這會兒,我們也有人在岔道和巷子口盯著呢。見一回不容易,咱再好好把方案過一遍。」

  屋裡人還沒聊完,魏虎已經吃好飯,臨走前叮囑甄珍,「這就是我的一點猜測,做不得準,咱先別輕舉妄動哈。」

  出了門,不一會人又回來了,大光頭光光的腦門都冒汗了,露出一臉驚容,「老妹兒,哥幹過盯梢的活,一般人可發現不了。進來告訴你一聲,他們有人在外面,跟你沒關係,你就照常做生意。」

  甄珍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你還真不如不告訴我。

  這跟上回的小偷不一樣,報警也沒有理由啊,還把人給驚動了。甄珍心裡慶幸,寶庫被廣義帶去浴池洗澡,這會正好不在家。

  魏虎擦了把腦門的汗,「我來你這之前,去派出所辦了點事,所以沒跟他們碰上,不用猜了,就是包間裡那幫人的手下,你別擔心,我在這待著反而不好,記住,該幹嘛幹嘛。」

  現在坐立難安的是甄珍,她想起她看了好多遍的《教父》,想著她可能遇上了有組織犯罪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瘟神們出了包間,一輛黑色面包車開到店門口,車門正對著店門,這三人結賬後,一推開門就低頭上了車。

  她和魏虎不知道的是,車裡人也在討論魏虎。省城大型洗浴中心的情況反貪局都有掌握,姓仲的處長告訴老劉,「這小子今晚過來不是針對你,他和他老闆北下來咱們省,背景還算幹淨,他那家沒開業的洗浴中心未來也是我們重點監控對象。」

  遇到今晚這樣的事,甄珍突然有點想念陳警官,哪怕派出所就在旁邊,她也覺得不保險,對上這樣級別的組織,派出所根本不夠看,還得上小陳。

  但她忍住了,沒給陳星耀打電話,這人最近查金店搶劫案查得昏天暗地。金城洗浴跑不了,等忙他完了這件案子再說。

  輾轉反側了一晚,甄珍一大早開店門,見陳星耀和肖鋒站在門口,激動壞了,比以往熱情十倍地把人迎進屋。

  陳星耀也很驚喜,難道這姑娘對我也有同樣的想法?好幾天沒見,想我了?

  心裡高興,略帶得意地跟肖鋒對視一眼,盯梢的晚上漫長無聊,陳星耀把他想追求甄珍的事跟肖鋒說了,肖鋒當然樂見其成,對兩人之間的發展很是期待。

  兩人一坐定,就聽小姑娘急吼吼道:「我有事情彙報,我們片區有大魚出沒。」

  陳星耀:「……」感情你不是對我有想法,你是對我的工作很有想法。

  「你說,我們聽聽看。」陳警官聲音裡的小失望,隻有肖鋒懂。

  聽甄珍把昨晚的經曆說完,本來熬了一夜,神情疲憊的肖鋒都笑精神了,「你可真逗,我記得這事,當初因為偵查權限,反貪局還跟經偵的幹了一仗。甄珍,咱國家人是多,你們片區人也雜點,雖然你店叫大漁,可池子裡的魚也不可能全讓你給碰上了吧?」

  「啊?」甄珍有些傻眼,真不賴她,是魏虎太敏感。

  「雖然猜錯了,魏虎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不過這也說明反貪那幫人手嫩了些,讓人一下就發現了。」肖鋒笑道。

  陳星耀又拿出百分比,給甄珍科普,「未來這幾年反貪是重點,所有職務犯罪中,貪污賄賂犯罪佔了80%,最近反腐力度大,咱們市保不齊要有一番腥風血雨。

  現實生活中,普通人很難遇到有組織犯罪。普通人遇到的大多都是衝動型犯罪,你敏感不是錯,現在人心莫叵測,像年前那個獨狼型罪犯就是極端個案,造成的傷害不可謂不大。還有,這事既然你們兩個發現端倪,所以才沒瞞著你,回頭你叮囑下魏虎,別讓他到處亂說。」

  肖鋒在旁邊聽了想捂臉,為什麼安慰人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像做小報告?

  跟個木頭橛子似的,能把人追到才怪。

  甄珍倒是聽進心裡,心說普通人生活太單調了,面對犯罪事件才既恐懼又興奮,把自己代入警察的角色,也想參與一把,其實現實中的案子哪有那麼好破的。

  寶庫又起早了,穿著秋衣從二樓鑽出來,看到陳星耀和肖鋒的臉,小孩張了張小嘴,驚呼道:「黑貓警長你變成大熊貓啦。」

  是啊,現實中想破案,不熬出幾隻熊貓,怎麼能把人抓住?

  過了兩天,小周垂頭喪氣地過來,「南方有兩個省份也出現了僞造的小面額貨幣,經偵今天發通知,降低了案件的重要等級,搞明白了,僞造的窩點不在我們這裡,我們這裡屬於二級銷售市場,隻要收繳幹淨,危害不會很大。」小周拉長了音,「甄珍啊,機會又沒了,什麼時候我能跟你對象並肩作戰?」

  「對象?」甄珍聲音挑高。

  小周趕緊否認,「我偶像,不是你對象。說錯了,說錯了。」失誤,提前幫偶像把窗戶紙捅破了。

  甄珍心中疑惑未減,歪著腦袋看了小周好大一會,心說最近陳星耀和陳星耀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有些不正常,看來查案子確實傷腦子,一個個看起來都像腦袋轉筋了似的。

  普通人查不了案子,還是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先做好。對於甄珍來說,就是開好自己的飯店。

  繼續劫富濟貧,姜曉豐從重慶幫忙聯繫的佐料已經到了一小批,甄珍跟賣豆腐的老張定了好幾桶豆腐腦,做江湖菜版豆花魚。

  主料用的是草魚,草魚刺多,是價格最便宜的淡水魚之一。做法很簡單,跟來鳳魚類似,魚頭煎香,豆腐腦滾水,炒紅油,添湯複滾豆腐,撈出豆腐放在盆底,魚頭先入湯,湯開再下魚肉,將翻開的魚肉及魚湯澆在豆腐腦上,撒花生碎、炒香的黃豆粒,花椒、小蔥,香料上再澆上幾勺熱油,最大地激出他們香味。這道豆花魚也就成了。

  姜曉豐的調料質量真好,尤其菜籽油,比甄珍以前用過的都好,菜籽油跟辣椒是靈魂伴侶,寶庫被香味勾著,衝進廚房,一進來就打了個大噴嚏。

  胖手捏住鼻頭,甕聲翁氣對姐姐說,「好辣又好香。」

  「可以給你吃一點點,想吃嗎?」

  小孩狂點頭,「想吃。」

  甄珍盛出一小勺豆腐,又把魚肉的魚刺挑出來,給小孩挖了一大勺米飯,豆花魚入嘴,小孩表情豐富極了,先是被辣了一下,耷拉眉頭,跟小狗一樣吐舌頭,嘗出香味,眉毛又飛揚起來。喝了一大口水,把小嘴圈成圓形,呼呼往外噴氣,「吃這個魚,我就變成噴火龍啦。」

  辣椒確實是一種能量物質。

  因為草魚便宜,豆腐腦也便宜,跟黃鯽魚一樣,甄珍把這道菜價格也定在四塊錢。菜籽油地道,辣豆瓣也夠味,還有花生碎和黃豆粒提香,豔紅噴香的一碗魚,味道比早前的來鳳魚還要好,辣椒素把大家對未來前景的不樂觀都沖淡了。中午因為這道紅紅火火的魚菜,餐廳的氣氛格外熱鬧。

  「甄珍說這是跟重慶師傅學的做法,人家南方人真有那巧思勁,怎麼能想到把豆腐腦跟魚肉一起做呢?我是真沒想到這倆東西湊一起會這麼纏纏綿綿,太好吃了。」

  「這道菜你們吃沒吃出一種外剛內柔的感覺?」

  「我沒吃出來,我就是覺得爽死了,想上外面吼兩嗓子。」

  其實現在天氣幹燥,不是吃辣的季節,但美食當前誰還管得了那麼多,沒看養生達人邱老中醫嘶斯哈哈吃得比誰都歡暢。

  賣了兩天,甄珍發現中午的翻檯率又回來了,燉魚再好吃,吃多了也膩,吃飯跟生活一樣,時不時要換個新花樣,甄珍小店草魚的消耗猛增。

  小店生意紅火,陳警官的金店搶劫案的嫌疑人李忻終於有了動靜。

  先是他在農業銀行啟工街支行工作的媳婦提前下了班,並沒回家,而是去長途西站買了最後一班去西郊縣城的車票,登上了長途車。盯梢的趙明和小孫得到指示跟在車後,有趟通往首都的慢車在西郊縣城火車站有站點,這家人興許要分開逃。

  而李忻下午早退,提前去五中接了上初一的女兒,父女倆一起去了故宮旁的春天商城。

  陳星耀見他進商城,心道不好,春天商城是個老建築改建的,裡面空間特別大,賣日用品的,賣衣服的小商戶密密麻麻,能有幾千家,貨架把空間分隔成迷宮一般,消防通道也特別多,跟大隱隱於市一個道理,這種地方是玩消失的最佳場所。

  保不齊今天李忻就策劃了一場全家出逃記。

  立即呼叫支援,陳星耀帶了四個人立即跟在李忻父女身後,進了春天商城。

  鄭飛跟人的間距沒控制好,被李忻在試衣鏡裡發現。

  讓大家唏噓的一幕發生了,李忻把女兒留在原地,撒丫子就跑,女兒錯愕的表情表明,她顯然不知道父親會如此做。

  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公安,往前跑了五百米,被追上來摁倒在地上。李忻拚命反抗,「我好好地逛商場,你們抓我幹嘛?我犯什麼錯了?」

  「在公共場所遺棄未成年人,雖然沒犯罪,但也是個挺大的錯誤。」陳星耀帶著李忻眼睛都哭紅了的女兒從後面走上前。

  大家心裡都很鬱悶,李忻有一點說對了,沒證據,抓了人最後也得放了。

  丟失的四十公斤黃金到現在都沒找到,他們目前的主要搜尋地點放在臨市的露天煤礦,範圍太大了,那是當年日本人挖空後留下的露天煤礦,裡面能跑火車,礦洞更是數不勝數,想在裡面找黃金無異於大海撈針。

  原本想跟在李忻身後,來個人贓俱獲,現在人抓到了,贓物還沒影呢。

  李忻剛才掙紮的動作幅度太大,褲兜露出了一張車票的一角,這人還是厲害,在他們這麼嚴密地監控下,還能找到空子弄到一張火車票。

  車票是省城東站發往長白山的一趟慢車,陳星耀腦子靈光一閃,讓肖鋒帶隊去東站。他把人帶回局裡問話,把人先控制住。

  曆時一個月的偵破工作終於有了重大進展,肖鋒在東站的寄存處發現了二十公斤黃金的蹤跡。

  李忻確實是個人物,搶劫犯得手後最容易因為分贓問題拆夥、毀約,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控制了他的同夥,讓他們遵守約定,將他分得的贓物如約交付。

  案子破了,陳警官終於能回家洗個澡,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奔去大漁找甄珍告白。

  他來得晚,甄珍這邊正忙著,包間有一桌客人,外賣也有幾個,陳星耀吃了一份豆花魚,邊喝水邊等甄珍忙完。

  見甄珍給包間上了最後一道菜,陳星耀問:「有沒有時間?咱倆去巷子口說兩句話好嗎?」

  「什麼話不能在屋裡說,非要到巷子口說?」甄珍面露不解。

  不知不覺春天過了大半,陳星耀過來時見杏花巷口的幾株杏花開了,他雖然不怎麼會玩浪漫,但這樣的時刻,有花相伴最好。

  見男人堅持,甄珍給了他四分鍾時間,客人還在呢,不能離開太久。

  在趙姨家門口玩的寶庫見姐姐跟黑貓警長出來,也要跟著去,被陳星耀勸住,關鍵時刻,你這小電燈泡搗蛋怎麼辦?

  有花也不好,蟲子大晚上也不消停,見甄珍不停揮手敢蟲子,陳星耀趕緊開口,「你以後跟著我吧。」

  甄珍美目撐大,「跟你幹嘛?上梁山做好漢?」

  陳星耀:「……」該聰明時你怎麼這麼笨。又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我對你有好感,很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怎麼樣?」

  「啥?」小甄猛地扯了一下眼前的花枝,粉色的花瓣撲簌簌往下掉,落了兩人一頭一臉。

  這消息太突然,讓她一時難以消化,頓了半晌,問道:「是奔著結婚去的那種嗎?這也太突然了。」

  「當然了。」

  「情殺比現在不是佔到40%了嗎?」

  陳警官嘴唇微動,都不敢給她講最新的案例,那個李忻故意找了個藉口把妻子支開,隻想帶著黃金,一個人遠走高飛。

  「你們警察要是殺妻的話,是不是會做到天衣無縫,連點破綻都找不到。」甄珍還不放過他。

  陳星耀:「……」

  不該記的你倒是記得賊清楚。「我殺什麼妻?我有病嗎?」

  「那可說不準,你接的第一個案子,那老頭不是跟老太太過了快五十年,不也把人給殺了,我要是老了,也更好殺。」

  這下輪到陳星耀扯樹枝子,花粉被抖落下來,甄珍連打兩個噴嚏,揉揉鼻子對陳星耀說:「不是我不答應你,我現在還沒鬧明白什麼是情情愛愛,我對你是比其他男的好感高,但還沒上升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所以對不起,我沒法答應你。」

  甄珍被告白驚多於羞,拒絕得也幹脆利落。

  陳星耀倒沒多沮喪,「情情愛愛我也不比你懂得多,你別忙著拒絕我,咱們互退一步,給我機會讓我追求你,對你好,咱們共同探索這個未知領域怎麼樣?」

  果然不懂,提個建議的風格跟搞科研似的。

  「你讓我回去想想。」甄珍低頭撫弄了會花瓣,才開口回道。

  甄珍沒再次拒絕他,陳星耀對今天告白的結果很滿意。

  沒等來答複,某人已經採取行動。第二天破天荒地上班遲到了半個小時,肖鋒跑過來問,「路隊都進去審人了,往常你最積極,今天怎麼還遲到了?」

  「沒什麼好審的,同案犯都找到了,由不得他頑抗。我出去給甄珍買花了。」

  「什麼?」肖鋒跳起來,激動地兩隻爪子都勾起來,像那花是送他的一樣。「行啊,陳哥,沒想到你這麼浪漫。」

  「我不浪漫,誰浪漫。」某人還傲嬌上了。

  買完花的陳警官看了眼時間,發現上班要遲到,談戀愛也不能耽誤工作,多付了錢,讓賣家把東西給甄珍送過去。

  甄珍聽到燒柴油的三輪蹦子的響聲,開了門,一中年人在門口問,「你是甄珍嗎?東西是小陳買的,讓我給你送過來。這東西咱省城不常見,我這是市場獨一份,這小夥子真有心。」

  寶庫從屋裡走出來,三輪車上的東西他不認識,拽拽姐姐的手問道,「這是什麼呀?」

  收了這一車禮物,甄珍不知道該激動呢?還是該激動呢。

  告訴弟弟,「白的是菜花,綠的是西藍花。」

  「可他們一點都不香。」小孩捧了一朵聞。

  「……做成菜就香了。」

  把菜花搬進餐廳,在一堆白的、綠的花之間,甄珍蹲下身問弟弟,「陳叔叔想跟姐姐處對象,你怎麼看?」

  小孩狀似思考了一番,點點小腦袋,「行啊。」

  陳警官不想逼甄珍,正好隊裡要派一個人去連市開個會,路全走不開,他出個短差去開會。

  他離開這三天,寶庫可慘了,連吃了三天、九頓西藍花和菜花,西藍花炒蝦仁,番茄炒菜花,菜花羹,西藍花粥……

  小孩跟大部分奶娃一樣,不愛吃菜菜,哪怕姐姐是個大廚,把菜做得很美味也不行。吃得臉上綠一陣,白一陣,小奶音憤憤地對姐姐開口,「不喜歡黑貓警長了,姐姐不要跟他談對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2 12:11 PM

第61章 海葵

  咕嘟也苦,它一食魚動物,這幾天愣是被逼吃素,甄珍還忽悠它,說它吃了西藍花眼睛看起來更綠了。騙貓,明明是吃了菜菜,拉粑粑更順溜了。

  毛爪摟住甄珍胳膊,咕嘟喵喵喵叫得急切極了,我才是黑貓警長,咱倆對象,不吃菜菜,吃大魚。

  甄珍拍拍它的圓腦袋,笑得一臉慈祥,繼續忽悠:「不愛吃西藍花,你可以吃菜花啊,你不是很喜歡小街上賣明太魚那家叫白雪的大波斯貓嗎,吃了菜花你毛就會變得又長又白,跟它一樣漂亮,乖,把這碗菜花羹吃完。」

  「喵喵!」咕嘟綠瞳怒瞪甄珍,回她一根豎起來的毛尾巴,騙貓可恥!

  甄珍心裡也苦,陳星耀大款做派,送這玩意不按顆送,他按闆車送,一闆車上百斤的「花」,怎麼吃的完嗎。

  送來的東西,拿出去賣了枉費人家的心意,送了一些給鄰居,還剩下好多,再不吃就壞了,吃陳警官送的花,吃出跟時間賽跑的感覺。

  肖鋒來西塔派出所取一份材料,從所裡出來,順路拐進大漁,八卦地想替他陳哥觀察下送花的效果,一進門就接了一發直衝過來的人肉小砲彈,肖鋒抱著小家夥在懷裡顛了顛,「寶庫啊,你好像瘦了,都沒以前暄乎了。」

  寶庫嗯嗯點頭,小嘴撅得能掛油瓶了,跟肖鋒控訴,「不喜歡黑貓警長啦,白鴿探長你跟姐姐對象。」

  這把肖鋒嚇得,抱著小孩差點脫手,「寶庫啊,白鴿探長還想多活兩年,你可不能這麼害人。」

  肖鋒有些鬧不明白,送花咋還送出這麼大的仇?難道寶庫是個護姐狂?

  甄珍擦乾淨手從後廚出來,不讓肖鋒走,「十點半了,不如你在這把午飯吃了吧。我給你做幹鍋花菜,涼拌西藍花,多做點,你拿回去給你們隊裡的人加兩個菜。」

  肖鋒吃了一肚子菜,提溜著兩大份「陳哥的花」,一路笑得快打鳴了。

  回到辦公室,還被趙明笑話了,「我說肖鋒,控制下表情行不行,天天這麼笑,笑出一臉大褶子回不去,相親更費勁。」

  收起臉上的笑,肖鋒哼了一聲,眾樂樂不如獨樂樂,這笑話我留給自己個兒珍藏,就不告訴你們。

  「什麼東西這麼香?哎呦,菜花!真是個稀罕東西,我可愛吃了,一定是甄珍給的,真夠意思。」小孫鼻子好使,聞到了菜味。

  肖鋒心說,最夠意思,也最有意思的是咱們陳大款。

  開飯店的午飯都吃得晚,甄珍哄睡寶庫,自己快速吃完午飯,端了一盆汆好的西藍花送到樸家。

  廣琴上學,樸叔、樸嬸跟廣義正在吃飯,甄珍把西藍花放在他們吃飯的桌子上,「趙姨和小燕姐都不怎麼愛吃,看你家挺愛吃的,我調了個芝麻醬,吃時把醬澆在上面,味道還不錯。」

  樸嬸沖甄珍露出曖昧笑容,「陳警官先是送鴨子,這回又送你一大車菜,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甄珍沒瞞著她,點頭道:「他是對我有意思,但我還沒想好跟不跟他處。」

  沒等樸嬸開口,樸叔跟廣義先發表意見。

  「小陳我看行,大高個,身板結實,像我,找對象就要找這樣的。」老樸表揚了別人,還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處啥對象?甄珍你才多大?」廣義咋咋呼呼唱反調。

  他倒不是對甄珍有意思,甄珍太能幹,他面對甄珍總有一種面對長輩的感覺,敬畏都不夠,哪敢起歪心思。他就是心裡發酸,他比甄珍只小一點,他還沒處上對象呢。

  「你倆給我閉嘴,要啥大身板子,抗揍嗎?還有你,調個冷面汁都調不好,什麼時候你像甄珍手藝這麼高,我立即讓你處對象。」家裡兩個男的一人被樸嬸賞了一筷子。

  揍完家裡的男的,樸嬸拉著甄珍的手慈愛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們不跟著參合。小陳這人不光是我,你小燕姐和趙姨都很看好,人品、樣貌哪都不差。非要雞蛋裡挑骨頭,唯一缺點就是家裡太有錢,我們怕你攤上個嫌貧愛富的老婆婆,來個棒打鴛鴦啥的,你說鬧不鬧心。」

  甄珍一看樸嬸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腦補出了八十集狗血劇,把她跟陳星耀想像成一對被惡婆婆強拆,愛而不得的苦命鴛鴦,愛看韓劇的人都這毛病。

  她還真沒往錢這方面考慮過,她有掙錢的能力,將來哪怕不能大富大貴,小富還是能做到,何況無論是小陳還是老陳都 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

  不過說到陳星耀的媽,還真是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沒怎麼聽陳星耀說起過他媽,一旦是那種不講理的人,確實能給生活添點料。

  甄珍問樸愛善:「樸嬸,你跟樸叔是怎麼處上對象的?」

  樸愛善看了丈夫一眼,笑得一臉得意,「他從小就對我好,我們小時候趕上困難時期,吃不飽飯,你樸叔胳膊肘往外拐,從家裡偷雞蛋給我吃,雞屁股底下現扒拉出來的,送到我手裡還熱乎著呢,為雞蛋的事,我們兩家大人還打了一架。」

  「可拉倒吧,你記串了,是你偷家裡的雞蛋給我吃好不好?我只給你烤過白菜根。」

  「明明是你先對我有意思的,你偷的雞蛋。」

  甄珍聽得好笑,樸叔跟樸嬸是真正的兩小無猜,一路相伴長大,相攜到老,這樣的感情真好。

  陳星耀從連市開會回來,一回到辦公室,被肖鋒第一時間拖進走廊角落,拍著他肩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哥你咋這麼有才,這花送得太妙了,真是浪漫死個人兒。」

  陳星耀當然聽出來這小子正話反說,斜睨他一眼,「你懂什麼?實實在在才最浪漫,送到刀刃上的禮物才是真浪漫。」

  肖鋒心說,你不光是木頭橛子,你還是木頭橛子裡的哲學家。握拳鼓勵道:「陳哥,我看好你,加油!」

  「陰陽怪氣,李忻那幾個共犯手裡的黃金都追回來了嗎?」

  「都追回來了。陳哥,這事說來有意思。你知道為啥那幾個共犯那麼聽李忻的?原來這裡面還有一個女人的功勞,那女的不光是另一個主犯馮彪的女朋友,還是李忻的情婦。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把馮彪迷得五迷三道,馮彪不但沒吞掉李忻分得的那一半黃金,他那一半,除了分給幾個參與搶劫的兄弟一些,剩下的全給了那女的,李忻真是好算計,怪不得拋妻棄女,原來外面還有相好的帶著黃金在等他。」

  陳星耀點點頭,叮囑肖鋒,「這案子結案以後,別跟甄珍說,涉及情殺、情感糾紛的案子以後都別跟她說。」

  肖鋒大眼珠子轉了一圈,很快想明白,「你是不是跟甄珍說了什麼?不會是做了個情殺小報告吧?哈哈哈。」以前沒覺得 陳哥這麼有意思啊,真是太招笑了。

  ……

  剛過了清明沒幾天,現在正是黃海海域春鮁魚上市的季節,春鮁魚在低溫條件下孕育長大,肉質比秋鮁魚鮮嫩細膩。甄珍從魚市買了一些回來,包了鮁魚餡餃子賣,春鮁魚配最早上市的春韭,咬春要咬得盡興。

  離下晚班還有半個小時,甄珍接待了個進來吃飯的顧客,年紀大概二十五六,穿了套灰色卡其布工作服,頭上還沾了好幾條鉋花,估計是在哪個木器加工廠上班,看了眼菜牌,最後點了一份鮁魚餡餃子。

  柔軟細嫩又鮮靈的餃子餡裹在筋道的面皮裡,魚餡餃子配香醋,那人一口一個,眨眼功夫,三兩餃子下去一半,喝了口餃子湯,吃飯速度慢下來,品著餃子,一臉回味,吃著吃著突然哭開了,是那種嚎啕大哭的哭法。

  嗚哩哇啦一通哭,嚇得寶庫一激靈,小咕嘟也炸了毛。

  站在吧檯後面,整理牛皮紙袋的甄珍也嚇了一跳,出聲安慰,「這位大哥,吃能解憂,有什麼不開心的,吃飽了心情自然就變好了。」

  那人哽咽道:「你家餃子的味道讓我想起我姥了,老太太包的鮁魚餡餃子就是這個味的。沒吃飽,要不你再給我下三兩?不,二兩,再來二兩就能解憂了。」

  「好,你稍等,我這就給你下去。」

  鮁魚餃子好熟,甄珍把二兩餃子端上來,那人淚意並沒止住,邊打哭嗝邊吃餃子。

  甄珍放下盤子勸了聲,「大哥你一邊吃一邊打嗝,最容易脹氣,快平複平複,你有這個心,你姥估計知足了。」

  這句也沒怎麼把人勸住,那人還在流眼淚。大男人哭成這樣,甄珍不好意思盯著人看,蹲在吧檯裡面整理東西。

  她身體被吧檯擋住沒看見,男人把餃子吃完,餃子湯喝得一口也不剩,從兜裡掏塊衛生紙擤了把鼻涕,然後站起身,走出了門外……

  天氣暖和,門沒關,這人順利出了店門。

  坐在高腳椅子上跟咕嘟摟在一起玩的寶庫胖手指著那人背影喊:「你不給錢。」

  甄珍聞聲怒了,吃我半斤餃子不給錢,你姥都不會放過你。

  那人聽到寶庫喊,拔腿就往巷子外跑。

  「站住,還我飯錢!」甄珍邊追邊喊。

  那男的人高腿長,跑得比甄珍快,幾步就跑到巷子口,跑出去就徹底追不上了。

  他也不想想杏花巷裡都有哪些單位,外出執勤回來的民警吳大龍正好趕上了,腿一伸,這男的沒剎住車,摔了個狗啃屎,被大龍一把薅起來。

  老樸和趙華兩個聽到動靜也跟著追上來,著急忙慌問道:「咋地啦,咋地啦?」

  「吃了我半斤鮁魚餡餃子,吃完了就走,追他還跑。」

  「我沒錢。」那人哭出來的眼淚沒擦乾淨,摔了一跤,灰全沾臉上了,模樣特別滑稽。

  大龍被逗樂,「沒錢?沒錢你就別出來吃飯啊。」

  「我幹一天活,餓得走不動道,聞這家飯菜太香,沒忍住就進來吃了,本來沒想吃那麼多,這小老闆勸我說,吃能解憂,我憂愁太多了,沒控制住我就吃了半斤。」

  甄珍被他氣笑了,「合著還賴上我了?」

  這人主動把自己身上的兜翻出來,比他臉幹淨多了,身上一個鋼鏰都沒有。

  半斤餃子值不了多少錢,不值當把人帶到派出所處理,樸叔出了個主意,「甄珍,你有啥重活累活,自己幹不動的,讓他幫著幹,用勞務補償飯錢。」

  「還真有,昨天榆樹屯的大哥送的柴火還沒劈。」甄珍把人拽到房子後面的柴火堆,「你把這堆劈了,今天的飯錢就抹平了。」

  那人痛快答應,「我就是處理木頭的,劈柴適合我。」

  樸愛善和鍾小燕也聽說了,害怕他使壞,跑過來監督他幹活。

  鍾小燕見他幹活挺實在的,不像是個無賴,好奇問:「你穿工作服,應該有正經工作的,咋混成這樣,身上連個吃飯錢都沒有?」

  那人擦了把汗,劈柴火的空檔回答鍾小燕的疑問,「我錢都寄給我女朋友了,本來前兩天要發工資了,結果老闆壓錢,到現在還沒發,我兩天沒吃頓正經飯了,就想著先吃了再說。」

  「切,還不是欺負我們甄珍是小姑娘,想賴賬。」鍾小燕撇嘴。

  樸愛善關注點跟她不一樣,問這個叫宋成輝的男人,「你為啥把錢都寄給女朋友了?」

  「我女朋友進了家北京的模特公司,沒走台,還在培訓,一個月吃飯、住宿、還各種費用,花費老高了,她家 裡不支持他,錢全是我掏的,我家是北面郊縣的,條件不好,也使不上力,一個人掙錢兩個人花,所以就緊巴成這樣了。」

  說完,彎腰跟甄珍賠不是,「我剛才哭了一頓,情緒有些崩潰,破罐子破摔,要是清醒我真不會幹這種事。」

  甄珍相當無語,「感情你哭不是在想念你姥,你是在哭你悲慘的人生。」

  宋成輝表示不服,瞪大眼道:「我就是壓力大,誰說我人生悲慘了?我女朋友將來要成了大模特,我多有成就感。」說起女朋友一臉與有榮焉,「我女朋友一米七六,大長腿,長得也好看,比你還好看。」

  甄珍:「……要不你把那堆木頭也劈了吧。」

  鍾小燕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傻?現在能成名的模特有幾個?別堅持不下去,在北京找個人嫁了,轉頭就把你給甩了。還有,你女朋友萬一要是真成大模特了,認識你老幾?她能記得你為了支持她成名,窮得連吃飯錢都沒有嗎?有點良心,頂多甩你幾個錢補償你,沒良心,不認賬你能咋辦?」

  宋成輝雖然臉上全是灰,但他一雙眼睛亮得出奇,「咋辦?涼拌唄。被騙我也認了,誰讓咱就是愛她。」

  把鍾小燕說沒聲了,這人跟她一樣,情痴。

  甄珍現在有個需求,她想像學廚一樣,多多瞭解一些人的愛情經曆,多一些情感體驗,興許可以彌補下自己在這方面經驗的缺失。

  樸叔兩口子青梅竹馬的愛情經曆對她沒多大參照意義,但今天這個宋成輝倒是讓她想了很多。

  是不是愛情雙方之間地位都是不對等的?總有一個人愛的多一些,奉獻的多一些?愛得無悔,所以根本不在乎物質上的付出?

  從宋成輝身上她還總結了個經驗,對拎著一堆東西進門的陳警官說:「談戀愛真費錢。」

  陳星耀:「……我有的是錢。」

  說完他反應過來,黑眸爆發出驚喜,「你想明白了,答應我共同探索未知領域了?」

  甄珍搖搖頭,「我想先獨自探索一下。」

  小陳一點不氣餒,「那你別拒絕我以你為對象進行探索。」

  甄珍見他右手拎著一個鼓鼓囊囊不停往地上滴答水的塑料口袋,嘆了一口氣,「我拒絕好使嗎?」

  「不好使,」陳星耀在屋裡找了一圈,不見小胖孩,「寶庫呢?送禮現場,他竟然不在?」

  見地上有水,對甄珍說:「袋子路上磨破了,我給你帶了花回來,你去找兩個盆出來裝一下。」

  甄珍吐槽,我可真期待啊,什麼花滴水,還得用盆子裝?蓮花嗎?

  鐵盆被拿出來,小陳一股腦把袋子裡的東西倒在盆裡。

  不枉甄珍期待,不是蓮花,比菊花還像菊花!是海裡的菊花,陳警官去趟海濱城市出差,帶回來大海的氣息,送了她一大盆海葵!

  上回的菜花雖然不是花,起碼實在,這個海葵……

  甄珍擡頭看一眼暗戳戳求表揚的陳警官,默了默道:「你不會不知道這玩意有毒吧?」

  「毒很輕微,處理好了口感很好,我尋思你不是喜歡新鮮食材嗎?就買了些帶給你,放心不費錢。對了還有這個。」

  陳星耀把左手的袋子也倒空,是一大坨綠油油的海草,「是不是很有春天的氣息?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海中花,浪漫不浪漫?」

  甄珍:「……」求求你別玩浪漫了,你不適合。

  在樸家玩的寶庫聽廣義哥哥說,陳警官來了,小孩還沒消氣,原本不想回家的,憋了一會,沒忍住好奇心,騰騰騰跑回家,被盆子裡的東西吸引,指著黃黃的那盆說,「像咕嘟的屁~眼。」

  咕嘟、甄珍、陳星耀:「……」

  小孩又見旁邊那一盆子綠,勾起了他吃西藍花的痛苦記憶,想起了始作俑者,大眼睛冒火,「我不喜歡你了黑貓警長,因為你老讓我吃草。」

  陳星耀從身上背著的挎包裡,摸出一樣東西,向小胖孩揮了揮,「買瘦了,看來你還得吃幾天草。」

  小孩轉開肉臉,撅小嘴不搭理他,姿勢維持三秒,沒忍不住好奇,偷偷瞥了眼陳星耀手裡的東西,藍色的一小塊,看起來像塊手絹,他沒有手絹,想要。

  勉為其難伸出胖手接過,「欸?不是手絹呀。」小孩見有鬆緊帶,以為是帽子,把那東西往頭上一扣,美滋滋地對姐姐說:「我是大才紙。」

  甄珍:你像小傻紙。

  陳警官嗆了一下,咳嗽得臉都紅了,「寶庫,你不是喜歡海爾兄弟嗎?這是我給你買的泳褲,海爾兄弟穿的褲衩。」

  寶庫把褲衩從頭上拽下來,小手撓了撓臉,他太小,無法準確描述現在的心情,最後決定還是生氣,「黑貓警長我不喜歡你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44 PM

第62章 來料加工

  陳星耀帶著一肚子疑問從大漁出來。

  對於送禮他秉持如下思路,投其所好是根本,讓收到禮物的人會心一笑是目的。

  生活太平淡,禮物是平淡生活的調劑,受老陳荼毒多年,不自覺在送禮風格上被他影響了,當然他不會像他爸那麼不著調,還是稍稍控制了下的。

  沒在甄家的小孩身上見到效果。不但沒有會心一笑,反而還生氣了是怎麼回事?寶庫不是反應最激烈的,他給小黑貓也帶了個白貓毛絨玩具當禮物,小貓不但不感謝他送了個伴侶,還伸出爪子要撓他。

  陳警官得出的結論是,甄珍、小孩和小貓的幽默感有待加強。

  陳警官得出個不負責任的結論,甄珍在為小陳不負責任的禮物頭疼,這盆海葵是扔了呢,還是扔了呢?這東西牙磣還有毒,哪有什麼吃頭,送點海蜇都比這玩意強。

  怎麼說也是從四百公里外的地方帶回來的禮物,就留一晚吧。

  半夜咕嘟去水箱放完黃花魚,走到裝海葵的盆子旁,嫌棄地撇撇鬍子,它的屁-眼才不會長這麼醜。

  這個醜東西看起來一點都不高級,異度空間興許不會排斥,小貓收了一個試試看,片刻過後,驚訝地瞪圓貓眼,可以誒!

  異度空間每天只能吸收一種水生物,除夕那天多吸收一隻螃蟹只是極偶然才會有的情況,今晚它已經吸收了一條黃花魚乾,沒想到還能繼續吸收這個海葵。

  歪歪腦袋想了一會,小貓試試又收了一隻,竟然還能收!我收、我收、我收收收……小貓把一盆海葵全收乾淨了,至於效果嗎?

  甄珍早晨一睜眼對上小貓水晶般的貓瞳,怎麼了這是?趕緊披了件衣服,一人一貓坐在沙發上交流,通過貓尾巴這個媒介,甄珍搞明白了,像海葵這種簡單的腔腸生物,以數量取勝,對小貓還是很有作用的,就是不會提純後再吐出來。

  見咕嘟貓臉有點不開心,甄珍趕緊擺手表示不介意,「提純了那也是海葵,我要那玩意幹嗎?你想升級個劇-毒的大紅海葵出來毒死我嗎?」

  問小貓需要的數量,被它毛尾巴轉圈圈轉得差點迷糊了,甄珍秒懂,這個數量應該是海量。

  耐心解釋道:「咱得悠著點,地球生態很脆弱,像腔腸動物這種低等生物,對維持海洋生態平衡的作用很大,先不說我們有沒有那麼大的實力和財力去獲取它們,如果因為我們的攫取,讓一方海域生態失衡,那罪過可大了。」

  咕嘟點點貓尾巴表示聽明白了,吃魚也會讓無憂泉慢慢恢復,只不過時間會長很多很多,反正它也舍不得離開甄珍和寶庫,繼續吃魚也沒問題。

  甄珍疼惜地給小貓順順毛,「不能說一點不能碰,遇到了我會盡力幫你收集。」

  一人一貓交流完,寶庫也醒了,肉手揉了揉眼睛,想起醒之前做的夢,他夢到自己變成了在廣義哥哥家影碟裡看到比海爾兄弟還厲害的叔叔。

  跳下床,打開衣櫃,墊著腳把放在裡面的黑貓警長昨晚送的褲衩拿出來,套在秋褲外面,又拽了條大紅色的包袱皮,綁在脖子上,舉著小胳膊衝出了臥室,抖了抖後背的包袱皮,對坐在沙發上的姐姐喊道:「我是超人!」

  甄珍:「……」

  一個拿海葵當補品,一個把褲衩外穿,誰說小陳這禮物沒送到人心坎上?

  甄珍不是個戀愛腦,哪怕陳警官很著急,對她來說還是掙錢最重要。

  今天是大禮拜,中午客流不多,沒急著下樓,盤點了下手裡的現金,賣年貨之前她手裡能動用的現金有將近兩萬,算上年貨收入、廟會收入還有比賽的收入以及年後店裡的盈利,手裡又多了三萬,一共五萬。這筆錢要拿來做魚製品加工廠的啟動資金還少了些。

  沒錢那就想辦法掙,清明過後就是端午,現在四月末,離端午還有一個半月時間,節禮的買賣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了。起身給王進打了個傳呼,讓他先跟春節訂年貨的那批客戶聯繫,有現成的客戶源,又有年貨的好口碑,必須充分利用起來。

  除此之外,下樓把食材準備好後,甄珍擬了內容,帶寶庫去複印社做了幾百張名片大小的卡片,因為廚藝比賽,她在省城廚藝界開始嶄露頭角,光顧大漁的有錢人增多,可以作為目標客戶爭取一下。

  忙乎完廣告卡的事,到了午餐時間,客流如她預料的那般,只有平時的一半多一點,像陳星耀所說,大家緊縮支出,放假都在家裡做飯吃。看來今年週末時段,她別想指望通過普通的堂食掙太多錢。

  自己做飯也不容易,尤其家裡來了客人,地方小,再忙活一大桌菜,放個假比上班還累。有心眼活的就想起了找飯店代加工。

  甄珍送走第一波客人,見住在東面烘缸廠宿舍的一男的推門進來,問道:「小甄老闆,你這裡能代加工嗎?」

  甄珍記性很好,這人來大漁吃過幾次飯,記得姓毛。「毛大哥,十個菜以內我收四塊錢加工費。」

  毛大哥是個妻管嚴,四塊錢都做不了主,出了門跟門外站著的媳婦商量。

  他媳婦有點不樂意,「四塊錢都夠吃頓魚了,不能便宜點啊?」

  旁邊還站著小毛的親媽,不給媳婦面子,白了她一眼,「人家煤氣、調料不要錢?嫌貴你自己回家做去,反正招待的不是我家親戚。」

  兒媳婦農村老家的親戚一來來一堆,每次做飯累死個人,偏她做飯水平稀鬆,每回累的都是她。人又賊摳門,兒子掙的錢掐在手裡一分都不往外漏。捨不得下飯店,非要買了材料讓人飯店代做,代做還想省個人工費,真是什麼便宜都想佔。

  老婆婆死看不上這小氣巴拉的兒媳婦,要不是因為在城裡幫忙帶孩子,早回北鎮老家了。

  不知道他們怎麼商量的,甄珍見呼呼啦啦進來快二十個人,包間加了不少凳子,擠擠擦擦好不容易坐下了。

  菜是兒媳婦去買的,買了點黃蜆子,一條鰱魚,兩條鮁魚,兩斤豬肉,還有兩個青菜,從家裡帶了些冬天沒吃完的土豆、大白菜跟蘿蔔,就是這二十個人午餐的菜。

  甄珍心說,這四塊錢加工費收得多還是少?沒什麼大菜,但就這點菜,還得掂量著讓這二十個人吃好,也不算容易。

  叫孟曉春的兒媳婦問甄珍:「你家米飯要錢嗎?」

  這話問的,「一人五毛,不限量。」甄珍答。

  二十個人光吃飯就得花十塊錢,孟曉春覺得今天這頓花超太多,哪怕招待的是自己娘家人也舍不得,嗚嗚喳喳開始指揮,「黃蜆子辣炒,鰱魚你拿大醬燉了,鮁魚就紅燒,剩下的豬肉配著青菜炒炒,如果還有剩的你再做個紅燒肉。」

  「剩不下肉。」甄珍瞥了眼膀大腰圓的孟曉春,姓毛的大哥人還不錯,哪找的摳門媳婦?

  「那你就快點去做。」孟曉春斜楞甄珍一眼。

  開飯店啥樣人碰不著,甄珍真沒把這女的當回事,洗菜時見她趴在廚房間和餐廳隔斷的窗戶上,監督她做飯,被逗樂了,這還真是個小摳裡的小摳,就這點菜,還怕她昧下怎麼的?

  連外面吃飯的顧客都看不下去了,五金店的金老闆文縐縐來了句,「我說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甄珍做買賣最實在,從來多給不少給。」

  派出所值班的民警老劉認識孟曉春:「現在有幾個飯店願意給人加工?人家不嫌你麻煩,你還在這摳搜地監視人家,小孟你可消停點吧。」

  「我既然付了錢,怎麼就不能監督了?你們管什麼閒事?」孟曉春還挺有理。

  最後還是孟曉春的婆婆見兒媳婦待在外面不回屋陪客,從包間出來把她給擠兌回去。

  甄珍做這二十人的家常菜,簡直小菜一碟,魚沒弄別的花樣,按照孟曉春的要求上鍋燉,燉魚的功夫先做幾道快手菜,黃蜆子已經吐好沙子,清湯蜆子開殼就好,盛盤撒點香菜末,立即上桌,喜歡吃辣的,配一盤蒜蓉辣醬蘸著吃。

  芹菜裡放點胡蘿蔔,她又加了點自家香脆的花生米,涼拌了一道,剩下的炒了個肉絲。

  蘿蔔好辦,切片上鍋蒸熟,撒花椒和海椒澆上熱油,既清爽又下飯。還擦絲炸了個蘿蔔絲丸子。土豆做干鍋土豆和酸辣土豆絲。

  還做了幾個稍複雜的家常菜,豬肉切了一小塊剁成蓉,調肉餡,用白菜葉子裹成卷,上鍋蒸,高湯勾芡,倒在蒸熟的菜捲上,上湯白菜卷,清淡美味,還有肉香。

  豬肉蒸熟,切片,把豆瓣醬炒出紅油,做了個川味回鍋肉。

  魚、肉、菜都有了,甄珍幾乎上一道菜,裡面就光盤一道。

  上最後一道菜,見鰱魚吃的就剩個頭了,甄珍對客人說:「我拿回去給你們添點湯再加點豆腐,喝點熱湯溜溜食。」

  客人們都滿意極了,這家小老闆手藝真好,炒個酸辣土豆絲都比家裡好吃一百倍,魚也鮮,肉也香,還給走了油,炸了丸子。不光手藝好,服務更好,現在哪有飯店給免費添湯。

  甄珍忙乎完包間裡的人,來前廳收拾桌子,坐在最角落那張桌子的一面生的五十來歲的男人問甄珍:「小姑娘你這麼做買賣不虧嗎?」

  甄珍抬頭看他一眼,這人進來吃飯有一會了,點了一道豆花魚,要了一兩小酒,一個人喝得挺自在,明白他指的是裡面那桌人,笑著道:「他們米飯吃得多,再搭上我的材料,估計能掙個兩三塊錢,不虧。」

  「現在像你這麼做買賣的幾乎沒有了。」那人喝了一小口酒感嘆道。

  甄珍見他挺有談興,陪他聊了兩句,「我這個服務在幾十年前真不算什麼,那時候飯店少,但服務更人性化,跑堂夥計哪需要客人提醒,是真正的眼觀六路,菜涼了給您端走熱上,魚身吃完,把魚頭加點豆腐回鍋燉一下,免費給多添道菜。更別說顧客帶菜來加工,都是小小不然的服務,搭點時間,搭點材料,不值什麼錢,贏得好口碑,最後不還是店家賺了。」

  大叔再次感嘆,「運動讓好多優良傳統都斷層了。」

  說了會話,包間裡的人吃好出來,毛家婆婆出了門又回來,塞給甄珍五塊錢,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姑娘,今天真是多謝你,飯菜安排得這麼好,我兒媳婦娘家人都特能吃,這錢你收著,現在大米不便宜,做次買賣,不能讓你虧著了。」

  甄珍哪能要,好說歹說讓她把錢收回去,「大娘,你要是覺得好,以後多來光顧幾次就有了。」

  「哎哎,一定一定。」

  送走大娘,甄珍沖角落那位面色嚴肅的大叔笑著點點頭,「就說嘛,會買的哪能賺過會賣的,終歸還是我賺了。」

  大叔表情鬆動,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今天都湊一堆了,送走包間的人,午餐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見外面又來了一大幫風塵僕僕的客人,進屋跟甄珍商量事情的是個中年大姐,面露羞赧,「我們是綠化雇來種樹的,聯繫的樹沒拉過來,折騰一頓想把午飯吃了,早晨從家裡出來都帶的大餅,今天風大,灰也不小,在大街上吃容易戧風,我們尋思借你個地方吃頓飯,我們五分鐘就吃完,絕對不耽誤你做生意。」

  甄珍哪會拒絕,笑著道:「你們隨便坐,中午客都上完了,這會沒人,吃完了不用著急走,多休息一會,怎麼也比呆在大風天裡舒服。」

  大姐道過謝,把工友們叫進屋來,人不少,一下子坐滿了半個飯廳,甄珍告訴他們吧檯有茶水,聊了兩句才知道,他們都是北面郊區的農民。

  省城北郊的農民靠種苞米為生,不出來打工,指著賣苞米那幾個錢,只夠買個針頭線腦的,工人日子不好過,農民日子也不見得好多少,大家趁著春耕前出來種樹掙點錢,貼補家用。

  午飯簡單,吃家裡烙的大餅子,就點鹹菜疙瘩,也是一頓飽飯。

  省城春天干燥,一上午時間包裡的餅子被風吹走水分,變得硬邦邦的,咬起來賊費牙口。

  甄珍提議:「要不我給你們在鍋裡燴一下吧?就點熱湯喝,比你們這麼幹吃舒服。」

  大家都不好意思,擺擺手說不用。常年幹農活,老農民的手關節粗大,掌心的紋路留著洗不掉的灰跡,看得甄珍很不落忍。

  家裡魚湯是常備的,甄珍回後廚在湯裡添了點粉絲和白菜,熱好了給大家一人盛了一碗,連角落那位喝酒的大叔也沒落下。

  笑著道:「茶水沒油性,還是喝熱湯舒服,把餅子在湯裡泡軟了吃也不錯。」

  送完湯,怕大家不好意思,也不在前台待著,回後廚刷碗去了。

  早春的寒氣融化在一碗奶白滾燙的魚湯裡,大家都說魚湯喝出了奶味。

  有個倔老頭反駁,「是人味。」

  「對,是人味。」

  等甄珍刷了碗出來,見種樹的人已經快速吃好走掉了,吧檯上放了一堆毛票。

  那位角落坐著的大叔對甄珍說:「他們工資沒發,也不好白喝你的,一人掏了兩毛錢給你。」

  甄珍收拾起毛票,微微笑道:「我的魚湯幾乎沒成本,所以還是我賺了。」

  大叔笑著起身,交了飯錢,還拿走甄珍放在小盒子裡的一張訂貨的小卡片,說回去研究下。

  半下午的時候,甄珍接待了一個帶著支票訂端午節節禮的年輕人,訂貨數量甚至超過了陳大爺早前定年貨的數量,沒要粽子什麼,直接定了十萬塊錢的魚製品。

  甄珍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半天才反應過來,有種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感覺。

  聽他說自己是發動機廠的,那就對了,省城這家發動機廠是國家重點企業,改制永遠影響不到它,工人數量極為可觀。

  不光甄珍納悶,對面坐著的秘書心裡更納悶,以前端午他們訂的不是微山湖的鹹鴨蛋,就是南京的鹽水鴨,全是地方最有名的食物,要是定魚丸什麼的,福建、潮州的魚丸最好,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店,做的魚丸能吃嗎?

  廠長跟抽了風似的,讓他叫來在家休息的財物科長開了支票,立即過來訂貨。說什麼,傳統節日就要吃還保留著傳統服務飯館做出來的食物。

  這話聽著拗口,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甄珍送走了秘書,很快想明白,接的這個大訂單跟今天角落裡坐著的那位嚴肅的大叔有關。

  就說嘛,會賣的肯定要賺過會買的。

  摸摸趴在桌子上畫圈圈的寶庫頭上柔軟的捲毛,甄珍教導弟弟,「作為飯店老闆的弟弟,姐姐要教你一句話。」

  「哦。」寶庫抬起頭。

  「服務是神聖的。」姐姐聲音清甜堅定。

  「服務是神聖的。」弟弟奶音堅信篤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47 PM

第63章 豆汁兒

  清明過後,北方建築施工現場漫長的冬歇期結束,老陳又忙了起了,週末在公司加班審合同,這工作小陳也要參與。

  陳星耀思維縝密,熟知各類法律條文,如果不當警察,當律師也夠格,是百發幕後的法律顧問,老陳給他發工資。所以小陳不白花他爸的錢,憑自己的腦力勞動從他爸那掙錢。

  看了一個小時合同,眼睛有些干澀,陳星耀站起身,推開窗戶透口氣。

  週末馬路上車多人也多,好多年輕情侶出來逛街,北方春來晚,室外溫度依然不高,年輕人已經等不及脫下厚重的棉衣,換上輕便鮮豔的春裝,街上的幾株矮樹也發了新牙,到處都生機勃勃。

  「我想跟甄珍處對象。」陳星耀對窗說了一句。

  半天沒聽老陳反應,以為他沒聽清,小陳抬高音量又說了一遍,「我喜歡甄珍,想讓她當我女朋友。」

  老陳簽字的筆沒停,老闆桌上高高一摞文件後面露出他低垂的大背頭,哼了一聲,「我又沒聾,說那麼大聲幹嗎?你一撅屁股,我就是知道你拉什麼屎,成天黏在人家飯店不回家吃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難道你還相中她家貓了?」

  這敏銳的洞察力,韓劇果然沒白看。

  陳星耀坐回老陳對面,神色認真地問道:「你不會反對吧?」

  老陳終於放下筆,白了兒子一眼,「我反對幹嗎?再說我反對有用嗎?」

  文件可以等會再簽,兒子的終身大事重要,把桌上的東西扒拉到一邊,老陳俯身向前,興致高揚道:「往上數三代,誰不是土裡刨食的?門當戶對是老掉牙的婚姻觀念,求的不過是背景相似,雙方價值觀一致。我看你倆價值觀挺一致的,你是外冷內熱,小甄外熱內也熱。

  你這臭小子心氣高,一般人你看不上,甄珍這姑娘可不是家雀,那是只終將展翅的鴻鵠,欸?」老陳眼睛一亮,笑得意味深長,「鴻鵠比貓頭鷹厲害,甄珍當我兒媳婦正相應兒。」

  「皆大歡喜是不是?」陳星耀被他爸偏執的審美逗笑,笑了一會,沒忘叮囑老陳,「我媽那人各色,甄珍現在還沒答應跟我處,先別告訴她。」

  老陳沒當回事,「你媽那有我呢,你不用管。」兒子還沒追上人家姑娘,讓老陳很嫌棄,「你到底行不行?精神頭都用在查案子上,追個姑娘都不會追,一點沒你爸當年的風采,兵法看狗肚子裡了?我問你,甄珍最在乎什麼?」

  「最在乎的應該是寶庫。」陳星耀雖然不想承認,但弟弟在甄珍心裡排在第一位。

  「還沒傻到家,我再問你,想跟市長接上頭,要從哪裡下手?」

  「秘書。」

  「在古代想要在皇上面前得臉,底下人都拍誰的馬屁?」

  「……回頭我就告訴寶庫,你說他是太監。」

  「打比方懂不懂?」老陳雙目炯炯有神,躊躇滿志,「你不行,跟小孩溝通我在行,小寶子就交給我了,我先幫你搞定弟弟。」

  「那我等你好消息。」

  北方春天干燥得厲害,省城只清明前下了兩天雨,清明過後已經連刮了兩個星期大風,這樣的天氣裡,甄珍格外想念上一世的北平,想念北平春天同樣能把人吹跑的大風,大風天裡的沙塵,想到沙塵,就想起大風天在豆汁兒攤喝熱豆汁兒的事。

  想喝豆汁兒容易,天氣暖和了,泡了綠豆,用老酵發酵一天,取中層的沉澱物,大火熬開就能喝上。

  豆汁兒這種食物很奇特,流行僅限於老北平的四九城,出了城這東西就沒人認,愛它的人一天不喝思念如狂,厭惡的拿它當泔水,別說喝,連味都聞不得。

  豆汁兒不能太稠,翻攪不開就失了風味,而且一定要在燙嘴的時候喝,配咸辣脆的醃蘿蔔和炸得酥脆的焦圈,喝口豆汁,嚼根鹹菜,別有一番滋味。

  寶庫有老北平的魂,稚齡之貌竟然罕見地一點都不排斥豆汁兒的味道,第一次喝沒喝夠,隔了兩天又讓姐姐做。

  老陳就趕在這樣的倒霉日子上門,一進門沒在熟悉的位置看見小孩,朝後廚喊了一嗓子,「小寶子……寶庫在嗎?」

  小孩一喊就出來,手裡還端了個小托盤,托盤裡是個大號空碗,空碗有個盛滿東西的帶把小杯子,「思密達大爺你來啦,我又有好吃的啦。」

  老陳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啥玩意?怎麼酸了吧唧的?東西壞了不能吃啊,孩子。」

  「是豆汁兒,可好喝啦。」平翹舌老搞不清的小孩,豆汁兒發音特標準。

  唉呀媽呀,老陳屏住呼吸,嗖嗖嗖往後退,怪不得味道那麼熟悉,一來你就送我這麼個大驚喜。

  他老去北京出差,對這玩意敬謝不敏,第一回喝就差點喝吐了。

  寶庫不放過他,舉著小托盤走近,「思密達大爺,你先幫我拿著。」

  老陳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要跟寶庫好好交流交流,任務沒完成,也不好轉身就走,只好苦著臉伸手接過。

  小孩轉身往後廚跑,「姐姐,思密達大爺也愛喝豆汁兒,你盛大碗的。」

  大碗?!太熱情的小孩讓人難以招架。

  不等老陳說他不愛喝,兩姐弟配合默契,甄珍用托盤端了大腕豆汁兒,炸焦圈和辣鹹菜轉眼就進了前廳,笑著對老陳說:「您好久沒來了,既然您愛喝,就放開肚子使勁喝,我熬了一鍋,鄰居們都不愛喝,今天豆汁兒管夠。」

  老陳:我也不愛喝。

  甄珍放下托盤,回後廚弄麻豆腐,留寶庫招待陳大爺。

  小孩待人熱情周到,大的二號碗給陳大爺,他肚子小,喝小杯子裡的,客人先喝,他再喝。

  老陳見小寶子大眼睛跟魚缸裡的金魚似的,眨也不眨盯著他喝,不喝是不是要流下一魚缸那麼多的眼淚啊。

  鼓足勇氣喝了一小口,哎呀,這味呀……

  昧著良心對小孩說:「真好喝。」

  寶庫開心地笑了,端起他的小杯子吸溜吸溜喝了好一會,還似模似樣挑了根辣鹹菜嘎吱嘎吱嚼。

  嚼完嫌辣,嘶斯哈哈往外哈酸腐氣,喝爽了,撅著酸溜溜,臭烘烘的小嘴跟老陳抱怨,「豆汁兒香香的,一點不像粑粑,廣義哥哥胡說。」

  老陳好不容易嚥下的豆汁兒立即往嗓子眼反,一把摀住嘴。

  輕敵了!

  兜裡的電話適時地響了,是副手老方打來的,問他合同的事,老陳不等他問完,立即答道:「好,我馬上回去,你等著哈。」

  老方放下電話,奇怪地搖搖頭,我就問你一個單位數,為啥要回來說,也不需要保密啊?

  「寶庫啊,思密達大爺有急事,下回再來看你。」等你不喝豆汁兒的時候……

  等甄珍端著做好的麻豆腐進餐廳,只有喝豆汁兒喝得小臉紅撲撲,出汗把頭上的捲毛都汗濕了的小寶庫在,不見陳大爺。

  「陳大爺呢?」甄珍問弟弟。

  「有事,走啦。」寶庫哢嚓咬了口焦圈。

  「那下回他來,姐姐再多做點。」

  「嗯吶,請陳大爺喝滿滿一大碗。」

  甄珍還特地給下午來談事情的王進留了一碗豆汁兒,結果這哥們跟大部分人一個反應,躲到最角落那張桌子,拽起衣領把鼻子捂得特嚴實,「甄珍,還合不合作了?不興這麼坑合夥人的啊。」

  「有些食物你得細品才能品出它的美,我真替你惋惜。」甄珍嘆口氣把豆汁端回後廚。

  「我一點都不惋惜。」

  王進在電話裡聽說甄珍接了個大單,驚訝極了,非讓甄珍好好講講這單子是怎麼來的。

  聽後也覺得神奇,「這廠長怎麼像微服私訪似的?這也太個性了,甄珍,我覺得應該是你參加比賽的廣告效應把人給招來的。」

  郭富城頭現在落伍了,王進現在頂的是古天樂的髮型,還是偏分,就是有點長,現在多了個毛病,說話愛甩頭。

  年過得不錯,一臉喜氣洋洋,「咱們省台生活頻道收視率可高了,我媽都從電視裡認識你了,說你真精神,還上鏡,讓我找對象就找你這樣的。」

  甄珍挑眉,「你看上我了?」

  王進趕緊擺手撇清,頭都要搖掉了,「你這麼厲害,誰敢有那想法。」

  甄珍憋氣,看把你給嚇的。

  開了兩句玩笑,說回正事。端午節畢竟不是春節那樣的大節,雖然有年貨的好口碑,原先的客戶也願意在他們這續訂,但大家訂貨量有限,幾樣花式粽子大家都很感興趣,還有就是魚肉。

  天氣暖和,人的口味也偏好清淡,魚製品放冰箱可以放很久,又簡單易做,不光甄珍接的這個大單,王進這邊續的單也是以魚製品為主。

  訂貨量加大有個麻煩,以前的魚丸都是她手工打出來的,她又不是千手觀音,這麼大的出貨量,靠她一個人手打,胳膊要廢了。

  「剖魚,擠丸可以手工來做,但是攪打和斬拌這兩道工序最好設計個工具來完成。」甄珍建議道。

  「不是手打的,味道會不會受影響?」王進問。

  「都是施加在魚肉上的作用力,用棒槌敲的和胳膊敲的,哪有那麼大區別?」

  甄珍不認同某些人過分推崇手工製品的口感,對於魚丸來說,攪打只是個物理過程,控制好魚膠的質量,其實口感上沒有多大分別。

  只是個簡單的工具,做起來不難,甄珍腦海中已經有個簡單設計,等她再細化一下,做起來不費事,時間還來得及。

  這次魚肉需求數量大,王進的首要任務是選擇質優、價格合理的原料魚,「你放心,寧肯成本高點,也要選質量最好的,不能落了口碑,這個道理我明白。」

  保證完,小夥子想起今天來之前就醞釀好的話,笑著道:「甄珍,關於利潤這塊,咱們也別五五分了,光你接的這個大單就夠我們賺很多,這買賣你出力要比我多多了,咱們重新商量一下利潤分配。」

  他這麼說,甄珍一點都不意外,王進人實誠,上回那個磨皺了邊的紅包就是證明,以後合作還長著呢,不算清楚他不會安心,甄珍問:「你想怎麼個分法?我聽你的。」

  「咱們就按各自拉來的訂單數的比例分成,這樣我更有動力拉幾個大客戶,你有技術投入,這塊要多分你一些,我付出勞務,就單獨發我工資。」

  聽他說得流利,應該早就打好腹稿了,甄珍沒反對,「你的工資加倍,從你聯繫客戶那天開始算。」

  王進也沒推辭,「就這麼定了,等我擬個合作協議,咱們簽個字。」

  「協議留個可補充條款,以後我們想變更利潤分配方案,商量好了再補充。」

  「好,有商有量,長長久久。」

  商量好了,王進立即動身去外地考察做魚丸要用的鮁魚。

  端午節禮的買賣順利展開才兩天,甄珍接到上海的長途電話,是王大俊叔叔打來的,告訴她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春節過後,股市回暖,他和老婆因為投資理念分歧,吵了整整兩個月的架,吵得最凶的時候,連離婚都喊了出來。

  王大俊在電話裡訴苦,「甄珍,你不知道,從四月份開始,滬指全線飄紅,連垃圾股都在漲,哪怕心志最堅定的,都受不了誘惑帶資下場,你嬸就是賭紅眼的那一個。

  我勸她悠著點,人家根本聽不進去,我們手頭能動用的資金全投進去還不夠,把新買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還想把家裡的欠款也收回來,全都扔進股市圈錢。

  你的錢我說什麼不讓她跟你要,這臭老娘們竟然騙了我的簽名,背著我去法院起訴,民事起訴原告就被告,得在省城起訴,等我發現起訴書副本,她已經把原件郵寄給法院了,如果法院受理,你就要收到傳票了。」

  甄珍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她早就考慮過,等端午節掙了錢之後,魚製品廠的事情往後推,正好能把欠大俊叔叔的錢湊夠,一次性全部還清。

  沒想到最後以這樣的方式還錢,民事訴訟的事情甄珍聽趙姨說過,安慰大俊叔叔,「我手裡的錢湊一湊也夠,這種案子簡單,法院肯定先調解,等我把錢還上,估計開庭都省了。」

  王大俊在電話那頭急了,「我知道你生意還行,但是還了錢你拿什麼周轉?不行我先把婚離了,我能分一半債權,她還能少要點。」

  甄珍:「……叔,你大可不必。」

  大俊叔叔的人品她絕對信得過,對那位嬸子只有從原主那得來的點滴印象,不算太瞭解,對大俊叔叔當初幫助甄家不是沒有微詞,所以家裡每次借款都有借條,因為不想讓大俊叔叔難做。

  王大俊跟甄珍道明真相,「這個婚不離也得離了,哪怕為了保全家裡的財產,我也得暫時把婚離了,離婚還一起過的不是沒有。甄珍,叔玩上股票不是靠運氣,研究這麼多年,研究出點心得,這麼個漲法不是個好現象,你嬸早晚得把家給敗了,由奢入儉難,我為了孩子也得留下點財產。」

  甄珍不太瞭解證券行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電話裡保證,自己會盡快把錢還上,店裡的生意也不會受訴訟影響。

  掛了電話其實有點犯愁,欠款六萬兩千,她要全部還清還要動用發動機廠給的一部分定金,還了錢,端午節買賣的投資就一分沒有了。

  小陳比老陳幸運,趕上這樣的機會登門。

  最近幫老陳處理完合同,陳星耀可以自稱半個民法專家,聽甄珍問起民事訴訟的事情,關心道:「怎麼了?是誰要應訴?」

  甄珍沒想瞞他,告訴他自己被起訴的事。

  甄珍很少說起家事,陳星耀從不知道她欠了這麼大一筆債,怪不得她賺錢那麼拚命,六萬塊錢,有的家庭全部資產加在一起都沒那麼多,這樣的年紀背負這麼大一筆債務,這姑娘的壓力可想而知。

  見小陳一臉疼惜,甄珍雖然感動,還是選擇實話實說,「還錢我倒不打怵,當初跟大俊叔叔協商過,想留點周轉的資金,等把錢全部湊齊之後再一次還清,沒想到計劃沒有變化快,或者說計劃沒有股市變化快。」

  小陳稍稍一想就知道甄珍面臨的困難,「需要多少錢,我借給你。」

  現在急需周轉,甄珍沒有拒絕,但她不想像上次無償使用老陳的年貨款那樣免費用錢。

  找出紙和筆,見陳星耀挑眉,解釋道:「我不寫借條,咱們這次合作一把,這次生意我這部分的投資由你墊付,你只負責出資,我來負責運作等的一切事宜,倒時利潤五五分成怎麼樣?」

  陳星耀本來想說你不用分那麼清,但甄珍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想改變她這份初心,痛快在合作協議上籤了字。

  簽好字的協議兩人各執一份,甄珍誠懇表示:「有你這樣的朋友在身邊,特別有安全感。」

  陳星耀只笑了笑,沒有乘勝追擊,說什麼當我女朋友你還會更有安全感之類的話。

  守護在喜歡的女孩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遮風擋雨,這滋味也不賴。

  晚飯陳星耀在甄珍這吃的,正好甄珍也沒吃,兩大一小一寵,簡單樸素的家常飯菜,鬆軟金黃的賽螃蟹,尖椒土豆絲,黃酒蒸去骨黃魚,拌桔梗和朴嬸送的大醬湯。

  寶庫忘了連吃三天西藍花的事,想起那條讓他過了把英雄癮的褲衩的好,笑眯眯問道:「黑貓警長叔叔,你愛喝豆汁兒嗎?我可愛喝啦。」

  老陳促狹,並沒有把自己因為一碗豆汁兒鎩羽而歸的事告訴小陳。

  小陳天人交戰一番,默念一百遍「寶庫是甄珍最重要的人」,神情堅忍地開口,「愛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48 PM

第64章 鰣魚

  熱愛推銷豆汁兒的寶庫奉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成功讓打他主意的老陳跟小陳退避三舍,老陳不敢來了,小陳把注意力放在幫甄珍做買賣上。

  甄珍畫的魚茸成膠機在小陳警官看來,就是個自動化打板子工具,要是有電,這東西放在古代能省了衙役不少力氣。

  他不會像兩人約定的那樣,光出錢不出力,自動打板子機他負責來找人做。

  小陳是本地通,先找軸承廠定做了中心軸承和轉軸,中軸裝液壓小機械,安裝四片榔榆木做的葉板,兩套核心動力裝置做好,再找人箍了兩個容量超大的木桶。

  效率奇高,一個星期就把東西做好,木桶特別大,家裡放不下,把東西放在老陳的倉庫裡,帶甄珍來看。

  通上電,做了個壓力測試,攪打、翻動的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

  甄珍滿意極了,紅唇翹起,「陳星耀你很行。」

  某人眼尾微揚,女孩的誇獎讓他很受用。剛想就生意經發表點見解,最佳破壞氣氛小能手——call機,它又響了……

  是法醫老李發來的,上週一起經初步核查定性為意外的案件,檢驗科覆核現場時,發現兩處疑點。

  老李是一個真正秉持為死者說話這一原則的稱職老法醫,是他在局裡最佩服的人之一,發來的內容容不得他不重視。

  案子看來要翻轉了,如果是謀殺的話,牽扯的人不會少,這其中還涉及到他們一個系統的人,陳星耀目光沉了沉,這案子恐怕會很棘手。

  放下call機向甄珍道歉,「接下來,我可能又要忙了,生意上的事情只能甩手讓你自己弄了,有什麼困難,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抽時間我幫你解決。」

  甄珍跟他一起往外走,笑著搖頭:「本來說好不讓你插手的,這兩個桶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放心,上次年貨已經攢下經驗,這次再弄不會太費勁。」

  看向身側比她高一個頭的高大男人,再強大也是肉做的,甄珍叮囑:「我這裡沒什麼事,你查案還是要小心一些。」

  陳星耀側頭看她一眼,眼露笑意,「放心,我不會有事。」

  小陳有案子查,甄珍和朋友們有錢賺,過的都是充實生活。

  遼省海岸線長,省城往南不到兩百公里遠的地方就是渤海灣,渤海灣早年盛產鮁魚,現在雖然產量下降,但數量還是不容小覷,王進在這裡定了兩車春鮁魚,運回省城,先凍在海鮮市場的冷庫裡,做魚丸的原料就有了。

  剩下的做魚餅和魚豆腐所需的淡水魚則是在遼河岸邊的養魚大戶那進的,定得多,魚塘這邊承諾,可以送當天打撈的最新鮮的魚上門。

  王進採購魚的同時,甄珍則定了大批糯米,還在早市上把包粽子所用的其他食材備齊。至於鹹蛋粽子用到的鹹鴨蛋,她在過年之後就已經開始準備,白酒活細泥,裹了上千顆鴨蛋,存壇後都放在地下室。

  食物的生產時間甄珍計劃控制在二十天之內,魚貨收拾麻煩,大批量製作,家裡沒有那個生產環境。

  索性合作得更徹底一些,付了場地費、水電費,在王進朋友的食品加工廠空出來的車間生產。

  王進這位開食品廠的朋友上回跟著掙了些錢,年貨算是貼他的牌子生產的,因為好口碑,他廠裡的豆製品年後也接了幾個大單,很樂意跟甄珍和王進接著合作。

  這些忙乎完,離生產還有兩週時間,甄珍和王進都在想辦法多拉一些客戶,王進出門跑業務,甄珍則在家裡招徠客戶,因為放在吧檯的小廣告卡,陸續也接到幾個零散的小額訂單。

  今天在包間訂桌的食客讓甄珍很期待,興許能接個大單也說不定。

  因為顧客打電話訂桌時,專門問她會不會料理長江三鮮。

  長江三鮮啊,哪怕在上一世,三鮮也是極為金貴的食物,像三鮮裡的鰣魚,離水即死,又極易腐壞,上市時間短暫,就算是她也很少上手做鰣魚菜餚。

  東北跟長江隔了大半個中國,現在高速公路還沒有完全鋪開,想必魚是空運過來的,那這家的財力肯定不凡。

  客人定的是晚上的桌,下午四點左右,有個年輕靚麗的女士提前趕到,從車上取下一個泡沫箱子,還有一個小男孩也跟著一起下車。

  年輕女人下車時,在朴家聊天的鐘小燕正好看到她正臉,驚呼道:「甄珍店裡來了大名人了!這不是咱省台的主持人靳虹嗎?怎麼要來採訪甄珍?」

  朴愛善聽到動靜,也湊到門口跟著一起看人,「還真是她,跟電視裡比好像人更瘦一些。瞅瞅你這記性,採訪什麼採訪?據說她嫁得特別好,不當主持人了,退居幕後,好幾年沒露臉了都。」

  甄珍聽到車響,把門打開,幫她把箱子搬進屋子。

  靳虹是帶著氣來的,今天家宴,不光家裡的長輩,還有國外回來的親戚參加,公公說家宴的環境要溫馨,找家小店最好。原本她想介紹他表哥的飯店來著,結果小姑子插嘴,介紹了這家店,說這家廚師年紀小,但是水平特別高,參加過廚藝比賽,得過獎,公公聽進心裡,非要來這家吃。

  翻了翻眼皮,靳虹威脅道:「春末的鰣魚最珍貴,做不好,糟踐了我們的東西,我可是要找你賠錢的,這魚天價,把你這破飯館賣了都賠不起。」

  原本想要發展客戶的甄珍立即歇了這個心,最不愛搭理這種頤指氣使,狗眼看人低的。

  看了眼箱子裡的鰣魚,念了兩句明代何景明的詩,「銀鱗細骨堪憐汝,玉箸金盤趕望傳。」借詩譏諷她把自己當古代勞民傷財的皇上,裝大尾巴狼。

  靳虹當年靠臉上位,文化水平有限,當然沒聽出甄珍的譏諷,撇了撇嘴,「我家今天有海外回來的尊貴客人,我瞅你這樣,像是要給我們國人丟臉。」

  新時代的服務不必卑躬屈膝,甄珍收起臉上的笑,把箱子往外推,「既然懷疑我水平,你可以不吃,慢走不送。」

  兩個大人針鋒相對,寶庫跟進來的胖小子也在對峙。

  那小胖子皮膚白裡透紅,胖得跟塊面板似的。指著寶庫面前盤子裡的烤魷魚乾,罵了句:「垃圾。」

  寶庫沒聽明白他在罵人,斜楞他一眼,「倒垃圾是鉋花根,桔梗,你說錯啦。」

  小胖子從兜裡掏出一塊國外進口的巧克力,在寶庫面前晃了晃,「窮鬼,你吃過巧克力嗎?」

  寶庫依然不知道窮鬼是在罵人,蹙著眉頭看他,「當然吃過啊。」對巧克力的新鮮勁過去,他其實不怎麼愛吃,一點都不眼饞,反問道:「你喝過豆汁兒嗎?」

  「豆汁是什麼?」小胖子好奇問。

  「豆汁兒可好喝啦。」寶庫捲翹的睫毛下藏著一雙跟姐姐一樣慧黠的眼睛。

  竟然還有他沒吃過的好東西,小胖子纏著他媽要喝豆汁。

  干送魚這種跑腿活的,在家裡地位有限,被甄珍擠兌兩句也沒膽量說退訂,望著他們母子兩個上車走掉。甄珍哼了一聲,對這女的在家裡的身份、地位猜得七七八八。

  寶庫仰著小臉問姐姐:「為什麼這個小哥哥要叫我窮鬼?」

  「因為他心裡窮得一個鋼鏰都沒有。」甄珍用寶庫能聽得懂的話解釋道。

  小燕姐好事過來問:「靳虹人怎麼樣?好說話不?」

  甄珍經她解釋,才知道這還是個名人,撇撇嘴給了個跟她兒子相似的評價,「馬屎表面光,內裡一包糠。」

  把小燕姐逗壞了。

  哪怕被這叫靳虹的和他兒子給噁心到了,倒也不能跟錢過不去,甄珍認真備菜。

  訂餐的不是靳虹,電話裡表示今天主要吃懷舊菜,除了幾樣當家的魚菜和自己帶來的鰣魚,點的菜都很老式,除了四絕菜,甚至還有酸菜汆白肉。

  冬儲菜想要吃到清明,必須得像那天帶菜來加工的毛家那樣,在農村有深地窖。酸菜的保存方法不一樣,切細絲,添上水凍在冰櫃裡,還可以吃很久。

  所謂的四絕菜,其實跟省城當年的老館子寶發園與少帥的一段淵源有關,四絕菜是四道菜,因為少帥表揚,味好、型正,是四絕才由此得名。甄珍對這幾道菜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溜肝尖想要做得好,先醃製,再急火爆炒,口感最鮮嫩。

  溜腰花改麥穗花刀時,刀工要細緻,腰花才會更加入味,溜之前要過遍油,炸制七分熟,下鍋爆炒時要加大量的生蒜,成菜才會咸鮮適口,蒜香味濃。

  煎丸子,甄珍用魯菜做法,斬肉不剁肉,煎出的丸子外酥裡嫩,還有嚼勁。

  溜黃菜,蛋黃四個,蛋清一個,攪勻,邊入油邊攪動,這種做法的溜雞蛋,狀如腦花,有雞蛋糕的口感,勾以火腿和青豆入味的薄芡,鮮嫩可口。

  客人六點如約而至,老老少少大概十五位左右,那位靳虹又換了件衣服,大紅薄呢連衣裙,彎腰在公公身旁跟個大丫鬟似的聽候差遣。

  主賓的位置坐了位六十多歲上了歲數的男人,氣質跟歸國華僑有點像。

  菜一道道上來,四絕菜、酸菜汆白肉,都是這位在國外生活多年的老人最思念的鄉味。

  一道乾燒大王魚更是讓他眼眶濕潤。「這道大王魚的烹飪手法跟當年咱家廚師關三的手法一模一樣,魚肉鮮純,薄芡鮮亮,關三早就死在日本人的槍口下,沒想到今天還能重溫這個味道,老三你有心了。」

  靳虹的公公姓馬,馬老三嘗了一口也頗感意外,這姑娘這道乾燒大王魚做得比如意居那位遼菜大廚還好,用公筷給客人又夾了一塊魚肉,「大哥,你多吃點。」

  包間淡雅清新,靠牆的小幾上的瓷瓶裡插著一支開得正豔的桃花,窗戶開著,市井裡弄的生活氣登堂入室,馬家一族多年重聚,飯桌上也算和樂。

  馬家是後改的漢姓,是正統的旗人,奉系軍閥崛起時,他們跟著站隊,著實風光過一段時日,國難時期,一支遷往國外,留在國內的主支經歷戰亂,又遇上了運動,只剩下馬三這一支延續血脈。

  現在復又風光,平反之後,家產返還了一部分,馬老三高就省政協副主席。馬家有家底,有底蘊,位高權重,算是省城的高門。

  家裡幾個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人的慾望無窮盡,還想好上加好,國外這位大爺這次回來除了省親,還想在國內搞投資,幾人都鉚足了勁,想要拉攏這位有錢親戚給自己投資,為討客人歡心,特意高價從鎮江弄來了鰣魚招待貴客。

  主菜要壓軸上場,食材難得,甄珍料理得格外仔細。

  鰣魚肉貴,清蒸最美,魚鱗富含膠質和營養,蒸時去腸、去腮不去鱗。

  因為認識了一幫廚師朋友,甄珍手邊的珍貴食材不缺,蒸鰣魚用到的火腿和冬筍她都有,將火腿、冬筍還有香菇切片,鋪在魚身上大火蒸一刻鐘,起鍋時,將魚湯重新回鍋調味,回澆魚身,吃食輔以香醋和薑末。這就是《中饋錄》所記的蒸鰣魚的古方。

  鰣魚的一絕就在未去的魚鱗中,鍋中蒸汽將魚鱗下的脂肪盡數融化,平添魚肉肥腴的口感。

  鰣魚的口感似肉又不是肉,比肉香醇,又沒有肉的油膩,醇厚鮮美,長江三鮮之一的美味冠絕四海江湖,一點都不假。

  鰣魚這種海生魚類只在春季洄游至長江產卵,近些年因大肆捕撈快要絕跡,這種魚只在中國和越南有少量分佈,價格貴得離譜。

  貴有貴的道理,連歸國親戚都連呼美味,請客的馬家人很滿意。

  甄珍倒不是嫉妒,跟所有想把最好的都給孩子的家長一樣,摟著弟弟和小貓,承諾道:「等將來有錢了,姐姐也給你們買鰣魚吃。」

  「嗯吶。」

  「喵喵。」

  小孩跟小貓對姐姐有一種盲目崇拜,姐姐說到總會做到。

  不吃鰣魚他們吃小貓變出來的金鯧,干煎金鯧香噴噴,一點不比鰣魚的味道差。

  寶庫笑得甜蜜,「姐姐,做飯天下第一好吃。」

  門口一聲輕咳打斷了一家人的其樂融融,甄珍轉頭去看,見一位穿著過時的藍西服的中年大姐侷促地站在門口,開口問道:「老妹兒,你店裡招不招小工,大姐洗菜、切菜、洗碗、拖地,什麼都能幹。」

  甄珍起身招呼大姐進來坐,給她到了一杯茶,這位大姐她面熟,也是東面烘缸廠家屬院的。

  聽趙姨說過,對象年紀輕輕得了腎病,幹不了活,家裡全靠她一個人勉勵支撐,什麼活都干。沒有一技之長的中年婦女能找到什麼好工作,所以一直靠打零工掙點小錢。這次主動找到她這裡,估計又好長時間沒活幹了。

  烘缸製造是造紙業的伴生產業,上游產業不景氣,廠子早就資不抵債,是最早改制的一批企業之一。工人下崗已經好幾年了,運氣好的重新找到謀生的門路,運氣不好的就像這位大姐一樣,沒活路,家裡還有生病的拖累。

  甄珍聽朴嬸說過,市場小街下市的時候,有好些人會來撿一些還能入嘴的菜葉子回家。日子減省到連菜錢都舍不得花,更有甚者不是減省,是根本掏不出買菜的錢。

  社會就是這麼貧富不均,馬家小孫子拿進口巧克力當飯吃,屋外的大姐為一個月兩百塊錢的小工活計折腰。

  家裡有小貓這個神奇的小生物,哪怕自己累一些,甄珍也不想招個外人進來。家裡不用人,可這次端午的買賣需要用人。

  見甄珍不答話,大姐不好幹坐著,準備站起來走人,「打擾你了,老妹兒。」

  甄珍把人叫住,「大姐,你有健康證嗎?」

  見大姐搖頭,甄珍指了指吧檯後她的健康證,解釋道:「今年開始實施的《食品安全法》要求食品、餐飲從業者都要辦理健康證明,我這暫時不收小工,但是我有一個活,馬上就要開幹了,能幹一個月,殺魚,洗魚,擠丸子之類的活,活有點累,我一個月發五百塊錢工資,你如果感興趣,把地址和電話留給我,等你健康證辦出來,我的活也該開工了。」

  大姐一臉喜出望外,累點不怕啥,一個月掙的能頂兩個半月小工掙的,上哪找這樣的好事。

  「哎,老妹兒你告訴我在哪辦,我明天就去。」

  「離得不遠,在碧塘公園那。」

  送走感激不盡的大姐,甄珍算了下她需要的人手,找一個人肯定不夠,光是接的發動機廠那個大單就要做海量的魚製品,大概需要十個幫手。

  這次大活都在食品廠那裡,朴嬸和趙姨沒法把店扔下過去幫忙。可以讓兩人幫自己包粽子,食品廠的管理她想找小燕姐幫忙,她的高麗參店不忙,找家裡人代看一個月,不影響買賣。

  小燕姐人沙楞,粗中有細,最適合管人。

  這十個人去哪找,她已經跟合夥人王進和小陳商量過了。

  還完欠債,一切從頭再來,搞事業的資本慢慢積攢,不急。成天喊小人物互助,以往能力有限,當然現在能力依然有限,但這次全靠陳警官的幫助她才把買賣繼續下去。

  既然分出一部分利潤,索性將所得再分一部分給下崗的兄弟姐妹。週一上班後她想請瞭解周邊住戶情況的街道辦事處的老於,幫著找幾個困難家庭,提供一個月短工,讓大家多少掙點。

  甄珍行動力強,週一一早就找到街道辦,老於聽了甄珍的想法對她豎起大拇指,「於叔就服你這樣的,孩子,這事我一定給你辦好。」

  老於行動力更強,當天下午就找了九個人過來,有男有女,看面相都不是偷懶耍滑的,現在工作機會有限,人品當不了飯吃,所以日子越過越困難。

  有個大姐苦中作樂,對甄珍說:「家裡閒置的都快賣沒了,要是再沒活,都想把身上的閒置器官給賣了,所以小甄謝謝你,救了大姐一個腎。」

  大家都笑了,各自講起自家的笑話。甄珍跟著笑了一會,雖然都是窮鬼,但大家窮開心的能力第一名。

  消失了好幾天的陳警官晚上過來吃飯,還預定了明天的晚飯,「這次案子有點壓抑,我弄了點南方的江鮮過來,想請隊裡的人和檢驗科的人吃飯。」

  「不會是鰣魚吧?」甄珍問。

  小陳點頭,「還有點河豚。」調笑道:「我可是把全隊的命都放在你手上了,你要收拾不乾淨,我們可得全軍覆沒了。」

  甄珍笑:「做河豚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般廚師先嘗,過十五分鐘廚師還活蹦亂跳,顧客就可以放心吃,我還沒活夠,你們也不會有事的。」

  調笑兩句,甄珍美目對上小陳的星眸,認真問道:「這些東西不便宜,你為什麼這麼慷慨?」

  小陳反問:「那你為什麼要想到幫助身邊的鄰居和困難的工人呢?」

  甄珍垂眸,用楊絳先生的話回道,「是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吧。」

  「同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49 PM

第65章 河豚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蘆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大漁後廚傳出小童嘎巴溜脆的背詩聲。算數不行,背詩第一名的寶庫跟姐姐又學會了一首與食物有關的詩。

  甄珍善用實物教學,寶庫在河豚的鮮香充盈鼻腔時,學會了這首詩。

  小孩跟小貓排排坐,動作一致地,嗅鼻子,抿小嘴。

  「姐姐,好香啊,可以吃嗎?」寶庫一背完詩,立即開口問道。

  「還不能,再過幾分鐘才可以。」

  有些食物危險與美味並存,河豚就是其一,河豚之毒,毒在血液、內臟和眼睛,不會處理的,拿命在吃,會處理的,無上美味。

  甄珍雖然深諳此道,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廚藝世家傳人,這第一碗河豚湯還是由她來嘗。嘗過無誤,才會上桌。

  江南的春鮮讓來吃飯的警隊眾人大呼美味,鰣魚之美在於魚鱗脂肪融化後的那一口豐腴,隨後而上的這道奶汁河豚則美在豐富。

  一勺舀起,顫巍巍又嫩微微的魚肉似是融化在奶白的魚湯中,湯肉入嘴,那一口鮮直衝天靈蓋,真是絕妙的味覺體驗。

  河豚的味美還在魚皮,稍稍帶點肉刺的魚皮,膠質濃郁到粘得你上下嘴唇打架。

  包間一時沒人說話,勺子碰撞碗碟,喝湯聲此起彼伏。

  法醫老李陶醉地喝完自己那份,閉上眼邊回味邊評價,「河豚真是比鮑魚啥的好吃一百倍。」

  路全也點頭,「要說鮮,還是江鮮賽過海鮮,江鮮刺細肉嫩,海鮮刺少肉粗。」

  肖鋒沖陳星耀抬了抬下巴,「能吃上這樣的硬菜,我們是不是得敬一下做人十分不摳搜的陳副隊啊?」

  「必須地,來,走一個。希望星耀繼續保持有自己一口就有我們一口的奉獻精神。」趙明開口,大家笑嘻嘻應和,「繼續保持,繼續保持。」

  有了河豚少不了蘆蒿,甄珍上菜還伴著音效,身後有寶庫背詩伴奏,「蘆蒿滿地蘆芽短,蘆蒿炒腊肉來啦。」

  蘆蒿不光南方有,遼省的河岸濕地也有大片的蘆蒿生長,一把蘆蒿只取最尖尖的桿頭,潤了油,碧如翡翠,梗芯脆嫩,入口不用細嚼,沒有纖維全是汁水,配上咸香的腊肉,蘆蒿的清香伴有腊肉的咸香,美極了。

  小眼鏡劉霞呼應寶庫,笑著開口,「吃這道菜,感覺就像是春日坐在小河邊聞到春水初漲的味道。」

  肖鋒瞪大眼驚呼,「行啊劉霞,夠有才的啊,這話我一輩子也想不出來,形象,太形象了。」

  「不是她說的,是人家汪曾祺老先生說的。」隊裡的大才子鄭飛道明真相。

  路全一巴掌拍上肖鋒後背,「咋咋呼呼,會的詩還沒人家寶庫多。」

  「誰說我不會,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

  不等他背全乎,甄珍趕緊把小孩抱出去,成天沒正行,就知道誤人子弟,怪不得找不到對象。

  鬧騰一頓,吃得盡興,大家講起最近辦的這起案子。

  路全轉頭看向老李,提醒道:「局長不管事,除非找上門,遇到這種情況,估計他肯定往後縮,證據你看好了,我怕有人使壞。」局裡上層關係是盤根錯節的官場關係的一個縮影,總有人爭著當馬前卒,還是小心一點好。

  老李點頭,「我明白。」

  隊裡幾個年輕的臉上不自覺帶出點氣憤。

  最近處理的這件案子要說多錯綜複雜倒也沒有,案發地在臨市的一個鎂礦,本不該他們管轄,但是受害人是省城人,身份還挺特殊,地方怕處理不好,跟市局通報了情況。

  現場有好幾個證人親眼看見鋼架脫節把受害人給砸死了,原本定性為意外事件,受害人家屬不同意,他們有些能量,找了上面人,讓公安局覆核現場。

  經老李覆核後,發現鋼架被人為做了手腳,施害者應該是個內行,手腳做得極其隱蔽,要不是斷裂處斷點過於整齊,引起老李的懷疑,繼而發現兩處細微疑點,這件案子差點就被糊弄過去。

  老趙哼笑一聲,「這事就是明擺著的,人家市公安局心裡也都明鏡兒似的,藉著家屬鬧事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我們。」

  小孫老氣橫秋接口:「有時候我們破的不是案子,破的他媽就是關係。」

  這兩年企業改制,原本不該牽扯到礦業,但有心人的早就對暴利的礦產行業虎視眈眈,死者是省城一小有名氣的企業家,對這處鎂礦勢在必得。但他擋了人家的道,這處產量不算少的礦場暗中早就被一地方大戶接管,死者發現大戶違規操作,想以此要挾,奪取開採權,還沒等到交涉就命喪礦場。

  小孫的話不假,當地的大戶背後有人。有內部消息,應對很及時,推出一個礦工出來頂罪。

  肖鋒不開玩笑了,肅著臉道:「那礦工的嘴,我們還能再撬一撬。」

  路全搖頭:「錢給得足,老婆孩子一管到底,他幹一輩子都掙不來那麼多錢,那嘴你拿刀都劈不開,咱手裡證據本來就有限,要是稍一違規,進入到審理階段,最後退回偵查都有可能。」

  大家都有些沉默,大戶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甚至牽扯到很高的層級。

  國家經濟轉軌,伴隨大量領公職的人下海經商,還有一小部分在職的利用手裡的權利在大肆尋租。

  肖鋒搓了把臉,「有人揭不開鍋,有人剛溫飽,有人聲色犬馬,有人是大蛀蟲。」

  老李年齡最大,心態最平和,滋了口酒自嘲:「你所說的這四種人,在咱省城的中軸線全都能找到。」

  路全自幹了一杯,「局裡肯定有蛀蟲,我們都得提防著點。」

  陳星耀一直默默吃飯,沒怎麼發表意見,說了也是白說,大家只是藉機發發牢騷,藉以紓解無能為力的鬱悶。

  還是那句話,這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還有無邊無際的灰色地帶。

  「我們祝反貪局旗開得勝。」陳星耀最後提了一杯。

  「我們在大漁祝他們早日釣到大魚。」劉霞俏皮,隔空提前向反貪局發出賀電。

  這話好像祝賀的是甄珍。

  找到的工人要培訓,關於殺魚的要領,魚肉初步處理,甄珍都會跟幾個工人講解清楚。

  在這過程中,她發現那個開玩笑要賣腎的,叫徐春紅的大姐人很聰明,一點就透,廚藝天賦很高,不光這些簡單的處理工作,連魚膠的製作要領都領會得既快又好,擠出的魚丸圓潤光滑,不比她做出來的差。

  這還要歸功到東北人的山東基因上,徐大姐告訴甄珍:「這些都是從小在我奶奶身邊學的,老太太做別的不行,鮁魚丸子,鮁魚餃子做得最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甄珍對徐大姐說道:「回頭我再給你講解下魚餅和魚豆腐製作中要注意的細節,店裡的生意扔不下,現場的質量管控我想交給你,徐大姐你多費點心,幹好了我給你發獎金。」

  徐春紅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這可使不得,我都好幾個月沒找到活了,能掙這麼多已經夠本了,不用加錢,你要信任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原先在廠裡,我還得過幾次三八紅旗手,工作絕對認真負責,這點你放心。」

  兩人正說著話,店裡迎來一個不算陌生的客人。

  是那天來訂桌的馬家的主賓,歸國探親的美籍華人馬老先生。

  天氣暖和,楊樹開花了,省城又下了一回雪,楊樹毛毛雪。

  老先生拂掉肩頭的楊絮,下巴點向在吧檯後面玩耍的寶庫,對甄珍說:「我離開的時候,也就比這位小朋友大一兩歲,照理也記不得太多事情,但童年故鄉的楊樹毛子,還有家裡廚師的老手藝就像刻在腦海裡一樣,怎麼都忘不掉。今天來不為別的,第一次來吃飯時,我看你菜單上有鐵鍋燉大魚,昨天做夢夢到了,所以今天過來想印證下記憶裡的味道。」

  「魚已經入味,這會可以吃了,我馬上給您盛去。」甄珍給老先生倒了一杯茶,立即轉去後廚盛魚。

  透過隔牆的窗戶,馬老先生見徐大姐在後廚攪打魚漿,問上菜的甄珍:「我第一次來時,見店裡只你一個人,現在忙不過來找了幫手嗎?」

  這位老先生觀察力還不真賴,甄珍把菜放上桌,笑著道:「我在培訓幾位大姐做魚丸。」

  「魚丸有現成的嗎?給我來一份可以嗎?」

  甄珍明白了,這老先生是個愛吃之人,按他的要求回後廚給他做了份清湯魚丸。

  等做好端上來,見客人已經吃上了鐵鍋燉大魚。

  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老先生一臉喜出望外,「就是這種咸香的豆醬味,咱們東北的茄子幹好像格外甜,跟我記憶裡,還有夢裡的味道都對上了,這趟回來能吃到記憶中的食物真是太值了。」

  「謝謝您對我手藝的肯定,招待不周,請多包含。」馬上到下班點,甄珍忙著回後廚備菜,讓老先生一個人慢用。

  中午上菜的間隙,見他不時跟旁桌和對面跟他拼桌的人聊上兩句,面帶笑容,顯然很享受這樣接地氣的交流。

  等顧客吃飽都走光了,老先生也沒動地方,握著竹節杯,一個人靜靜啜飲大麥茶。

  寶庫跟咕嘟已經吃好上樓睡覺了,甄珍跟徐大姐兩個出來吃遲來的午飯。

  老先生笑著道:「你肯定在納悶,心說這老頭難道長我店裡了,怎麼還不走?」

  甄珍呵呵笑:「國外的肯德基、麥當勞有好些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咱這也一樣,您愛坐多久就坐多久。」

  老先生有著北方人的高大身材,氣質卻溫文爾雅,「這些天不是被政府的人陪著,就是被親戚環繞著,好不容易偷跑出來一天,我想親自感受下鄉音和鄉情,把你這裡作為一個落腳地,請你不要介意。」

  「我一點都不介意。」

  馬老很有餐桌禮儀,沒打攪甄珍兩人吃飯,見甄珍吃好後,才繼續開口:「小姑娘,我聽來這裡吃飯的人對你評價很高,想跟你瞭解下情況,咱們省裡的民生現在到底怎麼樣?別人的話我不太信任,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這老先生觀察力這麼敏銳,肯定看出親戚別有目的的奉承,所以今天才一個人出來走訪街裡,可能這次回來還有別的想法,介紹對面的徐大姐給老先生,「徐大姐最有發言權,讓她跟您好好說道說道。」

  徐大姐性格開朗,用詼諧的語言把自己一家和廠裡工友們下崗後的艱難一一道來。

  「有回我家孩子要交校服錢,全家錢湊一塊堆,還差八毛,這把我給急的。翻箱倒櫃,到處找錢,家裡真是一分錢都找不出來,氣得我把抽屜摔地上了,抽屜摔裂了,夾縫裡掉出來一個紙卷,裡面竟然捲了五十塊錢。我們全家人跟挖到金礦似的,高興死了都。

  這錢是這麼來的,我跟我對象剛結婚那會老打架,我曾經偷偷攢了五十塊錢私房錢,尋思哪天過不下去,給自己留點後路,錢藏在抽屜夾縫裡,這些年早忘了,沒想到突然蹦出來救了急。所以啊,有時候夫妻吵架不但能維持感情,還能維持生活呢。」

  講起來是笑話,聽的人心裡都不好受,老先生很受觸動,「戰後美國和歐洲經濟騰飛的時候,我們經濟至少有二十年時間是停滯不前的,咱們這的體制更特殊一些,吃了老本不說,現在還在為過去的計劃體制還債,你們是受傷害最大的一批人。不瞞你們說,我這次回來除了投資,還有個想法,就是幫扶下故鄉的父老鄉親。」

  「您想怎麼個幫法?」甄珍感興趣地問道。

  「咱們國家有句老話叫救急不救窮,小徐我問你,你現在最想要什麼?」

  徐大姐想也不想,答道:「當然想再學一門維持生計的手藝,學點技術。」

  老先生聽後點點頭,目光重又看向甄珍,「小甄,這次回國我大概會待上兩個月,咱們約個時間,讓我看看你的魚製品加工過程怎麼樣?」

  「好……好啊。」幫扶父老鄉親,跟自己的魚製品加工小生意有什麼關係?甄珍心中難免有些驚訝。

  ……

  甄珍準備端午節的買賣,還有店裡的生意要兼顧,忙不過來,寶庫只能托給鄰居們照顧,今年春天溫度低,甄珍想秋季入學時再把孩子送去幼兒園,所以上半年寶庫還處於散養階段。

  陳大爺因為豆汁兒鎩羽而歸,終於找到機會再度接近小寶子,週日晚上特意跑過來,抱著寶庫不撒手,「我最近只有一個招投標項目要忙,可以幫忙帶帶寶庫。」去我主場,我說了算,不用喝豆汁兒。

  甄珍起初不太想答應,怕寶庫影響公司辦公,老陳不差事,「公司我說了算,我要把公司當幼兒園,員工就得轉行當幼兒園老師。」

  寶庫摟住陳大爺的脖頸也不撒手,「跟陳大爺圈錢。」

  你倆跟膠水黏在一起似的,分都分不開,我還能說啥?甄珍只好答應。

  要去大公司做客,第二天的衣服是寶庫自己選的,來接人的老陳見背著紅色米老鼠小書包出現在門口的寶庫,頭戴藍色圓點寬沿小軟帽,上身穿綠色唐老鴨印花小夾克,下身是橘黃色有小猴子圖案的褲子。

  花裡胡哨的,跟朵毒蘑菇似的。

  老陳心細,小孩獨自做不了副駕駛,今天特意讓司機開的車,自己坐在後排抱孩子。

  寶庫剛剛聽司機喊老陳陳總,抬頭問道:「思密達大爺,你名字叫陳總嗎?」

  老陳哈哈大笑:「陳大爺叫陳發,陳總是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是大官的意思。我是大官,寶庫你是小官,你也是總。你叫什麼總?寶總?庫總?」

  小孩喜歡蛋蛋,給自己封了個總,響亮地表示,「我是蛋總。」

  「哈哈哈,你是蛋總,小名圈子。」老陳和司機都樂了。

  司機今天開的車是輛進口奧迪,蛋總就對蛋蛋感興趣,下車後指著前面的車標問陳大爺,「這四個蛋是什麼呀?」

  「四個蛋連在一起,是奧迪車的標誌。」老陳耐心答道。

  「五個蛋連在一起是奧運。」小孩關於蛋的知識儲備很豐富。

  老陳來得早,公司員工還沒上班。讓寶庫先坐老闆椅上,自己去隔間翻個小桌子出來。

  老方來得也早,捧著一堆文件,敲門進來,沒見老闆,老闆桌後面長出一撮淡褐色捲毛,捲毛底下還有一對亮眼睛,這是椅子精?

  老方往牆上掛的另類財神畫看了一眼,欸?同款。

  笑著問道:「你是誰呀?」

  「我是蛋總。」椅子精說話脆生生。

  老方:「……」

  老陳搬了個小桌子出來,「哈哈,今天我和蛋總聯合辦公。」

  老方逗小孩,「你會簽名嗎?」

  「我會畫圈圈。」蛋總甩了甩捲毛,很自信。

  「大老闆都畫圈,蛋總你夠格了。」馬屁精老方奉承道。

  給一支筆,寶庫就能玩一上午,特別好帶,老陳看文件,簽字,簽完一本,給小孩畫圈。小孩用鉛筆畫的,畫完再擦去,也不耽誤事。

  兩人聯合辦公配合得十分默契。

  寶庫晚上回家興奮地把工作過程跟姐姐描述了一通,甄珍心說,老陳心真大,還敢讓小孩跟著畫圈。

  心是大,果然鬧笑話了。

  招投標書一做做十幾本,有幾本黏在一起,蛋總的簽名赫然在上,忘記擦掉了。

  這是政府招標項目,今天是中標公示的日子,電腦沒普及,還是用公示牌展示,老陳親自過來看。

  展示之前先公佈中標結果。招投標處的老大是個愛逗樂的,大聲念道:「省科技大廈施工監理項目的中標公司是百發地產的陳發……陳發蛋?」

  「哈哈哈。」大家笑得不行。

  老陳:「……」

  那位還不放過他,「老陳不改則以一改改了四個名。」又翻出三本標書,「這本換了個日本名,叫陳發奧運,這個也是奧,叫陳發奧迪。」

  拿出最後一個,陳發倆字後面是一個大圓裡面緊貼了個小圓,招投標處的處長笑得不行,「這名好,還挺響應國家號召,咱以後都叫老陳……陳發避孕套。」

  老陳:?!

  聯合辦公可以叫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50 PM

第66章 鱸魚膾

  老陳回去問小孩,感情人家蛋總也不老畫蛋,那外形神似避孕套的圈中圈,是他畫給他家小貓的手鐲子。

  「24K的大金鐲子。」蛋總在店裡聽好幾個戴大金鏈子的大款提起金子純度,記在心裡,自豪補充道。

  老陳:怎麼看都像24K的避孕套。

  不能繼續搞文的了,容易出洋相。

  有必要搞點體育活動,既能發展愛好,還能陶冶情操。

  老闆桌前的空間就是蛋總的體育活動場地,從遠到近,擺了他最喜歡玩的幾樣東西,桌子上的筆筒,奧迪車的鑰匙,公司的獎盃,書櫃裡的根雕小擺件。

  小孩站在一米開外,小腳岔開與肩同寬,挺胸收腹,肉臉繃住,一隻胖手掐腰,一隻胖手執鐵圈往東西上套。

  熱愛圈圈的蛋總,體育運動玩套圈。

  套住了東西,允許小孩拿著東西玩十分鐘,套不住接著套。小玩意套煩了,換上一批小零食,套中的零食全歸他所有。

  小孩扔十次圈能套中一回,命中率低,他也很有成就感,樂此不疲地套個不停。

  寶庫通過這個遊戲明白了兩個道理,喜歡的東西要自己去套牢;圈圈很有用,可以圈來很多東西。

  童年的玩樂印象深植腦海,小胖孩未來事業因此而生。

  老陳陪小孩玩了會套圈,摟著寶庫肉乎乎的小身子,循循善誘,「蛋總啊,你喜歡小浣熊乾脆面,你就想要套牢它,你陳大哥喜歡你姐姐,要怎麼做啊?」

  小孩目光從手裡的水滸英雄卡移向老陳慈祥的肉臉,擰著小眉頭問:「陳大哥是誰呀?」

  老陳:「……是你黑貓警長叔叔,以後不能叫叔,叫叔就差輩了,以後你得叫他哥。」

  「哦,」沒忘記老陳提的問題,寶庫大眼睛轉了轉,彎起小嘴答道:「那就把姐姐套牢。」

  這孩子真是太聰明了,一點就會。「寶庫你要多幫幫你陳大哥,咱把你姐姐套牢,不能讓她跑了。」

  小孩揮了揮手裡自行車輻條彎成的鐵圈子,大聲回應,「不能跑了,套牢。」

  甄珍快要忙成陀螺了,能往哪跑。

  生意正式開工,一早把魚燉上,小甄老闆緊趕慢趕往王進朋友李成喜的食品廠奔。

  食品廠在城西,坐公交半個小時能到,現在城市擴張沒那麼快,食品廠後身有大片的苞米地。到了農忙的季節,有人開著拖拉機在地裡翻土,隨著鐵犁走過,黑黢黢的泥土像海浪一樣翻湧。

  見地裡有嫩草冒青茬,甄珍心想,北方春到得晚,這會地裡的薺菜可以開挖了。

  王進、小燕姐還有她雇的工人都已經到崗了。今早養魚場送過來八百斤塘魚,卸了貨之後,大家正在殺魚,處理魚肉。

  魚丸越新鮮越好,留著後做,魚餅和魚豆腐可以先做,甄珍今天過來主要是為魚餅和魚豆腐的製作進行技術指導。

  李成喜也在,他這次專門給甄珍倒出一個一百五十平米的車間,地面和牆面都是瓷磚貼面,收拾得乾乾淨淨。

  見到這樣的生產環境,甄珍心裡也很滿意。

  「製冰機、大型冰櫃我這裡都有,不用客氣,隨便用哈。」李成喜團團一張笑臉,人如其名,長得很喜興。

  人家慷慨,他們不能白受著,甄珍從家裡帶了二十斤熏馬鮫魚給李成喜,「李大哥,我聽王進說你就好這一口,給你帶了一些,下酒味道很不錯。」何止不錯,這是咕嘟的精品魚呢。

  誰不喜歡會來事還能幹的小姑娘?李成喜笑著接過,「謝謝老妹兒想著大哥,聽說你手藝特別好,哪天我上你店裡嘗嘗去。」

  「想來可以隨時過來,我用最好的魚招待你。」

  介紹了兩句廠裡情況,李成喜有事忙先走了,讓甄珍忙自己的去。

  見不光工人們,連小燕姐和王進都穿著連帽白色工作服,甄珍也找了一件換上,這衣服是王進找他化物所的親戚弄來的實驗室裡穿的防塵服。

  還是那個原則,衛生怎麼講究都不為過。天氣暖和,菌落繁殖速度加快,所以格外要注意一些。

  先做魚豆腐,魚豆腐跟魚餅比起來,口感要更細膩一些,除了格外要添加的大豆分離蛋白之外,茸膠食品製作步驟都大同小異,最關鍵的是處理魚漿的過程。

  甄珍叮囑徐大姐和小燕姐,「盆底放冰塊,攪拌時要把溫度控制在六度左右,這樣最容易成膠。」

  關於調料的配比她早已做到心中有數,按照不同比例,做了三種樣品,讓大家一起品嚐,找出口感最好的,把比例用筆記錄下來,以此為標準,讓徐大姐入料的時候,按照這個比例添加調味料。

  訂貨量是固定的,按照時間進度,他們每天生產八百斤魚,做完用真空密封之後,立即入食品廠的冷櫃,不留一點剩餘食材在車間裡。

  弄完調味,該注意的事項也叮囑完,甄珍又立即往回返,不能耽誤中午的營業。

  兩頭跑雖然有點累,但也就最開始幾天折騰一些,等大家做熟練了之後,現場有王進、小燕姐管理,她就不用來回奔波,可以專心在家裡包粽子。

  天氣暖和,天也越來越長,食品廠那邊完成當天魚豆腐的生產份額,徐大姐幾個跟食品廠借了工具,去苞米地裡挖薺菜。

  不光自己家裡吃,還給甄珍送來半編織袋薺菜,徐春紅把東西拎進門對甄珍道:「不光韭菜,鮁魚薺菜餡餃子也特別鮮靈,你可以包點在店裡賣,別不捨得放,用多少,我們下班去地裡給你挖。」

  甄珍這活其實不算輕鬆,十個工人都拖家帶口的,哪有那麼多精力挖薺菜?時間耽誤太長,家裡的孩子都得肚子。

  甄珍不會接受他們的薺菜,「徐姐,你們挖自己的就行,不用帶上我,我需要可以去市場買。」

  徐春紅知道甄珍不想她們受累,把袋子放在門口,轉身往外走,「我們又不天天挖,你都讓我們把收拾出來的魚頭拿那老些回家燉湯了,挖點薺菜又不費事。」

  知道勸不過,甄珍只能無奈接受,想著完事以後,多給大家分點吃的。

  送來的薺菜甄珍收拾好,焯水之後,從水箱裡取出幾條小咕嘟變出來的稀有的松江四腮鱸魚,小貓最近迷上了鱸魚,變出來的四腮鱸魚每條不足二兩重,一共十多條,在水箱裡游得歡暢極了。

  有鱸魚,有薺菜,上回南方發過來的真空包裝的冬筍還沒有吃完,正好可以拿來做道薺菜鱸魚羹自家吃。

  晚餐最好吃得清淡,鱸魚羹不用起油鍋,冬筍片和香菇丁在沸水裡滾過之後,下魚片和薺菜丁,食材都是頂新鮮的,稍稍加一點鹽來調味就可以了。

  老陳送寶庫回來,小陳腳跟腳也到了。

  小陳不是空手來的,這次的禮物送得很合寶庫的心意,小傢伙迷上了小浣熊乾脆面裡的水滸英雄卡。小陳聽他爸在電話裡念叨,下班直接扛了一箱小浣熊乾脆面過來。

  老的幫忙帶孩子,小的帶禮物,甄珍留他們一起吃晚飯,李淑珍出差不在家,大小陳父子倆本來就沒想走。

  多了兩個人,索性今天鱸魚吃夠本。

  吃法更簡單,做魚生。

  《三國演義》裡左慈戲曹操時,曾經說過一句話,「膾必松江鱸魚者方美。」

  小貓的鱸魚不會有寄生蟲,生吃很安全。甄珍耍了個絕活,片魚,四腮鱸魚個頭很小,去內臟之後,剛過一兩,更加考驗廚師的刀工。

  甄珍刀速極快,片出薄如蟬翼的魚片,如皺紗般堆疊在盤底,是真正的「鱠盤如雪怕風吹」。

  魚好,蘸料也要精細,用自己專門提純過的醬油調製,加生薑泥,烏醋,芥末。

  今晚有魚生吃,把老陳高興壞了。他雖然好吃,但不會勞民傷財專挑貴的吃,只要好吃他都喜歡,非要從喜歡裡挑出一樣來,他最喜歡魚生。

  甄珍這道鱸魚膾投了他所好,高興極了的陳總當場向小孩許諾,「蛋總,回頭陳大爺給你批一車小浣熊回來,給你攢五套水滸英雄卡。」

  在小孩看來,實現乾脆面富有,就是真富有。大眼睛亮晶晶,真心誇讚,「陳大爺你好有錢。」

  有錢的陳大爺等甄珍入座後,迫不及待夾了一片細白腴嫩的鱸魚膾入嘴,雙眼皮包著的大眼珠子蹭一下亮了,這味道,真是妙不可言啊。

  小陳也夾了一片,也被驚豔到,魚膾鮮自不必說,最妙的是口感,魚片已然這麼薄,跟牙齒碰撞還會有微微的阻力,碰撞出如牛奶般絲滑的味覺體驗。

  「這是什麼魚?」小陳問甄珍。

  「是最新鮮的海鱸魚。」四腮鱸魚在它的原產地松江都難覓蹤跡,甄珍不會告訴他們實情,其實海鱸魚也不差,只不過中餐做魚生習慣用淡水魚而已。

  陳星耀感嘆,「怪不得有蓴鱸之思一說,海鱸魚都這麼鮮美,那江鱸不知道要好吃成什麼樣?為了這口美味,真能辭官回家。」

  甄珍笑了笑,不會告訴他吃的就是江鱸之最,松江之鱸。

  都是小咕嘟的出品,薺菜鱸魚羹同樣鮮美非常,淡雅怡人的口感,讓暮春的燥氣都消退幾分。

  「阿姨既然不在家,你們這兩天就過來吃飯吧,一點都不麻煩,就是多兩雙筷子的事。」陳大爺這次又定了大單,來吃兩頓飯是應該的。

  老陳暗暗瞪了眼兒子,就知道喝湯,也不開口感謝下。兒子笨嘴拙舌的,還得換他來,關心道:「你生意能忙得過來嗎?如果人手不夠,我找幾個人過去幫你。」

  「不用,陳大爺。我按計劃生產,能忙過來。」甄珍搖搖頭。

  老陳是老公公看兒媳越看越滿意,這姑娘穩當得不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有頭腦,有計劃,還有膽量魄力,合該就要進他陳家門。

  心裡突然冒出個想法,兒子警察這行估計會幹一輩子,他總有幹不動的一天,兒子不接班可以交給兒媳婦嗎,甄珍這姑娘好好培養下,保準是個合格的接班人。

  想到這裡對小陳愈發地恨鐵不成鋼,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兒子一腳。

  叫你不爭氣,追個姑娘追這麼久。

  小陳忍痛回了他爸一個疑問的眼神,這人怎麼喜怒無常的,更年期到了?

  兩父子相當「和諧」地吃完晚飯,沒想到考驗在飯後。

  寶庫現在手裡只有八張英雄卡,離攢齊還差一百個,正在興頭上,吃好了飯立即出溜下飯桌,打開小陳送來的那箱乾脆面,一袋袋往外掏,摞在一起,捧在胸前,顛顛地奔著大小陳就去了。

  「思密達大爺,陳大哥吃乾脆面。」小孩又發揚一把熱情好客地精神。

  魚膾要配米飯,大小陳愉快地吃多了,肚子裡已經沒縫了,乾脆面渣都塞不進去。

  唉呀媽呀,這乾脆面也沒比豆汁兒好多少啊。老陳拐了兒子一肘子,你表現的時候到了。

  他立即站起身走人,「蛋總,陳大爺有點事,讓你陳大哥給你吃哈。」

  小陳頭疼,「把裡面的卡抽出來,面留著明天再吃好不好?」

  小孩出息了,義正言辭地把姐姐的口頭禪搬了出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得,不吃也得吃。

  小陳硬塞,塞下兩包,運氣不好竟得了兩張一模一樣的撲天雕李應,心裡罵這家乾脆面真奸,淨出一樣的卡,騙小孩消費。

  甄珍洗完碗,見寶庫在喜滋滋擺弄卡片,陳警官則在苦兮兮吃乾脆面,笑著替某人解圍,「今天先不吃吧。」

  寶庫放過小陳,「明天再吃。」

  小陳扶額,九十九張卡,不會讓我吃五車乾脆面吧?

  小陳因乾脆面受挫,小甄隔天迎接進廠參觀的馬老先生。

  車間不大,人也不多,一眼就能看到底,馬老先生饒有興致地觀看了製作魚豆腐的過程,對那兩個自動化的魚茸攪拌桶尤其感興趣。

  小燕姐幾個也高興,這老頭不像是訂貨的,像是給甄珍投資的。甄珍資金有限,要是真有人投資把買賣做大,大家再高興不過。

  老先生坐私車來的,參觀完送甄珍回店裡的路上說起自己的目的,「小甄,不光是你這個小生意,這幾天我還要集中考察幾個小項目,有個下崗工人承包了一個小廠子,在鼓搗電瓶車。還有個小夥子玩得高級,在研究最新的互聯網。」

  甄珍疑惑,這老先生到底想幹嘛?

  馬老對甄珍笑了笑,「那天我在你店裡說過,想回饋家鄉的百姓,錢我有一些,再多也有限,那幾個人的事業跟你不同,對你我倒是有個想法,你願不願聽一聽?」

  「您說。」

  老先生儒雅睿智,聲音也溫潤低沉,「人要量力、三思而行,這些想法早在我回國之前就有了,錢我是不少,但我手裡更多的是技術和多年國外生活的閱歷和經驗。我沒跟你說過我是干什麼的吧?趕上戰後的紅利,我受過良好的教育,在美國一直從事的是機械製造業,這些年電腦業興起,我也投了一部分資金進去。」

  甄珍挑眉,「難道您想建議我用電腦操縱機器臂炒菜?」

  老先生被逗得哈哈大笑,「咱東北人就是幽默,孩子你說得對也不對,我確實有個預測,互聯網才是未來的大勢,好多行業會為之改變,甚至連人也會被機器人取代。但廚師業,尤其是中餐廚師很難被機器取代,越是高端的中餐越是一門綜合技藝,不是簡單的程序能替代的。說遠了,說說咱們倆的合作。」

  「我洗耳恭聽。」

  「那天說要看看你怎麼製作魚豆腐,我只是臨時起意。聽那個下崗的小徐說起維持生計的事,想起大蕭條時期,羅斯福總統創造就業的舉措,在國外餐飲業是創造就業崗位最多的行業之一。

  小徐想學一門技術,我不是特別樂觀,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除了那些有大毅力的人,人到中年想學一門技術,太難了。」

  老先生鋪墊這麼多,甄珍心中對他的合作方式多少有點想法,但他接下來說出的話,還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小甄,你魚製品製作技術完全靠手工,效率還是低了,我可以免費幫助你設計一套魚丸全自動製作設備,家鄉的機械製造業同樣發達,我設計好,你可以自己找人製作。

  設計是其中一方面,我主要想送你個經營想法,由機器解放出的人力,你何不考慮下連鎖經營的模式,效仿肯德基、麥當勞,用特許經營的方式,做個魚製品或者你想辦的餐飲小店,我可以出一部分資金,但我有個要求,你要優先考慮下崗工人來加盟。」

  甄珍總算明白了他的思路,肅容道:「您幫助故鄉父老鄉親的想法,是創造條件讓弱者變強。」

  老先生讚揚道:「孩子你悟性很高,這確實是我的初衷。」

  在商言商,免費設計自動化生產設備,幫助創投小型連鎖餐飲店面,這種合作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合作條件成熟,能簽正式的協議,我可以答應你。」甄珍乾脆地應承下來,因為這也是她的初心。

  馬老聞聲很高興,目光灼灼盯著甄珍朝氣蓬勃的面龐,「孩子,能告訴我你的初衷嗎?」

  甄珍笑了笑,「您在國外生活,對那些慈善組織不會陌生。我們的社會同樣不缺乏善意,缺的是把善意引向正確的方向的中間人,我願意做這個中間人,以我的方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9 03:52 PM

第67章 粽子

  馬老先生入了美國籍,是外商,國家現在對外商獨資企業的限制很多,他有個團隊正在首都走審批,計劃跟國內的一家企業成立合資公司,將來運營國內事務。

  所以跟他看好的年輕人的合作不會立即展開。

  當然投資和扶持重點都會放在家鄉,雖然甄珍這樣的小項目只是他龐大的投資計劃的一小部分,但他都一視同仁,告訴甄珍在他回國之前會跟她簽訂合作意向,後續派人持續跟進。

  甄珍明白,這不是小本經營,今天起意,明天就能上街擺攤那麼簡單。她手裡沒資金,暫時也沒那麼多精力,慢點好,她不急。

  跟馬老合作,她最關注的不是投資,而是馬老先生和他的團隊所帶來的西方連鎖餐飲企業的管理經驗,國內的連鎖餐飲都是外來的,外來的和尚會唸經,對於未知事物她想多多瞭解。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她最先要忙的是把端午節的節禮生意圓滿完成。

  跟食品廠的工人磨合了幾天,大家已經快速上手,做的第一批魚豆腐甄珍很滿意。接下來炸魚餅,魚餅的魚漿不用磨得太細,有點顆粒感,更能增添風味。

  徐大姐確實是個做魚製品的人才,甄珍只定了配比,剩下的交給她絕對放心。

  那邊有小燕姐和王進盯著,甄珍在家裡準備包粽子。

  先煮粽葉,北方沒有竹子,粽葉以葦葉為主,葦葉葉窄,包時需要至少三到四片葉子相疊,跟竹葉一樣,同樣清爽帶淡淡的葉子香。

  粽葉有了,再說粽餡。若中國的粽子分流派,必定是南咸北甜。

  甜派傳統,盛唐以降,甜派粽子為宮廷食粽首選。

  咸派豐富,內裹的食材就地取材,種類繁多,自清朝時起逐漸流行開來。這次甄珍也要包一些北方不常見的花式粽子。

  先包最簡單的,白粽。有些人口味清淡,只喜歡白糯米粽,這個包起來簡單,三角白粽,甄珍一天功夫就能包上幾百斤米。

  白粽包完,接著包北方人喜歡的紅棗和豆沙餡料。紅棗比豆沙的普及度要更廣一些,小棗子先用蜜浸,再放入糯米中,棗甜,糯米也甜,一顆粽子甜入人心。

  另外北方的柿子幹這種果脯也被甄珍裹進粽子裡,柿子跟糯米一樣的粘糯,跟棗泥是兩個味道,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也是流傳已久的吃法。

  東北人熱愛粘豆包,除了糯米之外,甄珍還包了糜子粽,大黃米自帶粘性,黃澄澄裹著豆沙紅,端午粽子吃出過年的年味。

  甜粽好包,甄珍每隻都裹得小巧玲瓏,量大,她的鍋不夠,借用朴嬸和趙姨家的鍋,一次性煮熟,晾涼後,立即封袋抽真空。

  接下來的重頭戲是南派的咸粽。這個準備的材料要多一些,早前請楊余大廚幫忙定了幾條火腿,不是金華火腿,是徽州的刀板香,包粽子的好食材。

  火腿風乾的時間長,分解得拿鋸子來鋸,包粽子陳警官幫不上忙,鋸火腿這活他能幹。

  按照甄珍的要求,線鋸滋啦滋啦鋸骨頭,某人邊拉鋸邊跟坐在板凳上包粽子的甄珍道:「有種分屍的感覺。」

  甄珍:「……」

  隨時隨地犯職業病的人,真是讓人夠夠的。

  不等小陳再嘚瑟,治他的來了,他的小剋星寶庫胸前又摞了一摞乾脆面,怕走半路面掉了,小手拖住最下面的,下巴頂住最上面的,辛苦地摞了十包面,「陳大哥,你今天沒吃乾脆面。」

  小陳一聽乾脆面,鋸子差點剌了手,偏過頭忽悠小孩,「陳大哥今天胃酸,吃不下東西,明天我帶到單位吃。」

  這小孩天天追著他吃乾脆面,再吃兩天他都快變成小浣熊了都。

  寶庫下巴拄著面,不敢大聲說話,嗡嗡道:「大家一起吃。」

  小孩也不容易,別人攢卡可以跟同學換,他沒有同學,只有小樂哥哥能換兩張,攢了好幾天才攢了三十張,拿著當寶貝,一天能數幾十回,原先只能數到十,幾天功夫數數能力突飛猛進,能數到三十了。

  就是苦了陳警官,已經吃了一箱乾脆面。

  小孩捧著面又走出去,小陳跟甄珍抱怨,「那一箱子裡,抽出的卡一半都是撲天雕李應,賣乾脆面的太奸詐了。」

  甄珍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小陳,「明天讓你們隊裡人來吃火腿粽子就乾脆面。」

  小陳星眸含笑:「我看行。」

  有好吃的火腿粽子吃,不管有事沒事,大家全部踴躍參與,說說笑笑往樓下走,走到二樓碰到給陳星耀送秋波的曹副局長的千金曹豔。

  曹豔一見走在最前面的陳星耀就邁不動步了,瞪大眼睛問:「你們幹啥去啊?」

  陳星耀不答話,路全回她,「去飯店吃飯。」

  「我好像沒跟你們隊人出去吃過飯,帶我一個行不?」曹豔笑嘻嘻問。

  「行啊,你要是沒事跟著一起來吧。」路全立即答應下來。

  肖鋒幾個在後面把路全腰都快要捅斷了,幹啥呀這是?上甄珍那吃飯,你還整了個送秋波的,怎麼嫌火腿粽子膩人,想整點菠菜解解膩?

  陳星耀倒是猜出路全的想法,目光閃了閃沒說話。

  天氣暖和,大家溜躂著過去,馬路步行道就那麼寬,曹豔想湊到陳星耀身邊,護草使者肖鋒和小孫一左一右把陳星耀霸佔了,她愣是擠不上前。

  肖鋒幼稚地摟住陳星耀的胳膊,我哥還有花要折,你這棵菠菜沒戲。

  一路嘻嘻哈哈到了大漁,一進門就見寶庫摟著幹脆面,咧著小嘴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陳星耀笑了,「來,飯前點心,一人一包,燒烤味、五香牛肉味、麻辣味自選。」

  「我留著肚子吃火腿粽子呢,可以不吃嗎?」肖鋒不想吃。

  「不可以。」

  有人支持他的攢卡事業,不愛吃乾脆面的小孩小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雖然又抽出四張李應,但還多了六張不一樣的卡。

  肖鋒撕包裝撕得最慢,小孩大眼眨也不眨看他抽卡,提要求,「我想要張漂亮姐姐卡。」

  「等著哈,給你弄張扈三娘。」包裝疏漏,肖鋒那袋裡面沒卡……

  「沒卡不算,再吃一袋。」陳星耀又塞過來一包。

  是搭檔不?是搭檔就要有難同當,有面同吃。

  雖然量不大,兩袋乾脆面下肚,肖鋒覺得他可能要少吃一個粽子。

  寶庫接過肖鋒最後抽出來的花和尚魯智深卡片,笑得見牙不見眼,「白鴿探長,辣白菜味的好吃。」

  可拉倒吧,嚇得肖鋒趕緊鑽進包間。大家笑著跟在他身後進了屋,曹豔想坐陳星耀旁邊,位置早被小孫和老趙給佔了,氣得乾瞪眼,沒讓她瞪太久,甄珍端著冒尖的一盤粽子進來。

  火腿粽是用楊大廚隨火腿一起寄過來的風乾的南方竹葉包的,包好放入鍋中,鐵鍋的鍋蓋縫用毛巾捂嚴實,粽子在鍋裡煨了一天一夜。

  撕開裹粽的竹葉,咬上一口,火腿的香氣與糯米渾然一體,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味道。

  鄭飛陶醉地晃著腦袋:「『食之滑膩溫柔,肉米化』,袁大才子誠不欺我。」

  除了火腿粽,甄珍還包了閩南燒肉粽。

  閩南靠海,又擅長配置滷水,粽子的做法與眾不同,糯米先滷製,餡料裡除了五花肉,還有香菇丁,魷魚丁和蠔干,一顆粽子說是一道菜也不為過,吃時蘸花生醬,咸鮮入味。

  閩南燒肉粽對北方人來說還是太過重口,口味的改變最好循序漸進,甄珍只今晚包來讓大家嘗鮮,不把它作為這次端午節禮的主打。

  看一支隊的反應也是如此,大家都偏愛火腿粽,說燒肉粽吃一個能頂二十包乾脆面。

  先咸後甜,涼白粽切小塊,淋上金黃的蜂蜜,原汁原味還原大唐「賜緋含香粽」,傳統節日就是要回歸一千多年前的傳統食粽方式。

  粽子頂飽,再添幾樣小菜和一份清淡的薺菜魚羹佐粽。

  留寶庫窩在陳星耀懷裡數英雄卡,甄珍回後廚繼續包粽子。

  看陳星耀跟懷裡的小孩像是很熟的樣子,曹豔意有所指地問道:「你們常來這裡啊?這家飯店小姑娘沒上幾年學,把精神頭都用這上了,做飯還行,怪不得你們老來。」

  曹豔這人,說好聽點沒心眼,說難聽點,腦袋缺根弦,不說陳星耀看不上她,連找不著對象的肖鋒都對她不感冒,嘚啵沒完了還,「我跟你們說,找對象可不能找這種學習不好的,一定要找個二本以上,這樣智商才不影響下一代。」說完不忘給對面的陳星耀送秋波。

  沒你爸花錢給你疏通關係,你能上得了二本?大家沒好意思點破她的臭不要臉。

  陳星耀進門之後第一次正視她,「我就喜歡學歷不高,會做飯的。」

  曹豔正面被懟,竟沒反應過來,繼續給自己拉票,「我做飯也挺好,我烙的韭菜盒子,連鄭副局長都說好吃。」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一支隊眾人在心裡偷笑,可不是我們主動提起的話頭,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哈。

  「那你真厲害,你做的東西還征服過哪個領導?」小孫感興趣地問道。

  曹豔不設防,拉拉雜雜把局裡誰上她家吃飯了,誰都愛吃什麼白話了一通。

  不怪一支隊拿曹豔當突破口,最近有風聲,說局長要被調去省廳,底下人為了這個位置縱橫捭闔,玩出戰國諸侯爭雄的硝煙味。曹豔他爸是副局,在座的都想從她嘴裡套點內部消息聽聽。

  誰當老大他們不在意,但最好別是那個鄭副局,這人就是上回讓陳星耀迴避偵查那個,跟一支隊向來不怎麼對付,如果他贏面比較大,那麼他們真要想想辦法了。從曹豔的話裡分析,老鄭自己心裡都沒譜,那他們就放心了。

  這頓飯吃得真值。

  吃飽喝足,大家打道回府,礦場殺人案辦得憋屈,局裡暫時沒分案子給他們,趁著不忙,趕緊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沒老婆孩子的就多陪陪父母。

  甄珍一人給準備了一袋粽子和一兜鹹鴨蛋讓他們拎走,「提前送你們的節禮,今天老李他們沒來,你們誰給帶回去。」

  「不要不要,你留著賣錢。」春節時甄珍就送了一堆東西,這回還有,一過節就拿人家小姑娘禮物,大哥們都不好意思了。

  一邊推辭,一邊對著陳星耀擠眉弄眼,你倒是快點啊,要是甄珍成了自己人,我們還用這麼不好意思嗎?

  「讓你們拿著就拿著,磨嘰什麼。」陳星耀讓人趕緊拿東西滾蛋。

  曹豔聽陳星耀這麼說,想起他說就喜歡學習不好,會做飯的。突然聰明了一回,指著甄珍問:「你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

  「是,我就是對她有意思。」某人斬釘截鐵道。

  黑襯衫黑褲子,長身玉立的陳警官和穿著潔白廚師服,身姿窈窕的小甄站在一起,連曹豔都不得不承認,兩人登對得很。

  「小心你倆下一代回回考試都考大鴨蛋。」這是她愛情夢想破滅之後,能想到最惡毒的詛咒。

  話一出口,就被扯著一兜鹹鴨蛋陪姐姐送客的蛋總給反噬了,小孩舔了舔小嘴,一臉回味,「烤鴨蛋冒油,老香了,我最喜歡烤鴨蛋。」

  此考鴨蛋非彼烤鴨蛋,「哈哈哈,你要是真考個鴨蛋,看你姐姐削不削你。」警隊的大哥們笑得東倒西歪。

  大家笑著拎上甄珍的禮物走了,陳星耀留下來幫甄珍燒火煮粽子。

  「這不公平。」甄珍坐下來包了會粽子,突然抬起頭瞪了對面燒火的陳星耀一眼。

  「嗯?」小陳一臉莫名。

  「憑什麼你有小桃花惦記,我為什麼一朵桃花都沒碰到?」甄珍想起上回問王進是不是喜歡他,那沒出息的頭都要搖掉的樣子,「我幹的是拋頭露面的活,為什麼沒人對我有意思呢?」

  某人眸中燃起危險的火苗,「你還想碰上個桃花怎麼的?忘了我是干什麼的?要不要我跟你講講情殺案裡,因情敵出現,導致情侶仇殺的佔比?我們警察殺情敵可以一點把柄都不留。」

  甄珍氣得丟了他一團葦葉,「告訴你,我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就根本沒有犯罪機會。」

  小陳手指彈功了得,將葦葉回彈給甄珍,兩人打鬧間,突然門口響起一聲小獅子吼,「不許打我姐姐!」

  陳星耀不等坐穩,一隻重量級肉彈呼嘯著朝他射來,沒防備,直接被頂下板凳,摔了個屁股墩。

  甄珍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陳扶住懷裡氣哼哼的護姐狂魔,誰說他沒有情敵?最大的情敵在這呢。

  至於甄珍說沒人對她有意思,陳星耀並不這麼認為,小姑娘這麼優秀,有眼光的男的何止他一個,只不過小甄姑娘在這方面不敏感,又加上忙,忽略了有些男人不一樣的目光。

  看來他不能掉以輕心,除了看緊點,還得趕快給自己定下名分。

  因為得罪了護姐狂魔蛋總,小陳同志第二天上班前專門去買了兩箱乾脆面,扛上六樓,分給整個刑偵大隊的人。

  把一支隊的人笑死了,追個姑娘還要先討好小舅子,小陳你憋不憋屈?

  雖然笑他,大家相當配合,二隊的肥貓因為沒吃早飯,一個人解決了六包,小陳把抽出來的卡一整理感覺更憋屈了,特麼的兩箱乾脆面只吃出十八個不同人物,其他全是李應。

  討好小舅子也太費錢了。

  中午下班趕緊把卡片送過去,這一送發現了敵情。

  進來時,甄珍正跟一個小夥子在說話。陳星耀摟著寶庫坐在一旁,邊教小孩認識卡片上的人物,邊聽兩人說話。

  「甄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錢丟了就丟了,要是包裡的賬冊丟了,我工作都得跟著沒。」

  道謝的是鐵路局財務科的小孫,昨天來吃飯,把包落桌子上了,幸虧被甄珍及時發現,追出去老遠把包還給他。

  「不用客氣,你下回吃完飯記得檢查下,我店裡雖然熟客多,生客也不算少,丟了可就真丟了。」

  「嗯,我以後一定注意。」小孫說完,鼓起勇氣直視甄珍的眼睛,「你明晚有時間嗎?省芭蕾舞團明晚七點在大劇院跳《胡桃匣子》,我手裡正好有兩張票。」

  「她有人請了。」陳星耀聽不下去,抱著寶庫走上前。

  這小子要是對甄珍沒有意思,他名字倒過來寫。

  小陳斜楞一眼還沒摸清情況的某姑娘,還說自己沒有桃花,這說完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被他碰到一朵。

  小孫看了一眼陳星耀,又看了一眼甄珍,好像明白了點什麼,摸了摸腦袋,再次道了聲謝,遺憾地出門。

  陳警官聲音沉沉,「花多了得掐,要不果子長不好。」

  甄珍反射弧才歸位,一臉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對我有意思?」

  小陳真心感謝某人的遲鈍反應,挑眉問道:「你想看芭蕾舞?」

  「看什麼看?粽子沒包完,供不上貨,等著賠錢吧。」對財迷甄大廚來說,芭蕾舞沒有錢和商譽有吸引力。

  甄珍說完去對面朴嬸家看她裹粽子的進度,留陳星耀幫忙看一會店。

  坐在陳星耀懷裡的寶庫因為一下子得到這麼多英雄卡,早把昨晚的衝突忘在腦後,想起那天跟陳大爺的對話,小拳頭揮了揮,「套牢姐姐。」

  「嗯,套牢你姐姐。」

  陳警官再接再厲,週末不看芭蕾舞,來大漁幫忙幹了一天活。

  忙活到晚上,甄珍包了一天粽子,手脖子都酸了,站起身活動下身體,見幫忙燒火的陳星耀被烤得額頭冒汗,柔聲開口:「屋裡溫度高,上去透口氣吧。」

  某人眼神微亮,立即起身,「好。」

  今晚是下弦月,月亮出來得晚。工廠停產改制,污染少了,省城的夜空漫天繁星重現。

  甄珍揚起脖子看了會星星,沒防備,感覺手上一晾,低頭一看,腕子上多了個銀手鐲。

  某人把她和他自己一起銬在屋頂露台的鐵欄杆上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甄珍一臉不解。

  某人星眸醉人,「套牢你。」

  「……」

  得,下不去了,接著看星星吧。

  小巷靜謐,夜風習習,佳人相伴,某人笑了。

  不待笑容收起,身旁佳人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聞沒聞到煙味?」

  「……好像有點。」

  「灶裡的柴火燒過了,燒出來了。快拿鑰匙把手銬打開,灶台前有東西,別起火了。」

  陳星耀搖了搖頭,「怕你搶鑰匙,鑰匙被我扔到樓底下去了。」

  甄珍:「……」

  靜謐的杏花巷不久之後熱鬧了起來,有人跑進大漁後廚撲滅從灶台燃出來的柴火,有人拿著手電在一樓找鑰匙。

  樓頂欄杆邊,直挺挺站著套得很牢的一男一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t1683 發表於 2020-11-12 01:23 AM

第68章 粽子糖

  鑰匙倒是不難找,小陳往下扔的時候控制了落點,就在大漁南邊第二扇窗戶底下。

  老樸送鑰匙上來,沒急著開鎖,先欣賞了一番兩人拷在一起的造型,像電視劇裡拷在一起的男警察和女飛賊,哈哈哈一通笑:「你倆這情侶手鐲子戴得挺牢靠啊,咋整的呀?」

  陳星耀面不改色地胡謅:「剛才想給甄珍演示一下怎麼銬人,結果不小心把鑰匙掉下去了。」

  編,你可勁地編。

  甄珍活動下手腕,狠狠瞪了小陳一眼,急忙跟在老樸身後下樓。

  樓下柴火燒出一小截,隻撲騰點煙灰出來,沒啥大事,鄰居們笑話了兩個年輕人一通,又忙著回家包粽子。

  甄珍擦完竈台,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坐在闆凳上繼續燒火的小陳,語氣平靜道:「愚蠢是會上癮的,陳警官。」

  小陳擡頭,還詫異上了,「你在說我?」

  「你扔鑰匙的時候就不想想,誰上來給咱倆開手銬?難道你想站那看一宿星星?」

  小陳從兜裡掏出一根細鐵絲,「不等我說我兜裡有□□,你就開始喊人。要是知道我故意把你銬在欄杆上,樸叔上來不得打我啊,我隻好借坡下驢說鑰匙掉了。」

  「……你真不愧是你爸的好兒子。」周星馳在東北的父子代言人。

  小陳面上不顯,其實心裡也十分尷尬。

  憑欄觀星,多麼有意境,連寶庫都被帶去洗澡不在家,天時地利人和,怪隻能怪他自己,上樓前怎麼不把柴火往竈裡捅一捅呢?吸取經驗教訓,下回一定不犯這種低級錯誤。

  甄珍要是知道還有下一次,肯定會把他的考察期無限延長。

  可惜小陳的「套牢」行動,再一次被打斷。

  負責城郊刑案的三支隊週一下午兩點接到一起報案,近來犯罪率上升,三支隊負責的城郊範圍太大,即便人數是三個支隊最多的,也有些忙不過來,請示領導,把這件案子轉給一支隊。

  陳星耀、肖鋒跟老李的法醫隊伍一起出現場。

  事發地在城西南的紅河村,據報案人描述,死者是村裡的村民,叫陳金,男性,四十二歲,被發現時面部朝下栽倒在跟村子同名的河水裡,撈上來時,人已經沒氣了。

  這會正是農忙的時候,陳星耀進村後發現,地裡的苞米根沒人刨,村民全都遊手好閒地站在河堤上看熱鬧。

  很快想明白緣由,城區內的工廠賣了之後,有些還要生產的,廠址要遷移,政府規劃的工廠區就在西南郊,想必紅河村就是被徵地的村子之一。

  問了村主任,印證了他所想,紅旗村七月底之前就要完成整體搬遷,地就算種上也收不了,所以全荒在那。

  春天土地暄軟,雖然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但現場還是被破壞了,死者已經被從河裡撈上來,河岸邊和河床上全是看熱鬧的村民的腳印,陳金生前留下的腳印已經被覆蓋掉了。

  死者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表面看來死因是溺亡。

  陳星耀目光移向面前的紅河,這條河連通城北的蒲河和城南的渾河,河面不是很寬,六米左右,今年春天雨水少,現在正處於枯水期,部分河床露出水面,河水被截成一個個或深或淺的水窪子,陳金就栽倒在其中一個較深的水窪子裡。

  屍體被檢驗科的人用車運走,老李帶著劉霞勘驗現場。

  陳警官黑眸掃向圍觀的村民,陳金的死看似像自殺,意外溺亡的可能性也有,但如果是他殺的話……無外乎幾種可能,村子封閉,外來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兇手興許就藏在這群看熱鬧的人群中。

  小陳進入工作狀態,沒精力打擾甄珍,還剩八天到端午,節禮生意正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甄珍粽子已經包完一半,應部分客戶的要求,有一部分粽子煮好後已經在第一時間由王進送到客戶手上。

  魚餅和魚豆腐已經全部按照訂單生產完,食品廠的工人正在全力製作魚丸,杏花巷也在加緊包最後一批粽子。

  火腿棕子已經包完,還有普通的肉粽和蓮蓉蛋黃粽子要包。燒肉粽太過重口,甄珍將小塊的五花肉用酒和調味料醃製好,做肉粽中最有名氣的湖州肉粽,湖州肉粽肉酥米爛,芳鮮適口,適合北方人口味由甜到鹹的過渡。

  還有蛋黃粽,地下室的鴨蛋被搬空,剝出蛋黃先裹蓮蓉,跟糯米一道被纏進葦葉,蓮蓉蛋黃粽融合了鹹和甜,南北口味在小小的粽子裡得到統一。

  接待完中午的顧客,把裝滿糯米的大盆端到前廳,餡料也一起端過來,喊趙姨和樸嬸過來一起包粽子。

  女人們手巧,按照甄珍的要求,蛋黃粽包枕型的,肉粽包四角型的,包得既快又好,包滿一大盆,樸叔跟廣義兩個過來擡走,直接在甄珍的鐵鍋裡煨煮。

  樸愛善邊包邊調侃甄珍,「這兩天怎麼不見小陳?這小子平時看起來冷冰冰不愛說話,沒想到為愛上頭的時候還是一樣的傻,他把他自己跟你一起拷在欄杆上這事,我跟你樸叔能笑一年。」

  趙華也跟著笑,「再穩當的小夥子,遇到喜歡的姑娘,都有腦袋不轉彎的時候。你劉叔看著老實巴交的吧,當年追求我的時候,有膽爬到我們車間三米高的吊架上,當著全車間人的面大聲喊要跟我處對象,那時運動還沒過,為這事寫了兩萬字檢討呢。」

  「我家老樸也是,當年隊裡組織出工修河堤,隔壁村一個小夥子看上我了,給我送了一串曬好的蘑菇,老樸急眼了,工也不出了,漫山遍野給我撿蘑菇,沒經驗,還被蛇給咬了,差點見了馬克思。」

  樸嬸嗓門大,在後廚燒火的樸叔聽見她埋汰他,大聲嚷嚷,「把我老底都揭了,我的面子不要錢啊。」

  大家都笑了,甄珍也笑。

  一人千面,陳星耀這些年因為姐姐的案子壓抑得太久,精神緊繃,人也冷得像塊冰,如果因為她的出現,讓他露出天性中的另一面,好像是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大人們說說笑笑,小寶庫安安靜靜趴在桌子上寫字。

  「寶庫,怎麼不數你的水滸卡了,不玩那個了?」樸嬸好奇問道。

  「嗯吶,不玩啦,我有武松啦。」寶庫小嘴翹起,歡快表示戒卡了。

  寶庫收集到他最愛的武松卡後,已經不熱衷這項事業了,因為數卡,學會數到50,這兩天還迅速學會從1寫到9,終於務了把正業,不畫蛋了。

  花了幾箱幹脆面的錢,讓小孩重燃對數字的興趣,甄珍覺得很值。

  大家齊心協力,端午節禮在節前三天順利生產完,流程已經熟練,王進跟小燕姐家的楊姐夫一道,開始挨家挨戶送貨。

  發動機廠負責後勤的科長對廠長搶了他的業務,訂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廠的魚製品給職工發福利很有意見。

  拿著甄珍的魚丸上下打量,開口挑毛病,「這包裝看著真簡陋,一點不上檔次,魚丸那麼白,肯定添了化學成分,不會把人吃死吧?」

  上回跟甄珍簽合同的廠長秘書何興進來送單據,聽到他挑的毛病,目露嘲諷,心說十萬塊錢的貨,你少掙了多少回扣,能高興才怪。

  故意拿話揶揄他,「一食堂今天中午用送過來的魚丸、魚餅和魚豆腐做菜,你去嘗嘗不就知道到底能不能吃死人?」

  後勤科長還真去了,一進門見廠裡幾個大領導都捧著大碗咕嘟咕嘟往嘴裡灌魚丸湯。

  書記喝完抹了把嘴,拍了拍搭檔臧廠長的肩膀,「老臧,還是你有眼光,今年這福利發得好,比那啥鴨子強多了。這魚丸真新鮮,跟家裡現擠的一樣,鮮甜鮮甜的,還彈牙。」

  臧廠長忙著往嘴裡塞辣椒炒魚餅呢,顧不上說話,用眼神示意那盤魚豆腐燉茄子,讓書記嘗。

  後勤科長一看這架勢不敢靠前了,剛想往外走,被空出嘴的臧廠長叫住,「孫茂,把這家列到採購名單裡,以後大節都在這家採購。關於採購,我倒有個建議……」

  老臧想起甄珍小店裡的人情味,跟在座的廠領導說:「咱們廠享受國家重點扶持的紅利,也得回饋下地方,以後廠裡這樣的福利採購別再弄那些華而不實的地方名牌了,多照顧照顧咱們市自己的小商戶,多找找像魚丸這樣的經濟實惠還美味的東西。」

  廠裡領導們都沒意見,表示以後食品採購就比照魚丸這家的標準來。

  甄珍靠口碑又贏得了一個優質大客戶。

  節禮買賣順利進行,小陳的案子卻進展緩慢。

  老李屍檢後得出結論,死者直接死因是溺亡,死亡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

  這個時間村民都在家裡吃午飯,吃完午飯再歇個晌,村裡土路這個時間段一個人都沒有,更何況位於村尾的河邊荒地,所以現場沒有目擊證人。

  陳金家庭背景簡單,他的父母由隔壁村的哥哥贍養,事發時一個人居住在紅河村,他有兩個年齡相差一歲的兒子,都在上高中,在學校住宿,一個月回來一次,老婆在市裡的一家飯店打工也不在家。

  案子又回到原點,陳金溺亡的原因是什麼?自殺?意外?還是他殺?

  週末,肖鋒和陳星耀來甄珍這裡,吃完飯兩人坐在包間複盤整起案子,肖鋒仰頭看向頂棚,嘴裡嘟囔,「這就是個普通家庭,錢沒有幾個,孩子還算爭氣,陳金正當壯年,如果是自殺,那自殺的原因是什麼?」

  陳星耀拾杯喝了口茶,村裡的流言蠻語他們都反複查證過了,什麼陳金跟王二麻子的兒媳婦有一腿,跟陳寡婦也不清不楚之類的,純屬無稽之談,陳金為人沉默寡言,作風正派,首先排除了情殺的可能。

  還有個最大的動機,陳星耀開口,道:「徵地涉及到補償款,紅河村又是這次徵地的第一批試點村,補償方案已經改過好幾版,村民不是沒有意見,在這個節點,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們先別急著結案。」

  肖鋒眉頭緊緊皺起,「局裡最近烏煙瘴氣的,上面一個勁要擡高結案率,逼著人把案子結了,他們爭局長,關咱們什麼事?查件案子都查不清閒,真是煩透了。」

  「別急,有事我扛著。這個村有人沒說實話,而且不隻一個,我們這麼來……」陳星耀把接下來的查案思路跟肖鋒過了一遍。

  商量了一會,肖鋒感嘆,「要是咱國家私家偵探合法,我真想出來單幹。」

  陳星耀何嘗不是這麼想的。

  肖鋒借陳星耀的車送他媽去醫院看病,陳星耀留下來,看甄珍給寶庫做粽子糖。

  即便心情再煩躁,坐在空氣中滿是甜香的後廚看小甄姑娘做糖,小陳也很快放鬆平靜下來。

  小甄邊熬糖漿,邊給趴在料理台上,眨著大眼睛的小孩和小貓講述粽子糖的來曆,清甜的聲音跟鍋裡融化的蔗糖一樣甜蜜,連陳星耀也聽得入神。

  「最早做粽子糖的老店,名字叫采芝齋,是一對像樸叔和樸嬸那樣的夫妻開的糖果店,有一年一個住在皇宮裡的老奶奶生病咳嗽,那個跟采芝齋是同鄉像邱老中醫的老大夫把含了川貝的粽子糖給生病的老奶奶吃,沒想到那老奶奶吃了糖,病竟然很快就好了,從此以後采芝齋就出名了,除了川貝口味的,他們還做了好多其他口味的糖果,今天姐姐就給你們做玫瑰味,松子味,還有薄荷味的粽子糖。」

  咕嘟樂得打滾,小孩呱唧呱唧拍小手,「姐姐是大英雄。」

  「姐姐做個糖就成大英雄了?那陳大哥是不是大英雄呢?」

  小孩使勁點頭,「陳大哥抓壞蛋,也是大英雄。」

  甄珍對陳星耀解釋,「玩水滸卡片的後遺症,見誰都叫大英雄。」

  邊說話邊動作,蔗糖糖漿熬製到將凝未凝的狀態,將提前烘烤好的松子、玫瑰放入糖漿中,甄珍手執刮刀將糖漿來回摺疊。

  午後的陽光照在甄珍細長的手指上,少女白皙透明的手指的律動帶著韻緻,閃著黃金般光澤的糖漿在她手中如一道液體黃金,摺疊,拉長,再摺疊,再拉長。

  被姐姐的雜耍征服,小貓的喵喵聲和小孩的驚呼此起彼伏。

  糖漿裡的水分蒸發,冷卻成軟糖,甄珍將其搓成圓條,再用剪刀將糖條剪成四角粽子型。

  眼巴巴等到糖果徹底冷卻,小孩捧起雙手,虔誠地從姐姐手裡接了一顆裹松子的粽子糖,迫不及待地放入嘴裡,小嘴嗦著糖果,糖漿在嘴裡化成蜜水,最中心的那顆香脆的松子仁是這趟甜蜜之旅的終點。

  「哦豁。」嚼碎松子仁,小孩高高舉起小胳膊歡呼,吃到了帶彩蛋的粽子糖,可以高興一整天,開心就是這麼簡單。

  甄珍看低頭幫自己包糖的陳星耀一眼,中午零星聽到幾句他跟肖鋒之間的對話,內情她不方便細問,隻問自己關注的,「既然能定性為自殺,你們為什麼還要繼續查下去?」

  小陳給一顆糖果裹上糖衣,低聲回道:「有人奮鬥一輩子就為了有個安身立命的居所。家要搬了,人卻沒了,陳金死在這個節骨眼,他的死不可能那麼簡單。

  即便不涉及徵地補償,對待任何一個自殺案件,本著對死者的尊重,我們也不能倉促把案子結掉。我經常跟你說起數據,有個數據沒人會統計,一年裡有多少僞裝成自殺的謀殺案,會因為警方的疏忽,被定性為自殺?有多少兇手因為這樣的疏忽而逍遙法外?」

  小陳隻要進入工作狀態,還是那個縝密細緻的小陳,甄珍笑著伸出手,「所以寶庫說得對,你確實能當得起一個大英雄。大英雄,獎勵你一顆糖。」

  晶瑩剔透的粽子糖躺在甄珍手心,粉紅色的花瓣鑲嵌在琥珀般的糖果中,漂亮得像件藝術品。

  「有人說粽子糖是最美麗的糖果,確實如此。」小陳彎唇。

  小巧玲瓏的糖果,不像麥芽糖那麼齁甜,是適合大人口味的甘潤清甜,飴糖融化,舌尖觸碰到糖芯那瓣烘得酥脆的玫瑰,淡雅的玫瑰香在口中綻放,這一刻甜蜜沁入心脾。

  「好吃嗎?」甄珍問。

  「是愛情的味道。」小陳笑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