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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2:15 PM

弈瀾 -【恰似春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8 01:58 AM 編輯

【書名】:恰似春來

【作者】:弈瀾

【內容簡介】:

  到古代,謀生計,捶地……

  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沒戲

  虧得咱還有一身武藝,俗話說窮文富武啊~

  有財力有武藝又身在「草」窩邊——軍營

  本該是一群小哥任調戲的美好人生吶~

  可為毛被調戲的是她……

  「於人如何不知,於我恰似春來」

  再文縐縐也是調戲!

  爺,劃下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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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2:1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8 01:45 AM 編輯

1.小兄長

  九月,下了幾場雨後涼意頓生,街道上行人皆是捂緊了衣裳匆匆來往。時逢年景不好,戰亂災荒,人人都道當朝氣數將盡,百姓小民們自是不管天下姓趙錢孫李,還是姓周吳鄭王。

  市井中人只管今年收成好不好,冬下裡年好不好過,只是連年災荒下來,哪裡還有什麼好年景。

  道是亂世亂象,福縣正街上行人一片忙亂,而正街的巷子深處,一群小孩兒正在圍著一個紮了羊角辮兒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滿身髒亂,身上還帶著些傷,似是剛剛被打了一般。那小姑娘很久沒出聲,那群小孩兒遂有些害怕地叫起來:「傻丫,傻丫……」

  「傻丫,她……她怎麼不動了,會不會……」

  頓時間小孩兒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啊」一聲眨眼間就跑不見了人影,只留下那小姑娘在小巷子裡猶自不動,似乎真像是斷了氣一般。

  正在這時候,巷子深處走來一個少年,約摸是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走近那小姑娘時沒好氣地瞪了她幾眼:「二丫,你傻啊,你不會還手嗎?總是被打,在外邊被打了回家還得挨打,看你這身髒的。」

  那被稱作二丫的小姑娘還是沒反應,少年有些愣了,這才蹲下來看:「平時應該喊疼,哭得眼淚叭叉的,今天怎麼沒聲響了……」

  少年也一驚,伸手探到二丫的面前,好在是有氣息:「好好的就趕緊起來回家,難道又想挨打啊!」

  這少年其實是二丫的哥哥,兩人的父母死得早,寄住在舅舅家裡。一般來說這樣的故事裡都有個惡舅母,少年和二丫也沒能免俗,不但有惡舅母,還有個好欺負人的表姐。

  舅舅雖然能耐,但卻是常年在外不管家裡的事,雖然交待照管好,但是也不能事事過問到,受虧待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少年拖著二丫回了家,免不了一通打罵,二丫一直沒什麼反應,只直愣愣地瞪著眼看著,似乎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正因為這沒反應的模樣,又多挨了些打罵,好不容易回了房,二丫還是那副模樣。

  少年無法,只得燒水準備衣服,然後衣服也不脫直接把二丫扔進了水裡。雖然是親哥哥,但是男女大防還在,少年雖然沒了父母,但還是懂得規矩禮法的。

  「二丫,你洗了歇會,我上山打柴去了。」少年叮囑完就掄起斧子朝外走,也不管自己這傻妹妹是不是聽進去了。

  對於少年來說,這傻妹妹是他的責任,但同時也是累贅,他雖然會照顧她、不捨棄她,但其實心裡多少還是會覺得這妹妹是個拖累。這多半原因倒不是因為二丫傻,而是因為二丫從來沒叫過他哥哥。

  不過二丫一直就不怎麼叫人,少年這麼一想又有些釋然,畢竟是親妹妹,且就這麼一個血脈相親的,少年心底裡還是珍惜得很。

  在少年心裡百轉千回的時候,被他丟在水裡的二丫也同樣愁腸百結。

  被熱水一薰,二丫先是怔怔,然後是轉頭看了看四周,再然後就拍打著水面瘋一樣地說:「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蒼天啊,大地啊,神爺爺啊,這是為什麼啊為什麼!」

  「我雖然知道有穿越這麼個詞兒,可是我一沒看過穿越劇,二沒看過穿越文,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是個很熱愛現代美好生活的人,老天爺啊,你這是整的什麼事兒啊!」二丫雙手舉高向天,滿臉悲憤。她再三確認了很多遍後,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那就是她穿越了。

  可是她堅定地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一度地認定自己是在做夢,掐得生疼了也相信這是夢。可是夢不帶這麼真實的,她也從來不做這稀奇古怪的夢,關鍵是這夢太清晰太具體了,這要是夢她就敢把洗澡的木桶給吃下去!

  「啊……」

  她沒有尖叫,只是非常懊惱地呻吟,她也知道這時候尖叫不合適,剛才那一大一小兩女人可都不是什麼好人,她要尖叫出聲非得把那兩女人招來不可。

  現在她一不知道這裡自己叫什麼,二不知道身處什麼環境,倒是知道外邊那倆,一個是舅媽,一個是表姐,剛才走掉的是自己親哥哥。這樣一來她對身處的環境稍稍有了點瞭解,心裡盤算著道:「寄居在舅舅家,舅媽、表姐不和善,就有一親哥哥,那可能說明爹媽都已經沒了。」

  「人叫傻丫、二丫,指定連個大名兒都沒有吧還是個傻姑娘,嘖……這故事透著狗血啊!」佔了二丫這身子骨的錢裡同學做了一個決定,她得先弄清楚姓氏再說,姓名、年齡、環境等等。

  看著身上的衣裳,上襦長得可以唱戲,下裙短得可以當七分裙,再看了眼放在旁邊的乾淨衣裳,也沒好到哪裡去,看來眼下景況不太好呀!

  寄人籬下、生活艱苦、飢寒交迫、面黃肌瘦,反正那些個悲涼的詞兒往她身上套,哪個都合適,整個一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裡黃呀,兩三歲呀,沒了娘啊,跟著爹爹,娶後娘啊,生個弟弟,比我強啊!」錢裡一邊哼著她也不知道對不對的調子一邊把衣服換了,然後又順手把衣服給洗好晾好,然後乖乖待在屋裡等著她那哥哥回來。旁邊主屋裡那倆女人麼,打死她也不招惹。

  在沒弄清楚狀況前,老老實實地待著才是最最最實在的。

  二丫的哥哥晚飯前打柴回來,看了眼院子裡洗好涼好的衣服還有些稀奇,再一進屋看,他那傻得什麼也做不了的妹妹居然把屋子也收拾了一遍:「二丫。」

  「哥,我餓了……」午飯看樣子是沒吃,再加上那邊飯菜的香味不時飄過來,錢裡覺得自己都能餓死再穿回去了。

  這一聲「哥」讓少年愣在當場,他剛才出門前還埋怨二丫沒叫得他一聲「哥哥」,這一回來就聽到妹妹用軟綿綿的聲音叫「哥」,而且還帶著幾分依賴的味道。

  小少年的小宇宙瞬間爆發了:「二丫,你坐著,我給你買餅去。」

  很快小少年就把餅買回來了,一個銅板一個的大燒餅,沒餡沒糖沒油,還硬得很,只有一點點鹹味,平時二丫都不愛吃。可是錢裡喜歡啊,那天然的麥香味兒被火烤得非常勾人,而且她餓壞了,現在隨便給她點什麼都是人間美味。

  她也吃不了多少,那麼大個餅子,她最多能吃三分之一,於是伸手掰了一多半給少年:「哥,你也吃。」

  就這麼個動作,讓小少年石化了,接著餅動也不動地看著自個兒妹妹,然後僵硬地看了看手裡的餅子,帶著幾分猶疑不定地問道:「給我吃?」

  「是啊,咱們是兄妹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餅也一塊兒吃。」錢裡可不預備裝傻,傻二丫忽然不傻了,對這當哥哥的來說大概是最好的消息,她沒必要裝傻。

  「二……二丫,你……你好了?」少年激動得有些口吃,手裡的餅都掉到了桌上。

  「是呀是呀,我好了,不過有很多事都不怎麼清楚,這些年都好像是糊里糊塗過來的,哥得好好跟我說說才行。」有哥哥的妹妹果然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怪不得人說妹妹是女人最幸福的形態。錢裡是獨生女,爸媽雙職工,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比爹媽還忙,所以她打小就是鑰匙兒童。

  猛得有個哥哥,雖然從靈魂上來說不是親的,可血肉上她必需得承認呀,一接受了有這麼一哥,她心裡也踏實。沒穿個小孤女無依無靠,也沒穿個兄弟姐妹勾心鬥角,想想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少年忽然湊近了,仔仔細細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發現自己既沒聽錯也沒看錯後,就咧開了嘴直樂:「二丫好了,二丫好了……」

  重複地說了很多遍這句話後,少年才又坐了下來,說道:「二丫,我是你哥大山,你是二丫……」

  大山說的和錢裡想得差不多,父母早亡,寄居在舅舅家裡,父親那邊似乎是沒有親戚了,要不然也不會寄居在舅舅這。兩兄妹過得不太好,環境是差點,不過有吃有住有穿,雖然只是將將到餓不死凍不死的程度而已。

  只是兄妹倆的爹媽都去得太早了,兩人都沒大名,只有小名,少年叫大山,妹妹二丫,兄妹二人姓賀,舅舅家姓胡。

  舅舅是個跟著商隊跑馬的,常年在外,一年到頭到是也能掙下些錢,這家生活在左鄰右舍裡也算可以的。

  「哥哥,我們來取名字吧,既然沒人給我們取大名,我們自己取。」錢裡為了方便,決定給二丫取名作賀千里,至於賀錢裡……謝謝,她可不想穿越後還繼續聽那話兒——「瞧瞧這名字,錢眼兒裡」。

  至於她那哥哥麼:「哥,你喜歡文還是喜歡武?」

  「怎麼問這個?」

  「喜歡文呢就取個雅致的名字,喜歡武就取個豪氣英武的名字。」千里還挺感激二丫沒大名的,要是有大名,她大概得好一通適應吶。

  「武,男子漢酸不拉嘰的算什麼。」其實大山才十歲,人高馬大,有股子力氣,所以看起來像十二、三。

  其實錢裡不擅長取名字,不過既然答應了,就得給想個英武的。想來想去,也只有抄襲了,她心裡把武俠小說裡武力值高的人名全過了一遍:「賀三豐?賀求敗?賀孤城?賀吹雪?賀滿樓……」

  最後她很惡趣味地給大山取了個名字——賀滄海,其實還有賀喬峰備選,可大山就選了這名字。

  大山覺得這名字夠豪氣,賀千里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取個賀秋水來配對兒!



2.觀滄海

  給大山取了滄海這個名字後,落下一個後遺症,那就是大山覺得為了自己這個名字也應該去看一次海。千里沒有想到的是,幾十里外的海邊有個叫碣石的地方,她順嘴念的那句「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就這麼應上景了。

  千里生在海邊長在海邊,提起去海邊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期待,別人上趕著吃海鮮,她每每聽到海鮮這兩個字就覺得一身包——她對海鮮過敏。所以她一想到要去海邊,第一個反應就是撓,想起海邊她都覺得渾身發癢。

  可賀滄海沒看過海,他就像他那小名兒一樣——大山,生在大山裡長在大山裡,雖然寄居的舅舅家離海不過幾十里,可大山還是沒見過海長什麼樣。

  真正行動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兒了,跟舅母說帶著二丫上山打獵,順便採些乾果回來,舅母壓根不管,只要這倆不在眼前晃,不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隨便是死是活她都不管。要不是信佛,怕弄死這兄妹倆會冤魂不散之類的,只怕兄妹倆早就沒命了。

  拿出僅有的幾個銅板,兄妹倆出門外東走,海是東海,以至於千里差點以為自己穿越地點就在自個兒家鄉。結果到東海一看,她就立馬搖頭:「東海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眼前的海比東海的海域估計還要更廣闊得多,而且地形地貌完全不相似,找不出任何共通點來。上午出的門下午到的,千里還打探了一下當今龍椅上那位是誰,結果人說國姓為晏。

  於是她就徹底暈菜了,她歷史再不好吧也知道歷朝歷代都沒姓晏的皇帝,再一聽希朝,更沒聽過。歷史劇歷史片兒都演爛了,她也沒聽過這朝代。

  「異次元……」賀千里能想到的就是這個從科幻電影裡看到的詞,至於架空之類的字眼她可不知道。

  「二丫,二丫……你等等我,真不知道你怎麼跑這麼快。」賀滄海在後頭一邊走,一邊朝自個兒妹妹揮手。他在這邊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沒想到他這妹妹三蹦兩跳沒怎麼動彈就跑到前邊兒去了,這倒真稀奇。

  其實賀滄海也就是有股子力氣,不擅長用巧勁,賀千里回頭看了賀滄海一眼,招著手說:「回頭我教你一套步法,省得你都跑不過我。」

  終於跑上觀海崖,雖然賀滄海不太明白為什麼賀千里一看就說這裡是看海最好的地方,但是賀千里一口一個「哥」地叫著,賀滄海就無條件跟著她跑:「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哥,你看,這就是海了。」賀千里伸手引著賀滄海的視線往海面上看去。

  此時,陽光在海面上投照下一片潔淨的光,浪花遂泛起層層金芒銀光,除這光芒之外,便是碧藍的海與天。秋日午後,天上片絲兒雲也不見,極目望去天與海無邊無垠,乾淨的藍色只需一眼便可洗淨人心。

  初次見到海的人很容易感到震撼,眼下的賀滄海就被震撼住了,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完全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這……這就是滄海?」

  「嗯,這就是滄海,海納百川、寬廣無垠。」賀千里雖然對海早已經審美疲勞了,可是她接待過很多來看海的親戚朋友,早已經學會了在別人震撼的時候適當地引導引導。

  許久之後賀滄海才回過神來,嘴裡嘀嘀咕咕了些什麼後,才看著賀千里說道:「二丫,你給我取的名字真好。」

  嗯,這個麼……那就得感謝金大神了,雖然在金大神筆下滄海是個女名。

  「哥喜歡就好了。」賀千里忍不住想,她這稍稍有點兒轉不過彎來的便宜哥哥什麼時候會發現問題——他那妹妹二丫非但不癡不傻了,還出口成章、步履如飛。

  但是賀滄海一直沒問,看完海後,賀千里拽著賀滄海到海邊去找晚飯。做為一個海邊生海邊長的人,到了海邊就不愁沒吃沒喝,她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現在她都換了個身子骨,二丫這身體應該不會對海鮮過敏吧!

  不過賀千里也就會點兒最基礎的,用渣子葉擠了汁淋在海鮮上烤,什麼老虎殼、黃賴子、節蝦、青蠣子,但凡是能吃的她就這麼一個做法,別的她不會!

  她在現代就是那典型的米蟲,一出不得廳堂,二下不得廚房,就現在這手,也得虧她在海邊長大,要不然也只能看著一堆能吃能喝的傻餓肚子。

  「二丫,真的不用去買餅嗎?」雖然聞著味兒很好,但賀滄海還是對那堆東西能不能吃表示懷疑。

  「不用,這個比餅好吃多了好不好,哥,你試試看。吶……把這個揭開,然後吸一口,湯汁兒和肉就都到嘴裡去了,可鮮了。」賀千里示範了一個,美味得她差點兒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下去。

  從前她不是不愛吃,是不能吃,一聽著海鮮兩個字都能癢,現在不癢了,雖然心理上多少有點兒不自在。

  這時候的海鮮可比現代的好吃多了,純天然、純野生、綠色無污染有機食品,在現代光這幾個詞兒都能賣錢。

  看著賀千里吃似乎很好,賀滄海嘗試著吞了一個整的下去,嚼都沒嚼一口。嚥下去後,賀滄海也說不出哪裡好,反正就是吃了一個又一個,最後一個人吃掉一大半。

  「哥,怎麼樣。」賀千里笑瞇瞇地問道。

  咂著嘴,賀滄海只有兩個字:「好吃。」

  就知道賀滄海說不出別的來,賀滄海做事很機靈,手腳也勤快,可能是環境鍛煉出來的,可是不太會說話,而且有時候有點短路:「哥,我們不回去了好不好。」

  不出來還好,一出來看到了海,賀千里就計上心頭,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當然吃海嘍。她雖然不會做,可是打小像魚一樣在海裡長大的,什麼好吃,好吃的去什麼地方找,什麼時候的最美味她都清楚。

  「不回,我們不回去哪裡?二丫,雖然舅母說話不好聽,可總算有個睡覺吃飯的地方。不回去住哪兒,吃什麼、穿什麼?再過幾個月就冬天了,沒吃沒住沒穿非凍死不可。」賀滄海只是偶爾短路,又不是經常短路,哪裡能聽賀千里的。

  「剛才我到那邊看了,有好幾間茅屋,最裡邊兩間都快倒了,看來已經很久沒人來了,我們可以先住著。那邊背風背雨也沒寒氣,還有泉水從山下流下來,眼下吃喝不用愁,等安頓下來了穿住也不用愁。」賀千里這會兒覺得自己應該慶幸,要是沒給大山取滄海這麼個名,他就不會來海邊,他不來海邊自己肯定是不會來的,要是不來怎麼會找著生計呢。

  「不行,我們要回去,舅母先不說,舅舅對我們很好,不能一聲不吭就走。」賀滄海覺得自己不能答應這事,雖然爹娘去得早,但小少年這麼多年寄人籬下,愈發懂得規矩。

  長歎一聲,賀千里說道:「我也沒說不吭聲就走,我的意思是我們先去看看還能不能住人,先住一晚,明天我們弄點兒東西到集市上賣,如果能賣得了銀錢,那我們就再回去跟舅母道別。哥,你看這樣沒錯吧。」

  賀滄海沒應聲,反而是問道:「二丫,你真的這麼不想回去嗎?」

  用力點頭,賀千里心說自己脾氣可不怎麼好,可不是癡癡傻傻的二丫,再說二丫在胡家就是一出氣筒。賀滄海還好點,畢竟有把力氣能幹活,可二丫就一米蟲,胡家母女自然是打得慣手罵得慣嘴。胡家母女稍有不趁意就一頓打罵,她就怕自己萬一沒忍住,罵起來是小,打起來……那可就玩大了!

  「哥,其實回去也吃不飽穿不暖呀,還不是一樣挨餓受凍。」賀千里說道。

  這是實話,賀滄海沉默片刻後說道:「那就按你說的做吧,我們先試試。再不行,我還能上山打獵砍柴呢。」

  終於把賀滄海說服了,賀見裡倍高興地直點頭道:「嗯,哥,那我們先去看看那兩間茅屋,收拾收拾肯定能住。」

  其實賀滄海也知道,就算不像賀千里說的那樣安排,光靠打獵也能掙下他們倆的吃喝,只不過賀滄海打來的獵物要不就是吃了,要不就是被舅母拿去賣了,銀錢當然不會給他。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賀滄海也不會去問,打了獵物還是照樣會給舅母。

  小少年知道,寄人籬下有些東西必需得接受,不是忍,是必需要接受,而且要坦然的接受,要不然多一天都過不下去。

  整理了最裡邊一間屋子,把另一間的茅草蓋到了這間上,這時的屋子基本上都沒鎖,實在是也沒什麼好鎖的。最裡邊的茅屋裡,就一個通間,全是用土磚蓋的,木板架在土磚上當床,別的什麼也沒有。

  賀滄海一上手,把木板床改一改,用土磚密密實實地壘了兩圈兒弄成坑,在裡邊使勁燒柴火,燒得整個屋子都熱浪蒸人。燒完後晾一晾,晾到溫熱時再燒一遍柴火,這是某北方的同學教的,如果怕冷燒兩道,比一道更持久。

  等都弄好了賀千里拍著手說:「哥,待會兒裡邊不見紅火頭了再躺上去,木板上邊蓋上這些乾草,這樣就不冷了。」

  這時賀滄海才終於問了一句:「二丫,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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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2: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8 01:54 AM 編輯

3.早早起

  忽悠完賀滄海後,暖乎乎地睡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枯草上還留著燒過的餘溫。

  醒來時天光微暗,賀千里越過賀滄海壘在中間的土磚,推了他一把喊道:「哥,起來了。」

  瞇著眼睛看了眼外邊,見天還沒大亮,賀滄海就一卷外衣側著腦袋繼續睡:「還早呢,天還沒亮。」

  不理會,繼續推,推來推去賀滄海不理會她,以為她淘氣胡鬧呢。賀千里沒辦法,往壘在中間的土磚上一坐,直接就踹上了:「哥,起來,有事兒。」

  「唉呀,你怎麼那麼大勁……」賀滄海沒辦法,只得起來,起來時還看了眼賀千里的腳,怎麼也想不出來,那麼點兒的腳怎麼能那麼有勁兒!

  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好,不可能會疼,只是會擾得人睡不下去而已:「哥,我說過要教你一套步法,趕緊起來跟我去練功去。」

  她們家祖傳的武術,傳到她這兒的算是徹底玩完了,她都到這兒來了,能不玩完嘛,好在她還有三個哥哥,不過三個哥哥都是國有資產——軍人。

  她呢從小就說自己不愛學武,偏偏家裡人都逼著她學,最終造就了她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好在武術還是學得不錯,這得感謝遺傳。

  這會兒賀滄海肯定以為她在抽風,料想不到她真會武術,至於到底是花拳繡腿還是真功夫,在現代賀千里沒真正檢驗過,她覺得在這裡也許能得到真正的發揮空間。

  和賀滄海一塊兒到了海邊,賀千里在林子裡砍好一捆樹枝,摘去葉枝葉後在海水裡浸濕,然後插進沙子裡,接著她就把賀滄海指到樹枝前說道:「你看,樹枝上有水,你從這過去,不能外邊這倆根線,什麼時候你閉著眼跑過去衣服上都不沾水就算過關。」

  看著眼前密密如林的樹枝,賀滄海搖頭說:「不可能,樹枝這麼密,怎麼能可能不沾上水。」

  「不可能,誰說不可能的,看著……」說完賀千里仔細看了看樹枝的方位,然後眼睛一閉跑了進去。

  接著賀滄海就合不攏嘴了,他看著賀千里緊閉著眼睛,但是每到騰挪轉閃間,那些枝葉好像是主動避開她一樣,每每看著快要撞上時,賀千里也沒什麼特別的閃避動作,就那樣自然而然地穿過,像是沒有任何障礙一樣。

  騰挪的動作都不見得很漂亮,但似乎……很省力氣!

  迎著賀滄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表情,賀千里笑瞇瞇的在他眼前轉了一圈兒:「看,沒沾到一滴水吧。」

  「二丫……」

  「還叫我二丫,哥,我有大名了,千里千里千里,知不知道。」賀千里對於這哥哥非固執地叫二丫怨念得很。

  「這個……你怎麼做到的?」賀滄海似乎覺得眼前的場景不太好接受一般。

  其實這就是熟能生巧,壓根不用覺得很神奇,這練到最後,人頭湧動的菜市場也能如入無人之境:「多練嘍,基本上練三天就會不一樣,哥,你試試。」

  沒有傳說中的內功,功夫就只能靠人體本身,至於化天地精氣為己用這種事,還是算了吧。現代人練武能強身健體就不錯了,誰還用跟她似的,就算大有可能用都用不上,還是被逼著把家傳的武術都學了一通。

  想著自己的血淚史,賀千里看了眼賀滄海,手一揚說道:「趕緊去!」

  於是賀滄海就試去了,不過結果比較慘,一圈兒下來衣服濕了小半,跑到第四圈兒基本上衣服都沒干的地方了。

  「唉,這位比我還不是塊兒練武的料啊!」

  她從六歲起習武,外祖那教的太極拳、太極劍,爺爺哪兒學的穿花步、長拳。不說精不說好,反正招式她全會,至少內行要不試手,光看個樣兒絕對看不出她的好賴來。

  比較起來她更喜歡太極拳,動作舒展好看,像流水一樣隨形隨勢——其實純粹是小姑娘愛漂亮,只有太極比較像舞蹈。她多喜歡跳舞呀,從小羨慕別的小朋友穿舞鞋穿漂亮的蓬蓬裙跳舞,可是家裡不讓!

  這時「叭」地一聲,一根樹枝被賀滄海生生踩斷了,枝葉一塊兒倒向賀千里這邊,賀千里低頭看著樹枝,然後抬頭看賀滄海:「扶起來插進沙子裡,繼續!」

  轉身不去看賀滄海,她覺得看多了備不住得被氣得背過氣去,終於知道為什麼從前爺爺和外祖看著她練功要背過身去了,怕看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冤孽啊冤孽,這就是因果報應啊!」賀千里苦著臉,然後看了看自己小胳膊小腿兒,也正是適合練武的時候。不過她身法、步法還在,而且這年齡段還是以伸展筋骨為主,練得太苦了將來不發育,這輩子可不能再做太平公主了。

  練了大概半個小時後,賀千里回頭看了眼東倒西歪的樹枝,搖頭說:「今天就到這兒,咱們逮魚蝦去!」

  拎著個和賀千里差不多高的舊木桶,賀滄海倒是一點兒不覺得沉,兩人一路走一路逮魚蝦,很多都是昨天賀千里挖出來的坑。退潮後有魚蝦被困在裡邊,今天只要去撿就成了。

  這些魚蝦多半不值什麼錢,不過倆兄妹的吃喝是不愁了。逮了大半桶魚蝦後往回走,兩人經過一個懸崖,說是懸崖,其實離海面只有十來米。懸崖邊有很多礁石,半在水裡半不在水裡,賀千里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往水裡去。

  「哥,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先去看看。」昨天看天光和夕陽加上日子,估算著今天是大潮,所以她挖了那麼多坑,在海邊這叫「趕海」。

  小時候「趕海」常能撿著好東西,鮑魚、海參都摸過,只是長大後,隨著這類東西越來越名貴,野生的越來越少,「趕海」想撿著這些東西才成了天方夜譚。

  下水到礁石群裡邊踅摸了好一會兒,越往裡走就越歡喜,海參暫時沒看見,鮑魚好多……而且還有不少大的,除了鮑魚還有各種螺,螺是她最不能割捨的海鮮,看著都掉口水。

  「哥,快來這裡。」揮手把賀滄海招了過來,兄妹倆一通掃蕩,把桶裝得滿滿的,倆人扛著往茅屋走。

  看著滿滿一桶魚蝦及他不認識的東西,賀滄海的表情有點兒像是在看一堆外星人:「二……千里,這麼多東西就算能吃我們也吃不完,要不扔一些回海裡去?」

  其實賀滄海是擔心不好吃!

  什麼二千里啊,賀千里覺得自己這名字又歪了:「當然吃不完了,我昨天跟你說要拿到集市上去賣的,還有,我們不賣生的,賣熟的,直接用炭火烤了賣。那堆大的先放著養養,大的烤了賣太虧,而且不好吃。」

  按她的想法,先賣一段兒熟的,等到有人找上門來,或者她找上門去的時候,再改做賣生鮮。

  小的做燒烤賣,大的麼……尋個酒樓賣,鮑魚她是不會做,但酒樓裡一堆廚子,未必還要她來教,要讓她教就慘了。她就會燒烤,只有這個最原始最簡單!

  放在木桶裡讓小的吐沙,上午不行,得下午去賣,萬一人吃了一嘴沙子,那肯定得掀攤兒。而且她還得做些準備工作,比如燒烤要用火,要用簽子,還得有烤架。

  憑著海邊長大的優勢,這些東西她用能純手工天然仿製,只不過粗糙了點兒。

  下午兄妹倆一塊兒到最近的鎮上去賣那些烤串兒,路上賀滄海問她:「千里,要怎麼賣,一……一串多少錢?」

  「五個銅板一串,哥,應該差不多吧。」按照這時代的物價,每個烤串五個銅板就足夠了,一兩銀子一千二百文,二百四十串才夠一兩!

  「嗯。」賀滄海只管照辦,讓他來他也不懂這些。

  本來她還覺得這東西雖然掙不來大錢,但掙個過日子的小錢足夠了。所以她還頗為有信心,但這麼一算,她又覺得生存有壓力,到了鎮上先去買了調料,胡椒、辣椒粉、鹽,因為材料本身夠鮮,所以不需要加太多調味料。新鮮天然的海鮮,就得吃個本味兒,吃個鮮爽。

  到集市上賀滄海憑著力量優勢,在人群裡開出一條路來,只是不免要招來旁人一通白眼,人高馬大就算了,還提著個大半個人高的桶。桶裡邊兒全是水,賀滄海可沒有那提桶人群過,水分毫不溢的功夫。

  「哥,你慢點,早知道今天應該讓你在樹枝裡練一天。」雖然那些樹枝被賀滄海踩得東倒西歪,但是總比走一路收一路白眼,賠一路笑臉兒好呀!

  占好攤買好東西,再一擺上開始烤串兒,賀千里讓賀滄海在一邊叫賣,其實壓根不用叫賣,烤串的香氣很自然地吸引了不少人。眾人打從她攤前過,基本上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配上賀滄海那叫賣聲,不久後便有人上前來:「給我兩來串。」

  見有人來買,賀滄海就叫賣得更有勁兒了:「來勒來勒,早上現抓的魚蝦,新鮮又好吃,五文錢一串快來嘗鮮勒。大家看這魚蝦,都還在桶裡蹦吶,趕緊來買勒,先買先嘗嘍……」

  最開始買的人吃完了,把簽子一放,又掏出十個銅板來:「再來兩串。」

  大傢伙兒也不傻,這人吃完了又買,就證明這聞起來很香的東西吃起來很好,所以大傢伙兒開始三三兩兩上前來買。

  現代滿大街的鐵板燒和烤肉攤兒,足見這東西還是有市場的,而且因為它比較平民,不管是價格還是買賣的方式都比較市井,所以相對比較易於接受。



4.掙小錢

  一桶魚蝦一百來串,賣到後來還剩下一些,賀千里本來想降價太處理,可一想今天降價了以後就賣不起價,考慮片刻就沒這麼幹。剩下的十來二十串賀千里一併烤好,給了街角那個看著這邊攤子的小乞丐,那小乞丐看起來像是餓了很多天似的。

  「給,吃吧。」賀千里遞給那小乞丐時,才發現那小乞丐是個小姑娘,有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身上的裙子髒得看不出顏色來。其實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只是洗得乾淨,比起來她是窮人家的孩子,眼前這就是一流浪兒嘍。

  小乞丐伸出手來接烤串,飛快地伸到嘴邊前似乎模糊地說了聲「謝謝」。

  這聲「謝謝」賀千里倒是沒在意,她在意的是眼前這小乞丐的那雙手,渾身上下都髒得很,可那雙手還算乾淨。雖然年紀小,卻是十指修長白嫩,看起來就不像是受過苦的。

  伸出自己的手一瞧,二丫從前癡傻,就沒怎麼幹過活,可也比不過小乞丐那雙嫩蔥兒似的手。

  「有故事喲!」賀千里雖然嘀咕了這麼一句,卻也沒放在心上,這只是個偶然遇上的陌生人,有故事或者沒有故事跟她沒什麼干係。她給烤串也不是一時心善,而是——她和賀滄海都吃膩了!

  「千里,收拾好了,我們先回去吧。」賀滄海仍舊提著木桶,這時東西都放在了木桶裡,他一隻手就抱住了比來時還輕鬆些。

  應了一聲,賀千里起身說道:「哥,我們先去買點東西,鍋碗瓢盆、米、油還得買棉被。哥,我們明天回跟舅母說,以後咱們自己過自己的好不好。」

  學武的人沒幾個脾氣真正好,要真惹急了,她脾氣一上來手底下沒輕重,到時候還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而且她也不是那能受委屈的性子,生活苦一點兒沒事,可打罵她不能忍,氣也不能受。

  抱著木桶的賀滄海看著身邊的賀千里,許久才點頭說:「好。」

  兩人達成一致後,買齊東西就沿著路往回走,出了鎮子後就少有行人,偶爾有一兩個,也是從外邊耕種回來的。越走天光越暗,快到海邊時賀千里忽然停下來轉身朝身後看了一眼。

  「怎麼了,千里?」賀滄海見她不動遂問道。

  「有人跟著我們。」賀千里差點就要以為有人眼紅他們兄妹倆掙了錢,又看著倆小孩好欺負,就跟過來想劫道,所以她才謹慎地看著四周,想把人揪出來。

  錢袋早就扔到桶底下去了,她也不擔心有人搶了錢袋就跑,便讓賀滄海在原地站著,她則朝動靜可疑地地方走過去。

  等走得近了別的沒看見,就先看見一雙手,這雙手可是印象深刻,上邊兒還沾著烤串的粉末和油漬:「出來吧,我都看到你了。」

  那小乞丐縮了半天,最後還是被賀千里揪了出來,可憐兮兮地站在賀千里面前瑟瑟地喊道:「姐……姐姐……」

  ……

  一拍額頭,賀千里就知道要糟,雖然說施恩不望報,可也不能搭一既沒勞動力,又沒殺傷力的小姑娘吧!

  眼前這小姑娘讓她想起自己的小表妹,她舅舅比她大不了幾歲,結婚沒幾年一家人就出了車禍。當時她那小表妹就是這麼看著她,這麼喊她的,只喊完一聲「姐姐」她那小表妹就跟著舅舅舅媽一道走了。這是她頭一回看著自己親人離開,而且是血淋淋地在她懷裡離開,所以至今她記憶深刻,這才是她喊糟糕的主要原因啊!

  這小姑娘對別人沒殺傷力,對她可是有殺傷力得很,苦著臉賀千里長歎一聲說:「走吧!」

  轉身和小姑娘一塊朝賀滄海走去,一邊走她就一邊搖頭歎氣:「心軟果然是最要不得的,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偏要聖母小白花,你渣不渣啊!」

  繼續歎氣,再渣也沒辦法,扛不過自己已經心軟了。

  迎上來的賀滄海見她後邊兒的小乞丐,就騰出一隻手來指著說:「他怎麼跟來了……」

  雖然賀滄海語氣不太好,但賀千里知道,她這便宜哥哥也是個心地純善的,這是時代的人,其實多是樸實善良的。至於他們倆那舅母,應該算異類:「哥,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就留下她吧,她跟我一起睡也不佔地兒,看她這小小的也吃不了什麼東西。以後她還能幫著幹點活,既然都是苦命人,那就抱團兒過唄。」

  「他……他跟你一起睡……」賀滄海以為這是個男孩兒,他跟賀千里睡一屋還在中間壘了土磚呢,所以一聽這話就驚著了。

  「當然跟我睡,她一姑娘家難不成跟你睡,還是你想讓她睡外邊被海風吹成人肉乾。」賀千里說道。

  也許是被「人肉乾」這三個字唬住了,賀滄海訕訕然地收回手乾笑兩聲說:「我以為是個小子……」

  「那就這麼說定了。」領著那小乞丐往回走,路上賀千里問了她一句:「你叫什麼?」

  那小乞丐想了很久才說:「丫……丫丫。」

  得,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又來一二丫:「沒大名兒啊?」

  她最近給人取名字是取上癮了麼,居然一聽人喊小名就想問人有沒有大名,他們家那滄海還少個應景的秋水吶。

  丫丫搖頭,賀千里就笑瞇瞇地看著丫丫說:「那你以後就叫秋水吧,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丫丫繼續搖頭,賀千里遂說道:「那就跟我們一樣姓賀吧,賀秋水……如果以後找著了你的家人,再改回去就是了。」

  可憐的丫丫就這麼被賀千里定了名姓,以後賀滄海同學終於有配對的秋水嘍。

  晚上用新買的鍋蒸米飯,炒了幾樣從鎮上捎回來的蔬菜,她的手藝實在不敢恭維,最後飯菜全是賀滄海搞定的。至於新成員賀秋水小姑娘,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她還知道要怎麼架火,這小姑娘就會一個勁往裡頭添柴,差點沒把做飯的賀滄海給薰成臘肉。

  咦……臘肉,賀千里挑挑眉,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多醃點臘肉回頭冬下裡可以拿出來賣,這時代應該沒臘肉吧,要不然家家戶戶都該張羅著薰臘肉了。

  吃完飯洗澡,雖然賀滄海的手藝也不怎麼樣,但好不容易吃上飯菜了,三個人都吃得很香。賀千里讓賀滄海鋪床燒坑,自己則燒水準備洗澡,等賀秋水洗完澡出來,賀滄海和賀千里都傻眼了。

  眼前簡直就是一個粉粉糯糯的小糯米糰子,還是沾了桃花粉的糯米糰子,看起來粉粉嫩嫩地漂亮極了。一看就是個又乖巧又可愛的小姑娘,這在現代就是內存殺手,往街上一站,能秒殺行人的那種。

  「人比人氣死人!」這就是賀千里的結論,都是丫字輩兒的,怎麼她附身這位跟人一比,得被甩出好幾座山去。

  連帶著賀滄海這妹控都跟著變節,圍著賀秋水轉了兩圈兒後,堅定地把人叫作:「秋水妹妹。」

  不叫還好,一叫賀千里就渾上下直冒寒氣兒,她很順利地想起了金大俠筆下那倆人,這叫一個惡寒。只能怪她自己趣味太過低級,這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一夜三人睡在一個屋裡,海風吹得整個山林直枝枝葉葉皆作海浪一般響,好在這幾間茅屋避風避雨,硬是在風雨中安安穩穩地撐了過來。只是賀滄海和賀秋水都沒睡好,畢竟是兩個小孩子,跟賀千里這打小就在海邊長大的不能比。

  說好了第二天回福縣,兄妹倆照舊起了大早,賀滄海被支使著在那兒跑著躲樹枝,賀千里則繼續在海裡摸些小魚小蝦,他們雖然吃不了這麼多魚蝦,但是曬乾了拿到集市上賣也是份收成。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海真是一個大大的寶庫,既沒有污染,也沒有過度捕撈,更沒有過度開發,海面乾淨得像一塊碧藍的水晶,沙灘就像是撒在水晶邊上的金沙,既漂亮又乾淨。

  就是賀滄海從小長在海邊,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海,也是這時她才感覺到海有多美。

  「秋水,我們明天就能回來,你在這裡好好待著,不用擔心,這裡沒野獸也不用怕風雨。飯菜都做好了,你別讓灶堂裡的火熄了,過一會兒就扔點兒柴,這樣晚上燒坑熱飯菜都方便,知道了嗎?」賀千里倒也不敢把一個小姑娘扔在這,不過一想倆人回去是要面對舅母,她就覺得還是別讓這小姑娘遭罪了。

  而且這一去幾十里路,賀秋水這又嬌氣又柔弱的,哪經得起奔波。

  好在賀秋水也乖巧,這麼安排她就聽,既不叫嚷著一塊兒去,也不露出害怕一個人獨處的神色來:「好,哥哥和姐姐要早點回來。」

  臨到走的時候,賀秋水還把他們送了老遠,這時白天賀千里才有工夫觀察賀秋水,這小丫頭長得好看,又嬌嬌弱弱的,而且言行舉止也不像小戶人家的范兒。

  看來得回來再好好問問賀秋水,她也六七歲了,不可能一點事都不記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42 PM

5.得自由

    兄妹倆人緊趕慢趕回了福縣,到胡家門外時,忽然發現今天人來人往,比平時要熱鬧得多。

    上前一問才知道,胡家準備給女兒招郎,憑良心說那胡家表姐是真長得不錯,標準的美人胚子。雖然賀千里會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一尖酸刻薄心胸狹窄的人怎麼可以長那麼張漂亮臉蛋。

    正因為那位表姐生得美,而且胡家不缺吃喝,還真有不少人領著兒子上門來。既有莊戶人家的壯小伙子,也有坊間做商跑商的家裡兒子多,便領過來碰碰運氣,做生意的人都精著吶,無本的買賣誰不愛。

    兄妹倆往院牆裡一進,他們那位舅母就眼尖地看到了這倆人,連忙笑著讓身邊的媒人先招呼著,然後就臉色不霽地迎著兄妹倆走過來,把他們拽到角落裡後語氣不善地道:「你們倆怎麼死在外面,兩天一夜沒著門,我還當你們不想回來了。正好,寶珠要辦婚事,你們倆要是不想回來就別回來了。你們的東西都在那兒屋,自己去收拾了,輕手輕腳別生事,要是妨礙寶珠的婚事,我要你們倆的命。」

    可真能自說自話,賀千里忽然眉一挑就開始賣傻了,反正在這位舅母眼裡他們倆都是傻的。當年兄妹倆來,其實還帶著不少東西,當時兄妹倆都小不懂事,東西當然全被這舅母給收了去。

    張嘴就要哭鬧,還特撒著瘋的往地上一座,這就要喊了……

    那胡家婆娘一看,趕緊捂了賀千里的嘴,厲聲厲色地道:「不許喊,要壞了寶珠的好事,你們倆也別想活。」

    啊呸,賀千里哪能理會她,兄妹倆要獨立門戶,少不得要有用到錢的時候。她雖然沒當過家,可沒少吃自個兒那媽天天嚷嚷怎麼什麼也沒多買,一個月家裡要用這麼多錢,所以這時候手裡捂點兒東西才實在,別的什麼都虛。

    最後胡家婆娘沒辦法了,而賀千里胡攪蠻纏中也零零碎碎地把意思說了出來,這時她們這邊已經引起了人的注意。

    胡家婆娘一咬牙把兄妹倆帶進屋裡,然後打開櫃子,櫃子裡有個大箱子,開了大箱子裡邊還有小箱子,小箱子裡邊有個取出個大概半個鞋盒子那麼大的匣子來:「除了銀錢,都在這,拿了趕緊走人,算老娘倒霉,貼錢養活倆白眼狼。」

    又在心裡呸了一聲,賀千里心說這還倒霉,這還貼錢,據說有一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剩下的這個小箱子之所以一直沒動,那也是因為賀滄海這小子留了個心眼,沒把鑰匙交出去。

    而且這盒子雖然非金非玉,但打不開、砸不爛,要不然盒子裡的東西也留不到現在。

    「謝謝舅母。」賀滄海捧著盒子,居然倒頭就跪,還連著叩了三個響頭,還順便把賀千里也拽著一塊兒跪在地。

    胡家婆娘見終於把這倆兄妹打發了,心裡敢高興,賀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也沒什麼積蓄。胡家婆娘認為那張銀票和那些碎銀子,應該就是賀家全部積蓄,至於這匣子裡有什麼,大概也就是女人家的頭面首飾和一些傳家物件。

    憑著賀家這樣的門戶,能有什麼好的頭面首飾,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傳家物件。盯著兄妹倆收拾了那幾件破衣爛裳,胡家婆娘把兄妹倆從後門送走了,然後重重地關上門拍著手道:「終於把這倆掃把星送走了,不過我得派人盯著,要是那裡邊真有什麼好東西,可不能就這麼放過了。」

    胡家婆娘絕對想不到,就是這麼個不能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匣子,最終會要了她的命。

    這時兄妹倆捧著盒子出來,賀滄海從脖子上取下了鑰匙給賀千里,賀千里怕裡邊是什麼讓人眼紅的東西,和賀滄海商量了等回了海邊茅屋再說。

    今天兄妹倆趕不回去,只好找個地方將就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才離開福縣。離開前兄妹倆聽人說了,說是胡寶珠找了家裡沒上沒下孤身的莊家少年,在這一點上胡家婆娘倒是精明。

    要是給胡寶珠找了有老有小的,雖然能帶財來,但絕對沒這孤身少年這麼好揉捏,沒上沒下的到頭還不是胡家婆娘說了算。

    下午兄妹倆才回到海邊,賀秋水居然正在熱飯,還熱得有模有樣:「哥哥、姐姐回來了,飯菜好了,要一起吃嗎?」

    一道吃罷晚飯,兄妹倆並著那賀秋水一塊兒趴在土磚壘起來的坑前,仨人六眼兒齊齊盯著那匣子:「哥,你知道裡面是什麼嗎?」

    「爹娘去的時候我也小,連有這麼個匣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從小這鑰匙就在我脖子上掛著,爹好像說過誰要都不能給。」賀滄海如此答道。

    接著賀千里腦子裡就一堆腦補,腦補罷捏著那年頭久遠,還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鑰匙擰進了匣子的鑰匙孔裡。擰了好一會兒才聽得輕輕地一聲「卡噠」,賀千里遂滿懷期待地湊近前,既然是父母留給子女的應該不會有機關暗器,那她就放心大膽地打開。

    打開後裡邊既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書信傳家寶,而是另一串鑰匙……

    把這把鑰匙拿出來,兄妹倆互相看了一眼:「哥,這是哪裡的鑰匙!」

    「我怎麼知道,爹娘的事情我也很多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小。」賀滄海解釋道。

    腹誹了一句「你現在也不大」,賀千里也沒敢隨意扔那串鑰匙,而是想了想用油紙包了,讓賀滄海弄了泥巴和草木屑做了塊差不多的土磚,而鑰匙包就被藏在了泥巴裡。

    也不是賀千里心眼多,而是武俠小說裡教了,越不起眼的東西,可能越加牽連甚廣。

    所以當賀滄海對她的行為表示疑惑不角時,她壓低了聲音說道:「萬一這是一把開啟寶庫的鑰匙呢,或許裡面是金銀珠寶、武功秘笈也說不定。這些還算小事,萬一是一些不能見天日的東西呢,那咱們仨兒就死定了!」

    她的回答把賀滄海和賀秋水都給震住了,最後她還說:「哥,得不聲不響地把這匣子再送回去,不能讓人知道這東西在我們手裡。我們只是三個小孩兒,那些大人要捏死我們就跟捏螞蟻似的。」

    她這一鬧,竟把賀滄海的神經也給弄得緊張了:「知道了,等寶珠擺招郎酒的時候我再送回去。」

    於是這仨小孩兒又開始商量怎麼把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雖然賀秋水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還真提了幾個可行的方法。這倒讓賀千里很驚喜,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是個小軍師吶。

    忽地又想起自己走前的念頭,賀千里就仔細地問了一遍,卻依舊是什麼也沒問出來。賀秋水能很清楚地表達一些東西,但要讓她說自己是誰,家在哪裡她就滿腦袋犯糊塗。

    「千里,秋水要是知道家在哪裡就不用在外面討飯吃啊,她肯定是不記得了。」賀滄海幫腔道。

    這話讓賀千里想直接給自個兒這便宜哥哥一棍子,她一穿越人士都沒拿失憶當借口呢,賀秋水這小土著居然拿失憶當借口,太不能容忍了!

    不能容忍也沒辦法,確實問不出來。

    「算了算了,不問了,洗澡睡覺,明天早點起,現在咱們可得為自己的溫飽負責任,一天也不能歇著。哥,明天我和秋水去鎮上賣烤串就行了,你把隔壁那間茅屋修一修,把這間也整一整,以後我和秋水住這間,哥住隔壁去。回頭咱們得把坑砌好,冬天可就指著這個過日子了。」賀千里說完就招呼賀滄海提水,她自己則去添柴火把灶燒起來。

    洗澡睡下後,第二天早晨把賀滄海抽起來去練步法,又看著賀秋水身體弱,於是就教她練太極,還讓賀秋水跟著一塊兒練步法,只是沒賀滄海這麼變態的練法而已。

    這樣一來賀滄海抗議了:「為什麼秋水直接學招式,我就得亂跑。」

    「你還不服氣了,我這是為你好,那個老神仙說了『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師傅』。學步才是基礎,懂嗎,你看我對你多好呀!」賀千里一邊說一邊踱著步子往礁石堆裡走。

    所以賀千里忽悠賀滄海的就是——她這些年癡癡傻傻地是因為她一直在跟一個老神仙學東西,至於老神仙住哪兒,廢話,神仙當然住天上。

    得虧賀滄海沒拿她當神經病,得虧這時代神明還被普遍信仰,要不然賀滄海也不能信她!

    「千里,你就不練了,你比我們練得少?」

    白了賀滄海一眼,賀千里說道:「誰告訴你我沒練,再說我才六歲,只能練基礎的,倒是你再不練等筋骨長密實練也沒用。要是想當高手,就老老實實地別耍花樣。」

    嘖,當師傅教訓人的感覺可真不錯,現在她能理解當初教自己功夫時外祖和祖父為什麼這麼愛訓她了。

    等到賀千里逮了一堆魚蝦回來時,賀秋水居然把一套太極拳打得有模有樣兒了,這就是天賦啊!再回頭一看賀滄海,還在那兒傻跑,還是一身濕。

    得,這兄妹倆都是比不得人的,資質平庸啊!



6.歸匣記

    到得十月底時,碣石鎮依然還不算太冷,海邊佔著大海的便宜,有海水調節氣溫,便是隆冬時分也不用穿太厚。只是晝夜溫差大,晚上得蓋得厚實一些。

    這小半個月來,仨人也算積攢了一點小錢,過冬足夠了。再加上大海就一天然寶庫,吃喝不用發什麼大愁,愁的就是怎麼攢錢在冬天到來之前把倆間茅屋徹底修一修。

    十月底還有一件事,胡寶珠擺招郎宴,急於歸還匣子的賀滄海頭天就啟程去福縣。賀滄海不在沒人當苦力,賀千里只好歇兩天了,只是刀子閒不下來,賀滄海前腳走,她後腳就帶著賀秋水到碣石鎮上去了。

    碣石鎮上有兩家鏢局,現在這倆家鏢局就是賀千里的目標,她只是想把賀滄海培養培養然後送進鏢局做個武師,武師是教武藝的,不像鏢師一樣需要外出奔忙,更為安全。

    之所以碣石鎮上有兩家鏢局,完全是因為碣石鎮有鐵礦和玉礦,大概幾年前發現的,巨大的礦藏量引得許多巨富之商揣著大把銀子到碣石來。

    鐵礦是官家營生碰不得,可玉礦卻是有錢就能做的,希朝和中國古代一樣以玉為貴,一塊兒上好的玉能讓京中那些荷包鼓鼓的人競相解囊以求。

    也正因為這樣,碣石鎮才漸漸富裕起來,所以賀千里靠賣烤串掙了那點兒小錢完全沒有人眼紅,甚至都沒人效仿她做這營生。山裡大好的礦藏,街上大好的生意,這麼點辛苦小錢,也就賀千里這沒錢的才願意幹。

    「姐姐,你總盯著鏢局做什麼?」賀秋水說完眼圓圓一瞪,指著她道:「姐姐,你不會想劫鏢吧!」

    使勁拍了賀秋水額頭一掌,賀千里說道:「你才劫鏢呢,我是想看看這裡的鏢師什麼水準,我希望哥以後能進鏢局做武師。做鏢師太危險,做武師需要高深一些的功夫,可是哥就有股子力氣,完全不講究技巧,好難教啊!」

    知道賀千里不是劫鏢賀秋水就拍著胸口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姐姐,我覺得哥哥力氣大,你教他這些靈巧的功夫,他確實不好學呀。」

    這倒是提醒了賀千里,因材施教啊,她怎麼就忘了這出。俗話說得好,一力降十會,任你功夫靈巧如泥鰍,任你技巧嫻熟,幾百斤重的石頭砸下來,砸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兒。

    就賀滄海那力氣,她是徹底領教過了,真叫天生神力。他們整屋去山上砍木頭,三個人都抱不過來的木頭啊,他一隻手拎著輕輕鬆鬆下山,連粗氣兒都不帶喘的。

    「秋水,你真是聰明死了,早知道我應該給你取名叫語嫣或阿衡的。」這倆都是自己功夫不濟事,腦子極好使的,賀千里覺得這小姑娘也是個靠腦子行走江湖的。

    「語嫣?語嫣不好,語焉不詳,連話都說不明白。」這是賀秋水的回答。

    喲,希朝也有這個詞兒,真新鮮!

    再說賀滄海,趕到福縣胡家時,正是午飯後,他一個人走得快,加上最近一直吃得飽養得好,練功又勤快,腳步當然要比從前好。

    到福縣時,胡家在準備明天的正席,按規矩婚嫁的酒席要擺三天,甚至講究的人家要擺足七天,真到了大戶人家、名門世家,一般都往一個月去擺。

    只是眼下戰亂,年景差了點,一切從簡。不過胡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又是招郎,面子上的工夫必需做足。

    去還匣子的賀滄海甚至沒使什麼花招,這時大家都圍著胡寶珠的閨房轉,主屋裡反倒是沒什麼人。賀滄海靈巧地從窗裡爬進去,把匣子隨便找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塞,拍拍手就趕緊溜了。

    這半個多月來兄妹仨倒也掙了點小錢,賀滄海按照賀千里說的,第二天卻吃酒席時只花二十個銅板買了塊紅布去賀喜。也只是個意思,雖然她們有點錢,但剛夠過日子,而且禮多了容易招眼兒。

    這一塊紅布當然沒引起什麼注意,這麼多人,胡家婆娘也顧不過來,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賀滄海來過,禮簿上一塊紅布也沒多記什麼,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福縣的布便宜,是不是該買點布回去給千里和秋水做衣裳,過年總得有過年的樣。」賀滄海倒沒給自己買,只給賀千里和賀秋水一人買了兩塊布,揣著布就往回走。

    幾十里路儘是走,賀滄海在黃昏時分就到了碣石縣,從鎮上回到海邊又耽擱了些時間,到茅屋前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到茅屋外一瞅,屋外點著火把,用松脂和樹油做的火把燃燒起來雖然味道不好,但卻照亮了屋裡和屋外。頓時間賀滄海有種回家的感覺,昏昏的燈火在空氣裡一搖一晃照在回家的路上,感覺分外溫暖。

    「千里,秋水,我回來了。」

    屋裡的兩個小姑娘一道迎出來,一左一右圍著叫哥哥,剎時間賀滄海就有了種「我要好好照顧她們,不讓她們吃苦受罪」的念頭:「喏,給你們的,過年要穿新衣,千里……呃,千里不會做,秋水你會嗎?」

    好在秋水沒搖頭,賀千里會吃會玩會武術,還會抓魚賣錢,可真讓她做點什麼,那純粹是不可能滴!

    「可是我繡工不好。」這是賀秋水的回話。

    但直等到賀秋水裁布做衣,往上繡花的時候,賀千里才領略到她這「繡工不好」是個什麼樣:「尼瑪呀,這也叫繡工不好,這丫頭還讓不讓人活了。我連針線都拿不得,這丫頭繡得活靈活現的還叫不好。這丫頭也才六歲多點兒,怎麼可以這麼能幹!」

    她可不知道,在希朝女兒家三四歲就得開始拿針線,那像她似的,三四歲就會玩橡皮泥。

    見賀秋水做得很好,賀千里又多買了幾塊布,自然少不了賀滄海的。在賀秋水準備過年的新衣時,賀千里在準備過年的吃喝,兩間茅屋早已經打掃一新,屋內外的牆上也用一種草石灰混著一種叫不出名兒的樹分泌的汁液混在一起粉刷過了。

    這時兩間茅屋真個是面目一新,遂有了幾分安家之感。

    冬至時,賀千里還把賣了小半桶鮑魚,不過這時代這東西不像現代這麼金貴,賣得的錢遠不能做什麼事。

    按照習慣,冬至得吃餃子,賀千里雖然手藝不成,包餃子還是會的。只是區別在於包得不如別人好看,餡調得不如別人好吃,花樣不如別人多而已。

    過了冬至年關近在眼前,三人忙忙和和的倒也過得歡快,只是賀滄海大概不會這麼覺得。

    「今天還不如昨天呢,又慢了,你看沙子都漏光了,昨天好歹還剩下一點呢。而且今天衣服又打濕了,哥,你這樣可不行啊!」賀千里沒幹別的,就是讓賀滄海天天抱著木桶跑上跑下,桶裡的水越加越多還不讓濺出來。

    這樣一來,一是長力氣,二是長技巧,電視裡少林寺就這麼幹,她只是有樣學樣。而且這樣還真有效果,於是她就堅持督促下來。

    一邊的賀秋水正打著太極拳,一套太極打下來行雲流水,對於賀秋水的出色天賦,賀千里已經學會了無視!

    可憐的賀滄海抱著木桶不敢撒手,他最近已經被賀千里訓怕了,被訓完後只能苦著臉問道:「那怎麼樣才算行啊?」

    「簡單,抱著滿滿一桶水上山下山跟在平地一樣就行了,等那時候我才能教你開山拳。雖然這個我不擅長,可招式我全會呀,開山拳大開大合,以力降人最適合你,你要是想學就得聽我!」賀千里說完又舀一斗沙子放上去,然後說道:「重新來!」

    垂頭腦袋,賀滄海已經放棄了反抗的念頭,老實抱著木桶灌好水往山上跑。這時要是有人在,肯定得張口結舌,一半大小子,抱著滿滿一桶水,怕得有百十來斤,他居然抱著大氣兒不喘一個地跑來跑去,雖然慢了點兒顛簸了點兒,可這力氣也夠驚人了!

    「秋水,這一套太極你學得差不多了,明天開始教你另外一套,我們這太極拳套路很多,你慢慢學!」什麼慢慢學啊,賀秋水學什麼都快,唉,天才果然是用來氣死人的。

    至於她自己,技巧和身法、步法確實都還在,不過力道和身體都暫時還支撐不起。要真比打太極拳,賀秋水當然不是她的對手,可人才學一個多月啊,當年她學半年才有賀秋水現在這程度。

    羨慕妒忌恨啊……

    不過賀千里也不知道自己練好一身功夫做什麼,賀滄海倒是可以去當武師,可鏢局裡不收取女鏢師和武師,走鏢就不能有女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開個武館,不行,開武館得防被人踢館,還是開武校吧。做老師比做師父省事,做師父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做老師帶學生沒這麼多講究。」於是賀千里開始幻想,自己帶著一幫小鬼在紅日之下身穿白衣,一招一式齊整整地練功,這場景怎麼越想越美好呢!

    想法越是美好,現實就越殘酷,這是定律。

    想開武校,路漫漫其修遠,千里路難行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45 PM

7.尋匣記

    幾場大雪一下來,眼看著就到了年關下,不管貧家富家,窮過奢過也總得準備過年。辦年貨自然少不得,便是各地今年收成不好,一到冬月裡也照樣兒處處忙和熱鬧起來。

    此時的福縣也是一樣,酒館掛起紅燈籠,家家戶戶門前貼起紅對聯兒,包括丫頭小子們都在等著穿新衣,擁擠的人群與各種色彩讓福縣有了年節氣氛。

    正街兒往裡,便是胡家,胡家今年新招得郎,自然與往年要不同。今年各色禮比任何一年都備得足些。

    「娘,隔壁那家怎麼好像有人住進來。」胡家隔壁原是空屋,主家早已經搬去別處安家,胡寶珠和何川上街採買回來,就見人來人往地往裡搬東西,看架勢還不像是一般人家兒。

    「可不是有人住進來,大年節底下還搬家,真是有錢愛折騰。聽說是哪裡來的貴人,家裡有人在朝中做官。大傢伙兒都在說,現在貴人們都愛往野角落裡鑽,就喜歡咱們這樣天不管地不管的地方。」胡家婆娘也是聽左鄰右舍談論,這才知道一些。

    不過胡家婆娘不關心這個,她當然也想攀高枝,不過胡家婆娘有一個好,那就是攀不上的看都不看一眼,在外人看來這得叫「窮得有骨氣」,在胡家婆娘這兒無非只是「攀著沒好處」。沒好處的事還得熱臉貼冷板凳,胡家婆娘自然不幹。

    但是胡寶珠和她娘不一樣,生在山窩裡、長在山窩裡,眼看著還要在山窩裡過上一輩子,胡寶珠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她覺得自己必需要謀出路,而不是像她娘給她預定好的那樣生活下去,太過乏味而且太沒出息。

    像她這樣被人追捧著長大的姑娘,心氣總是會高一些,嫁給何川她都覺得是種委屈,就算何川長相好又溫和體貼,還有著一身好手藝,胡寶珠也照樣委屈:「大川,過幾天爹要回來,你去重陽關接爹,年關底下車馬少,總不能讓爹走回來,那可得好幾天呢。」

    「誒,寶珠你去歇著,走也走累了,我去給你倒水。」何川說完就轉身出去,留下母女倆在堂屋裡坐著。

    待何川一走,胡寶珠就跟她娘說道:「娘,明年讓大川和爹一塊兒去跑商,做木匠能掙幾個錢,還不如爹掙得多呢。」

    「我替你們倆打算著,你爹這些年積下些銀錢,明年讓你爹和大川自己幹,買些騾馬,大川是木匠,自己就能把車打好,這也省了錢。你爹這些年跑商,早跑出門道來了。你就放心吧,不會讓你跟娘似的過這苦日子。」胡家婆娘對自己女兒那真是沒話說,親娘嘛,跟做舅母當然不一樣。

    胡家婆娘自然不知道,自己這女兒還另有打算。

    到冬月二十五,家家戶戶開始準備,福縣有做年食兒的習俗。年食做好後要端去給左街坊鄰居,家家互換。各家都得先打聽別家做什麼,這樣三十兒的團圓飯自家就只用隨便準備幾樣。

    胡家今年做的是肉丸子,按說胡家婆娘沒這麼大方,但是今年胡寶珠新婚,得討些好綵頭。肉丸子用肥瘦得宜的肉和上雞蛋、香菇、蝦仁、麵粉,下油鍋炸得金黃香脆,年食兒做好後得趁熱送。

    送年食的任務歸胡寶珠和何川,兩人一東一西去送年食,提著籃子到門口,胡寶珠一指西邊說:「大川,你去送西邊,東邊我去送。」

    東邊……東邊就有那剛搬來的貴人!

    只是讓胡寶珠頗為失望的是,那家的貴人怎麼敲門都不應:「怎麼連個應門的門倌兒都沒有,看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劉財主家都有人守門呢。」

    嘀咕完胡寶珠就轉身走人,在胡寶珠走後,門輕輕開出一條縫兒來,裡邊的人探著腦袋左右看一眼後又縮回去。

    片刻之後,門後便有了聲音:「是胡家的女兒。」

    「打到這起都沒見到賀家那倆小孩,也不知道東西還在不在。」另一人說道。

    「是啊,好不容易從曲九嘴裡撬出話來,到地兒不見人。大哥,你說會不會是曲九騙了咱們。」

    「不應該,知道這事的也只有曲九才不是什麼情高義深之輩,餘下的那些老鬼,一個個都拿著義薄雲天的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等咱們拿到東西,他們肯定搶得比誰都凶。」

    「大哥,明天有廟會,我們正好趁機會去探探,看東西在不在這裡。」

    「嗯,看來也只好這樣了。」

    次日廟會,胡家上下清早就出門了,而隔壁的「貴人」闖著空門大張旗鼓找東西。

    這的自然不是別的東西,就是賀千里讓賀滄海放回來的匣子,那匣子按照賀千里和賀秋水想的,放一個既不起眼,又最光明正大的地方,主屋房樑上。

    對於把匣子放會去,賀秋水想出來的主意讓賀千里覺得臉紅,她也看過不少推理偵探片兒,怎麼就沒人這心眼兒呢。

    賀秋水說:「一件東西久放會有塵土,新撒的和本身有的肯定會不一樣,所以哥哥看房樑上乾淨不乾淨,如果不乾淨把房梁打掃一遍,打掃乾淨後一兩個月就會有塵土。他們家剛辦完喜事,如果真有人去找,看到落的塵埃不多也不會多疑心。」

    當時賀滄海就補了一句:「別留下手印腳印還有頭髮絲兒,鞋底的泥沙和身上的東西也記住一點兒別落下,小東西最容易壞事。」

    所以當那兩人找到匣子時,匣子上的塵埃和別處並沒有不同,而兩人還就真順勢往那仨小孩預計的方向去想。這匣子沒鑰匙打不開,兩人自然把匣子取走,然後還撒些塵土讓一切恢復原樣兒。只是這倆人的手法,還不如仨小孩兒想出來的縝密。

    有第一批人來,就會有第二批,那倆找匣子的人前腳才離開,沒過多會兒就有人又找上門來,再仔細一看,卻正是那胡家招郎的那個何川。他借口回來,四下裡一翻,最後看到了房樑上的腳印,以及原本放匣子的地方那些明顯與別處不同的塵土,而且塵土還很新。

    「有人把匣子取走了!」何川一驚,趕忙出門,這時怎麼可能看到人影。

    「會是誰,曲九這個混帳到底告訴了多少人,老子回頭非找他算賬不可!要不是明裡來會驚動那些老鬼,老子早把這一家子全剁了,哪裡還會有這事,混帳!混帳!」何川罵完又忽然一樂,嘿然自語道:「老子總算還采著朵花兒,也不算太虧,至於匣子嘛,肯定會有風聲,有人替老子從這取走匣子,老子還得感謝他,省得被那群老鬼追殺。」

    遠在碣石的兄妹倆自然不知道,眼下已經有人把匣子取走了,他們還匣子,其實多算是小孩兒心性。便是賀千里,也無非是推理偵探片兒看得多,非神神叨叨地要玩這麼一出不可。

    很多時候,人生就是這麼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因為取了匣子的人不敢聲張,年節底下自然不敢動手,倒是讓胡家過得個安穩年。

    碣石那邊,賀千里也早早預備好一應年節物品,雖然三人都是小孩兒,但年也過得有聲有色。賀千里雖然什麼也不會做,但她會花錢啊!

    而且花起錢來非常算計,便是一個銅板兒也恨不能摳成幾份花,眼下他們的銀錢剛夠過粗茶淡飯的日子,如果不算計著,肯定是有上頓沒下頓。

    「姐姐,你在門上貼的什麼。」賀秋水指著賀千里貼在兩個茅屋門上貼的對聯問道。

    「對聯啊!」賀千里答得理所應當,她自覺自己的毛筆字還能見人,賀滄海不寄望,至於賀秋水,年紀還小也不指望,所以她就自己上手寫。

    卻只見賀秋水一聽是對聯就捂了眼睛,只留出手指縫來側臉看賀千里:「姐姐的字好難看,而且這什麼對聯呀,平仄不對,對仗不工,還好俗氣呢。」

    ……

    被一小屁孩兒鄙視,賀千里遂瞪著眼兒說:「怎麼不好了!」

    她懂什麼對聯,無非就是現代常見的那些,什麼「招財進寶、紫氣東來」之類,就是貼個意思。

    小大人似的賀秋水背著手站在賀千里面前說:「上聲對上聲,去聲對去聲,入聲對入聲,姐姐你看……」

    然後賀秋水就把對聯細細點評來,最後賀千里被說得直點頭,等她醒過味兒來時,狠拍一掌賀秋水的腦門兒說:「要覺得不好就自己寫去,反正我就這水平,別盡在這品頭論足!」

    「品頭論足,這個辭兒真好,姐姐有時候還是很有文采的。」賀秋水說完就進屋,就著桌上的紅紙和筆墨刷刷寫出兩副對聯來。

    沒對比還不覺得,一對比出來賀千里就臉紅心虛得很,默默地把自己寫的揭下來,讓賀秋水把對聯掛上。

    眼下賀千里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權威,除了還能教這倆練武和想些掙錢點子之外,其他方面一直被鄙視,從未被仰視!

    掀桌,她現在覺賀秋水才是穿的,她是一小土著呢!瞧人,同是六歲左右,人要文采有文采,要天賦有天賦,要腦袋有腦袋,要相貌有相貌,說起話來都有條有理。

    最最關鍵是的人還有失憶的橋段,她什麼都沒有,哭!



8.開山拳

    春節過後鬧元宵,這些時候海邊上佔著地利,倒也不算太冷,雖然海風常來,但茅屋立在背海背風的山窩兒裡,只怕就連颱風來了也不必擔心被吹著。

    到元宵節時,賀滄海基本上已經可以提著兩桶水上山下山不歇氣兒,而且桶裡的水涓滴不灑。步法上,賀滄海也有很大進步,至少一趟下來不會把樹枝撞得東倒西歪,也不會濕透衣裳,對賀滄海這慣用蠻力的人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

    上元一過,賀千里就說道:「哥,從今天開始教你開山拳,不過上山下山的練習還是不能停,有道是練功千日疏於一時,所以一天也不能歇知道嗎?」

    這話也就對賀滄海說說,對賀秋水她是不說的,至於對自己那就更不說了。練是經練,不過練習技巧和力量是完全不同的練法,技巧需要悟性,力量則真是需要堅持不懈。

    賀滄海一聽說有招兒練,高興得很,至於提水上山下山,現在對他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知道知道。」

    大開大合的開山拳,需要的其實僅僅是力道,它直來直完,技巧有但是比起大極、長拳一類,它的技巧幾乎可以忽略。開山拳就是以力降會,招式乾脆利落不花哨,開山拳只需要你力量足夠,那任何花哨的招式都可以一拳過去,打得人滿腦袋包。

    其實真到了力拔山河這境界,開山拳都不需要,隨便掄倆幾百斤的大錘,一錘砸下去誰也受不住。如果打群架,那就得用流星錘,一舞起來誰敢近身,不是找不痛快嘛。

    說起來,劍好看,刀霸氣,暗器出其不意,可流星錘最打群架,等舞得針扎不進水潑不進時,抽冷子拍倒一個,再冷不丁放倒一個,當真是群毆群架必備!

    「開山拳說是一力降十會,但它還是有點兒技巧的,比如肘腕臂,還有手上想要有力道,得從腳上開始發力,你這樣光靠手是不行的。人的手能有多大勁兒,你得從腳帶動身體,然後把整力道發在拳上……就像我現在這樣,你試試。」賀千里示範完後覺得自己用這開山拳,簡直比花架子還要更花架子一些。

    但是賀滄海一比劃,自己踅摸幾回,不斷熟悉招式,並且按賀千里說的那樣去感覺力量從腳到腰背,再到臂、肘、腕,然後發在拳上,再一拳砸出去,居然有了破風之聲。

    雖然破風之聲和海邊風大到底有些關係,但至少說明速度、力量都已經達到了要求,現在賀滄海還缺對開山拳的領悟。不論什麼功夫,瞭然於胸是不夠的,就像賀千里似的,一招一式她能倒背如流,但一點兒用沒有,所以的招式都需要領悟,領悟後才功夫,而不是招兒。

    「哥哥好厲害。」賀秋水這小狗腿子在旁邊拍掌叫好。

    惹得賀千里瞪了她一眼說:「練你的太極拳,最近的套路都很複雜,你上點心好不好,老是分心二顧。你這樣練功快是快了,可還不如哥一步一個坑兒來得好,速則不達,秋水你是太快,所以到現在還是個練招兒的!」

    她說的這些話老成得很,完全不像是小孩能說出來的,但是架不住另倆也是小孩兒。賀滄海在觀察力上純粹是零分,而另外一個說話比她還鬼精鬼精,所以完全沒人對她說話老成表示疑惑。

    當然,她在外邊兒還是盡量像個小孩兒,賀秋水其實也一樣,倆人在外邊,就是典型的六歲小姑娘。

    見賀千里訓話,賀秋水就朝賀千里做個鬼臉,然後繼續老老實實打著自己的太極。

    「姐姐,練好了可以我們可以飛嗎?」賀秋水終於問出句小孩兒話來。

    「不可以。」反正賀千里沒見過會飛的,不過小二層樓下來屁事沒有倒是常見。至於像電視武俠小說裡演的那樣枝梢水波上飄飄然來去,那只存在於電視小說裡,現實裡沒見有這樣兒的。

    「可是江湖中人不都是飛簷走壁,高來高去嗎,為什麼我們練得這麼辛苦還不能飛。」賀秋水又問道。

    辛苦……賀千里瞪了一眼說:「你還辛苦呢!」

    頗為不好意思地笑幾聲,賀秋水說:「我繼續練,我繼續練……」

    倒是賀滄海接著話茬子問道:「千里,為什麼不能飛。」

    「飛,說書人講的故事裡俠客們才會飛吶,你們要想知道為什麼咱們不能飛,得先逮個能飛的活體給我,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們為什麼!」賀千里如是回答。

    於是那倆都老實了,繼續各練各的,這倆看來也是只聽過傳說沒親眼見過。

    至於生計,除了賀千里賣魚、賀滄海打獵外,他們又添一項新的收入來源——賀秋水給一家成衣鋪做衣裳繡花兒,給的價錢還頗高。這高當然也是相對他們現在的情況而言,其實一小孩兒去,怎麼都要剋扣一些,雖然這三人去成衣鋪時說的是:「娘病重,不方便來,這才讓我們拿來賣。」

    但該剋扣的人可沒手軟,三小孩兒也知道不能多說,萬一要知道儘是幾個小孩兒人還不定怎麼剋扣,道是無奸不商嘛!

    輾轉到夏季時,賀滄海的開山拳打得有形有意,只是賀秋水的太極拳依舊還停留在練招的境地半些沒進境。

    這日三小孩兒在街上聽來一個消息,說是福縣出了樁大大的命案,現在各地都發下來海捕公文,這命案的事主不是別人,正是胡家婆娘。

    「那胡家婆娘慣常和鄰里處得好,卻不知怎麼死在了鄰居刀下。」

    「我聽說是為一件東西,卻不知道是為什麼!」

    鄰居,為一件東西……

    估小孩兒互相看了一眼,到暗處時各自抖了抖,不是他們要胡思亂想,實在是這事兒聽著都像是為那匣子而起的。

    「姐……姐姐,不會是……」賀秋水一緊張就說不話利落話兒。

    「別胡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賀千里也沒敢讓她說完,連連擺手,還特意把「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多說了幾遍。

    如果說這件事只是讓他們嚇著,那麼接下來幾天有人在鎮上打聽賀大山和賀二丫就讓他們有些惶惶不可終日。

    幸好仨小孩兒在街上,人都連姓都不知道,只從仨人彼此叫喚裡知道他們的名兒:「別緊張,這鎮上都沒人知道咱們姓什麼,以後如果有人問起,我們就說姓何。他們只知道咱們是兄妹倆,可咱們有仨個,應該不會疑心到我們頭上。」

    不過這樣一折騰,仨人也沒敢再改變日常作息,不過該賣魚的還得賣魚,該做衣裳的也不能停下,要不然更扎眼。唯一改變的是,三人練功都比從前更認真,尤其是賀滄海,一套開山拳幾可碎石。

    這日在鎮上,賀千里明顯覺得有人在周圍盯著自己和賀秋水,賀滄海把東西送來就回山上打獵,所以賀滄海不在這兒。等到下午時,才有人裝作不經意似地走過來,買了幾串烤串然後又裝作極不經意地說起:「誒,你們知道那叫大山和二丫的兄妹倆嗎,我是他們的親叔叔,聽說胡家出事特地來找他們的。找遍了好些地方都沒見蹤影,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大山、二丫,這鎮上有好多叫大山和二丫的,你問的是哪個?」賀秋水多機靈,小臉兒一撇天真無辜地反問那人,這比說不知道效果好上太多!

    那人愣了愣,笑道:「兄妹倆姓賀,噢,對了,你們叫什麼名姓?」

    「我是何千里,這是我妹妹何秋水,我們倆還有個哥哥叫何滄海,本來還有娘親的,可是……」賀千里話沒說完眼淚就嘩嘩往下掉,那悲慟模樣,只怕是好親媽來了都得以為自己有個好歹。

    「姐,別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賀秋水也是實力派,眼淚說掉就掉,要是賀滄海來了肯定沒這效果,那傢伙哭不出來。

    來問的人見倆小姑娘哭成一堆,周圍的人又指指點點,遂安慰了幾句轉身離開。賀千里可沒停下,非得哭得聞著傷心見著流淚,真以為她們死了親媽不可。

    她不停下,賀秋水就跟著嚎,最後……原本要賣一天的烤串中午就賣完了,還多收下許些銀錢,這讓賀千里差點決定改行唱戲,碣石鎮上有錢人真多啊!

    倆姑娘一回海邊就合計著弄了個骨灰罈子放在屋裡,還有模有樣地供起來。不但這樣兒,賀秋水還用幾塊兒舊布頭做了幾身大人穿的衣裳,從裡到外都有,連線都用的是舊線。

    最後兩間茅屋裡用許多零零碎碎地東西擺在一塊兒,用以證明從前真有個成年女人生活在這,而且是病死的,破藥罐子和藥渣兒他們都沒落下!

    至於這些從哪兒來,想想辦法總會有滴~

    以至最後賀滄海回來都有些受不了他這倆妹妹:「你們倆用不用這樣,把這屋裡擺得亂七八糟。」

    「就是因為原先太乾淨齊整,一看就像是剛搬來,這樣就不像了!」

    事兒做縝密些總沒錯,有時候一點兒疏漏就能滿盤皆輸,賀千里只是不想惹上麻煩,那些江湖中人動刀動劍——她很怕疼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0 PM

9.數寒暑

    嘉淳二十五年間,希朝對南翼國用兵,各地遂紛紛徵兵,這一年賀滄海十五歲。

    十五歲的賀滄海看起來更像是十八、九歲,身高一米八有餘,按古人的話說那就是堂堂七尺男兒,雖然還不足,但也不遠。

    練開山拳五年多下來,那身力氣得到充分發揮,現在給他一根結實的木料,他能扛著木料從山頂下來,視山路如平地,最重要的是木料上還坐著賀千里和賀滄海。

    現在的茅屋也鳥槍換炮,已經成了原木小屋,還是倍厚實的雙層,中間是草木混泥土而成的土牆,別看東西糙,但住起來那叫一個冬暖夏涼。

    「姐,不能再哥扛木頭,再扛往哪兒放。」賀秋水雖然覺得坐在木頭上被賀滄海扛下山很好玩,可一看木屋前邊兒那堆得跟小山一樣的木料,她就得發愁,再堆下去她那些花花草草可就得受壓迫了。

    「知道了,正好明天買把新鋸,讓哥把木頭收拾好再蓋幾間木屋。這回咱們蓋小二層,春天住樓下濕氣重,還是樓上舒服。」賀千里就這麼先打算著,反正賀滄海也沒什麼事兒干。

    這幾年賀滄海除了學得一身好功夫之外,還在木工上自學成材,這山窩裡的木屋全是賀滄海沒事時蓋的。漁民們看了那是笑得嘴都合不攏,不用錢白給蓋,又漂亮又結實,現在已經有兩戶人家搬過來長住,兄妹三人也因此有鄰居作伴,這日子過起來就更是有滋有味兒。

    對於賀千里的回答,賀秋水還是歎氣:「姐,蓋那麼多木屋幹什麼,將來你打算找個姐夫,生好多好多小孩兒,然後把屋子全裝滿嗎!」

    擰頭瞪賀秋水一眼,賀千里道:「我這是給你和哥預備著,你才這麼大點兒就有人惦記,我要不先準備,將來會來不及的。」

    比調侃人,十個賀秋水也不是她的對手,賀千里甩胳膊輕輕一晃,賀秋水那招兒又被她化解了去,連帶著她再輕輕一帶一推,賀秋水倒退好幾步才站穩。

    站定後,賀秋水順勢收招兒,頗有些不服氣地道:「哼,姐每回都用這招贏我,我不幹。」

    笑瞇瞇地也收了招,賀千里挑眉說:「你不幹也不信,明明都是這招兒,你說你為什麼老能著這道呢。你再不仔細想想,我都想乾脆替你想好。」

    「知道了,姐又說我沒用心嘛!放心放心,明天我一定贏。」賀秋水說著轉身去看昨天挖好的坑今天有沒有東西。

    這幾年他們還是主要靠吃海,只不過三人都不再天天上鎮上賣東西,而是隔一段時間去買些皮毛和山裡海裡的乾貨。其實最主要的收入來源,還是賀千里做的那些臘魚、臘肉、薰干、煙筍,這些東西在鎮上還頗受歡迎,現在每過幾天鎮上的酒樓飯館就會派人來收。

    「千里,你看……」忽然一邊的賀滄海大叫這麼一聲。

    賀千里回頭一看,沒發現什麼異常,遂問道:「怎麼了,什麼也沒看見啊!」

    只見賀滄海白她一眼,然後指著身上的衣服說道:「你看,今天衣服沒有濕,一滴水都沒沾上。」

    「誒,是耶,哥你終於過關了!」學了五年要是還不過關,賀千里都得替自己臉紅,這可是她教的啊。

    兩兄妹好一通高興後,賀滄海又和賀千里一塊兒練了一套太極拳,練完太極拳後賀滄海站著半晌沒說話,末了琢磨著說:「千里,我覺得太極拳和開山拳路數雖然不一樣,其實技巧上的東西可以相互借鑒。」

    怎麼借鑒?賀千里思來想去都覺得這完全不一樣的招式,根本沒有借鑒性:「哥,你借鑒個給我看看。」

    「你看,這一招也可以這麼用……」賀滄海打的是開山拳,但明顯借鑒了太極拳裡某個招式,先退再卸後擊,開山拳裡沒有這樣迂迴的招式。

    一招下去,一人合圍也抱不下的樹樁就這麼碎成渣鋪滿一地……

    看完後賀千里張大嘴愣神,她實在沒想到,其實賀滄海是個有武學天賦的呀,雖然就天賦未免遲鈍了點兒。幸虧剛才她沒說不能借鑒,果然不能太武斷:「哥,你是正確的,繼續領悟,其實天下武功學到至處,道理都是相通的,都是以拳、掌、劍等各種形式帶動全身的力量致敵。所有招式到最後都可以是虛的,實實在在的只有力量、速度,以及運用力量、速度的技巧。」

    被忽悠了的賀滄海連連點頭,在他心裡賀千里被神仙點化過,那說的就都是對的。所以賀千里讓他幹什麼,他從來不投機取巧,說做十成不會少一分,也因此賀滄海才比賀秋水這聰明得讓人咬牙切齒的姑娘修為更精深一些。

    「滄海哥哥,我也要學。」說話的是石娃子,新搬來那兩家其中一家的孩子,才六歲,生就一副正太樣兒,那小瓜子臉兒看著就……很受!

    「石娃子,你想學什麼。」賀滄海一隻手就把石娃子舉起來,然後兩隻手輪換著把跟扔球一樣扔石娃子。

    石娃子一邊「咯咯」直笑,一邊說道:「我要學滄海哥哥,像哥哥一樣,一拳就把木頭砸碎,這樣就不用劈柴了!」

    掂著手裡那小份量,賀滄海搖頭說:「你這六歲沒我當年一半高,沒我當年一半重,還沒我當年一半的力氣,你學不我的可學不了。你還是跟著姐姐們學,姐姐們的功夫也很好,又好看又厲害。」

    「喂喂喂,石娃子,你爹娘可指著你識文斷句,將來好考秀才中舉人當老爺呢,你可別亂打主意,老實跟著你秋水姐姐唸書。」賀秋水這聰明勁不止在武功上,在詩詞歌賦上也有一手,附近的不少人都知道有賀秋水這麼個小小才女!

    萌正太扁扁嘴,原本還挺高興的臉頓時間垮下來:「我不要,唸書好難的,昨天學的昨天晚上就忘了,秋水姐姐會罵我笨的。」

    「我什麼罵你笨了,我天天被千里姐姐罵笨,怎麼可能這麼罵你嘛。這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賀秋水提著兩小桶海貨走過來說道。

    「行了行了,別拐著彎說我。」賀千里看著桶裡滿滿的海貨,回頭看著賀滄海說:「哥,我看最近得上一趟鎮子把堆著的東西都給賣了,再過段時間雨水多,存放不好容易壞。」

    「行,那明天去,我去把車點上油,明天咱們一塊兒去鎮上。」賀滄海說完順手把賀秋水手裡的桶提在手上,然後轉身向木屋方向走去。

    這時賀秋水看石娃子一眼,忽然想起樁事來:「姐,石娃子他們家讓我給取名字,你說取什麼名字好?」

    名字……賀千里琢磨著自己取的名字都屬抄襲,再幫人取名字還得抄襲,還是不禍害金大俠那點兒東西為好:「讓你取嘛,跟我說什麼,自己解決。」

    「不是姐更會取名字嘛,姐給哥給我取的名字都好,滄海、秋水,多好聽啊!姐,你就再幫石娃子也取個名字唄。」賀秋水的意思是,既然取得這麼好,那就別推辭了。

    ……

    抄襲果然有罪啊!

    「石娃姓楊是吧,楊過……」看著石娃子那正太臉,怎麼也不像古天樂,賀千里是看古天樂版神雕長大的,所以趕緊搖頭把這名字掐了:「楊康?這個可不行,石娃子你這白面小生樣兒取什麼好呢!」

    最後她還真想著一個名字——段譽,琢磨著給改改,賀千里點著頭說:「那就叫楊端譽。」

    說著賀千里還在沙上把字兒寫出來,賀秋水一看點點頭,然後又搖頭說:「這名字很好,像是個學文的名字,只是姐的字寒磣點兒。」

    「以後別找我幫你,幫你忙還嫌我字難看。」如果說賀秋水在武學一道上沒什麼太大進境,那麼賀千里的字和她這武學進境有得一拼,一直就很挫,從未進步過!

    於是賀秋水又趕緊陪笑臉,回去時順便把石娃子送回家告知名字,兩人回到木屋時把海貨收拾好,然後該曬曬該醃醃。

    等到次日去鎮上時,兄妹三人馱著一整車山貨海貨,到鎮裡先去固定的幾家酒館飯店送了,餘下的賣給食雜鋪子。然後兄妹三人找個地方先吃飯。

    「吃完飯我去買鋸和木工用具,千里,你和秋水在鎮子上看看,有什麼要買的一起買,省得來回折騰。」賀滄海說道。

    「行。」

    飯菜上來時,三人安安靜靜吃飯,這規矩是賀秋水帶來的,吃飯時一不准說話,二不准碗筷出聲,三不准吃相難看。起初賀滄海和賀千里都非常痛苦,但是賀秋水那時候小,一不按她說的辦她就哭天嚎地,沒辦法,兩人只好按著她說的辦,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三人安靜地吃飯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讓人禁不住抬頭去看,究竟是怎麼樣一隊人,多數人都想應該是紀律嚴肅、軍容整齊的軍人。

    但從門前而過的,卻是身穿私府衣著的侍衛……

    眾人遂小聲議論,碣石鎮上不乏富貴之人,也不缺有見識的,便聽得有人說:「看起來像是京裡來的,怕是哪位貴人的隨從。」



10.靖遠軍

    侍衛過後並不見騎在高頭大馬上甲冑鮮明的王孫公子,那隊侍衛只匆匆經過,如朝露來,如潮水退,很快街面上便恢復平靜。眾人也很快不再談論這件事,畢竟有那樣的私兵,想來主人也不是他們能隨便談論的。

    「誒,你們知不知道,聽說今年在我們這一帶徵的兵會編到豫親王那兒去。」

    「消息實不實在,要真是豫親王,是不是應該讓我那不成器的二小子去試試,說不定能成。」

    「拉倒吧,豫親王帶的兵那是升得快死得快,要有真本事,三年一將軍,五年一元帥。你看左路元帥不就是從豫親王營帳裡出來的,可人一身好武藝,要謀能謀,要斷能斷,打起仗來一點兒不含糊。你的二小子在咱們鎮上倒算是能文能武,可放到豫親王帳下,只怕還是不成,豫親王帳下雄才輩出,這個誰不知道。」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賀千里對這個並不關心,碣石鎮遠離邊關,近海近京,真要打到碣石鎮來了,只怕整個希朝都差不多玩完嘍。所以眼下她只需在碣石安枕高臥就成,不用去操心天下是不是太平,反正眼下碣石鎮是一直很太平的。

    而她身邊的賀秋水聽著明顯地愣了愣,然後側著腦袋支著下巴在那兒出神,半晌半晌後她說道:「姐,為什麼我覺得他們說的聽起來這麼熟悉。」

    「你是希朝人不,是希朝人應該都覺得聽起來很熟悉。」賀千里心想自己不是希朝人都聽得爛了,何況賀秋水是一土著!

    「噢,也是。」賀秋水說完就招呼小二過來結賬。

    等三人從飯館裡出來,賀滄海就說道:「那我往那頭去買木工工具,你們就在這街上逛,我買好就來找你們。」

    「行。」

    兄妹三人各自向著街東西方向走,賀滄海往東,還沒走出幾步就見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看著一堆東西發愁,碣石鎮人多富足,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人搬東西。賀滄海見狀問明了一隻手拎著東西就走,看得老婆婆直問道:「後生仔,有沒有相中的人家……」

    拎著東西輕鬆穿越人群,雖然眼下街市上人來人往,但賀滄海早已經在賀千里的折磨下練就好步法、好身法,在人群裡擠去擠來,愣是連旁人的衣袖都不帶碰著。

    末了,賀滄海自個兒回頭看也不由得直樂:「嘿嘿,千里教的東西果然有用,老神仙留下來的就是好。」

    得,合著賀滄海到現在還認定是老神仙留給賀千里,然後賀千里轉述給他的。這也好,簡單的人才快樂嘛!

    一直跟在賀滄海身後的老婆婆嘖嘖稱奇:「後生仔,謝謝你嘍,要不是你我還得在那發愁喲。」

    「不用謝,我就有股子力氣,捎帶手的事。」賀滄海說著把東西放下,然後轉身就走。

    他渾然不知,此時對街的茶樓之上有人正巧也把這一幕收入眼簾:「爺,那人倒是好力氣。」

    「我看不止好力氣,剛才穿越人群那功夫當真漂亮。」

    「功夫,我倒沒看出來有什麼功夫,力氣倒是實打實。」

    「你自個兒往下看看,這人來人往的你下去能像他一樣,一手舉著東西還帶著個人絲毫不停滯地走出來!」

    待站著的兩人爭執出個結論來後,那坐著的男子才說道:「萬軍陣中若得此一人,既可一人一身救人傷人。」

    「這評價也太高了些,爺這是在高看他。」

    「郭方,去看看。」

    「是,屬下得令。」

    這會兒賀滄海已經買好東西往回走,路過衙門時正見衙門擺好徵兵的檯子在那兒,他多瞅兩眼後發現也沒什麼好瞧的就也沒多作停留,當然也就更不知道有人這時候已經墜在自己後邊玩跟蹤。

    賀滄海是發現不了,但賀千里和賀秋水這倆一個比一個精,三人匯合後沒多久姐妹倆就發現不對勁,再多注意注意就發現有人跟在後邊。

    「姐,會不會是幾年前那些人?」賀秋水倒是比賀千里還緊張這事,她現在也是無依無靠,就這麼一哥一姐,當然緊張。

    「應該不是,不會突然又跑來,也沒道理盯上我們。哥、秋水,你們繼續走,我來逮這人一遭,看看到底是什麼路數。」賀千里說著就很自然地揮揮手,然後轉身往另一條巷子去。

    人精二號賀秋水也笑著揮手說:「姐,下回再一塊兒逛集市。」

    再不精明的人這時候也得發現不對勁,這姐妹倆的動作太明顯,賀滄海正想要往後頭看,忽然間又趕緊把這主意打住,他回頭看更明顯:「秋水,我們回家。」

    老實人憋起壞來才真壞呢,賀滄海以為是什麼不良份子,轉個身就領著人往鎮上的衙署後門走。不過那塊兒確實也可以通嚮往鎮外的路,只是繞點兒而已。

    不過沒有到衙門那叫郭方的人就被賀千里給攔下了,賀千里坐在牆頭上居高臨下地說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們?」

    郭方實在沒想到,就跟著三個小孩兒還能被揪出來,一時間詫異得很,再一看,眼前就相當於是一個死胡同,三個小孩兒堵在那,眼看著他就要面臨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當即一袖手,倒也沒再拿眼前這三個當小孩兒看:「在下郭方,乃豫親王帳下,適才見小哥舉重物行街而過,步法身法極是漂亮,這才起了結交之心,原是想與小哥認識一番,也好切磋切磋。」

    聽郭方這麼一說,賀千里遂扭頭看向賀滄海:「哥,有這事嗎?」

    提著一堆木工用具的賀滄海想想連忙點頭,那些木工用具遂隨著他的動作一片叮叮鐺鐺作響:「嗯,剛才我幫人拎東西過集市。」

    「噢!」賀千里還不太放心,又盯著那郭方問道:「有什麼能證明你的身份嗎,害人之心我不敢有,防人之心卻不敢無,如果你不能證明你的身份,那麼咱們就上衙門裡說話。」

    暗地裡捏著滿手心汗,郭方忍不住要想:「這世上的孩子都怎麼了,這麼……」

    郭方不太能找出形容詞來,只得一邊從懷裡掏出東西不,一邊說道:「這是靖遠軍中的出軍牌,應當可以證明身份。」

    細細察看,其實賀千里知道什麼呀,她仔細看這軍牌就好比現代上街買東西,明明不會看秤卻認認真真盯著,端是讓賣家不敢欺她不認秤而已,其實真要短少她哪裡知道。

    而這時候仔細看軍牌無非是為看郭方的反應,正在她要把軍牌還給郭方的時候,賀秋水接過看了一眼,然後嗅了嗅:「嗯,是油棣木,姐,看來真是靖遠軍的人。」

    這又讓郭方大吃一驚,各軍的軍牌在木質上有區別,除去靖遠軍的油棣木,另外四路大軍的軍牌質地也各有不同。但普通的士兵並不知道這些,這是為了防止有人進行仿冒,真正能知道詳細情況的只有一些軍中高級將領和軍務處那些鬼頭子。

    等驗明身份後,賀滄海才叮叮鐺鐺地走近來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半大小子,雖然這些年在賀千里和賀秋水倆鬼精的帶動下多少老道一些,但那老穩得略顯遲緩的性子就從來沒有變化過。這時上來這麼一問,看著都讓人覺得這是個憨小子。

    「在下郭方,還未請教……」郭方心裡又得想,這幾個孩子誰家的,警惕性夠高的,到現在還沒通名姓。

    「何滄海、何千里、何秋水。」賀滄海倒是沒忘賀千里交待的事,對外一直稱他們兄妹三人姓何。

    這幾個名字當然不像鄉里那些富貴、有財那樣,一聽就屬那能識文解斷字的人取出的名兒。不過郭方到底久在各方歷練,再鬼精的孩子也終歸不如他老練,最後還是問出些東西來,這才好去回復他們家那位爺。

    「滄海、千里、秋水,倒確實如你所說,不似是鄉間尋常名姓。」

    「爺,想來這兄妹三人的父母必是識文斷字之人,兄妹三人比起同齡孩子來更穩妥一些,而且兄妹三人功夫都應當不錯。」郭方說道。

    另一人遂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三人功夫不錯,你們過招了?」

    「不曾,他們三人反追堵著屬下,直到他們說破屬下都不曾發覺。屬下自前鋒營斥候拔升,竟沒發察覺被人反跟一路還堵在道上,足見這三個小孩子功夫都不錯。」郭方倒也沒埋沒他的出身,雖然沒動手但觀察力足夠。

    「誰家的孩子?」

    「回爺,聽鎮上的人說這三個孩子早幾年前死了母親,兄妹三人相依為命,一直住在鎮子外東海邊上。只是卻不知兄妹三人的功夫自何人學來,這倒是一樁奇特之事。」郭方打聽了沒人教這三個孩子,他就不由得琢磨,難道這三孩子自小習武,再難道這些都是當年僅有十歲的何滄海教下來的!

    「明天去海邊,東海日出也是一景。」

    「是,爺,屬下這就去安排。」

    「不必了,你們兩隨行便是。」

    最後,郭方還聽得他們那位爺低聲歎息了一聲,似乎說的是「似是似非,看看吧」……

    似是什麼,似非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1 PM

11.初相見

    東海邊上幾年來如一日,賀千里開始是督促著賀滄海和賀秋水晨起練功,到得後來漸漸的兩人會慣性起床練功,要是逢著下雨天,還會在雨停的間歇練上一會兒。

    時逢春末夏初,東海邊上風漸暖,早晨陽光出來時,兄妹三人各自練著。賀千里和賀秋水的大極已經由拳至劍,賀滄海則剛扛著樹從山下跑下來,這時滿頭大汗地打著開山拳。

    「姐,我發現了,太極不管是拳是劍,講究的都是以柔克剛、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賀秋水一邊和賀千里練劍,一邊頗有領會地說道。

    「秋水,現在讓你跟哥打一場,你覺得誰會贏。」賀千里手中的劍微微一退,腰身一扭,整個人在朝陽中翻了一圈兒,接著便「叮」的一聲彈開賀秋水的劍,裙擺遂如浪花一般湧起又平復。

    見自己又輸了,賀秋水收劍站著看了眼賀滄海,那一拳一拳打得作響,她摸摸自己的胸口說:「當然是哥,一拳砸下來,又快又狠,我豈不是要跟那石頭一樣。」

    聞言一笑,賀千里叫停賀滄海,一揮手把劍插在沙地裡,然後一抬頭對賀秋水說道:「一力降十會是沒錯,但在力度還不足夠時降不住,你一直覺得太極在實戰裡吃虧,都是些花招兒,那是你還沒有吃透招兒。難道你覺得正到了開打的時候人還會跟你講套路,這時候就要看你對招式的運用,以及對太極的領悟,所以我才說你沒用心,用心早該悟了。」

    「千里,你……你不會是要跟我過招吧!你可別來,我一拳下去沒輕重,傷著你怎麼辦。」賀滄海看著雖然長高不少,但比起她們在自己面前那就是小猴子之如大猩猩。

    笑嘿嘿地看著賀滄海,賀千里說:「看來哥信心十足,還沒開始就先怕傷著我。哥,你別擔心,只管地使出十成勁兒來。」

    聽她這麼說賀滄海倒也放心,反正這幾年經常過招,雖然那時候多屬喂招的性質,但對賀千里的功夫,他完全信任。

    開山拳直來直去、大開大合,賀滄海雙腿微開力量一沉,那山一般的氣量就奔湧出來,倒還挺逼人。

    他對面的賀千里負手而立,陽光在她背後為她鍍上一層燦爛光圈,這時要穿一身白衣,那就真像是回到了現代公園:「哥,出招。」

    話音一落下,便見賀滄海一拳直取賀千里面門,賀千里迎著拳頭一笑,臉一側便避開拳,再雙手一架,順著賀滄海的力道向前走,然後又猛地一頓腳,手肘借力擊在賀滄海的腰腹軟處。

    一擊便如穿花繞柳一般自賀滄海胳膊下而出,照著賀滄海的背又是一拳推出,賀滄海一時不察一個趔趄摔個臉朝地,啃了滿嘴沙子。

    從前他們過招,都不用勁,只正面過招,賀滄海想也沒想過今天賀千里會這樣用招兒,而且這一招一式透著眼熟:「太極拳?」

    笑著拍拍手扶起賀滄海,賀千里道:「就是太極拳,我知道你們倆都覺得太極拳是花架子,因為在和哥過招的時候我慣於用長拳以對,那是因為太極若融會貫通正好就是克制你的。」

    ……

    這會兒賀滄海只想說:「有你這麼當妹妹的嘛,好麼,倆妹妹學的都是克制自己的,以後還不就她們倆說了算,徹底沒地位了,兄長威信何在啊!」

    想完後賀滄海又訕訕一笑,心道:本來也沒有……

    「原來不止是漂亮的花招兒,不過我如果使太極開山拳你就制伏不了我吧。」賀滄海得意呀,要不是當年有這領悟,今天他還不得被倆妹妹吃得死死的!

    瞧她們這哥得意的,賀千里遂瞥他一眼嘿嘿地答道:「哥,你別得意,我想要制伏你,不消片刻。」

    「我好像懂點兒什麼了,讓我再琢磨琢磨。」賀秋水說著蹲一邊劃圈圈想事兒。

    「哥,應該差不多了,你去撿一趟海,我去摘菜煮麵條。」賀千里心想自己來這別的倒不新鮮,都是以前也做的事,唯一新鮮的就是自己居然學會煮麵了!

    她現在做飯做菜仍然是誰也嚥不下去,獨獨在煮麵上居然天賦突出,主要是做為一個現代人,而且家裡南方人北方人都有,做面的花樣實在多得很。大概是吃得多,所以做得好。

    ……

    論起來飯和饅頭、餃子吃得最多,看來跟吃得多也沒關係!

    「姐,今天吃什麼面。」畫著圈圈兒的賀秋水還沒忘抬起頭來問上一句。

    「米漿子面,我得趕緊回去先做,你也趕緊回,待會兒給順子和石娃家都送些去。」所謂的米漿子面就是大米泡漲後磨成漿,然後隔著開水攤開,起泡就算熟。磨漿子這種事有賀滄海這個勞力,簡直跟現代機械化沒什麼區別,比養頭騾馬還省心呢。

    「米漿子面,嗯,我要海陸鮮匯……」

    「要求真多,這點你得跟哥學,用油辣子、鹽和醬油、小蔥一拌就能吃下幾大碗,你啊,就是吃得太精細了。」賀千里不免腹誹,這丫頭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海陸鮮匯面一擺上,在五星級大酒店裡都不寒磣,賀秋水吃過一回後就執著地好上那口。

    嘀嘀咕咕往回走,到沙灘邊緣時賀千里忽然停了停腳步,然後又笑靨如常地繼續走。只不過她沒有回屋裡,而是從山邊繞到後面,然後上了沙灘邊的一處高台。

    也不知道是二丫同學這身體分外敏感還是怎麼的,她現在對呼吸、氣息以及各種感覺很靈敏。她甚至能明顯的感覺出方位來,而且應該是三四個人,功夫應該都不錯,要不然也不能瞞她這麼久。

    其實那幾人要是弄出一番動靜來,她也就當附近的村民忽略過去了,卻是那麼氣息內斂地站在那兒,怎麼也不像是村民呀!

    「還真被我猜中了,三個人,應該沒有其他人在附近,不過這三個人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啊。」江湖中人是什麼樣兒,她清楚得很,這三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肅然之氣來,就算只是迎風站在那兒,也能吹過來一股子紀律儼然的味兒。

    當兵的!

    她說怎麼這麼熟悉吶,錢家有三個兒子都是軍人,而家裡來往得多的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和軍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東西是完全不一樣的。

    「難道還真看上哥了,哥放到軍中去倒是可能出入投地,不過現在戰亂四起,處處不安生,當兵太不安全。我在這可就一個哥,又不是什麼太平盛世,可不能讓他軍營裡打滾。」賀千里想好了,絕對不把自家那總是慢幾拍的哥哥給眼前這幾個人。

    「爺,我們怕是被發現了。」

    「嗯。」

    那被稱為「爺」的回頭朝賀千里貓著的地方看一眼,賀千里投以鄙視的眼神,要不是她故意讓他們發現,他們怎麼可能發現她。

    「在下晏東樓,未請教……」

    賀千里現在弄明白了,這三個字一出來就代表著人等著自己上趕著自報家門,當即她慢悠悠地從樹後邊出來,倒也不刻意擺出小孩兒樣。但是很悲催的半道上被一籐給絆倒了,立馬氣場下去九成,賀千里苦著臉捶地,心裡直想掐死自己:「賀千里啊賀千里,你能不能再丟人一點!」

    苦惱好半天正想爬起來,忽然見有隻手伸過來,正是那天見過的郭方,這會兒這傢伙正滿臉憋著笑呢,賀千里見了更懊惱:「這地上要是有個縫兒就好了!」

    「好讓你鑽進去是吧!」另外一個賀千里不認識的這時也上前來,這人一看著就是個極為促狹的壞蛋!

    瞪那人一眼,賀千里利落地一個翻身從地上站起身來,再抬頭一看時就見一陰影罩過來,她長歎一聲小聲嘀咕道:「我最恨長太高的人。」

    ……

    在現代使勁長也才一米六,要知道老錢家有一個是一個,都是男一米八以上的高個兒,女的平均也一米七左右,她那身高不是任人「宰割」就是任人「欺凌」,當真是滿腹辛酸呀!

    賀滄海抽冷子長那麼高,她心裡就夠不平衡,不過現在她能安慰自己,她才十一,有的是時間和空間來長高個兒。

    那叫晏東樓的人雖然聽見了,倒也不見有什麼情緒變化,依然還是剛才那語氣態度:「理由!」

    「長那麼高,天生就不夠平民,天生就要讓人仰視,天生就……」賀千里抬頭一看就沒了聲兒,剛才站得遠,沒看清什麼,這時那晏東樓就近在眼前,自然看清了,看清了就自然把話往回咽。

    起先她敢這麼大膽,是因為覺得無非是三個尋常當兵的,想把賀滄海弄回去好向上司邀功,或者說結交一支潛力股。但是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尋常當兵的。

    在現代因為三個哥哥的關係,她見過很多軍人,隨著三個哥哥軍銜增長,她能見到的軍人級別就越來越高,所以對於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非常熟悉。

    這樣的人且不論長相怎麼樣,站在那兒就是山嶽,既談不上俊秀,也談不上高山仰止,看一眼,就像是看到了在月色下青灰色的山脊,那起伏的曲線雄渾大氣,姿態寬廣而舒緩沉靜。站著便是不笑不怒,也自有一番氣魄,雖多不壓人但會讓人覺得必需仰望,那渾然天成的渾厚總會讓人覺得如見山嶽。

    擁有這樣氣度的人往往身居高位,按某些小說裡的詞兒來說,這是上位者的氣度。



12.坑對坑

    「就什麼?」

    「就讓人容易脖子發酸!」她現在就開始酸了,這樣的小破地方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現在的戰事已經升級到什麼程度了,竟然必需讓這樣的人來徵兵。

    其實晏東樓恰恰和賀千里看到的完全相反,他是一個既平民又不好被人仰視的,於是他往旁邊的石上一坐,說道:「現在不會讓你脖子發酸。」

    好在賀千里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在這人眼裡,現在自己就是小屁孩兒,再說自己又沒生賀秋水那麼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不至於惦記的人從八歲到八十歲都有。

    於是她神色自如,完全忘了剛才自己還摔個五體投地,互相通過名稱後,她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總不會是來看東海日出的吧?」

    「令兄一身好武藝,為何不投身軍營,憑令兄的身手定能有一番作為。好男兒當志在四方,碣石地處偏遠,令兄拳腳功夫再好,又到何處去施展。」晏東樓倒不轉彎,他通常被人認定最好的地方在於,不管面對什麼人,他說話做事都認真而坦誠。

    只不過這個認真而坦誠的人耍起心眼兒來,會讓人連頭腦都摸不著而已,需知——兵者,詭道也!

    說得真好聽,賀千里心裡不免腹誹這麼一句:「我就這麼一個哥哥,我和妹妹都得仰仗著哥哥過日子。不說別的,如果您有兩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她們在世上別無所依,您會輕易離開她們嗎?就算她們再能幹,也就是兩個小姑娘,真遇上事兒時哥哥就是我們的主心骨,所以我不願讓哥哥去當兵,哪怕哥哥可能因此而一步登天。」

    「你問過令兄嗎?」晏東樓不答反問。

    這個當然沒問過,賀滄海今天回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對於郭方的出現,以及聽到靖遠軍的相關傳聞也沒露出很感興趣的模樣。所以她現在是主觀判斷,或者說只是從自己的想法出發去替賀滄海選擇。

    「我離家時,小妹才八歲,比你還要小些,她所處的環境比你還惡劣難面對一些。」晏東樓說道。

    他的話說出來,郭方和另外一人面面相覷,然後各自垂目露出笑臉兒來,他們這位爺呀,就喜歡頂著一張真誠無比的臉,神色坦誠地看著對方挖坑埋人,再笑著看對方跳進他挖出來的坑裡。

    「不像,看你的面相,應該是父母雙全,兄弟姐妹眾多,且個個享盡人間富貴。當然,想得大富貴,必面對大困難。像我們兄妹三人,不想要大富貴,也不願面對大困難,只想過安平日子,這樣晚上能睡得很踏實。我倒想問您一句,您又從出生起到現在,除了嬰幼兒時期之外,睡過多少安穩覺?」跟她抖心眼兒,賀千里從一出現起,就沒拿自己當孩子,而是用大人的口穩說著話。

    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附近幾個村子,哪家的小孩兒不是一個賽一個的成熟穩重。呃,楊端譽那小正太是個例外,總得請允許有幾個例外出現嘛!

    至於面相什麼的,純粹詐晏東樓,順便忽悠他一場。在現代她也有不少師兄弟,各行各業都有,就有那擺攤看相忽悠人的。她雖然沒那份本事,但至少這時候說出來她自我感覺還是蠻有氣場。

    她這話讓晏東樓身後的郭方抬起頭來,迅速地和身邊人一塊兒掃了賀千里一眼,皆是嘿然。郭方和站他身邊的人退了幾步後,郭方貼在人耳邊說道:「嘿,我說老沈,我怎麼越看越覺得這倆是一路人呢。」

    被郭方稱為老沈的與郭方同為晏東樓近衛,全名叫作沈謁堂,被稱為老沈其實也不過十八九的年紀,只是這時候的人十三四就能參軍打仗。沈謁堂參軍六年有餘,被稱一聲老沈倒也很正常。

    「想互在身後揮著小鏟等著坑對方,在這上頭來說確實是一路人。嘿,真有趣,在這麼個小破地方遇上這麼幾個好玩的小孩兒。現在想想,那叫賀滄海的和爺倒有幾分相似,都是力大無窮、人高馬大。」沈謁堂說道。

    聽得沈謁堂這麼一說,郭方忽然沉吟了會兒,然後說道:「我倒覺得那叫賀秋水的小姑娘像是在哪裡見過,透著眼熟。」

    對此,沈謁堂投以鄙視的眼神看著郭方說道:「去,你是看人家小姑娘漂亮吧,你怎麼不覺得這叫賀千里的眼熟啊!」

    「懶得搭理你……」郭方說罷繼續尋思,還不忘時不時抬頭看看不遠處的情況。

    而這會兒晏東樓正說道:「噢,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會相面。」

    對這個問題,賀千里一挑眉,虛虛實實都有地說道:「其實我倒不是會相面,不過您往這一坐,言談舉止都不像是尋常人。我們兄妹三個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但這些年在市井摸爬滾打,別的沒操練出來,這察言觀色嘛倒是練出來了。人說富養人,貴養氣,您便是穿得再樸素一些也很容易看得出來。」

    聞言,晏東樓微微一皺眉,又迅速地舒展開,看著賀千里點頭說道:「應該猜出我是誰了!」

    嘿嘿地搖頭,賀千里心說:「在這沒報紙沒電視沒網絡,只有八卦口口相傳的年代,想知道你是誰可不容易。就算是皇帝老頭兒站在咱面前,咱也不認得!這點倒是好呀,要擱現代,主席他老人家心血來潮想玩微服,做夢。」

    「我只會察言觀色,又不是真的能掐會算,就算我能掐會算吧,你又沒報生辰八字,我怎麼掐怎麼算?」賀千里忽然覺得自己如果混不下去了,或許真可以將來擺個攤兒忽悠人去。

    「平康三十二年十月初八辰時三刻。」

    「啊?」

    「生辰八字,任掐任算!」

    心裡懊惱的長歎一聲,賀千里忽然覺得自己遇上的不是什麼富貴有度之人,而是一個兵痞,一個大大的無賴、流氓!她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人站在坑邊只需要輕輕拍著手說她活該就行了,作孽呀!

    「不好意思,我不會。」賀千里堆著滿臉假笑,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一答不會晏東樓就笑了,這一笑,讓晏東樓整個人都金光燦燦起來……呃,是海上的太陽正好從雲裡出來,一抹陽光投照在這邊的高台上,正好落在晏東樓身後。

    她剛才那是什麼眼神!

    「可以見見令兄嗎,或許你應該詢問令兄心意如何。」晏東樓話鋒一轉,又回到了這件事上。

    「我……」

    「有什麼事直接來問我,別嚇著我妹妹。」賀滄海不知道幾時走過來,走到兩人中間輕輕拉賀千里一把,這樣一來賀千里就稍稍站到他身後去了。

    「在下晏東樓。」

    「在下何滄海。」

    「何小哥隨意坐。」晏東樓揮手隨意一指,就像哪兒真有座似的,而且就像在自己家正式招待客人一樣,倒一點沒把這海邊高台當成野地。

    就這份氣度足以讓賀千里側目,至於賀滄海麼,他嘿嘿一笑,找塊石頭也坐下來:「晏兄弟從哪裡來,來這裡為什麼事?」

    「自軍營而來,那日在街上見何小哥一身武藝著實喜人,且何小哥一身功夫似一位故人,本以為是故人弟子,現在看來倒是我唐突了。至於來此為何事,何小哥一身武藝,我是見獵心喜,想問一句何小哥可願隨我入營參軍?」晏東樓這話得直接,至於故人弟子這事,倒也確實有這麼回事。賀滄海的功夫讓他想起了自己師父,尤其是身法,只是拳法卻大不相同。

    「軍營?」賀滄海疑惑地問道。

    「靖遠軍。」

    「噢,我記起來了,昨天那個叫郭方的就是你們靖遠軍的人。」賀滄海說道。

    他說完這話,郭方就從不遠處站起來揮揮手,笑著示意他在這兒:「何小哥。」

    郭方話音才一落下,賀秋水就過來了,捂著肚子可憐兮兮地說:「姐,我好餓。」

    ……

    真是個敗壞氣場的,賀千里瞪她一眼說:「知道了,哥,那你們談,我去煮麵。」

    說著賀千里拽著賀秋水一塊兒走,賀秋水臨到要走卻不住地回頭看晏東樓三人,半晌半晌後說道:「姐,我覺得那幾個好像見過。」

    「可不是見過,昨天見過。」賀千里以為賀秋水昨天地集市上曾經瞟到過這三個人。

    「噢,是這樣。」賀秋水也不細究,跟著賀千里她早已經感染了一個習慣,那就是隨他去吧、順其自然,總會有結果、有答案的!

    做好面,賀千里和賀秋水先吃,賀滄海的麵條要等他下來再煮,湯和料都備著,只要賀滄海一回來,分分鐘就能吃。

    「秋水,你把米漿子面給順子和端石娃家送去,我去看看哥那裡。」賀千里還是不放心,麵條吃完了都不見人下來,她心裡有些不踏實。

    「行,姐先過去,過會兒我也來,他們要是敢動手動腳,我們三個就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賀秋水說完端著米漿子面轉身去給附近的兩家送。

    留下賀千里在原地愣神,片刻後指著賀秋水的背影嚥了口唾沫,苦著臉說:「好好的名門淑女,居然被我帶成這樣,她居然說屁滾尿流,要是哪天她爹娘真找上門兒,會不會挖個坑活埋了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3 PM

13.好功夫

    思量著會不會被活埋這件糾結的事,賀千里抽身往賀滄海他們方才待的地方去,這時日上竿頭,正是海面上天光共波光一色的時候。

    一般說來,這樣的時候,兄妹三人都會很奢侈地在這高台上曬太陽,因為賀千里不知道從哪裡看來的,說是八至十點的太陽最宜多曬。在這個沒抗生素,醫學又不夠廣譜的年代,多曬太陽就當殺菌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賀千里記得,多曬太陽可以促進鈣的吸收和生成,所以非拽著賀滄海和賀秋水陪她一塊兒曬太陽不可。

    一邊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往上爬,走近時卻忽然聽得一陣打鬥聲,拳來腳去全是破空之聲,夾著風聲和枝葉之聲傳播開,聽來頗是激烈。

    「打起來了?」賀千里伸長脖子一看,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賀滄海居然正在和那叫晏東樓的過招。

    拳來腳去卻是賀滄海落下風,晏東樓顯然力道和招式都比賀滄海更勝一籌。一個閃身間賀千里只覺得眼前一花,晏東樓的拳頭就直直往賀滄海面門上招呼,而賀滄海也不知道是傻愣了還是來不及躲,居然就那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甚至沒伸出手來格擋。

    賀千里一看急了,趕緊上前去,借勢微微一拽一推把賀滄海推到一旁,自己的手則迎著晏東樓的拳柔柔一帶,再稍稍側身彎腰,整個人順著晏東樓拳頭發力的方向微退。待到力道稍稍減弱時,整個身子一頓,從腳下而起借勢沉臂推掌。

    推完她就揉手腕,這人力氣實在太大,她現在小胳膊小腿兒,還真得再長長才能打得過眼前的人:「你幹什麼,為什麼打我哥。」

    「好功夫。」晏東樓不回答,反而眼中流露出幾分意外與高興來。

    如果說對賀滄海的功夫他僅僅是滿意,並且覺得可收歸帳下並加以提攜,那麼對於賀千里顯露的這一手,晏東樓就著實意外,能接下他拳腳的人已經不多了。

    尤其還是這麼一個小姑娘,明明軟綿綿的招式,也感覺不到太大的力道,但是卻輕易地打得他退開幾步。

    「小姑娘,這手漂亮,爺可是多年打遍軍中無敵手,這一身力道哪個敢正面接下。你今天不但是接下來,還把爺打退了,你比你哥強。」說話的是原本立在一旁的沈謁堂。

    剛才賀千里這一招使出來,雖然他們都叫不上名兒,但個個都是眼睛毒辣的行家裡手。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兒,他們三個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內行,當然都能看出門道來。

    不會是……在試招吧?苦著臉低下頭,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在這高台上多挖幾個壕溝,出了糗才好貓進去。

    「一物降一物,我使的正是以克制力度見長的招式,只是技巧,比起哥來,當然還是哥更強一些。」雖然是恨不得找個縫兒鑽進去,但賀千里還是嘿嘿然地回話。

    該出的糗也出了,她現在就特適合一句俗話——死豬不怕開水燙。當然,還有另一句更合適——債多不愁,虱子多不癢,糗多了臉皮自然會厚起來的!

    「以柔克剛的路數不是沒見過,卻沒見過渾似無力又勁力十足的。」晏東樓說罷手還走著招,正是剛才賀千里手上的動作。

    看得賀千里直汗顏,她隨手使出來的真沒什麼招,要她說太極兩個字她不好意思。萬一老祖宗越要時越空地來抽她臉呢,她可擔待不起:「只是一時情急使出來,卻不想真的有用。今兒之前我也沒跟人動手,除了和哥還有秋水之外,以前一直覺得只是漂亮,練練反應而已。」

    她一說完眾人都看著她,賀滄海的眼神明擺著,那就是在說:「妹,你又哄人。」

    賀千里很想冷哼一聲說:「你懂個屁,這叫扮豬吃老虎,說得通俗點兒就裝逼,這是可流行趨勢啊!」

    其實賀千里是真沒想到自己還能贏賀滄海以外的人,主要是她覺得賀滄海一直在讓她,而且賀滄海所有的招兒都是她一手一腳相授,閉著眼睛都瞭然於胸,所以賀滄海這輩子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但是晏東樓的招式她明顯沒見過,居然情急之下一出手,就把人震退當場。

    至於郭方和沈謁堂,這會兒都眼露驚愕,最首當其中的晏東樓麼,只在那兒似乎很高深莫測地看著賀千里,眼神似乎在說:「我聽得出這是胡話,從胡話裡我也能聽得出胡話外的真話來。」

    「可惜是個女兒家,要不然……」

    雖然賀千里不是女權主義,但是這話也聽不得:「女兒家怎麼了。」

    「女子不得入軍營,你要是個兒郎定收歸帳下,調教一番又得是一個於赫城。」於赫城是晏東樓帳下出來的左路元帥,是晏東樓最喜歡也是最器重的大將之一。

    調……調教!這個詞兒是多麼不純潔呀,賀千里瞥晏東樓一眼,知道這倆字在這時還是純潔的,於是低頭自己特不純潔地笑,說道:「那我得謝謝這規矩!」

    ……

    幾人頓時間無言以對,誰也想不到賀千里還能這麼答,郭方最先開口,他搖頭小聲對沈謁堂說:「這要是個兒郎,準是個賴子。」

    「這麼直厚的兄長,這麼溜滑的妹妹,這一對兄妹確實有意思。」沈謁堂頗有興味地說道。

    這時老遠老遠賀秋水奔過來,一看這情形就問道:「打架了,為什麼不叫我!」

    暴力份子在這兒呢,賀秋水學得一身武藝從來就沒在外邊使過,碣石鎮上雖然也不乏地痞流氓,可她年紀小,加上有賀滄海這麼一哥,誰想調戲她都得先想想賀滄海那一拳碎石的勁兒。

    所以賀秋水一直想找個地方實踐一下自己的武藝學得如何,眼下居然有架打,可是她來卻已經打完了,扼腕呀!

    「秋水,你怎麼就知道打,以後我要是不在,你四處招惹人可沒人幫你去嚇唬他們。」賀滄海如是說道。

    「不在?哥,你要去哪裡?」

    這句話賀秋水沒聽明白,賀千里聽明白了,遂指著晏東樓三人看著賀滄海說道:「哥,你真要跟他們去參軍嗎?」

    「千里,晏兄弟說得好,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就算不建功立業,也應該出去闖一闖,看看這天下。」賀滄海不知道怎麼被說服的,肯定不止這麼句話,因為賀滄海脾氣很強,等閒的幾句話說服不了他。

    聽著一點兒也不豪情壯志,也一點不煽情的話,賀千里當然沒任何感覺:「哥,大丈夫更應該出則安邦定國,入則可放馬耕田,你這志向立得一點也不好。你現在會放馬、會耕田嗎,又或者胸懷安邦定國之策?」

    「這……」賀滄海沒話說了,連帶著晏東樓和郭方他們也都啞然無語。

    誰從軍當年是奔著安邦定國去的,就算是晏東樓當年也不是存著這念頭才去軍中的,賀千里一席話讓他們紛紛側目。

    「一人一兵,又不是為將為帥,安邦定國的胸懷應該徐徐圖之,哪能一口氣就奔安邦定國去。」沈謁堂失笑說道。

    「哥,如果你只能做個小兵,我不會攔著你,以哥的武藝,做小兵必能安全無虞地載譽歸來。但是,哥,你只想做個小兵嗎,或者說你只能做一個小兵嗎?」說完賀千里又尋思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嚴重了,剛才她一時情急,說話就不經大腦,結果現在是騎虎難下。

    唉,當初不應該天天圍著幾個哥哥轉,結果聽這些東西聽多了,她就被光榮傳染,現在一張嘴就是莫名其妙的話,她自己聽了都暈。

    「我……」賀滄海今天才知道賀千里這張嘴又多能說會道,怪不得他被自個兒妹妹吃得死死的,就憑今天這幾句話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甭想打翻身仗了!

    「不去做不去經歷永遠不能胸懷安邦定國之策,安邦定國之策從旁處學不來。」晏東樓等人到底比賀滄海更多見多聞,賀千里這番話賀滄海應對不來,晏東樓只一句話就把中心點說出來。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不說這個,哥,你打算留下我和秋水怎麼辦?」賀千里話鋒也轉得快,這話題既然繼續不下去,咱換個理由照樣能成。

    這時,賀滄海看了一眼晏東樓等人,然後說道:「碣石鎮上的駐軍會照料你們倆,守將也是靖遠軍中出來的,有晏兄弟相托,他一定會好好照料你們。」

    見賀滄海似乎是鐵了心要走,賀千里心中頗為憂心,其實以上的理由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賀滄海這麼遲鈍,軍中雖然是個煉鋼爐,但同時也是個派系嚴重的地方。賀滄海去軍營,指不定傻不愣登地就成為犧牲品,到時候身敗名裂是小,小命不保是大。

    因此,賀千里決定先緩一緩,別一上來就把話說死,先穩住賀滄海再說。

    但是等回了屋裡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挺自私,其實私心底還是覺得賀滄海在身邊總有個依靠。在這時代家裡就兩個小姑娘,很容易招事兒,她心裡自然會不安。



14.大宗師

    這頭是兄妹倆在各自糾結著,他們心底都有著自己的思慮與想法,而引起這些思慮與想法的人,眼下正在碣石鎮上悠哉游哉地喝著小酒,吹著小風,一個個顯得無比逍遙。

    私底下,郭方和沈謁堂總是沒有太多拘束,晏東樓是個壁壘分明的人,在外條理儼然、規矩分明,但私底下與他帶的這些兵卻是親如手足,或者說比手足還要更親一些。

    「爺,我現在還尋思今天小姑娘那一手功夫,真漂亮。」郭方咂咂嘴,似乎在回味賀千里今天卸力擊退晏東樓的那一招。

    一邊的沈謁堂卻忽然搖頭歎氣:「唉,以後誰娶這小姑娘可得費神兒了,牙尖嘴利功夫好,脾氣還拗。」

    話一說出來,惹得晏東樓和郭方都看著沈謁堂,沈謁堂連忙笑道:「我是在想,托給陳北照料,一來二去要是真有誰不開眼看上人小姑娘……爺也知道,營裡一堆糙老爺們,嘴上若有個花口,還不得……」

    「這還真是,得跟陳北先通個話。」郭方尋思著一樂,又道:「要真有人看上了,那可好看,以後還不得天天上演全武行。」

    郭方與沈謁堂說說笑笑間,晏東樓只是聽著偶爾也會心一笑,他現在正在想著另一件事,只不過這件事無論如何有些大膽。

    最後另兩人見晏東樓許久沒話,遂問道:「爺,您尋思什麼呢?」

    「我在想,碣石鎮的駐地教習喻逍不知道有沒有興趣收個徒弟,這小姑娘的路數倒和喻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晏東樓緩緩說道。

    他的話讓郭方與沈謁堂齊齊一愣:「爺,喻逍雖然是駐地教習,可脾氣臭得很,就算是您出面他也未必肯聽。」

    「我倒覺得可行,雖然喻逍脾氣古怪,但說不定這小姑娘就對了路數。爺,不過,咱們是不是應該查查這何家兄妹三人的背景。」沈謁堂覺得這小地方有這樣的人本來就不尋常,再說賀滄海進靖遠軍本也應該查查身家背景。

    「自有軍務處去查,謁堂,你去跟陳北說,餘下的事讓他自己看著辦。如有什麼不便,或小姑娘自有主張,那也隨她。」晏東樓說完卻又想起賀秋水來,不是因為賀秋水漂亮可愛,而是因為他有和賀秋水差不多的感覺,覺得這小姑娘眼熟。

    至於賀千里,晏東樓只覺得這個小姑娘應當人盡其才,既然一身武功挺漂亮,就不應該荒廢。同為習武之人,寒來暑完練功不易,總不應該埋沒在山野裡,晏東樓也就這麼點兒想法。

    「是,爺,我這就去。」

    「老郭,以後何滄海就交給你,我希望將來你能給我帶個……上馬則安邦定國的大將。」晏東樓說著一笑,看來還是記住了賀千里關於安邦定國這四個字的言論。

    聞言,郭方也是一笑,應道:「是。」

    而那未來預備安邦定國的大將,這會兒正在被倆妹妹幽怨的小眼神看著,頗有些不自在地道:「千里、秋水……」

    「你就這麼被說服了,哥,你真是太好說話了!」賀秋水歎氣搖頭,看來實誠人就是實誠人,怎麼教也滑溜不起來。賀秋水一直自問是個挺滑溜的人,可這幾年下來,不管怎麼言傳身教,賀滄海就是能一直這麼副稟性一點兒不變!

    對賀滄海,賀秋水老早就沒脾氣了。

    同樣搖頭歎氣,賀千里說的卻是:「哥,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好好去做。好男兒志在四方,我雖然私心想把你留在這兒,但你一身所學終究要有一展身手的舞台。是龍就不應該困在河灘裡,是虎就不應該關在籠子裡,我早就應該有這認識,哥應該去更寬廣的天地裡。」

    「姐,你不勸就算了,還這麼說。」賀秋水也覺得不應該去,當然她的理由和賀千里完全不一樣。

    「秋水,你詩文好,我不如你,所以有句話你應該比我更有體會——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現在年紀都小,趁年小就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對了,秋水想做什麼?」賀千里忽然問道。

    於是賀滄海就和賀千里一塊兒看著賀秋水,賀秋水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側著腦袋細想想後說道:「我不知道,姐呢?」

    迎著賀滄海和賀秋水的眼神,賀千里笑笑向窗外看去,片刻的失神後她回過頭來笑道:「開山立派做一代宗師怎麼樣?」

    ……

    另兩人沉默良久,最後還是賀滄海先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妹妹摸著腦袋笑得特憨厚:「千里一定行!」

    「既然姐想做這麼大的事,那我也得好好想想……」賀秋水說完撇開腦袋去,似乎真在想將來要做什麼一樣。過得一會兒,賀秋水猛地站起身抬頭特豪氣地說:「我知道將來想做什麼了!」

    「什麼?」賀千里和賀滄海齊聲問道。

    「等著做大將軍和大宗師的妹妹。」

    屋裡半晌沒聲音,賀千里和賀滄海相互看了一眼,嘿嘿然笑罷各自起身忙事兒去。留下賀秋水在屋裡拍著手,同樣是笑嘿嘿地說:「那麼辛苦做什麼,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

    「嗯,這也是個想法!」賀千里說道,通過賀滄海的事,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謀劃誰的人生,不過她對賀秋水一直沒什麼謀劃,從前也就偶爾想過要把賀滄海培養成武師而已。

    她自己的人生且沒細想過,何況是細琢磨別人的一輩子。

    「姐……」其實賀秋水也有自己的打算,這及時行樂的話也只是說說而已,她沒想到賀滄海和賀千里就這麼沒點兒玩笑心,她說他們還就信。

    「我知道你想著找父母,但是希朝這麼大,你又沒印象,人海茫茫你無從找起,就只好想辦法讓自己人盡皆知一點,好讓父母來找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和哥都會幫你。秋水,你說等你長大了,擺個天下擂台比武招親怎麼樣……嗯,那你可得認真學功夫,要不然爹媽還沒找著就先被人給……」賀千里說罷滿臉壞笑的朝外走。

    而賀秋水則在她身後跺著腳半怒半嗔地說道:「我好心緩和緩和,姐還取笑我!」

    因為晏東樓他們會在碣石鎮停留約十天左右,他們在這等待靖遠軍來接應,所以相對的也賀千里他們多一些時間準備。賀滄海倒真沒什麼要準備的,東西隨便拎一拎,軍營裡什麼都有,不需要帶太多東西。

    但是賀千里一直在忙前忙後,又是準備吃的喝的,又是準備一些可以長時間存放的食物,比如臘肉、魚乾、肉乾,還特地在衣裳裡縫了暗袋讓賀滄海多帶點銀錢。

    雖然賀滄海不要,但是賀千里堅持:「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在外邊行走首先就少不得銀錢,真到要用的時候,一文錢都能難倒人。多帶點兒沒事,我和秋水現在也不缺花用,哥不用擔心。」

    「哥,你到軍營裡以後還得堅持天天練功夫,姐說過一日疏百日失,你可不能偷懶。要是哥以後回來功夫沒進步,我和姐輪流招呼你。」賀秋水能幫著做的就是貼身衣物,軍營裡不是沒有,只是總不如自己做的貼身舒服。

    「哥,去了軍營裡要和大傢伙兒好好相處,既不能倚仗一身武藝輕視旁人,也不能輕視了自己,遇事需三思而行,遇人則不卑不亢。給你帶的東西可以招呼大家一塊兒吃,路上如果碰見乞討的千萬別心軟手軟,實在看不過眼,要飯的給點錢,要錢的給點飯……」絮絮叨叨地說著,其實從心理上來說,賀千里覺得自己更像是眼前這倆的媽。猛地賀滄海要出遠門,她還真有點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感覺。

    「你和秋水也要小心……」賀滄海說話時低著頭,似乎為自己要離開姐妹倆而感到愧疚似的。

    再多東西也總有收拾好的時候,整理妥當後賀千里輕輕一歎說道:「哥,你別這樣,陳校尉會照料我們,我和秋水等你回來。」

    陳校尉就是碣石鎮的駐防長官陳北,兩天前來過一趟,主要是為了認認人,至於晏東樓說的事陳校尉還一字沒提。晏東樓帳下出來的人都秉承了他的習性,不管是人是事都得親自看看再來定。

    「哥,知不知道此去最重要的是什麼?」臨到快要走的時候,賀千里忽然問出這麼個問題來。

    賀滄海撓好一會兒腦袋才試探著答道:「安邦定國、建功立業?」

    搖頭說不是,賀千里見來接應的人都在遠遠的地方,這才輕聲說道:「安你個大頭,是保命啊!不管是別人的還是你自己的,當然首先是你自己的。我這些日子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一路上多琢磨琢磨,不管是為自己著想還是為以後可能跟著你的人著想,你必需把這些琢磨明白。」

    「噢,好!」賀滄海說完笑笑,便在心裡暗暗下決定,一定會照賀千里說的去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5 PM

15.出陽關

    從碣石鎮出東門往合陽關外去便是靖遠軍的駐地薩蘭洲,而從薩蘭洲來想進鎮上也只有東門這一個選擇。

    這日黃昏一隊輕騎絕塵而來,帶起一溜兒黃土進城,陽光、黃塵、駿馬,一切看起來浪漫悲壯得要命,這要擱電影裡準得英雄史詩片兒。但在東街上的賀千里看來,這非但不浪漫,甚至還有點兒操心。

    靖遠軍的人來了意味著賀滄海最遲後天就會啟程離開碣石鎮,轉而踏向他的征途。她是說過不干涉賀滄海的選擇,但是真到要分別時,她卻只想把賀滄海打暈了藏起來。

    她雖然沒親眼見過戰爭,但歷史書上、歷史片兒裡,戰爭都是靠人命堆出來的。這個認知她有,但是賀滄海沒有,就算是有大概也會去,男性——不管是男孩兒還是男人,骨子裡都有英雄情結,如果不能馳騁江湖,那就縱橫沙場。

    靖遠軍的入城後不久,便派了人來知會賀滄海,什麼時候啟程,去哪裡匯合。來人還按照軍中舊例發放了一些銀錢,做完這些來人便轉身回鎮子上,留下兄妹仨在屋裡面面相覷。

    此時天將暮,夕陽只在天際存著一抹餘光,暖暖的橙黃色在夜色四起時顯得分外絢爛。兄妹三人久坐在海邊的高台上,賀千里和賀滄海都沒有作聲,賀秋水左右一看也沒吱聲。

    「哥……」賀千里其實不是第一回送自己的兄長去從軍,不過在現代她要擔心的只是很久見不到兄長,不能撒嬌,不能要零花錢,不能拖著哥哥當苦力,僅此而已。可這是在希朝,有傷亡且醫療情況不容樂觀,又沒電話網絡,普通的小兵通信也殊為不容易。

    「千里,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賀滄海知道這是賀千里最擔心的問題,所以連連保證。憑著他的功夫,別的不行想脫身還不容易。

    「我是想跟你說,既然去了就不要有顧慮,我和秋水會過得很好,不要擔心我們。去軍營以後多讀兵書,在排兵佈陣方面多看多想多聽,打仗不僅僅要靠拳頭,還要靠腦子。路上多熟悉熟悉怎麼用流星錘,雙錘加起來二百斤吶,貼身的短劍要放好,練功一天也不能少。你要是哪天沒練被我知道了,就等著我和秋水一塊兒收拾你吧!」賀千里其實也不懂這些,只能依靠著僅有的知識跟賀滄海一一叮囑。

    憨厚一笑,賀滄海伸手揉揉千里和秋水的腦袋,然後說道:「好,我聽你們的,你們倆也要乖乖在家裡待著。秋水啊,以後出門遮一遮,別頂著張臉上街上招搖,我不在可沒人替你嚇唬他們。還有千里,你……唉,你的拳腳功夫別練得太厲害,說話也別這麼厲害,萬一將來找不著婆家怎麼辦!」

    ……

    沒好氣地瞪著賀滄海,賀千里惱怒地說道:「找不著婆家哥得負責養我一輩子。」

    「那可不行,你放心吧,軍中若有好兒郎哥給你留意著,等回來的時候哥給你們帶幾個好的回來,一定讓你們都好歸宿。」賀滄海說話間那屬於兄長的氣勢就出來了,他覺得給自己的妹妹找歸宿這種事最能顯示兄長的權威,這時候不說以後說不定就沒機會說了,尤其是秋水這丫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拐走了。

    至於自己的親妹妹,跟秋水一比確實差了點兒,但她絕對能拐人!

    他的話說得賀秋水面皮上泛紅連連嗔罵,可賀千里這沒臉沒皮的小手一揮說道:「行啊,我要最好的、最高大帥氣的!」

    臉紅著的賀秋水一聽直愣神,然後迅速反應過來:「那也給我留幾個。」

    「幾……幾個?」

    「當然了,我得在好的裡邊兒挑好的!」賀秋水這會兒倒是不臉紅了,仔細一想還覺得這挺不錯的。姑娘家嘛,哪個不盼著找個如意郎君呢,賀秋水又不是賀千里,正統原裝的古代小姑娘當然存著傳統觀念——「出父家入夫家」。

    被這麼一打岔,三兄妹當即又有說有笑起來,各自嬉鬧著直到天亮時分,賀千里依舊給煮麵條。賀滄海食量大,每頓都得拿盛湯的大湯碗吃飯,早上的麵條天天都得見頂才足夠。

    靖遠軍上午出城,在日落前必需趕到下一個驛站去,所以吃完麵條賀千里和賀秋水就去送賀滄海。約定的地言是碣石鎮東門外,兄妹三人到東門外時靖遠軍正在準備集結,老遠有人見兄妹三人過來就迎上來:「何小兄弟來了,這是你兩個妹妹吧,都……不錯。」

    迎上來的人是暫時負責安排新兵的軍務處軍官名叫馮廣,是軍務處的低級軍官,專司徵兵以及安排各項事宜。

    「馮大人。」賀滄海趕緊行禮。

    「誒,別多禮別多禮……我長你幾歲,叫我一聲馮哥就行。離啟程還得有會兒,你先和妹子們說說話,待會兒我再來叫你。」馮廣說話間又趕著去招呼從鎮子裡走來出來的人。

    於是乎姐妹倆又把賀滄海好一通叮囑交待,又是讓他路上小心,又是讓他去了軍營好好跟人相處,又是交待他到軍營要常寫信回來。直到賀滄海都聽得只會應聲點頭了姐妹倆都不太放心,依然繼續說著,賀滄海也不多說只老老實實應著。

    就在賀滄海聽得耳朵都快發麻的時候,城門處忽然傳來一聲:「沈都尉到。」

    兄妹三人遂跟著大家一塊兒望去,卻見城門處笑吟吟走過來的是沈謁堂,只見靖遠軍的人紛紛抱拳行禮,倒是一個個也都臉上帶著笑。沈謁堂一邊走一邊揮著手,嘴中稱道:「兄弟們都別多禮,進了一個門兒就是一家人,以後管我叫沈哥,別都尉都尉的叫,聽都都寒磣人。」

    得,看來靖遠軍中那管叫「X哥」是有傳統的,萬一到開什麼會的時候好幾個將軍都一個姓,這得怎麼叫啊!只是卻只見這沈謁堂,那郭方和晏東樓都沒人影兒:「秋水,看來我猜得沒錯,看來那晏東樓是位將軍,這郭方和沈謁堂都是晏東樓帳下的都尉,剛才我聽他們稱郭方也叫郭都尉呢。」

    「將軍也不算太稀奇,光靖遠軍裡就有十六名將軍,加上四路大軍,希朝的將軍得有一百上下。」賀秋水渾不在意地說著,卻壓根不去細思量為什麼自己知道這些。不僅是這個,還有軍牌兒,不管是她還是賀滄海、賀千里都從來沒把這個放在心上,幾人還都以為這是常識性問題吶。

    小兵大將,賀滄海這際遇可夠電影兒的,賀千里想想說道:「不是稀奇不稀奇,而是一來就碰著個將軍,也不知道對哥來說是福是禍。」

    沒想到賀秋水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就答道:「姐不常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嘛!管他呢,是福享著,是禍接著,反正哥現在也不能再說退出,當逃兵會一輩子被軍務處的人折騰到發瘋。」

    這話可答得真光棍,賀千里轉念一想也確實只能這麼去尋思了:「哥,還記得我說的吧,不諂上不昧下,位再高的人別高看,位再低的人別輕視。嘖,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得,你們快要集結了。」

    在賀滄海要轉身走時,賀秋水不知道從哪兒撈出罈酒來,臉上露出小小的有點兒壞的笑:「哥,去軍營後除非打勝仗,否則不能喝酒的,趁現在你還沒入營喝個餞行酒吧。」

    一看有酒賀滄海臉上也露出和賀秋水一樣的笑來,這讓賀千里簡直懷疑這才是親兄妹倆,她就不愛喝酒,這倆一見了酒就能不要命!

    兄妹三舉起杯來,賀滄海先說道:「敬千里,敬秋水……」

    「敬哥哥。」

    嗯?靖哥哥……

    第一杯喝完第二杯,第二杯輪到賀千里說話,她比賀秋水大嘛,按順序是她來。她端著酒杯沉默會兒,然後才說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喝罷第二杯酒,賀秋水說:「姐,我不喜歡這句,我喜歡你那天說的那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哥這一去必是去時無聞,歸時人人知名。」

    第三杯酒也飲盡,送別酒有酒不過三的說法,所以兄妹三人停下來各自看著對方,最後賀滄海說道:「我會早些回來,也會經常寫信,雖然我的字不好看,我會練習的!」

    這字難看嘛也是相對賀秋水而言,賀秋水那一手漂亮的楷書寫出來,就跟打印的沒什麼區別。相比較賀千里和賀滄海差是差點,可拿出去也絕對不會丟人,這幾年除了學功夫還經常練字,水平總不會太差勁。

    兄妹三人正說話間,忽然一聲號子響起,新入營的小兵雖然什麼都不懂,但靖遠軍來接應的人一聽得號子聲便齊整整地開始集結,一個個列隊嚴整地站在東門外一片空地上。剛才零零散散地站著還不顯,這時一個個跟標槍一樣站在那兒時,軍人作風不言自表,這絕對是一支虎狼之師。

    「千里,秋水,那我過去了。」賀滄海這時也開始不捨起來,畢竟是從小相依為命,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哥……」賀秋水搶在先頭哭起來。

    一見賀秋水哭,賀千里就使勁眨眼把淚花兒壓下去,笑著說:「哥,你是最好的,我相信你。」

    賀滄海重重點頭,從此便踏上和屬於他的征程,也許不久的將來會是一段傳奇,或者佳話!



16.江湖人

    送走賀滄海後,姐妹倆在東門外愣愣地站了許久也不忍離去,似乎還期待著賀滄海忽然回頭說這只是玩笑,他不會走會永遠守在她們身邊。

    但是直到正午,除了漫漫黃土,耀眼卻不灼人的初夏陽光之外,只有來來往往的陌生人,那隊甲冑鮮明的靖遠軍早已經走出很遠,連氣息都已經散盡,甚至鎮子上的人都不再多談論。

    很多人在這回徵兵中把孩子送去,碣石鎮多是富商豪客,大都子孫多得很,只是再多也都是自己身上的肉,總會不捨得。雖然這一送去都抱著成則光宗耀祖,不成也不過損失眾多子孫其中一個的念頭,但也是骨肉相親,多少會有離別的惆悵。

    走在碣石鎮的大街上,賀千里時不時地仰面看著陽光從枝椏間落下,青碧的光影之間,偶爾有陽光透過枝葉照在她依舊稚嫩的臉上。

    「姐,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胡思亂想呢。」

    嘴裡雖然這麼答著,但是賀千里腦子裡思索著的事卻非常複雜,或者說很難有解答。她在想著自己自從到希朝後做了些什麼,在現代她對於活著一直沒什麼太大的概念,因為她一直活得很熱鬧。

    身邊有很多朋友,在還來不及感受到寂寞前就會被熱鬧的場面包圍,所以她很少有空閒像現在一樣空著腦子想一些很本質的問題。

    「秋水,你覺得人應該怎麼活著才不枉此生?」從前她算是稀里糊塗過來的,和眾多現代年青人一樣,從來不會想自己要怎麼去活著,而是被動地接受生活給自己的東西,然後去做出自己的應對。

    她的問題讓賀秋水一愣,然後皺著張小臉很為難地說道:「姐,這個問題好深奧,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這麼多年忙裡忙外,我也沒想過這個問題,生存下去都不容易,談什麼不枉此生。」也許是賀滄海的忽然從軍讓她想起了現代的親人,回憶了一番自己在現代的生活後才會有這麼個疑問。

    猛然間前世今生一併想來,她有些糾結……

    「姐,你不是說你要開山立派做一代宗師嗎?」賀秋水很慶幸自己想起這個事來,要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回賀千里的話。

    前幾天才說的怎麼會忘記,可那哪是目標,簡直理想到了夢想的高度,太高大全,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務:「是啊,我說過,可咱們倆在這空口白話說開山立派就開山立派成為一代宗師啊!讓武林中人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幾句話說下來,賀秋水聽完搖頭說:「我不同意姐的話,覺得困難就不去做,這和覺得路太遠、山太高,所以不走不爬有什麼區別。再高的山都有人爬到頂上去過,爬都沒爬過的人怎麼能說自己爬不到峰頂呢。」

    也是,賀千里一琢磨確實是這麼個意思,末了再想想自己好些年前不就有個想法麼:「秋水,我們弄個武校來玩玩吧,就招附近的孩子……不過我們會不會太小了,人能不能信我們。」

    「別人我不敢說,可附近幾個村子誰不知道哥是姐一手操練出來的,姐要是願意他們巴不得把孩子送給你呢,反正也不耽誤幹活務農。」賀秋水嘿嘿一笑,然後又說道:「姐,只要你想弄這什麼武校,這事我來做。」

    「別,你先等我規劃規劃,好好想想這事怎麼辦,既然要做那就做好,不能白瞎了我錢……千里的好名聲。」賀千里本來想說錢家,幸好把話又圓回去。

    對於錢家的家傳武藝她一直心存敬畏,畢竟傳承多少代依然還在,而且弟子眾多,所以雖然她隔時離空遠在這麼個地方,也不能墮了老錢家的門楣。

    一邊尋思著武校應該怎麼辦,一邊還不免要想這時代辦武校不需要什麼太繁雜的手續吧,另外還得琢磨開在哪兒。後來一想,海邊就不錯,那麼多木屋遠一點的孩子過來能住下,而且海邊上空地要多大有多大,沒有比海邊更合適的練功場了。

    這想法才剛開始,忽然見眼前有三三兩兩帶刀兵的人從眼前過,這些人卻渾是一股子江湖味兒。碣石鎮上從來不缺少江湖中人,有錢人家誰不雇三五個江湖中人看家護院兒,但是眼前這些人明顯的與那些個只能看家護院兒的不同。

    自古窮文富武,真正功夫高明的人不可能會缺錢花,誰見過大俠為一日三餐愁啊,不管喬峰還是虛竹,什麼時候上客棧一摸口袋會露出為難的神色來。就算是丐幫,那也是花錢不眨眼兒的主。

    眼前這些人,個個是鮮衣怒馬神態傲然,賀千里趕緊拉著賀秋水退到一邊:「秋水,看來鎮上是真要出問題嘍。」

    「出什麼問題,這麼個小破鎮子,能出什麼問題啊,姐,你想太多了。」賀秋水一直認定碣石鎮就是個養老的地方,哪能有什麼驚天的事。

    「你看這些人,絕對不是尋常的江湖中人,如果習武真能讓人飛簷走壁,這些飛起來應該都輕輕鬆鬆。我們平時看到那些看家護院的不過是江湖裡下三流的角色,這些才是真正上得檯面的人。咱們跟下三流的角色打得交道,那是因為咱們也下三流,可跟這些人一比,咱們還是躲遠點為妙。看來武校的事兒也別想了,這些人一天不走咱們倆都得老實點過日子。」賀千里還惦記著海邊那把鑰匙,只要那把鑰匙的事一天不弄明白,她就一天不會把自己放在眾人的眼光下,更何況是這些老江湖的眼睛下。

    「噢,好。」原本膽比天還大的賀秋水早被賀千里帶歪了,現在是既能說髒話又膽小兒,說好聽點兒叫如今穩重平民。

    姐妹倆見那些個鮮衣怒馬的江湖中人走過後,才溜著牆根兒出城,一路上都有些提心吊膽,真不是他們膽兒小。這得叫疑鄰偷斧,越想著那把鑰匙他們就忍不住越要尋思,究竟是怎麼樣的一把鑰匙,裝在這麼厲害的盒子裡,水浸不壞火燒不壞刀砍上去都沒印子。

    試想啊,一個天底下最保險的保險櫃,總不能在裡邊兒放倆石子兒吧,縱便真是石子,天天看著想著也得尋思那是不是另一顆海洋之心!

    回到海邊,姐妹倆一個坐在那平凡不起眼的土磚上,一個高坐看著,賀秋水托著下巴說道:「姐,難道是寶藏。」

    「住最好的客棧,一出手就包整個客棧一個月,這樣一擲千金的人不會為個等閒的寶藏而動心。而且,你見過哪兒的寶藏是用鑰匙開的嗎?」在賀千里心裡,寶藏絕對不可能用這麼俗的方法來開。

    「不用鑰匙開,難道像姐講的故事一樣喊芝麻開門!」賀秋水冷幽默了一把,雖然她不知道這就是冷幽默。

    「嗯,也可能是西瓜開門!」賀千里比賀秋水還冷。

    倆人尋思無果,遂決定升灶做午飯,只是賀千里手藝實在太潮,也不能總吃麵條啊。看來賀滄海一走,她們面臨著唯一重大的問題是——怎麼吃飯!

    「姐,我求你了,別動它們!」賀千里的手藝賀秋水實在不敢嘗試,這位是飯都能做成炭的人,絕對有前科,絕對不能相信。

    站在灶台前,賀千里心說她也想不動,可她不動誰做飯,不做飯吃什麼:「我不動可以,誰做飯,你嗎?」

    嘿然一笑,賀秋水說:「姐,咱們倆不相上下,但是做了不能吃還是白搭啊!」

    「那怎麼辦,你不做我不做,吃什麼?」

    「呃,我們請個人吧,我多繡兩件東西就是。」賀秋水為了不吃自己或者賀千里做的飯,那也算豁出去了,要知道這丫頭可是懶得有合適。就算一個月能繡三床被面兒,那她也能生生只繡一床,按她的話說叫物以稀為貴。

    「不行,會繡壞眼睛,安心啦,咱們現在也算已經脫貧,雖然算不上大富,但是花幾百文錢請個人不是什麼大事。別忘了,哥每個月有軍餉,我們不吃他吃誰呀。」賀千里也只是嘴上這麼說,暗裡也不過打主意,這賣海產品的事兒得加緊再想想主意賣得更遠一點。

    乾貨這東西在碣石真不是什麼稀罕貨,但在東邊北邊一些內陸洲郡乾貨絕對是稀罕東西。只是賀滄海一直不許她們倆直接接觸行商走商的生意,在希朝商人也同樣是最底層的,所以一旦沾上買賣,那就一輩子脫不得籍。

    想辦法啊想辦法!

    辦法要想人要請,這事兒雖然棘手可也得辦,畢竟她們倆的飯菜實在不敢恭維。鄰居倆家誰也不閒,雖說她們去吃飯給些銀錢也不至於多什麼言語,但這承人恩慧與人同吃一鍋飯的事,畢竟有些不好。

    將就著隨便做了些吃食,晚上有楊端譽家叫吃飯,這倒讓倆姐高興得很,終於能吃上頓好飯了。

    雖然楊家一直說以後就跟著一塊兒吃,但是賀千里還是拒絕了,賀秋水對此持相同意見。這倆都是不慣到別人家蹭飯的,眼下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在楊家吃飯。

    果然是民以食為天,吃真是頭等大事兒啊!唔,明天趕緊去附近村子找個能做飯的嬸子,這才是正經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8 PM

17.小少年

    找人的事提上日程,這事當然得落在賀千里腦門上,思來想去也只有去相熟的村子找,只是家家戶戶都有老有小,誰能拋下家裡跟她來呀。

    能出去幫工的早出去了,也不至在那兒等著她們去找,而且找個做飯合心意的不難,畢竟姐妹倆現在胃口極其強悍,只要稍稍正常點的菜都是人間美味。關鍵是不僅要飯合心意,人也得合心意,長在一個屋簷下處,互相看不順心那多鬧得慌啊!

    「姐,我去教端譽和順子認字,姐去鎮上要記得帶點好吃的回來。」說到好吃的,賀秋水咬字分外重一些,實在是不管姐妹倆誰,都不擅長做飯做菜,通常稀里糊塗就是一頓。楊家和順子家倒是經常來叫她們吃飯,不過她們又不好經常去蹭飯吃。

    「知道了,我今天要去鎮上,正好順道可以先去附近的村子去看一看,我們倆得好好找個合適的人來做飯吃。說起來咱們還得努力掙錢啊,我們也得想想長遠的生計,得踅摸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這邊好是好,可天不是自己的地不是自己的總不是個長久之計。說起來,這裡真不知道是誰家的,咱們住了這麼多年,怎麼就從來沒見過地主來呢?」手頭寬裕一些心裡頭就會有打算,賀千里還是秉承著中國人固有的觀念,要有房子,而且得是有天有地的房子。

    臨到出門時聽到賀千里這問題,賀秋水答道:「海防三十里,關防五十里,這山是朝廷的,歸當地駐軍管轄,只要陳北不來趕我們走,我們住上千年萬年都沒人管。」

    這倒是個好消息,賀秋水在山窩深處教倆小子讀書,賀千里看著她過去後才收回視線。收拾了些東西,又貼身帶些銀錢,這便往鎮上去,去鎮上送完東西收妥銀錢這才往隔壁的村子去。

    隔壁村子離這約是三里地,憑著賀千里的腳力大約半小時的光景,不過她卻是慢步走在小道上,不時看著小道兩邊繁花鋪地碧草無邊。

    「現代還沒這麼好風景呢,這裡空氣也好。其實現代也有風景好的,城市有城市的現代化,鄉村也有鄉村風味兒。只是在現代我從來沒有好好停下來看看身邊有什麼,現在想想應該錯過了很多東西……也許還錯過了很多人。」賀千里心想既然上天安排給她這麼一段人生,那她就走慢一點,多關注身邊美好的人和事。

    「現代有個詞兒叫慢生活,那我也慢一回唄!」說著側臉看著路邊的花嘿嘿壞笑,然後大叫一聲滾進花草堆裡,野花野草可不像公園裡那些嬌嫩的花草,滾過去被壓倒了沒一會兒又會還原如初。

    本來就沒什麼憐花惜草心思的賀千里一看更歡快,摘得五顏六色花兒編織出一個漂亮花環來,戴在腦袋上後繼續在花草叢裡摘花。清晨的陽光柔柔照在花草之上,草葉與花瓣都泛著柔光,賀千里置身其中心情大好,遂不清不楚地哼著小調兒。

    就在她翻著滾兒撒著歡興致正濃時,忽然有個聲音傳來:「別再往那邊滾了,有水渠。」

    ……

    來不及了!

    憤憤然地從水溝裡站起來,雖然這時代的水渠乾淨清澈,可初夏時節被弄一身濕還是很冷的。苦著臉從水溝往一頭往上爬,正在她憤力揪著一把草往上蹬的時候,忽然見一隻手伸出來,並著一個聲音一道傳來:「誒,你也滾得太快了,叫你都來不及。」

    這叫什麼話,滾太快了……賀千里苦著臉爬出來,也顧不得身上濕先趕緊謝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才一打眼看,原來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和賀滄海不同,這少年雖身高不差,卻顯出一派俊秀來,看著就是個讀書的料兒。

    「謝謝小哥,要不是你我還夠爬的。」

    這會兒賀千里什麼樣兒啊,花環亂烘烘沾著水還在腦袋上頂著,身上半濕半干,好在初夏時節還穿得厚並不透。只是這臨風一站,水靈靈的模樣,看起來卻是清新可人。

    少年看著眼前的姑娘,並不知名姓,頭上戴著各色野花編成的花環,穿著一襲杏黃色衫子,眼眨巴眨巴低頭說謝謝時,少年遂想起了書本上說的那句--眸生煙水,面帶清輝。

    並不是個多漂亮的小姑娘,但卻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微彎著望過來便能令人感覺到愉悅,是清澈歡快得像溪水一樣潺潺流淌的眼神。

    「姑娘還是先回去換衣裳,雖已初夏仍有薄寒,切莫在外流連沾染風寒。」

    多可愛的小少年啊,賀千里再頂著孩子的身子過上千年萬年,那也是個年紀不小的成熟女性,對眼前這看起來溫潤儒雅的少年雖心生喜愛。但也只是怪阿姨對小朋友的感覺,還是一個心理年齡已經超過三十的怪阿姨。

    「謝謝小哥,噢,對了,你叫什麼?」賀千里正想著要看美好的人和事,眼前就躥來一個,可不得問問人家叫什麼嘛。

    而且多可愛的小少年呀,總該問個名兒,再而且這小少年和賀秋水多般配呀,說不定就是個潛力股。

    或許少年從來沒被人這麼直接了當地問過名姓,所以有些微愣神,片刻後才微微一禮說道:「在下安豫城,老家在豫城一帶,遂有此名,還未請教姑娘……」

    這人說話都透著文氣,而且客氣有禮,絕對不像那酸秀才,也不是那些個沒意思的文匠,越看越和賀秋水相襯:「我叫何千里,住在東海邊上,安小哥住哪兒,是這附近的人嗎,怎麼以前沒見過?」

    「住在西潭村南頭,剛來不久,何姑娘還是先回去換衣裳吧。」安豫城笑著說道。

    他只覺得這小姑娘稀奇,一雙清靈靈的眼裡看著他居然有品評的意味,渾不似別的小姑娘面帶羞色,卻是落落大方一點兒也不扭捏。

    「那謝謝安小哥,回頭我要去了西潭村一定順便去找你。我還有個妹妹,你們一定合得來,都是詩書禮樂儼然。」賀千里說著又道了聲謝,這才轉身一路小跑,也就轉身後才覺得冷,要不然她也不能跑起來。

    而不遠處的安豫塵卻是不由得搖頭失笑,在他笑著的時候不遠處走來幾個人,也同樣是一路跑來,只不過安豫塵看到他們時卻是臉上笑意頓失。

    「公子,公子……你在哪裡啊,公子……」

    「看,那兒是不是公子?」

    「唉呀,公子啊,小的們可算是找著您了,再找不著您我們可怎麼跟老太太交待。」

    看著家中尋來的下人,安豫塵頓時間沒有了剛才的好心情,自然臉色也是一沉,說道:「不過是出來散散心,跟你們說了別尋來,讓我一個人靜靜神,你們總是亦步亦趨。」

    「公子不喜歡我們跟著,我們遠遠避開便是了,只是這裡沒人認識您,您也不認識路,萬一遇上歹人或找不著路可怎麼辦。」

    「行了,回去吧。」安豫城已經失去了繼續散步看風景的念頭,不過臨走時回頭看一眼草地,又覺得今天還是有收穫的,剛才那小姑娘便讓他覺得愉悅。

    可以說一句淳樸不點染,也可說一句簡單純粹,總之還沒被這紅塵浸染。安豫城也沒多想,畢竟在他眼裡這只是一段偶遇,偶遇著一個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這邊安豫城跟著家丁往西潭村去,那邊賀千里也回東海邊換好衣裳,這回她可不敢再往草地裡滾,看看就行了。

    安安順順到最近的水井村,水井村賀千里常來,這邊經常能收上來不少鮮貨,這些鮮貨多是漁民們看不上不要的,她收來做成乾貨,燉湯是不錯的。

    一進水井村,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喲,小千里來了。」

    「叔,最近有沒有出海,有什麼好東西可得記著我。」賀千里笑著招呼道。

    「有有有,回頭叔給你送過去,你哥不是從軍去了嘛,你和小秋水總提不動。叔劃個船就到,也省得你們姐妹倆搬來搬去。」

    「謝謝叔,對了,叔認不認識比較會做飯的大嬸兒,我想找個嬸子做飯。我和秋水做的飯菜根本就不能吃,還不如我哥呢。」賀千里也沒頭緒,她雖然認得不少人,但是也不知道誰家的婆娘有空方便到她那兒去。

    那個大叔想了想,壓低聲音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倒記得去年死了男人的李家婆娘做得一手好菜,這李家婆娘生得好,在村裡不免要聽人花口。那些個二賴子你也知道,雖然沒膽兒不敢幹出格的事,可嘴上花花沒把門的。李家婆娘可不像們們兄妹三個,一身好武藝,隨便三拳兩腳都能把他們放倒。你要是不嫌棄就當做個好事,這李家婆娘也是人可憐人。」

    「行,沒什麼好嫌棄的,只要做飯菜好吃。」

    事兒就這麼定下,和李家婆娘見過商談好後賀千里就打算回去,正要往村外走時,忽然想起水井村離西潭村不遠,於是她想起了那個叫安豫塵的可愛小少年。



18.打群架

    想起那個小少年呢她就忍不住想:「下回得帶秋水去,給他們製造點兒見面機會!」

    按她這想法,這倆人一樣的文氣十足,和她這糙了叭嘰的人不一樣,這倆肯定一見如故,再然後天雷勾動地火……

    呃,不是,再然後得是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這才念叨著小少年呢,還沒出水井村就見著了,在村口上賀千里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很久沒反應,直到慌亂中有人叫了一聲「公子」,然後安豫城擰過頭來,賀千里這才從混亂的場面中清楚地看到安豫城。

    眼前的場面怎麼說呢,混亂,非常混亂。而且像是附近哪個村子的村民,怎麼安豫城跟村民們打鬧起來,為什麼呀這是!

    好不容易看著個眼熟點的人,賀千里趕緊問道:「大哥,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是千里啊,這小子不知道哪裡來的,村裡正在祭海,他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一出來就把場面全攪亂了,還把我們供奉給海神的祭品給放跑了。」

    祭海,供品似乎是牛來著,按照這邊的習俗要未成年的少女去送,看來安豫城肯定是生了誤會,以為要用小姑娘去祭海,這才出手攪了局面。

    這種事兒倒是小說裡常寫的,某某初出茅廬的少俠,路見有人以漂亮可愛的少女祭祀某神,然後少年路見不平拔刀相救,最後少女心生感激以身相許……

    呃,這橋段不對,這麼一來少年以後就成了一拿刀劈柴的家庭主夫。一般來說,少女應該在某次意外中喪命,然後少俠終成一代宗師,這故事也夠狗血的,比她這穿越還狗血。

    「大哥,別……別打了,那人我認識,就是個有點兒不諳世事的秀才,你們也不能真把人打死了,他也受夠教訓了,就這麼算了成嗎?」賀千里可不會出手,當地人善良淳樸是沒錯,可一個個夠彪悍,一旦真是為這人這事開打以後自己在這塊兒可沒法過平和日子。

    「秀才?」

    「誒,大家別打了,這是個秀才,打個半死就算了……」

    這還叫別打了……

    沒法兒,賀千里只好趕緊去找水井村的里正,裡正趕來後這才把事兒勸下,村民見安豫城也已經吃足苦頭這才算完事。安豫城也確實夠嗆,左手被擰得有些變形,大傢伙兒可能聽說他是秀才,沒好衝他右手招呼。

    除卻左手外,身上也處處掛綵,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看起來夠嚇人的。

    「安小哥,你沒事吧?」

    問完賀千里就覺得這問題真找抽,眼看著這像沒事的人麼。

    但是安豫城卻能頂著滿身傷,咧著嘴一邊低聲痛呼一邊答道:「沒事沒事,這回是我該謝謝何姑娘的搭救之恩。」

    「沒事沒事,以後別這麼衝動,問清楚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賀千里說著看看安豫城的左手,伸出手來比劃比劃後雙說道:「安小哥,我給你揉揉,要是再不揉會生淤血,很久都不會散而且會疼。」

    「啊,還是等大夫來吧。」安豫城覺得眼前這小姑娘機靈是機靈,可不一定會治傷,他這傷還挺嚴重。

    大夫?水井村以及附近幾個村都沒有正經的大夫,全是一些草藥郎中。當然,她這麼說也不是看不起,那些郎中治治尋常傷病可以,但是論起治這種在打鬥中產生的外傷,誰也比不上她。

    她這叫久病成醫,又是一段血淚史築就的!

    「沒事,大夫來再讓大夫看。」說著雙手一按,這下安豫城就是想動也動不得嘍!

    賀千里雖然年紀不大,可手勁十足,比起安豫城這純粹才子一半武生的品種,她可是純習武之人,手上的力道小不到哪兒去。

    往安豫城手臂上四處捏捏,然後賀千里便胸有成竹地問裡正要來一瓶跌打酒,先是揉通血氣,然後抻拉擰扭,不多會兒她便拍著手說:「可以了,試著動一動看哪兒還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將信將疑地動動左手,越動幅度越大,到最後安豫城抬頭驚然說道:「都好了,看不出來何姑娘還有這一手。」

    幸好這時代沒有碰一碰就要負責的規矩,要不然也夠賀千里煩的:「那是,久病成醫,我從小摔到大這點能耐都沒有早摔殘嘍。」

    「謝謝何姑娘。」

    「我們好像一直在謝來謝去,以後不說謝這字兒,互相幫忙本就是應當的,只不過你下次再幫人的時候一定看清楚。要是像我這樣確實需要伸以援手的那就伸手,要是像祭祀這樣的事千萬問清楚再伸手。」賀千里實在覺得這人好笑得很,果然是讀書人,讀書人的腦子裡就是缺點兒東西。

    她的話讓安豫城有些不好意思,他這屬於好心辦壞事兒,再好心也掩蓋不得現在這結果:「是,吃一塹長一智,下回不能再這樣。」

    「我倒是沒看出來,安小哥身上居然還帶著幾分俠氣,有話說交友需帶三分俠氣,做人要存一點素心,你這朋友當真交得。安小哥,那我們也算朋友了是吧。」賀千里此時作派純粹的江湖兒女風範,她習慣於這樣的行事作風,因為她長在這樣的人堆兒裡。

    但是對於安豫城來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姑娘,先前的印象且不說,這時便只覺得這姑娘做事當真是乾脆利落大氣灑脫。安豫城也不是沒見過希朝武林中的名門千金,那些武林中的名門千金乾脆利落有,但真正要像賀千里這樣灑脫奔放大氣天然卻少之又少。

    「是,當然是朋友。」

    「回頭我傳你幾招,以後去伸手助人也有幾分底氣,不至於像今天這樣。」賀千里說話間想起自己還得去鎮上一趟,今天要去幾個酒樓飯館把乾貨的賬結一結。正好安豫塵也該回家養著,與安豫塵道別後,賀千里向鎮上去。

    碣石鎮上酒樓飯館永遠都是那麼熱鬧,來來往往的客商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多……

    「咦,不對啊,沒從前那麼多。怎麼這幾年來往的客商好像一年比一年少,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兒?」賀千里從前也沒關心過這些,現在也未必多關係,只是正好想到這兒看到這兒而已。

    去酒樓飯館結賬時,她順嘴打聽了一番,這才知道為什麼碣石鎮上的客商比從前少,一家酒樓的掌櫃憂心忡忡地說:「聽說咱們鎮子附近幾家玉礦出產的玉石越來越不成,幾家大戶都似乎有撤走的意思,那些來投機取巧的小商販當然就更不敢往裡邊去。我看再過兩年鎮上就熱鬧不起來嘍,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小千里啊,你們也得趕緊想想別的營生,別到時候餓著凍著。」

    倒是不擔心沒吃喝,只是猛然一聽覺得很唏噓,原本是說礦藏很豐富,沒想到這就開始說玉石品質不如從前,看來這碣石鎮上也會有亂的時候。

    不少人砸下大筆銀錢進來,有很多都沒收回本兒,到時候還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兒,這時賀千里開始慶幸自己答應陳北擔任駐地教習,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

    只是賀千里遠沒想到,她預想中的混亂來得比她想像得要早得多,不知道是哪家把玉礦枯竭的事捅出去,整個鎮子上投了銀錢在採礦開礦上,乃至是投錢在玉石切割、雕刻上的商販聽到這消息也得瘋起來。

    「秋水啊,看來我們最近還是別出門為好,又是江湖中人,又是鎮上玉礦枯竭,看來是要出大亂子嘍。我們少出門,免得受了池魚之災,那可劃不來呀!」賀千里回到木屋後跟賀秋水說道。

    「姐,什麼是池魚之災?」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要做這池魚麼?」

    賀秋水用力搖頭,不過她對賀千里嘴裡蹦出來的這句話很感興趣:「姐,為什麼你老能從嘴裡說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話來。」

    「啊呸,敢情我糙得連有道理的話都不能說,你一邊兒去。李嬸子,今天中午不用做秋水的飯,她吃飽撐得慌。」賀千里瞪眼道。

    在一旁李家婆娘也才剛來沒多久,見倆人鬥嘴倒也不多說,只是一邊晾著衣服一邊看著倆姐妹笑,就像是看著倆鬥嘴的小孩兒——她們確實是倆在鬥嘴的小孩兒,只不過這倆誰也沒拿自己當小孩兒。

    吃罷午飯,姐妹倆在屋前曬太陽,賀秋水發愁地說:「姐,這些木頭怎麼辦啊,你看我這些花花草草都曬不著太陽了。就算不想想花花草草也得想想這些菜,冬天就指著這些蔬菜過日子了。」

    「別說這麼可憐,回頭我想想辦法……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些木材給賣了呀,這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哥上山砍木頭我都專撿沉的硬木讓他砍,這要是蓋房起梁最好不過。」賀千里從前是一直覺得這木頭山上就有,肯定沒人買,這時也是窮思變,要不也不能把目光放在這堆木頭上。

    「既然要賣木材,不如賣給我吧!」

    是陳北,他來做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3:59 PM

19.我拒絕

    說買木材,陳北還真有模有樣兒地看,等看完後不由得面帶喜色,轉過身來對賀千里說:「行啊,全是上好的木材,幹得不錯,正好碣石的海防該維修翻新,回頭我讓人來馱,銀錢上不會虧待你。按市價,一方木材一兩五錢銀,我給你二兩。」

    這倒解決了不小的問題,賀千里瞇著眼睛還是沒應好,在沒弄明白陳北的來意前她什麼也不會答應。她這人,天生安全感不高,所以不會隨隨便便自己往套子裡鑽:「難道陳大人今天就是木材來的?」

    「當然不是,你哥走前把你們倆托付給我,我又受命關照你們,當然得給你們找個安安生生的去處。過些日子就要去巡防治防,一去怕得好幾個月,想來想去也只有把你們送到喻教習那兒去。」陳北只是答應了晏東樓,這也是硬著頭皮來,喻逍答應不答應還在一邊呢。要知道軍中教習只授軍中兒郎,這本就不是人份內之事,喻逍完全可以不答應。

    「教習?」

    「碣石鎮駐軍教習,別看喻逍身在碣石鎮駐軍中,那可也是個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只是當年打賭輸了,只好應下這差事,要不然怎麼可能逮著這位。」陳北是有苦自知,他這叫先斬後奏,萬一喻逍不答應他還得另想轍,他們那位爺啊真會給人找麻煩。

    忽然間一旁的賀秋水站起來,沖陳北一揚腦袋,瞪眼說道:「駐軍教習不授外徒,領事於軍中期間內,除親傳弟子外不得授受。陳北,你這是在違反軍紀!」

    ……

    伸手抹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陳北覺得眼前這小姑奶奶說得挺唬人,差點兒他還真被小小姑娘的氣勢給弄懵了。但是陳北很快反應過來,他尋思這小姑娘怎麼連軍中紀法都記得這麼清楚,按說這事兒除了軍務處那些黑鬼之外只有軍中級別高一些的將領才知道。

    這事也不是小兵需要知道的,陳北陪著笑臉說道:「小姑娘,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怎麼生搬硬套呢。有道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們兩姐妹也不算外人,正是軍中家眷。」

    「這樣也可以嗎?」賀秋水看來知道是知道,可到底繞不過陳北這久在軍中打滾的老油條,所以疑惑地問過後就沒再對這個多說什麼,而是看向賀千里,看她姐怎麼回答。

    「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壞處。」賀千里問道。

    好處、壞處?陳北看著這倆小姑娘,一個跟老江湖似的,一個呢看著天真無害,卻熟知軍中建製法紀,這倆小姑娘不好關照啊!陳北心中長歎,頗有些無奈地答道:「好處是以後不管碣石鎮上出什麼問題,你們姐妹倆都能安安生生過來,而且能從喻逍那兒學得一身武藝。至於壞處,這似乎沒有任何壞處。」

    對於希朝軍隊制度不熟悉,所以賀千里看向賀秋水,賀秋水也糊塗啊,她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懂這些,沒來由的就是從腦子裡蹦出來:「怎麼沒壞處,喻逍很驕傲,跟只孔雀一樣,我不喜歡太驕傲的人,好臭屁!」

    臭屁……唉,賀秋水現在徹底被帶歪了,她有罪啊。賀千里心中歎氣,心裡祈禱賀秋水的爹媽還是別找來,免得被賀秋水現在的模樣給氣出毛病來:「我也受不了那樣的人!」

    這下陳北就不是心裡長歎了,而是當著倆姐妹長歎一聲:「也對,喻逍終歸是武林中人,你們倆也應該聽過他的名頭,不瞞你們說確實挺驕傲。你們倆可不知道,平常衝我們都不帶多說句話的,天天一張冷臉牛氣沖天。」

    「那陳大人還把我們托付過去,我哥可沒托大人這麼照顧我們吧。」賀千里涼嗖嗖地說道。

    ……

    沒話說的陳北只好自己鬱悶,這倆姐妹果然像沈謁堂說的那樣鬼靈精怪,一個賽一個的不好哄:「那你們的意思是?」

    想也不想,賀千里就說道:「我拒絕……噢,不對,是我們拒絕。陳大人,你看這麼些年來我們相依為命也過來了,不定是非要誰來照顧我們不可。陳大人只管去巡防治防,我們姐妹二人管保沒事兒,比起普通村民來我們倆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邊說不通,那就只好先去說通喻逍,陳北只是心中苦著,為什麼晏東樓要派這麼個差事給他。

    待陳北走後,賀秋水問道:「姐,你為什麼不答應,其實我覺得這事可以啊。你不是擔心鎮上會出亂了嗎,有軍中的人關照沒人敢動我們,何況那喻逍確實大大有名,說不定真能學著什麼呢。」

    「哥就一小兵,你說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且哥和他也不熟。正所謂無功不受祿,受人恩慧哪裡是那麼簡單輕鬆的事情,他不能憑白無故讓施恩不望報吧。」賀千里還是主張自力更生,眼下木材賣出去買棟宅子的錢都足足有餘,加上這些年存的銀錢倒是不用再擔心生計。

    乾貨的事繼續做著,只是得尋個合適的行商來合作,只是這事她現在頂著個蘿莉身子也辦不定,人不能信她!

    念想輾轉之間忽聽得遠遠有人叫她的名字:「千里姑娘,千里姑娘……」

    「嘿……姐,有個小公子來找你喲!我看看,生得真不錯,面如冠玉,風采翩翩。姐,看來你還是很有市場的呀。」市場這倆字是跟賀千里學的,經常賀千里都說賀秋水有市場,而且市場極其繁榮,賀秋水這也算是扳回一城。

    「噢,那個小少年呀,我給你預備的,你不覺得你們很相襯嗎?一樣長得具有欺騙性,一樣好管閒事,一樣的文縐縐。」賀千里之所以挺喜歡這小少年呢,那純粹是因為這小少年實在心地善良到了很高的程度。

    「小少年?」賀秋水很奇怪為什麼賀千里會這麼稱呼,那小公子看起來明明比她們倆都要大一些。

    但對於內心蒼老得一塌糊塗的賀千里來說,沒就小孩子就很客氣了:「他叫安豫塵,前幾天他救過我,我也順手救過他。你可不知道,這傢伙太可樂了,隔壁村正在祭海,他跑去把人姑娘給救下來,滿以為是要拿姑娘的命來祭海,結果被追著打得滿頭包……」

    對於賀千里救人的過程絲毫不關心,賀秋水更關心的是:「姐,他怎麼救你的?」

    「呃,這個嘛……那天我去隔壁村,看見路旁花開得好就去採花兒,沒想到掉坑裡了,是那安豫塵把我拉出來的。」可憐見的,掉坑已經很悲劇了,居然還要複述一遍給賀千里聽!

    「噢,那這可是救姐姐於火坑的人,那我不能佔姐姐的。姐,你好好努力,這個安家是不錯的人家。安豫塵雖然有點兒迂,但人還是不錯的,至少乾乾淨淨不欺人不昧心。」

    ……

    賀千里稀奇地瞪著眼,半晌半晌她還沒說話,賀秋水先苦著臉出聲:「姐,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東西,為什麼好像每個人我都認識一樣,為什麼最近越來越覺得很多事情很熟悉,就像刻在骨子裡一樣。」

    對於這苦惱,賀千里沒半點兒體會,她唯一的體會是穿越佔有別人的身體過自己的人生,雖然有點兒糾結,可她不是個愛糾結的人,早就把這事兒扔腦袋後邊去了。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遇著你的時候,你就在街邊屁事不知道,人卻鬼精鬼精,這些年我是看出來了,你丫比誰活得都明白,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誰。」賀千里總結道。

    這時安豫塵走得近了,滿臉是笑天真燦爛無比地走過來,這安豫塵有一雙深谷幽泉一般清冽的眼睛,看著人時總讓人覺得這人從裡到外都是乾淨不染塵埃的。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擁有這樣的眼神本來就不容易,遲鈍如賀滄海,都早已經沒有了這樣不涉世的眼神,所以從一開始賀千里就覺得安豫塵的眼神很具有欺騙性。也因此,賀千里才說安豫塵和賀秋水是天生一對兒。

    「千里姑娘……這位是?」安豫塵說罷一施禮。

    站在一旁的賀秋水便頷首還一禮:「我是何秋水。」

    「這是小妹,秋水這是安豫塵安小公子。」賀千里這時倒客氣起來。

    只見安豫塵連連揮手,臉上遂帶了一層薄薄的紅,似是有些羞澀一般:「不用不用,別稱公子,叫我豫塵就好,我們年齡相當,自然是平論交,公子來公子去倒是生疏了。何況千里姑娘不是說教我兩招嗎,我這是來投身學藝的,叫公子就不合適了。」

    她只是說說而已,賀千里真想狠狠白安豫塵一眼,她可沒打算收這麼大一徒弟。而且以後萬一真和賀秋不弄一塊兒,她收了徒弟可就成亂倫了,這個時代最重綱常:「那怎麼行,切磋切磋可以,說學就過了。」

    「那千里姑娘是答應了,那就好,不管是學是切磋都成。我這些年多讀詩書,一直不重養身習武,你也見著了,跑不贏誰打不過誰。學問再好沒個好身體那也白搭,千里姑娘說是不是。」安豫塵笑瞇瞇地說道。

    喲,這位只怕來意也不怎麼單純吧!



20.落花有意

    最初和安豫塵相遇在鄉間小道上,賀千里相信那確實是偶遇,至後來破壞隔壁村祭海,她也相信那是偶然,可這忽然主動找上門,絕對不像是安豫塵這樣的羞澀少年應該幹的事。

    這只能說明兩個問題,一安豫塵的羞澀是假的,二安豫塵目的不單純。

    「那你看什麼時候得工夫就來,不過最好早上來,練功要趁早。早上的時候天地間氣清而富有生機,最適宜練功。」賀千里也不問這傢伙是為什麼,反正最好別是為那把鑰匙來的。

    目前為止,沒人能確認鑰匙在他們手裡,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武林中人來,她倒也稍稍能安心。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江湖裡不是有句話叫「防老防小防女人」,眼前這安豫塵就在小的範圍裡。

    「行,早起便早起,倒也不礙事。沒想到這邊人家挺多,這麼多木屋。」安豫塵看了四下一圈兒,見不時有小孩兒在這邊打打鬧鬧,就這麼問道。

    「嗯,是啊。」

    一旁賀秋水真扁嘴,意思是這倆人太沒趣味了:「豫塵,你不是說來習武的嗎,先走兩招看看,我們見識見識你到什麼境界了。」

    「我從前就和家裡的武師練過一點,主要習文,倒是很少練武,不過我箭術不錯。」安豫塵答道。

    「劍術,在我面前說劍術不錯,那我們得比比。」終於又多一個過招的,賀秋水心裡暗爽。

    兩人說的根本就不是一樣東西,等賀秋水把劍拿出來安豫塵就知道要糟糕,今天怕又是來挨打的。

    待在旁邊等看對打的賀千里也不知道安豫塵不會,於是就踏踏實實找了個地方等圍觀。

    安豫塵拿劍站著的時候還有模有樣,畢竟家裡有武師,沒練過劍總看過人練,起勢如何,站姿如何還是清楚的。只是一動劍就傻眼,不但是賀千里看出來了,連賀秋水都有些驚詫,這人不會劍怎麼還拿起劍來,難道是哄她的!

    這麼一想賀秋水劍招更不留力,太極劍裡本就有迅如雷電一般的招式,這一去一揮間讓人都不及反應。

    不過賀秋水的劍再快也快不過賀千里,她起身隨便撿了根柴,欺身而上撥開在那兒閉著眼睛等迎招兒的安豫塵,然後錯身一擋,木柴將將把劍卡住。

    不等賀秋水的劍抽回,賀千里就順著她的劍勢,三兩下便把賀秋水的劍收到手裡了:「秋水,他明明不會劍你還下這麼狠的手。」

    「可是他剛才明明像是個練過很多年劍的!」賀秋水渾不樂意地指著安豫塵怒道。

    在賀千里身後的安豫塵探出腦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有些羞赧地說道:「我只見人練過劍,我只會弓箭,不是這個劍……」

    其實安豫塵多冤枉,不管是賀千里還是賀秋水都冤枉他了,他眼神清澈乾淨那得怪爹媽生得好、家裡環境好,上上下下都疼愛他沒讓他涉及太多。至於為什麼來這,那多明顯,這位呀覺得賀千里挺有趣。

    從在路邊的野草叢裡初見時他就覺得賀千里有趣,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像賀千里一樣生動地出現在他視線裡。安豫塵見慣的是名門淑女,要麼貴氣雅致,要麼溫柔淑女,可就是沒有一個像賀千里一樣,頂著頭上的野花野草用一雙春草蔓蔓般的眼睛看著他。

    這比較通俗的說法是大魚大肉吃多了,想吃點兒小菜換換品味,再通俗一點兒,這叫視角麻木,美人兒見太多了,猛見個不怎麼美但有趣味的那就太新鮮稀罕嘍!

    所以羞澀和乾淨的眼神都有解,來的目的自然有解得出來。

    「不會就不會吧,千日練劍,不是一時一日的功夫。安小哥要是在這裡待不長,還是學些拳腳功夫比較實在一些,拳腳穩健自然就不用怕人追。」賀千里說完把安豫塵手裡的劍也收起來,省得這倆再開打。

    這天安豫塵走後,姐妹倆合計了很久,賀秋水憑著自己的那份熟悉感說服了賀千里:「姐,安家在京城是名門世家,累世的貴族,安豫塵的姑姑就是當今的皇后,如果不出意外安豫塵就是未來的皇帝表哥。」

    也確實算是位極人臣,應該不至於惦記一把鑰匙,而且這鑰匙似乎一直是江湖中人在惦記,官府中人好像真沒誰透過這意向:「成,那我信你了,到時候真出什麼問題你得負責。」

    「啊啊啊,我負責,我看現在就該給姐繡嫁妝,要不然來不及的!」賀秋水嘿嘿然笑,這時代姑娘家十三四就能出嫁,滿十八而不嫁者得到官府交罰銀。

    所以賀秋水說起這些事來絲毫不覺得很遙遠,她們都快十二了,也就是兩年三年的事。

    「嫁人?我才十一,再等十年都嫌早。」在現代三十左右結婚才正常,在這上面賀千里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十八不嫁就要罰銀,姐你真要再等十年,有三年要交罰銀的!」賀秋水眨巴著大眼睛說道。

    「啊……」

    要不要這樣,不嫁還罰錢,這社會咋這麼黑暗,不但要小姑娘小小年紀嫁,還一輩子守著一個可能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蘿蔔,不卡嚓算是脾氣好。

    「其實,特殊情況特殊辦,姐要真當一代宗師,誰還能來罰你的錢不成。像雁雲谷的關大家都二十有二了,不照樣沒成婚,難道誰敢上門去跟關大家要罰銀?」賀秋水咂巴著嘴說道。

    與此同時,賀千里得出一個結論:「只要自身強悍一點,那什麼規矩律法都是浮雲!」

    打第二天起,走了個賀滄海來了個安豫塵,不過安豫塵吧,比賀滄海聰明,但是沒有賀滄海那份力量。不過比起賀秋水來,安豫塵的聰明更多體現在悟性上。

    安豫塵不急著學招式,反倒是把每一招都細細琢磨上很多遍,然後再跟賀千里交流一些他的想法。當然了,這交流的時間同時也可以用來談談天說說地,再近一點兒可以談談人生談談理想嘛!

    「這一招,先推後撤再起而落,講究的是力道……」這不安豫塵又跑到一邊蹲著處裡海鮮的賀千里旁邊說心得去了。

    對於這小屁孩兒,呃,至少是心理上的。對於安豫塵,賀千里只拿他當小屁孩兒看,實在是這位眼神太乾淨,看著都像個孩子,她是怎麼也起不了邪念的。

    要擱希朝,她做安豫塵的媽一點兒也不嫌年輕,所以對待安豫塵時她總不自覺拿著大人對小孩兒的態度。話說她從來沒這樣過,大概是這時代孩子的眼神也不像現代嬌養的小孩兒,那樣無憂慮無塵埃。

    「你跟秋水去過兩招,讓她留點兒手,別下狠招。功夫不光是練出來的,還是比試出來的,這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是一個道理。」賀千里說完繼續處理手上的海魚,大魚小魚先分開,然後一一處理乾淨內臟,然後再醃鹹鹽風乾。

    風乾後的魚乾要是保存得好可以留上幾年,只不過時間越近的越新鮮。

    安豫塵聽了又嘰哩咕嚕地在一旁說著什麼,但是賀千里一個字沒聽進去。她眼下正想著掙錢大計呢,這會兒武校不好辦,還搭上請了個做飯的李嬸子,生活更得好好操心。

    在安豫塵說著一些比較肉麻的話時,賀千里正在腦子裡想:「魚露是怎麼做的呢,蠔油又是什麼製出來的呢,還有魚罐頭好不好實現呢。不做魚罐頭,超市裡一包包的那種麻辣魚乾兒好不好儲存呢,要用什麼樣的包裝比較好,既能長時間保存又便於流通。」

    在現代她就會吃這些,至於魚罐頭,那是老錢家那幾隻帝王貓必備口糧。

    她低頭出神想著這些時,安豫塵竟然就這麼在一旁看癡了,他心裡在想:「發呆的樣子也這麼有趣,臉上沾著一些髒東西看起來也靈動得很,這才知道為什麼有句詩叫『不著群芳色,卻有風流姿』。」

    要是賀千里知道這位在想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冷眼看著他,然後自己吐血,這位實在是太自說自話了!

    雖然安豫塵一直努力引起賀千里的注意,無奈賀千里早早就把安豫塵給定性了。安豫塵就是一小孩兒,她反正沒有嫁小輩的癖好。

    「誒,那是不是你家裡人尋來了,看起來像是那天見過的。」賀千里手裡抓著條魚,把魚腦袋衝著外邊的道口上指著來人。

    順著那魚腦袋,安豫塵往外邊看去,果然見自己的家人尋來:「是他們,我沒讓他們這時候來,我準備晚上吃飯再回去,這會兒還早啊!」

    咦,這人學武不給錢還想白吃一頓午飯,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那你先回去吧,你的家人也是擔心你。」

    頗有些不樂意,但是安豫塵居然很快又恢復眉開眼笑的模樣,道別後就蹦著跳著迎向來人。他一邊蹦一邊嘀咕著一句話,如果仔細聽那就是——「剛才千里的語氣好溫柔啊!」

    幸好賀千里不知道,溫柔個毛啊溫柔,那純粹是你如果敢說「不回去」就踹你一腳的語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01 PM

21.流水無知

    從感情方面來說,賀千里是個很遲鈍的人,她感受不到安豫塵對自己有什麼不同。不過這也是因為她內心的定義太過強大所導致的,拿同齡人當小正太調戲,怎麼能感受得到安豫塵的心意。

    至於賀秋水,她覺得這倆再明顯不過,安豫塵表現得連白癡都知道他對賀千里有意思。所以賀秋水可沒打算說什麼,萬一賀千里惱羞成怒胖揍她一頓怎麼辦!

    且說安豫塵隨家人回去,安家在西潭村南頭有一間大宅院,靠山面水依山勢而建,整個宅院呈階梯式。安豫塵住在山腰處,他一進門就打算回自己屋裡,卻不料念頭才起就被人攔了下來。

    「姨母可是有什麼吩咐?」安豫塵這時既不羞澀,眼神也深邃了幾分,比起和賀千里在一塊兒時,這時才是真正的世家子作派。

    叫著姨母,其實就是安家老爺子的妾室,這位姓姜,是安老爺子第五房姨太太,也是最後一位。這小的最年輕漂亮,自然也最受寵愛,只是安老爺子心裡最惦記的卻始終是自己的結髮妻子,也就是安豫塵的母親。

    「少爺,是這樣的,京裡送了東西來,老太太專門給少爺備下一份,還需少爺親自去查驗才好。」姜五太太恭敬地說道。

    每每看著父親的妾室對自己恭敬小心時,安豫塵就分外想念自己的母親,那可是個能大巴掌扇他,還能罵髒話的。

    安豫塵的母親是位教養出挑的世家小姐,大方雅致,擅騎擅射,在宅院裡是個貴氣十足的世家婦,到了外邊卻是個英姿颯爽、不讓鬚眉的俠女。

    那位曾經拜在雪山門下,一身功夫漂亮厲害,世家裡都慣於把姑娘小子送到各大門派去習藝,一是為了強身,二是為了防危。而像安豫塵母親一樣把功夫學得這麼好的,就得算是世家小姐裡的異類。

    「姨母不必客氣,點了歸倉便是,回頭再給我列個文書,有需要時再去取也來得及。」安豫塵說罷微微頷首為禮,這就要轉身走。

    但是今天姜五太太似乎還有話要跟他說,又喊住了他:「少爺。」

    疑惑地回頭看著姜五太太,皺眉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今天問及門房,說少爺是去習武學藝,還請少爺見諒,我與鄰人打聽了一番。原是擔心少爺安危,問過附近村民後聽聞是兩個姑娘家,不知少爺可是有意……」姜五太太沒有說下去,這有意後邊兒的意思麼那就大家心知肚明著吧!

    「瞎猜什麼,那天是千里姑娘替我解了圍。」安豫塵並不多解釋什麼,雖然是真有那麼點兒心思,但對現在宅子裡這些人卻不能多說,一顆心千萬個眼兒——盡顯擺心眼。

    「那……如果那兩位姑娘功夫真不錯,不知可否讓珊珊跟著一塊兒學。少爺也知道,珊珊從小體弱多病,我也就這麼一個女兒,也不指望別的,只期望著能安安順順長大。」姜五太太對女兒卻是真心心疼,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與隔著肚皮的就是不一樣。

    見姜五太太鼓足通氣說出來,安豫塵遂多看了兩眼,最後點頭道:「嗯,明天讓珊珊跟著我去吧。」

    這珊珊全名叫安語珊,在符裡多不受重視,一是身體弱,二是姜五太太現在在家裡愈發沒地位,所以更是受盡冷眼。安豫塵出來之所以要姜五太太隨行,更多的也是想把安語珊帶出來,少受點兒欺負。

    「謝謝少爺。」

    「少爺,你又心軟了。」

    聽著台階上傳來的聲音,安豫塵沒好氣地說:「對,她們就掐准了我心軟,要不是我心軟,怎麼會答應父親把珊珊帶出來,明明是躲這裡來享清靜,到底還是清靜不得。」

    「五太太倒也本份,要不然老爺也不會讓少爺帶她們出來。」

    「安明啊,你說爹這時候答應把我放出來過清靜日子,到底是真被我纏得煩了,還是另有什麼事?」安豫塵一直有些不解,對於自己那位父親行事他實在很難以琢磨透。

    被稱作安明的是安豫塵的書僮,從小一塊兒讀書生活,這安明倒也是一身的書卷氣。比起安豫塵,安明的眼裡更多了幾分人情冷暖與世事艱辛,所以往往看事情更深刻一些:「少爺何必問這麼多呢,老爺既然放您出來,您就踏踏實實過清靜日子。您在這清心,老爺在京城也放心。」

    走到安明身邊,安豫塵盯著他道:「看來爹又跟你說了什麼,真是,爹有什麼事兒都不告訴我,怎麼專跟你說。」

    「那是老爺心疼少爺。」

    「心疼?說句不好聽的話,我不能在爹的照顧下過一輩子,爹也活也得那麼長。他總像娘臨走前說的那樣,要讓我無憂思無顧慮,可是我都十五了,總該幫爹分擔一些才是。」安豫塵歎道。

    跟上安豫塵的腳步,安明笑道:「其實我也想問問少爺,到底是去學武習藝了,還是去看小姑娘的。」

    「不管是看小姑娘,還是去學武習藝,到最後結果不會有什麼太大差別。鄉間小姑娘而已,莫驚擾了,以後總是要天各一方難得相見,既然碰上了又順眼,就多看看多談談。」安豫塵雖然喜歡,但是一直對自己的未來認得很清楚,所以他對於賀千里的兩眼一摸黑看在眼裡,卻並不在意猶自熱情四溢著。

    趁年少還能天真,無妨天真一些。

    「少爺明白便好。」

    「對了,我那姨表妹還是沒有消息嗎?都六七年了吧,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那麼可愛的一小丫頭,不知道在江湖裡受著什麼樣的苦,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那小丫頭小時候這說過要嫁給我呢,我倒沒反悔,她先跑沒影兒了。」安豫塵笑道。

    聞言,安明搖頭說道:「還是沒消息。」

    雖然在預想之中,但安豫塵還是長歎一聲:「默默一天不找到,姨和姨夫就一天不合好,心裡再擔心對方見了面也吵得面紅耳赤,還是該好好找找默默。」

    「撒出多少人去都沒找著,只怕難得很,這些年表小姐也長大了,當初還能憑著樣貌認,如今只怕對面也難識得。」

    「是啊,我們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安豫塵說完看了眼天空。

    他看的方向是東海邊小木屋處,這時賀秋水正被賀千里訓話吶,無他……這丫頭去隔壁村教孩子們認字,沒想到被幾個江湖中人撞上了。這本來也沒什麼,裝做什麼事都沒有走就是,但是偏偏事情就沒這麼簡單。

    「秋水,跟你說了在外人面前不能現功夫。」賀千里瞪道。

    「我當時正跟大傢伙兒說著話,也沒想那麼多,翻手一抬就把東西抓在手裡。當時距離挺遠的,哪知道那些人居然能看得一清二楚。」賀秋水一樣很惱,後悔得很。

    揉著發疼的額角,賀千里淚流望天:「那些現在上趕著要收你做弟子,你說我們該怎麼應對,那些武林中人一個個跟長了狗鼻子似的,而且咱們在這兒好問好找。」

    嘿嘿然陪著笑好一會兒,賀秋水說道:「姐,要不我們上軍中躲兩天,跟陳北一說肯定能行得通。」

    這主意倒可以,雖說軍中不留女眷,但軍中偶有探親的親眷來,營地內有一處專供親眷們暫歇的營房。只是承人情終究不太好,尤其是自己剛剛拒絕沒多會兒又上門去,她臉皮真沒這麼厚:「你去就行,他們又不認得我,我待這兒沒關係。」

    「我不去。」

    姐妹倆商量一晚上也沒個結果,賀千里不肯去,賀秋水也不答應,最後兩人一整晚上都在發愁。早晨時安豫塵過來,一問之下就笑道:「我們家莊院倒是夠大,正好家妹也想跟千里姑娘、秋水姑娘習武,我們得待上一年半載,你們就和家妹住一個院落,也方便照顧飲食起居。」

    還不是寄人籬下,賀千里可不覺得在軍中和去安家宅院裡有什麼不同,思來想去,賀千里決定提前購宅院,她雖然不打算住到軍中,但完全可以住到駐軍軍營邊兒上去。她就不信陳北到時候能袖手旁觀,嘖……她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恥了呀!

    而安豫塵見說服不了二人,也不多言,只是在置宅院上,安大少爺發揮了他的特長,龐大的家丁隊伍以及人際關係網。才說要購宅子,第三天就已經什麼都辦妥了,一共選了三處宅院等賀千里去選。

    天可見憐,安大少爺可是頭一回為件事這麼上心,下邊兒的人自然也跟著重視起來。

    最後賀千里選的是離軍營最近的宅子,安豫塵四下看看然後說:「這間不好,離軍營太近,早上晚上出操會吵得睡不著。」

    「正好我們每天也得練功,不擔心這個。」賀千里非常習慣於軍隊的作息,而且很熟悉軍中的生活,畢竟她也是差點栽在軍營出不來的人。

    宅子只是普通民居,因久年沒人住有些破舊,得好一番拾掇,不過實在便宜。賀千里之所以選這個宅子,主要原因就是便宜,才五兩銀子,不過修繕整理起碼得花十好幾兩!

    「安豫塵,你盯著我幹嘛,我臉上是沾了飯還是沾了髒東西?」

    安大少淚流滿面中……



22.山間樹

    春季裡正是采各類菌菇的時節,賀千里雖然不認得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但是在李嬸子在,這可是個無米也能為炊的巧婦。

    這天吃完早飯李嬸子便說道:「等會兒我把碗洗好再一塊兒上山,這時節的野蘑菇最鮮嫩,燉魚燉雞再好吃不過。湯鮮肉香,保你們吃得不停嘴。」

    「別說了,嬸兒我幫你洗,洗完咱們趕緊上山去。」這是小吃貨賀秋水,平時恨不能不沾廚房門,可是一聽著好吃的居然能主動洗碗。

    然後賀千里就蹲旁邊看著李嬸子和賀秋水洗碗,這時代洗碗可是個費工夫的活兒,尋常人家得涮完再煮,這時代沒各類洗劑,不管洗碗洗澡洗衣服都是個費老鼻子工夫的活兒。

    想咱中國古代唐宋元明清那些個朝代不是用皂角粉,就是用茶籽搾油後剩下的渣滓。別說這時代也有類似的東西,只是皂角粉貴得很,似乎是很珍稀的物件。普通人家用茶籽粉,這東西得煮水後再用,洗碗勉強還成,可要是洗頭洗澡就難受了。

    「我又不知道洗潔精和香皂怎麼做,也不知道洗髮水什麼成分,就算把配方給我,全是一堆化學原料這時代可沒有。就算是有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能配出來!」想想家裡洗澡用的細皂角粉又快沒來,賀千里就肉疼。

    起先他們也想用茶籽粉算了,可是不管是她還是賀秋水都不習慣,那就只好忍痛買皂角粉嘍,這東西用一個月能抵尋常人家一個月所有生活支出。

    直到到山上時賀千里還在想這件事,不過再怎麼想也沒好主意,最後只得長歎一聲無奈地仰面道:「活了小半輩子才知道自己是個廢柴,還真是就兩件事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她這話讓賀秋水和李嬸子聽得直捂嘴笑:「姐,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趕緊做采蘑菇的小姑娘去,回頭我唱個歌兒讚美讚美你。」

    「那姐呢?」

    「我往裡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野果子野兔子,回頭逮來吃。」賀千里一想起野兔子肉就想掉口水,冬天兔子不好逮,逢著有兔子逮的時候賀滄海這勞工又跑路了。

    「野兔子,好啊好啊。」瞧瞧,這倆都不是會憐愛小動物的,像電視上演的男角色逮著個兔子,女角色不讓吃的事絕對不會在賀秋水和賀千里身上發生。

    逕自往林深處走,不時有野鳥飛過,偶爾還能見著大型飛禽,賀千里就抬頭看啊,看完就特傷心地說:「要是我會一陽指就好了,再不濟彈指神通也行啊,到時候讓你丫再飛來飛去,一掐手指頭就讓你掉下來做我的盤中餐!」

    因為身邊沒人,賀千里也就沒收住腳步,腳幾乎不沾地地在林中穿梭。清晨的霧氣在她身周如紗般瀰漫,陽光從林梢偶爾投照下來,整片林子裡散發著氤氳的七彩光華。

    不知道走了多遠,忽然聽到林中有打鬥聲,賀千里腳下立馬轉個彎就要朝反方向去。只是她還沒走開幾步,那打鬥聲就越來越近,到最後她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兩個人在林間邊打邊移動,身形無比漂亮,一個個都如燕穿柳一般輕盈。

    「輕……輕功?」

    雖然不像什麼水上飄、踏雪無痕那麼稀罕,但這確實是輕功呀,那兩人憑著枝椏的力量在半空中移動,雖然不時要借力,但有時候三五米的距離也能輕鬆躍過。要是樹枝很粗賀千里覺得自己再練些年也能做到,只是練的時候得防把自己摔死而已。

    那兩個人倒像是沒看見賀千里一樣,畢竟這時候山上有附近的村民再正常不過,在賀千里喊話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飄出去好幾十米,空留下賀千里張大嘴巴怎麼也合不攏。

    待那兩人走遠後,賀千里還在反反覆覆說著一句話:「去看……不可以,不去看……好撓心!」

    「輕功耶,要是爺爺和外公知道,非得死了也從墳裡蹦出來不可。雖然沒武俠小說裡那麼誇張,可也沒現代那麼落伍。唉呀,究竟是什麼讓這樣的功夫失傳了呢?」撓著心還要去想傳承問題,賀千里覺得自己也真是有閒心。

    一甩腦袋,她決定還是不跟上去,這時一陣風吹來,不過多處傳來流水聲。賀千里探腦袋一看,她還記得這邊和賀滄海一起來過,真是深山深處人際罕至的地方,草長得比人還高,剛才不覺得,現在反應過來才糊里糊塗。

    好在這地方也來了許多次,不至於迷路,賀千里自覺方向感還是挺強,沿著小溪往下走不遠再折個彎就能回到和賀秋水他們聚集的地方。

    趁步往小溪邊去,小溪邊儘是潔白如雪一般的石子兒,整個小溪在白色的石子襯托下湧動著氤氳的水汽,陽光散射開便如同仙境一般,甚至四周還飄著一些七彩泡泡,水面上和小溪邊的石子上偶爾也有,更為這地方增添了幾分浪漫色彩。

    等等……泡沫,七彩!

    「難道這邊有皂角樹,如果有就太好了,我就說這深山老林怎麼沒點兒好東西呢,砍了這麼幾年樹居然連棵野生的皂角樹都沒見過。」說完賀千里撲到溪水裡,然後順著溪水往上走。

    「要真是皂角樹那就脫貧致富奔小康嘍,以後吃喝不愁出行無憂。」賀千里前後兩輩子都沒像現在這麼喜歡錢過,那是因為她從前不覺得自己缺錢。可是現在她有點兒小打算,所以很缺錢很缺錢呀!

    但是走到溪水沒有泡沫的地方四處尋找後,並沒有發現皂角樹:「沒道理啊,這麼大量的泡沫,不應該是動物或者鳥類帶來的,應該是長在水邊的樹才是啊!」

    可是……樹呢?

    忽然間林中有一束陽光穿過枝葉與霧氣照在溪面上,幾顆圓溜溜的果實從枝葉間落下來,賀千里下意識地伸手一抓,便有兩顆被她抓進手心裡,攤開一看,是兩棵灰不溜湫的果實。

    因林中濕氣中,果實摸上去有一層滑滑的粘液,殼已經有些松落,剝開一看倒有點兒像桂圓的感覺:「難道希朝版桂圓干,還是樹上風乾的!」

    「算了,看來是找不到,洗手走人,看來希朝的皂角樹果然很稀罕呀,這麼人際罕至的地方都找不著!」說完她便蹲下來掬起些水來洗手,一邊洗就還沒忘一邊四處張望,她還是有點兒不死心。

    「也不指望掙錢,洗澡洗頭,洗衣服洗碗筷,至少自己舒服方便點兒。」說完低頭搓手,才搓兩下就發現手上那些粘液和水一揉搓居然成了泡沫狀。

    怔怔地年著雙手上潔白細膩的泡沫,好一會兒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下意識地湊近到鼻間聞了聞,有很天然的草木之氣,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哪兒來的?」

    「姐,你幹嘛呢?」賀秋水把李嬸留在原地,自己跑過來找賀千里,山菌野菜都已經採得,偏偏不見賀千里回,李嬸就叫她來找。

    見有人來,賀千里攤開雙手舉過額頭,說道:「秋水,你看……」

    看著自家姐姐手上的白色泡泡,賀秋水「咦」的一聲:「髒不髒啊,你這麼大的人還玩這個,趕緊洗手!」

    「你往那邊看。」賀千里指著一側,溪水正帶著很多泡沫流向遠處,不時有泡泡被風吹起,霧氣一散更顯得整個溪谷間絢爛多彩。

    「啊,真美……不過這些是什麼。」賀秋水問道。

    「我以前也沒見過,哪知道是什麼……不對,我好像聽說過。」這得托大學寢室的福,天南海北的舍友,總會遇到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個舍友是貴州人,她們那兒山高林深,依稀記得有一年去她們家玩兒,就似乎是見過類似的東西。

    似乎按當地土話是叫「肥皂果」,還是叫「洗手果」來著,她記不清楚了,只記得當時覺得很新奇,還讚歎過古人的智慧,感慨過現代的洗護用品儘是化學成分。

    「是什麼?」

    「洗手果,這可是個好東西,可以洗手洗頭洗澡,還可以洗碗洗衣服。」希朝沒肥皂這東西,所以還是叫洗手果比較貼切。

    一記起是洗手果,賀千里就趕緊轉身去把剛才扔掉的那幾顆「桂圓」撿起來。仰面再一看,滿樹都是,洗手果夏天開花、秋天結果,這些果實應該是去年秋天結的,沒有人來採摘撿拾才留到現在。樹上仍舊掛了很多,再仔細一看,樹周圍除了溪水這邊沒有,地上的枯枝落葉間全是一顆顆圓滾滾的洗手果。

    「秋水,你還有沒有空的袋子。」每回上山都會帶幾個布袋,用來裝野果野菜之類。

    「有。」

    等裝滿佈袋後,賀千里看著滿地的洗手果說:「過幾天多帶幾個來,撿光它。附近應該還有小一點的樹或者樹苗,回頭挖幾株種院子裡,省得以後要用還得到山裡撿。」

    「可惜哥不在……」這話的意思是苦力跑路了,要不然打發他把這能結果的樹扛回去就成。

    扛著滿滿一袋洗手果,走在回海邊的路上,賀千里也沒意識到這東西能賣錢,要是皂角她能想到,可這東西她也沒用過,還想不到掙錢這份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03 PM

23.少年情

    洗手果是弄回去了,可是賀千里壓根不知道應該怎麼用,直接搓洗衣服洗手還好辦,洗澡就麻煩了不是。最後還是李嬸子說可以煮水試試,茶籽粉就可以煮水後取用。

    煮水也成,可是煮成什麼樣,煮到什麼程度也沒個借鑒,這時代可沒度娘。

    「我記得這還是一味藥材,那就多煮煮唄,邊煮邊試著用,看洗出來怎麼樣。」賀千里說完就守在灶台前。

    這時李嬸子拿來一個紗布做的小布袋,裡邊兒就裝了一些洗手果的殼和果肉,見賀千里在灶台前守著,李嬸子就說道:「茶籽粉也可以裝在紗袋裡用,我想著這個應該也可以,千里啊,你試試看。」

    看著紗布袋賀千里眼睛一亮,這就是古人的智慧呀,擱她是絕對想不出來的:「行,應該要洗泡軟吸水吧,那這樣裡邊要不要加團棉花。」

    「怎麼能加棉花,棉花可不便宜,加一塊小的絲瓜瓤就行了。」說完李嬸子就轉身去給賀千里找絲瓜瓤。

    絲瓜瓤就是老絲瓜曬乾去皮後留下的,用來洗碗很合用。賀千里也是到希朝了才知道絲瓜除了吃還能洗碗,她還一直可惜沒沐浴液,要不然搓澡肯定很痛快:「應該可以做一小的紗布袋裝在絲瓜瓤裡,要用的時候再浸水搓起泡來……咦,這不就是沐浴球,純天然無污染綠色有機環保沐浴球,在現代可以拿這個來做賣點,準有一大堆人樂顛顛地來買。」

    李嬸子取來絲瓜瓤後,又被賀千里支使著去做了個縮小版的紗布袋,絲瓜瓤中空,紗布袋裝好果皮和果殼後往裡一塞,不用擠沐浴露便可以直接搓澡的沐浴球就做成嘍!

    「先用來洗碗吧,應該比茶籽粉好用。」賀千里說到洗碗時就想起了電視裡播的那個洗潔精廣告詞兒--我家的盤子會唱歌!

    拿起一個盤子涮了涮,豐富的泡沫瀰漫著淡淡的草木朝氣,只是賀千里卻不免看著泡沫出神。這樣的場景真是經年不見,在現代她不愛洗碗,但每每一家人一塊兒吃飯,被推去洗碗的絕對是她。白泡沫、橡膠手套,一個個髒乎乎的碗……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重複著念叨了很多遍,她怎麼能不想,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想,只是回不去老想著很傷神。她什麼也沒幹,什麼沒點兒誘因地穿越了,就算想找回去的方法都找不著。

    她剛念叨完不要多想,耳邊就響起絲瓜瓤擦過碗麵發出的細微聲響,再低頭一看:「李嬸兒你看,真的很乾淨,再拿水沖兩遍應該就可以了,以後不用再燒火專門煮碗了。」

    茶籽粉洗碗並不能洗出那種很光潔乾淨的感覺來,所以賀千里經常摸著有些滑膩的碗覺得吃不下飯,心理作用,其實現代用化學洗滌劑洗出來的碗未必能有茶籽粉洗開水煮來乾淨。

    「好久沒聽到這樣的聲響兒嘍,李嬸兒你聽,我們的盤子也會唱歌啦!」賀千里自覺幽默,她這會兒可沒仔細想李嬸聽不懂這個冷笑話。

    「還真是挺乾淨的,不過你們櫥裡頭這些碗還新著就沒怎麼用過,一洗就跟新的一樣。」李嬸接過碗,感覺確實比平時更乾淨一些,平時洗過碗用水煮,不管怎麼煮都會在盤子表面殘留一層很薄很薄的油污,日積月累下來,基本很難再洗乾淨。

    碗是年前買的,當然還新著,賀千里秉承老錢家一貫的傳統,每一年年底都要換新碗:「回頭再試吧,看來這麼用真挺好,多做幾個,以後洗澡洗碗都指著它用。洗頭先衣服看來還是得看這水煮出來怎麼樣,如果能用那真是解決了大問題。」

    「姐,如果你要試就拿我的被子試吧,我都拆好了!」賀秋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蹦出來,滿臉兒堆著笑的這麼說道。

    這位呢,比她毛病大,賀千里心說比起這半道兒上撿來的妹妹,自己的小毛病真不算毛病。賀秋水每半個月得洗一次被子,不論春夏秋冬每天都得洗澡,每天都要打掃屋子。托賀秋水的福,她天天不打掃也照樣住乾淨整潔的屋子,有個有潔癖的妹子也算是福氣。

    「拿過來吧。千里啊,我看煮得快要差不多了,秋水把被子拿來,被子得用熱水煮一煮,不容易生蟲也不容易受潮睡著更軟和。」李嬸子說著就去準備燒水,煮被子的水得加茶籽粉或皂角粉燒開後撤小火,等到溫度沒那麼高了再來煮。

    關於煮被子,賀千里還有一段血淚史,李嬸子一來洗的是她的被子,李嬸子說要煮,她就結結實實煮,結果煮出來皺得跟鹹乾菜一樣,耐得李嬸子慢慢上漿,又給漿平整了。

    「李嬸兒,你真好。」賀秋水又頂著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開始忽悠。

    側臉翻個白眼,賀千里歎口氣說:「別賣乖了,趕緊去收拾東西,我今天就得先搬過去,你東西多先收拾,別到時候手忙腳亂。」

    「姐,你不是說得修整歸置好才能住嗎,不修整了?」

    雙手一攤,賀千里說道「我倒是想歸置好再過去,但是你這不是等不得嗎,萬一人找來你怎麼辦。」

    聞言,賀秋水連連點頭,趕緊一溜煙兒地跑回屋裡收拾東西去了。

    看著賀秋水的背影,賀千里連連搖頭,真不知道哪戶人家的大家閨秀被她盡往歪道上拐:「這丫頭以前多淑女呀,說話輕聲細語、文雅秀氣,走起路來是蓮步輕移、如柳扶風,現在可好跟急驚風似的。」

    「看來千里姑娘不但功夫好,文辭也好,單是蓮步輕移、如柳扶風八個字就餘味綿長,如酒如茶。」

    得,真正的文人來了,賀千里就搞不明白,這位不好好老老實實地做學問,為什麼愣是要天天跑來學功夫,果然是有錢有閒的人一般都容易吃飽沒事兒干瞎折騰。

    「我哪有什麼好文辭,但凡有也是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我向來羨慕有學問的人。」這絕對是實話,從小生長在一群極陽剛的爺們堆裡,總覺得要是身邊全是溫儒俊秀的少年肯定很美好,那還不是想欺負誰欺負誰。

    「羨慕者,艷羨傾慕也。」說這句話時,安小少年微笑的眼眸中閃著盈盈光亮,像天上的星光一般璀璨耀眼。

    再把人當小孩兒也能從這話和這眼神裡察覺出不對勁兒來,賀千里揉了揉後腦勺,心裡也不知道是該哭笑不得,還是該暗爽。不管是老牛吃嫩草也好,還是被人「傾慕」也好,都是應該暗爽一把的事兒。

    乾笑兩聲,賀千里沒敢應聲,實在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安豫塵一直讓她覺得是個小正太,甚至都不能隨便亂調戲,誰讓人不但是個文雅的,還是個有身份的。

    雖然安豫塵已經十五六了,但在怪「阿姨」心裡比她小十歲以上的都是正太,她前前後後加起來比安豫塵大上起碼二十吶!

    咬著下唇,賀千里忍不住有種罪惡感,心說:「我這就把人正太給拐了?罪孽呀,拐了蘿莉拐正太,我這輩子看來是清白不了嘍!」

    「羨慕是這麼解釋嗎?」賀千里眨巴眼問道,心裡卻在嘀咕:「幸好沒說愛慕,要不然我可接不住。」

    安豫塵這下也但笑不語了,這麼七巧玲瓏的人怎麼會不知道賀千里心裡已經明白呢!頓時間安豫塵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心意通了原來便是這樣一番水到渠成的境界。

    最怕的就是這些人但笑不語,而且笑得特別有深意,賀千里眼珠子一溜,看到李嬸子正在那兒提水涮被子就趕緊高聲道:「李嬸,放著我來,這麼重怎麼能讓你來提,你身體才剛養好呢。」

    說完連句話都沒有,趕緊奔過去,把安豫塵晾在原地繼續但笑不語,只不過這下笑意更深了一些。

    提著水健步如飛,賀千里倒沒像傳說中那樣,感覺到安豫塵的目光像向日葵繞著太陽轉一樣繞著她轉,她只是在想自己該怎麼辦。

    「出身高門大戶,將來可能三元及第,這孩子根正苗紅儒雅溫文,跟我這糙人應該不是一掛的,哪只眼睛不對勁看我了。」想著惡寒地抖了抖,心說這擱現代可是早早戀了,要被班主任叫去單獨談話的,擱不好還要叫家長!

    一想到家長就更是一陣陣寒意冒上來,想到自己家那些暴力男女,小心肝兒一陣陣顫抖。

    她現在就想跟安豫塵說一句--「孩子,你看上我哪兒了,我改還不成嘛!」

    最最關鍵的是,她雖然覺得能欺負這樣的少年肯定很順手很美好,但真講到要托付終生,還是英武雄渾的更符合她的審美需求。

    「現代一般怎麼解決這種問題,喊家長解決,可是在這兒沒家長沒班主任。不對啊,我沒有安豫塵有啊,高門子弟和寒門孤女,這樣狗血的故事安家長輩應該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它發生吶!」

    看來得找個機會上安家那棟外宅去一趟,不是正式的府邸應該不會有那麼多講究……



24.無心插柳

    搬家有安豫塵帶來的人,倒是很快,本來賀千里想拒絕,可是話剛到嘴邊上,安豫塵那張陽光燦爛的臉兒又讓賀千里覺得不忍,她真是個又心軟又渣的傢伙呀!

    在去往碣石鎮的馬車上,賀秋水瞥著她說:「姐,你今天好有心事?」

    她點頭長歎一聲,道:「秋水,我慘了。」

    她的話讓賀秋水大惑不解:「姐,你怎麼慘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啊,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長一聲唉短一聲歎的。」

    能不歎嗎,明明想著是比較單純的當鄰里朋友一樣來往,可是吧到頭來還是會變味兒,這種感覺很不好。

    「秋水,從前我聽人說過一句話,說這世上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朋友關係,就算有也不可能一輩子。」賀千里喃喃著,她心裡頭現在還沒想好怎麼去安家,怎麼讓安家人主動平事兒。

    「姐,你是說安豫塵吧。我覺得姐應該好好想想了,再過幾個月就十二歲了,趁可以相處好好相處,說不定將來就是我姐夫。其實安豫塵不錯,在京城聲名也好,家世也乾淨,安家只有他一個嫡子可謂獨寵當門。」賀秋水把安豫塵的家世說得頭頭是道。

    她最不愛這個了,在這樣的時代裡,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個出身高門的人怎麼會只娶一個,不管做妻做妾都不能舒心安穩過日子:「就是這樣才不好高門大院女眷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說我鬥得過她們嗎?就算不用爭來斗去,要我天天在後院兒裡出個門兒都難,你覺得我能忍得住嗎?」

    聽著她的話,賀秋水低頭似是仔細想了想,然後又抬頭看著她說道:「嗯,也是,姐這麼沒脾氣又心腸軟的,在深宅後院兒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啊就得被人挖坑埋裡邊。如果這樣,姐應該早點說明白,不要等到說不明白的時候再來說,那對誰都不好。」

    連連點頭,賀千里也是這麼想的:「是啊,我也這麼想,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看著他那清澈漂亮的眼睛,我就覺得要讓他滿眼失望,肯定會有罪惡感。本來是想去他家那外宅,伺機透露點什麼讓他的長輩出面兒阻止,可是覺得這樣挺不地道。秋水啊,要不你替我去擺平他。」

    這樣的事兒,擱誰也不肯,賀秋水又不傻怎麼會應她:「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時候你教的。」

    ……

    「我錯了!我不應該把你帶回來,把你帶回來也不應該教你東西,教你東西也不該教這些亂七八糟的……」她現於體會到《武林外傳》裡的佟大掌櫃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姐好可憐啊!」賀秋水聽這話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每回到最後賀千里都能把這幾年來事情的種種因果說得極為可樂。

    這時馬車停下來,安豫塵站在挑開的車簾前笑容淺淺地說道:「什麼事笑得這麼高興,一路上盡聽著你們倆人笑。」

    倆人笑,明明是一個人笑,光賀秋水笑了,她可沒笑。賀千里憤憤地瞪一眼賀秋水,然後跳下馬車。

    跳下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牆,約一米高的院牆被重新刷過,白漿子還是濕的,看起來便有著一股子耳目一新的感覺。雖然她覺得安豫塵這事兒很麻煩,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有安豫塵在她們確實省了不少事。

    「裡邊只打掃整理一番,時間太短,來不及做什麼,你們將就著先住下,住東屋,西屋各處先慢慢整修著。」雖是簡單宅院,但安豫塵卻比修繕自家的宅院還要更經心一些,處處都想得妥當周到。

    其實這本來就是個被照顧得很周到的少年公子哥兒,被照顧得細加上本身就細心,自然是處處觀察,這算是他頭回自己辦件事,倒也能說上辦得有條有理、進退得宜。

    這時安豫塵可不知道,就為著這件事,那位姜五太太特地飛鴿傳書去京城,現在已經把這件事呈到安家那位大老爺案前。

    論起來,這事兒大概就是所謂的--男人的成長只需要一個女人!

    臨到中午吃飯,賀千里自然要留大傢伙兒一塊吃,李嬸子不管收拾東西,只管把飯做好。有安豫塵在,自然是李嬸子和安豫塵帶來的人一塊兒吃,姐妹倆則和安豫塵一塊兒在院裡樹下用飯。

    用飯前總得淨手潔面再安坐,到洗手時,安豫塵跟著姐妹倆排排站在井邊水槽裡洗手,今天洗手自然是用洗手果煮出來的水。賀千里和賀秋水倒沒什麼,反倒是安豫塵邊洗邊琢磨:「這不像是皂角,難道是茶籽粉。」

    一聽就知道這位大少爺沒見過茶籽粉、草木灰一類的洗滌用品,賀秋水遂特鄙視地說:「茶籽粉沒這麼多泡,皂角也沒有,這是我們林子裡撿到的,姐說叫洗手果,我覺得應該叫泡泡果,好多泡泡!」

    還不如叫泡泡糖呢,賀千里沒接茬說話,只認認真真把手洗乾淨,然後等著一塊兒安坐吃飯。

    只是安豫塵一句話就讓賀千里不得不接茬了:「好像比皂角粉還好用些,市面上沒見賣吧,要是有應該見過的。」

    「真沒見過嗎?」

    不怪她,做為一個現代人,但凡想要什麼就算超市沒有,還有萬能的淘娘,她一直覺得淘娘的廣告詞得是--只有想不到,沒有買不到。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人,大部分東西都不會讓他們覺得新鮮稀罕,所以賀千里才一直沒拿洗手果當回事,這在現代也就一小玩藝兒。

    「沒有,我家有做行商這塊兒,天南海北的貨只要見過一定記得,但這東西確實沒見過。」安豫塵這話說得比較隱晦,安家豈止是做行商這塊兒,壓根就是行商的頭頂頭上那片天,安家老爺子任戶部尚書,在希朝財政稅收及商貿交易都歸戶部管。

    而安豫塵的外祖家則是天下數得上號的大富之家,行商走商雖不直接參與,名下卻有不少類似的產業。安家要做,自然得做到行裡數一數二,場面當然小不了。

    「這樣啊!」賀千里腦袋裡頓時間轉起小九九來,所謂物以稀為貴,在東西好使的前提下,東西越是新鮮稀罕越好。她雖然不知道怎麼把這東西製成肥皂或可以長途運輸的洗滌劑,但是她知道這東西用土法子怎麼製成塊兒。

    這些賀千里沒有跟安豫塵說,一是她覺得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二是她已經受到安豫塵太多關照,如果要真是朋友她反而能領受,要是安豫塵存的是男女之情她反而是不能坦然接受。

    送走安豫塵後,賀千里就開始準備試著做,她那時也只是在同學家的街道附近見過有人這麼做,覺得新奇就詳細問過幾句。現在也只是依稀記得,好在原料簡單,就是洗手果的果殼和果肉磨碎成粉,然後和麵粉、豬油加各類香料一塊兒做。

    「在現代香料是各種精油、香油和花水什麼的,這時代讓我上哪兒找,連牛羊奶都是稀罕東西。而且這是洗護用的,真能加豬油嗎?」賀千里不解,她在現代可沒時間研究這些小兒女的東西,每天光是鼓搗著練功就夠費勁的。

    「算了,反正這些東西我也鬧不清,先試試。」進廚房取一小坨豬油,這時代的豬油啊,那真是凝固得跟一塊塊蜂蠟一樣,質地很厚很結實。

    摳出一小塊兒放在掌心和事先揉好的麵粉、洗手果粉糰子揉到一起,使勁像揉面一樣揉了好一會兒沒發現什麼變化,賀千里以為自己記錯了就隨手擱在灶台上。

    灶台上長火不滅,爐裡的火把整個灶台都燒得暖和極了,如果做過手工皂的人就該知道,皂化是需要恆定溫度的,既不能燒開,也不能直接室溫。賀千里這無心之舉反倒促成了豬油遇鹼後的皂化過程,但是洗手果做皂化用效果並不是那麼好,所以最終出的東西不能和現代使用燒鹼或皂化劑的香皂手工皂比。

    但是也足夠賀千里淚流滿面的,拿著有些熟悉的東西,可能加少了豬油不夠潤,質感有些粗糙,但是洗出來的感覺跟香皂真的很像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純天然手工皂!我只用豬油、洗手果和麵粉、井水,就做出手工皂來了,有沒有這麼簡單?」賀千里看著還是有些不相信。

    「啊……我果然是天才啊!」尖叫一聲朝賀秋水那屋去,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一偉大的發明創造告訴賀秋水。

    就趁著這股東風,她覺得自己偉大得都可以尋思著發明蒸汽機了,雖然她連蒸汽怎麼產生、怎麼用來推動器械運行都不知道……

    人一得意起來麼,往往是容易得意忘形的,她也無非是在內心得瑟一點,就算跟人說人也十成十拿她當一瘋子。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天才往往被人當成瘋子,那還不是因為想法太過超前。

    唔……她超前太多太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06 PM

25.高門裡

    興沖沖地捧著不是香皂的香皂到賀秋水屋裡,賀秋水正在整理床鋪,一見她衝進來就說道:「姐,你幹什麼,今天一天都跟抽筋兒似的沒一點消停。」

    「秋水,你看你看,香皂。」她在這香皂裡特地加了些花瓣,這時候前院兒正開著一樹潔白的花,香氣很清幽好聞,加進香皂裡正合了香皂的「香」字。

    她遞給賀秋水,賀秋水就趁手接著,因為香皂她已經事先試過,沾了水有些滑,賀秋水一入手就掉到床塌邊兒上。她趕緊手急眼快一撈,將將沒有碰到被褥,要不然憑著賀秋水的脾氣今天又得多洗一道被子。

    「姐,你這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發現你今天怎麼盡做些沒頭沒腦的事兒,這又是什麼,能吃能喝還是能玩兒。」賀秋水說著就到洗臉架邊的銅盆裡淨手,手一入水輕輕揉搓便有泡沫起,湊到鼻尖還散發著乾淨清幽的香氣。

    看著賀秋水傻眼的模樣,賀千里忍不住直樂:「傻了吧,是不是覺得很奇特,我都說了這是香皂,可以用來洗臉洗澡,這樣比做成絲瓜瓤的更好一些,皆瓜瓤還是太粗糙了,有點兒割人。」

    洗淨手上的泡沫拿布巾子一擦,賀秋水翻來覆去看著雙手滿意地道:「比皂角粉是好些,皂角粉洗出來更幹一些,這個洗出來感覺好像濕濕的,姐……你看,多好看呀。」

    賀秋水那雙手自來漂亮,修長而均勻,這些年養得好,一雙手細嫩有肉,看這手都知道是富貴相兒。經常有老人看著賀秋水這雙手就直誇她,說她是「天生福相」,額寬而亮,下巴、鼻尖、耳垂都飽滿有肉,再加上這雙手,不少家裡有兒子的老早就開始打聽賀秋水的去向。

    要不是父母雙亡,兄妹三人相依為命這條在前,估計求親的人早就把門檻踏破了。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心生感慨:「秋水,你悔不悔?」

    「悔什麼?」

    「悔跟著我們一直沒有去尋找親人,秋水,我也覺得你像老人家說的那樣是天生的富貴相,就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事事不愁。可現在你和我們在一塊兒,不但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還揣著個睡覺都不踏實的東西。」這話雖然是對賀秋水說的,但其實這是她的心聲,只是她沒地兒找親人而已。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啊,有哥有姐,其實我也能感覺到從前可能生活得很……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那樣的生活肯定不像現在這麼安閒自在。姐會由著我做想做的事,就算什麼都不想做,姐也覺得這樣過一輩子都沒什麼,因為姐也是這樣過的!」賀秋水說道。

    這是批評吧,絕對是批評,合著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這榜樣兒不好唄,老覺得和稀泥地過就行,平平庸庸忙忙碌碌,像每一個世俗中人這樣去活,這樣不也挺好。畢竟這世上,多是庸碌活著的人,真沒必要活得那麼波瀾起伏。

    一邊想著關於人生、價值之類的事兒,一邊做了不少香皂,加上賀秋水幫忙,兩人把灶上壘滿了香皂。然後倆人特有成就看地看著那一灶台的香皂,倍滿足地說:「大功告成。」

    「秋水,我覺得這個生意可以做耶!」

    「什麼生意?」

    「呶,香皂呀,你不覺得有錢人家肯定願意花大價錢來買這個,比起皂角粉,這個好得多吧。其實這麼簡單的配方,只要咱們倆不說,誰能知道。這世上不管什麼生意,獨門獨家兒總是更容易來錢。」賀千里心想不管做什麼,都需要銀錢,所以還是先掙錢再說。

    聞言賀秋不不解地道:「姐,你不是說做買賣不好嗎?而且我們倆做這麼讓人眼紅的生意,會出事兒的,就算現在我們在軍營邊上,陳北護著我們,那也護不得多少。」

    「找人嘍,慢慢來,做這東西也需要時間,而且咱們得做出花樣兒來,掙錢什麼的就全靠它了!」記得八十年代,一塊兒上海產的硫磺皂受盡追捧,未必她這有各式花香氣的還不能風靡一時。

    中午吃罷過伙飯,還沒歇了飯氣兒就見安家來人,正正式式的投帖子,而後便稱道:「五太太知兩位姑娘與少爺有授藝之誼,特請兩位過府敘話兒,並備下晚間酒水宴席聊表謝意。馬車已停在院門外,兩位姑娘若是妥當了便傳小的一聲,小的便同二位姑娘一道行車。」

    這正正式式來的人就是不一樣,感覺禮儀規矩都比平時安豫塵帶來的要更嚴整文雅一些,到底是詩書傳家的底子,連下人都顯得雅致博學。

    眼下也算是困了有人遞枕頭來,她真要想轍去安家呢,這裡就有人遞台階兒來:「煩勞小哥,且請稍候。」

    既然決定要去,當然不能正到晚上開席在去,人既然說是過府敘話兒,那就應該早些去好讓人「聊表謝意」。

    和賀秋水一塊兒換了衣裳,她穿著賀秋水繡的海棠花上襖加上織五穀八寶紋襴裙,上淺青下墨綠,恰如春天一般的顏色。外邊兒披著夾薄棉披風,顏色比衣深比裙淺,繡著素淨的雲紋遠遠行來如在去間一般,倒真是美極了。

    賀千里自少打扮,主要是身邊有一穿著粗布衣裳也像公主的賀秋水同學,她再打扮也不如這位,就乾脆不打扮了,怎麼舒坦怎麼來。

    至於賀秋水,上著回紋杏色衫子,下邊兒是卷草紋繡海水雲紋裙,外邊披著雪般白,繡了紫籐花兒的披風。姐妹倆這麼一收拾往鏡裡一站,一個深青淺碧,一個杏黃李白,真是春天一樣的感覺呀。

    「姐,你看是該好好打扮吧,這樣多好看啊。」

    「好看是好看,幹活兒怎麼辦,練功怎麼辦。」

    她的話讓賀秋水瞬間息聲,大概也和她一樣有一種無法溝通的挫敗感。她們實在是不一樣,賀秋水是從骨子裡帶出來的高貴,這樣的高貴有時候還真和出身、富貴沒關係。至於她,從骨子裡帶出來的草莽氣,又疲懶又隨性慣了。

    草莽氣!唉,她為什麼沒能穿越到梁山呢,至不濟三國、初唐都行,行一把俠仗一把義,活一世轟轟烈烈。沒曾想穿這麼個地方,光操心生計就夠她煩了,何況還有一串兒不明來歷的鑰匙。有時候她也想,或許這把鑰匙無關緊要,可是她說服不了自己,誰會把無關緊要的東西放在那麼拉風的匣子裡!。

    「兩位姑娘,已經到莊子上了。」西潭村離海邊本就不遠,這一趟馬車行來不過一刻鐘光景。

    甫一進宅院門,先見迎門幾株佳木參天,雖叫不出名字卻是秀出於庭迎風搖曳著一樹蒼蒼蔥鬱之色。尋常人家迎門多種花木,粉艷溫香自有一派溫柔之色,然而在安家的宅院裡,能見到的只是一片莊重靜謚之態。

    安家果然不是尋常的人家,賀千里在現代總也是武術大家之後,家中門下弟子三教九流,她也是見過世面開過眼的,所以安家這陣仗一看她就更安心了幾分。這樣的人家,憑著小孤女的身份斷然高攀不上,賀千里使勁拍拍胸口極為坦然地跨進門裡。

    四下裡草木錯落有致,丫頭使女有秩序地進出行走,賀千里忍不住四下裡看,這場景倒讓她能領略到大觀園裡是什麼樣一番景象,這才是累世的富貴之家呀!

    「姐,別四處亂看,這不合規矩。」一直安安靜靜走著,對四周情境表現得極為淡定的賀秋水不著痕跡地輕輕拽了拽賀千里,然後又小聲地對她這麼說道。

    「曉得了。」在這時候賀千里覺得聽賀秋水的話再正確不過。

    待得三門一過,便到了姜五太太的院子裡,到院子裡時姜五太太親自迎上來,滿臉帶笑地牽著一個女孩兒近前說道:「兩位姑娘可是來了。」

    真到見人在場面兒上了,賀千里其實也一樣儀範出挑:「見過姜五太太,這位便是安小哥常說的珊珊姑娘吧,前些時候安小哥提及珊珊姑娘也要同來切磋,只是諸事纏身終不得閒,今日來正好邀珊珊姑娘以後常來往。如今托安小哥關照,我們姐妹倆在縣城東頭置下宅院,離這裡不遠倒也方便得很。」

    那叫安語珊的姑娘有些怯懦,悄悄捱著姜五太太站在一旁不言不語,便是連眼睛也不敢隨意瞟只一味地垂眉低目眼觀鼻鼻觀心著。

    「珊珊,快些見見兩位姑娘,紅葉快些備下茶點,看我一時高興竟只顧說話,兩位姑娘快些坐下用些茶點。」姜五太太說話間便一手牽著安語珊一隻手引著賀千里姐妹兩上台階往廳裡走去。

    落座之後姜五太太在想什麼賀千里不知道,反正賀千里就憋著想透點兒風聲,可姜五太太很是熱情,甚至可以說很殷切,讓賀千里覺得可能沒什麼效果。



26.人心世故

    一行人落座,姜五太太就拿著話極熱絡地說著,半點兒也不讓姐妹倆覺得有什麼不妥當,更不見半點兒冷場。賀千里便覺得這是一個七竅玲瓏的人,一番談話過後,姜五太太才提及安語珊的事情。

    賀千里一聽眼珠子一轉,心想著自個兒要是做了安語珊的師父,那安豫塵總不能多想了,這就差了輩分。在現代這可能真不算什麼,師生戀海了去了,可在希朝這個行不通。

    這麼個好事兒賀千里哪裡會放過,本來安語珊這事兒安豫塵就提過,只是前段時間忙,所以才擱置下來,今天既然姜五太太舊事重提,那咱們就來個隆重的拜師禮。雖然賀千里也未必知道什麼樣的拜師禮才合規矩,但她身邊不是有個全人工智能的NPC麼——賀秋水姑娘!

    「我看安姑娘雖性子弱些,身體略顯纖巧,但根骨不錯、行動間也很輕靈。這樣吧,要是五太太不嫌棄,就讓安姑娘以後管我叫聲師父。只當作是孩子戲,也不必太過較真。」

    按賀千里的想法,大宅院兒裡儘是精明人,這個姜五太太想必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安豫塵的種種動靜,她卻沒想到安豫塵也是這大宅院裡出來的,由此可見安豫塵平時樹立形象還是有一定作用。從言談間她也發現一些端倪,這才把事兒說出來。

    「什麼孩子戲,既然千里姑娘願意,那自然得慎重一些,為師一日也致終生,既然千里姑娘開了這口,自然可行,若千里姑娘不得工夫這事便由我來操持。」姜五太太當然知道一些,她自然不會干涉,做為妾室嫡長子的事兒她如何能過問。

    不過姜五太太也有自己的顧慮,她和安豫塵一道出來,若是安豫塵在這期間出得什麼岔子,回頭回京裡肯定不會責備安豫塵,到時還不是她這「長輩」的錯兒。

    明眼人聽明白事兒,賀千里這麼一說,姜五太太別的沒想,倒是想得明白,眼前這叫賀千里的小姑娘八成無意於安豫塵,這倒更讓姜五太太另眼相看。

    「那便勞煩五太太。」

    事一落定渾身輕鬆,姜五太太說去準備飯食,就讓安語珊和那叫紅葉的丫頭領著她們一塊兒在園子裡走走逛逛。

    紅葉領著她們往南側去,那兒有一畝藕塘,這時正花紅葉碧。

    一路上安語珊總是拿小心翼翼的眼神時不時地打量著賀千里,賀千里當然知道,不過卻並不出聲詢問。她覺得人既然有自己的主張,那就應該有把主張宣諸於口的勇氣,安語珊要是叫她一聲「師父」,她也想盡心盡力把人教好。

    既然應下那她也不會只是嘴上說說——其實她是怕把人教得跟賀秋水一樣啊!

    「姐……姐姐……」安語珊聲音輕輕地叫道。

    一旁跟著的紅葉連忙附耳輕聲說:「姑娘,該稱師父才是。」

    「不妨事兒,還沒拜師呢,既然愛叫姐姐就叫著,未必得叫師父。」有師徒名分就行,她還真不介意人叫什麼。

    「師父。」安語珊又輕聲地改口。

    賀千里看著她,笑著輕聲問道:「想說什麼?」

    「我……我……」

    話還沒說完臉先紅了,這也就是個六七歲的小蘿莉,臉紅害羞或許也是正常的,未必人人都跟賀秋水一樣沒臉沒皮。想著她又側頭看賀秋水,這妮子剛來的時候不也是羞怯溫柔的麼:「說吧,沒事兒。」

    她微微低頭聽著,但是安語珊半天兒也沒把句完整話說出來,倒是賀秋水在一邊忽然喊起來:「安豫塵。」

    她們姐妹倆,一個一直管人叫安小哥,一個初一見面就連名帶姓地叫著,安豫塵也早已習慣。

    「千里姑娘,秋水姑娘,珊珊也在啊!」安豫塵滿臉帶笑地迎上來,孩子一樣的笑臉。

    「安小哥。」

    「哥……哥哥。」安語珊依舊是那麼怯怯地叫著。

    這樣一來自然是四個人外加一丫頭一小廝一塊兒遊園,快到藕塘邊的時候,安語珊卻忽然叫了一聲:「師父。」

    暗暗一拍掌,賀千里覺得這一聲「師父」來得可真是時候,連忙應一聲說道:「嗯,珊珊。」

    「師父?」安豫塵疑惑地跟著一塊兒叫了一聲。

    賀千里遂笑瞇瞇地點頭說:「對啊,剛收了你妹子做徒弟,以後可不得叫師父麼。唉呀,別這麼看著我,雖然你也時常來切磋,但你不用叫,你比我還大幾歲呢。」

    她話一說完再去看安豫塵時,怎麼都覺得這張平時看起來溫和無害的臉有幾分咬牙切齒的狠勁兒,除此之外就是愕然與意外。

    呃,是不是太狠了點兒。

    「你……你……」安豫塵被她一堵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小小少年頭回發現自己的世界裡多了個讓自己舒心安穩的小姑娘,本來是件很美好的事兒。

    或許他原本準備做些什麼,但是他明白自己沒有隨意選擇的權利,生在高門就必然要放棄一些東西。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人生本就是這樣的。

    一瞬間,安豫塵又像是領悟了些什麼一般,睜大眼睛看著賀千里,眨幾下眼後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拽著賀千里就往一邊的竹林裡走去,那兒有一處小亭子。

    「安豫塵,你抓著我姐做什麼,姐……」賀秋水說著連忙就要追上去,卻不料被一雙小手拽住,賀秋水遂轉頭看著安語珊:「珊珊,你做什麼。」

    「不去,他們有話要說。」

    再說被拽走的賀千里,一轉彎她就反應過來甩開安豫塵的手:「安豫塵,你這是幹什麼。」

    雖然她心裡也知道人小少年可能是惱羞成怒,想要跟她單獨好好談談,可是她真不覺得現在是談話的好時機。而且安小少年一直是沉默著的,就算她經常對他的所有表示裝傻充愣,他也一直無視並繼續自我下去。

    「你……你還問我這是幹什麼,我還想問問你想幹什麼呢。」安小少年確實是惱怒了,他卻不想想他一直沒表明什麼,行動是一回事,說是另一回事兒,不妨這世上就有不點透不明白的人。

    就算賀千里不是這樣的人,安小少年表現得這麼明顯,賀千里也覺得自己拒絕得夠明顯,本著你不說我就不說的態度,賀千里覺得認安語珊做徒弟是最明顯的拒絕態度:「不是你說珊珊想跟著我學點兒東西嗎,我這只是按你說的去做。」

    「我也沒跟你說做珊珊的師父啊!」安豫塵氣急地說道。

    「這樣也挺好的,你們大家族裡的姑娘不是不能隨便出門嘛,我這也是給珊珊找個由頭出去多走走。平輩兒不好要求,要是師父那還不是由著我帶哪兒是哪兒,你不是也說珊珊性子太怯懦,就是缺少歷練麼。」賀千里揉了揉自己的手,心中暗道:看不出來,力氣還挺大!

    這一下,安豫塵說不出話來,怔在那兒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只覺得整個胸臆間氣血翻湧。內心底,他還存著些許希冀,或許他以後還可以爭取給自己一次選擇的機會。但是在他保存著這份希冀期待這麼一個機會時,賀千里忽然就弄了這麼一出,讓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隨……隨便你!」

    安小少年生氣了,安小少年生氣的結果就是大半個月沒來找賀千里,每天送安語珊到賀家門口就調轉車馬回。其實壓根不用他來送,可是不去又撓心,見了肯定又鬧心,所以他只是送送並不進門。

    從性格上來說,安小少年猶豫的態度會最終決定他以後的道路,性格決定命運,這話半點兒不錯。

    而有時候,越是得不到的,越容易發酵,安小少年在瞬間的起落裡,在長時間的見與不見裡,把自己的心釀成一壇微酸的酒,這酒會隨著時間度數越來越高,估計誰來給個火星子就能烈火燎原。

    「姐,你就由著他這樣不去說點兒什麼?」為此賀秋水特意問賀千里的態度。

    賀千里還能有什麼態度:「過段就好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但有時候時間也會釀成苦酒!

    這日裡軍營那邊忽然派了個人來送信兒,說是賀滄海隨軍不日即回,賀千里倍加意外,她還以為這仗一年兩年都打不完,怎麼這就回了:「不是說今年戰事重嗎,怎麼這時候還能從邊關回來?」

    「上個月打了一仗狠的,咱們贏了。」

    當兵的是這麼說的,後來賀千里才在市井的傳聞裡知道,這場戰役有不少人受傷,那位豫親王、靖遠元帥也有傷在身,這是退到碣石鎮養傷來的。而且最近鎮上連連出了不少事兒,玉石礦枯竭,不少人削尖腦袋在攪風雨,靖遠軍退到碣石鎮養傷也是為穩住鎮上的局面。

    「那這麼說哥要回來了,太好嘍!」

    「唉呀,沒問問哥到底怎麼樣了,這麼多人都受傷了,哥應該沒什麼事兒吧。」

    「放心啦,哥功夫那麼好,怎麼會受傷呀。」

    「可是……如果不是負傷,哥新入軍營,怎麼能隨軍歸鄉?」

    這倒是個問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2-1-4 04:08 PM

27.歸滄海

    靖遠軍到碣石鎮時正逢七月中,暑熱難當,靖遠軍一入城便受到盛大迎接,到底是打了勝仗,陣仗就是不一樣。

    站在城門邊上的土坡頂,賀千里遠眺著靖遠軍緩緩入城的場面,正近黃昏時分,斜陽照得一片燦光,甲冑鮮明的士兵們雖身上多帶著傷,但進城時卻一個個都抬頭挺胸氣態非常

    「不知道哥在哪裡。」賀千里揪著根草葉子,在那兒頗有些不安,雖然賀滄海離家不久,但她經常想起這個小哥哥,幾年相處下來,她早已經習慣了有這麼一哥。雖然木訥遲緩一些,卻是個正兒八經的好哥哥,她嘴上不說,心裡卻一直念叨著。

    「都跟姐說了,現在來看什麼也看不到,我們就住在軍營邊上,還擔心看不到哥呀。咱們離軍營近,軍中會允許哥回家的,姐還不如在家等著哥,說不定哥待會兒就回家嘍。」賀秋水雖然這麼說著,但眼睛卻和賀千里一樣四下裡瞅,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賀滄海的影子。

    其實賀滄海挺好找的,一米八的大高個兒,一身習武之人的氣度,在一群士兵裡肯定還是挺招眼的。

    「秋水,你看看那是不是哥?」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誒,看著還真有些像耶,不過旁邊那輛車好像是豫親王的,聽說豫親王受傷了,都用上馬車了看來挺嚴重。姐,看樣子哥好像在軍營裡過得不錯,這模樣看起來像是做了豫親王的親隨。」賀秋水指著隊伍中間那看著不怎麼起眼的馬車說道。

    要不是賀秋水指,賀千里肯定看不出來,那馬車不管怎麼看都很尋常:「會不會是豫親王看著哥功夫好,這才把哥留在身邊呢?」

    這話得到了賀秋水的認同,她也點頭道:「可能是這麼回事,哥一身的好功夫,到哪兒都不會埋沒了。」

    姐妹倆說著一塊兒點頭,也一道連眼都不帶眨地看向隊伍中那個人高馬大壯實無比的少年郎。

    在隊伍中間,賀滄海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地,遙遙地往土坡方向看了一眼,遠遠看著像是賀秋水和賀千里的身形就開始咧開嘴笑,雖然他也知道姐妹倆可能看不太清楚,但他還是特興奮地頻頻看土坡方向。要不是這時離不得隊,他早就很多步並做一步地邁腿兒往土坡上跑。

    這時馬車上的簾子裡傳來一個聲音:「滄海,是你兩個妹妹吧!」

    「回爺,看著像,屬下也不清楚是不是。離家雖不過三個多月,想著不長,快要回家了才覺得離開很久了。」賀滄海頗為感慨地說道。

    「待會兒入營散隊後你回家去多看看,兩個姑娘家多有不易,也不知道陳北關照得好不好。」馬車裡的聲音又繼續說道。

    聞言,賀滄海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臉上更帶了幾分笑容:「是,多謝爺。」

    馬車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說道:「你那個叫秋水的妹妹的事,暫且不要與她說,再看看。」

    這話卻說得賀滄海臉色微變,又連聲應道:「是,屬下省得,爺放心。」

    當靖遠軍全部入城後,賀千里才和賀秋水趕緊飛奔回家,好在家就在軍營邊上,家裡又有李嬸子準備飯菜收拾院子,姐妹倆只需要趕緊回家等著賀滄海回來就得。

    畢竟是大軍入城,還要歸營散隊後賀滄海才能回,姐妹倆回到院兒裡好一陣賀滄海都沒回來。

    「姐,別急,入營後還要安排一番,散隊了才能回吶。哥還得請假,軍營又不是隨便能進出的地方。」賀秋水雖然心裡也著急,但到底對軍中事務熟知,總算沒亂了陣腳。

    賀千里當然也沒亂,有話說得好「等人久、嫌人醜」,這麼長時間不見回她不踏實,不見著人在她面前活蹦亂跳她就不會真正把心安下來。

    正在這時候,忽然聽得院子外邊響起賀滄海極興奮地叫喊聲:「千里、秋水,我回來了,快點兒出來!」

    這一聽賀千里「嗖」一聲兒就跑到門邊去,打開門一看,只見賀滄海站在門中間兒,像是又長高了一些:「哥……」

    「誒,千里。」賀滄海撓著頭,還是像從前一樣,在倆妹妹面前時總是顯得那麼憨厚。

    一見這動作,賀秋水就忍不住一聲笑,然後拽著賀滄海的袖子說:「哥,我和姐等你好久了。」

    「剛才耽擱了些時間,要不然早回來了,你們這些日子好不好,我看看長高了沒有,胖了還是瘦了。」賀滄海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倆妹妹,只是眼光落到秋水身上時多少有些閃神。

    「哥,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又不是才認識我。還是……還是這幾個月不見,我比從前更好看了?」賀秋水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兒,一副愛嬌討巧的模樣,有好哥哥嘛自然得有好妹妹相襯,要不然這哥哥得多虧得慌。

    拍拍賀秋水的手臂,賀滄海笑道:「秋水一直這麼好看,比從前更好看。」

    這話讓親妹妹不自在了,雖然魂兒上不是的,可血緣上她才是親的呀,賀千里扁扁嘴說道:「哥,你就不覺得我也比從前好看。」

    ……

    對此,賀滄海表示沉默!

    「好了好了,我們回家……咦,外面怎麼還有人,哥,他們和你一樣也是靖遠軍的人吧!」賀千里往外邊看了一眼,遂發現幾個士兵在那兒頗有侷促地站著,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的在那兒似乎有些不安穩。

    見賀千里的眼光都瞟到他身後去了,賀滄海就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點頭道:「是啊,他們和我一樣在靖遠軍裡當兵。」

    說話間賀滄海還湊得近一些,小聲小聲地貼在賀千里和賀秋水中間兒說道:「這是我給你們倆挑的!」

    ……

    這下輪到賀千里和賀秋水說不出話來了,本來走前說什麼「預備軍中好兒郎」之類的話,但那也多是隨便說著玩的,誰能預想到賀滄海執行得這麼徹底,這才三個多月,人選都已經有了,還居然帶到家裡來了!

    「你們趕緊進來啊,都說了到了就跟自己家一樣,這裡又不是軍營,不用再拿我當百夫長,你們幾個都是我手下的兵,怎麼能這麼畏畏縮縮的。」賀滄海說完一招手,示意那幾個人都趕緊跟上來。

    站在門邊的士兵們見狀趕緊上前來,這幾個人雖然賀滄海說是帶來讓姐妹倆挑,其實不過是賀滄海臨時起意,一是想和手下的兵聯絡聯絡感情,二是忽然記起走前答應過的事兒,所以臨時找了幾個他覺得順眼合心意地過來。

    這姐妹倆麼,賀千里還好點兒,尋常長相,加上又是個疲賴人,當然也沒好氣度,整個一鄰家小姑娘,沒有什麼太大的殺傷力,所以士兵們很從容地和她打招呼,也可以很自然地和賀千里拉家常。但是賀秋水不一樣,她身上有一種將門出身的氣度,對小兵們來說,這才是最有殺傷力的,何況賀秋水生得美,便是不笑不怒也如一株靜放的花朵般散發著芳香。

    「千里妹子,秋……秋水妹子。」

    「幾位大哥好,都進來坐,別客氣。既然和哥同在一塊兒當兵,那就當這兒是自己家,一切隨意。廚下已經準備好了飯食,幾位大哥要是餓了,咱們這就開飯。」賀千里說著連忙把人讓進去,還順手拽了把賀秋水,這妮子見了當兵的十成十沒什麼太好的臉色。而且吧,賀秋水只要一虎著臉那模樣就挺能唬人的。

    被賀千里一拽,賀秋水才露出點兒笑來,只是笑跟沒笑差不多,她剛才的模樣已經把人鎮住了!

    「那就多謝兩位妹子。」這會兒在幾人眼裡,賀千里比賀秋水更好看了,畢竟當兵的都帶著足足的陽剛之氣,這樣的人多喜歡溫柔一些的家庭型女性,比如賀千里這樣兒的。一看就能當得了家,而一直冷著臉的賀秋水,雖然漂亮至極,但看起來不大好相處啊!

    大家一塊兒坐下吃完晚飯後,賀滄海又趕緊把人送回軍營裡去,等到把人送回去了這才又折回來:「我不在家家裡沒出什麼事兒吧,那……那串鑰匙沒有人來問吧!」

    說「那串鑰匙」時,賀滄海特意壓低了聲音,可見這位也像賀千里一樣,找不著答案一天就得記掛這事兒一天。

    「沒事,也沒人來問,不過我倒有問題想問問哥,當兵不是有前三年只許親眷探親,不許回家探親的規定嗎,怎麼哥現在就回了?」賀千里問道,這些規矩她其實也是聽賀秋水零零碎碎說出來的。

    「我救了王爺,閒時也跟王爺說起了家裡的事,王爺這才捎帶上我回鄉。而且我又不是專為探親回來的,是隨軍修養,我也受了傷,只是傷得很輕早就好了,不像其他到碣石鎮的兄弟,到現在都還傷病纏身。」賀滄海答道,他這一路去軍營後,當真是像傳奇一樣的人生。

    武力值高,初是聽著賀千里的話為人處事,後來又一戰成名,不僅救下了豫親王,還捎帶手的力挫敵軍元帥,用一個詞兒來形容他的短暫軍旅生涯,那就是——比狗屎還狗屎的狗屎運!



28.爬牆人

    在月色盈滿的小院兒裡,賀千里和賀秋水聽完兄長傳奇並狗血著的人生後,雙雙搖頭感慨,這世上大概總是傻小子有奇遇。

    夜色之中薰風從柳底吹來,頓時間便有一些溫馨安寧之氣與月色一同照在兄妹三人身上,這時賀千里才發覺,原來一家人只有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這讓她更加想把賀滄海留下。雖然賀滄海才走幾個月而已,但這幾個月她似乎一直渾渾噩噩過來的,雖然做了一些事,但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該怎麼定位自己。

    她說要做一代宗師,自己卻總覺得那其實就是個玩笑似的話兒,她自己沒當真說過,也就沒人當真去聽,當然也就沒人把這事兒當真了。她又總去想著鑰匙的事兒,但其實如果只為鑰匙就一直這麼默然而漠然地活下去,就白瞎了老天爺給她的這段人生。

    而賀滄海的歸來,更是告訴她一件事——小兵且可成大事,為什麼小姑娘不能成大宗師!

    一瞬間,賀千里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奮鬥目標,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做大宗師,她雖然不精通於天下武功,但是她對各流派武功招式多瞭然於胸,就算沒吃過的豬肉,也總看過那豬跑。比起希朝武林中人來說,她一直站在巨人的肩上,只要她願意努力並為此費心思,那就沒有什麼事兒是不能成的。

    自己開武校還是根基尚淺,但是她可以先拜在哪個門派下,一是為瞭解希朝各流派功夫路數,二是給自己長長資歷。

    「掐指一算好些年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混日子啊!不過一個小蘿莉不混日子難道還去統一天下,瞎扯。今年才十二,在現代這正是上初中的年齡,上初中的孩子當一代宗師談統一武林的霸業,這樣肯定得遭天妒人怨的事兒我可不幹。」賀千里總覺得自己這些年過得太平淡。

    也是,為生活奔波的日子怎麼能不平淡,她一不會造玻璃,二不會四大發明,三沒一手好廚藝,她能幹什麼,還不得是苦苦謀生啊!

    只有把物質文明建設好了,才能去談建設精神文明嘛!

    「以後秋水教文我教武,我們家也算是文武雙全了,不過我在現代好歹也讀過十幾年書嘛,怎麼到這就成了個半文盲!穿越後混成我這樣兒,算不算史上最悲催穿越女呢,我給穿越黨丟臉了,我有罪。」賀千里喃喃著推開窗,看著窗邊柳梢上懸著的明月。

    小院兒一角有一處小水池,原本是做牲口飲水用,後來被賀秋水改做花池,裡邊兒種了些不知名的水草,幾個月下來已經長得茂盛而青碧,甚至還開著小小的白色花朵,晚風一吹便有暗香時來。

    正在賀千里下決心,並準備賞賞月就關窗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得院牆邊兒有輕微的動靜,腳步輕靈而快,呼吸綿長而細微,如果不是這時夜黑風靜她壓根聽不到。

    「是什麼人,這麼偷偷摸摸地爬牆,不管它,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人。剛怕我們老錢家人的牆根兒,不好好招呼你我都對不起老錢家祖祖輩輩,嘿嘿嘿嘿……」壞笑罷了,賀千里一躍便縱身從窗口出來,輕身在草地上緩緩移動,到牆根兒下蹲好後不久,便見有個影子飄然而落,就落在柳樹邊。

    那人落下後站在柳樹邊四下看了一眼,然後又低聲輕語道:「不知道賀滄海住的是哪間,總不好驚動他兩位妹子。」

    「找哥的?大半夜來找哥……軍營果然是個充滿色彩的地方呀!」心裡壞笑了幾聲,賀千里眉眼一轉躡手躡腳走到那人背後,雙掌平出就是一個推手。

    翻牆的那人似乎聽到了點兒風聲,在她還沒捱到時就已經轉身伸手格擋,那是一雙非常結實的手,手臂上的肌肉一經觸手,就能感覺到蘊藏著的力量。這時候必需得承認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的肌肉更富有暴發力,而且更硬更結實。

    「什麼人,夜闖私宅,想活命的就報上名來,姑奶奶饒你不死。」賀千里這會兒以為是賀滄海的戰友,說話自然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那人手頓了頓,然後沉默許久,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是晏東樓。」

    「晏東樓?」賀千里側著腦袋想了想,她記性雖然一般般,但對於幾個月前交過手的某人還是有印象的,而且是這個人帶走了賀滄海,她怎麼可能不記得:「不對,這麼晚為什麼要來,來就來吧還翻牆,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我就當你是小賊。」

    自稱是晏東樓的人又沉默了,這會兒卻很快就接話道:「有些事不方便軍中談,也不方便在人前談,是此才深夜來訪,還請千里姑娘明鑒。」

    說話的方式和聲音都像,賀千里卻依舊沒收回手,只說道:「如果是軍中秘聞,或者是什麼黨爭之類的事兒,千萬別找我哥,他就是個老實人,不懂得你們這些彎彎道道。不管你是哪個隊伍裡的人,也不管你為什麼事兒、有什麼目的、想得到什麼,自去找別人,別讓我哥涉及那些深不見底兒的陰謀陷阱裡去。」

    「滄海有千里姑娘這麼個妹妹,是他的福氣。」晏東樓在黑暗中看不到人,只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溫暖地抵在自己手臂上,他的心也就跟著柔軟起來。他也有妹妹,雖然是個淘氣又鬧騰的丫頭,卻也是這麼一心為自己著想。

    「別拿好話來說,到底找我哥是什麼事兒?」賀千里可沒這麼容易被唬弄過去。

    「郭方和謁堂留在靖遠軍中坐鎮,我身邊如今就你兄長這麼一個親衛,有事自然是與他相商。千里姑娘且安心,自不是黨爭陰謀一類。」晏東樓依舊沒說是什麼事兒。

    親衛?豫親王!

    賀千里瞪大眼睛,連忙收回手後退兩步:「你就是那個什麼豫親王,靖遠元帥?」

    「是,不過我這元帥做得實在乏味,如今腹背受敵,身前有無盡外夷敵軍,身後卻有人使冷箭。」晏東樓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微寒意滲出來。

    下意識往後又退一步,賀千里皺眉沒再問下去,這明顯看來是朝廷裡有人覺得眼前這位功勞太大太高,實在看不過去了,在暗地裡抽冷子下絆兒。看來這位不僅僅是打勝仗後因負傷退回來休養這麼簡單,至少負傷休養的人不應試有這麼靈活的身手。

    黑暗中皺眉想了想,這時月亮自雲層中出來,照得院兒裡一片清輝脈脈,白牆明月波光端是好意境。

    也就是這時賀千里和晏東樓才互相看清楚彼此的面目,月色之下,晏東樓的身形更顯高大,看起來更是如山嶽一般冷峻巍峨,卻因站得近,又添了幾分溫和親近。

    而晏東樓呢,別的倒沒覺得,只覺得月色下那雙眼睛盈盈如水,就似是小池裡折射著的波光一般,在月色之中,柳絲之間,水池之邊,看起來便和平日不同。整個人如同銀河裡的閃爍著的小星子,撲閃撲閃的顯得那麼璀璨奪目。小姑娘家都是那麼可愛的吧,晏東樓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那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眼神柔和了幾分後,晏東樓露出點兒笑臉來,這一笑自然若春風一般春開面額上的風霜,接著自然便有了春風化雨一般的和和煦之氣:「千里姑娘,令兄住在哪間屋裡。」

    思量再三,賀千里朝右一指說道:「這間……不管你們要說什麼,我只希望哥能平安。我不求什麼大富貴,只求兄妹三人能一直和和樂樂地過下去,還請王爺成全。」

    「我答應你。」

    晏東樓說這話時擲字有聲,很容易令人相信,賀千里自然就閃身讓他過去。只是晏東樓走到一半時,卻又忽然回轉身來看著她,說道:「千里姑娘的功夫又見長了。」

    「世間多艱險,我不想身陷險境,當然只能勤學苦練了。」其實賀千里更想說:「我要是穿成個郡主、官家小姐什麼的,打死我也不會這麼勤快。」

    待晏東樓進了賀滄海的屋,賀秋水那屋的門才緩緩打開,賀秋水掌著燈站在門中間兒看著自家姐姐說道:「姐,我服你!」

    沖賀秋水一笑,賀千里道:「只要哥平安就得,軍中爭鬥那可是比戰場還可怕,哥憨厚不懂這些,我就只能替他多操心點兒嘍。」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姐居然一個照面就把威名遠播的豫親王給放倒了,姐的功夫實在是好呀,看來我應該更加努力啊!姐,為這個我服你,要是說為你說的這事兒,那就算了,哥比姐想像的要更加心思靈巧一些,太隱晦的可能不懂,可這麼明白的事兒哥不會不懂的。」

    「你知道什麼,就算知道哥不會有事兒,我也擔心,我能為哥做的就這麼點兒,希望能幫上哥才好。」賀千里看著賀滄海的門歎氣,真心希望晏東樓不是為朝廷裡的爭鬥而來找賀滄海。

    看著就像是個可靠的人,那他說的話……應該可靠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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