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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3 AM

落雨秋寒 -【重生之嫁給老男人】《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2-26 02:43 PM 編輯

【書名】:重生之嫁給老男人

【作者】:落雨秋寒

【內容簡介】:

  上輩子,她被別人許的榮華富貴迷暈了眼,毅然加入了內宅的鬥爭中。

  從一個小丫鬟,費盡心思在那大宅門內一步步向上攀。她以為她得到了許多,到頭來卻失去了孩子,生育能力,以及男人的寵愛。

  她失去了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能立足的東西。

  懷抱著悔恨與屈辱而死,重生後,她發誓,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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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5 AM

1、第一章

  林氏看著袋子裡為數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動了動,「他爹,家裡只剩下兩把精米了。」

  楊大勇手一頓,繼續吭哧吭哧地吸著旱煙,只是眉間的褶皺更深了。

  林氏將布袋仔細地繫好,歎了口氣,一臉愧色地道,「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累得小四連口奶都吃不上。」說話間,她仔細地將襁褓裡的娃抱了起來,只見那孩子臉小小的,小鼻子被凍得通紅,小身子扭了扭,發出微微的聲音。

  林氏摸摸小兒子的頭,看了楊大勇一眼,試探地問,「要不,我回娘家借點兒?」雖然娘家也不寬裕,但總比他們家強上一些。

  楊大勇搖搖頭,「還是算了吧。」本來他想說,去和大哥他們借點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話頭嚥了回去。

  林氏哄著小四入睡,期間看了楊大勇一眼,臉上出現了一抹艱難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要不,那天王婆子說的事——」吞吞吐吐的話未竟一語。

  「這事你甭說了,日後也甭提,就算我楊大勇再怎麼窮,我也幹不出這等賣兒賣女的事來!」說完,楊大勇站起來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煙,然後走了出去。

  獨剩下林氏看著炕上的一雙兒女直歎氣。

  楊宜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就見林氏一臉欣喜地湊過來,「大妞,你沒事了?」

  楊宜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婦人,她怎麼和自己的娘長得那麼神似?聽著婦人一直在喚她的名字,聲音和她娘也極相似。楊宜有點鬧不明白了,她不是,不是死了麼?元和二十三年,二十歲的她,被定以私通男子的罪名,生生被打死在童家大院內。

  但如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林氏叫了楊宜幾回,她都是愣愣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以為昨晚的高燒把她的腦子燒壞了,頓時急得不得了。

  「他爹,他爹,快回來啊,你閨女不會說話了。」

  楊大勇挑水回家就聽到自家婆娘的叫聲,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忙放下肩上挑著的一擔水,衝進了屋裡。

  「大妞?大妞?」楊大勇也是一臉焦急地喚著閨女。

  楊宜眨眨眼,看著年輕了十來年的爹娘,她遲疑地叫了聲,「爹?娘?」

  「哎——」林氏見她有了反應,忙欣喜地應了一聲,把炕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身上可還有哪處不舒坦?」

  楊宜搖了搖頭。

  此時,小四那邊有了動靜,林氏忙去看小四,也顧不得楊宜這頭了,「大妞,你病剛好,先躺著歇歇,一會娘給你熬香噴噴的粥啊。」

  此時楊大勇也放下了心,叮囑了幾句後,又去幹活了。

  看著還是壯年的爹娘,又將房子打量了一遍,確定了這兒確實是她家。楊宜總算消化了她可能回到小時候的事,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某種寓意不明的興奮衝擊著她,讓她整個身體都酥麻不已。她眼眶不禁一紅,她的人生,或許能重頭開始呢,她這回,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怕她娘見了她這副樣子擔心,楊宜忙側身身床內側睡過去。

  她十歲賣身進了童家,從灑掃的小丫頭慢慢熬到大丫頭,再到通房,再到姨娘,這其中的曲折及凶險,只有走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她出身不好,在莊裡她也算是極通透之人,但進了裡頭,才明瞭她那點伶俐根本就不夠用。大宅內,本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你想上進,必定得有人從上面的位置下來,你才有機會補上去。所以裡面的鬥爭也厲害,稍有不慎,輕則被罰,重則被發賣被打死,都是極常見的事。

  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極艱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惜,最後還是輸了,輸得一踏糊塗,最終還丟了性命。而且她背了個通姦的名聲,儘管她是被誣陷的,但世人並不這樣想,她不守婦道的名聲必定會累及家人的。也不知她去後,家人如何了?

  摩挲著瘦可見骨的手背,楊宜歎了口氣,前世年少,經事少,被別人許的榮華富貴迷暈了眼,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卻沒料到,最後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還連累家人。那十年,她手上也不乾淨,最終輸了,不管是誰設的局,她都不恨,不是她心善,而是她的心已經死了。但凡她還有點盼頭,她都會爭上一爭。

  但她的希望已經被絕了,一個女人,沒有子女傍身,又被人下藥絕了生育能力,而且,還失了男人的寵愛,還有什麼活頭?

  再者,她也厭倦了,才會懶得爭辯地死去。

  便是她費盡周折找出陷害她的兇手又如何?設局的無非是童家的那些妻妻妾妾,童文棟會處置嗎?當一個男人的心已不在你身上時,連聽你一句話也嫌多。

  楊宜苦笑,想到她將青春全花在這個渣男身上,真不值得。如此的結果,也好。

  想著前生二十年的歲月,她恨過,悔過,也常想,若非她心大,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世上沒有後悔藥,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那麼一切,應該會不一樣吧?她會有自己的孩子,或許,還會有一個靠得住的丈夫,或許男人家裡的錢不是很多,但要有本事,性子要好。她這輩子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再被男人的皮相以及甜言蜜語蒙蔽,也不被那虛無的榮華富貴迷住眼睛。

  楊宜半宿沒睡,就怕這是黃梁一夢,直到實在困極,才睡了過去。

  *******

  「他爹,你說,咱們家大妞莫不是被什麼魘鎮了吧?自打去了熱後,現在整個人就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有之前的靈醒樣兒。」

  楊大勇放下煙桿,於煙霧中細細瞧了女兒一眼,不以為然道,「我看大妞人好好的嘛,你呀,就別瞎想了。」

  說了一會子話,林大勇被他大哥林大柱叫去幫忙修屋頂了。

  林氏交待了大兒子楊威照看好躺在炕上的一雙兒女後,才到院子裡忙和起來。

  其實楊宜的病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奈何林氏覺得她仍舊虛弱,硬是讓她在炕上多躺了兩天。楊宜抱著小四哄著,抬眼打量她這個大哥。才十一歲大的男孩,正是不安分的時候,此刻被拘著在家,正不樂意呢。上輩子剛十歲時她就進了童家,見識了外頭的富貴,心也大了,打心底裡看不上自家那對在土地裡刨食的爹娘。和家人的情份漸漸地淡了,每月除了托人帶點銀錢回來,基本是不願意提起這個娘家的。

  後來她落魄後,她爹娘反而常托她大哥給她帶東西。那些東西她不知大哥有沒有暗中剋扣,但她那大嫂她是見過的,是個極自私的女人,她一向不喜,雖長得還可以,但性子太壞,夫家有啥好東西都喜歡往娘家扒拉。

  「大哥,二妞呢?」做女人難,當男人靠不住時,娘家就是她唯一的退路了。上輩子她不懂,這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大舅舅將她接去了,說是住兩天。」楊威興致不高地道,舅舅家有好吃的,但舅舅偏心,老接二妞去住,也不接他去。

  楊宜瞭然地點點頭,她娘三年裡連生三個,身子虧了不少,事隔六年,又才懷了小四。小四生下來的時候,她娘沒有奶水,成天都只能用精米養著,他身子也虛著呢。而她大舅舅則相反,如今都二十好幾了,膝下猶虛。算命的說她妹妹楊榆命格好,惹得她大舅舅一度想讓她家將二妞過繼給他。只是她爹捨不得,再窮也捨不得把孩子給了別人。後來沒法,大舅舅便隔三差五地將楊榆將過去小住一段,就盼她能給自個兒帶來一子半女的。

  「哥,你過來。」楊宜朝他招手。

  「咋了?」楊威湊了過來。

  「這糖給你。」楊宜將糖塞到他手裡,這糖是她爹那晚見她病剛好,嘴巴淡,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偷偷給她的,唯一的一塊糖了。

  「妹妹你真好。」楊威驚喜地接過,剛想放進嘴裡,見妹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立即將糖分成兩半,將其中一份遞了過去,「妹妹吃。」

  楊宜搖搖頭,「我口渴,不想吃糖。」她已過了那個愛吃糖的年紀了。

  「哦——」楊威忙將糖塞進了嘴裡,然後跑了出去,沒一會便端了碗水進來,「妹妹,喝水——」

  楊宜看他狗腿的樣子,微微一笑,孩子就是單純,你對他好了,他就會想方設法地回報你。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就著大碗喝了起來。

  「謝謝哥哥。」

  見妹妹喝了水,楊威甜滋滋的,心裡滿滿都是成就感,「還要不?」

  楊宜搖搖頭,「不要了。」

  「哥哥,你去幫娘掃地吧,我和小四呆在屋裡,有事再叫你啊。」快過年了,屋子裡裡外外都要收拾一下,活不重,但挺繁瑣的。

  楊威聽了,很是心動,去掃地不但能得到爹娘的誇獎,而且比呆在屋裡有趣多了。

  「好,一會你要什麼,大聲叫我一下,我能聽見的。你病剛好,千萬別下炕喔。」

  交待完後,見楊宜乖乖地點頭,楊威過足了把兄長的癮,心情很好地去院子裡幫忙了。

  以往都是大妞比他老成,什麼事都做得比他周到細緻,自己這個兄長反倒像個弟弟似的,哪像今天這樣啊,兄長的威風全回來了。楊威心想,要是大妞一直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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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6 AM

2、第二章

  外面冰天雪地,屋內因燒了炕,暖和暖和的。林氏做著針線,時不時抬頭側耳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你爹去了你大舅舅家接你妹妹,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回來,真是急死個人了。」

  林氏突然出聲,將小四嚇了一跳,楊宜忙將他抱進懷裡哄,沒一會,他才又咂巴著嘴睡了過去。

  「按腳程,應該快回到了吧。」楊宜輕聲安慰。

  「希望吧,這大風大雪的,也不曉得你妹妹有沒有多穿點衣裳,在回來的路上被凍著就不好了。」林氏擔憂地說道。

  「娘,你就放心吧,就算爹忘了,大舅舅他們也會記得的。」

  此時大門外有了動靜,她們在屋裡遠遠就聽到二妞喊娘的聲音。

  「這不是回來了麼?」楊宜笑道。

  「娘,我回來了——」突然,一個雪人兒衝進了屋,撲進了林氏的懷中。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慢點。」林氏舒心地笑著,見二妞要去撲楊宜,忙拉著她,「慢著,你姐病剛好,你渾身是雪的,別鬧她。」說著,一邊拿著自製的雞毛彈子給她拍打身上的雪。

  楊榆乖乖地站在那,任她娘在她身上忙和,仰著小臉問楊宜,「姐姐,你好點了沒?」

  楊宜輕笑,「都好了。」

  楊榆討好地道,「姐姐,大舅舅知道你病了,給了一塊豬肉和四隻粉利回來,咱們今晚讓娘做豬肉燉粉利給你吃好不好?」

  「好,今晚就讓你娘給咱們做豬肉燉粉利。」楊大勇拎著個麻袋進來,笑呵呵地道,「孩子他娘,東西你收拾收拾,豬肉我放裡頭了。牛車還在外頭,我得趕緊還五叔公家去。」

  「好咧,你趕緊去,別耽擱了。」林氏接過袋子,將大半斤豬肉拿了出來,又將袋子裡的三四斤精米仔細放妥,這才去廚房忙和了起來。

  楊宜自然要去打打下手的,她本來想叫二妞在屋裡看著小四的,但見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沒法,只好在炕邊加了床被子攔著,預防小四往炕外邊挪,然後領著她一塊去了廚房。

  楊宜一邊燒火,一邊聽著楊榆嘰嘰喳喳地說著在大舅舅家的見聞,小小的廚房頓時熱鬧不已。

  沒多久,楊威也從外面回來了,鑽進了廚房,和楊宜姐妹擠著灶前的長板凳。

  「成天不著家,今兒捨得那麼早回來了?咋不等咱們吃完晚飯再回來?」楊宜取笑她大哥。

  楊威盯著鍋裡正在炸油的豬肉嚥著口水,沒理會大妹的取笑。

  林氏見他巴巴看著,油一煎好,就往他們三兄妹嘴裡一人塞進了一塊油渣子。

  楊宜本來想說不要的,但這具身體自有其反應,油渣子進了嘴後,她禁不住嚼了起來。她在心中歎了口氣,雖然她心裡不稀罕,但她這具身體真是久不沾葷腥了,自有其渴望。

  待飯菜煮熟的時候,天已擦黑,林氏捨不得點油燈,忙招呼著眾人吃飯。

  今晚加菜,大家的情緒似乎高昂了許多,猶以楊威最為積極。

  全家正有說有笑地圍成一桌,桌上的豬肉燉粉利散發著香噴噴的氣味,勾著人的食慾。小小的天地,似乎暖和了許多,與外頭的冰天雪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楊宜飯量不大,不過就著香噴噴的菜,也吃了兩碗。

  林氏見幾個孩子都吃得心滿意足,心裡高興,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拍門聲,大伯母年氏的聲音遠遠就傳了過來,「弟妹,快來開開門。」

  林氏和丈夫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納悶,他們大嫂這個時候來,有啥要緊事呢。

  年氏的到來打破了整個家的溫馨,讓整個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趁著林氏去開門的空檔,楊宜飛快地將盤子裡的肉全部都挑進了楊威和楊榆的碗裡,夾完肉後,還往他們碗裡夾了許多的粉利,「快點吃。」她這大伯母啥德性,楊宜最清楚不過的了,愛佔小便宜,是個沒羞沒臊的,常把人家的客套話當真,揣著明白裝糊塗。

  楊大勇見狀,也不吭聲,任由楊威狼吞虎嚥,楊榆還小,尚不明所以,儘管不明白,但她吃肉的速度可不慢。

  這肉本來就不多,林氏還將它煉了點油,就更少了。只不過她爹娘都是把好東西留給兒女的人,而楊宜想著要留給哥哥和妹妹,也不怎麼吃肉,才顯得多了點。

  年氏進來的時候,菜盤裡的肉已經挾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一點漏網之魚。

  「喲,豬肉燉粉利啊,二弟二弟妹,你們日子過得可真紅火啊,俺家今晚也只是簡單炒個白菜對付過去而已。」年氏一進來,看著桌上的菜,出口便是酸話。

  「今兒大妞他爹去接二妞,我娘家給了一塊肉和幾條粉利回來,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一塊吃點。」林氏客氣地笑道。

  年氏當真不客氣,二話不說就坐在林氏原本的位置上,也不管面前的筷子是不是乾淨的,拿起來甩開膀子就吃了起來,沒一會,一盤子的粉利全進了年氏的肚子裡。

  楊威抿著嘴不說話,而楊榆則緊緊護著自個兒的碗,生怕年氏來搶。

  年氏看著空蕩蕩的菜盤,又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碗裡堆得高高的粉利,隱約還能看見底下的肉片兒,始終拉不下臉來搶孩子的東西,只能遺憾地放下筷子,卻在心裡暗罵林氏奸滑,請她吃也不是真心的。

  楊大勇開口道,「還不知道大嫂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呢。」

  「二弟,你看,這都過年了,前些日子你和大哥借的八百錢,是不是該還了?你侄子侄女一年到頭也沒件新衣裳。」年氏一進來就不客氣地問道。

  「大嫂,這個這個——」楊大勇一臉為難,家裡湊來湊去,也才兩百錢,哪裡有銀錢還她?

  「二弟,你不會不想還吧?」年氏的聲音陡然拔高,人也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數落道,「上回那幾百錢,是我攢著尋思著給他們扯幾尺布做新衣裳的,你說要急用,你大哥就拿出來借你了,但現在,我要急用了,你也該還了吧。」

  楊大勇見她如此說,也不和她說軟話了,當下道,「大嫂,你給三天時間,三天後我還你!」

  「那我就等著了,二弟二弟妹,你們也得體諒一下我們當爹娘的難處,華哥兒和秀姐兒都吵著要新衣裳,我是被他們鬧得沒法了。既然二弟說三天後,就三天後吧,我先回去了。」出門前,她還咕噥了一句,「有銀子買肉吃,卻沒銀子還債,這什麼道理。」

  年氏走後,全家的興致都不高,楊威和楊榆主動將碗裡的菜貢獻出來,和爹娘分著來吃了。

  吃罷了飯,楊大勇將西屋的炕燒了起來,林氏將楊宜三兄妹安置好,才回到東屋。當晚東屋傳來喁喁的說話聲,隱約提到了和誰借錢的字眼,楊宜很晚才睡了過去。

  「大勇媳婦,在不?」

  「來了來了,姨媽,是你啊,外頭冷,快進來說話。」說話間,林氏將王婆子引進了屋。

  王婆子和林氏的親親姨媽是妯娌,林氏稱她一聲姨媽不為過。

  「大勇媳婦,大妞和小四可是好了?」

  「勞姨媽惦記了,大妞這兩天好多了,只是小四還是那個樣兒。」說到小四,林氏不禁歎了口氣。

  「那晚大妞可真是凶險,不過你家大妞一看就是個有福的,這個坎過來了,日後定是平平安安的。」王婆子進了屋,略一打量,發現都快過年了,楊家的年貨還沒辦齊整,心裡琢磨著,那事,費一番口舌成算還是很大的。

  「承姨媽吉言了。」

  王婆子拉著林氏的手,親熱地問,「年貨辦得如何了?」

  林氏有點不習慣她突如其來的親熱勁,而且她問的話也讓她心裡不自在,不過這些年的清苦生活告訴她,不能平白髮脾氣得罪人,於是她避重就輕地道,「過年麼,哪年不都這樣?」

  「哎,可憐的孩子。說起來,你也算是我的侄女了,看著你過得這般清苦,我這心,酸哪。」

  林氏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那事,你考慮得如何了?」王婆子湊近了低聲問道。

  「這,大妞他爹不同意哪。」

  「糊塗!」王婆子輕斥,「大妞他爹不同意,無非是怕大妞進了童家受苦罷了,你也不幫著勸勸,你們這是耽擱了大妞的前程,明白嗎?」

  林氏不吭聲,王婆子繼續說道,「我可和你交個底,童家這些年可是甚少從外頭買進丫環的,要不是近兩年童家的小姐少爺們嫁得嫁娶得娶,不夠人手,這些丫環的缺還輪不到咱們惦記哪。若不是見你家著實困難,你家大妞長得還算周正,又是個伶俐的,我才不和你說這事兒呢。你不知道,別人塞錢給我,我都還沒答應。」

  見她似不信,王婆子道,「嘿,你別不信,塞錢給我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莊裡大木頭他媳婦。她可盼著她女兒出息呢。」

  「旁的不說,就說你家那口子的連襟,哪,就是住陳家莊的那個,他家女兒才進去兩三年,生了個兒子,就被抬了姨娘。雖是個姨娘,但把男人的心捉住了,她如今在余家過得不比正頭奶奶差,人家如今過著穿金戴銀的好日子,你就不眼紅?你家大妞可不比她家雲妮差,真去了童家,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林氏被王婆子的一席話說得心動不已,她這輩子就盼著兒女出息了。不說多出息,至少不像她一般,面朝黃土背朝天,成日為那幾斗糧食奔波。

  王婆子的聲音不小,楊宜在屋內聽了直冷笑不已,聽了幾句,她便認出了這外頭的人是王婆子了。也對,他們這個一窮二白的家,也只有她會惦記了。可以這麼說,她上輩子就是被這王婆子毀了,或許這個罪安在王婆子身上重了點,不過確實是她起的頭。

  她這幾天常想,人,想往高處爬,想生活過得好點,這都是人的本能,本沒錯。但她就毀在識人不明,以及,認不清現實,不懂得量力而行。她走到那步田地,她自己該負絕大部分的責任,但有些人,像王婆子,也該擔起屬於她的業障。

  她不是閻王老爺,管不了別人的業障。她冷笑,不過是笑自己當初天真,一直都把王婆子當成了自己的恩人。她孫女王梅在童家時,懷著對王婆子的一片感恩,髒的累的活她都是搶著替王梅做了的,甚至,連黑鍋她都替她背過兩回。當她漸漸得到重用時,手頭也寬裕了些,每回托人帶東西回家,都少不了王婆子那份。

  卻不料,為了一個大丫鬟的名額,她卻被王梅從背後捅了一刀。她也是那時才認清自己的天真,後來這樣的事情經歷得多了,她也不例漸漸學會了用手段,心腸也硬了起來。

  「娘,干尿布在哪?小四又尿濕了。」這種天氣,尿布一向難干,林氏通常都是在廚房裡備了個火籠來烤布尿和衣裳的。小四因為尿了,不舒服,她不可能放下哭鬧的小四去廚房取尿布的,只得催促林氏了。

  林氏聽到聲音忙應了一聲,也沒什麼心思和王婆子閒扯了,孩子嬌弱,這種氣候,受涼久點她都怕會生病,一生病又要花錢。

  「你有事,我也走了,那事你真得仔細思量一下。」王婆子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當下便決定告辭了,「對了,我家裡頭還有幾個雞蛋,要是小四用得上,你一會就讓你家老大跟我回去取了來用。」

  「這——」林氏聽得一陣心動。

  楊宜撇嘴,又叫了一聲,「娘,快點。」

  她這娘就是太沒心眼了,還以為王婆子是真心想幫他們家的呢,人家不過是客套話罷了。若他們去了,回頭還不知道有多少閒話傳出來呢。上輩子就是如此,她娘真叫了大哥跟王婆子回家,得了兩隻雞蛋回來,但就是這兩隻雞蛋,叫他們家成了莊子裡的笑話,被人笑話眼皮子淺,甚至附近的莊子都知道了。

  那時他們一家子出門,常常羞愧不已。當時王婆子還假腥腥地出來維護他們,她當時還對王婆子還感激不已呢,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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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7 AM

3、第三章

  是夜,楊大勇出門去了,還沒回來,林氏給他留了飯菜,就招呼幾個孩子先吃了。

  吃罷了飯,幾兄妹都窩上了炕。

  「今兒王婆子又來了?」楊大勇脫掉身上的大衣,道。

  聽出丈夫對王婆子的不喜,林氏輕聲道,「嗯,來了一會。」

  「說啥了?」

  「沒啥。」

  「以後沒事少和她來往。」

  「哦。」林氏一邊應著,一邊從爐子裡拿出溫著的飯菜,「怎麼樣,今兒順當嗎?」

  說到這個,楊大勇用飯的速度慢了下來,幾不可見地歎了口氣,「走了幾家,總共才借到六百文錢。」

  這年頭,借錢難啊,平日交情多好的兄弟,一說到錢就不行了。

  「這可怎麼辦,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要是借不到足夠的錢,指不定大嫂要怎麼鬧騰呢。」林氏一臉焦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年下,誰不是過得緊巴巴的。你也甭急,明兒我再去走幾家,定能再借到兩百文錢的。」

  屋外的話一字一句傳進楊宜的耳朵,這世道就是這麼現實,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她知道爹這兩天都在為銀錢的事忙碌著。她也在思忖著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她不想走回老路,並不是覺得做姨娘做通房之類的有什麼不好。人們,多半是笑貧不笑娼。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更好地生存下去而已。

  不過正因為是走了一遭,如今她是想明白了,姨娘通房這條路不適合她,雖然吃穿不愁,但太累,時刻都得提防著他人。而且以她的條件,頂了天,做到的不過是姨娘的位子。但卻讓她的孩子永遠地矮人一頭,而且時刻陷入危險之中,那些出身大家的正室不是好相與的,有些手段,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根本聞所未聞。

  她沒有強大的娘家做後台,即便那些正室年老色衰又如何?那些男人也不敢輕易休掉她們的,可笑她以前看不清楚,以為可以憑藉著男人的寵愛坐上正室的位子。男人,多半是利益為先的。女人?感情?不過是他們無聊時的調劑品罷了。虧她還奢望他會為了自己如何如何,現在想來,真真可笑。

  想起她死前被誣陷的事,諸多可疑的線索都指向了童文棟當時的寵妾寧氏,童文棟當時匆匆看了所謂的證據,便下令杖刑。楊宜冷笑,他是怕自己的心頭肉因她而受到牽連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話於寧氏來說最恰當不過了。如果她的死,不是寧氏動的手,那麼必然就是童文棟的妻妾想借此事來陷害寧氏,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可惜,她們低估了寧氏在童文棟心中的地位,想不到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定了案。至此可見男人這薄情,她也因此而死了心。

  不過如今重新審視自己的前生,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竟然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甘心命喪黃泉。

  重活一世,她可是很惜命的,而且她也不想往那條老路上走了。她想嫁為人妻,想有自己的孩子,想————她有太多的想法了,但一切所依賴的根本便是先讓這個家撐過這個難關。

  目前最緊要的是解決家裡的債務,欠的銀錢不多,就七八兩多銀子而已,這些銀子都是這些年欠下來的。

  他們家孩子多,加上她爹只會種地,沒什麼其他的手藝,地裡的收成又少,一年到頭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哪裡有什麼剩下的?前幾個月,楊宜的奶奶去世了,葬禮前前後後花了近十五兩左右,平攤到楊大勇三兄弟頭上,每家得拿出五兩銀子。楊大勇將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才湊足了五兩銀子,其中有二兩還是和林氏的娘家借的。

  這此債還沒還清,小四就出生了,小四出生後林氏的身體一直不好,小四也是弱弱的,他一直都是費著銀錢來養的。而她前幾日病了,家裡更是雪上加霜,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了,也才夠給她請大夫。

  如今他們家總共欠了七兩銀子左右,其實她大伯娘的八百文錢不算多,但緊要的是後面的債主。她知道那些債主都在等著呢,若他們將大伯娘的錢還了,他們必然會上門來討債的。

  七八兩銀子並不算多,要是放在她還在童家那會,她定是不看在眼裡的。但此刻,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原本她是真不打算走以前的老路了,但見到自家的爹娘就差被人指著鼻子大罵了,她又如何能忍心?

  她如今只恨自己的本事不夠,她上輩子學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觀色,以及如何討人歡心。楊宜頭一次恨自己,上輩子怎麼沒學些傍身的本事呢,刺繡,她的手藝只是一般,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做點心了。嗯,為了討童文棟的歡心,後來還認了點字,後來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了,為了能挽回他,她還在這方面下了苦功,她本就是個通透之人,花了兩三年時間,儘管做出的詩不像樣,但卻是會認字了。

  王婆子一來,楊宜就知道,她進童家的日子近了。

  近日她也是尋思了良久,想著憑自己腦袋裡的東西能不能改善一下家境,倒還真給她想出了個法子來,不過那個法子是能來錢,卻是極費時的,她家是等不及了。只能指望日後了,她想著歎了口氣。

  又想了半宿,她仍舊沒想出個好辦法來。只有她進了童家,他們家的境況才會好起來。她覺得,似乎有只無形的手,推著她往既定的路上走。突然,她眼前一亮,猛地從炕上坐了起來。她真是糊塗了,進童家,不代表她一定會走老路啊。

  想不走老路,避開童家,自然是最好的,但退一步想,進了童家,她也未必會走老路。她的姿色縱然可以,但童家的妙齡丫環不少,出挑的也不少,只要她不像上輩子一樣上趕著使計謀爬上童家老爺少爺的床,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她。

  而且她進童家,也有不少優勢,至少各房各院主子丫環的脾氣,她不說都摸得通透,但少說也能曉得個五六分。再者,童家的月例極高,一等丫環是三兩銀子,二等二兩,便是灑掃做粗活的也有一兩銀子。這份月例,放眼整個通洲也是有數的。她進去後,家境應該能改善不少。

  再者,她手上會的一些東西,像她家這般窮苦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學會的。拿認字這點來說吧,他們莊裡就只有兩家的孩子有能力去私塾,一個是裡正家,一個是村子東邊的富戶陳家。她沒進過私塾,家裡也沒請過先生來教過,事有反常即為妖,若哪天她不小心露出了馬腳,那後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這兩日她閒著無事做了些針線,針腳比以往齊整密集,都引得林氏納悶了許久呢。

  若是去了童家,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分析了利弊後,儘管她心裡對童家仍有牴觸,卻已下了決斷。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其他的一切,只能徐徐圖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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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7 AM

4、第四章

  「大勇媳婦,不是我說你,若是你早點兒想明白這事,大妞到了我那,我還能私下多教她幾天規矩,教她能更得那些夫人的喜愛。如今怕是沒時間了,待她簽了契約,後天就得進府了。」王婆子責備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得意,折騰了那麼久,他們還不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楊大勇眼神一黯,坐在那不坑聲。這幾天債主如同聞到血的水蛭,輪番上門。林氏娘家聽聞,曉得他們的難處,也送來二兩銀子,如此還欠著四兩,卻是怎麼也湊不夠。卻在他們夫婦愁眉不展時,大妞站出來說想進童家。王婆子來家裡的事,他們都以為孩子不懂,說話時也沒避著孩子。看到小大人似的女兒,楊大勇眼睛一陣酸澀,都是他這當爹的沒用。

  「嬸子,就不能過了年再走?」林氏一臉不捨。

  王婆子冷哼,「大勇媳婦,你就知足吧,能進童家,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的?按理說,這兩天就應該停止收人的,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你們去了,馮家大姐也是不收的。」

  林氏被訓得一臉囁嚅。

  「哪,在這按個手印,這十六兩銀子就歸你們了。」王婆子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死契。

  林氏哪裡見過這麼大宗的銀子,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楊大勇。

  「等一下,這是活契?」楊大勇站起來問,他雖然不識字,但這兩天他也打聽了丫鬟賣身的價格。活契能有十兩紋銀已經是極高的價錢,但他可不信王婆子會給出十六兩的高價,這價錢極有可能是死契的。

  「大侄子,你說笑呢。」王婆子一驚,莊子裡的人沒啥見識,她原本打算不聲不響地將事辦妥的,按了手印,到時他們怎麼鬧她都不怕,但此刻——於是,她不耐煩地催促,「你們到底簽不簽,不簽我可就走了,王家娘子還等著老婆子哪。」

  「我問你這是不是死契?!」楊大勇低呵。

  王婆子被嚇了一跳,看著額頭青筋若隱若現的楊大勇,心裡有點發毛,接著略帶點結巴道,「這,這自然是死契了,活契只,只值七八兩銀子。」

  楊大勇的聲音將楊宜的心神拉了回來,她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如今不是逞兇的時候,得罪了王婆子,指不定她會給自己小鞋穿,且忍忍吧。

  儘管極討厭王婆子這副嘴臉,楊宜卻不得不按奈住情緒和她打交道,畢竟「賣身」了,總得賣個好價錢。

  「王奶奶,我爹的意思是想讓我簽活契,以後等家裡有錢了,再將我贖出來。王奶奶,簽活契能得多少銀子啊?」楊宜眨巴著杏眼,一臉乖巧地問道。

  見楊大勇被拉住,王婆子挪開幾步的距離,才擠出笑容道,「活契五年的是七兩紋銀,十年的,是十四兩紋銀。不過大侄子,你聽我一句話,簽活契的丫鬟得不到重用的,干的都是粗活。我一看大妞就是個伶俐的,憑著這機靈的勁兒,進了內宅,升做大丫頭那是遲早的事。若能入了老夫人或夫人的眼裡,抬舉成姨娘,於她來說,卻是天大的造化。」

  林氏聽得心動,楊大勇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打斷王婆子的話,「你別說了,我們簽活契,簽五年。」那死契雖好,但此後,大妞買賣卻歸主人所有,生死病死也半點由不得家裡。賣大妞是被逼無奈,但他不管如何,也得給她留條活路。

  王婆子勸了一陣,奈何楊大勇主意已定,就是不受她盅惑。無奈之下,她只得拿出另一張契氏,楊大勇不放心,叫她在家裡等一陣,然後拿著契紙去找村子裡算命的,算命的認識字,確認了這張的確是活契後,楊大勇才按下手印。

  看著這一切,楊宜只覺得鼻子很酸,淚意直往上湧。上輩子她不懂事,直以為自已爹爹目光短淺,礙了自己的前程,離開楊家後,在王婆子的盅惑下,偷偷和王婆子簽了死契,就為了王婆子口中的重用,她把自己賣了。

  後來她爹知道後,生生氣病了,在床上躺了兩天才好。

  此刻她才明白,這世上,最不會害自己的便是自己的爹娘了。

  簽好了契約,王婆領了人便想走。

  「嬸子,能不能讓大妞在家再呆一晚,明兒一早,我把人給你領過去。」林氏請求。

  王婆子正記恨剛才的事呢,哪會應允,「不行啊,一會我就得把人領到馮大姐那,半刻都耽誤不得。」

  無奈之下,林氏只得拿出給楊宜準備的包袱,裡著裝著她的衣物及一些別的物件。

  楊宜整個氣氛很低迷壓抑,知道楊宜要被人領走,楊威和楊榆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楊榆更是抱著她的大腿,不肯放開。

  林氏亦是拉著她一陣叮囑,無外乎出門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

  看著門外不遠處的王婆子,楊宜歎了口氣,說了最後一句話,「爹娘,你們在家也得保重。大哥,二妞,在家要聽爹娘的話,好好照顧小四,知道嗎?」

  楊威和楊榆一邊掉眼睛一邊用力點頭。

  楊宜有點吃力地拎著包袱,往王婆一步步走去。

  「妹妹,你等著,以後等我賺了大錢,一定會去把你贖出來的。」楊威朝楊宜的背影吼道,一雙微紅的眼裡滿是倔強。

  楊宜回過頭,微笑,點頭,「嗯,我等著哥哥來接我。」

  王婆子不以為然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撇嘴道,「走吧。」

  與前世沒什麼兩樣,王婆子領著她來到西街的人牙行,她一進門叫來小丫頭領楊宜去了內屋。然後自己就找馮玉珍寒暄了。

  楊宜不去管她,低眉順目地跟著小丫頭去了內屋。

  楊宜一進來,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發現楊宜瘦瘦弱弱的,咋一看,不過是中上之姿。年紀略大的幾個便移開了眼,招呼著其他小丫頭去了。

  屋內有十幾個丫頭了,最小的八歲,最大的不超過十二歲。楊宜掃了眾人一眼,默默數著,王梅,凌小翠,石英等人都在,一切都沒有變化。

  王梅一見楊宜,臉上一喜,忙跑過來套近乎,「楊姐姐,你也來了?」

  楊宜嗯了一聲,在右手邊的角落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

  王梅見她這麼冷淡,小臉一扭,回到原處,與之前交好的姐姐說話去了。

  王梅比楊宜還小兩個月,楊宜看著與她同高的王梅,暗自搖了搖頭,為了那不定數的榮華富貴,這王婆子也真是捨得,唯一的孫女都給送來了。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於冷淡,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感。她也知道,在內宅內生存,特別是像她們這種從外買進去的,沒有後台的丫鬟,耳明目聰是多麼的重要。以後保不準一個消息,就能讓自己死裡逃生。

  而此時,正是結交的好時機。但,她真的不想和王梅有什麼牽扯。如今回想起上輩子和她交好後她所受到的懲罰,多多少少都和她扯上一些關係。如果不是她有意陷害,便是她與自己命格相剋,自己遇上她,總是多災多難,那這輩子,她還是和她離開點距離吧,小命要緊啊。

  這十幾個人中,倒是有幾個是可交的。慢慢來吧,不必急於一時。

  楊宜抱緊包袱,有意無意地掃了眾人一眼。這一眼,楊宜吃驚地發現,這十幾個小姑娘似乎分成了兩三群,各自玩著,並不搭理其他小圈子的人。她只掃了一眼,卻抑不住心中的訝異,這些小團體,進了童家後也是各自為政的。她不禁歎了口氣,這人哪...

  鑒於剛才王梅的舉動,其他人並不搭理楊宜。

  驀然間,楊宜迎上一雙含笑的雙眸,朝自己微微頷首。

  凌小翠?楊宜亦笑著微微點頭。不愧是將來老太太屋裡的大丫頭,如今這份氣度就展現出來了。其實她挺佩服凌小翠的,她比自己看得清楚。她是老太太屋裡數一數二的大丫鬟,姿色也不錯,想做哪個老爺少爺的屋裡人,輕而易舉的事。可她最後偏偏選了童管事,一個年近三十、死過一任妻子的老男人。

  當時跌破所有人的下巴,楊宜還曾在心裡笑她不識抬舉,整一個奴才秧子的命。哪知後來童管事這麼本事,不過是凌小翠嫁過去的第二年,童管事使一家子都脫了奴籍,全都撈了出去。後來他們一家子的消息陸續傳來,童管事自己開了兩個鋪子,生意都極火紅,凌小翠也從一個丫鬟成了正頭娘子,日子過得極紅火。

  現在想來,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無知以及自以為是啊,楊宜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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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8 AM

5、第五章

  兩三輛普通的馬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陸續下了車。待十幾人下得馬車,都被童家宅邸的富麗堂皇給鎮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綿延不絕的院牆,青磚紅瓦,高牆內樓閣若隱若現,大宅內有聲音隱隱傳出,更添了幾分熱鬧和喜慶。

  楊宜神色複雜地看著童家的大門,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希望她的謀劃一切順利吧。

  「哇,童家好大。」

  「是啊,連縣老爺家的宅子都比不上童家吧。」

  馮婆子含笑道,「那是自然,童家乃咱們通州有名的百年世家,書香門第,能進裡面當差,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聽到這話,不少人眼露欣喜,畢竟這是他們將來當差的地方,童家越有勢力及財富,那麼他們的日子也會更好過,但也有人擔心童家規矩大,一不小心就——

  福氣?楊宜在心裡冷笑,這樣的福氣她寧願不要。

  「小六哥,勞煩你去給童管通稟一聲,就說老婆子遵照他的吩咐,帶了十來個丫頭給他過目。」說話間,馮婆子遞了一張帖子過去。

  那名叫小六的小哥拿著帖子仔細看了,又看了眾人一眼,說了句,「等著。」便往裡面飛快跑去。

  「好了,都別說話了。」馮婆子打斷交頭接耳的眾人。

  沒一會,小六回來了,給他們放了行。馮婆子他們跟在小六後頭,從一側的角門進入。眾人都明白,以他們這種身份,是沒資格從大門進去的。

  童管事名叫童奕德,身高七尺五寸,時年二十一,是童府採買上的一個小管事。如此年紀就爬到這個位子上,可見其本事。加上他為人嚴肅,實乃奴才們非常懼怕的一個人。通常奴才們遠遠見著,也是躲著他走。

  此次採買丫環經手的人就是他,他從遠處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哇啊,這男人好酷好高啊!」一聲低呼在楊宜身邊響。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胡杏忙掩住嘴,對眾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一雙明媚的雙眼骨碌碌地轉著,平增不少調皮可愛。

  楊宜訝異地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胡杏。秀氣的眉微微一皺,胡杏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她,怎麼會這般毛躁?而且她說的什麼酷的,她聽不懂。

  此時他逐一審視著他們,在他銳利的目光及威壓下,楊宜縱使重生一回,也小心地收斂著自己的呼吸,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童奕德逐一看了眾人一眼,基本滿意。也是,馮婆子為了討好童家,歪瓜劣棗都被她挑了出來,出現在此的自然都是好的。

  「馮大娘,這些人我全都要了,一會你跟我去賬房做下交割吧。」

  馮婆子笑著恭維道,「童管事的眼光真好,這回採買的十二個丫環,個個都是極出色的,略加調/教,便能辦差了。」

  童奕德如今身為一個不上不下的管事,最是忙碌,可沒那麼多閒功夫聽別人拍馬屁,僅嗯了一聲,隨後便將他們交給一個管事婆子,自己便與馮婆子一道去了賬房辦理交割之事。

  他們在水池邊一處寬敞之地停了下來,此時,一位衣著華貴的少年帶著兩個侍從從大門遠遠走來。

  「快看,那個人好俊。」

  童家三少?楊宜凝目。

  童家三少——童文彬,說實話,楊宜對他的瞭解不多。上輩子她全副的心神都花在了童家二少童文棟及他的妻妾身上,對童家其他老爺少爺的瞭解並不多,只有個大概的印象以及對他們的脾氣有個大略的瞭解。只知道他時年十七,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少年,府裡嬌妻美妾通房極多,他所住的院子一向極熱鬧,而府外的紅顏知已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由遠而近,那一抹俊逸雋永的風姿頓時讓她們中有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失了心神。意外的,童文彬在他們面前站定了,笑了。

  童文彬本來就長得極好,近看就更俊美了,他這一笑,桃花眼一勾,讓不少人目露癡迷。

  連一向定力極好的陳媽媽都閃了神。

  「陳媽媽,回神啦。」童文彬在陳媽媽面前前站定,嘴角擒著一抹淡笑,伸出手調皮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這孩子,真是——」陳媽媽拍開他的手,笑啐了他一句,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陳媽媽是太太身邊得力的老人了,自小就是看著他們三兄弟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陳媽媽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現在看著我還會失神啊。」童文彬說話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卻不經意地往人群瞟兩眼,不時拋上幾個媚眼,若得幾個年紀大點的丫頭,一個個嬌羞地低下頭。

  「少爺,柳姨娘——」一旁的侍從提醒道,聲音中帶了點焦急。

  陳媽媽會意,這孩子這個時辰回府,多半是當某人的救兵,這回也不會例外。唉,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風流了點。

  童文彬仍舊是那副慢不經心不急不躁的樣子,「陳媽媽,這是調教新丫頭呢?」

  「是啊。」陳媽媽點頭。

  「調/教好了別忘了給我兩個啊。」

  「我的好少爺,這些丫頭還沒調教好呢,你就惦記上了,仔細我告訴老太太去。」陳媽媽打趣。

  「告訴了也不怕。」童文彬一副光棍的樣子。

  「行了行了,老婆子知道了,到時我稟告三少奶奶,叫她來挑兩個。」陳媽媽見他的小廝一臉焦急的樣子,忙應了下來。

  童文彬挑眉,讓她來挑?只會淨挑一些不好的給他,「不用她來挑了,陳媽媽你直接挑兩個送到梧桐院就行了。」

  見陳媽應了,他才滿意地走了。

  他們所站的地方不遠,而童文彬和陳婆子的對話也一一入了他們的耳。幾個大的,都暗自欣喜,見識了童三少的俊秀,她們都希望自己能拔得頭籌,進梧桐院侍候三少爺。

  青杏看著某些面露春色的丫頭,冷笑,且讓她們做幾日美夢——

  楊宜看著前後這些暗自害羞的姑娘,心中也暗自歎息,這童家三少的魅力真大,若不是她活了兩輩子,恐怕現在也如她們一般,為他的皮相所迷吧。

  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由大夫人的得力丫環青杏教導她們規矩,其實說是規矩,無非就是一些見人行禮的跪拜以及告知一些忌諱事宜。至於其他的,待他們分配了主子,自會分配到一些老人身邊學習,或者分配到一些不需什麼技巧眼色的活計。

  這一切都和上輩子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有一個人,卻讓楊宜很迷惑。她不明白一個人的性子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由沉默寡言到開朗活潑,完全不似一個人。楊宜自己經歷了重生這等離奇的事,有理由懷疑眼前的胡杏已經不是原來的胡杏了。不過經過她幾天的細緻觀察,發現她除了性子移了以及偶爾會冒出一些她們聽不懂的詞之外,並無其他怪異之處。在陽光底下,她還是有影子的。這讓楊宜鬆了口氣,是人就好,就怕是那啥的髒東西。楊宜只當她是被孤魂那啥給佔了身子。又發現她沒什麼危險性,只是提醒自己別和她走得太近,便沒在理會胡杏的事。

  且說進府第一日,眾女被童三少撩撥得春心暗動,都盼著自己能被安排到梧桐院聽差。次日,她們學規矩完畢,就見兩個粗壯的婆子半拖半拽著一具「屍體」經過,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眾人聞聲,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那「屍體」毫無反應,也不知道如今還有沒有氣,而下半/身的裙子都被血給染紅了,顯然是剛被毒打了一頓。

  這些半大的孩子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頓時嚇得眼都瞪圓了,膽子小的,更是眼眶都紅了。

  「賤婢,你也有今天?!叫你攀高枝,叫你平日仗著三少爺的寵愛目中無人!」

  「妹子,這種背著主子爬床的賤人,有這種報應也是活該,不值得可憐。若不是咱們三少奶奶心善留她一命,便是被打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可不是,這賤婢還以為咱們三少爺會幫她說話呢,哪知咱們爺可是從頭到尾都沒瞧她一眼。」

  另一個婆子不屑地道,「這樣的賤人咱們處理得還少嗎?以為少爺寵幾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些個人不過都是少爺的寵物罷了,新鮮勁一過,還不是任由咱們三少奶奶拿捏?」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進入眾人的耳朵裡。楊宜看到這場景的第一反應便是殺雞警猴,昨天她們才見了三少爺,今天三少奶奶就鬧這麼一出,不是警告她們是什麼?不得不說,今天這番敲打是極有用的,活生生的例子呢。相信過了今天,不少人會熄了飛上枝頭的心思,至少熄了飛上枝頭的心思。

  「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這是一條人命啊。」

  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打斷了楊宜的沉思,楊宜抬眼,只見胡杏指著兩個婆子,小胸脯氣得一上一下的。

  其中一個婆子看了過來,怪聲怪氣叫了一聲後才道,「小丫頭片子,說話得小心哪,仔細禍從口出。」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胡杏氣壞了。

  「這丫頭腦子有病吧?」另一個婆子嗤笑一聲,然後招呼她妹子,「甭理她,咱們趕緊把柳姨娘扔出去給她家人,也好趕緊回去交差啊。這種人,遲早落到咱們手裡,到時有她好受的。」

  那婆子最後看了胡杏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然後不再理會他們,兩人合力拖著那柳姨娘越走越遠。

  鑒於胡杏剛才的見義勇為,眾人不動聲色地站得離她遠遠的,生怕被她連累了。

  胡杳也察覺了,她氣紅了臉,「你們——」

  楊宜怔怔出神,柳姨娘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從前。世間許多女子走上這一步,一開始無非就是想日子好過點。後來在男人的寵愛下,想要的越來越多。

  這個時代,女子總是比男子要艱難得多,楊宜暗自歎了口氣。女人想過上好日子,法子無非三個。一個是投個好胎,投身到富貴人家,有個好的開始,那今後的一生,料想也不會差。二個是嫁個好男人,前面苦點沒事,至少後半輩子有保障了。當前兩者都沒有的時候,就只能指望兒子了,兒子出息了,晚年也能享點清福。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如果發現妻子妾氏不好,可以換,但女人卻不行。大多數女子一輩子就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一旦要了她,就決定著她以後的日子好過與否。男人回頭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女人呢,錯了便是錯了,沒有回頭路可走,一如她。越想,楊宜越覺得這世道不公平。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胸中憤懣。這世道就是如此,儘管她不滿,她亦無法掙脫這規則,只能約束自己,盡自己的努力,盡量在這規則之中生存下去罷了。  

  幸虧她有了一世的經驗,多思多想,能少走些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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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09 AM

6、第六章

  「明兒咱們就要被分派到各院去了,也不知道咱們分到的主子性子好不好?」胡杏的語氣裡忐忑中帶了絲讓人難以察覺的興奮。

  楊宜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想她多半是被分派到內院做些粗活,或者灑掃或者倒夜香什麼的,決不可能派到外宅的。外宅都是童家主子及來客,一得防著她們衝撞了主子貴客,二是防著她們中有些心大的乘機勾引主子。像她這種活契的粗使丫頭,每月的月錢不過是四百錢罷了,還得防著上頭管事媽媽的剋扣。不過她轉念一想,雖然月錢少了點,總比其他那些小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人要好,至少這日子好歹有個盼頭。

  而像她這樣的贖身銀子是二十兩,攢個四五年,料想也差不離了。況且出門前她爹說了,那十六兩銀子除了用來還掉那些債外,非不得已,一錢銀子都不會動用的,就存著替她贖身了。

  胡杏挨近了楊宜,兩眼左右掃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道,「聽說我屋裡的王珍托了關係,花了不少銀子打點,就盼著能進老太太或二少爺的院子呢。」她語氣中透著一點兒羨慕及不屑。

  也是,他們這些做人家下人的,月例算什麼,打賞才是收入的大頭。這些天她們都聽說了,老太太為人最是和善不過,進去當差的丫環婆子吃穿不僅是府裡最好的,還能常常得到打賞。

  不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頭鑽呢。不過,她使的這些銀子怕不過是打了水漂吧?老太太那裡哪是那麼容易進去的?再說老太太用得慣的都是家生子,她們這些從外面採買回來的野路子哪裡有這個福份?有也是極少數的了。

  見楊宜仍舊木木,不知道應自己一聲,胡杏也不在意。幾天來,她曉得楊宜雖然木枘得緊,但嘴巴最是嚴實,和她說什麼,她雖然沒搭理,卻也沒有到處嚼舌根。

  自從第一天胡杏見義勇為,耍了一把威風後,眾人就有意無意地與她拉開了距離。只楊宜一視同仁,不管對誰都是淡淡的,不親近也不得罪人。

  楊宜也鬧不明白是咋回事,突然間,胡杏自己就貼上來了,親親熱熱地叫著自己妹妹.楊宜對她沒有惡言相向,卻也不見親熱,連搭理都少。但胡杏卻是認準了楊宜似的,得了空老愛來找楊宜。

  不過楊宜冷眼看了胡杏幾日,發現她除了第一天比較衝動外,這些天她也沒什麼出格之處。也由著她在自己身邊嘮嗑。

  胡杏繼續和她嘮叨著她最近打聽到的消息,例如哪個主子待下人嚴厲難伺候,哪個主子和善大方,哪個院子裡的媽媽在主子面前得臉,哪個丫環被罰了——

  楊宜不置可否地聽著,心裡卻將這些信息和上輩子做對比。她是想明白了,以她這種賣活契的下人,得到主子重用的可能性極少。但若想平安地在這府裡平平安安呆到贖身,平日裡少不得經營,好日子都是努力拼出來的。

  童府與上輩子似乎沒什麼不同,不過還是有些出入。

  通洲童家有百年的歷史了,可以追溯到開國前。

  童家本是名門望族,祖上曾出過三品大員,乃文官。後來前朝皇帝昏庸,聽信奸佞小人之言,誤殺了不少忠良,童家就在此例。當時身為庶子的童傲雲因生得牛高馬大面目可憎,為家主所不喜,被送上青雲山習武,這才逃過了一劫。

  童傲雲學成歸來後,才發現了家中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之後他只收歸了幾個忠僕,將他們送回通洲本家,讓他們在那躲避災難,以及照看好童家最後的棲身之處。

  隨後,他便貼身揭桿而起的太祖爺四處征戰,直至建國,這一戰打了十二年。

  建國後,太祖爺封了童傲雲為指揮使,正三品。可惜他只在京城呆了小半年,就以積年老疾身體不適辭官,太祖爺挽留了兩句,便准了。於是,童老太爺童傲雲便回到老家通洲童家。或許是太祖爺出於愧疚,封了童老太爺一個從二品的閒散侯爵——安樂候。

  後來的杯酒釋兵權都證明了童老太爺這個決斷是多麼的正確,也是,作為太祖的侍衛,對太祖的性子不說能摸得通透,但七七八八總能猜著的。

  這些事,都是楊宜上輩子童文棟還寵著她的時候,在雲消雨歇後閒聊時提起的。童老太爺歸家後,在媒婆的說合下,娶了如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生中生了兩男一女。

  大爺沒什麼可說的,一路上順風順水,如今在異地為官。而二爺,則要坎坷許多。

  因老太太生大爺和大姐兒的時候傷了身子,二爺童豁然是老夫人三十好幾的時候生的。老來得子,自然疼寵得緊,不過二爺性子好,倒沒因此被寵成小霸王,性子反而比一般的男孩子來得乖巧,略帶了點靦腆。

  可惜,這般淳善之人,於因緣親情上,卻是坎坷頗多。

  童豁然肖父,十四歲時,身高已達七尺,十六歲時,已將近八尺,加上他長相粗獷,一臉凶相,更是讓人懼怕不已。除了長相,二爺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那帶煞的八字了,十四歲時,老太太為他訂了一門親事,豈知親剛訂了不出半月,女方就病死了。次年,老候爺與老太太又給他尋了一門親,這回更離奇,在成親前一個月,女方府裡進了一窩山賊,兵荒馬亂之下,新娘子被山賊殺了。消息傳來的時候,候府眾人都驚呆了,而外頭更是盛傳童豁然八字帶煞克妻的傳言。

  儘管當時老太太已經竭力禁止府裡的人議論此事,但奴僕們臉上難免會帶上一些神色,或恐慌或厭惡。這讓童豁然更難受,於是,他自請去了雲洲他外公的嫡系軍營。這一走就是兩年,若非侯爺病重,他恐怕都不打算回侯府了。隨著老侯爺逝世,童豁然守孝三年,今年已二十有一,親事還沒有著落。

  而近日,卻有傳言這位煞神即將回府。楊宜不知道,這是老太太連寫了十幾封家書催他回來的結果。

  楊宜以前曾遠遠見過這位二爺一回,果然如傳聞般的高大嚇人,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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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0 AM

7、第七章

  啪!「這群眼皮子淺的狗奴才!」

  「老太太,息怒啊,為了這些個奴才生那麼大的氣,不值當。」老太太的陪嫁王媽媽給她一邊順氣一邊勸道。

  「然哥兒這麼好的人競被人嫌棄如廝,真真氣死我了。」老太太說完,咳了兩聲。

  王媽媽忙給她順了氣,又從櫃子裡拿出兩枚保心丸給她服了,「桃紅,柳綠,兩個你看不順眼,找個由頭打發了便是,何必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

  「打發走她們?哪有這般便宜?哼——」

  原來老太太透露了一星半點準備讓兩個大丫環暫時去伺候二爺的事。接下來幾日,老太太的大丫環就病倒了兩個。而且還是大病,如今都抬回家養著去了。

  這般巧合的事,老太太自然也看出來了,隱約猜出一點,很是生氣。罰是要罰的,但她憂心的是然哥兒仍舊沒個貼心的伺候。

  其實老太太身邊的四個大丫環都不大樂意去伺候二爺,老太太明顯是存了別的心思,她們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老太太手裡。若她們伺候得好了,保不準老太太就把她們賞給了二爺,連帶一家子都給了二爺。老太太一直說二爺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以老太太對二爺的疼愛,這並非不可能。

  可雲州苦寒,哪裡比得上通州富庶?多少雲州女子低嫁,就為了逃離那個地方。若她們把家人都捲進去,到時她們就成了家裡的罪人了。

  若伺候不好,不用二爺說,老太太必定會以為她們伺候得不盡心,接著便會厭了自己,到時也是連累家人。

  既然這差事不好接,那乾脆就接不了。雖然她們的心思若被察覺了,老太太也會生氣,但這十幾年來,侯府管事都是由他們這幾家把持。老太太再生氣又能如何,不外乎把她們胡亂配人,或者將他們這兩家子打發到莊子上去罷了,以他們積攢了這麼多年的家底,去了莊子也是不怕的。他們兩家都是積年的老人了,多少隱私他們多少都知道一些,料想老太太也不敢太過分,畢竟侯府還是要名聲的。真敢抄了兩家,那侯府的臉面也要掃地了。

  也不怪她們對這差事心生恐懼,怪只怪二爺凶名在外,據說曾伺候過他的兩個丫環,都離奇地死亡了。討主子歡心的確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二爺雖然是侯府的嫡次子,如今大老爺承了爵,二爺遲早要分出去的。他如今在雲州也只是個正六品的營千總,若想掙軍功,估計得留在雲州好些年呢,若想調回京,怕也不過是六品官,看不到多好的前程。儘管如此,也足夠他們仰望的了。不過還是那句老話,再大的富貴,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現在不是和她們計較的時候,緊要的是給然哥兒挑個能伺候的。」老太太擰緊眉頭,

  王媽媽想起近日來,院子裡的丫環婆子個個畏畏縮縮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將那股惱意壓了下去,「如今咱們院子裡的人多半是不能用了,前幾天馮婆子送來了十來個新採買的丫頭,您看,是不是?」

  底下奴才什麼德性,她自然清楚,「明兒你走一趟,讓王總管給挑幾個好的,然後你再看看有沒有得用的。會做啥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挑的人不能惹然哥兒不痛快。」

  「不過,太太那頭?」王媽媽遲疑,如今侯府的事幾乎都交給太太了,老太太極少插手,如今來這麼一出,太太心裡會不會不痛快?

  「到時派個人和她說一聲,這事她還巴不得我沒推給她呢。」老太太不滿地道。

  也是,難怪一向和善的老太太會對太太不滿了。自打得知她二叔要回來,太太也不說收拾屋子派遣奴僕什麼的。如今老太太把這得罪人的差事接過手去,她可要高興了。

  **********

  「一會,你們就會被分派到各個院子裡去,到了地方,你們要聽新主子的話,主子叫幹什麼就幹什麼,明白嗎?」

  王大總管拿眼打量著這十二個新採買回來的丫頭,教了幾日規矩,這些丫頭行事也有點章法了,可以分到各院去應應急了。本來這一批丫環自有太太決斷,也輪不到他來安排去處的,奈何老太太的吩咐,太太索性丟開了手,賣王大總管一個人情,沒有派人來指手畫腳。

  這些天缺人手的院子都派人來和他打過招呼了。十二個丫頭,老太太那要給兩個,太太那也得給兩個,各院的少爺姨娘們也分得一至兩個,勉強夠分。至於一些不受寵又缺人手的姨娘,直接被他忽略。

  這些都還是其次,王大總管想到昨兒他家婆娘傳的話,神情凝重。

  二爺就快回來了,老太太怕他身邊沒人伺候,又不想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衝撞了寶貝兒子,讓他掌眼,挑一兩個好點的丫環過去伺候。

  什麼叫好點的?容貌出挑的還是善解人意的?老太太也沒給個准話,叫他看著辦,王大總管苦笑,琢磨?他哪裡琢磨得過來?按他說,若老太太真個擔心,就從她院子裡挑兩個使得慣的過去臨時伺候一下二爺得了。不過想到被抬回家的桃紅柳綠,王大總管心思一轉,便有些明瞭。

  他再次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眾丫環,在一群脹紅了臉或努力平復神色的丫環中,倒有兩三個好的顯了出來,比起這些個拘緊的丫環,確實顯得大方得體許多。

  想起陳婆子對這些丫頭的評語,好的就那麼幾個,其他的人多少都有點不好,不是不愚鈍,就是心眼太多,要不就是嘴巴刻薄。而今這三人中有兩人赫然在此列,看來是真的不錯了。不過站在楊宜旁邊的那個丫頭,看著也不錯,大氣,倒像是個見過大場面的。

  王大總管瞇著眼睛思忖,該派誰去伺候這二爺呢。最好是膽子大點的,穩重點的,不會被二爺嚇到,會什麼精細活計倒是其實,料想二爺也不會讓一個眼生的奴婢貼身伺候,灑掃鋪床這樣的活計卻是得會的,最好還會做些吃食。二爺住的西垮院偏了點,不過自帶有廚房。這般冷的天,大廚房的飯菜送到時有些個已經冷了。

  凌小翠愛笑,性子溫和,人緣好。楊宜做事認真細心,交給她的活計,不管多髒多累,她都不曾抱怨或陽奉陰違過,和眾丫頭的交情不深,也不算太壞,最重要的是嘴巴嚴實,胡杏和她說了不少閒話,也沒見她出來說什麼。遇事還算冷靜,前晚她們屋子裡進了一隻大老鼠,一群丫環在那尖叫,正是楊宜出手,當即立斷關上門窗後,將老鼠打死了。

  想起她拎著老鼠出來的時候,驚著了門外所有站著的人,楊宜卻啥也沒多說,將老鼠埋在院子外頭的花圃裡做了花肥。

  想起初初聽到這事時,王大總管眼裡閃過一抹笑意。

  陳婆子說凌小翠不錯,但他更屬意楊宜。按他說,凌小翠固然好,但就是太好了,若說其中沒有她刻意的成分,他不信。不過這樣的丫環加以時日,必能出頭。但凌小翠見到二爺的反應多半也是和大丫環青杏她們一般,他想。而楊宜,除了剛才他提到的優點,他也沒看出她有何特長之處,但他直覺就是屬意她。

  如果外人知道他挑楊宜的理由,一定會覺得很荒謬的。但他在大總管的位子上辦了這麼多年的差,不管是看人還是辦事,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子,當不能下決斷時,他往往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這些直覺也沒讓他失望過。

  反正他把這三個好的派過去讓老太太挑,不過挑誰去伺候二爺,就看老太太自己了。

  「你們幾個,跟陳媽媽去老太太那裡。」王大總管點了凌小翠、胡杏以及楊宜。

  胡杏喜得瞪大了眼睛;凌小翠一臉平靜,如果細看,會發現她呼吸的頻率變快了許多;倒是楊宜,眼裡閃過一絲意外,她不是應該被派去府裡的哪個角落灑掃才對的麼?不過她還是識相的啥也沒說。

  楊宜三人在其他丫環又羨又妒的目光下,順從地跟在陳媽媽的後面,由她帶著去往老太太的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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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1 AM

8、第八章

  陳媽媽領著他們穿過花園,拐過一道月亮門,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裡走去。

  老太太住的院子位於南面,是三進的套院,佔地是童家所有院子中最大的。原本還帶了個池塘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常和老侯爺一起賞荷餵魚摘蓮子。後來老侯爺死後,老太太睹物傷情,加上年紀大了,身子骨受不得潮濕,便把這池塘填了,弄成了小花園,種一些花草樹木。

  進了大門,走上抄手迴廊,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原來廊下不僅掛上了葦簾來隔絕風雪,還置上了火盆,兩個丫環正搬了兀子做針線。

  等丫環通報,得了允許後,陳婆子才領了三人進去。楊宜低眉順目,胡杏雖然也作低頭狀,但那雙眼睛卻骨碌碌地偷偷打量著,凌小翠則是力持鎮定。

  一番行禮後,老太太一臉和藹地問他們離家後可曾習慣,又問了下人房裡的鋪蓋可夠暖和,活可會太重?溫和的猶如一個長輩,但楊宜卻暗自警惕,上輩子老太太她沒見過幾回,卻知道她是個極精明厲害的人。

  上位者待下人親厚,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她才不當真呢。

  真的親厚,也是對那些積年伺候的親信,怎麼可能把感情浪費在她們幾個才入府的黃毛丫頭?

  上輩子就有這麼回事,那回王梅打碎了廚房的一隻青花瓷碗,楊宜替她頂了罪,被廚房的管事罰跪在廚房外的一個交叉路口,恰逢那時二爺的杜姨娘經過,替她說了兩句好話。廚房管事明面上賣了個面子給她,轉頭卻讓楊宜干更多髒活累活。但楊宜當時卻確實是感激杜姨娘的,後來她輾轉成了二太太的二等丫環。有幾回,二太太有大動作時,為報恩,她還偷偷給她遞了幾次消息,就怕杜姨娘被牽連進去。後來她漸漸得知,為受罰的人說兩句好話,是杜姨娘慣用的手段了。做做樣子說幾句話,橫豎於她們無礙,得了一個下人的好感自然好,得不到也沒損失,多划算的買賣。

  上輩子吃過的虧,她可不想再來一回。今生這條命是她自己的,她可不會給人輕易算計了去。

  老太太這番舉動,十分反常。正該應了那話,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但想想她們身上也沒什麼是老太太看得上眼的。

  這麼一想,楊宜的心略安。

  一會,可能是差不多了,楊宜見老太太隱秘地給王媽媽使了個眼色。來了,楊宜心一跳。

  沒多久,就見王媽媽滿臉喜色地進來,「老太太,邢管事叫人送了些蔬菜來,前幾日您不是念叨著想吃些鮮綠的麼?這會正巧了,老奴剛去看了,成色極好。」刑管事正是老太太的陪嫁,幫著她管理陪嫁的莊子。

  老太太一聽,果然很高興,「是誰送來的?」

  「是邢管事的大兒子,老太太可是要見見?」

  「快領上來。」

  老太太也沒叫他們下去,遂楊宜三人退到一旁。

  楊宜微微低著頭,思索著老太太到底想做什麼,橫豎不是挑個丫環那麼簡單。若真是,她剛才說了那番話後,完全可以讓個人領她們下去了。

  方纔進來時,那些丫環看她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帶了些憐憫?

  嘶,一陣抽氣聲響了起來,有些人還失態地倒退了幾步。不過,至少沒有人哭喊。

  原來邢管事的兒子邢晟長得很嚇人,兩道疤猙獰地掛在臉上,一道從額頭斜向下,穿過右眉尾,若再往裡一點,眼睛就廢了。另一道則深多了,從顴骨斜向下,劃過嘴唇。這兩道疤就像兩條大大的蜈蚣掛在他的臉上,猙獰而可怖。配上他嚴肅的神情,就如同亡命之徒,讓人心底發涼。

  楊宜僅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想到她近日來隱約聽到的傳聞,心中有幾分明了。心中也快速地計算著利弊,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

  若是做得好了,二爺走時,或許能跟著,這未嘗不是一個離府的辦法。

  上輩子她的一生都葬送在這裡,即便她一再克制自己,也掩不住內心深處對童府的排斥及反感。要是能離府,她是願意的,在哪做下人不是做?

  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童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雖是嫡親兄弟,感情卻一般。童家二爺回通州童家的次數極少,待老侯爺和老太太都去了後就更少了,每年只是派人送些年禮回來而已。

  她上輩子就聽童文棟提過一下他這二叔,他們兩人雖是一文一武,但不妨礙童文棟對他二叔的推崇,也說了他的許多事,驍勇善戰什麼的。但最讓楊宜覺得觸動的就是,跟著童豁然去往雲州的家生子,只要有男兒願意努力,他都給機會脫籍進軍隊去拼軍功。立了軍功的男兒想讓家人贖身,他也不攔,一一允了。這些人都成了他的親信,漸漸的,這些家生子靠著自己的努力,都做出了一番成績。

  其實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並不是都想著不勞而獲。別人她不知道,但她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肯定和回報。而童二爺,無疑就是這樣的主子。而在童府的話,現在還沒什麼,隨著她長大,臉漸漸長開,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到時離府,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這也是她藏在心裡的事。

  再說,她表現好點,不說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去二爺院子當差,若能得老太太一句贊,那些人精的媽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安排的活計也會輕省點。

  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想過上好日子就得比別人更努力。她最大的資本,便是前生近二十年的經驗。沒事的時候多琢磨,能讓自己少犯許多錯誤。

  她若想平安出府,太出挑了不行,得防著頭上的主子,畢竟她長得還不算太差。如果真被童家的男主子看上眼了,他們可不會管你簽的是活契還是死契。但如果太平庸了,也只有被人欺辱的份,這樣憋氣地藏拙也非她的本意。

  即便不能跟著去,看在二爺的面子上,老太太也會高看她一眼的,以後在府裡做活,應該不會被派到太差的地方去。

  心神電轉間,楊宜已經將事情的利弊想了個通透。結合那些傳聞,楊宜表現的越發淡定。其實她也真覺得樣貌醜陋並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人心。

  邢晟見了禮後,老太太忙讓他起來,又讓一旁的丫環上了茶。

  貼身丫環紅玉略顯哆嗦地上了茶後,就趕緊退了下來。老太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沒再理會她。接著問了邢晟一些莊子上的事,又給了賞銀,便讓他下去了。

  從頭到尾老太太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她們三人的反應,見楊宜和胡杏只是最初見著時有點反應,不過她們的反應比起他人來說算不得什麼。隨後看邢晟如同常人一般。而凌小翠的臉則帶著一點僵硬,儘管她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能隱約窺見她的害怕。她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已屬難得了。至少比她屋裡這些不成器的丫頭來說,要好多得。這般一想,老太太厭惡地掃了眾丫環一眼。

  老太太不知道對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胡杏來說,邢晟這樣的,只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此時老太太心中已有幾分滿意,然後點了楊宜和胡杏的名,「
  過兩日二爺就回來了,你們一會跟王媽媽去安園,好好當差,別惹二爺生氣,知道嗎?」

  果然如此。

  王媽媽想起什麼,然後湊近老太太耳際嘀咕了一陣,楊宜隱約聽到什麼契的。

  然後老太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哦了一聲。

  「老太太,可要給幾個丫頭改個好使喚的名字?」王媽媽道。

  老太太看了她們幾個一眼,罷罷手,「不用了,小翠也挺順口的,至於她們兩個,等然哥兒回來,讓他定奪吧。」

  楊宜聽了,呼了一口氣,提著的心放了一半下來,她可不想改什麼名字。她這名字是她爺爺還在的時候取的,楊宜,取宜室宜家之意,寓意美好。

  胡杏和楊宜隨王媽媽走後,老太太叫了一個丫頭將凌小翠帶下去。

  安園離老太太的院子不遠,一路上王媽媽和她們交待了一下安園的情況。安園目前是一個老媽媽在看守打理,那老媽媽也是童家的家生子,姓尤。尤媽媽今年四十好幾,將近五十了。她娘就是當年童家從京城僅剩下的幾個僕婦之一。

  說起尤媽媽,她也是一個命苦的,當年通州流行過一種瘟疫,尤媽媽的丈夫和一雙兒女都死了,僅她一個人命大活了下來。

  二爺是她奶大的,之後她也沒有改嫁,二爺離家後,有幾回想將她接去雲州,都被她拒絕了。她說,通州畢竟是童家的根,她想替二爺守著這老宅,好讓他有條退路。二爺對尤媽媽這奶娘亦是很敬重的。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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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2 AM

9、第九章

  安園是個兩進的院子,不過相比童府其他園子來說,還是有點簡陋。不過因為老太太會定時派人過來打掃,所以還算整潔。

  楊宜她們住進來已經有幾天了,安園人少,進來的頭一天,尤媽媽就揮手讓她們一人挑了一間廂房來住。

  安園的日子雖然冷清,每日不過是做些灑掃的活計,卻合了楊宜的心意。人多的地方紛爭就多,雖然鬥起來,她不一定會輸,但時刻緊繃著心神,那種滋味不好受。

  今兒出太陽,在冬天是極難得的。尤媽媽忙吩咐兩人將屋裡的一些小東西拿出來曬曬。

  「尤媽媽,二爺是個怎麼樣的人?」胡杏好奇地問,關於二爺的傳聞,她也略有耳聞,所以今兒才會仗著膽子問尤媽媽。

  尤媽媽對兩人的印象不錯,在見習慣了那些個哭喪著臉來安園的丫環後,楊宜胡杏兩人的坦然無疑讓她覺得順眼很多。

  楊宜在一旁掃著地,聽了,搖搖頭,胡杏問這問題,以尤媽媽護短的性子,二爺在她眼裡自然是千般好萬般好的。

  果然,「二爺是個很好的人,以後你見了就明白了。」

  「可是——」

  「沒有可是,小杏,你莫要被那些流言嚇著了。那些胡亂嚼舌根的長舌婦,被我逮著,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說到最後,尤媽媽恨恨地跺腳。

  在第三天的時候,楊宜見到了二爺童豁然。第一眼,二爺給她的感覺是,好高。可不是,十歲的楊宜才到他的腰際上面一點點,加上他魁武的身軀,足足是她小身板的兩三倍大,可以這麼說,童豁然的一條大腿都比她的腰身粗。兩人站近一點的時候,就像大巨人和小矮人。

  「然哥兒,你可算回來了。」尤媽媽一見了童豁然,顧不得繁瑣的禮儀,立即拉著他的手,哭得老淚縱橫。

  童豁然眼中的溫情一閃而逝,出現一抹無可奈何。

  楊宜緊張地站在一旁,垂首而立。她不知道二爺會不會讓她們留在安園,畢竟流言蜚語這般多,而且她也摸不準二爺的性子。如果他出口趕人,那麼她接下來幾年可能就難熬了。這麼一想,楊宜的心直打鼓。

  哪知,童豁然只是看了她們一眼,意外地發現兩人面色如常,左邊的那個稍矮的,眼裡似乎還透著一抹興奮?童豁然很明白自己,便是雲州那些見慣了生死的婦人見了他都會發抖。而這兩個小不點似乎並不怕他?這倒是難得,看來他娘這回給他挑的丫環還不錯,童豁然的臉色柔和了點。雖然如今的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反應,但不代表他喜歡在眼皮底下有個怕他怕得粟粟發抖的人。

  僅一眼,童豁然便揮手讓她們下去了,獨留了尤媽媽在廳裡說話。

  楊宜鬆了口氣,這樣就是默許了她們留在安園了。

  「姐姐,二爺看著也還好,沒有傳聞中嚇人啊。」出了正廳一段距離,胡杏道。

  其實童豁然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分開來看還是挺可以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組合在一起,總給人一種扭曲的感覺。加上他長得高大,配上將士特有的剛毅,整個人讓人看著就像綠林土匪之類的非好人。

  楊宜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下去,「雖胡說,主子哪是我們能議論的?」

  胡杏撅了撅嘴,跟在楊宜後頭。

  二爺這回帶回來的人有三人,一個是貼身的小廝,另外的幾個,一看就不是常人,給人一種凜冽嚴謹的感覺。出來正門時,那些人僅看了她一眼,就叫她心裡寒磣得緊。也不知道平日裡他們在雲州是不是也是這樣?

  不過這些事也不是她操心的,她只管做好本份就是了。這般想著,楊宜轉身去了廚房張羅點心茶水。

  晚上,楊宜做好了值夜的準備,卻被打發走了。她心裡暗樂,大冷的天,不用值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回到屋裡,楊宜往火盆裡添了幾塊碳,才窩進床裡。她閉上眼,一天下來,她發現二爺還是很好伺候的,不是個挑剔的人。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

  某天晚上,「鬼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安園的平靜。

  看著嚇得花容失色的奴婢,童豁然皺眉,他雖然不至於和一個丫環計較,但他也不是那種軟綿綿的性子。頓時只見他對身後的林大淡淡地吩咐道,「把人給我扔出去。」

  林大同樣不悅,這不長眼的丫環,一大早就將安園攪得人心煩亂。

  楊宜她們聞聲出來時,只見一個小丫環倒在地上,手上的吃食全倒在地上了,而她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錯,正縮成一團粟粟發抖。

  楊宜認出了這個小丫頭就是之前花銀子托關係想進老太太或二爺院子裡的王珍。就不知道她為什麼被分配到了廚房裡頭打雜。她去廚房領飯菜時,見過她幾回,做的都是又髒又累的活計。

  楊宜挺疑惑的,王珍一開始就懂得托關係,雖然做得不夠隱秘,但想來也是個心思剔透的,怎麼今兒的事就做得這般糟糕?

  楊宜哪裡知道王珍根本就不知道安園是二爺住的,雖然關於二爺容貌醜陋的傳聞她聽過一些,但因為她被排齊了,這世道從來都不乏落井下石之人。自打王珍進童府後,也不知道得罪了誰,唯一傍身的銀子花光了,卻沒有如願地進了她想去的地方,還被派到廚房。到了廚房沒兩日就得罪了廚房一個小心眼的管事,接著就被穿小鞋了,被派去做劈柴挑水的粗活雜活。像這回來送早膳點心,是她這麼久以來最輕省的活計了,哪成想到卻是別人設下的陷阱?

  見林大將人扔了出去後,便快步跟上前面的童豁然。

  林大很注意分寸,王珍只是有點驚嚇過度,其他倒沒什麼。但王珍卻一個人傻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好一會,楊宜見她沒動靜。

  楊宜看了看天色,這天是越來越冷了,雪也越下越大,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出去勸她。

  胡杏往四周掃了一眼,挨近楊宜,低聲道,「姐姐,天這麼冷,她一個人在那出神,久了會不會生病啊,不如我去勸勸吧?」

  楊宜意外地看了胡杏一眼,胡杏不太敢與她對視,眼睛微微垂下。楊宜哪會不知道她想什麼,施恩?心思倒轉得快。不過,安園雖然清淨,但各房的眼線可不少。別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才好。

  不過,不管是看在這麼些日子的情份上,還是為了避免被她連累,她都得攔一攔。

  「雪越來越大了,咱們關了門趕緊回屋吧,她一會見冷了,自然會回去的。」

  可還沒等楊宜說完,胡杏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姐姐,就幾句話的功夫,不會耽擱的。」以為楊宜擔心這個,胡杏邊跑邊保證。

  安園的大門很沉,通常都是她們兩人合力才關得上。

  見此,楊宜也不追出去了。若是她追出去,又該怎麼勸呢。自己的心思對於現在才十歲的女孩子來說,是深了點,而且也考慮得太多了。若讓上位者知道,怕不是什麼好事。

  「王姐姐,王姐姐,你沒事吧?趕緊起來吧,一會生病了可怎麼好?」胡杏拉著王珍的手臂,想將她拉起來。

  她們做人丫環的,可生不起病,尤其是在這麼冷的天裡,一不仔細,人可能就沒了。

  王珍的眸子慢慢聚焦,認出了胡杏後,憤恨地道,「是你?!」

  胡杏覺得她有點不對勁,自己在幫她呢,不感謝就算了,還這副表情?「是我啊,王姐姐,你趕緊回去吧。」

  王珍站了起來,推了她一把,恨恨地道,「不用你假好心!」然後轉身就往回跑了。王珍一邊跑一邊流淚,要不是她們,她早就在老太太院子裡吃香喝辣的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王珍越想越委屈,眼淚撲漱漱地往下掉。

  胡杏踉蹌地倒退了幾步,才站穩了,總算沒跌倒,低聲抱怨了幾句,「好心沒好報,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回到院子內,胡杏訕訕。

  楊宜也沒說什麼,「咱們把門關上吧。」

  其實就算胡杏不出去勸,她也想好辦法了,那就是把關門的動靜弄大點,讓王珍回過神,就行了。

  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於自己無礙的時候,與人為善總是不錯的。

  但是,若礙了別人的眼,你就沒有與人為善的權力。人,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認清自己的本份。如今她們做人丫環的,最主要是忠心,要認清誰是自己的主子,隨時維護主子。畢竟王珍剛才冒犯了二爺,不管出於什麼心思,她們都不該與她過於親熱。胡杏認不清這點的話,以後恐怕要吃大虧。

  胡杏這回算是把自己繞了進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上頭的人厭棄?或許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嚴重。楊宜自嘲,進了童家後,她真是太謹慎太多疑了。

  「走了,回屋去了,這雪是越來越大了。」胡杏嘟嚷了句,拉了拉想得入神的楊宜,就往屋裡走去。

  楊宜攏了攏棉衣,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待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後,尤媽媽才拎著火籠從拐角處走出來,面色一冷,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到底還是太年輕啊,容易心軟。」

  *******

  王珍事件後,老太太怕大廚房怠慢了寶貝兒子,敲打了一遍後,仍覺得不放心。就讓人安園這邊自己弄了個小廚房,又派了一位手藝不錯的廚娘過來。

  楊宜她們也跟著受益,終於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了。大廚房與安園離得遠,往日當大廚房的飯菜送到時,已經都冷了。楊宜她們也只是拿爐子燒點開水熱熱就吃了。

  而王珍則被賤賣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太太的命令,即便不是,為討老太太歡心,自有人上趕著辦了這事。

  楊宜知道後,也僅是暗自歎息了一聲。各人有各命,她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童家人物關係如下,很簡單,後面我再補充:

童家有老候爺童傲雲

童大爺童蘊然是嫡長子,童二爺童豁然是嫡次子

童大爺還有三個兒子,分別是童大少童文生,二少童文棟,三少童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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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2 AM

10、第十章

  「二叔,這是雨前龍井吧?吃著就是香。」童文彬蹺著二郎腿,笑嘻嘻地問,得了童豁然肯定的答覆後,嘟嚷了句,「祖母就是偏心,好東西都緊著二叔了。」

  「胡扯什麼,這些茶是前兩日你祖母叫人送過來的,知道你愛茶,當時還叫人給你送了些過去。」童豁然笑罵。

  楊宜在一旁稀奇地看著,這麼些天來,這還是她第一回見著二爺除了板著臉之外的表情呢。

  其實童豁然不比童文彬大多少,他與童文生——童文彬的大哥同歲。

  童文彬打小就被抱到老太太處,與童豁然很是親近,兩人打小的情份說是叔侄,其實不比親兄弟差。童豁然極少在人前情緒外露,而童豁然恰好是其中一個。

  吃了童豁然的話,童文彬倒是驚奇了,他酷愛喝茶,所以才能品出其中細微的不同。此茶在杯中色澤鮮綠,茶香濃郁、味道醇美、形態也好。分明不似他前幾日吩咐美婢泡出來的那壺。而他二叔的話,不假。那麼有此鮮明的結果,怕是泡茶之人技藝極高。

  「二叔,這茶是誰泡的?」安園童文彬是知道的,丫環婆子加起來就三個人,除了這三人外,他可不認為那些大男人會做泡茶這等細緻的活計。

  童豁然眉頭微擰,於他來說,有得吃有得喝就行了,哪管美不美味,在雲州時,能頓頓吃飽已屬萬幸,他實難理解侄子對這種風雅之物的偏愛。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他也懶得去置喙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個兒的癖好。

  正巧楊宜的點心上到一半,便被童豁然叫住,「這茶誰泡的?」

  楊宜頓了頓,「回二爺,是胡杏泡的。」

  「去把她叫進來。」

  「胡杏妹妹,二爺叫你進去呢。」楊宜出得門來,進了偏廳的茶水間,見胡杏正在忙和著,忙道。

  胡杏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姐姐幫我看著爐子裡的火,我去去就來。」

  清脆悅耳的聲音還圍繞在耳際,胡杏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楊宜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性子真跳脫,也不問問二爺找她什麼事,就冒冒失失地前去,可不要在主子面前失了態才好。

  *******

  「二爺您找我?」

  童豁然指著旁邊的童文彬道,「三少爺找的你,他問你什麼,你如實回答就是。」

  「這茶是你泡的?」童文彬興致勃勃地問。

  「是奴婢泡的。」

  「說說你泡茶的過程。」

  「奴婢先用開水——」

  童豁然看了胡杏一眼,只見她雙眸溢滿神采,一副很樂意替三少爺效力的模樣。他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她這般表現所為哪般,無外乎就兩樣。不管是哪樣,他早已學會不去在意,何況她只是一個丫頭。應該說,如今這世上能教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除了母親及雲州的兄弟舅舅們,基本沒有了。要是他連一個丫頭的心思都去在意的話,那他童豁然不知道變成了啥樣子了。

  略分神聽了他們的對話,童豁然發現他的丫環確實對這茶有所涉獵,是個言之有物的人。不過在軍營裡呆久了,相對來說,他還是比較喜歡守規矩的人。雖然那些個特異獨行的人有著別樣的才能,卻常常讓他頗費手段才能拾掇好。

  回童文彬的話時,胡杏偷偷窺了童豁然一眼,只見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那樣子顯然不知神遊到吱去了,心神全不在他們所說的話題上頭,胡杏心裡有些不滿,不過思及自個兒的身份及處境,只得移把自個兒的注意力放在三少爺身上。

  童文彬與胡杏一直聊了兩刻鐘,童文彬才意猶未盡地走了。走時還嘟囔老太太偏心,賜給二叔的丫環比自己身邊的丫環都有見識。

  楊宜聽了這話,看著得了誇獎兀自高興的胡杏,心中搖頭,真是孩子,這話要是三少爺院裡的一干丫環聽了,非得記恨胡杏不可。

  「姐姐,看,這是二爺賞我的。」胡杏獻寶似的拿出一塊沉甸甸的銀角子。銀子哎,一塊銀子哎。他們這些古人不會理解她這個摸慣了紙紗之人金銀的熱愛的。

  楊宜接過來掂了掂,含笑道,「這銀角子少說也有二兩,你還不趕緊拿去藏好啊?」

  胡杏聞言,笑道,「姐姐若是喜歡,分你一半又如何?」只是這笑容略略收斂了一些,不細心的人根本難以發現。

  楊宜看了她一眼,笑笑,並不當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福氣,這些是羨慕不來的。

  況且她與胡杏相處的日子尚短,她什麼性子,自己不說心知肚明,卻也有了初步的瞭解,例如胡杏嘴巴甜,總能哄得尤媽媽;例如她比較著緊自己的東西,輕易不肯叫人碰。

  即便她是誠心想分她一半,自己又怎會接受?儘管她如今一窮二白,亦不會眼皮子淺至此。再說了,自古以來,人情債最是難還了。她斷不會為了半塊銀角子而背負這個債。

  胡杏見楊宜光笑不說話,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惱,惱自己,惱楊宜。楊宜嘴角的那抹仿若明瞭的笑,讓她覺得難堪,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一陣靜默,不多會,胡杏就借口去瞭解手。

  「可惡!」老太太惱恨地將手中的信件一拍,「真真豈有此理,欺我們童家沒人麼?」不過是個五品的同知,便是嫡女嫁過來,已是高攀。如今她還敢提出讓個戲子生的庶女嫁過來,也不怕折了福氣!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這一回就和她撕破了臉。

  「娘——」童豁然無奈地看著他娘,他不用看,就知道這是他娘替他求親被拒絕了。這樣的結果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了麼?

  自打他十四歲後,每年他娘都替他費心地張羅親事,可惜說親的人家一聽是給安樂侯府的嫡次子說親,就一個勁地推脫。他早已不抱希望了,他娘怎麼還不死心呢。

  對娶妻一事,他已看得極淡。他想回雲州,那裡是他一生為之努力與守護的地方。

  「我兒放心,為娘一定為你尋個溫柔嫻熟的女子為妻。」這些年她一直都講究門當戶對,如今也不得不放寬條件了。

  童豁然知道勸不住,只是默然。

  「還有兩日,你又要前往雲州了,你忙的你的去吧,行囊什麼的,為娘自會替你收拾妥當的。」老太太的聲音裡透露出一股濃濃的不捨之意。

  看著兩鬢斑白的親娘,饒是童豁然見慣了生死心性無比堅定,此時心中也不禁一陣難受。在他們這種富貴人家來說,她早就應該含怡弄孫,頤養天年了吧,而她如今仍為了自己的親事費神勞心。

  「娘,孩兒得空了,便回來看你。」安慰的話脫口而出,這個家最讓他牽掛的,無非就是眼前的老娘了。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他的頭。知道他的話做不得準,在那種地方,一年能回來一趟已是不易,哪還會有什麼空檔?

  「去忙你的吧。」

  一出門,童豁然又板著那張臉,不叫外人瞧出他絲毫情緒。

  將人打發走後,老太太搖搖頭,「這孩子,真是隨了他爹的性子。」

  「可不是嘛,然哥兒真是隨了老侯爺了,侯爺還不是年近三十才成的親,所以我說呀,然哥兒的福氣在後頭呢。」王媽媽忙笑著寬慰道。

  「但願吧。」老太太如今也只能這麼想了,「對了,然哥兒的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照著往年的收拾了,不過又添了幾樣下去,您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說著,王媽媽就將單子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瞇著眼看了,添了幾樣進去,又挑了幾樣不必要的出來。

  「安園那兩丫頭,也不知然哥兒用得可順手,可要帶著去?」

  「一併帶上吧,婢女總歸比奴才細心。」然哥兒在雲州那邊的宅子基本全是男僕及一些老媽子,難得她們兩個丫頭服侍他那麼久都沒事,自然得帶去的。

  楊宜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而童家也沒想起來楊宜只是個簽了活契的丫環,不過對他們來說,活契與死契沒甚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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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3 AM

11、第十一章

  自打得知自己即將離開故土前往雲州,楊宜解脫之餘便不覺得焦慮。此回去往雲州,少則一兩年見不到家人,多則恐怕五年也未必能回老家一趟。

  她是真真希望能回家裡一趟的,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奢望,慢說她才進府沒多久,萬萬沒那份體面的,再者便是二爺過兩天便走,時間太倡促,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楊宜想著心事,可手上的動作可不慢。在尤媽媽的指揮下,將要帶走的東西一一裝箱歸攏。

  思來想去,楊宜都覺得不可行。罷了,不回去了。上輩子她也是進府三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才得了恩典能回家一趟。今生,沒功沒勞的,她又憑什麼能讓童府開這個行例呢?人還是得認清自己的份量,才能活得更自在更久。再說,她回去也不過是交待幾句話罷了,也沒什麼用處。而且家裡還有些銀子,真有急事也有個應對了,她不必太過擔心。

  「手腳俐落點,這些東西今兒個就得拾掇好了。」尤媽媽笑著吩咐,滿臉的菊花在她的臉上綻開。這回她會跟著二爺一道去雲州,這事她只跟然哥兒提了提,然哥兒想了想便同意了,這讓她欣喜不已。如今她在童府雖然吃穿不愁,但心裡總歸是空落落的。然哥兒在雲州也站穩了腳跟,跟去也不怕會耽擱他。府裡老太太還做得了主,而且也很疼愛然哥兒,屬於然哥兒的那份產業,她相信老太太會給然哥兒留著的。如今令她最擔心的就是然哥兒的親事了,不見他成親,她是死也不能瞑目的。而然哥兒一去雲州就是經年,所以她這回一定要跟著去的,也好幫著物色一二。

  感染了尤媽媽愉悅的情緒,楊宜心中的沉悶消散了些,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其實撇開暫時不能回家這條,去雲州真沒什麼不好的。上輩子,她進了童府後,除了回家幾次,一輩子幾乎都沒踏出過童府。如今得了機會去別處看看,甚是不錯。

  「杏兒,把這手爐也帶上吧。」

  雲州氣候寒冷,冬天更是漫長,要到五月才會進入夏天,所以御寒物品是不可缺少的。

  好一會,都沒見胡杏有動作,尤媽媽微微皺眉,「杏兒?」

  連叫了兩聲,胡杏才回過神,面色微紅,「尤媽媽,叫我?」

  「嗯。」尤媽媽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胡杏略顯慌亂地照做了。

  尤媽媽見楊宜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忙碌著,再看一眼又發呆的胡杏,心裡歎了口氣。

  胡杏嘴甜,又極有眼色,時常與她這老婆子嘮叨一些家常,讓她的日子快活了許多。相比之下,只知道幹活的楊宜,就顯得沉悶了點,所以她心裡還是偏向胡杏的。有什麼好吃的會給她留一份,什麼輕省的活計,也多是落到她頭上,就差沒把她當作正經孫女來疼了。

  而胡杏的反常,也讓尤媽媽暗自納悶與憂心。

  「姐姐,你說我們真要跟著二爺去雲州麼?」

  「是啊。」老太太不是已經吩咐下來了麼?不過,楊宜看她的樣子,似乎——「你不想去?」

  胡杏吱吱唔唔,「怎麼會?」又低聲咕噥了句,那種苦寒的地方,誰愛去啊?

  見楊宜不再理會自己,兀自疊著衣物,胡杏又不甘心,嘟著嘴道,「姐姐,我倒還罷了,賣身進了童家,叫往哪就得往哪兒。但你不一樣,姐姐你可是只簽了死契而已,童家讓你跟著去雲州,也太過了吧?要知道,那裡萬一守不住的話,卻是最容易被戰爭波及的地方呢。」

  楊宜疊衣服的手頓了頓,歎了口氣,「便是這樣,咱們又能如何呢?」雲州危險,在童府也不一定安全,每年從內宅偷偷抬出去的奴婢和小廝都有幾個,誰敢說自己一定不會如此呢。

  「要不,咱們去求求大奶奶。大奶奶仁慈,若能幫我們求一下情——」

  楊宜忙摀住了她的嘴,目光爍爍地盯著胡杏,直把她看得不自在,才冷冷地道,「閉嘴!你想死也別拉上我!」

  找大奶奶?大奶奶憑什麼為了她們兩個不相干的下人去和老太太叫板。大奶奶仁慈?胡杏進府不久不知道,她可是在這裡活了十幾年的,如何不知?這內宅裡沒有一個人是仁慈的,真正仁慈的人在這裡活不久。況且在未來十年內,直到她死去時,大奶奶都牢牢地捉著內宅的大權,這樣的人會仁慈?

  如今大奶奶雖然掌管了內宅大部分權利,但這些都是老太太讓出來的,如今老太太仍有絕對的說話權,想來大奶奶多少都會有點不滿吧?

  而且讓她們跟去雲州是老太太親自吩咐的,若她們求情求到大奶奶那,無疑是狠狠落了老太太的面子,恐怕大奶奶利用完她們後,也會狠狠地發作她們以安撫老太太吧?這樣一來,她們日後想在童府好好過活,怕是不能了。這完全是條死路,這得多沒腦子才能想出來的?

  「不,我不是。」從沒見過楊宜這麼冷漠的臉色,胡杏一下子慌了,猶不死心地辯解,「我只是覺得咱們家人都在通州,應該爭取留下來才是。日後家裡若有什麼事,咱們也能略盡綿力。」

  楊宜盯著她,不語。楊宜並不笨,略想一下,就明白了她如此反常的原因。無非是那天三少爺與她一道品論過茶後,次日找了機會又過來了一趟,其間毫不吝嗇對胡杏的讚賞與喜愛,離去時更是一臉的愉悅與興奮。而番過年後,胡杏此時虛歲十二,正是方少慕艾的年紀,三少童文彬又長得甚是俊逸,對她又是一副令眼相看的態度,引得胡杏對他生出非份之想也不難理解。

  不過這是胡杏的私事,楊宜也懶得去點破她,只點點頭道,「隨便你想做什麼,只要不拉扯上我就行。」說完,也不再理會她,收拾好了床鋪,倒頭就睡。

  胡杏有點氣悶地坐在那,她沒想到,她連一個十歲的娃娃都搞不定,本以為是件很容易的事,哄兩下就成了,哪裡知道這古代孩子都精得跟鬼似的。

  如今鬧成這樣,她只好自己想法子了,她是真不願意去雲州的,雖然她不怕童豁然,但不代表她願意到那破地方去受苦受累。再者,這裡有她牽掛的人,想到俊雅的童文彬,胡杏心裡如同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奶奶,你就把二叔院子裡那個胡杏給了我吧,我的丫環隨便你挑一個給二叔!」童文彬和老太太撒著嬌,就希望能磨著她將人給自己。

  老太太一愣,隨即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連你二叔身邊的丫環也惦記上了?」放在童文彬頭上的大掌頓了頓,接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孫子的腦袋。

  說到這個,童文彬眉飛色舞地道,「那丫頭是個懂茶的,我身邊的丫頭沒一個及得上她的。奶奶,你就把她給了孫兒吧。」

  「說到茶,我記得你身邊的大丫環竹青也是個懂茶的呢,連她也比不上那丫頭嗎?」

  「比不上比不上,一個天一個地,如何能比?」童文彬一個勁的搖頭,完全不顧他身邊的竹青聽了他的話後刷白的臉。

  「你身邊的丫環已經夠多了,你二叔院子裡總共也才兩個,而且這丫頭我之前就給了你二叔——」老太太一臉為難。

  「奶奶,我問過二叔了,他說隨你做主啦。」

  「奶奶——」聲音拉得長長的。

  老太太被他磨得頭疼,只得打發他走,卻也沒給個確切的答覆。

  童文彬走後,老太太沉下了臉,在她老人家的想法裡,自己的兒子孫子總是不會錯的,錯的定是那個胡亂勾引主子的丫環。

  老太太的心思,跟了她幾十年的王媽媽如何不知,只見她端了一杯熱茶過來,「老太太,犯不著為一個小小的婢女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老太太喝了兩口參茶,這才順了氣,「你說,這丫環給是不給?」

  「我看還是給了吧,為了這麼個丫頭,叔侄倆有嫌隙就不好了。」

  「嗯,然哥兒既然說讓我做主,想必是真不在意那丫頭吧。」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突然一問,「你看,這事是彬哥兒自己的主意,還是被那丫頭攛掇的?」

  「這——」王媽媽為難了,消息太少,她還真不敢妄下結論。

  「哼,不管如何,既然最大受益者都是她,那她就逃不脫干係。」

  王媽媽點頭,是啊,從府裡的傳言來看,可以看出來這丫頭是個想攀高枝的,若非她有意表現,一杯小小的茶,如何能惹來三少爺那麼多的讚賞?

  「罷了,不管是不是,這般心思大的丫環我也不放心她留在然哥兒身邊。且把她給彬哥兒吧,彬哥兒家的及他身邊的丫環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童府的主子,豈容一個下人挑來揀去?

  老太太一句話,就讓胡杏如了願,不過她在老人家心中是徹底壞了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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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4 AM

12、第十二章

  初八,雪難得消停了。

  童二爺離府,來送的人並不多,童府的主子剛才童豁然在老太太院子裡辭行的時候已經見過了。此時只是一些相熟的人來送行,外加負責的管事做最後的巡查,看看是否有什麼遺漏的。

  楊宜在人群中看到了胡杏,只見她穿著一襲棉色黃衣,正一臉傷感地看著他們一行人。楊宜挑挑眉,才離了安園,她就升為二等丫環了?看來三少爺果然夠看重她的,不過,這無疑是烈火烹油吧?對她來說,不知道是福呢還是禍呢?

  楊宜見馬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走過去扶了扶愣神的尤媽媽。歎了口氣,老人家也不容易,一把年紀了,還得背井離鄉。

  「尤媽媽?」

  尤媽媽收回悵然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走吧。」最後留戀地看了童府一眼,尤媽媽便往馬車走去。

  胡杏之前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此刻見再不上前的話就沒機會了,「尤媽媽——」

  尤媽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後,便轉過頭不看她。尤媽媽對她的作法不失望是假的,但也僅僅只是失望而已。

  尤媽媽的態度讓胡杏委屈地紅了眼眶,可惜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小康出生的她,從來都很現實。若她真去了雲州,虛無漂渺的未來哪有構得著的幸福實在?她對自己有信心,就算當不上正經的三少奶奶,也會是童文彬心中最特別的存在。

  「什麼事?」老人挺直了背,並未回頭。

  胡杏笑得勉強,「沒什麼,只是小杏因為要服侍三少爺,不能跟著一道去雲州了,小杏感到很抱歉,望尤媽媽能體諒一二。這是我這兩日織的襪子,希望您老一路平安。」畢竟辜負了一個老人的好意,她心裡不安。

  嘖嘖,楊宜暗自搖頭,這話裡話外的,恁地無辜啊。

  「多謝你的好意了,不過這些東西,我們準備得很齊全,不必你費心。」說完這句,也不等胡杏再說,尤媽媽便對楊宜說,「走吧。」

  尤媽媽對胡杏,不說多憤怒,但不待見她是一定了的。

  聞言,胡杏臉色一僵,猶不死心地喚了一句,「尤媽媽——」企圖喚起她往日的情份。

  尤媽媽的腳步沒停,感覺到她的堅持,楊宜沒說什麼,扶著她朝胡杏點點頭,只見她面露祈求地看著自己,不乏讓她幫著說好話的意味。楊宜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適才見她穿著一襲棉色黃衣俏生生地站在那,分明是晉陞為二等丫環了,這才多久啊?就不知道是運氣還是手段了得了。

  其實之前她還挺佩服胡杏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份勇氣去和魄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的。人往高處爬,她不覺得她有什麼錯。何況她年紀那麼小,還剛入府不久,就能勇敢地做出選擇,不容易。三少爺雖然愛色了點,但不失為一個溫柔的人,人還算可以了。

  不過現在嘛,對她就有點那個了。這樣左右逢源的人,兩邊都想討好,通常到了最後,啥也沒撈著。

  況且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什麼理由都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借口。傷害了,就不要回頭來裝可憐噁心人。畢竟有些傷害,不是做做姿態,說幾句話就能彌補的。

  因雲州路途遙遠,童豁然體貼地給她們兩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後面還跟著兩輛,不過是拿來運東西的,其他人都騎馬。

  楊宜上了馬車後,最後看了童府一眼,卻見胡杏的神色已經恢復過來,走在最後面,與童管事輕聲細語地說話,那若有似無的嬌羞。

  來送的人並不多,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楊宜一愣,有點奇怪兩人的熟捻。不過隨即自嘲一笑,自己這樣,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呢。人家怎麼相熟的,關她什麼事啊。這念頭一轉,她便將車簾放了下來。

  不可否認,初見到童奕德時,她的心思確實有些浮動,畢竟上輩子他作為贏家,而她卻是輸家,光這點便足夠她仰望及心生好感了。再者,今生他與凌小翠尚未成親,她為什麼不能搶先一步?

  不過後來倒是想通了,就算她真搶了過來,未必會比凌小翠過得更好,好日子是精心經營出來的,沒有心的話,再好的基礎也會被折騰得一團糟。

  況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分及福份,強求不來,適合她的不一定適合自己。

  一開始,她是想著利用自己對童府未來十來年發展的先知,安然在童府呆滿五年,然後出府,找個良人過下半輩子。

  哪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先是被調派往安置伺候二爺,接著又要前往雲州,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上輩子迥然不同。這讓她很迷惑又不安,這些都變了,那她的優勢還會在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至少她還有上輩子的記憶,已經比別上好太多了,她不應該太過貪心。

  如此一來,她便豁然開朗,心思也變得通透起來,行事間帶了一股對未來的嚮往與積極生活的態度。

  一路上有楊宜幫忙打理一些鎖事,讓隨行的管事沈青輕省了很多。這也讓他對楊宜另眼相看,沈青本來對帶著一對老弱婦孺前往雲州這事很不以為然的,他不認為兩個老弱婦孺到了雲州能做什麼,那的氣候可不是這些嬌養慣的人受得了的,到時別說伺候人了,不讓人伺候就算不錯了。不過這畢竟是主子決定的事,他除了遵從可沒有什麼資格置喙此事。

  童豁然早就帶了隨從一路往雲州趕了過去,剩下的人護著尤媽媽兩人及行李徐徐趕往雲州。

  緊趕慢趕,終於在二十天後到達雲州,沈青給城門的侍衛出示了通行證後,領著他們往宅坻前進。

  楊宜掀開窗簾,好奇地看著,雲州的街道整潔寬敞,小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遠處還有胡女坐在那彈著琵琶招攬客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她暗忖,這裡的人沒有想像中那麼野蠻與糟糕呢。

  「沈大叔,這裡便是雲州了?」

  「哈哈哈。」沈青豪爽一笑,「正是,雲州明朗大氣,女子也颯爽,小宜兒得空可以出來仔細體味一番。」

  楊宜眼中略帶驚奇地看了沈青一眼,似乎進了城後,他身上的嚴肅之氣明顯去了不少,顯現出一個邊城男人的豪爽氣味來。

  他們一行人在一處三進的宅子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尤媽媽迷糊地睜開眼。

  「是啊尤媽媽。」楊宜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老人身子骨不好,自打上了路,兩天後,新鮮感過去了,就覺得疲累了,尤媽媽幾乎是睡了一路。此時都到了,還沒緩過勁呢。

  聽到終於到了,老人的精神立即恢復了,下了馬車後,也不讓楊宜扶了,自己一個人走得穩穩當當。

  接著便是安頓了,收拾屋子,將行李清點入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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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5 AM

13、第十三章

  「楊姐姐,楊姐姐,集市快開始了,你忙好了沒?」

  「你坐一下,還有一會就好了。」楊宜正在晾衣服,抽空回過頭道。

  剛才說話的小姑娘正是安家的小女兒安小柔,比楊宜略小一點,正是楊宜在雲州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那你趕緊哦。」小姑娘依言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托著腮幫子不放心地催促,「今兒吳橋雜技班會在青石街那邊搭戲台表演呢,咱們早點去,也

  好佔個好位子。」

  聽著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話,楊宜微微一笑,「好了,晾了衣服就能出去了。」

  「嗯嗯。」小姑娘猛點頭。

  「好了,小柔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咱們一刻鐘後在門口見好不好?」

  「好,你快點唷。」

  「小柔,這麼高興啊,是打算去哪玩呢?」王倩雲一臉溫和地笑問。

  安小柔見到王倩雲,一驚,怯懦的性子又起,「沒,沒打算去哪。」不知為何,她一見王倩雲總有種怕,儘管她比她妹妹溫和好說話。

  「你說謊,剛才我和姐姐明明聽見你們準備去逛集市的!不想和我們去就直說嘛,搞得好像我們死賴著要跟你們去似的。」

  王慧巧大聲的指控,讓安小柔更無措了。

  王倩雲歉然地看了楊宜一眼,不贊同地數落她妹妹,「巧兒!怎麼說話的?你楊姐姐初來乍到,安妹妹多陪著點也是應當的。」

  「都快半年了,還初來乍到呢。」

  楊宜假裝沒有聽到王慧巧的低咕,「我們也是臨時起意的,本想問問你們去不去的,不過王大娘老念叨你正專心給李家大姐兒做針線,所以我想我

  們還是別去擾了你們的好。「不是我們不去,而是你娘不許哦。

  王倩雲點頭,微笑道,「不礙事的,我娘只是說說而已,你們真是太小心了。」

  話說到這,楊宜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那依倩雲姐的意思,咱們今兒四人一塊出門吧?」

  「誰稀罕和你們一道出門了?我們已經和碧玉姐約好了,才沒空和你們出去呢。」

  「巧兒!」王倩雲瞪了王慧巧一眼,才轉向楊宜,「楊妹妹,安妹妹,真不好意思,這回確實是約了人,下回吧,得了空咱們一塊逛逛。話說,我

  們大家還沒一起出去過呢。」

  楊宜更鬱悶了,敢情剛才她們是專程來找存在感的?不過人家都道歉了,她還能怎的?

  客氣了幾句,四人便散了。

  一晃眼,楊宜來到雲州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來,她不說對二爺宅子裡的事門兒清,卻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當初童豁然前往雲州之時,老夫人使了兩房下人跟過來,分別是安家與王家。安家和王家都有三個孩子,安家是兩男一女,而王家則是兩女一男。

  為了防止到了雲州兩房下人關係太過親密聯手蒙蔽主家,又怕兩房嫌隙太過會誤事,老夫人特意挑的安王兩家,這兩家在家生子裡交情很一般。

  童二爺的宅子不大,人口也簡單,是非自然就少了。平日裡,安家與王家都是如家生子般,除了上工外,私下都是各管各家。童豁然在家時,只要

  伺候好他,有客人來作客時,不落他面子。私底下,童豁然可不會管他們怎麼過日子。不過,二爺不常在家,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軍營裡,只是偶

  爾回來住個一兩晚而已。所以兩家也算相安無事,表面上還是挺融洽的。

  楊宜來到雲州後,給兩家的姐兒送上幾個自個兒用心繡的荷包,花樣子也是京城流行的。算是拜個碼頭吧,楊宜也沒想過會起什麼大的作用,不過是聊表心意,

  示個好罷了。以楊宜這個年紀來說,也難為她想得周到了。

  可惜事情並未如楊宜所料般順利,觀望了幾天後,安家的小丫頭倒是釋放出了善意。可王家姐妹嘛,禮物是收下了,卻不把楊宜當盤菜,疏離得很。楊宜自個兒也沒把自己看得太重,只是送給安王兩家姐兒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並未厚此薄彼,結果卻是如此,怎不令她納悶呢。

  楊宜未把這事放在心上,只當功夫未到。但後來幾次示好下來,她們的態度仍未變,楊宜也只好感歎自己與她們不投緣罷了。如今看來,王家姐妹

  對她的態度可不止是疏離那麼簡單了,隱約帶了點厭惡在裡頭的,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楊宜哪裡知道,其實都是她那臉惹得禍,雖然她如今尚小,可也能看得出來是長得不差的。不管以後是在雲州挑夫婿還是在童家家生子裡挑,對王家姐妹來說,她都是個強力的對手,是來搶資源的。況且在容貌上,她又穩穩壓了王倩雲一頭,怎能不令王家姐妹厭惡她?

  楊宜回屋,將煎好的藥端給尤媽媽。前頭初來時,老人的身體不比年輕人,由於水土不服的原因,尤媽媽著實煎熬了一陣。前幾日一不仔細,還著了涼。

  這些日子都是楊宜伺候著的,煎藥倒水,不假人手,也沒有人手可假就是了。甚至連衣物都一併接過去洗了。

  如今她們可是搭伙過日子的,可不興那麼斤斤計較的。況且對尤媽媽,楊宜是感激的,要知道,上一世,初進童府的楊宜可沒那麼幸運,一路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頭才在童府的丫環堆裡站穩腳跟的。重生後再進童府,雖然尤媽媽也沒給她很多的照顧,也足夠她心生感激的了。儘管尤媽媽待她或許不如胡杏好。因為這世上除了爹娘,別人沒有必要一定對你好。就算是爹娘,也有偏的呢。想開些,莫要成天盯著人家碗裡的東西,與人攀比,會快活許多。

  接過空藥碗,楊宜對尤媽媽說了一會出門的事。

  宅裡的事多數是沈青與尤媽媽說了算,兩人對楊宜都不錯,大多數時候也不會限制她外出。況且雲州這邊民風開放,除了傷風敗俗的事,對女子基本沒有太多的限制。

  按理說,宅子裡有安家和王家兩房下人,怎麼也輪不到「勢單力薄」的沈叔和尤媽媽做管事的。估計因為兩家都有兒子在軍中效力,若一切順利的話,日後他們還想求著二爺給個恩典將他們放出去的。如此一來,自然就看不上宅子裡的那點權力了。再說,這宅子也沒啥油水就是了,這點蠅頭小利他們要是還爭個你死我活,眼皮子未必也太淺了。而且這也容易被發現,一旦被發現,積世的臉面都丟盡了。為了子孫後代著想,他們斷斷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銀錢可還夠使?不夠我這還有些。」楊宜做的這些尤媽媽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呢。

  聽到這話,楊宜笑了,就算尤媽媽一開始就偏心胡杏又如何?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了,只要不是石頭,她想捂就能捂熱!上輩子剛到二少爺童文棟身邊當差時,他可是正眼都沒瞧自己一下的。當時她的姿色在四婢裡也不是太出挑就是了。最後她還不是成功了?可惜,她沒估計到的是,愛情的變數太大。

  說話間,尤媽媽就想起身,卻被她按住了,「夠的,又不買什麼。」

  想想,楊宜又補了句,「不夠再管您要。」

  兩人都笑了。

  ————————

  安大娘從外頭回來,左找右找沒見著女兒,不禁氣悶,對著在走廊歇腳的丈夫沒好氣地道,「女兒不著家,你也不管管!」

  「女兒除了後院還能跑哪去,再說了,後院不還在府裡頭嘛,多走動走動是好事,難不成你讓她像以前一樣天天悶在屋裡?」安老爹倒看得開,樂呵呵地道,「看你跟吃了炸藥似的,誰給你氣受了?」

  「還不是王家的!」

  「她又怎麼你了?」

  安大娘將外面聽到的是非和她當家的學了一遍,最後道,「你說,她是不是太過份了?她要抬她家女兒是她的事,用得著話裡話外都踩著咱們柔兒嗎?真當我們安家是死人不成?」

  「你理她做甚?她就得那把嘴了。」安老爹也是一陣氣悶。

  安大娘氣哼哼的,可惜這些都是她聽別人學的,沒當場抓到把柄,就算她鬧,也落不著好,氣悶的她也只能和家裡的老頭嘮叨嘮叨了。

  「不說這了。哎,如今女兒見天地和楊家丫頭呆一塊,沒問題吧?」

  「能出啥問題?你呀,就愛瞎操心。楊宜那孩子我常見,倒覺得她是個懂禮知進退的好孩子,小柔跟她處處不錯。總比成天悶屋裡強。」

  安大娘想想也是,之前拘著她,不讓她和王家姐妹在一塊,那是迫不得已的法子。能讓女兒活得快活些,她哪會不樂意?如今這樣倒比和王家姐妹玩在一塊叫人放心。

  安大娘是特不待見王家姐妹的,一提起都如同吃了蒼蠅般噁心。

  記得剛搬來那會,女兒和王家姐妹玩兒時,不是今天丟了東西,就是明天受點小傷回來,叫人放心不下。當時她就覺得不妥,不過那時他們剛到雲州,人生地不熟的,孩子們除了王家外,也沒啥同伴。

  可有一回,安大娘去接女兒回來吃飯。那會夏天,門沒掩,她見女兒和王家小女兒玩在一處,而王家大女兒爬上樓梯,對著小柔的頭伸出了握著的手。她隱隱看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女兒頭上,她眼睛很好,決計不會看錯的。

  當時她不動聲色,領著女兒回到家後,仔細地在她頭髮裡翻找著,最後被她找出了三隻虱子。只一眼,她就知道這些都是從豬身上捉來的!

  當時她真的很憤怒,她沒想到這王家閨女小小年紀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不說這虱子的難纏,要是小柔染上這虱子,她那頭好頭髮就毀了,頭髮恐怕要剔光了重新留。而且要是其他的孩子知道這事,怕都會厭惡小柔,不會有人和她玩在一塊了。

  這事沒什麼有利的證據,如果冒然去對質,怕會被反咬一口,而且鬧開了,對小柔的名聲也不好。

  安大娘不是個沒腦子的,在通州老家時,他們安家在家生子中雖然不出彩,但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在沒有老人庇護的前提下,全賴安家這對年輕的夫妻了。

  所以儘管心裡憤怒,她還是沒有鬧,只把這事和丈夫說了。後來夫妻倆決意將女兒和王家姐妹隔開來,盡量拘著她在家中。雲州的風氣是開放,但如果為了讓女兒交到外面的閨蜜,叫她成天出去串門,安大娘是不樂意的。直到最近楊宜來了,安貴全夫婦瞧著她不錯,才讓安小柔和她玩在一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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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5:16 AM

14、第十四章

  童豁然剛從教場出來,就被表哥展鴻濤一把搭住肩膀,接著他的大嗓門便響了起來,「兄弟,操練了一天了,不如咱們去紅帳蓬那找個娘們鬆快鬆快?」

  童豁然忍著將來人抓起來揍一頓的慾望,甩開他搭在肩上的手,板著臉道,「熱死了,一邊去。」

  展鴻濤不以為意,繼續粘上來,笑得一臉猥瑣,「表弟,別說表哥有東西沒想著你,聽說昨天從京城裡來了十來個細皮嫩肉的娘們,老哥我想著你好久不開葷了,特意過來知會你一聲的。」

  說完,又狠狠地咒了一聲,「娘的,呆在雲州幾年,都快忘了京城娘們的滋味了。這回非好好發洩一通不可。」

  「你去吧,今兒我有事。」

  紅帳篷是軍營裡軍妓的住處,童豁然並沒養侍妾什麼的,以往有了需求,都是直接去找軍妓解決的。只不過每回發洩後,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漸漸的,他便甚少去紅帳篷了。

  「你太掃興了。」展鴻濤一臉不滿地瞪著童豁然。

  童豁然聳聳肩道,「青叔派人來說,叫我忙完就趕緊回家一趟。」

  展鴻濤聞言,悻悻然地閉了嘴,沈青以前可是聞名軍營的神射手,他剛進軍營的時候沒少被他收拾過。後來他年紀大了,舊傷復發,不得不退下去,不知咋的,竟然跑去給他這表弟看宅子去了,其中緣由頗令人費解。不過儘管他已退下去了,但餘威尚在,展鴻濤忤他。

  「既然青叔叫你,你就趕緊回去吧。」展鴻濤擠擠眼,「對了,要不要哥哥幫你預訂一個?辦完青叔的事回來幹一場也還來得及。」

  「滾——」童豁然沒好氣地道。

  「真不要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展鴻濤一臉的遺憾地往目的地走去。

  想起什麼,童豁然轉過身想叫住他表哥,但想想還是算了,他也不容易。他真的一點都不願意提起他那不著調的表嫂。

  本來他們每天在軍營忙和都很累了,要是家中的妻子不賢的話,這日子過得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反而不是打光棍自在。

  童豁然一邊走,一邊搖頭,和守衛打了聲招呼,出了營後,便打馬回內城了。

  內城離軍營可不近,待童豁然回到城裡時,天已經擦黑了。

  「糟!」剛洗好澡的楊宜遍尋不著褻衣,料想定是掉在半路了。

  楊宜探出頭,瞇著眼,隱約看到一件白色的布塊掛在不遠處。

  楊宜咬咬牙,胡亂將外衣套上,感覺外頭沒人後,迅速竄出。

  褻衣到手後,她剛鬆了口氣,轉身時冷不防轉身時撞入一個渾厚的胸膛。

  頓時疼得楊宜淚眼模糊,她下意識抬頭看向罪魁禍首,「二,二爺——」

  「嗯——」童豁然哪裡知道他走捷徑翻牆進來,會遇到這檔子事。看著小丫頭仰著精緻的小臉眼紅紅控訴地望著自己,不禁失笑,瞧那紅紅的鼻頭,定是疼慘了吧?聽青叔和他奶娘說,這姑娘不錯,能幹,裡裡外外幫了他們不少忙,讓他們省心不少。所以他面對小丫頭時,努力柔了臉色,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嚴肅。

  楊宜疼得飆淚,剛才想罵人來著,但撞到自己的是頂頭主子,她哪裡敢,只得忍了。罵不得,但她也不想理會,她只好低著頭,將他晾在一邊。好一會,鼻子才緩過勁來。

  「二爺,你怎麼還在?」楊宜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童二爺語塞,總不好說他不放心她,所以才等在這的吧?

  涼風習習,楊宜覺得雲州的夏夜挺涼快的,週身都有被撫慰的感覺。

  「啊——」楊宜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直拽著的衣領在撞到人的時候鬆開了,此時衣裳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楊宜忙抓緊了領子,忐忑地看向童二爺,希望他剛才啥也沒看到吧?應該沒看到吧?

  瞧他緊張的樣子,童二爺失笑,他很想說,別費勁去遮了,反正也沒啥看頭。不過非禮勿視,他也不想與一個小丫頭為難,於是淡定地轉過頭,離去。

  「對了,一會給我送碗麵到書房。」童二爺轉過頭,本想吩咐她一會得了閒給他下一碗麵的,但回頭時見她瞪圓了眼看著自己,一時沒忍住,「其實,你不必在意的,剛才我除了平平的排骨外啥也沒瞧見——」

  看著二爺一本正經的表情,楊宜的臉黑了。

  楊宜的表現讓童二爺覺得圓滿了,於是童二爺的腳步比剛才還輕快了兩分。

  兩句輕飄飄的話讓楊宜很憂鬱,這叫啥也沒瞧見麼?還有,她這是被鄙視了麼?楊宜決定,一會煮麵時,她一定要加上一把辣椒粉!

  次日,童二爺頂著兩條香腸回到軍營。

  「楊姐姐,你說二爺的嘴是怎麼回事啊?」安小柔一臉好奇。

  楊宜的動作一頓,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中的針線活計,聲音輕飄飄的傳來,「興許被蚊子叮了吧?」

  其實楊宜也沒料到二爺對辣椒的反應那麼大,她也只聽尤媽媽略提了下他不能吃辣椒的事,看到二爺那個樣子,她心裡很不安。

  「那得多大的蚊子才能咬成那樣啊,咱們雲州有那麼大那麼毒的蚊子麼?」安小柔一臉懷疑。

  「兄弟,難怪你昨晚拒絕了我的提議。原來是約了老相了呀,早說嘛,哥哥我又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展鴻濤一臉壞笑地圍著童二爺轉了一圈,「嘖嘖,瞧瞧這嘴,昨晚得多激烈才能弄成這樣啊。你們說是不是?」

  接著一堆人起哄,響聲震天。

  展鴻濤的調侃讓童二爺哭笑不得,「一邊去,你當誰都和你一樣啊,成天滿腦子肥腸!」他摸摸還腫著的嘴唇,暗自搖了搖頭,小丫頭也太狠了點,不過是說了她一句,竟然整了碗辣椒面來整自己。昨晚楊宜送面來時,他正在處理公文,並未注意,等吃了一大半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可惜為時已晚,只好頂著兩條香腸了。

  「幹嘛呢幹嘛呢,一個個不晨練,偷懶啊?」童豁然的二舅舅展擎蒼操著大嗓門吼道,然後指著童豁然和展鴻濤,「你,還有你,今早訓練加倍,要不不准吃早飯!」

  展鴻濤幽怨地看了童豁然一眼,都是這傢伙惹的事!

  童豁然聳聳肩,給了他一個活該的眼神,不服氣啊?和你老爹說理去啊。

  展鴻濤更鬱悶了,和他老爹說理,他哪敢呀?沒法,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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