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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25 PM

落雨秋寒 -【寡婦門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2-26 02:36 PM 編輯

【書名】:寡婦門前

【作者】:落雨秋寒

【內容簡介】:

  一朝穿越,寡婦再嫁。夫妻兩人老老實實種自己的地釀自己的醋,本本份份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兒女院裡嬉戲,夫妻屋裡廝磨。

  最後,在夕陽紅光之中,男人扛著糧食回家,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圍上去,公爹懶懶地坐著等飯吃,女人關了院門擦擦手又進了廚房。

  日子古井無波,平安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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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27 PM

  第一章

  「夭壽哦,這顧氏還真可憐,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

  「是啊,作孽啊。這方大牛也是個狠心的,腳一蹬,就這麼走了,丟下這兩個孤兒寡母,唉。」

  「哼,有什麼好可憐的,你們這是鹽吃蘿蔔淡操心,我看她巴不得方大牛早點死呢。村子裡誰不知道方大牛是個游手好閒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貨色?這回他一死呀,這顧氏可就輕鬆多了,家裡少了一口白吃飯的不說,這一天能少挨多少打呀,還有,光抓藥的錢就省下不知道多少了。」

  「呸呸呸,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口無遮攔的,也不想想這些話是你們能說的嗎?今兒還是頭七呢,還不趕緊住了嘴?」

  「我看這顧氏母子的日子要難過了,她那大伯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

  吵,吵死人了,屋子的隔音措施似乎很不好,外面的說話聲真真切切地傳了進來。廖清歌頭痛欲裂地睜開眼,屋裡的光線刺激著乾澀的眼睛,她連眨了好幾下才適應了。當她看到周圍的景象,微微一怔,這是哪兒?

  觸目所及,四周是黃褪色的泥土夯成的泥牆,上面甚至有幾個拳頭大的洞,幾束光線從外面透了進來,連空氣中也散發著一股泥塵味。房間的擺設很簡單,床頭放了個四四方方的木櫃,櫃面上的漆已經掉了,表面很是斑駁,可以看得出它年代久遠。在房間左側還擺了張四方桌子和幾張小矮兀,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碎布剪子之類的。而右側又放了一張炕,上面的蚊帳同樣是黃黑不堪的。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廖清歌無意識地呢喃了句,她掐了自己一把,嘶地叫了一聲,會痛,代表這不是夢。

  尚來不及理清自己的處境,門外便隱隱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她舔了舔乾裂的唇,抬眼看去。

  只見一個約三四歲的孩子定定地站在門邊,瘦瘦小小的,身上穿著髒兮兮的打滿補丁的衣服,一隻腳邁過門檻踏進了屋裡。見到床上的廖清歌是醒著的時候小身板一僵,抿著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進來。

  廖清歌注意到這孩子雖然髒兮兮的,但長得極好,稍作打扮,不比那些童星差。她見那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她也沒出聲。此刻她心亂如麻,也沒有那麼多閒功夫去管一個小屁孩。

  在他們那個穿越小說和穿越電視劇氾濫的年代,即便是一向不關心這些的廖清歌多少也瞭解一些的。如今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提醒著她--廖清歌很不幸地被穿越大神選中,成為穿越大軍中的一員。此刻她卻一點也沒覺得高興,誰耐煩穿越啊?在現代那會,即便她只是公司的小職員,但自認過得不比皇帝差。古代的皇帝他能享受空調麼?能隨時吃到各種時令水果各地美食麼?能隨處旅遊麼?不說別的,就連去個千里外的地坐馬車都要好些天!最最重要的是,古代女子的社會地位真他媽的低!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平靜。

  廖清歌下意識地閉上眼裝睡。

  「哎呀,小石頭,你怎麼在這?你爹剛去了,你娘操勞得病了,你可別來煩她,仔細她又打你。」後面那句聲音略低,「來,李嬸帶你去吃點東西。」說著便牽過那男孩的手,那男孩沒說什麼,回頭看了廖清歌一眼,便邁開步子走了。

  廖清歌此刻正被雷霹中了,不是吧?她怎麼那麼命苦啊,一穿越成了寡婦也就罷了,偏還帶著一個拖油瓶!要知道,不管現代古代,帶著拖油瓶很妨礙找第二春的啊。而且最吃虧的是,她一直沒結過婚啊,突然蹦出來一個幾歲大的便宜兒子,讓她如何接受?還有,這個家一看就是窮得連小偷都懶得光顧的那種,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個虧本買賣。

  她心裡哀嚎,老天爺,那麼多人等著你的垂青,為什麼你老人家就偏偏挑中她了呢,雖然她是孤兒,但這也太浪費穿越名額了吧。她是從來沒有想過穿越什麼的,真的,一丁點念頭都沒有過。她閉上眼,睡覺,希望能睡回去。她是傻了才會願意放著現代吃香喝辣的生活不過,跑到古代來吃糠咽菜。

  可惜,一覺醒來,她卻不是回到她那間小公寓裡,而是仍舊呆在這個破地方。她心裡煩悶,嫌惡地掀開破舊起毛的被子,心裡嘀咕了句,「真窮!」睡了一晚,她的肚子早空了,此刻正唱著空城計呢。

  她剛穿好鞋,昨天那個自稱李嬸的約摸四十出頭的婦人便捧著一個糙碗,推開門進來了。對廖清歌笑道,「我估摸著這個時辰你也該醒過來了。麗娘,餓了吧?來,我從家裡帶了兩個蒸好的饃過來,熱呼著呢,快吃。」

  廖清歌也不客氣,伸出手拿了一個便吃起來,她肚子正餓呢。也不去想這饃會不會有毒什麼的,反正她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被毒死了穿回現代唄。

  此時門外一抹小身子往門側邊一閃,李嬸眼尖,忙道,「小石頭,進來。」

  廖清歌邊吃邊看著,也沒作聲,前任沒給她留下一丁點的記憶,她對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沒個譜。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好一會,那娃才從門側挪出一點點讓她們知道,剛才的身影不是錯覺。

  似乎過了許久,那娃才背著手,慢吞吞地挪進來,在離他們還有五六尺遠的地方便不動了。

  「這孩子……」李嬸搖了搖頭,走了過去。當她看到那娃背後抓著的兩根滴著水的紅薯時,微微一怔。接著便伸出手,將娃手裡的紅薯拿過來,「是給你娘的麼?」

  那孩子看了廖清歌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李嬸歎了口氣,將那紅薯遞給廖清歌,道,「麗娘啊,大牛去了,以後你也別動不動就打小石頭了,你看小石頭多孝順,難為他小小年紀還惦記著給你送吃的。你呀,今後就好好守著你兒子過活吧,待他大了出息了,你也能跟著享福是不?……」

  廖清歌默默地聽著她的嘮叨,收集一些信息,感覺這李嬸應該和她前任關係挺好的,她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向她打探點消息?而且聽她的意思,自己似乎是新寡?那自己如今的情況就有借口了,悲痛過度難免移了性情或者忘了許多事,很正常的嘛。

  「李嬸,那個,我腦子很亂,許多事都記不太清了,你能和我說說嗎?」廖清歌有點艱難的開口,閃躲開她訝異的目光,穿越後的狗血橋段,但不問不行啊,對週遭兩眼一抹黑,讓她很沒有安全感。至少她得瞭解一下還有什麼親戚之類的,省得哪天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這,這可如何使得?不行,我讓我家那位給你請郎中去。」麗娘的腦子莫不是燒壞了吧?這麼一想,她就坐不住了,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卻被廖清歌一把拉住。

  「李嬸,別去,你也知道咱們這樣的人生不起病,我只是腦子不記事而已,身體沒什麼大礙。」她可不認為這個家塗四壁的屋子裡還能拿得出銀子請郎中,而且她又沒病,請郎中,這不是浪費錢麼?打量著她是穿不回去了,這就得早做打算了。家裡若真有銀錢,可不能亂花了。

  李嬸想想也是,便重新坐下來。

  從她嘴裡,廖清歌知道她前任叫顧麗娘,是被拐子拐來鳳台村的,被方大牛花銀子買下了。這方大牛名字取得老實,但人可不老實,整一個吃喝嫖賭無所不能的主,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揍人。顧麗娘沒少挨他拳打相向,遂顧麗娘一直都是鬱鬱寡歡的。心情好的時候會對唯一的兒子小石頭很好,給他做吃的給他做衣服,心情不好的時候,打罵更是家常便飯。

  說到這的時候,小石頭那娃的頭垂得低低的。

  廖清歌也沒去理會他,她在想著自身的處境,前任是被拐的啊,這說明了她沒有娘家做後台,想到這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後來李嬸又說了些方家這邊的情況,大概就是方家是個大家族,方大牛只是旁枝中的旁枝,家有兩畝薄田和一間破屋子,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廖清歌聽得雲裡霧裡的,只隱約知道個大體,不過此刻的她也沒那個心情去細想。當務之急,是如何生存下來。

  說到最後,李嬸看著沉思的廖清歌歎了口氣,「唉,麗娘,這都是命啊,認了吧。」說完便拿著糙碗走了。

  廖清歌,不,應該說是顧麗娘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著發黑髮黃的帳子出神,那便宜兒子溜了出去她也不管。她在想她到底是前世沒燒好香還是得罪了哪方神聖,竟然把她扔到這個破地方來,缺吃少喝,死了丈夫,帶著拖油瓶,這日子可怎麼過呀。若她能回到現代,誰要是再和她提穿越怎麼怎麼的好,她第一個噴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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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28 PM

  第二章

  頹廢了兩天,顧麗娘不得不接受她已穿越了的事實。廖清歌原本的抗打擊能力是很強的,只不過這回穿越這個事給她的打擊著實太大了。

  頗有一種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她是孤兒,十五歲便出了社會,利用打工攢下的錢報了成人高考,後來又上了夜大,在外打拼了十幾年,好容易攢夠了買房的首付,它竟然讓她穿越了,真是太,太可惡了!

  想到銀行卡裡的那十幾萬,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她省吃檢用省下來的錢啊,竟然沒得享受到,這讓她情何以堪?

  而且現在穿到這個鬼地方,比之前她呆的孤兒院好不了多少。這兩天她出去晃悠了一圈,他們現在住的屋子倒是獨門獨幢的,坐東朝西,有兩間正屋一間廚房並排著,外帶一個小院子,但除了她現在住著的這間尚好外,另外兩間年久失修,根本就不能住人,她看著就像隨時有坍塌的可能。看著這危房,實在難讓她的心情好起來。

  回到屋裡,她又展開了一回地毯式搜索,床底、瓦甕、罐子之類能藏東西的地方物什都沒放過,終於在那個斑駁的櫃子底下發現一處泥土顏色和別處不一樣,她在那挖出一個木盒子,當時她還興奮了好久,可惜打開一看,裡面兩隻銀角子和幾個銅板。她隨手掂量了下,那兩隻銀角子加起來恐怕還沒有半兩呢。唉,真夠窮的。後來她又四處翻找了一番,最終什麼也沒找著,這才作罷了。

  期間,小石頭就這般默默地看著,並不多話,渾身上下全然沒有孩子的調皮淘氣。這讓顧麗娘很是鬆了口氣,雖然她是孤兒院長大的,但她也最不耐煩一堆孩子嘰嘰喳喳的了。便宜兒子這安靜的性子,倒是個省心的,甚好甚好。

  捏著家中唯一值錢的家當--這兩塊銀角子,換成人民幣大概也就三百塊左右,這裡的物價還是挺低的。那天聽李嬸說了,一隻雞蛋大概只賣兩文錢,考慮到這裡的物資奇缺,吃點肉不易,這蛋估計會賣得偏貴了點,但這並不妨礙她估算物價。她估摸著這裡一文錢大概就相當於他們那五六毛錢左右。

  這般一想,她又覺得手裡頭的兩塊銀角子還是挺值錢的,心裡略為安穩了點。或許是孤兒院出身的人都缺乏安全感吧,她也是如此,唯有口袋裡有點餘錢她才會覺得安心,要不一天到晚都是焦躁不安的。

  手裡有了錢,顧麗娘就尋思著,是不是該改善一下伙食了?這兩天裡,除了那天早上李嬸給了兩個蒸饃外,家裡又沒米沒面的,就廚房牆角那還有一小堆蕃薯了。加上她又懶得動手,遂母子倆人就靠著幾根生蕃薯對付過去,連吃了幾頓,吃得她嘴巴都淡得出鳥來了。

  據說,家中唯一一隻下蛋的老母雞,也被她那便宜丈夫在臨死前的兩天抓來宰了。顧麗娘腹誹,這人,真是冤家,死了還不讓人好過。

  人要吃五穀雜糧啊,成天吃這些,沒病也要吃出病來。這般想著,她心中也漸漸有了主意。顧麗娘抬眼望去,只見她那便宜兒子正坐在土炕上直愣愣地瞅著自個兒。

  這兩天,小傢伙睡得比雞晚,起得比牛早,早出晚歸的,硬是影子都沒讓她瞅著。今兒倒是奇了,她都折騰大半天了,他仍呆在家裡。顧麗娘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顧麗娘不知道,小傢伙頭兩天怕她一個不高興揍他,躲著她走呢。後來在外頭躲了兩天,見她都沒什麼反應,也不理會自己,不像之前一樣追著他來打。漸漸地小傢伙放心之餘,心裡卻有點著急,他知道他娘將許多事情都忘了,連帶也忘了他。儘管他娘對他時好時壞的,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娘,這會他生怕她把自個兒拋棄了,遂今天他冒險呆在家中,即便被揍一頓,他也認了。

  此刻見她時不時地瞟自己兩眼,小身子不自覺地繃緊了。

  「小子,過來。」顧麗娘朝他招手。

  小傢伙訝異又戒備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催促,猶豫了一下,才從土炕上笨拙地爬下來,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

  期間,顧麗娘也沒想過要走過去抱他。孤兒院出身的人對家總有一股莫名的渴求,她也曾想過,找一個好男人結婚,然後生個孩子什麼的,奈何一直也沒遇上合適的。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便宜兒子,說實話,她的感覺很複雜。儘管有時不想搭理他,但她也沒想過要將他拋棄。

  注意到小傢伙衣服上的盤扣沒弄緊,她隨手給他整了整,小石頭怔怔地看著她。顧麗娘不自在地收回手,「知道哪兒有米面之類的賣麼?」話一問出,她就暗罵自己笨,四歲的孩子知道什麼?

  小傢伙果然搖了搖頭,不過卻被她眼尖地瞅見他偷偷吞了口口水。順帶的,耳際那有點污漬,她自然地伸出手,想給他抹一抹。卻沒成想,把他嚇了一跳,以為她不滿意他的回答要打他,瑟縮著身子。

  顧麗娘一愣,「你——」

  這下他更驚恐了,小手緊緊拽著褲子,「娘——」聲音中帶著顫抖。

  想到之前李嬸說的,前任打孩子的行徑。顧麗娘皺著眉頭看著他害怕的樣子,「你——,我不會打你的,你莫怕。」

  小傢伙聞言,仍舊戒備地看著她。

  顧麗娘有點挫敗地抓了抓頭髮,「算了,你去玩吧。」一時半會估計也難讓這孩子放下戒心,算了,日久見人心,相處久了,他自然會明白過來她沒說假話。

  小石頭出門前,回頭看了她一眼。

  顧麗娘看著這燻黑變色的屋子,發了一會兒呆。打量她也回不去了,那就用積極的態度面對生活吧,她就不信了,她一個現代人,有手有腳有腦子的,還能餓死在這裡。幸虧老天爺還不算虧待她,今兒洗臉的時候,她發現這具身體的還是不錯的,屬於嬌小玲瓏型的,臉蛋也清秀可人,最叫她滿意的就是皮膚了,細膩白/晰。而且這具身體才十八歲,讓她平白年輕了十歲,這麼一想,她的心情豁然開朗。

  看啥都覺得順眼了許多,她將今兒剛得的兩塊銀角子仔細收好,就走出去尋李嬸問問在哪兒能買到米面等物什。

  李嬸見她終於出了屋,欣慰地笑笑,聽她說想買點兒米面,熱情地將她帶至鎮上。鳳台村離鎮上很近,大概就一里路的腳程。

  米六文錢一斤,面的成色不是很好,五文錢一斤。她買了十斤米,五斤面,又買了點鹽,就花了近百文錢。

  「這米便宜,將近秋收了才賣六文錢一斤的,往常的話,都是賣到七八文一斤的。」李嬸樂呵呵地解釋著。

  顧麗娘聞言,疑惑地問,「那李嬸你咋不趁便宜時買上一些?」

  李嬸罷罷手,「我們哪吃得起這細米白面的呀,逢年過節時能買上幾斤就算不錯了。還是糙米便宜,平時也才四五文一斤。」

  顧麗娘看了一眼米鋪裡放著的發黃的糙米,發現這糙米還沒舂乾淨,有一小半是帶著穀殼兒的。本來尋思著買一些的,見了這成色,便打消了想法。

  接著,顧麗娘又花了五十文買了一隻母雞,準備拿回去養養,指望它爭氣點,長大後每日能下一隻蛋。

  回到家,顧麗娘數了數手裡剩下的銀子,歎了口氣,銀子真不經花啊。這才買了點東西,就花掉了一塊銀角子,現在就剩下一塊銀角子還有十二枚銅板了。好在地裡的莊稼快能收了,若不然,她和那便宜兒子恐怕就要餓死了。

  顧麗娘將它們仔細地收了起來,便開始大掃除。這屋子不知道多久沒收拾了,蜘蛛網一大推,一些角落更是堆滿厚厚的泥層。帳子和被子都是黑黃黑黃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散發著一股怪味。好在現在是秋天,若是春天,指不定滋生多少細菌呢。看著這房間,顧麗娘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兩天她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好容易才將屋裡屋外拾掇乾淨,顧麗娘扶著酸疼的腰,決定先去躺躺,晚點兒再起來燒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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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29 PM

 第三章

  當大米地瓜粥熬好時,仍不見便宜兒子回來。此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晚霞高照。顧麗娘不放心,便出去尋人。

  「方石頭,有娘生沒爹教!」

  「方石頭,你這麼討厭,你娘以後一定會不要你的。」

  「是啊是啊,方石頭,沒人要沒人要。」

  「胡說,你們胡說。」小石頭憋得臉紅脖子粗,黑亮的大眼睛憤怒地盯著那幾個孩子。

  小石頭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和他玩,他就自己一個人玩了,玩得好好的時候,他們卻又回頭欺負他,不僅毀了他建的房子,還說他娘的壞話,他很生氣很生氣。

  「我沒胡說,我娘說了,以你娘那狐媚性子,不出半年,鐵定改嫁的啦,到時你個拖油瓶不被拋棄才怪。」

  「改嫁咯改嫁咯,小石頭要有後爹咯。」

  農村的孩子早熟,四歲的小石頭已經能明白很多東西了,孩子們的話直擊他心中的恐懼,他蒼白著小臉,小嘴澀澀地動了動,低聲反駁,「才不是,才不是——」

  一幫孩子看著他慘白的小臉快意地哈哈大笑。

  「滾開,就會礙人眼!」一個七八歲的大男孩推了小石頭一下。

  小傢伙跌倒在地,仰著頭,緊抿著唇瞪著他。

  殊不知,那大男孩最恨的就是他這副樣子,被欺負了只瞪著你永遠不哭,真討厭!

  「看什麼看?你以為我怕你啊,狗雜種!」接著又是一陣推搡。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他娘往這邊找來了。」

  此話一出,那幾個孩子便撒丫子跑了。

  問了好幾個村裡的人,顧麗才在村尾的草剁旁發現一臉髒兮兮的小石頭,

  顧麗娘看了一眼作鳥獸散的那幾個孩子,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便宜兒子。

  「小笨蛋,打不過不會跑嗎?」

  聞言,小石頭抬頭,呆呆地看著她。以前娘不會這樣說的,哪回他和別人打了架,她都會壓著自己打一頓或臭罵一頓,要不然就是帶著他挨家挨戶地給人家道歉,完全不問打架的緣由。

  見他這樣,顧麗娘淡淡地道,「回家吧。」說完便邁開步子往回走。

  小石頭遲疑了一下,才搖搖晃晃邁著小短腿追了上去。

  顧麗娘回過頭,見他儘管追得辛苦,卻依然倔強著崩著的小臉。心中歎了口氣,這孩子,是個倔強的,剛才被人這樣欺負也不哭,現在也不求饒。罷了,自己在這裡也是孤苦無依,這孩子和自己這具身體血脈相承,自己便好好教養他吧。她停了下來,等那抹小身影走近了。便伸出手,叉在他胳膊下,不嫌髒地將他抱了起來。

  小傢伙估計沒有料到,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眼睛瞪得大大的。

  顧麗娘輕笑了一聲,「小傢伙抱穩了,咱們回家。」

  小傢伙悄悄伸出小手,環住她的脖子,小腦袋瓜垂得低低的,不教她發現他眼中的薄霧,小嘴微微嘟起,充滿了孩子的天真和嬌憨。小傢伙心中生起一股期盼,娘若一直這樣,那該多好。他一定會乖乖聽話,不惹娘生氣的。

  顧麗娘抱著小石頭,放慢了腳步,緩緩地往家裡走去,夕陽的餘輝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何爺爺,何叔叔。」

  小石頭這孩子乖巧,見到長輩都會叫人,顧麗娘亦是點頭問好。她不記事,往往都是等小石頭開了口,她才跟著問上一句。

  「小石頭好乖。」

  察覺旁邊的少年時不時打量的目光,顧麗娘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沒一會,他們便擦身而過。

  「走了,看啥看,再看也不是你的。」何大柱板著臉,訓了兒子何文斌一句。

  顧麗娘長得比村裡的姑娘要齊整白晰,俗話說一白遮三丑,本來七分的顏色,瞧著也有十分了。和村裡五大三粗黑乎乎的姑娘媳婦一比,倒顯得出挑極了。而且眉眼生得極好,眼尾微微向上,屬於那種未語笑三分的人。特別是胸前,鼓鼓的。出門時,那些漢子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她胸前掃兩眼。

  「爹,你胡說什麼呢。」被拆穿心事的少年有點惱羞成怒地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往日你見她可憐時不時搭把手就算了,若是有個別的什麼想頭,便趁早給我斷了。」

  「爹,麗娘有什麼不好的?」何文斌不服氣地問。

  「她便是再好,也與你無甚干係。」何大柱見兒子氣悶著臉,歎了口氣,勸道,「唉,兒子,聽爹的吧,她一個寡婦,不值得你花那麼多心思。你娘已經給你說了門親事,就是隔壁村張春發的女兒,明年開了春就成親。你呀,趕緊給我收了心。」

  顧麗娘完全不知一對父子為了她而起的一翻爭執,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回到家,將小傢伙放下來,順便大門關好。

  「去房裡拿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我去打水給你洗澡。」說著,顧麗娘就提了木桶進廚房。廚房很簡略,就一個矮矮的用泥磚壘的土灶,兩個灶口,一個燒飯一個炒菜。若要燒水,就把炒菜的炒鍋搬下來,換燒水的大鍋上去。這土灶不結實,顧麗娘也只敢燒半鍋水。把鍋裡的熱水全倒出來後,她又添了冷水進去,往灶裡加了兩根柴,這才提著熱水來到院子裡。

  脫了衣裳,顧麗娘才發現,這孩子瘦得連胸前排骨的形狀都瞧得清清楚楚。小傢伙側身、肩膀、手臂等處還佈滿了新舊交集的掐傷,饒是在孤兒院見慣傷痕的她也震驚了。她動了動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不是她做的事,她不想背黑鍋。於是她便沉默著,輕手輕腳地幫他洗了澡。

  小石頭乖乖地任她擺弄,顧麗娘給他穿好了衣服又擦乾了頭髮,看著白淨可愛的小包子,暖暖一笑。這孩子大約隨了她,雖然瘦,但看著就比一般村子裡的孩子可愛漂亮。

  洗完了澡,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家中唯一的一點油燈昨晚已經用完了,再不吃飯天就要黑了。顧麗娘忙將煮好的粥端出來,先給兒子盛了一碗才到自己。

  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禁笑道,「吃啊。」

  聞著香噴噴的粥,小石頭意識到,他娘真的不一樣了,他只希望這回溫柔的娘能呆久一點,讓凶巴巴的娘晚點兒出現吧。

  吃了飯,又匆忙洗了個澡,回到房間的顧麗娘看到小傢伙斜靠著他那張小土炕,迷瞪著眼,頭一點一點的,顯然是困極了。

  小傢伙見了顧麗娘,仍舊迷糊糊的,用著孩童特有的甜糯嗓音問道,「娘,小被被呢?」

  原來今天她將被子蚊帳都拆來洗了,卻沒給小傢伙裝上,害得小傢伙想睡覺也睡不成。

  看他這副可愛的樣子,顧麗娘的心軟得不成樣子。她走過去,摸摸他的腦袋,將他抱起來,輕拍他的後背,哄道,「以後都跟娘一塊兒睡吧?」天冷燒炕的時候也好省點碳。

  「哦嗯。」小傢伙埋在她胸前,小爪子揉揉鼻子又揉揉眼睛。

  將他放到炕床的裡側,顧麗娘跟著躺了上去,輕拍著他的背哄他入睡。

  待他睡熟了,顧麗娘才磕上眼,心中細細思量。本來方家是有挺多地的,都被方大牛給敗光了。不過這都是過去了,如今家裡就只有兩畝地了,咱還是現實點吧。目前的情況,光靠著那兩畝薄田,他們兩母子恐怕難以維持生計啊。古代田地的產出不比現代,現代畝產千斤,古代能有四分之一就了不得了。

  而且聽李嬸說,她家地裡的莊稼長勢一般,估計著兩畝地能有三石稻穀(360斤)就頂了天了。還得交稅,交稅後就剩下兩百斤左右了。舂出來的米僅有百斤,卻要吃上大半年。而且那兩畝地又不單單種稻穀。這麼一想,顧麗娘就覺得一陣頭痛,決定明天讓李嬸帶她到地裡瞧瞧,自家地裡種的什麼,自個兒心裡總得有個算才是。

  她在現代,幹過許多行業,進過廠,擺過攤,後來攢了錢就去了夜大念了個行政管理,拿了證後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在一間小型企業裡做了個助理。穿越後,她才發現,除了醫生和廚師外,似乎所有的專業在這裡都很雞肋,包括她自己學的這個行政管理。思來想去,她真是一籌莫展。算了,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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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0 PM

  第四章

  由李嬸帶著,兩人來到方家的地。李嬸指著靠近路邊的兩畝地對顧麗娘說,「喏,這片兒地就是你家的了。對了,旁邊那幾畝就是我家的。」她指著一邊黃燦燦的麥地笑瞇了眼。

  顧麗娘一眼望去,兩畝大的地,種的東西倒挺多的。小麥、花生、黃豆、紅薯從左到右依次排列種著,間隔著還種上一些芋頭。這些作物長勢都很好,而且看這架式,已經到了可以收穫的時候了。黃豆結了飽滿的豆莢,地裡的花生有些個破土而出,紅薯地裡的泥更是裂了幾道口子,隱約可見埋在泥裡的紅薯。

  顧麗娘看著自家的地,恭維道,「哦,李叔很能幹呀,你們這地裡的麥子,我瞧著就比旁的長得好。」

  李嬸聽聞,樂得合不攏嘴,「這話你李叔聽了准高興。」

  「實話。」

  李嬸笑道,「呵呵,今兒你來了正好,這兩天抓緊時間把這些花生黃豆的收回去吧。前兩天我見你沒精神,也不想去煩你,現在你好了,這地可不能不顧哇。」

  顧麗娘自然點頭應下。

  從地裡回來,顧麗娘的嘴一直微微翹著,她心裡歡喜,家裡總算是有個進項了,省著點兒,他們母子倆挨個半年不成問題。看這些作物,顧麗娘就隱約猜測她目前所在的鳳台村算是偏北的。其實北方也沒啥不好,只冬天冷得讓人受不了。對了,平日裡燒火剩下的碳頭也得攢起來才行,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要不,冬天得凍死個人。

  小石頭今兒沒有往外跑,顧麗娘回來時,他正拿著一個比他還高的掃帚掃著地,那笨拙的模樣看得顧麗娘直想笑。

  顧麗娘心情很好地將他抱了起來,擱在膝頭上,笑問,「兒子,今兒想吃啥?」

  聞言,小傢伙小心地嚥了嚥口水,低聲道,「地瓜粥。」

  顧麗娘挑眉,昨晚他連喝了兩三碗,直吃得肚子鼓鼓的,還不膩?「好,咱們就吃地瓜粥。」

  就在顧麗娘在廚房忙和的時候,大門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急得就像趕投胎一般。

  「來了來了。」她忙將灶裡的柴架好,讓小傢伙幫盯著後,疾步往大門走去。心裡納悶,她來這裡也幾天了,除了李嬸也沒見什麼人來串過門,這回會是誰呢。

  門外站著一對年近三十的男女,見顧麗娘開了門,那女的就立即側過身子擠進了門。而後面的那個男人則不住地拿眼瞧她,特別是盯著她胸部瞧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放肆又猥瑣。

  女人誇張地說道,「喲,幾日不見,麗娘見了哥哥嫂嫂也不會叫了。」

  顧麗娘想起李嬸的話來,知道她那死鬼丈夫還有一個堂哥,想必這男的就是方大富了吧?據說不是好相與的。而這女的,估計就是方大富的媳婦何桂花了。

  顧麗娘沒多說,當下便叫了人,「大哥,大嫂。」

  察覺自家男人的目光,何桂花不滿地瞪了顧麗娘一眼,暗中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你給我悠著點。」

  「大哥大嫂,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第一回打照面,方大富夫妻倆人給顧麗娘的感覺不是很好,她也不想勉強自己迎合他們。早早打發了,眼前才清靜。

  「哎呀,自然是有好事了,走吧,咱進屋,我細細與你分說分說。」說著就率先一步往屋裡走去。

  顧麗娘無法,只得跟上。

  進了屋,何桂花一雙鼠目滴溜溜地轉著,不住地打量屋裡的物什。

  顧麗娘見了,心中分外不喜。

  「麗娘啊,莫說哥哥嫂嫂的不照顧你。我們也知道之前讓你跟著大牛算是委屈了你,但這都過去了。咱們人呀,總得往前看不是?」

  何桂花見她沒應和也沒反駁,心中不悅,小蹄子,且讓你張狂一陣。但面上仍舊樂呵呵的,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繼續往下說,「為了你呀,你大哥和大嫂可操碎了心哦。」

  顧麗娘撇嘴,好話誰不會說?前兩天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怎不見她送兩斗糧食過來?

  「大哥大嫂,要沒什麼事的話你倆就請回吧,我還有活要做呢。」她不想和他們廢話了,那男的眼神太讓她討厭了,淫邪放蕩。

  「呵呵,麗娘你別急啊,這等好事,我輕易不肯與了別人的,奈何你是咱的弟妹,這才便宜了你。」見她臉色不耐,何桂花也不廢話了,「鎮上的陳清賢陳秀才,知道不?」

  何桂花也沒管顧麗娘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去年他妻子死了,這會出了孝,家裡的老母正四處張羅著給他娶房媳婦喱。恰好你嫂子我和他們家有點兒親戚關係。這不,就托到我這兒來了。這可是莊大好的姻緣啊,弟妹,你瞧瞧是不是?雖然只是續絃,但張老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指不定哪時就中了舉更進一步呢,封妻蔭子也未可知。我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不,就找上你了嘛。」

  聽到這,顧麗娘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警惕。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才不信他們會那麼好心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有見過上趕著給自家寡居的弟媳婦說親的兄嫂嗎?即便不是親兄弟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會樂意寡婦再嫁的,特別是在保守的農村,難道說,這地方的人的思想難道已經這般開放了?

  「大嫂,謝謝你的關照了,不過我不需要。」寡婦再嫁不是不行,但她萬萬不可讓別人做主她的婚事。人都說了,女人嫁人可是第二回投胎,前面她穿越晚了成了寡婦,她沒得選擇。這回,無論如何她都得自個兒做主的。

  就像現代一樣,有些人願意接受離過一次婚的女人,卻難以接受離過兩次三次的女人。同樣的道理,人們願意接受嫁過一回的寡婦,卻不能接受嫁過兩回三回的寡婦。這次數一多,人家還懷疑你是不是命中帶煞剋夫什麼的呢。再者,何桂花非親非故的,聽李嬸說了,方大牛在世那會兩家的關係也不見得多親近,憑啥人家就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呀?多半是自個兒身上有什麼讓人圖謀的東西罷了。

  何桂花一聽急了,她可是拍著胸脯和張家打了保票的,哪裡好意思空手而歸?「麗娘,這可是個好歸宿,你可得想明白了,別犯渾啊。這一嫁過去,日子不用過得這麼辛苦不說,若張秀才爭氣點,你可就是官家太太了。」

  「大嫂,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你們兩位請回吧。」何桂花越急,她就覺得越可疑。那張秀才若真像她說得那般好,哪能相中她這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

  顧麗娘不知道,這張秀才好是好,但都四十好幾的年紀了,家底又不是多殷實,平常人家的黃花閨女哪裡捨得給他糟蹋?張家老母也是四處碰壁,這才明白過來,想挑個黃花閨女,難啊。她家兒子在她眼中儘管是個鳳凰男,不過也是老鳳凰男了。最後,她也認了。她兒子她知道,想找個顏色好的。而她自己呢,則想找個好拿捏又能生養的,這不,一來二去的,就相中了鳳台村的顧麗娘了。這顧麗娘她見過幾回,模樣還可以,性子又軟,好拿捏。這不,和何桂花這麼一合計,便讓她幫著說合說合。

  其實何桂花也有自個兒的小算盤。不說事成之後的謝媒禮,便是顧麗娘嫁了後,她的房子田地,還不是歸了他們家啊。

  可惜,算盤打得好,奈何人家不買賬啊。何桂花忍著氣繼續勸著,「麗娘,你不為自個兒,也得為小石頭想想啊。若嫁了張秀才,小石頭的前程就有著落了,以後跟著張秀才學些學問,不比咱們一輩子在地裡刨食來得強?」

  聽她提起小石頭,顧麗娘愣了下,答道,「我的兒子自然由我來操心,不勞你費心了。」她還不信了,少了張屠戶,難道她就得吃帶毛豬不成?

  「麗娘,話不是這麼說,大哥我也是為了你好啊。」方大富放柔了聲音說道,看著顧麗娘臉蛋的眼睛微瞇。

  何桂花本來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後就來氣了,此刻再見到自家男人那色迷迷的迷糊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顧麗娘,你別不識好歹!」

  顧麗娘挑眉,軟的不成準備來硬的了?「我說了我不嫁,張秀才果真那麼好,大嫂你就自個兒嫁去!」

  何桂花憋紅了臉,「好你個顧麗娘,給臉不要臉,你真以為自己是個稀罕人啊?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大牛的份上,你當我稀罕管你?!」

  「這樣的照顧我不稀罕!請吧。」

  「哼,我現在給你做媒你不稀罕,日後你可不要耐不住寂寞爬上某個野男人的床啊。」

  這是準備翻臉了?不過她可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何桂花,說穿了你就是我堂嫂罷了,卻連我的親事也要過問,未免管得太寬了吧你?」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怕事的人,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但有些人,卻是不懂得收斂的,你越退,她就越緊逼。

  「你?!」何桂花氣急敗壞,伸出手指著顧麗娘說不出話來。她見自家男人也不來幫腔,頓時朝方大富吼道,「你死人啊,見老娘被欺負也不會幫一下。」

  「麗娘,別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啊?」方大富站出來打圓場。

  一轉眼,顧麗娘發現小石頭扒在門側,擔憂地看著自己。顧麗娘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顧麗娘不吃他那套,「什麼都別說了,你們走吧,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要不然,我定讓村裡的人知道你們做兄嫂的如何逼迫一個寡婦的!」

  何桂花還待說什麼,卻被方大富制住了,「別鬧了,咱們先回去再說。」今兒的打算全都泡湯了。

  何桂花在外頭還是願意給自家男人面子的,當下忍著氣往大門處走去,經過小石頭身邊時,踢了他一腳,「看什麼看?小野種!」

  顧麗娘臉色一寒,將痛得皺頭小臉的小石頭抱了起來,怒道,「滾,你們給我滾!」

  何桂花拉著自家男人氣急敗壞地走了。顧麗娘關門的時候分明看見好些個人在探頭探腦,她面無表情地關上門。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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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2 PM

  第五章

  將地裡最後一擔稻穀挑了回家,顧麗娘累得不想動,攤坐在自家院子裡的凳子上。眼睛的餘光瞄到小傢伙正踮著腳尖,小手伸著長長的木勺往鍋裡舀水,沒一會,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水過來,「娘,喝,喝水。」

  「呵呵,咱們小石頭懂事了呢,好乖啊。」顧麗娘知道,孩子是需要讚美的,本來小石頭就有點沉默自閉,趁著人小,再不好好教教,長歪了就可惜了。

  得了一句讚美,小傢伙的眼睛亮了亮,小嘴微抿,兩頰的酒窩若隱若現。小石頭就覺得吧,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自打爹死了後,雖然他只有四歲,但他已經模糊明白死是什麼意思了。嗯,自打爹去了後,娘就變了好多,不過他喜歡娘的變化。若是娘一直這樣,那就太好了。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顧麗娘站起來,開門前習慣性地問一聲,「誰啊?」

  「是我,麗娘,我今早煮了點綠豆粥,這會喝正好,這不,拿點給你們消消暑。」

  顧麗娘聽出是李嬸的聲音了,忙開了門,「李嬸,這怎麼好意思?」

  「你和我客氣啥?」李嬸看了一眼堆在客廳還沒收拾的稻子,歎了口氣,「哎,麗娘,說實話,家裡還是有個男人得好,那地裡的活就有人分擔點了,你自個兒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顧麗娘苦笑,「李嬸,快別說了,一會被人聽見,又是一身騷。」

  「方大富夫妻良心被狗吃了,這般來欺負你一個寡婦,虧得你還是他們的弟媳,真真狠得下心。幸虧當初你推了,若不然以後有得你來後悔的,哼,且不說那張秀才都四十好幾了,當你爹都儘夠了。就說他老娘,那馬氏可不是吃素的,老虔婆一個。她原先的兒媳婦哪個不是溫馴賢良的?卻被她生生折騰得未滿三十就撒手而逝,可見手段之厲害。你說一更才得睡三更就被叫醒了,能不短命嗎?」

  顧麗娘沉默,聽著她嘮叨,前頭方大富的事,顧麗娘也沒瞞她,一一和她細說了。穿越到此,若說真心關心她的,恐怕就是李嬸了。她別的本事沒有,但這麼多年的社會經驗積累,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本以為是件小事,過去了便罷了。卻不成想,何桂花夫婦如此沒臉沒皮,竟然四下說她顧麗娘偷偷找上門,托她給自個兒牽個線,好嫁入張家。

  加上不久後,那張家老母還趾高氣揚地找上門,叫她死了那條心,他們張家是不會接納她這個寡婦的balabala……

  頓時流言四起,說她剛死了丈夫就不甘寂寞了,大多都是這麼個意思。惹得有時候她走在路上,有些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帶了點輕浮和挑逗的意味,更有大膽的,口頭上不三不四地是佔了不少便宜。

  何麗娘她還真沒見過如此顛倒是非黑白的,一開始也辯解過,但眾人只管有八卦有戲看,根本就不管其中是真是假。

  「委屈你們娘倆了。」李嬸也沒轍,流言就是這樣,你反應越大越折騰,別人越覺得有這麼一回事,流言蜚語就越說得起勁,堵都堵不住。

  顧麗娘明顯不想說這個話題了,提起就心煩。反正她是想明白了,在鳳台村她也沒什麼親人,若真過不下去的時候,她斷然不會委屈了自己,大不了把房屋田地全賣了,再把便宜兒子打包,一塊兒到別處生活去。「呵呵,李嬸,李叔也快回來了吧,你趕緊回吧,省得他一會還要到處找人。」

  想到出去,她不禁聯想到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世,雖然自己一點也沒有繼承前世的記憶,但並不妨礙她往好處想,若前任家殷實富足,那麼自己則是個大戶千金,大不也是個小戶碧玉之類的。其實若能過得好點或能少奮鬥幾年,誰不想呢。奈何她身上沒有一件玉珮啊吊墜之類的貼身信物,所以這個也只能想想罷了。發夢過後,她仍舊為了柴米油鹽而奮鬥著。

  李嬸告辭後,顧麗娘看著院子裡攤開來曬的糧食,心情總算略為好轉。忙裡忙外,辛苦了半個多月,她一個人才把地裡的花生黃豆小麥等作物一一收了回來。家裡有了糧食,她的底氣漸漸足了,對生活也燃起了熱情。

  剛穿來那會,她真是萬念俱灰,對什麼事都不經心。生活的困苦,讓她提不起對生活的熱情。她一向都是個淡薄的人,當自己都顧不來的時候,她哪裡還有精力去管別人的死活?所以她才對前任留下來的便宜兒子那麼冷淡的,卻不料,那孩子最終入了她的眼。經過大半個月的相處,她覺得有個孩子也不錯,至少心裡有個盼頭有個牽掛。

  「阿嚏——阿嚏——」連打了三個噴嚏,小傢伙頓時眼眶鼻子都是紅紅的。

  「小石頭,進去加件衣服,若不然著涼了要喝苦苦的藥哦。」

  見小傢伙搖搖晃晃地進去了,顧麗娘才放下手裡的活,到廚房準備午飯。她在心中默默算了下口糧,以他們娘倆的食量,若是大米的話,一天半斤左右也夠了。她是典型的男方人,吃不習慣麵食,但麵食又的確比較耐飽。她尋思著,到時拿點兒小麥去換點兒大米回來。

  等小傢伙穿好衣服出來時,顧麗娘已經開始用木盆清洗青菜了。他自動自發地坐在灶前的小兀子上看著火。顧麗娘注意到他添上的衣服又破又舊,還打了好些個補丁,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他們娘倆厚實的衣服奇缺,她那天翻了翻家當,她倒還有一件破舊的棉衣,可小傢伙卻是一件也沒有。

  他們另一間屋裡倒有架織布機,上頭還有半尺織好的棉布,想來是前任留下的。奈何前任沒有給她留下半點記憶,若不然,她也可以慢慢地把布織起來了。算了,等忙過了這陣,把花生黃豆小麥都整理好曬乾後,她定要向李嬸學學織布的。在這個破地方,她再不學著點,恐怕他們娘倆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了。

  古代的冬天比現代冷多了,現在可沒有那勞什子的室溫效應。

  「麗娘啊,你手真巧,比我剛學那會強多了。當初呀,我足足花了十天才織出一匹布呢,你現在七天就能織一匹了,比我強多了。」

  顧麗娘笑道,「李嬸,你說這話讓我臊得慌啊,你家芳姐兒才是手巧呢。三天織一匹,誰娶了她呀,才是真真有福氣。」她只能算是半個新手,她本來就不笨,加上這身體還是有點慣性的。這些東西一上手,做個兩遍,她就極熟練了。

  李秀芳是李嬸的女兒,今年十三了。聽了她們的話,羞紅了臉,「方嫂子,你又笑話人家。」

  看她嬌羞的樣子,顧麗娘和李嬸都笑了,小石頭不知道她們為何笑,也抿著嘴偷偷樂了,漆黑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麗娘,你家那兩畝地真不打算請人給翻翻啊?」李嬸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說著閒話。

  「唉,李嬸,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的,哪裡請得起人?翻一畝地下來,少說也要兩百文錢,反正我是拿不出這筆錢的。」翻地過冬可以凍死一些蟲卵,增加來年的糧食產量。這些好處她不是不曉得,只是實在是沒那個閒錢。前幾天,她特意去鎮上稱了三四斤棉花回來準備做兩件棉衣,這棉花成色還不是頂好的,就花了她六十幾文錢。家裡就還剩下一百文錢了,這可是救命錢,輕易不能花了。

  李嬸也理解她的難處,「莫不如這樣,咱們和許家佃一頭牛用幾天?到時讓老李順便將你家的兩畝地給犁了。佃一天也用不了幾個錢,按往年的例,大概就是五十文錢一天,包一天的草料。」

  「李嬸,這怎麼好意思?要不這樣吧,我給五十文錢,再包一天的草料,其餘的就麻煩李叔了。」據顧麗娘所知,一頭牛若下了死力氣去犁地,一天也能犁個七八畝,她給這個家兩家都不虧。

  李嬸拒不接受,不以為意地道,「麗娘,無需如此。我知道你不容易,這於我家來說,不過是你李叔費點力氣的事,值當什麼?」

  顧麗娘當下也沒爭辯,自家的情況自已知道,能省則省,不過這份情倒是記下了。況且她欠李家的人情也夠多了,俗話說,虱子多了不癢。

  次日,她到李家還簸箕,見一個壯碩的男人拉著一頭牛過來。菱角分明的臉,嘴唇微抿,給他整個人都添了份冷硬感,眼神很銳利,氣場很大,只盯著顧麗娘看了一會,她就覺得整個人緊張得手心冒汗。

  許強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微閃。

  「許兄弟,來了?」開門的是李嬸,見了那男的忙招呼上了。

  「嗯,牛在這了。」

  「成,許兄弟,你就放心好了。待過兩天,我就讓老李把牛給你送回去。」

  「嗯。」那男的點點頭,便走了。

  臨走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看了顧麗娘一眼。

  待人走遠了,顧麗娘才拍拍胸口,好奇地問道,「李嬸,剛才那位就是村邊那許家的當家啊?感覺很讓人害怕啊。剛才他在,我大氣都不敢喘。」

  「你說許兄弟啊?許兄弟家也算是咱們村的富戶了,家裡有兩頭牛,十幾畝地,房子雖然不是新的,也是頂頂寬敞的。李兄弟也不種地,就是時常走鏢,家裡的地通常都是佃給別人種的,每年收些租子也儘夠了。日子過得紅火呀,村子裡好些姑娘都想嫁他,可惜他長得醜,為人又嚴肅,要不然……不過也有不少寡婦和長得有點抱歉的姑娘看上他了,不過他眼光高,也不是那種願意將就的人,就都沒應。」

  「等等,李嬸,你說他長得醜?那咱村誰長得俊?」型男啊,這叫丑?顧麗娘迷糊了。雖然她在現代時沒結婚,但也經歷過幾個男人,剛才的許強,身材高大,鼻子高挺,眼袋飽滿,門牙整潔,一看就知道是個炒飯高手,而且本錢還不小,床上的耐力等各方面肯定優異。若她要再嫁的話,肯定也是挑這樣的人來嫁,雖然她慾望不是很強烈,但擁有著不用,總比想要的時候沒法滿足來得好。不過剛才那男的氣場太強了點,讓她有點呼吸不過來。

  「咱們村呀,何家小子長得不錯,村子裡好多姑娘見著他都臉紅呢。」

  何文斌啊?她見過幾回,白面書生型的,看起來文弱,不是她喜歡的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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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2 PM

 第六章

  鳳台村的冬天甚是寒冷,昨晚又下起了大雪。

  顧麗娘醒了過來,摸了摸早已經冷了的土坑。起了床,麻利地穿好棉衣,又套了條長褲。見被窩裡小傢伙睡得臉頰紅紅的,無意識地咕噥了一聲,顧麗娘笑了笑,給他掖好了被子,才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出去。

  淘了把米放進鍋裡,再往灶裡頭添了把火,另一個灶上也燒上熱水後,她才把昨晚摘下來的老青菜葉子剁碎了,拌了些麥麩下去,拿去雞籠裡喂母雞。前頭買的那隻母雞生蛋了,雖然個頭很小,但終歸是個功臣,顧麗娘也樂意伺候它,給它吃點好的,希望它再接再厲。

  待她洗漱好,粥已經開了,此時小傢伙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小手揉著眼睛,臉蛋也紅通通的,整個人倒比她剛穿來的時候好很多。至少身上有肉了,也升高了那麼一丁點。

  顧麗娘忙拉著他進了廚房,順便把門掩上了,外頭冷著呢,廚房裡頭有火,還暖和一點。

  「娘——」尾音長長的,糯糯的童音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先洗臉漱口。」顧麗娘給他兌了溫水洗漱後,便從屋裡摸出一隻雞蛋,弄了一小盆雞蛋粥,放上姜,加上蔥茉,看得人胃口大開。

  顧麗娘從牆角處拿來一個碳盆,將灶裡的碳都挾進了盆裡,又拿出一些平日裡積攢的碳頭添了下去,這才端回了屋裡。如今天冷,屋裡沒有盆碳,還真不成。

  抱著小傢伙回屋,讓他坐好,又拿著碗給他盛了一碗粥,「吃吧。」

  小傢伙不住地點頭,「嗯嗯,娘也吃。」

  看著吃得噴香的小傢伙,顧麗娘笑了笑,也盛了一碗,慢慢地喝了起來。她來這裡那麼久了,連肉沫都沒見過,這還原是頭一回吃那麼好呢。之前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她也不會虧待自己。

  吃了早飯,顧麗娘摸出針線籃,拿出一個繡了一半的荷包,就著火盆,慢慢繡了起來。

  古代女人賺錢的手藝就那麼幾門,除了賣肉和繡活,她還真想不出能做什麼來賺錢。她是會做一些吃食,但她連盤個鋪面的錢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想頭呢。

  沒法,她只好入鄉隨俗,學著繡點東西,賺點辛苦錢了。而且這般行事也不出挑,若做得好了,頂多讓人覺得她心思巧妙罷了,不至於給人感覺改變太大。這般決定後,她便花了番心思下去,好在她繡活是一般般,但配色還行,經她手配色的荷包樣式都好看。李嬸見了,也是愛得不行。李嬸是個有眼光的,她一眼就相中顧麗娘這荷包的花樣子,她就覺得嘛,那些夫人小姐的,肯定是愛樣式別緻一點的東西啦。

  後來她和顧麗娘商量,由著顧麗娘做花樣子,她和女兒李秀芳來繡,賣荷包的收益她們三人按人頭分。顧麗娘自然不會反對,她知道她花些心思來配色或做新樣子還行,對繡活確實沒有她們在行。

  她們三個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有了主意,便馬上行動了。三人都幹勁十足,冬天也沒什麼農活,都窩在家裡了,做些繡活打發時間,順便賺些銀錢來貼補家用。

  沒一會,李嬸她們也來了。顧麗娘如今新寡,李家有兩個半大的小子,加上李叔也正值壯年,她除非有事,要不輕易不上李家的,免得落人口舌。

  「麗娘啊,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薛掌櫃預訂的五十隻荷爾包,還差個花樣子,這兩天能做出來嗎?」進了門,李嬸搓著手道。

  顧麗娘忙讓她倆湊上前來烤火,「還差點,不過咱們趕趕,定能做好的。」

  「那就成,唉,這年頭,掙個錢不容易啊。對了,還有個把月就過年了,你年貨開始備了沒?」

  「還沒呢。」離過年早著呢,況且他們離鎮上又那麼近,用得著這麼趕麼?

  李嬸見她一副不著急的樣子,搖了搖頭。年輕人不懂當家啊,不過一想到她把前頭的事都忘了,倒也能體諒一二,於是指點她,「過年的年貨得早早開始備了,省得到時價錢又高,還買不到好東西。」

  「還有這說法?」她在現代那會,年味已經很少了,再加上她孤家寡人的,過年也不用準備什麼,到了這兒,她也沒多想。

  李嬸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顧麗娘只好摸摸鼻子,暗自琢磨了,家裡現在還有點小錢,買些必備品還是可以的。

  一個普通的荷包就五文錢,若針腳細密點的話,能賣到六文。顧麗娘她們做的,不止針腳好,成色樣子各方面都是不差的,這才賣到八九文錢一隻。不過這麼久,她們也只賣了兩回這樣的荷包,顧麗娘分得了兩百文錢。若加上這回的五十隻,家時大概能攢下四百來文了。

  不過因為碎布頭是李嬸弄來的,布料倒不費什麼銀子,據說是她某個親戚的兒子在布料店做夥計,行個方便給她們弄了點出來的。顧麗娘聽後感歎,誰說古人笨來著?看人家廢物利用得多徹底啊。

  「後天,我姑媽的舅舅的女兒的兒子娶媳婦,讓我找兩人去幫忙,你得空的話就一塊兒去吧。」

  嘖,這親戚關係有夠複雜的,「會不會很遠啊?遠的話恐怕去不了,小石頭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李嬸拍了大腿一下,「瞧我這記性,其實不遠,就在隔壁村,三四里路就到了。孩子你不用擔心,讓秀芳給你帶半天。」

  那還好,顧麗娘應了下來。像這種紅事,農閒的時候人都樂意幫忙,這不光能蹭上頓好的,回頭還有工錢紅包,算不錯的了。

  第三日一大早,顧麗娘和李嬸兩人收拾齊整,吃了早飯,再把小石頭托給李家照看著,便出門了。

  約摸半個時辰左右,兩人就來到一處結實的籬笆院子門前,大門兩旁貼著對聯,院子裡頭也熱鬧,客人還沒來,已經有了喜慶的氣氛。

  「鍾大姐,我來了。」李嬸扯開嗓門叫了一聲。

  「大妹子,你可算來了,這位是?」院子裡一位年約四十的婦女站了起來,往圍裙擦了一把手,疑惑地看了顧麗娘一眼。

  李嬸忙將顧麗娘拉過來介紹了一番,「這是我隔壁家的一個妹子,姓顧,你叫她麗娘就好。鍾大姐,你別看她一副面生的樣子,手腳可麻利了。」

  「你呀,就是愛瞎操心,大妹子介紹的人,我還能信不過?」鍾大嬸轉過頭,「麗娘是吧?你叫我鍾大嬸就好。」

  顧麗娘忙叫人,「鍾大嬸好。」

  「旁的我也不多說了,趕緊的,先把碗筷收拾了罷,再過半個時辰可要開席了,好多東西都沒準備好呢。」

  李嬸帶著顧麗娘自去忙和不提,顧麗娘是打定主意跟著李嬸了,李嬸讓她涮碗便涮碗,洗菜便洗菜。

  鍾家的客人多,顧麗娘她們一直忙到過午,才擠出時間去廚房那對付了午飯,午飯過後,又繼續忙了起來。

  「李嬸,鍾家怎麼那麼多客人啊?這都多少桌了?累死了。」顧麗娘捶了捶酸累的腰。

  「嗯,鍾家好久沒辦喜事了,這回估計把親朋好友都請了個遍了,為辦這次喜事,他們還專門殺了頭豬呢。」

  顧麗娘瞭解地點點頭,鍾家還算是略有家底的,房子雖然是舊的,但看著結實,難怪辦一回喜事卻捨得殺一頭豬了。

  「好啦,剛才你上茅房的時候,鍾大姐過來說了,還剩下最後一桌了。咱們忙完,再吃一頓,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顧麗娘皺眉,疑惑地問,「怎麼就剩下一桌?」

  李嬸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鍾家請的這桌可是重頭戲,據說請的都是威遠鏢局的頭目,在走鏢上能說得上話的,鍾家的打算我也略知道一點,無非是想給鍾大郎在鏢局裡找份差事罷了。」

  顧麗娘撇嘴,威遠鏢局?真是俗到爛的名字了。

  「對了,聽說這回還請了許兄弟,就是上回你見過的。」

  顧麗娘心中一動,許強?那位氣場很強的型男?在現代那會,她就比較偏愛這類的男人。可惜這裡不是現代,尤其她又是個寡婦,行事更要謹慎,她的是非已經夠多的了,稍不注意又有艷聞傳出。

  「可惜啊,許兄弟是個鰥夫,還帶了個兩歲的女兒,要不然我還真想讓秀芳和他湊一塊呢。」李嬸兀自自語著。

  顧麗娘聽了嚇了一跳,「兩人年紀相差有點大吧?」她不知為何會說這話,有點心虛地撇過頭。

  「這倒是,唉,可惜了。哎喲,不對呀,秀芳不合適,許兄弟和你倒正合適了,他今年二十有五,你今年也快十九了,差不了多少。再說了,找丈夫就要找比自己大的,他才會寵著你,慣著你,讓著你,很多事不會和你計較。」李嬸越瞧兩人就越般配。

  顧麗娘傻眼,怎麼說著說著就扯到她身上來了?「李嬸,你快別說了,剛才你也說了,人家條件那麼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看上我這個寡婦呢?」說著,她心中也苦澀起來,也不是為了那姓許的男的,只是為了自個兒的身份。儘管她心裡不服氣,但現實就是如此,有什麼辦法呢?

  見她這個樣子,李嬸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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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3 PM

第七章

  「大妹子,這回真是麻煩你們了,我用油紙給你們各包了一塊東坡肉,還有,這兩個紅包,你們拿著。」

  李嬸假意推辭了一會,才笑瞇瞇地接受了。

  待出了門,走遠了,李嬸才把顧麗娘的那份給了她。顧麗娘笑呵呵地接過,暗中掂了掂,心中估計也有小半斤,那個紅包她也捏了捏,估計也有二三十枚銅板。總的來說,收穫還算讓人滿意。

  冬天的天都是灰濛濛的,讓人寒磣得緊,顧麗娘捂緊了領口,兩人加緊了回家的步子。整條路上也有一些行人,還不算冷清。

  突然,一輛牛車在她們身旁停了下來,她們轉頭一看。正見許強趕著牛車,懷裡還有個女娃兒,牛車上還有一些貨物,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顧麗娘和許強的目光短兵相接,隱約似乎看到他一閃而逝的火光,心一驚,待再看時,已是沉靜深邃一片。她不自在地垂眸,盯著自個兒鞋子看。

  「許兄弟?」李嬸驚訝地叫出聲。

  「李家嫂子,家去呢?」

  「是呀。」

  「上來吧,我稍你們一程。」

  「那就多謝許兄弟了。」李嬸拉著顧麗娘上了車。

  顧麗娘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吭聲,

  牛車上沒有一點遮擋,不如走路暖和,顧麗娘坐穩後,不禁縮著脖子搓著手心。

  李嬸這人,別人對她好一分,她都記著,「許兄弟,這半大的孩子最好別給她見風,讓我抱抱吧?」

  許強摸摸女兒的臉,感覺冰涼冰涼的,眉頭一皺,「妞妞,去嬸子那好不?」

  小姑娘乖巧地點了點頭。

  「哎喲,乖妞妞,嬸子身上髒,讓那個姨給抱會啊?」李嬸說著便轉過頭,「麗娘,你抱下妞妞,我幫你提手裡的東西。」說著還朝她擠擠眼。

  顧麗娘很無語,拉配郎也不帶這樣的。

  「姨——」糯糯的童音,後面的調兒微微拉高,很可人疼。

  不過看著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那縮著脖子的樣子還是讓她心軟了,「過來吧。」她拉著小女娃的手,小傢伙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撲進她懷裡。顧麗娘調整了姿勢,盡量讓她不難受。

  「許兄弟啊,年貨備得怎麼樣了?」路上沉悶,李嬸拉著許強聊開了。她笑瞇瞇地看著許強和顧麗娘,真是越看越登對。也是,一個鰥夫一個寡婦,都帶了個拖油瓶,半斤八兩,誰也嫌棄不了誰。許強的條件看著好,但因為經常在外走鏢討生計,一年有大半時間不著家,對守家的女人來說也是個折磨。

  「嫂子,你是知道我的,年前還要走一趟鏢,年貨的事都托給我堂嬸幫辦了。」許強專心趕著車,抽空回頭看了一眼,見顧麗娘和女兒兩人抱成一團還發抖,他微微往她們那邊挪了點,希望能擋點風。

  李嬸見了暗笑,「哎,許兄弟,人都說了,有錢沒錢,取個老婆好過年。不是我說,家裡沒個女人操持也不是個事呀。況且妞妞她娘也去了一年多了,就是為著妞妞,你也該找個啦。」

  「嫂子說得是。」許強點點頭。

  李嬸聽著一喜,有戲,「要不要嫂子幫你介紹啊?」

  許強假意回頭看了女兒一眼,順便看了顧麗娘一眼。顧麗娘被他看得不自在,抱著孩子看向別處。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她的女性直覺告訴她,這男的對她有意思,這讓她有點慌亂,她還沒準備好開始一段感情,況且這男的又是她欣賞的類型,這讓她的心很糾結。

  「那就麻煩嫂子了。」

  許強這麼爽快地答應更讓李嬸笑得合不攏嘴,「許兄弟,放心吧,你嫂子我呀,這回一定幫你挑個好的,保準你家從此合合美美的。」

  顧麗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不明白了,女人到了那個年紀咋就特好做媒呢?

  「那我就先謝謝嫂子了。」

  「不謝不謝,呵呵,許兄弟,你喜歡啥樣的姑娘啊?你覺得我們家麗娘怎麼樣?」

  顧麗娘撫額,這推銷的也太明顯了吧?她承認她在這成了滯銷貨,但不代表她樂意被人這般推銷啊,還是買一送一的那種。她扯了扯李嬸的衣角,微惱,「李嬸——」

  「好好好,咱不說了不說了。」唉,這都成了娘的人了,臉皮還這麼薄……

  過了一會,許強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我覺得挺好的。」

  此話一出,顧麗娘又想起剛才李嬸的問題,她的臉又是一陣發熱,這人,真是,真是——

  顧麗娘沒有尷尬多久便到家門了,她暗中鬆了口氣,拍了拍窩在她懷裡的妞妞,「妞妞,姨到家了,去你爹那兒好不好?」

  「哦——」小傢伙不捨地看了顧麗娘一眼,許強聽到聲音早就轉過身,此時見妞妞一離了顧麗娘,便將她抱進懷中,倒沒讓孩子被冷風吹到。許強的鼻子很靈敏,他聞到女兒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地女人體味,淡淡的,很好聞。

  顧麗娘從李家把小石頭接了出來,小傢伙已經在李家吃過晚飯了。她在廚房找了個籃子把東坡肉放了進去,然後掛了起來。這年頭,老鼠多,不防著點不行。

  然後趁著天沒黑去燒了坑,又燒了鍋熱水,娘倆沖洗乾淨便上了床。將小石頭哄睡了後,她習慣性地從床底下摸出放銀錢的木盒,將今天得的二十幾枚銅板放了進去,想起今天的事,就不免想到許強。他對自個兒有意思,她能感覺到。至少可以說,他對她有好感。

  古代生存不易,特別是婦女,這是顧麗娘在這生活了兩三個月的感觸。若有個男人依靠,也是好的,且不說什麼,至少不愁三餐不繼,也不怕被人說閒話了。而且她這個寡婦還帶著拖油瓶的身份,真的很難有好的行情,即便她有再好的才情能力,二嫁的話也難找到好婆家,何況她還不符合時下一些大家閨秀的標準,頂多就是一個村姑,有點姿色,有點小聰明罷了。她這條件,除了鰥夫,恐怕就只有年紀大點的男人可選擇了。這就是現實,並非她妄自菲薄。

  本來她初初聽了自己是被拐來鳳台村的時候,還心存妄想,希望這具身體的父母有點來歷。不過這幾個月的現實已經讓她很清醒了,指望她那點來歷不明的身世?還是算了吧,若她生身父母真如她所想般,那她也不會失蹤了幾年,卻還沒被家裡人找著了。

  許強這個男人挺好的,雖然她只見過兩面,但他的一些基本情況,顧麗娘也從李嬸口中陸續得知。許家除了他們父女倆外,還有一個年近六十好幾的老爹。許老爹是南邊人,早年饑荒時和一個同村的兄弟逃到北方來的,憑著一套把式,給大戶人家當了護院,一直到四十多歲才贖身出來,和許強他娘成了親,這才有了許強。不過許強他娘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家中人口也算簡單。

  想到這,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別人有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自己願意不願意根本沒用。且看看吧,若他真有意的話,就派媒提親,而自己就順勢應下來。若不然,就算了。反正她是不會自己腆著臉貼上去的,說她小性子也行,愛面子也罷。

  此刻顧麗娘也沒料到,許強此刻也面臨著和她一樣的情況。

  「兒呀,趁你爹我還沒閉眼,趕緊找個媳婦吧?你爹我想趁著還有口氣在,想看一眼孫兒出世呀。」許老爹拉著兒子,睜開混濁的雙眼看著他,聲音裡有說不出的訴求,「沒見著我許家的孫子出世,我死了也無臉面對列祖列宗啊。」

  許強看著老爹這個樣子,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他雖然長得醜,但妻子死後並不是沒有女的貼上來。不過看著那些強忍著害怕的姑娘以及眉眼間可見蕩色的寡婦,他知道她們都不是過日子的人。而且因為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時間不在家,他想找一個真心對老人對女兒都好的女人,所以才耽擱至今。

  顧麗娘這個女人,他雖然只見過幾次,但他就是信任她。有一回他見了,她去鎮上,見到一個老人冷得縮在牆角里,身上只蓋著一些稻草,凍得臉都發白了。當時她見了,就轉身,回去抱了一床舊棉被蓋在那老人身上。

  其實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顧麗娘有點潔癖,吃得不好她可以忍受。但讓她用著別人用過的被褥什麼的,她就覺得難以忍受,沒有條件的時候,她咬牙忍了,但有了條件,她就無法再忍。許強見到她的那回,剛好是她用賣荷包的錢添了床新被子,舊的那床已經很破了,送人人都嫌,她就貢獻給那位老爺爺了,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這是個美麗的誤會,許強當時就想,這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不是偽裝出來的。前後幾次又見了她待兒子極好,他才漸漸上了心。加上他對她的身段有種莫名其妙的渴望,今天見了,他能感覺到她並不嫌棄自己,甚至可以說面對他時會感到不自在和害羞,這說明了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這讓他很振奮。

  不是沒有比顧麗娘更好的女人給他選,但他一想到要放棄顧麗娘挑別人,心裡就一陣難受和不捨。

  「爹,您放心,兒子這回定不會讓你失望了,過年前就給你娶個兒媳婦回來。」許強決定的事,向來都不拖泥帶水。既然看上了,也捨不得,那就娶回家。

  「好好好。」許老爹聽了兒子的保證,彷彿就看到大孫子在朝他招手了,喜得他連說了三個好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4 PM

 第八章

  「什麼?你要娶方家那寡婦?!」錢婆子氣急敗壞地道,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堂侄子放著好人家的閨女不要,偏要娶那個方家寡婦,雖然那寡婦有幾分姿色,但這年頭,模樣好可不能當飯吃呀。再說了,再美的女人把燈一吹,往坑上一躺,還不是一個模樣?

  「是啊堂嬸,這三弔錢你拿著,麻煩你幫我請個好點的媒婆上門提親吧。」許強也不多說,直接拿了三弔錢塞了過去。

  「提個屁親,你要娶個寡婦,你爹就不反對?」

  「爹說了,我自個兒拿主意就成。」

  「你爹那個老糊塗的!」錢婆子氣得跳腳。

  良久,錢婆子深吸了口氣,盯著他看,「大侄子,這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我前頭介紹的我娘家那頭的一個堂侄女就不錯,人好又孝順,還疼愛孩子,你咋說?」

  許強苦笑,「堂嬸,我一個鰥夫,莫要糟蹋了人家小姑娘。」

  「哼,你也別騙我老婆子了,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看不上人家?!」錢婆子沒好氣地瞪了許強一眼,「我就不明白了,那方家寡婦有啥好的,讓你這死心眼的,就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許強被嬸娘看穿了也不尷尬,摸摸鼻子,嘿嘿直笑,完全不復之前的嚴肅樣兒。他堂嬸可以說是他第二個娘,和妞妞他娘成親那會,前前後後的事都是堂嬸幫著張羅的。他在自家人面前從來不掩飾情緒。

  見他這副樣子,錢婆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她拿許強這個侄子當半個兒子來疼的,雖然心中很不贊成他娶那個顧麗娘的。但她也知道,侄子?,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加上之前相了好些個姑娘,一年多了,他都沒點頭。這回卻上趕著求她去找媒婆,她估摸著這回他是認真的了,雖然對未來侄媳婦不滿意,但也只有認了。畢竟兩人再親也不是親母子,有些事也只能勸不能駁回。再說,娶個寡婦總比打光棍強。

  再說,那顧麗娘也算個好的,儘管前陣子也有些是非纏身,但也只是傳出了方家寡婦想攀高枝的流言。至少不像一些寡婦,昨兒和張有一腿,今兒和李四勾搭上了的傳聞。這也是她妥協的一部分原因。

  這十里八鄉的,寡婦可不少,就她所知,有好些個時常對她大侄子拋媚眼,一臉妖精樣。哼,那些個不正經的女人!大侄子一走鏢回來,她就盯得緊緊的,就怕他被那些野女人壞了身子。

  這些想法在心間一溜轉兒,錢婆子心裡也是有八分同意了。只要那方寡婦娶回來後好好與大侄子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我醜話可說在前頭,方寡婦的是非可不少,你要真娶了她,全村子的人都要說閒話的。」

  「我娶媳婦,關他們什麼事?」愛說就說唄,他們又不偷又不搶的。

  錢婆子見他那副不在乎的樣子,也沒話說了。得了,敢情她眼裡的問題,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

  錢婆子拉著他又問了一些話,這才放他走了。

  臨走前,許強還不忘交待,「堂嬸,別忘了剛才的事啊。」

  錢婆子笑罵,「得了得了,耽擱不了你娶媳婦的。」

  想著再過段時間,他就有嬌妻可抱了,許強的心裡熱呼呼的,走起路來都精神多了。

  冬至,顧麗娘和李嬸吃過午飯不久便來到鎮上,拿著做好的荷包去了一趟薛家鋪子。顧麗娘揣著百來枚銅板,尋思著要不要去買點肉呢。今兒是冬至呢,人都說冬大過年。頭幾天得的東坡肉早就吃完了。想著兒子吃得香甜的樣子,她咬咬牙,狠下心去割了半斤肉,後來發現和現代一樣,骨頭下水比豬肉要略便宜好幾文錢,她又買了半斤骨頭,花了二十一文錢。

  她提著肉和骨頭安慰自己,小石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給他補充點鈣質,省得他以後成了矮子。然後又逛了一圈,買了些年貨,荷包已經乾癟了一半。回到家,去李家把小傢伙接了回家,接著便開始熬豬骨湯。

  讓小傢伙守著灶爐,而她則把那半斤豬肉處理一下保存起來。大火一下子就燒開了,她去掉一些柴,改成小火慢慢熬著。聞著骨頭湯散發出的香味,娘倆都覺得很振奮。

  小傢伙更是眼睛亮亮地盯著那口鍋不住地嚥口水,小嘴不住地說,「娘,好香哦。」一連說了好幾遍,顧麗娘一看就知道他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顧麗娘微笑著,心裡暖暖的,手腳卻更麻利了。淘了米下鍋,又把大鍋裡的骨頭和湯分了一半到小鍋裡熬粥。待快熟的時候,她再拍了些薑末和蔥花下去,濃稠香糯的大骨粥就做好了。

  冬至日短,娘倆喝了粥感覺剛過午而已,天就黑下來了。見沒什麼事,麗娘便早早鎖了大門,窩回屋裡。

  次日,她和兒子剛吃了早飯,門外便一陣吵鬧。

  「黃花菜,你給我讓開,是我先到的!」史珍香伸出肉肉的手,想拉開那個肥女人。

  「笑話,史珍香,憑啥老娘要讓你?」黃花彩重重地咬了那三個字「史珍香」,大屁股一掃,將整個門霸佔住了。

  史珍香暗恨老爹給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不過嘴上卻不饒人,「黃花菜,誰家請的你呀,就不怕這親事給黃了?」

  「哼,總比你好,拿屎當寶,難怪你不缺吃的!誰家要請了你,仔細拿臭魚眼珠子當珍珠了。」黃花彩頂了回去。

  「嘿,既然如此,你還來這做什麼?」明看著咱是來給顧家娘子做媒的,還說人家是魚眼珠子,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麼?

  黃花彩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腦袋忘帶出門了麼,怎麼說出這種沒腦子的話,讓她噎得自己說不出話來。這十里八鄉的,就兩個媒婆,她和史珍香是宿敵了,兩人互不順眼很久了。

  黃花彩眼珠子一轉,兩人幹這行都是老資歷了,都瞭解這寡婦的行情,她敢保證,求娶顧麗娘的人中,沒有人會比許強更有實力的了。「老冤家,說說,你是替誰家來說媒的?」

  史珍香睨了她一眼,「我為啥要告訴你?」

  「哼,小氣,這回你是鬥不贏我的,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勸你還是趕緊家去的,省得一會丟臉。」

  兩人的交鋒其實就那麼一小會,顧麗娘門前沒一會就站滿了人,主要是兩位媒婆實在是太有份量了,十里八村的,哪家不是找兩人做的媒?

  不少人心裡在嘀咕了,史黃兩位媒婆一早就候在這,莫不是都是給方家寡婦說媒來了?咦,這方家寡婦的行情咋變得那麼好了?

  有些個大膽的,自詡和媒婆交情好的就上前套話,「黃媒婆,這是給誰家做媒呢,用得著你親自出馬?」

  史珍香那邊也遇到同樣的打探。

  黃花彩被這麼一恭維,笑得合不攏嘴,「瞧你們說的,我這不是勞碌命嘛,我呀,這回是給你們村的許強做的媒。」說完她還挑釁地看了一眼史珍香。按他們這裡的習俗,為了預防親事沒成太丟男方的臉,媒婆在得到女主應允前,一般都不會透露男方這邊的情況的。只是黃花彩以為,以許強這麼好的條件前來說親,顧麗娘多半是不會拒絕的,這才沒了顧忌。

  她的話史珍香自然聽到了,史珍香的心一沉,媒婆最重要的是什麼?不就是對幾個村裡的未婚男女情況的瞭解麼?許強什麼樣的情況,她自然也瞭解,和他一比,自己這邊的人真算不得什麼了。

  門吱地打開,顧麗娘看到門外頭站了好些人也嚇了一跳,以為有什麼事發生,心裡直發毛。不怪她,這人呀,一窮了就怕事。

  「喲,這是顧家娘子是不?人長的就是俊啊。」史珍香眼尖,趁著黃花彩閃身的瞬間,自來熟地抓起顧麗娘的手,親熱地說著。

  「你們是?」顧麗娘下意識地跨了一步,擋在自個兒子身前。

  小石頭他的個子很矮,僅到他娘的大腿,只見他側著身子,努力地往外看去。

  黃花彩恨恨地瞪了史珍香一眼,這才揚起笑臉道,「顧家娘子,我是隔壁黃家莊的黃媒婆,你叫我黃大娘就好。」

  「呵呵,我是細柳村的史媒婆,今兒來這呢,是有件好事說與你聽的,咱們進屋細說罷。」

  顧麗娘一聽,懵了,兩個媒婆搶著上門來說親,她啥時候成了搶手貨了?而且她兩世加起來,從沒人教過她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好在李嬸過來了,只見她反客為主,笑著將兩位媒婆迎進了屋裡。顧麗娘鬆了口氣,將大門關了,又把兒子抱了起來,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屋外的人見門關上了後才議論紛紛。

  「這方家寡婦走了啥運?連許強這麼好條件的漢子都來向她提親了?」

  「誰知道她使了什麼狐魅手段?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

  「李老漢,你家婆娘不是相中了他麼?這許強咋放著好好的黃花閨女不要,挑上了這寡婦了?」

  「呸!你可別來敗壞俺家閨女的名聲,人家鰥夫配寡婦,剛剛好。」

  「哄,李老漢,你就嘴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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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5 PM

  第九章

  顧麗娘抱著兒子進屋時,屋裡兩個媒婆已經吵成一團了。

  「黃花菜,是我先到的,理應我先來!」史珍香想先發制人。

  黃花彩雖然對自己說親的人很有信心,自認這回史珍香手上的人都比不過的,但史珍香畢竟沒有掀開底牌,小心一點總是好的,當下也不讓步,「我呸,明明是我先到的,為啥要讓你?」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史媒婆,你先來吧。」李嬸被兩人吵得頭痛。

  黃花彩不服氣地瞪了史珍香一眼,這才閉上嘴。

  「俺呢,是替咱們細柳村的江文輝江公子來提的親。江家世代耕讀傳家,祖上留了三間寬敞的屋子與他,家裡還有近十畝上好的田地。而且現在江家家中人口簡單,上無父母,下無妻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有呀,江文輝貌似潘安,幾個村子裡的姑娘都極喜愛呢。顧家娘子,你一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上面還沒有婆婆管著,下面也沒有孩子拖著,多好的事呀。不比那些嫁過去後還要天天立規矩小意伺候的強?你且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史珍香,你咋不說說他是做何營生的啊?」黃花彩就是見不得史珍香把那姓江的誇得花似的,呸,還江公子呢!誰不知道那姓江的在勾欄院裡有個相好的,大半的田產都折在裡頭了?真真是個敗家子!這姓史的,也真是的,這回怎麼介紹這麼個沒譜的人給方寡婦啊,這不明擺著坑人麼?

  史珍香恨死了她拆台的行徑,嘴裡卻說出另一翻道理來,「人家江公子日後要考功名的,如今他鎮日埋頭苦讀,哪能像別人一樣幹那些粗鄙的活計,成天銅臭纏身?」這「別人」兩字還特意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都埋頭讀了多少年的書了,也考了多少年了,連個秀才都考不上,虧你還好意思說耕讀傳家!」黃花彩涼涼地說道。

  屢次被拆台,史珍香不幹了,怒道,「好你個黃花菜,你嫌棄我這邊的人是吧?行,現在輪到你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鳳凰男讓你這麼得意!」

  這回黃花彩反常地沒理會她的挑釁,「顧家娘子,李家嫂子,這回呢,我是替咱們村許家的許強來說親的。」

  「哦,那個鰥夫啊?」這下輪到史珍香拆台了。

  「許強身高七尺!」

  「長得高又如何,你家許強那麼醜!女人見了都嚇破膽了吧?」

  「家中人口簡單。」

  「上有老下有小,你說簡單?」

  「家有十幾畝良田,還有兩頭牛,還有,如今許強已經是威遠鏢局的三把手了。」

  這回,史珍香沒話說了,兩漢子不比不知道,一比,高下立見。其實她也知道這回她遭遇的對手太強了,她完全沒有勝算,但她剛才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才爭論至今的。江文輝的心思,她豈會猜不到,不就是見顧麗娘還有幾分姿色,加上又是幹活的一把手,想娶回家伺候自己唄。本來她就不打算接手這差事的,這事真做了,沒得壞了自己的口碑。但江文輝再怎麼樣,也算是自己的侄子,見了自己都喊著一聲嬸娘的。她少不得要為其奔走謀劃一翻。

  顧麗娘啼笑皆非地看著兩人像小孩子一樣爭論至此,她不覺得粗鄙,反覺得兩人親切可愛。只是比起素未謀面的江文輝,見過幾回的許強反而讓她覺得靠普一點。只是……

  「兩位大娘,你們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我是不可能會將兒子留下的,如果我改嫁,那我就一定得帶著我兒子。」顧麗娘撫著小傢伙的背,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自從見了這兩個媒婆,小傢伙就一直緊繃著小身子,小嘴也抿得緊緊的。

  聽了她的話,

  兩個媒婆難得意見相同地互看了一眼,遲疑了,「這……」

  李嬸在一旁乾著急,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史珍香勸,「孩子不能交給他大伯嗎?」幫人家養孩子,別說男人,就是做為嬸娘的她也不太能接受。

  顧麗娘搖搖頭。

  兩個媒婆坐不住了,這個不是她們能決定的,「那我們今兒先到這吧,我得回去問問再說。」

  李嬸將兩人送走後,看著顧麗娘和她懷中的孩子直歎氣。

  顧麗娘也不覺得可惜,拍拍兒子,示意他滑下膝頭,該幹嘛就幹嘛去了。小傢伙得到她認同了,讓她將其拋棄,那是不可能的。她就這點條件,如果不答應,那就自個兒過著唄。

  外人一走,小石頭就抱著顧麗娘的大腿,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娘,你不要嫁人好不好?別不要小石頭,小石頭會乖乖聽話的。以後長大了,會努力幹活孝敬你的。」

  最近李嬸見顧麗娘很辛苦,常在小傢伙跟前嘮叨,讓他長大了要孝順娘親什麼的。

  顧麗娘蹲下來,給他擦了擦眼淚,「小石頭,娘就算改嫁了,也會帶著小石頭的,不會不要小石頭的。」

  儘管顧麗娘這般安慰,但小傢伙還是哭得不能自抑,他覺得他娘要被人搶走了。

  顧麗娘不知道怎麼和一個孩子講道理,她只能將他抱起來,和他細說一些有爹的好處了,「小石頭,等有了爹,咱們就不用餓肚子了,也能常吃到肉肉了。」

  小傢伙繼續抽抽搭搭,根本就聽不進去。

  顧麗娘決定從另一方面說,「等你有了爹,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有人幫著挑水,有人幫著打柴,地裡的重活也有人幫著做了。」

  小傢伙這回不哭了,愣愣地看著顧麗娘。本來這些活,他打算等他再長高點,力氣再大點的時候就幫娘做的,娘是等不及他長了嗎?明明他已經很努力在長了,就是長不大,想到這,小傢伙很沮喪。

  他扁扁嘴,免為其難地答應下來,至少娘不用那麼累了。「好吧,娘要記得帶上小石頭哦。」

  顧麗娘摸摸他的腦袋,心裡鬆了口氣。不過此後,小傢伙更粘她了,走到哪就跟到哪,連午覺也不睡了,明明困得眼睛都聳拉著了。顧麗娘歎了口氣,抱著他往床上走去,哄他睡覺。

  農村沒秘密可言,屁點大的事用不了多久就全村都知道的。顧麗娘的堂哥堂嫂聞風而至。

  兩人東扯相扯說了一些不相干的話,一會嫌她屋子又破又冷,一會又說她命好,嫁第二回了,還能找著許強那般的男子。

  接著便由何桂花開頭,「麗娘啊,咱們家不容易啊,孩子有四個,屋子都不夠住了,地裡長出的莊稼也不夠吃,每天都是吃糠咽菜的,難啊。」

  顧麗娘不接話,在這生活了幾個月,對她這堂哥堂嫂,她多少是知道點的,他們就是那種無利不早起的人。這回找上門來,估計是沒什麼好事的了。

  何桂花暗恨她不上道,但此時也只能端著個笑臉奉承著,「麗娘啊,你看,你都要改嫁了,名下的兩畝薄田和房子也該讓出來了吧?」哼,前頭裝得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現在呢,大牛才死了不到半年,她還不是一門心思地想改嫁了?她早說了,這女人守不久的,果然應驗了。

  顧麗娘挑眉,「我為什麼要讓出來?」這是方家留給她兒子的,他們倆人有什麼資格來拿?

  「笑話,難道你改嫁了還想佔著這些田產?」何桂花一怒。

  「這是方家留給我兒子的,憑什麼給你們?」其實她不瞭解這裡的律例,心裡也有點不安,但輸人不輸陣,此時她可不能被他們拿捏住了。

  「你想帶著方家的田產房產改嫁,也得問問族裡答不答應。」

  這回,又是鬧得不歡而散。

  在方大富和何桂花摔門而出後,顧麗娘心中不安,找了李嬸來問方知道,這裡確實沒有寡婦再嫁還帶著前夫房產田產的例子。一般這些房產田產都是由族裡收回,或者留給孩子的。若想留給孩子,前提就是,孩子不能跟著改嫁。

  顧麗娘聽完,很糾結,雖然現在媒婆那邊還沒給個准信,但她兩世為人,即便不嫁許強,這輩子她無論如何都要挑一個人來嫁一回的,她想有個家,就這麼簡單。孩子她是一定要帶走的,如果他們狠心地將田產和房產回收的話,那就別怪她狠心!反正她是不會白白便宜了別人就是了。

  #####

  「帶兒子過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許強有點迷惑,這不是應該的嗎?

  見到他如此理所當然,錢婆子氣急,笑罵,「滾,回去幹你的活去!」

  許強不瞭解好好的,堂嬸生什麼氣,卻聽話地站起來,往家裡走去,屋後還有一堆柴沒劈呢,得趕緊了。

  黃花彩覺得她瞎操心了,原來她的顧慮在人家看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兩人接著又商量了該帶什麼東西上方家,這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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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6 PM

  第十章

  等了幾日,就在顧麗娘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的時候,黃彩花登門了。而史珍香則影子都沒見著一個,顯然,江家那邊退縮了。李嬸替她熱情招待了黃媒婆。

  男女方都是再婚,不必風光大辦,一個想盡快娶,一個想盡快嫁,雙方都有意識地在年前辦妥這事。一合拍,雙方就開始忙碌起來了。顧麗娘沒有長輩,也不知道該置辦些什麼,好在有李嬸給她搭把手,忙前忙後地為她張羅。

  成親最是費銀錢,顧麗娘沒有娘家為其置辦嫁妝,而自身又沒什麼家底,剛置辦了幾樣便捉襟見肘。虧得許強對她上心,早早便送來幾貫錢交與李嬸。此事還常被李嬸拿來打趣顧麗娘,也因此,她對許強更多了兩分好感。

  可惜,好事難成雙,沒多久,便有人來通知顧麗娘去開宗族大會。去之前,宗族大會為哪般,顧麗娘心中已有成算。無非就是她改嫁後小石頭和房屋田產的處理罷了。

  關於顧麗娘家田產房產的事,許強也略有耳聞。但此事,縱然許強有心,他也插不上手。

  方家宗祠前一塊平整的曬場,此刻圍滿了人,小石頭一臉緊張地拽著顧麗娘的衣角。而何桂花則一臉得意地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懶得理會她,握著小傢伙的小手輕輕拍了一下,安慰他別怕。

  鳳台村五六十戶人家,方氏一族雖稱不上最大的一族,但別人也不敢小覷。七太公方正德是個慈祥的老人,亦是方氏族人的族長,曾是武德年間的秀才,年過七旬,身體仍舊健朗,這歲數,放眼全國,也是難得的高壽。

  此刻他坐在主位上,道,「顧氏,說說吧,你有何打算?」

  「什麼打算?」

  何桂花瞄了她一眼,伏低身子說道,「七太公,她聘禮都收了人家的了,還裝傻呢。」

  七太公沒理會他,沉聲問,「你真打算改嫁?」

  這話她還真不好答,回答是的話,感覺她上趕著扒拉男人一樣,但事實上,她昨兒已從黃媒婆那得了准信。於是,她沉默了。

  七太公歎了口氣,她還這麼年輕,他們方氏族人也不好攔著不讓人家再嫁,讓人家守幾十年的活寡,只是……

  「你要改嫁也可以,小石頭就跟大富一家子過吧,畔田角那兩畝地和房子都暫時由他大伯幫管著,待小石頭長大後再還與他。」

  何桂花一聽還要養個拖油瓶,急了。

  小石頭一聽要跟大伯母一起住,小臉煞白,眼眶卻紅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雙手緊緊捉著顧麗娘的衣擺,生怕他一放手,她就不見了。

  「小石頭我是一定要帶走的。」顧麗娘抱緊了小傢伙,直視七太公,冷靜地說道。

  聽到這話,何桂花一喜。而方氏一族其他的長輩就急了。「什麼?要帶著大牛的血脈一起改嫁?!」儘管方大牛生前不靠譜,但小石頭好歹也是他唯一的血脈,他們哪裡肯讓小石頭離開他們的眼皮底下?自古人心易變,現在的顧麗娘看著是個好的,以後呢,誰知道呢。

  「你走我們不攔你,但若想帶走方家的血脈,這是不可能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哇哇,我要娘,我不要和娘分開,嗚嗚——」小傢伙扯開嗓門,哭得昏天暗地。

  顧麗娘心一緊,這裡的風氣與唐朝相似,並不限制寡婦改嫁,但她想帶著兒子改嫁,卻有一定難度。房產地產她估計是帶不走了,她也想過賣掉,但聽到閒言得知她要改嫁消息的,根本就不敢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儘管心中不捨,但她對這身外之物也還算看得開,她還年輕,又有手有腳的,努力點,不愁沒安身立命之本。

  不過,人就是他媽的複雜,儘管心中這般安慰自己,但她心中就是不甘!小石頭作為方家的子孫,連自己的財產都要拱手讓人,太沒道理了。

  她讓小傢伙靠在她懷中,手輕輕拍著安撫,「七叔公,你摸著良心問問,誰會無緣無故地對別人的孩子好?你信方大富和何桂花兩人,我可不敢把小石頭交給他大伯父大伯母。想必你也知道,一直以來,何桂花夫婦對孩子不是打就是罵,何桂花對她孩子尚且如此,何況非她親生的小石頭?七叔公,你們若真心為這孩子好,就把他交給我養吧,我是他親娘,難道還會薄待他麼?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我嫁得不遠,就嫁與咱們同村的許強,小石頭仍舊生活在你們眼皮底下,你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七太公看著方大富夫婦沉吟,方大富還好,何桂花卻沉不住氣了,站出來,叉起腰,手指指著顧麗娘罵道,「老娘教育孩子,還由不得你這賤人說三道四!」

  「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不分輕重地打罵?」顧麗娘意有所指地往她身後的小女兒身上瞟了幾眼。

  方氏族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自然看到那個瑟縮成一團的女孩那臉上紅腫的鞭痕,明晃晃地掛在臉上呢,幸虧只是紅腫,沒有破相。

  七太公若有所思。

  何桂花臉上掛不住,脹紅了臉道,「棒棍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哪家不是這樣教孩子的,不打她不長記性!」

  這理由也忒牽強了,儘管他們也不贊成如此待孩子,但那孩子畢竟是別人家的,他們也不好置喙。

  顧麗娘見她竟然謅了句文的,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顧麗娘不知道,這些話是何桂花她公公還在時經常念叨的,一來二去的,就被何桂花撿了起來。「七太公,你也看到了,他的孩子不心疼是他的事,反正小石頭我是捨不得讓他這樣教育的。」

  我呸,要不是看在那兩畝薄田的份上,你當我稀罕再養個小鬼來吃白食啊?何桂花暗中啐了句。

  「你們怎麼看?」七太公問方氏家族的幾個老人。

  「但憑七叔/七叔公/七爺爺做主。」

  方大富夫婦是不適合養小石頭的了,七太公抬頭。「貴全,世裕也算得上是小石頭的半個叔伯,讓他把小石頭領過去養怎麼樣?小石頭名下那兩畝田地也改由世裕暫時種幾年。」

  方貴全嚇了一跳,聽到這話,心一緊,他早年沒生養,年近四十才從族中兄弟那過繼了個孩子來養。這孩子就是方世裕,說起來,方世裕和方大牛大方富還是親兄弟來著,只不過方大牛他爹是個沒甚本事的,生得多卻養不活。方世裕出生那會,瘦瘦弱弱的,那年又正好鬧饑荒,方大牛他爹就想把他扔了。方貴全看不過眼,便提出了過繼的要求,他爹也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但此時讓他世裕幫人家養兒子,他心裡不大樂意。這差事是個棘手的,不輕省,做得好了那是應當的,做得不好,卻要被人戳脊樑骨的。而且那兩畝薄田,他還沒看進眼裡。半大兒子,吃死老子,待小石頭再大點,那兩畝地產出的糧食恐怕還不夠他一個人吃的。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沾手呢。

  於是,方貴全一臉為難地道,「七叔,你知道世裕一家子也有六七口人,地裡的活家裡的活都壓在他們兩口子身上,實在是沒精力去照顧小石頭了。」

  委婉的拒絕,大家都聽得出來,接著,七太公又問了幾個人,他們都各有各的理由,七太公何嘗聽不出來這是推托之詞,頓時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失望,「罷了罷了,且讓顧氏養著吧,田地房子也讓她一併管著,等小石頭長大,也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顧麗娘聽了,心中暗喜,總算為這個便宜兒子爭取到一點家業了。

  眼見著到嘴的肥肉飛了,何桂花有說不出的焦急,她期期艾艾地道,「七太公,你看,小石頭名下的那兩畝地是不是由我們這做長輩的幫著保管呢。畢竟他娘嫁給了別人,日後定會有別的孩子,到時她把這田地給了別的孩子怎麼辦?」

  七太公眼一瞪,「你當別人都是你呢?不想養人家的兒子,卻想佔有人家的田地房子,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好些個人聽了,捂著嘴直笑。

  顧麗娘她本就打算棄車保帥的,卻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想來,方氏族人還算明理,並不像方大富何桂花一般胡攪蠻纏。

  結果一出,眾人便陸續散了,顧麗娘也抱著哭累睡著的小傢伙家去了。

  何桂花陰沉著臉,方大富看不過去了,不耐煩地道,「好啦,那兩畝薄田,又沒多少產出,沒得就沒得唄。成天板著個臉,把孩子都嚇到了。」

  何桂花正一肚子氣呢,「哼,你說得倒輕巧,兩畝薄田?!敢情你還看不上眼是不是?方大富,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太沒用,老娘用得著費那麼多心思去算計人家孤兒寡母的兩畝薄田嗎?」

  「你這婆娘,真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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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7 PM

  第十一章

  咚咚,咚咚——

  門外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顧麗娘心上,伴著呼呼的風聲和時不時有重物倒地的聲音,讓這冬夜更多了幾分森冷的寒意。

  「娘?」小傢伙也明顯聽到了敲門聲。

  他們這房子雖說有三間,但院子小,可以說大門是緊挨著最西邊的那間屋子的,和他們住著這間正屋僅隔一間。

  「莫怕——」顧麗娘拍拍兒子的背,輕聲安慰。心裡卻發緊,今晚已經是第二回了。

  昨晚也是如此,門被敲得很急,她以為有什麼是李家有什麼急事。她披衣來到門口時,出於謹慎,她沒有立即開門,而是開口問道,「誰在外頭?」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陣男性的粗喘聲,當下,顧麗娘沉下臉,她不是沒經歷過人事的,不發一語地往回走。

  門外的人似乎也察覺她要走,急了,當下口無遮攔起來,「麗娘,別走嘛,守寡半年,難道你不想嗎?你且開開門,讓哥哥來慰藉你獨守空閨之苦,乖啊。哥哥下面的物事可是很大的哦,包你有了一回想二回。」末了還嘿嘿嘿嘿地□起來。

  顧麗娘聽著這不三不四的淫話,心裡氣得不行。這傢伙是要敗了她啊,在她就快成親的當口,傳出什麼樣的謠言都於她不利。當下,她忍著氣回到廚房,從廚房裡兜出一木盆水,直接往大門潑去。冬天的水,又被她擱在外頭開井一天,雖沒結冰,但也磣人得慌。雖然沒有兜頭而下那麼痛快,但聽著外頭男人的咒罵聲,顧麗娘也覺得心中的怒氣稍解了少許。

  或許是外頭男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李嬸家的狗,那狗汪汪汪地吠了起來。於是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待顧麗娘聽得那人走遠了,這才鬆了口氣,又從廚房那搬來一張椅子堵在門後,才回屋裡。她本以為此事便就此揭過了,哪知他今晚又來。

  顧麗娘也不知道外頭的男人是誰,也不想知道,她只恨不得將這男人打殺了事!這事要擱在以前她住的小公寓時,她立即回去拿了根電擊棒給他來頓狠的。奈何此時此刻,她卻束手束腳。

  她嘴上安慰著小傢伙,其實心裡也直打鼓,生怕那男人會摸進來,到時要真鬧出個動靜來,她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提心吊膽了大半夜,顧麗娘終於在三更時捱不住睡了過去。

  次日,她便將此事告訴了李嬸。李嬸聽了又驚又怒,她知曉其中的厲害,麗娘差幾天就成親了,要在這當口傳出與男人有染的謠言,這會毀了她的!

  「莫怕,這幾天李嬸搬鋪蓋過來和你一起睡!我倒要看看,哪個魑魅魍魎這般不要臉!」

  雖說有了李嬸的保證,但顧麗娘還是覺得不放心,親自去鐵匠鋪打了兩個老鼠夾子回來。晚上等李嬸來後,她便在大門後放一隻,在房門前又放了一隻。雖然不曉得那賊人會不會這般膽大,但防著點總沒錯的。她希望那男的能知難而退,不再來此騷擾她了。她此刻真不想生事,只想平平靜靜地過了幾天,然後嫁人。

  晚上,三人擠在一張大坑上,倒也不擠。因著幾日顧麗娘便要出嫁了,而她之前病糊塗了不記事,雖然李嬸瞧著也覺得她比以前利索了點,但人倫大事,少不得要她重新教導一番。當下李嬸便趁著孩子迷瞪眼的時候,湊近了腦袋和她竊竊私語。

  不過基本都是李嬸在說,顧麗娘躲不過去的時候,才嗯嗯啊啊地應上兩句。其實顧麗娘正滿頭黑線呢,她沒料到外表一臉保守老實的李嬸,在深夜說起這個話題時這般開放。其實顧麗娘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悶騷型,人前人模狗樣。儘管私下什麼都做了,但嘴上卻不肯漏半句,成日裡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見顧麗娘這樣,李嬸搖頭,「麗娘啊,你都要成親了,這個樣子要不得哦。我跟你說,男人啊都那樣,上了坑,讓他吃飽喝足了,就離不得你了。」

  顧麗娘苦笑,交過幾任男友的她,自然知道這個了。

  「嗷嗷——痛死我了。」一道陌生的男聲淒厲地響起。

  顧麗娘心一緊,她生怕那歹人會衝進屋裡來行兇,剛想掀開被子抄傢伙,卻被李嬸按住,「慢著,麗娘,這事鬧大了對你沒好處!對了,那人是不是被你的老鼠夾給夾到了?」

  「估計是。」若不然也不會痛得嗷嗷叫。

  李嬸到底老而經事,經過最初的驚怒,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那咱們先起來守在門口,若那人硬闖,那咱們就將他敲暈,若他怕了走了,咱們也不用追。你是寡婦,如今又是待嫁之人,不宜多生是非。最好是不和外頭那人打照面,且當不知道吧,若咱們這樣衝出去嚷嚷開來,仔細被他反咬一口,那你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了李嬸的話,顧麗娘深以為然,兩人摸黑拿了放在床邊的洗衣棍,悄悄來到房門兩邊,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只隱約聽見一個男的呻吟著,腳步聲一重一輕地漸行漸遠,沒一會,便聽到家裡的老母雞不安地咯咯聲。顧麗娘估計來人極有可能是翻籬笆進來的。過了一會,母雞不叫了,估摸著那人剛出了他們的屋子,顧麗娘思來想去,氣不過,打開門衝到雞捨,踢了雞籠兩腳,母雞立即配合地大叫起來。

  「有賊啊,有賊來偷雞啦,抓賊啊——」顧麗娘的聲音在安靜的冬夜裡更是清晰,李嬸家的狗立即叫了起來,有幾戶人家已經亮了燈起來查看家禽。

  哼,摔不死你也急死你!顧麗娘此舉動本意就想給那歹人一點教訓,省得他真以為她顧麗娘是軟柿子,時不時地來騷擾一下。她也料定了那人逃了出去後就不敢回頭才敢這樣幹的。

  果然,歹人見如此,嚇得連摔了兩跤,顧不得疼痛,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村外逃去。

  「石頭他娘,你家遭賊了?」和顧麗娘近的兩家人都出來了,對著顧麗娘喊了句話。

  「可不是嗎?那殺千刀的,連我家唯一的一隻母雞都不放過,要不是李嬸警醒,這會保不準他就得手了。」

  「李家嫂子在你那呀?」

  「是呀,李嬸今兒抽空和我說規矩呢。」

  「也是,你的好日子快到了。嗯,石頭他娘,夜了,你趕緊去睡吧。這賊人估計也被我們嚇跑了,莫怕啊。」

  恰在此時,李嬸的聲音從屋裡遠遠傳來,「麗娘,趕緊進來暖和暖和。」

  聽到李嬸的聲音確實是從麗娘屋裡發出來的,眾人對她的話已信了十成十。

  「嗯,張嬸子,你也趕緊回屋吧,外頭冷著咧。」

  「是啊,都怪那賊人,鬧得人大晚上的都不得安生。」

  回到屋裡,顧麗娘搓著手把外衣除了才上坑,床上傳來李嬸的抱怨,「你這丫頭,也忒任性了,這不肯吃虧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日後也不知是好是壞。」

  顧麗娘嘿嘿直笑,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從小無依無靠的,若凡事都忍氣吞聲,她恐怕早就被人踩到泥堆裡了。她這人不主動惹事,若真有事,她也不懼。不過因為她沒什麼背景,所以她也很低調。只要不是太過,她一般都懶得理會,若真惹急了她,她也不客氣,反正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次日天亮時,顧麗娘在大門不遠處撿到一個老鼠夾,她看著上面的血絲笑得很歡,哼,有得你疼的!那兩隻老鼠夾顧麗娘可是下了血本的,比一般家裡用的都大,她買下的時候,打鐵鋪的夥計心裡直嘀咕,用這麼利這麼覺的老鼠夾,這得多大的老鼠啊。

  當小石頭見他娘心情愉快地拎著老鼠夾回來的時候,他小小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他親眼見到一隻肥肥的老鼠被卡嚓成兩截的樣子,好恐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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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38 PM

 第十二章

  下轎——過火盆——拜堂——

  顧麗娘挺直了腰桿,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最後聽到贊禮者高喊送入洞房時,心裡著實鬆了口氣,這都折騰一天了,可總算完了。她不知道現代的婚禮是不是一樣的繁瑣,不過儘管折騰,她仍舊滿心歡喜,兩世為人,她終於成家了。從此,她在這兒也是個有身份證的人了。

  紅蓋頭內,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由著新郎在前面將她進入洞房。喜娘體諒地守在屋外頭。

  顧麗娘手中被塞進兩塊點心,耳畔傳來一道磁性的男聲,「你且用兩塊點心墊墊肚子,我去去便來。」

  許強見顧麗娘幾不可見地輕點了下頭,這才微微一笑,待她慢慢吃了,才出了新房,喚喜娘進來陪她。

  坐在新房裡的顧麗娘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了,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過轉而又擔心起小石頭來了,不知道他今兒跟著李嬸有沒有鬧騰?

  許強招呼完自家親戚,轉身進入西屋,威遠鏢局十幾個兄弟正在西廂吃席面。見了許強,個個鬧著要進喜房看新娘子。

  「行啊強哥,小嫂子的身段,嘖嘖,硬是要得!」羅宏朝許強豎起大拇指。

  「唉,又一棵好白菜被豬拱了。」說話的是鏢局裡最滑溜的小子秦平,此時那帶點哀怨的表情頓時把眾人逗樂了。

  「平小子,你看你強哥一個鰥夫都找著媳婦了,你也得加把勁才成啊。」總鏢頭胡榮興笑道。

  「是啊總鏢頭,我都納悶了,長得又不醜,咋就找不著咧?原來問題出在這,好鮮花都插牛糞上了。」

  「滾!」許強笑罵。人逢喜事,許強往日硬朗的臉都顯得柔和幾分,眾人這麼調侃,他也不生氣,由著他們鬧。

  見他這樣,眾人更來勁了,「難怪強哥瞧不上西村的姚寡婦呢,姚寡婦和嫂子一比,真真是高下立見啊。」

  「作死了你,胡說什麼呢,仔細嫂子聽到,今兒不讓強哥上坑,明兒強哥揍你一頓,有得你受的。」他家嫂子也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能比的?

  「好呀,你們這些傢伙,都上趕著消遣我是吧?虧我還想把珍藏的金陵酒拿出來便宜你們的,現在省了。」許強自然知道最能治住他們的是啥。

  果然,此話一出,一群爺們頓時哀嚎起來,「哥們,不帶這樣的,有好酒也不曉得早點拿出來,這燒酒沒味,俺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許強笑笑,從櫃子底下拿出兩壇金陵酒。

  眾人奪了過去,喝了起來。酒足飯飽後,男人們鬧著要見新娘子,要認嫂子。

  和一群醉鬼是講不清道理的,許強無奈,只得領著一長串粽子回到新房。

  蓋頭挑起來時,顧麗娘眨眨眼,發現眼前十幾個男人虎視眈眈的看著她,猶如十幾個亮錚錚的燈泡,饒是她一向膽大,此刻也不好意思起來。儘管甫一入眼就是她新任丈夫,她也不好細看。

  許強看著顧麗娘比旁人好看的臉蛋,心中歡喜。

  「好小子,果然是棵好白菜!你真是走狗屎運了!」胡興榮用力拍了許強的肩膀一下,可許強皮粗肉厚,愣是眉頭都不皺一下。

  「強哥,你們村的寡婦都像嫂子這般漂亮嗎?是的話,俺立即請媒婆上門提親!」

  「是啊,強子,你可不能只顧著自個兒肚飽啊,沒看到咱們鏢局裡有過半的光棍呢?肥水不落外人田,趕緊給咱鏢局的人搭根線啊。」胡興榮對做媒一事也樂在其中,局裡的幾個兒郎也該給他們找個婆娘管管了,省得他們一個個精力旺盛地找人幹架!

  顧麗娘聽了這話,哭笑不得。

  接著他們鬧轟轟地鬧了新人一會,才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走了。後面兩人倒是還清醒,其中一個就是鏢局裡的二把手花炎彬,另一個就是秦平。

  「二鏢頭,你攔著俺做啥,不是說好了,要把強哥灌趴下的麼?」羅宏不解。

  「笨,你現在把他給灌趴下,明兒他就能把你給整趴下!」想起剛才許強那幽暗的冒火的雙眸,花炎彬搖搖頭,憋了這麼久了,傷身啊。

  「那咱們還聽不聽牆角?」

  「你若有你強哥那身本事你且去聽。」

  羅宏苦著臉,強哥是鏢局裡的三把手,一身功夫是出了名的,他哪裡敢捋虎鬚?

  「老二,趕緊的,幫忙把這幫醉鬼扔上車,走了。」胡榮興在外頭喊話。

  「來咧。」

  威遠鏢局的人是最晚走的,待他們一走,整個房子都空了下來。獨剩錢家幾口人幫著收拾殘局。

  「大哥,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強子成親了,明年就給你生個大胖孫子。」錢大明笑道。

  大孫子,過了今晚他就要有大孫子可抱了,許老爹樂呵呵地想,不住地點頭,「老錢,你們也趕緊回去吧,收拾不完就等明天再說。」

  「呵呵,就差一點了。」

  「嗯,我到西屋看看兩個娃去。」

  「大哥——」錢大明欲言又止,「你真打算養著那方家的孩子啊?」

  「不過是多了張嘴吃飯罷了,養就養著唄。」許老爹不以為意,「人老了,啥都看得淡了,只要兒子媳婦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你呀,有些事也該想開點了,別老?著牛脾氣,人家媳婦兒是跟你兒子過一輩子的,又不是和你過,你別老槓著在那盡反對人家了,只要脾氣品性差不離就得了。」

  錢大明聽了,若有所思。

  新房裡頭,顧麗娘緊張得冒汗。兩人喝了交杯酒,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來。她臉上燒了起來,恨不得有個洞讓她鑽進去才好。

  「你且等等,為夫去廚房給你拿兩個菜。」那菜是他早早就吩咐備下的,現在還放在鍋裡溫著呢。

  沒一會,他便回來了,手裡還端著兩個菜和一碗白米飯,「趁著這飯菜還熱呼,趕緊吃吧,別餓著了。」

  顧麗娘遲疑,她真不習慣被人看著吃飯,「要不,你去廚房拿副碗筷,咱們一塊兒吃吧?」

  「沒事兒,我吃飽了,你別管我了。」許強注意到她和他說話時沒有用稱呼,「你以後就叫我強子或強哥吧。」

  吃飽了,重頭戲就要來了,顧麗娘緊張極了。和一個陌生人做那個,真是個大挑戰。就在顧麗娘拚命做心裡建設的時候,人家許強同鞋已經脫光光了。

  寬厚的肩膀,健碩的胸膛,精壯的腰身,結實的屁屁,重點部位雖然被褲叉蓋住,但難掩其雄偉的份量。咳,果然,她這位新任丈夫本錢不小啊。

  「歇了,嗯?」說完不待顧麗娘反應,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大紅的帳子逶迤而下,將床和外界隔離開來,自成一個世界。接著健碩的男身附了上來,灼熱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讓她臉紅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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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40 PM

  第十三章

  次日一早,顧麗娘扶著酸軟的腰肢起床了,炕床另一側的人早不見了人影,她早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隱約聽到有人起身更衣,當時她太累了,轉過身又睡了過去。

  她剛收拾好,門口便響起了小石頭的聲音,「娘,娘——」

  想著外頭冰冷的寒氣,她忙起身給小傢伙開了門,「外頭冷,趕緊進來。」她沒想到小石頭後面還跟著妞妞,只見她怯生生地望著自己,「妞妞?快進來,別凍著了。」

  她忙給兩小傢伙脫了鞋,抱著他們上了炕,用手摸摸他們的臉蛋,沒一會,臉上的寒氣便沒了。顧麗娘注意到兩個小傢伙都穿好了衣服,但兩個娃最大的才四歲,自個兒是穿不得這麼厚的棉衣的,「小石頭,妞妞,誰幫你們穿好衣服的呀?」

  「是爺爺幫穿的,哥哥,對不對?」妞妞扭過頭來問小石頭,小石頭鄭重其事地點頭腦袋。

  顧麗娘訝異地看了兩個娃一眼,特別是小石頭,行啊,才一個晚上就跟人家小丫頭處得這般好了。前頭她還擔心他跟著過來會不受歡迎,如今她心裡著實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公爹還挺好相處的,她嫁過來唯一的擔憂就是夫家這邊容不下小石頭,若這樣的話,再加上旁人的閒言閒語,就能這孩子毀了。

  此時,妞妞的小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小姑娘脹紅了臉扭過頭去不理人。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容易餓,顧麗娘理解地笑笑,摸摸她的頭,「妞妞餓了?娘給你做吃的去好不好?」

  妞妞歪著腦袋看著顧麗娘,緩緩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呆。

  「你們在炕上坐坐,娘做好了就給你們端進來。」廚房現在估計冷著呢,讓他們跟去的話,沒得被凍壞了身子。

  兩個小傢伙互看了一眼,都搖頭。小石頭更是心急,扭著小身子就要下炕穿鞋。妞妞有樣學樣,被顧麗娘一把按住,「好了,怕了你們了,來,我給你們穿鞋。」這兩個小傢伙方才消停了,安靜地等在一處。

  出了屋,天已大亮,見著許老爹,顧麗娘毫無負擔地喊了聲爹,以前她無父無母,想喊都沒人給她喊,現在她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公爹,為什麼要矯情?況且因為小石頭,她對這個公爹很有好感,認為他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她什麼都不怕,最怕那種一味地為反對而反對的人,這類的人通常都很偏執,不講道理。

  兩個娃也用糯糯的童音叫了聲爺爺。

  許老爹和藹地笑笑,伸出兩隻手摸摸孩子的頭,「起了?強子一早便出去了,給妞妞她舅送點東西去,估摸著晌午能回來。」

  妞妞她舅麼?顧麗娘有點不是滋味,這才成親第二日的——罷了,誰讓自個兒沒娘家人呢,多個親戚幫襯一下家裡也是好的,古往今來,哪裡是缺了關係能成事的?整理好思緒,顧麗娘笑笑,「爹,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強哥兒媳婦,你看著來做吧,兩個娃我幫你帶帶。還有,強子是去給妞妞他舅送年禮的,明兒他要出門走一趟鏢,他怕年前趕不及回來所以才提前送去的。」

  聽了解釋,顧麗娘的心情好了許多,自去忙碌不提。

  許家共有五間大屋,坐東朝西向,最中間的是廳,最南邊的是顧麗娘他們的房間,過來便是兩個娃的房間,廳的北邊第一個房間是許老爹的,最北的那個是廚房。緊挨著許老爹和顧麗娘他們房間處還延伸了兩個小泥屋,類似廂房,不過一個是豬舍,用來養豬和雞的。另一個隔開來,一半是洗澡的地兒,一半卻是用來放農田把式及柴草的。四周圍成一個院子,院子前有一塊小地,屋後也有一片地,外圍更是用籬笆圍了起來,自成一格,只在北邊處開了一條道出去。

  米面稻子麥子雞蛋等物都放在兩個娃的房間,顧麗娘在家裡沒找著米,只有一缸細白麵粉,約摸有三四十斤。她想想也是,原先許家有兩個大男人,吃麵食易飽,自然是首選了。顧麗娘見廚房裡還有點青菜,就到屋裡取了兩大碗麵和半碗玉米粉,想了想,她又摸出一個雞蛋,在廚房忙和開來。約摸兩刻鐘,雞蛋麵糊糊便做好了,裡面還放了點青菜,綠油油的,讓人很有食慾。

  雞蛋麵糊糊一好,她便給三人送了過去,然後回廚房開始醒面,準備待會烙玉米餅。

  忙完了這些,她才騰出手來做些豬食和雞食。許家還養有一頭豬和幾隻雞,本來是養著兩頭豬的,昨兒殺了一頭。這豬一直都是許老爹照料著,可是許老爹畢竟年紀大了,總有些老人病,身子骨不爽利。錢家有時就會過來搭把手,也是如此,這豬才養得起來。

  顧麗娘將昨天剩下的潲水倒入大鍋煮熱,兌上麥麩子,再加一些煮過的泡在桶裡的紅薯葉,趁著煮豬食的空當,她兩下功夫就把雞料弄好,然後便提到豬舍去餵它們。她初出社會時,除了會認一些字和基本的數學外,什麼技能都沒有,她曾經也在養豬場打過工,不過干的都是些打掃餵食等髒活累活。所以儘管隔了些年,她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的。

  許老爹看著兒媳婦一個人就把家務活兒干妥當,心裡歡喜,這個兒媳婦真是不錯,是個伶俐會過日子的,兒子有眼光。

  顧麗娘喂完豬後,發現院子的井邊有些冷凍著的大腸,問了許老爹才知道是昨天那頭豬剩下的。

  「其他的下水煮煮還可以吃,這大腸臭得很,俺們也不敢拿它來招待客人,就把它扔這了。」這是許老爹的原話。

  顧麗娘笑笑,沒多說什麼,把它撿了回去自去處理了。許老爹見她拿了那腸子回廚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只搖了搖頭。

  顧麗娘再怎麼說也曾是個現代人,現代人的飲食文化十分博大,而她又是個喜歡旅遊的人,除去國外,國內的好些地方她都去過。去的時候她自然不會錯過那些當地的美食。所以她再不濟,也有幾道拿手的私房菜。而香辣肥腸正是其中一項,但因為她有輕微胃炎,不能

  經常吃辣,她也只好變著法子來做了。

  把豬腸放進鹽和醋的混合物裡浸泡一會,沒有米自然就沒有淘米水了,她只有用一小攝麵粉來搓洗它。

  此時錢婆子風風火火地進來了,「強哥兒媳婦,強哥兒媳婦。」

  顧麗娘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忙應了一聲。

  「家裡還有醋是不?給我點兒,正炒著菜呢,快快。」

  顧麗娘忙把醋瓶子遞給她。

  「咦,怎麼剩這麼點了?昨晚還剩下挺多的。」錢婆子嘀咕。

  「剛才我用了點來洗豬腸。」她只用了兩湯匙,並不算多。

  「哦。」錢婆子小心地倒了幾滴醋後,捧著碗走了,邊走邊咕噥,「強哥兒媳婦不會當家啊,洗個豬腸怎麼能用那麼多醋呢?這醋多貴啊,要十文錢一斤呢。」

  顧麗娘耳尖,恰好聽到了,她穿過來那麼久,真沒買過醋,就買過鹽和點醬油。甫聽這話她有點尷尬又有點惱怒,你來我家借東西還埋怨起我來了?不過這想法轉瞬而逝,她想起另一件事,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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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5 08:42 PM

 第十四章

  有一年,她去一個好友家過年,好友家人很熱情,做了許多拿手菜招待她。當時她吃著一道酸甜豬肘不錯,順口便讚了一句。好友爸爸就得意地告訴她這是因為他們家的醋與眾不同,是自家自製的,非市面上賣的醋能比的。吃人嘴短,當時她自然是稱讚不已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當時誇得太用力了,好友她爸笑瞇了眼,一時腎上腺素飆升,硬要帶她去參觀一番。推辭不過的她只好跟去了,在好友她爸滔滔不絕的講解中,她也知道了這醋的做法,真的很簡單,一點也不麻煩,主是將米炒得微黃,放清水再加點酒,放半個月就成了。不過可惜的是,她當時沒問比例。

  不過自製醋這事她如今也只是想想罷了,甭說現在還不知道做醋的比例,就說這酒價好了,這裡的酒七八文錢一斤,並不便宜,而且這酒多半還是那種兌了水的,好點的酒可不止這個價兒,若是每斤醋裡酒的比例高了,可沒什麼賺尖的。加上她初嫁過來,和夫家這邊有一段時間的磨合期,不可能一嫁過來就甩開膀子使勁折騰吧?那不得人戳著脊樑骨說她不安分哪。

  想到這,顧麗娘歎了口氣,看了看時辰,便開始著手做午飯。沒多久,香噴噴的麻辣肥腸便做好了,她順便還灼了道青菜。

  香氣惹得兩個小傢伙不時從屋裡探出頭來,許老爹樂呵呵地安撫他們,「再等一會,你們爹回來就能開飯了。」

  妞妞心急地追問許老爹,「爺爺,爹還要多久才回來呀?」

  「快了快了。」許老爹摸摸她的頭安慰。

  晌午時,許強回來了。顧麗娘見到他,不免想起昨晚的火熱,她到最後不知怎滴就迷糊過去了,頭天晚上兩人也沒咋說話。

  此時見了他,顧麗娘也只好硬著頭皮,自來熟地說了句,「回來啦?趕緊進屋換個衣裳,一會就吃飯了。」

  「嗯。」許強看著比旁人白嫩齊整的自家媳婦,心裡歡喜,再加上甫一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吃,心也跟著熱呼起來。男人就這副德性,只要你在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遂許強他舒服了,看啥啥順眼,特別是新娶的媳婦兒,那叫一個招人稀罕。

  一家五口圍著大圓桌吃起了午飯。顧麗娘先給孩子們挾了菜,這才坐了下來。

  「強子,這頓飯菜都是石頭他娘收拾的,香吧?」許老爹忙幫兒媳婦表功,他雖然四十出頭才娶妻,但對小妻子寵得不行,深諳夫妻相處之道,雖然妻子去世多年,但他也沒想過再娶。此時少不得提點一下自己家的木訥兒子,他就盼著夫妻倆合合美美地過日子了,來年給他生個白胖的孫子那是最好不過了。

  「嗯,香。」許強挾了塊麻辣肥腸一吃,讚道,「媳婦,這個是什麼?好吃。」

  這一年來,他們家的飯都是父子倆人隨便對付過去的,有時他堂嬸看不過眼,就會過來幫忙收拾一兩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呼的飯菜了。父子倆對這個媳婦都很滿意,是個會過日子的。

  「這是麻辣肥腸,我收拾了水井旁的豬腸做的。」見他們吃得好,顧麗娘笑道。

  許強連吃了兩口,忙不迭地說道,「媳婦,這個肥腸不錯,用來下酒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這兩天我去弄點豬腸回來,你得空多做點,我拿些去鏢局。」在大冷的天吃這個,熱呼呼的過癮極了,全身都跟著暖和起來。他拿些去給鏢局裡那幫吃貨嘗嘗,也讓他們稀罕稀罕。

  顧麗娘點頭應了下來。

  吃罷了飯,顧麗娘就著鍋裡的兩瓢熱水將碗筷拾掇乾淨,許強爺倆就著明天押鏢的事談著,兩個娃兒在一旁玩耍。

  「強子,明兒你就要外出走鏢了,外出的行李打點好了嗎?」許老爹拿木棍劃了劃盆中的木炭,讓廚房更暖和些。

  「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兩套換洗的衣服加兩三雙鞋而已,鞋子堂嬸已經幫我備好了。」

  顧麗娘一邊洗碗,一邊豎起耳朵收集信息。聽到這,她明白,出門在外,得多備兩雙鞋。衣服不厚實,可以買兩件成衣,不合身也不要緊,但鞋子就不一樣了,外面可難買到合腳的鞋。按她現在的手藝,納雙鞋墊需要費挺大功夫的,比不得李嬸她們熟練。她尋思著,今天下午暫時把其他事擱一旁,給新任丈夫納雙鞋吧。權當作她的一份心意了,雖然時間有點緊,但顧麗娘還是想試一試,知道了不做和做了趕不及完全是兩回事。夫妻間的事其實很簡單,關鍵看你肯不肯付出而已,你付出了,即便是再小的一件事,他也能感受到你對他的關愛,夫妻間的感情自然會慢慢加深。感情就像一張網,需要慢慢紡織,不能一蹴而就。

  「嗯,你堂嬸年紀也大了,眼睛不好使,以後這事莫要再麻煩她了。」前頭打光棍沒辦法,如今成了親了,這事再麻煩別人就不妥了,雖然他那弟妹也不介意。

  許強應了聲,眼睛若有似無地掃了顧麗娘一眼,眼中含有幾絲期盼。

  「還有半月就過年了,運河結冰,這趟鏢還沒法走水路,走陸路的話,想在年前打個來回,恐怕不太成啊。」其實許老爹還有一層擔憂,就是現在將近年關了不太平,也不知道兒子他們這趟鏢是銀鏢物鏢還是人身鏢了。

  許強想了想,這趟鏢也沒什麼不能告訴家人的,遂如實說了,省得他們擔心,「路上不耽擱的話,年前能趕回來。而且這回鏢是物鏢,幫葉縣令葉大人運些年貨回京城老家,也是極搶時間的。」

  許老爹一聽,也知曉這鏢是不能推了的,這鏢局要開得好,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綠林有硬關係;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若貪圖清閒推了這趟鏢,往後生意必然難做。娘的,叫你辦點事兒,你都嘰嘰歪歪的,縣令不讓人時常上門踢場子就算不錯了,真出了事,官府哪裡還願意幫你擺平那些破事兒。不過這趟鏢辦好了,可以向他們當地縣令表忠心或借此打下關係,都是極便宜的。「且看吧,能趕便趕回來,不能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吃過飯,許強出去了一回,提回來幾斤豬大腸。再晚一點,外頭下起了小雪,許強沒有再出去,趁著顧麗娘在房內縫縫補補不得閒的時候,將家裡的屋頂豬舍雞圈等能修的地方都修了一遍。不過其間有幾個人來找許強,都是些得知明日得知他不日便要外出走鏢的,有來拜託他幫忙稍個信去親戚家的,有拜託他帶點京城年貨特產回來的。

  許強沒有拒絕,都應下了。他常年走鏢在外,家裡就剩下許老爹帶著妞妞,也虧了這些鄰里時不時地幫襯,家裡才沒出現什麼大亂子。所以這些小忙,他都是能幫則幫的。

  來人見他應下後,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晚上,當顧麗娘拿著新納好的鞋讓他試穿時,許強滿心歡喜的試了。發現略大了點,顧麗娘又抓緊時間改了。

  「媳婦兒,甭急,燈暗,仔細傷了眼睛。堂嬸給我做了三雙,這回儘夠穿了,也不缺那一雙兩雙的。」

  「還差兩針,就快好了。」顧麗娘就著油燈穿針引線,頭也沒抬。

  許強無法,只好打開包袱,開始收拾行囊。

  沒一會,顧麗娘就做好了鞋子,見許強已經收拾好了,想了想,她在房間西北角那拿出一罐鹹菜。連鞋子一起遞給許強,「這鹹菜是我做的,最是下飯了,就著饅頭吃也是極好的,你一塊兒帶上吧。」

  許強點點頭,接過,「媳婦做的鹹菜自然是極好的,便宜那幫傢伙了。」

  「呵呵,不過是罐鹹菜罷了,哪那麼稀罕?」

  許強笑笑,沒說他們有時趕不上住店打尖時餐風宿露,有冷饅頭吃就算不錯了,還配菜呢,哪還有什麼講究?

  「媳婦,這是三貫錢,你拿著當家用。」許強摸出三弔錢給她。

  顧麗娘沒有矯情地收下了,三貫錢,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了,況且他說了,是家用,有什麼好客氣的?況且許家的家當肯定不止這些,她也不急著讓許強交出所有的銀兩家當。信任,需要一個過程,她有耐心,也等得起。而且從今天這事兒看,便是她不管錢,許強也不會讓她日子難過的。若他現在就把家裡的錢全交給她,她才該害怕呢。若他是這般輕信於人的性子,日後定然要吃虧的。

  許強見她沒有推來推去地故作客氣,心裡很受用。

  兩人又聊了一會,便該熄燈上炕了。接著便又是一場春宵纏綿,離別在即,顧麗娘體諒他接下來大半個月的素食日子,便由著他折騰了。加上她也不希望他有過多的精力去招惹那些野女人,便打起精神應付了他幾回,直至五更才迷糊睡下。

  次日,許強帶著對嬌妻及家人的不捨離開了家。

  此時顧麗娘還不知道,鏢師也是個危險行當,在每走一趟之前就已經打點好了家裡的一切,已做好一旦不回家的準備。虧得威遠鏢局名聲夠響,而許強所在的這個鏢局正是威遠鏢局的一個分號,懾於它的名號,普通賊子輕易不敢招惹。儘管如此,鏢師這個行業也是極危險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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