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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29 AM

落雨秋寒 -【盛世安穩】《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3-4 09:58 AM 編輯

【書名】:盛世安穩

【作者】:落雨秋寒

【內容簡介】:

  前世,是她謝意馨瞎了眼。不顧勸阻嫁了侯府世子朱聰毓,本以為是個面冷心熱不擅表達的有情郎,卻不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屬。任她為他們侯府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辛勞十年,卻抵不過那人的一句笑言。更可笑的是那人的一句不喜,卻能讓朱聰毓恨屋及烏,從此對一雙兒女不聞不問,甚至撤回了保護兒女的護衛,讓他們死于死敵之手。當真冷血至斯。

  她恨朱聰毓,恨他為了他所謂的愛罔顧倫常,不顧兒女的死活。

  她也恨那個人,已經擁有那麼多了,為什麼不能對別人寬和一點?明知朱聰毓的性子,明知他對她情根深種,還要讓他知道她對他一雙兒女的不喜...

  這一世,她活得太糊塗,家族滅亡,兒女離世…林林總總,她有太多的恨與不甘——

  如今她重活一世,家族危機已現,她只求自己與家人能夠平安順遂,一世安然。

  某年某月,在周圍栽滿丁香花的菩提樹下,他看著她,誠摯地道,「無論多苦多難,我許你一個盛世安穩。」

  重生女VS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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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1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3-4 11:44 AM 編輯

1、解脫

  元微國

  清幽的佛堂裡,謝意馨跪在團蒲上,垂著眼誦著佛經,樣子誠心。

  突然,大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謝意馨並未回頭,仍舊保持原來的樣子。

  因為不管誰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只是手上的經文剛好告一段落,她輕緩地將手中的金剛經放下,手還沒碰到地藏本願經,便被來人的聲音打斷了。

  「謝意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被拘在此地頌經念佛,哪裡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說話人的聲音清麗悅耳,只是說出的話帶著不以為然的嘲諷以及輕微的得意。

  來人正是王雪芝,謝意馨的表妹,如今朱家後院的掌權人。

  謝意馨對她的諷刺沒有絲毫反應,顯然對於此種情況她已見慣不怪了,她來此和自己說這些話,無非就是想看自己失態的樣子罷了。不理她她覺得無趣了自會走開。

  可惜今天顯然不是謝意馨的好日子,那人也不管謝意馨是否有反應,自顧自地說著,似要發洩一直以來的抑鬱,「還記得當初你們謝家是如何待我的?可恨王家因懼怕你們謝家退了親,為此,我們王家更是遠走他鄉,我也因此而被耽誤了好幾年的花期。若不是得了貴人的憐惜,只怕我也有絞發做姑子的結局了。」

  「可是現在,你辛苦經營十幾年的一切都屬於我了,嘖嘖,偌大的侯府,你經營的那些日進斗金的鋪子,全都會是我孩子的,哈哈。」

  謝意馨手一頓,接著便是若無其事地拿起經書。

  王雪芝拍掉她拿著的佛經,謝意馨終於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縱然你念再多的經,也贖不完你的罪。」想到來意,王雪芝略帶激動和興奮地說道,「你罪孽太深,難怪你的女兒你的兒子一個接一個全死於非命。」

  謝意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王雪芝本以為謝意馨會崩潰的,卻沒料到她這麼能撐,當下冷哼了一聲,繼續往她的傷口上痛踩,「也是,有你這樣的母親,要是我我也寧願重新投胎。」

  聽到這裡,謝意馨只覺得血氣上湧,喉嚨發緊,儘管拚命忍著。她這樣的母親,她這樣的母親怎麼了?不就是因為不給朱聰毓納妾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而被拘禁於佛堂嗎?可這侯府她嫁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是個空殼子,她帶著大批的嫁妝嫁進來,從無到有,從貧困到富貴,這一針一線都是她經營出來的,她為什麼要讓別人來享受?

  這佛堂若她不願意呆,誰又能攔得住她?早在王雪芝進門的那刻,她就將休書甩到他朱聰毓臉上了。

  那時謝家的處境已經不好了,她要是再鬧出和離,無疑是雪上加霜。可她當時沒忍住,鬧了一場,後來宮裡那位還下了懿旨斥責她善爐。給王雪芝賜了平妻之位,這道懿旨生生打了她一巴掌。再者,她離開是容易,但她的孩子留在朱家就艱難了。後來,她沒有再鬧,只是退居佛堂。

  可是,她的委曲求全,換來的不過是謝家的家破人亡以及一雙兒女的死亡。

  是的,兒子的死亡她早已知道消息,只是朱聰毓想瞞著她,她也不想他們白死,這才隱忍不動,裝作不知情一般。只待她的計劃一一施行,如今過去了這麼久,他們應該得手了吧?

  「只是大郎真的死得太慘啦,那身體不知道被泡在水裡多少天了,撈上來的時候肚子大得出奇,已經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憐哪。」

  王雪芝還在那囉嗦,既然他們都以為她不知道,為了那計劃,這戲,她得演下去。

  「是誰,是誰害死晨兒的?」謝意馨慢慢扭過身,抬起頭說道,許是太久沒說話的關係,聲音低低啞啞。

  王雪芝得意地看向謝意馨,觸到她充滿寒意與死氣的雙眼冷不防打了個寒戰,不覺地說道,「查,查到的,線索隱,隱約是指向安家。」

  安家,朱家的政敵之一。

  「安家?!」謝意馨盯著王雪芝,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說道,似乎對安家恨之入骨。只有謝意馨知道,她的恨意針對的不是安家,不完全是。安家是直接願意,但根子不在那。

  「是,是,正是他們。」王雪芝打著寒戰,結巴地說道。

  謝意馨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呵,這借口糊弄外人還可以。對現在的她來說,她一個字也不信。安家的實力遠不如朱家,若是朱聰毓重視晨兒,就算是十個安家也奈何不了晨兒一根汗毛。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哪個閥門世家對嫡系子孫不是護得緊緊的?為何到了朱家便出了意外?還讓唯一的嫡子出了意外?若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她一開始也沒起疑,誰會相信一個作為父親的男人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是在這佛堂呆久了,過了最初的惱怒傷心,心神慢慢恢復了,才尋到這些疑點。她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那個女人對她孩子的不喜,間接導致了他們的死亡。

  就在此時,朱家的家主朱聰毓臉色陰沉地往這裡走來。

  他逆光走來的樣子讓謝意馨有一瞬間的恍惚,十年了,他一如繼往地清秀雋逸,如果硬要說有什麼改變的話,就是他的眉眼間多了抹成熟,更為他增添了風采。可惜,這張曾經讓她迷戀非常的面皮如今卻讓她厭惡不已。

  朱聰毓見到王雪芝在此,略有意外。再見兩人一副對峙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不喜,他看向謝意馨,不贊同地道,「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半分侯府主母的雍容儀態?」

  王雪芝見朱聰毓走進來,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但發現謝意馨與之對上後暗鬆了口氣,然後默默地退到一旁,垂下眼眸掩飾眼中的得意。

  謝意馨冷笑,兒子都死了,她還要什麼雍容?只有他這種無心的人,才會死了兒子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吧?

  「朱聰毓,你這個無能的傢伙,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護不住。」

  朱聰毓看向王雪芝,見她不低著頭不敢看自己就知道消息是從她這裡洩露的。謝意馨的質問讓他愧疚了一下,僅僅只是一瞬,接著整個人變得無動於衷。那雙眼睛不帶感情地審視著她,薄唇緊抿。

  不對,應該是她說錯了,姓朱的是有那個能力的!若他要保這兩孩子,他們就不會出事。如今他們卻一個個出事了,卻是朱聰毓默認了的。

  想到此處,謝意馨冷冷地對上他沉靜如昔近似冷漠的眸子,「不,應該說,你愧為人父!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他們的父親!」

  她一直都知道朱聰毓冷血,她只是沒想到,宮裡那位只是輕輕地表達了對她一雙子女的不喜,朱聰毓竟然如此不顧骨肉親情!

  若當初還抱有幻想,這些年來也足夠她看明白了。一開始自己嫁他時就知道他心有所屬的,但這麼些年來,她替他們朱家主持中匱,生兒育女,侍奉公婆,待他更是溫柔小意。若是一顆石頭,揣在心窩裡這麼些年也有溫度了,但他卻一直未能忘卻舊情。這也就罷了,只是可憐她的一雙兒女,打小就沒得到過他們父親的關愛,得到的只有冷淡與漠視。自從那次進宮與那人見過一兩次之後,情況越發不堪。朱聰毓見到這個兒子再沒了好臉色,小則皺眉,大則呵斥。朱聰毓這個做父親的雖不會動手打人,但對一個十二歲正是崇拜父親的少年來說,這樣的厭惡是個不小的打擊,足以摧毀他的自信。如今更因為他們父親的放棄而丟了性命。

  朱聰毓沉默,此事,確是他錯在先。

  「侯爺,趕緊吧,灑家還趕著回宮呢。」一直跟在朱聰毓身後的太監頭子上前催促。

  「這個……」朱聰毓遲疑。

  看到這些太監,特別是那端著三尺白陵以及一樽毒酒的托盤。謝意馨驀地笑了,她何其聰明的一個女子,她當然知道這些人出現在這意味著什麼。說明了她的計劃成功了,那個女人的孩子下去給她的一雙兒女陪葬去了。而朱聰毓的遲疑,大約是收尾可能做得不夠漂亮,讓人發現了蛛絲馬跡。而那女人素來是個心狠手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看來今天自己是難逃一劫了,不過,走到這步,對她來說,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太監頭子抬眼瞧了瞧朱聰毓,見他不語,顯是默許了他們的行動。當下轉身對謝意馨說,「謝氏,你毒害皇嗣,攝政王妃賜你死罪一條,毒酒一杯、白陵一條、剪刀一把,你挑一樣吧。」

  「呵呵,朱聰毓,你就任由他們在朱家胡來?你身為人父,保不住一雙兒女,身為人夫,保不住自己的妻子,你還是男人嗎?」謝意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朱聰毓定定地看著瘋狂的謝意馨,淡淡地說道,「你不用激我,也不必狡辯,林同(奶嬤的兒子)已經把一切都坦白了,結果一定會讓你大失所望的。」

  朱聰毓拍了拍手,從大門處走進一個人,那人正是她奶嬤的兒子林同。此刻林同並不敢看向謝意馨,只是躬著腰,朝著朱聰毓卑微而又討好地笑著。

  功虧一潰,謝意馨的笑聲驀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朱聰毓,那女人的兒子沒死?那麼,她讓人給他下的絕育散,也沒成功咯?

  「哈哈哈……」突然,謝意馨發出更大的笑聲。她什麼都算到了,天時地利,獨獨漏算了人心。

  眾人如同看瘋子一樣地看著她,好一會,謝意馨才止住了笑,有些意興闌珊地道,「不用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我知道就算此事與我無關,你也不會違逆那個人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可憐可悲,愛一個人愛到沒有了道德倫常,你還剩下什麼?」

  「閉嘴!」朱聰毓臉色陰沉,他恨極了她此時還胡亂攀咬他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除了當事人外,那些太監聽到這些秘辛,俱是惴惴不安。而王雪芝亦是一臉驚訝。

  「說到你的痛處,惱羞成怒了?」到了這裡,她也不怕說什麼了。看到他的痛苦他的緊張,謝意馨有一瞬間的快感。

  「你給我閉嘴!」

  「哈,那個女人就這麼好?我連提一下都不行?你不讓說,我偏要說!」

  「王雪芝你沒聽錯,朱聰毓一直對那殷慈墨有非份之想……」這話是對愣神的王雪芝說的。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朱聰毓打斷了,「你發什麼瘋,這個時候還亂攀咬別人。」朱聰毓轉過頭對那些太監喝道,「你們都傻了,還不趕緊送她上路?!」

  謝意馨嘴唇微勾,輕蔑地看著一臉緊張的朱聰毓。她只是嚇嚇他罷了,那個女人,她還不屑說。

  「呵呵,朱聰毓我瞧不起你。如果你真愛她,當初就不該迫於壓力娶我,娶了後就算你不愛你也有責任,而且你是有兒女的人,你總得為兒女想想,為這個家想想吧?但你並沒有。還有殷慈墨,成天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模樣來插手別人的家庭?她憑什……」

  「唔唔……」幾個太監圍了上來,其中一個將她的嘴摀住,另一個拿著白陵往她脖子一勒。

  謝意馨也不反抗,含笑地看著朱聰毓,眼含輕蔑,緩緩閉上眼,結束了她短暫而又錯誤的一生。

  「侯爺,謝氏既已伏誅,灑家也該回去覆命了。」太監頭子看著緩緩倒下的謝意馨,輕聲說道。

  「嗯,你們回吧,什麼該說與不該說的,你們都知道吧?」

  「這是自然。」

  那些太監走後,朱聰毓瞟了王雪芝一眼,道,「謝氏的後事就交給你辦理了,記得要風光大葬,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了。」

  「是。」王雪芝連忙應聲。

  朱聰毓最後看了謝意馨一眼,走了。

  當朱聰毓走遠後,王雪芝看著謝意馨的屍身,想到朱聰毓的絕情,沒由來的心裡升起濃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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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2 AM

2、再遇

  朱門大戶,九曲迴廊,景色依次展開。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繁花似錦,鳥語花香。

  謝意馨斜靠在臨窗大炕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一株小桃樹。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厭伏邪氣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門,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門,以厭邪氣。

  在孩子初生之時,由他的父親親手栽種一株寓意美好的植物,已經是謝家歷來的傳統,寄寓了長者對下一輩的期望。

  這株桃樹正是她出生之時,她爺爺讓她爹親手種上的,寓意美好。以那桃樹如今的高度來猜,她尚未及笄。

  猶記得謝家家破人亡的時候,她曾悄悄回來過,當時這株桃樹已經衰老得不成樣子了,而且樹身還佈滿了蛀蟲,哪有如今生氣蓬勃的樣子?

  往事如煙,浮生一夢,如果不是過往的記憶太過深刻,恐怕她都以為她上一輩子的經歷只是夢境一場罷了。

  他們謝家,是大昌國的十大家族之一,而且是排名靠前的前四大家族之一。

  她的祖父謝持禮與太祖君無威有袍澤之情,更是當今聖上的師傅。因而他們謝家顯赫一時,無人敢欺。

  只可惜祖父走後,謝家失去了保護散,再因為她父親對下一任皇帝的過早下注,以及謝家的叔伯子弟在仕途上頻頻犯錯,被當今以及下一任皇帝所不喜。

  謝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下滑坡,後來她父親以及其他的一些謝家子弟也一度閒置在家不得任用。

  到了她在夫家出事的那幾年,謝家更是被打壓得人丁凋零,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如今的三皇子未來的聖上君景頤,或者說,罪魁禍首是殷家庶女殷慈墨才對。

  她得出這一結論,並非只是因為她死於殷慈墨之手。而是在新皇登基後的幾年裡,殷家是謝家倒台後的最大獲益者,雖然他們對付謝家的手段一向比較隱秘而不激烈。而且許多算計都讓一向與謝家不對付的政敵管家背了黑鍋,但重生回來的幾天裡,謝意馨痛定思痛,想了許多,不難發現,謝家倒霉的那些事裡,或多或少都有殷家的影子。

  對謝意馨來說,殷家對付謝家,雖然讓人芒刺在背,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朝庭上的資源就那麼多,有人想上位,必定有人就得下,不管是主動下還是被動下,都是很正常的。她雖然只是女流之輩,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君景頤的態度,甫一登基,便任由新勢力對謝家進行攻擊。而他卻只是一味沉默,這樣的袖手旁觀,讓觀望的人明瞭新皇默許的態度,那些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家族瞬間加入了打壓謝家的行列,瓜分謝家的政治資源。

  謝家一直在他身後支持他上位,雖不是居功至偉,卻也是有從龍之功的。不管謝家因何得罪了他這個新皇,都不應該是卸磨殺驢的借口。這樣的吃相實在是難看!而謝家因過早被人暴露牽涉到奪嫡事件中,以致不得不全力以赴,不能像其他的家族一般隱藏實力,而新皇登基後,更沒有恢復元氣的機會。一切的一切,皆因他而起。

  如今想起,她仍然意難平。

  想想那些年,多少謝家的子弟親族連受挫折,多少謝氏子弟漸漸淡出了朝堂,抑鬱不得志,更有絕大部分的有才之士遭受牢獄之災。而謝意馨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後的幾年裡,她爹和一些叔叔伯伯們也相繼離世,謝家嫡支全部死亡,無一人倖免,死因千奇百怪。剩下一些謝家的旁支及偏遠的族人都是庸碌無為之輩,再加上他們謝家三代不得入朝為官這條申令,謝家恐怕是永遠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謝意馨再想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會遭遇不測,何嘗不是失了家族依靠後的結果?自己身為謝家嫡出小姐的身份讓人忌憚了,他們想斬草除根啊。

  上輩子,他們的確做到了。

  但是,既然她重生了,為了自己,也為了這些親人,她就不能讓謝家倒下。

  她相信,他們謝家的叔伯兄弟並非無能之輩,他們上輩子輸就輸在有心算無心,以及局勢的錯誤估計,才會讓人打了個錯手不及。

  這一次,有了她對今後十幾年的先知先覺,全族一起努力,一定能改寫家族悲慘的命運!

  今日起,她將盡她所能,為自己,為謝家謀算一個盛世安穩。就算最後不能改變結局,她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堅定了心中的信念後,謝意馨的眼神明亮起來,不復之前的迷茫及憤然。她撫摸著眼前的小桃葉,輕輕吐出呼出一口濁氣。

  殷家,一個連京城十大閥門都進不了的家族,卻妄想圖謀謝家,胃口也夠大的,也不怕稱死?

  記得上一世,殷家針對謝家的佈局隨著殷慈墨的崛起已悄然開始,而謝家的叔伯們一開始是輕敵,但朝堂上接二連三的挫折及損失最終也讓他們意識到對手的難纏。

  朝堂相爭,政治博弈,有失有得,都算正常,那些損失對謝家來說雖痛,但不至於傷到筋骨。

  可是殷家手段夠狠夠毒,趁著新舊皇帝交替的混亂時刻,來了招釜底抽薪,弄殘了謝家嫡出的少爺她的弟弟謝覓瀚,惹得當時身體有恙的謝老爺子驚怒交加,病情惡化,驟然去世。一時之間,謝家門庭大亂,更因此被趁虛而入,抓住了不少把柄。

  可以說,謝老爺子就如同謝家的保護傘,他在,就算新君對謝家再怎麼不滿,也得有所顧忌。可是謝老爺子去了,那一切的保護便不存在了。

  所以,整件事的關鍵還在她爺爺那,只要她爺爺在的一天,他們就有時間一一化解這些針對謝家的陰謀詭計。至於其他的,再徐徐圖之。

  幸虧她現在才十四歲,剛認識朱聰毓殷慈墨他們不久,一切尚來得及改變的時候。

  理清了這些,謝意馨頓覺一陣輕鬆,至少不像之前整個壓著她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春雪,咱們走吧,爺爺和奶奶他們也應該快到家了。」謝意馨揚起明媚的小臉,笑咪咪地說道。她爺爺奶奶前幾日去伽藍寺了,今天回來。

  春雪見她終於笑了,心中偷偷鬆了口氣。前幾日三小姐一覺醒來後整個人就不對勁了,無緣無故發作了奶娘,之後就一直是肅著一張小臉,夜裡更被惡夢驚醒了數回,今兒可算是笑了,這算是好了吧?

  「小姐,外面風大,把披風披上吧。」

  謝意馨搓搓手臂,發現確實有些春寒,便依言繫上了披風。

  當謝意馨領著貼身丫環來到門外的時候,她二嬸及繼母已經領著兩房的孩子等在那了。

  二嬸管氏見到她,狀似關心地問,「馨丫頭,外頭的日頭太毒了,你病剛好,快回屋裡息著。」她不樂意地暗忖,馨丫頭一出現,又要把兩老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若只是看她二嬸緊皺的眉頭以及不贊同的表情,誰都以為她是真心關心人的,可謝意馨十四歲的身體裡裝的是二十幾歲的靈魂,自然不會錯過她眼中的不喜。於是謝意馨微微一笑,「二嬸,我好多了,再說我也好久沒見爺爺奶奶了,想得很呢。」

  一看謝意馨的表情,管氏就知道勸她不住,便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呵呵,馨丫頭真孝順,我們蓉丫頭就不行了,成天只知道玩兒。」管氏說的蓉丫頭正是二房的嫡女謝蓉婧,此刻正不高興地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由得她瞪著,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自尊心強,容不得在人前比人差,她是過來人,她明白。

  隨即管氏話峰一轉,「只是兩老剛離府幾日,你就病了,瞧瞧,才幾日功夫,你就瘦了一圈,臉都尖了。一會你爺爺奶奶見了,還不知道怎麼心疼呢。」

  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文氏這當人繼母的待長房留下的嫡女照顧不周,兩老一個錯眼不在,謝意馨就病了。

  文氏拽緊了兒子謝覓瀚的手,抿緊了嘴,也不辯解,畢竟兩老不在的幾天,謝意馨生病了是事實,雖然只是夜裡著了涼。

  謝覓瀚吃疼,仰著頭叫了聲文氏一聲娘。

  見此,謝意馨暗自歎了口氣。也難怪管氏如此這般,她娘家不比文氏的差,可兩人嫁入謝家,境況卻大不相同。文氏作為謝家繼氏,手上抓著管理內宅的權力,管氏屈居在文氏之下,仰人鼻息,加上她又是個好強的,自然是不服氣的。

  而上輩子,謝意馨就是在二嬸文氏若有似無的撩撥下,對文氏的防心很重,總懷疑她做什麼都是帶有目的的。

  說起來,文氏與謝意馨的外家還有著表親的關係。

  猶記得文氏初嫁進來之時,待她是極好的,只是當初自己不懂事又任性,才一點點地消磨掉繼母的關心。而繼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只是面上的情誼的呢好像是那年,繼母不知從哪得知了養櫻桃的法子,她當時有問過自己要不要種上,如果要的話,她就讓人弄來樹苗,可自己當時並不在意也不想承她的情便拒絕了。

  而自己當時並不知道這櫻桃樹苗是文氏的娘家從東瀛弄回來的,極是難得,就是文氏自己,也只有一個莊子種上了而已。而文氏說要給自己的莊子種上,真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還是從自己所得的份例裡勻出來的。而來年,櫻桃樹果然掛了果,而且還被做為御用之物進獻皇宮。一時之間,櫻桃價格飛漲,而且因為稀有,還有價無市。當時君景頤與朱聰毓得知她家有櫻桃莊子,就問她能不能上那去玩兒幾日。而那時她已經與朱聰毓感情極佳了,為討其歡心,她向文氏討要那個莊子,當時文氏沒有立即答應,還一副為難的樣子。那時自己慢怎麼反應來著,好像是去求了老夫人,以勢相押,把莊子要了過來。後來她隱約知道這個莊子已經被文氏作為添妝禮送給了程家,因為程家大小姐對謝微瀾有救命之恩,這是添汝禮也是答謝禮。而自己的做法,與強取豪奪差不多。似乎那事就發生在今年吧

  謝意馨苦澀一笑,原來自己上輩子個性真說不上好啊,任性又肆意,真讓人喜歡不起來。難怪她當初執意要嫁給朱聰毓的時候,文氏好幾次與她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怕是當時她就覺得這婚事不妥了吧?只是她也明白自己一定聽不進去,所以才會這樣。

  現在想來,自己也不是個全然無辜的人,辜負過人,也被人辜負過。

  這邊謝意馨還沉浸在回憶裡,那邊二嬸又絮叨開了。「馨丫頭,和二嬸說說是不是你這病是不是屋裡缺了啥,還是你屋裡伺候的人不精心」管氏的聲音裡充滿了難言的興奮,說吧說吧,最好是鬧到老太太跟前去,這樣兩人都討不到好。

  二嬸這一出接一出的,打著關心她的名行挑撥之實,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二嬸,我屋裡啥也不缺,母親待春暖閣很好,春暖閣幾乎不曾缺什麼。春雪他們也伺候得好,您就別費心了。」

  想不到謝意馨會為文氏說話,所有的人都訝異地看著她。

  文氏心中一暖,覺得她這做人繼母的並不是沒有回報的。

  謝意馨也懶得解釋,重活一世,她的眼光已不在局限於內宅,再者,客觀來說,內宅由文氏管著也沒出什麼紕漏,這就夠了。她也不必一見文氏,就像一隻鬥氣的母雞似的處處給她找不自在,這樣大家都累。

  她只是笑著朝謝覓瀚招招手。從她一出現,小傢伙就一直好奇地看著她。

  謝覓瀚是文氏生的,才四歲,不知道怎麼的,特別喜歡親近她,上輩子也是如此。還小的時候,只要謝意馨一出現,他的眼中就看不到旁人,待大一點,就愛往她住的春暖閣跑。可惜,上輩子她嫁人之前真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加上對這個異母弟弟也不怎麼待見,對他常常是不搭理的,煩悶的時候還會罵他,常常把他給惹紅眼,再大些,謝覓瀚也曉得他大姐姐不喜歡他了,也就漸漸地不再出現了。

  這些或許都不算什麼,但讓謝意馨感動和愧疚的是,當時她被逼著退居佛堂,是他親自趕到謝家替她出頭,明明那個時候她祖父剛去世不久,正是最艱難的時候,甚至連她的父親也不敢前往看她一眼,可是謝覓瀚去了,儘管他的境況也並不好,剛被退了親,仕途也擱至了,還出了意外傷了腳。

  他不知道,當她趕出門來,看到他被朱府的家丁推倒在地艱難爬起來的時候,她有多震驚多難過。因為謝家已經倒台,他替她出頭,自然是未果,當他蹣跚著腳步被叫器的家丁趕走時,謝意馨掩面而泣,她後悔了,後悔當初未嫁時,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他是她弟弟啊,唯一的弟弟(文氏因在生產時傷了身子,未能再有生育)。

  想起這些往事,謝意馨心中再次感謝老天爺,讓她能重新來過。

  謝意馨心思百轉之時,才四歲的小傢伙仰頭看了文氏一眼。

  文氏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點頭,得到母親點頭後,小傢伙嫩紅的小嘴一咧,露出小巧潔白的乳牙,顛顛地朝謝意馨飛撲過去,「大姐姐——」

  謝意馨有些吃力地接住這個小炮彈,掐掐他的小臉,笑道,「沉了,大姐姐快抱不動了。」

  小傢伙在謝意馨懷裡笑得眉眼彎彎,小腦袋用力地點頭,「嗯嗯,瀚兒又長高了,有這麼高,這麼高哦。」說著,掙扎著滑下地,伸出小胖手猛地往上比劃著。

  謝意馨忍俊不禁,其他人也是一個勁地憋著笑,小傢伙不懂大家在笑什麼,轉著小身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的迷惑。

  看他這副迷糊的樣子,大家更樂了。

  「瀚哥兒,你呢,現在就只有這麼高。」謝意馨微笑著把他的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告之他目前正確的高度,「想長高點,每天都要吃飯飯哦。」

  小傢伙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小臉糾結,「可是,飯飯不好吃,菜菜才好吃。」

  「光吃菜菜是不會長高的哦。」

  這是大姐姐說的,小傢伙很高興地答應了,「瀚兒知道了,瀚兒會記得吃飯飯的。」

  此時文氏趁機說,「瀚哥兒,你不是常說男子漢大豆腐嗎?哪,現在你答應了你大姐姐要好好吃飯,就要做到哦,要不然我就告訴你大姐姐去。」

  「娘,瀚兒一定努力吃飯,你不要告訴大姐姐——」生怕大姐姐會對他印象不好,謝覓瀚急急保證。

  「好好,咱們不告訴——」

  管氏揪著帕子,看著眼前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心情不是很好。

  笑鬧間,車輪咕嚕嚕的聲音漸近,幾輛莊重大氣的華蓋馬車映入眼簾,後面還墜著幾輛普通的馬車。

  「大姐姐,大姐姐,爺爺奶奶他們回來了。」謝覓瀚顯得很興奮。

  謝意馨疑惑,怎麼這麼多馬車?答案不久後揭曉,沒多少功夫,馬車裡的人陸續下了車,她爺爺她奶奶,還有幾個少年。謝意馨地瞳也微微張大,君景頤?朱聰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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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3 A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3-4 10:03 AM 編輯

3、第三章

  他們怎麼會在這?

  是了,上一世她爺爺奶奶也是這時候回來的,當時她受了二嬸的挑拔回屋裝病了,自然不曉得君景頤朱聰毓他們有跟著回來。

  兩人下了馬車,過來與他們見禮,其中管氏笑得最是熱情,特別是那雙鳳眼,看著眼前氣宇軒昂的兩男子,更是透露著十分滿意。

  謝意馨掃了一眼在佇立在一旁嬌羞不已的謝蓉青,明白在世人眼中,這兩人實乃佳夫良婿。君景頤示之以外的形象一向都是爽郎穩重睿智的,而且宅心仁厚。與他相較,溫文爾雅的朱聰毓同樣風度翩翩。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兩人以後必心繫一女,或者說不是以後,現在恐怕都是了吧?

  只不過君景頤如今是皇子,以後更是皇帝,擁有更多的機會罷了。而朱聰毓雖然求而不得,卻一直是癡心不改。看到一臉淡然的朱聰毓,謝意馨諷刺一笑,手下更是緊緊握拳,尖銳的指甲刺得她深疼。只是這疼到底比不上心底的喪子之痛,若非多年的歷練讓她控制力不錯,在看到他那副溫文爾雅的面孔,她恐怕早已上前狠狠甩他兩巴掌。這兩個偽君子!

  謝意馨愣神了好一會,景頤滿眉頭微皺眼含訝異地掃了她一眼,復又看了朱陪毓一眼。

  不經意間,謝意馨對上君景頤滿是笑意的眼,面無表情。這樣的自己,算是極反常了吧?若是之前,見著自己喜歡的人,她一定會立即上前,和祖父撒嬌一番,以博取君景頤的好感。可是重生後,她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會見上面,她才剛剛整理好思緒,尚未想好該如何面對他們,如往常一樣的熱情?她目前做不到,只能僵著一張臉了。

  上一世,她最先喜歡的是君景頤,可他不喜歡他,卻也知道她一向任性,而持節公素來疼她,也不敢攤開與她說。最後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誰想出了這麼個曲線救國的方法,讓朱聰毓親近自己,最後娶了自己。

  或許朱聰毓也捨不得殷慈墨為此傷心傷神,他或主動或被動地開始接近自己了。而自己也日漸沉浸在他編織的溫柔網裡不能自拔,什麼人的都勸都聽不進去,一心一意想要嫁他。而她的父親,本來就極看好兩個皇子,這兩個皇子分別是三皇子與四皇子,並且不知如何取捨。而她的執意而為,給三皇子這邊增加了砝碼,讓她爹不得不做出選擇,一心一意輔助君景頤上位,到關鍵時刻,真可謂是傾盡全族之力。

  「聽聞謝大小姐前兩日病了?可曾看過大夫?」寒暄完長輩,朱聰毓含笑地說道。

  謝意馨福了福身,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托福,只是小風寒,並無大礙。」

  見她不復前些日子的熱情,朱聰毓嘴角的笑意微凝,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微勾,笑得真誠,「那便好。」

  謝意馨低垂著頭,看著腳尖,並不像往常那般熱情地尋找話題與他聊天。其實卻是豎著耳朵留意不遠處她爺爺與君景頤的談話,只隱約聽到她爺爺婉拒了君景頤邀請她三叔當伴讀的提議。

  反倒是朱聰毓似是不介意她的冷淡般,挑了些伽藍寺的趣聞說了,朱聰毓時不時地補充兩句,而她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著。

  那廂,君景頤被拒絕了,神情上倒看不出有多失望。可謝意馨注意到他拿著折扇的左手不住地撫摸著扇柄,顯然心中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無波。這個小動作是十幾年後帝威日盛時的小動作,這個小動作一出現,說明有事惹他不快,他也把這事記在心底,有機會絕對會有作為的。

  謝意馨知道他一直都想搭上他們謝家這條線,因為謝家的支持不管對哪位皇子來說,都是一個加分,一份助力。

  上一世,她自以為與君景頤交好,於謝家來說,百益而無一害,在不少事情上推波助瀾,讓兩者關係親密些。最後落得家族只得出力,卻被別人摘了桃子的下場。

  可令她不解的是,爺爺似乎也不怎麼阻止,有時候是會勸她,卻也不是那種極力反對的樣子。現在想來,多半還是因為自己吧,朱聰毓偽裝得很好,而當時自己自以為過得很幸福。再加上君景頤較之其他的皇子,確實有不少優勢,祖父才默許了她的一切行為。如今看來,祖父真是一個謹慎之人啊。

  這廂,謝意馨在胡思亂想。那廂,僕人已將外出的行李馬車歸置妥當,原本一直與君景頤寒暄著的謝老爺子見到孫女那樣子,眼底透著幾絲讚許與笑意。想不到他們出去一趟,小丫頭倒長了點心眼。

  哼,不是他謝持禮勢利,看不起這姓朱的,若他朱聰毓是個品性好的,哪怕是個乞丐,他謝持禮一樣以禮相待。

  謝持禮一雙歷經世事的老眼,早已看出他心思不純。男兒志存高遠不是壞事,可他接近馨丫頭分明是不安好心。他一向以君景頤馬首是瞻,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分明對馨丫頭無意,分明是想把謝家綁在三皇子的陣線上,以此增加他的政治資本,對馨丫頭並無一絲歡愉之情。

  再加上他看得出來,馨丫頭對三皇子有好感,可三皇子對馨丫頭無意。才過了一小段時間,就由這姓朱的圍著馨丫頭轉了。這兩人什麼算盤,持禮公也猜到幾分,正因為猜到了,才會生氣。這等蠅營狗苟之輩!前些日子見這丫頭高興,他也懶得多說,想等過陣子看看再說。若這丫頭不能醒悟,他冒著得罪皇子的可能也要掐斷他們。而且經歷此事,謝持禮對三皇子也有所考慮,此人太過貪心,連這麼簡單的捨得都不明白,日後——想想,他暗自搖了搖頭。

  只是謝持禮沒想到,才從伽藍寺回來,孫女就給了他一個驚喜,果然不愧是他謝詩禮最疼愛的孫女。

  謝意馨有點不耐煩了,這兩人究竟還要呆到什麼時候?不知道人家一家子剛見面有很多話要說嗎?

  放是她的不耐煩讓君朱兩人感受到了,兩人告辭了,並未多留。

  「不愧是皇子世子,果然風度斐然。」管氏一臉讚歎。

  謝意馨撇撇嘴,沒有搭話,而是領著謝覓瀚迎上前,挽住她祖母的手,而謝覓瀚則抱住謝家奶奶的大腿,兩人親切地喚了聲爺爺奶奶。

  持節公捋著花白的鬍子,呵呵一笑,紅潤的臉龐皺紋舒展。而謝奶奶看著手拉手的姐弟倆,早就欣慰地笑瞇了眼。

  門外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眾人擁著兩老往家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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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4 AM

4、第四章

  體諒兩老周車勞頓,眾人並未多呆,說了幾句閒話便紛紛提出告辭了。謝老夫人也沒多留她們,只說過兩日緩過勁來後再聚聚,順便把堂二奶奶請過來。文氏管氏兩人自然不會反對,又奉承了幾句好話,她們才各自回房。

  而謝意馨則被她謝老爺子留了下來,如此一來,管氏走時臉色不是很好,公公婆婆就是偏心眼,同樣是孫女,她家蓉青分到的寵愛尚不及馨丫頭的一半。

  從兩老崇德園出來,謝意馨抱著小傢伙溫和地與文氏說了幾句話,又與小傢伙約好了明天到崇德園的時間。小傢伙才牽著他母親的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文氏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讓謝意馨哂然一笑,她變化那麼大,恐怕文氏也有疑惑和擔心吧。文氏不反對瀚哥兒與她親近,但是也不放心讓兒子去她的春暖閣,到崇德園,她便無礙了。畢竟姐姐不是親的,祖父祖母可是親的。

  如此,謝意馨又在崇德園呆了兩刻鐘才回房。

  春暖閣

  謝意馨洗了頭,拿了一本書隨意斜倚在炕上,春雪拿了張干帕子擦拭著,半濕不幹的時候,她停手拿了一個精緻的小罐子出來。

  「不用擦頭油了,你把頭髮擦乾就行。」她粟色的頭髮,不夠黑亮,但髮質不錯。上一世她對此很在意,經常高價弄回一些稀奇古怪的頭油,就為了能讓頭髮更黑亮一點,以討朱聰毓的歡心。

  一想到朱聰毓,難免想到現下的狀況,如果不是她突然重生,恐怕現在她對他已暗生好感了吧?

  「三小姐,奶娘做了你最愛吃的馬蹄糕。」春雪輕聲打斷了她飄渺的思路。

  謝意馨回首,只見奶嬤捧著一小碗馬蹄糕討好地笑著。

  春雪擦乾了頭髮,將油燈的燈心挑了挑,然後默默退到一旁。

  謝意馨放下書,看了一眼奶娘小心翼翼的神色,暗自歎了口氣,這幾天奶嬤做小伏低她不是沒看見。春雪說她還偷偷抹了淚,她聽著心裡也難受,可一想到死前她兒子的背叛,她心裡有芥蒂,再加上剛回來那會心緒不穩,也不管奶嬤對林同的事是不是知曉的,便發作了她。甚至還一度想將她換下來。

  經過了幾天,她也冷靜下來了。她想起以前她爺爺說過的一句話,當你得勢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成為你的助力,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而當你失勢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會成為你的阻力。愈是失勢,考慮就愈要周全,必須把所有可能成為不利因素的事物都考慮進去。

  以前她總是不輕意懷疑別人,當時她讓林同去辦那些事的時候,已經為他們想好了後路,可她並沒有說出來。而對林同他們來說,再大的恩情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可以說,林同的失敗,她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她沒想到人心難測,只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孤注一擲,不知道她已為他們謀劃了一條生路,以為她這是拉著他們一起死,難免有人生出二心來。

  哀兵必勝,那是在士兵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如果有退路不用死,那結果便截然不同。

  想明白這點,她的思緒便回到了奶娘的處理上。誠然,別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待奶娘。只覺得她無緣無故重懲了奶嬤,威風是豎立起來了,但卻無法服眾,而且會讓人覺得自己喜怒無常,寒了身邊奴僕的心。

  自然,她也不能為了還尚未發生的事遷怒於奶娘,但難免心中會有芥蒂。

  她只需記得,奶嬤的兒子不可深信,不能作為心腹,只能當作一般的奴僕來使喚,核心的機密事件她是不會交給他了。

  若是以前,她也不必考慮這麼多,想做便做。

  可是,她在這個家中,大事上是沒有發言權的,她爹她爺爺不會聽她一個小姑娘的,就算她是謝家的嫡女。她的身份,能讓她得到家族很好的照顧,再多的,很難。當然,如果她有那個能力,她爺爺也不是那種古板的人,也會聽取她的意見。

  在大昌國,對女人有約束,但只要有能力,也不會被埋沒。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就是女的。

  所以,她想改變謝氏家族,那她就得在外事上能說得上話,那她就得給家人一個識大體明事理不任性胡鬧的形象。而且那她在很多小事上就不能再憑喜好行事了,畢竟於小事見其脾性。一個刁蠻任性肆意妄為的嬌嬌小姐,有何資格在大事上指手劃腳?

  再想起今天眾人都走後她在崇德園的情景——

  「馨丫頭今天怎麼啦?」謝老夫人慈愛地問,「你之前不是與三皇子及安國侯世子玩得挺好的嗎?怎麼今兒見你,似乎待他們很冷淡啊。」

  謝老爺子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著茶,並不插話。

  但因為多年的社交歷練,讓她對旁人的目光極敏感,她能感覺到她爺爺其實是關注自己的,難道祖父很在意她的答案?

  以她本來的性子,定是任性地回答不喜歡了,自然就冷淡了。聽到這樣的答案,估計兩老只會一笑置之。可是十幾年的當家主母的經歷讓她習慣把事情往深處思索。

  祖父的關注不僅僅是對她的關心,更深一層,他是不是通過這些日常的小事瞭解他們的脾性,進而在謝家嫡系中篩選有潛力能擔當大任的子孫呢?這個模糊而大膽的推測,謝意馨越想越有可能,上輩子她傻得只知道圍著男人轉,根本也不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有了這個猜測,謝意馨回答得就謹慎了。

  「奶奶,孫女已經長大了,也知道男女大防了。再說,三皇子喜歡的是殷家二小姐,安國侯世子也有了意中人,非吾之良配。」

  果然,聽聞她的答案,謝老爺子眼睛一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哦,原來三皇子心悅殷家二小姐啊?」說著,他眉頭微皺,手不自覺地敲著桌子,一會過去,似是考慮妥當了,便又端起茶復喝了起來。

  連一向慈祥有加的奶奶都有點生氣,這兩人搞什麼,都有了心怡之人,還來招惹馨丫頭,平白讓人誤會,這安的是什麼心?

  見自己的話已經引起她爺爺的思考,或許他爺爺更多的是考慮殷家態度的改變在局中可能產生的影響,而非殷慈墨此人。

  沒經歷上一世,謝意馨也不會想到這麼個女人,竟然是殷家的核心主事者,殷家也在她的帶領下,逐步成向繁榮,甚至擠掉了他們家成為京城十大閥門世家之一。她重視此人,完全是因為知道此女的厲害。不過她這話引起了祖父對殷家的注意,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其餘的,再徐徐圖之罷。

  想罷,謝意馨接著說道,「再者,我們謝家女子豈容他人挑挑揀揀與算計?」神色中帶著身為世家女的驕傲。

  兩人聞言俱欣慰笑笑,不錯,有他們謝家嫡女的風範。

  心思幾番轉動,謝意馨面上並未顯露分毫,回過神,她接過那碗馬蹄糕,默默吃了起來。

  奶嬤見此,偷偷鬆了口氣。這幾日姐兒不知怎地就和她疏遠了,王林氏心中難受。這幾天一直在尋思自己是哪做不好惹著姐兒了,卻是一直沒想明白。如今姐兒接了她做的吃食,說明姐兒算是揭過這茬了。

  而且隨著姐兒年紀漸長,越發地有威儀了。她日後做事還是仔細些,對姐兒的事還是少說兩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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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5 AM

5、第五章

  謝持禮,她的祖父,當今帝師,燕子湖謝家第五代嫡次子,上頭還有一個哥哥謝宗華。

  燕子湖謝家起於微末,據說她的曾曾曾祖父曾只是個挑貨郎,腦子靈活,為人踏實肯拼。後來幸運地娶了個落迫秀才的女兒為妻,也就是她的曾曾曾祖母,謝家子弟自此擺脫了睜眼瞎的行列,略識了幾個字。後來經過幾代的發展,自此有不少謝家子孫考過科舉當過賬房當過教書匠等等。再往後,謝持禮出生了,當時燕子湖謝家經過幾代的經營,因家風嚴謹,在當地已有了不小的名氣。

  終於前朝亂了,太祖君無威揭桿而起,謝持禮帶著謝家幾個出色的子弟一路輔助太祖,中途替太祖擋過刀箭,一度命在旦夕。太祖黃袍加身後,待他不薄,給他封了持禮公。

  此時京城世家的格局已經幾翻變化,舊的世家凋零淡出,新的閥門形成,而謝家也擠身成為其中之一。

  與某些躍躍欲試欲在朝堂上大展拳腳的人不同,她家祖父與其他兩位交好的世伯爺卻以休養身體為由,漸漸淡出了朝堂。這些太祖皇帝都看在眼裡,投桃報李,雖然她祖父幾個榮養了,可是他們兒子都得到了重用。

  說起燕子湖謝家,她祖父這一枝是嫡系,她太祖母一共生了兩男一女,她祖父是嫡次子,她還有一個親伯公和一個親姑奶奶。太祖母還有一些庶子庶女,都留在了燕子湖老家,未曾到京城居住。

  她祖父一生未曾納妾,祖母生了三男一女,姑姑遠嫁淮南。她父親謝昌延乃長子,二叔謝淵保,三叔謝忻峰,除了三叔外,父親二叔都是身居要職。

  柳老爺子回來的第二日,便請了伯公一家子過來吃飯。

  午後,崇德園內,謝老夫人尚未起身。謝意馨正抱著小傢伙在一處玩耍,文氏的心腹婆子臉色不好地走進來,在文氏耳際耳語幾句,她只聽到什麼廚房採買管事什麼的,

  她歪頭思索了一下,想起當年那事,好像是廚房的管事和採購與商販勾結昧了府裡不少銀子被人揭發了的事。

  猶記得當年她得知這事時,高興得不行,還使了計讓他們鬧到了她祖母那,當時文氏被斥,還被分了一半的管家權利給管氏。當然,謝意馨本人也沒討著好,被罰禁足整整一個月。但當時她還是很高興,因為她讓文氏不快活了。

  現在想想,自己那時還真是傻得可以,並且沒有一點大局觀,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計較一時一寸的得失。

  文氏是謝家的當家主母,她打了文氏的臉,就等於甩了謝家一耳光,更何況當時還有她伯公一家,雖說他們不算外人,但也算是丟臉丟到外面去了。

  想了想,謝意馨牽著小傢伙跟了出去。

  當他們來到青雲園的時候,文氏正一臉鐵青地坐在主位上,離她約一丈遠的地方跪著兩位中年男子,只見他們不住地磕頭,滿頭大汗。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求主子看在奴才這麼多年盡心侍奉上,饒了奴才一回吧。」

  砰,文氏手上的茶碗砸到了一人頭上,「盡心侍奉,嗯?」

  「看看你們在廚房的這些年,都貪墨了多少銀子?」要知道她家老爺一年的俸銀及碌米折算起來也才一千二百兩,而他們兩個小小的廚房管事貪墨的銀子竟然都差不多等於她家老爺俸碌了,真是不可饒恕!

  她真是生氣又失望,張管事與方採買是她較為信任之人,她知道他們貪,卻不知道他們貪得這般厲害,如今更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真是給她丟臉!

  罪證確鑿,可是接下來如何處置卻叫她犯了難。罰輕了,不足以服眾,罰重了,不是甩自己耳光麼?

  「夫人,大小姐求見。」

  文氏聞言心一緊,這個關頭,她來做什麼?

  她知道這個丫頭一向很樂意找自己麻煩的,雖然這兩天看著好了,誰知道——

  文氏一邊想著,一邊讓人把大小姐請進來。

  文氏讓人上了茶並讓人給兒子拿了點心,才問道,「此時過來,可有什麼要緊事?」

  謝意馨喝著茶,瞄了一眼跪著的兩個管事,「母親有事可以先處理,女兒的事晚些沒關係。」

  謝意馨這一表態倒讓文氏鬆了一口氣,她不插手此事最好。要不然此事恐怕會節外生枝,自己多半落不了好。

  責令兩人上交賬面上貪墨的銀子,並將他驅逐出府,此事便算了了。

  兩人偷偷鬆了口氣,抹著頭上的汗,暗忖總算還留了一小部分體己,以後日子還不算太難過,他們也沒被打殺,這已算是體面的處罰了,當下叩頭謝恩。

  謝意馨不發一語地看著,暗自搖頭,文氏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對待這等背主的奴才,她決不會如此寬宥。猶記得她初嫁到安國侯府當家的時候,亦有一個賬房管事利用手段貪了不少銀子,當時她令人抄了他家,只給他留了一些大件而又顯貴重的物品及少量的金銀。然後安排了馬車送他一家子回鄉,當時誰不說她寬厚仁慈?半個月後,傳來了賬房管事在半道上遇山賊全家喪命的消息,聞者也只歎他們一家子時運不濟。

  待下人把他們帶下去後,整個大廳復又靜了下來。

  「馨丫頭何事找母親?」文氏微笑著問道。

  「母親,新管事你可有人選?」謝意馨問。

  剛才不插手,原來是在這等著?文氏勉強笑笑,「還沒有,馨丫頭這麼問,莫非有了好人選?」

  「沒有。」謝意馨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我只是有個想法想與母親說說。」

  文氏一愣,笑笑,「什麼想法?你說。」

  「張管事這樣的事,廚房每隔幾年總要鬧一回,禁也禁不住,再忠誠的下人去了那也禁不住要變,母親就不頭疼?」

  「怎麼不頭疼當初我讓兩人做了管事與採買,就是看中他們兩人有嫌隙,互不順眼,誰知這兩年他們竟然能勾結到一塊兒去?」

  此事說明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管事和採買分開,讓一人去牽另一人,是他們慣用的法子,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用這樣的方法。可是,像今天這種事卻時有發生,屢禁不止。採買的縱容商販漫天起價,從中間謀取大筆差價,君不見,有時皇宮的雞蛋價高至二兩銀子一隻?就算點收不被收買坑壑一氣,每日物價都有浮動,他亦監管不來。

  「母親,此事屢禁不絕,倒不如咱們換個法子,把監管與採買全部交由一人負責。」

  「這樣怎行?無人牽制,豈不是更方便他貪墨了?」

  「母親,水至清則無魚。咱們把監管與採買都由一人負責,再每月給他定額的銀兩,採購剩下的銀子咱也不收回來了,全當是給他的賞錢。這樣一來,為了能得到更多的賞錢,還怕他不盡心盡力麼?」為了不丟掉這個肥差,恐怕那人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吧。

  文氏聽完,已經呆了,再想想,便覺得這個方法很不錯。之前總是廚房買多少東西,便去賬房支取多少銀子,大筆銀錢過手卻一分也流不進腰包,這些人自然是挖空了心思想做怪。如今有了這正當的法子,只要自己多精心一點,貨比三家,總能得些賞錢,他們一定會盡心的。

  「馨丫頭是怎麼想到這個法子的?真新奇,母親是聞所未聞。」文氏誇道,這個方法要是真如她所思般可行,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廚房都不會出現這些糟心事了,屆時,誰能不誇她這家當得好?

  謝意馨笑笑,其實她並不是這法子的創造者,它的創造者是殷慈墨。而她不過是見這法子好用,便拿來用罷了。當初殷慈墨小小年紀便把家治理得妥妥當當,無人不誇。想到這裡,謝意馨也不得不承認,殷慈墨確實有幾分本事。

  「想來母親還有事要忙,女兒便不打擾了,瀚兒,與我一道去奶奶那可好?」謝意馨看向一旁一直乖乖沒有出聲的小傢伙。

  「好!」小傢伙奶聲奶氣地應了,然後吱溜一聲,從椅了上滑了下來,就朝謝意馨撲了過來,「姐姐抱——」

  待他們姐弟倆走遠了,文氏才低聲問道,「奶娘,你怎麼看?」

  「我看大小姐這是長大了懂事了。」

  「但願吧。」文氏笑笑。

  謝家人丁單薄,特別是他們這一支,籠共也才四個孩子,他們大房兩個,二房兩個,三房小叔謝忻峰尚未娶親。

  謝意馨這個繼女,其實也不會礙著她什麼,她也不是那種容不下人的,而且因為生瀚兒的時候傷了身子,怕是再難有孩子了。他們姐弟若真能相親相愛,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待謝意馨領著謝覓瀚來到崇德園,才進垂花門,便聽到一陣笑鬧聲,她料想是伯婆帶著幾個嬸娘堂妹過來了。伯公家人丁興旺,光是他們這一孫兒輩的就有七人,三個男孫,四個女娃。比他們這一枝多多了。

  屋內,一個小姑娘吃著點心好奇地問,「叔婆,你和叔公這回去伽藍侍可曾見了慧融大師?」

  「見到了。」謝老夫人笑瞇瞇地道,惹得小姑娘滿眼羨慕。

  「那大師是不是一副白鬍子吊得老長老長的樣子?」小姑娘不住地追問。

  謝意馨聽到慧融大師時,腳步一頓。她記得上一世,不知因由,大師對殷慈墨總是另眼相看,前後兩次為她說了好話。才讓她化險為夷,並且順利登上那九層之台。

  沒等她往深處想,丫環見了他們姐弟,笑意融融地給他們挑開了簾子,把他們請了進去。

  剛見了禮,她與弟弟便被慈眉善目的伯婆摟進了懷裡,心啊肝地叫了一會。

  「馨丫頭來了?聽說這兩天病了?現在看著好多了。」

  「伯婆,我沒事,只是天氣悶熱,鬧得人煩悶胃口又不好。」天氣熱,雖說屋子角落裡放了冰盆,但謝意馨不耐煩與人肉貼肉,稍微移開了些。

  她以為做得不著痕跡,不料兩位老太太對視一眼,樂呵呵地相視而笑,都覺得生了場病後她長大了,懂得委婉了。要擱以前,她早嚷嚷開了。

  「馨丫頭懂事了。」伯婆笑誇。

  謝意馨只是淡淡地笑著,上輩子身為謝家嫡女的她高傲,目中無人,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率性而為,從不顧及他人感受。用一句話說就是不懂做人,正因為如此,或明或暗豎立了不少敵人。而王雪芝就是其中之一。可當時的她不明白,她的任性她的肆意妄為,所產生的一切不良後果,都是由謝家兜著。

  「也該懂事了,都快及笄嫁人了。」謝老夫人亦點頭。

  「伯婆,奶奶,人家才不嫁人呢,我陪著爺爺奶奶一輩子。」謝意馨佯裝不依地叫著。

  「哦,嫁人咯,嫁人咯。」幾個小的咋呼開了。

  「你們幾個,再咋呼,一會的綠豆馬蹄羹就沒你們的份!」謝意馨瞪著幾個,磨著牙威脅道。

  幾個調皮的小的一見她瞪眼,朝她扮著鬼臉,然後一轟而散。

  兩位老人看著繞膝的兒孫,相視而笑。

  「這日子過得快啊,前兒還過年呢,眨眼間就入夏了。」

  「那可不,咱們當小姑娘嫁人那些情景還歷歷在目,一晃眼,咱們都成了老太婆了。」

  兩位老太太在一旁感歎時光流逝,此時謝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暄草領著人端了綠豆馬蹄羹進來,謝意馨招呼幾個堂弟堂妹往花廳走去。

  晚上,謝老夫人與謝老爺子說了今天廚房管事的事,謝老爺子沉吟片刻,眼帶笑意地說了一句,「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老爺子,你真的打算——」謝老夫人看著自己陪伴了一輩子的老伴,欲言又止。

  謝老爺子沉聲說道,「非我打算,而是情勢果若慧融大師所言,那麼能救咱們謝家的唯一一絲希望就在這些子孫身上,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棄。」謝老爺子沒有告訴老伴,一年前,慧融大師就告訴他,他們謝家有大難。

  原本西方鳳星已轉移,新生鳳星日漸閃亮,而昔日的鳳星也逐漸凋零。本來鳳星轉移,與他們謝家好像也沒什麼相干的。可是慧融大師說,新生鳳星與他們謝家衝撞,隨著新生鳳星得勢,謝家便會逐漸失勢,新生鳳星勢成之日,便是謝家滅亡之時。

  本來他是半信半疑的,可是上月,他得到消息,有人在伽藍寺內抽籤,抽到了百年難遇的帝王燕。那女著是誰,他不知道,慧融大師口風很緊,也未透露天機。

  當時慧融大師告訴他此事,亦是感念他對大昌的貢獻,想讓他早做打算,為謝家留點血脈。

  可是前些日子,慧融大師給他捎信,讓他去一趟伽藍寺。與之煮茶夜談,被告知,昔日鳳星有異,並未黯然落去,而是逐漸明亮,與新生鳳星生成分庭抗禮之勢。至此,未來的格局撲塑迷離,不可演算。

  當時他問謝家未來如何,慧融大師亦只是搖頭不語,只給了一句,一切希望皆在謝家子孫身上,若他想保謝家,須不拘一格培養後代子孫。

  他當時心中一動,似乎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逝,近日來,他也一直在琢磨慧融大師那話。他一向都重視子孫的培養,可慧融大師仍要強調這點,特別是不拘一格這幾個字,難道能給謝家帶來希望的子孫並不是他猜測的幾個孫子?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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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6 AM

6、第六章

  「小姐,你練了一上午的字了,歇歇吧,別把眼睛熬壞了。」春雪心疼地勸著。

  謝意馨放下筆,動動有些酸的手腕,眼睛卻不離桌案上未干的字。

  書法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練字,能讓人沉靜,彷彿一切的浮躁繁華都已遠逝,只剩下平和安祥。

  受她祖父影響,在這麼多書法中,她猶喜歡顏體。較之高逸清婉,流暢瘦潔得時下女子喜歡的簪花小楷。顏體結體謹嚴,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清麗俊秀,自有一股大氣之風。

  而朱聰毓卻不喜歡她的字,常說太過鋒芒畢露,沒有一絲溫婉之氣。為此,她在婚後沒多久放棄了頗得了幾分真髓的顏體,謝老爺子知道後,暗自可惜了好久。

  想到姓朱的,謝意馨撇撇嘴,決定不再想他自虐。讓下人把書案收拾好,謝意馨淨了手,接過春雪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小姐,奴婢見西園的海棠開得好,小姐可要去看看?」大方爽利的聲音,不是她熟悉的春雪。

  謝意馨扭頭一看,原來是她院子裡一個叫夏桃的二等丫環。

  春雪讚賞地看了這丫頭一眼,那丫頭像是受不得誇,臉紅地低下頭。

  西園的景致一向不錯,謝意馨想著便點了點頭。

  他們一行人剛到西園的亭子不久,一個小廝便匆匆而來。

  「小姐,是門房的小丁。」春雪提醒。

  待那小丁行了禮,謝意馨才問,「你找到這有何要緊之事?」

  「是前些日子大小姐給安國侯世子遞的邀請帖退回來了,還讓人遞了話,說那天他有要事,怕是不能陪小姐去伽藍寺看桃花了。」

  「拿給我看看。」是她重生前遞的帖子,離現在也有些日子了。

  謝意馨拿著帖子,冷笑不已,朱聰毓這招欲摛故縱使得真好,上一世這個時候,自己對他早已芳心暗許。他來這麼一招,自己暗自生氣之餘,胃口也被吊了起來。本來可有可無的人,卻覺得非要不可了。加上後面幾場溫柔體貼一心為她的好戲,讓她感動之餘陷得更深了。

  夏桃覷著她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說出這話,通常要說的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可她卻想知道。

  「昨天我哥去城外十里津辦事,在那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安國侯世子與一名貌美女子在遊湖,狀似親密。」夏桃一邊說一邊覷著謝意馨的神色,「據說那女子是世子的表妹——」

  「哦。」沒有意料中的惱怒,謝意馨僅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夏桃愣了。

  就在這時,謝意馨無意中看到什麼,接著眼一凝,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春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大管家神色不好地領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往南面走去,看方向似是朝崇德園那邊。

  「小姐,那人是?」

  「看大總管眉頭緊鎖的樣子,看來是有麻煩事了。不過老夫人這兩天身體不好,他怎麼還能去打擾老夫人養病呢。」夏桃微嘟著嘴,低聲抱怨著。

  謝意馨無意識地搖搖頭,整個人卻沉浸在回憶之中。剛才那人是安文白,她要是沒看錯的話。

  上一世,好像也是這個時候,她祖父外出訪友期間,安文白曾來向祖母提過辭呈,當時她祖母好言相勸,沒答應放人。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兩人僵持著。

  當時自己心情並不好,又見到祖母如此挽留那人還一臉為難,當下心火上竄,一發不可收拾。當下冷哼一聲,說了幾句難聽的話,「不就是一個小小地管事嗎?能在我們謝家做事是你們三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拿什麼喬,別給臉不要臉。」什麼話她已記得不太清了,大意上不離這幾句。

  可就是這幾句話把安文白氣得臉色脹紅,只留下一句,「謝家的廟堂太大,我高攀不起。」便甩袖而去。

  說起這個安文白,他父親也算是謝家家臣般的老人了。當初太祖征伐時期,謝老爺子曾救過安父一命,安父便一心跟著謝老爺子。歷經幾番艱難,謝老爺子見他心性難得,便讓他做了個管事,管理著謝家名下的香料鋪。

  安父本人資質平庸,勝在忠心。可他生的兒子安文白卻天資聰穎,一手算學出神入畫,在大昌王朝來說,也算得上是頂尖的了,是謝家大總管預備提拔重用的人才。可謝意馨不知道這些事,後來她祖父回來後得知此事,把她斥責了一頓。這也是她一次受到祖父如此嚴厲的斥責。

  謝意馨會記得那麼清楚,主要原因還是安文白不僅是自己走了,還帶走了謝家產業裡許多中小管事。安文白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能量,主要還是她那天斥責安文白的話也不知是誰傳了出去,還傳得沸沸揚揚的,搞得許多為謝家做事的人都心生不滿。

  隨後,謝家也做了一些相應的補救措施,甚至她爹為了挽回安文白還親自上過門。可惜沒用,再加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謝家子弟接連出事,謝家內部一團亂,根本就騰不出手來理順這些人事。

  後來謝意馨眼睜睜地看著安文白在算學及記賬管理這方面大放異彩,更在幾年後成為了新皇一手創建的永寧商行的副主席。雖然安文白沒有怨恨謝家,也沒有發達之後轉過頭來打擊謝家。可是他的存在,便是對謝家的一種打擊,它時刻提醒著世人謝家是如何不屑如何錯待有識之士的。

  謝老爺子去世後,謝家的商舖因為像安文白這樣的中層管事的斷層,許多商舖行當都運轉不開,再加上旁邊那些人虎視眈眈的競爭,謝家的大部分生意都不好。政商是相互的,生意買賣需要政權的維護,政治又如何不需要銀錢的支持?謝家兩方面都受到打擊,情勢不容樂觀。

  說實話,謝意馨曾一度追悔莫及,儘管她嘴硬的從未承認。那時她只恨自己過於驕縱,可是今天看來,裡面卻是蹊蹺重重。也是啊,雖然上一世,自己脾氣的確是任性驕縱,卻極少插手家族裡的事。唯一多嘴的一回,就讓謝家栽了那麼大的一個觔斗,再也起不來,只能在這個坑裡越陷越深。

  言多必失,夏桃今天的話這麼多。而且她臨時起意來的西園,就遇上了安文白經過,怎麼就那麼恰巧呢?

  謝意馨眼睛微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的婢子一眼,然後垂下眼眸。她可沒忘記,無意中把自己引來西園的人就是她啊。而且她的話多番撩撥,不就是讓自己生氣嗎?

  謝意馨歎了口氣,設計這個陷阱的人真的很瞭解她,應該說深諳她的心理。如果她現在還對朱聰毓心存愛慕的話,此刻一定怒火中燒,再加上擔心祖母,一定會跟上去,屆時,上一世的情景還得重演。

  「走,我們上去看看。」此話一出,果然見到夏桃眼中劃過一抹喜色。

  謝意馨站了起來,慢悠悠朝崇德園走去。心中卻在暗自思量,那些敵人的手伸得真長,連她的二等丫環都被收買了。不過無妨,這丫環和她的家人她暫時留著,總有用上的時候。用不上也沒關係,明面上的奸細總比未知的好多了。

  走在前面,趁著夏桃留在後面收拾沒跟上來之時,把剛才的小丁招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只見小丁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她一聲是,便咚咚地跑開了。

  看著小丁走遠的背影,謝意馨笑了笑。她並未抱什麼希望,只是覺得總要去試試,反正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也許幕後之人真的那麼膽大的就在他們謝家斜對面的唯一一個茶館等消息呢?要知道除了這個茶館,周圍可都是住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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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7 AM

7、第七章

  「安管事,此事我一個內宅婦人做不了主,還請安管事等幾日,待老爺子回來再作決定。」謝老夫人緩緩說道,這副商量的口吻足夠禮賢下士了。

  安文白跪下,頭重重一磕,「請老夫人寬宥,安某自知吾對謝家來說可有可無,可是此事,安某確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老夫人給個准話。」

  安文白如此表現,顯然去意已決。

  安文白的逼迫讓謝老夫人很是不喜,遂磕上眼睛不說話,氣勢全開。

  老夫人歷經兩朝,絕非一般的內宅老婦,低沉的氣氛壓抑在眾人的心頭上。

  安文白也不好過,唯有咬著牙硬挺。

  「奶奶,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乃人之常情,既安管事有了更好的去處,咱們也不能攔著不是。」

  謝老夫人淡淡地掃了安文白一眼,才道,「小孩子家家,不要亂說話。」

  「求老夫人成全!」安文白再次磕頭。

  「罷了,你且起來罷。」謝老夫人揉揉額角,神情不愉。

  說了那話後,謝意馨便退到了一旁,低著頭不說話,劉海遮住了她的眸光,也遮住了那一閃而逝的冷意。如果沒見到安文白之前,她還存著挽留他的想法,那麼當聽到他一心求去的話語時,這種想法已經煙銷雲散了。

  可是這一世,他走,可以,卻不會像前一世一般站在道德制高點,帶著世人對他的同情離去。這一世,主動背主的陰影將永遠伴隨著他。

  誠如她所說,安文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而已,他們謝家還損失得起。上一輩子是她蠢,她祖父斥責她,不是因為她氣走了安文白,而是她讓謝家陷入了太過被動。

  就在謝意馨愣神的時候,謝老夫人已經准許了安文白的辭呈。

  一刻鐘後,當安文白蹋出謝家大門時,他忍不住鬆了口氣。謝家不是不好,憑良心說,謝家待他們這些人還是很好的。可是,持禮公的知遇之恩,他父親已用一生去報答,足矣。他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他對算學癡迷,亦想在這一領域登峰造極名留青史!

  那樣的算學方法他生平僅見,真恨不得一窺究竟,可那人卻說那是不能外傳的,除非——再加上那人治好了他兒子的病,這兩樣加起來,才讓他下了另登高枝的決心。

  他也是一個愛惜羽毛之人,可那人說不必他擔心,一切他自會安排好,必不讓他擔上背主另投的名聲。如今看來,那人的安排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那背主的名聲自己得擔著了。想到這,他自嘲一笑。不經意地抬頭,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就在他抬腳欲走之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安管事,且慢。」

  安文白頓住腳步,轉過身,心中升起一股大禍臨頭的感覺。見到來人是謝意馨,他笑笑,「謝小姐叫住安某有何事?」

  此時,一群舞獅的人經過。見到持禮公府門口明顯有狀況,特別是謝意馨出眾的容貌更是吸引人,遂他們都好奇地停了下來,也不吹吹打打了。

  安文白心中的不安更強烈了,恨不得立即拔腿走人。

  「安管事,你真的決定了?需知,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想走容易,可是想回來就難了。」謝意馨說出這樣的話,彷彿是來做最後確認的。

  「安某去意已決,且謝老夫已同意,還請小姐不必再勸。」安文白沉著臉。

  「既如此,我就不必多做挽留了。安管事,雖然你有了更好的去處,但你在我們謝家工作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主僕一場,這些是我們謝家的一點點小心意,收下吧。」

  謝意馨的話並不顯刻薄與過分。可越是這樣,越顯得謝家人敦厚。

  安文白頓時冷汗直冒,他本身自求離去,已是背主,再收下這些,便是他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安文白看著她的目光驚疑不定,謝大小姐此舉不知是誰教的,甚是狠毒啊。

  群中有人唏噓,「這人得有多好的去處啊,連謝家都不樂意呆了。」

  「別胡說,搞不好人家是老家有事不得不回去呢。」

  更有人眼尖,瞄到遞給安文白的是面額兩百兩的銀票。議論聲頓時更大了,不少人覺得謝家真是大方厚道。

  「謝謝大小姐的好意,可是在下不能收。」他此刻無比後悔,怎麼就沒早點出了這謝府呢。

  「還是收下吧,畢竟主僕一場。」謝意馨輕笑。

  「大小姐,我真不能收。」說著,安文白罷罷手,推開人群,踉蹌而出。

  「來人,把這銀票給安管事送家裡去,他不仁,我們謝家卻不能不義。」

  「是——」一個小廝接了銀票,麻利地朝安文白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謝家不愧是持禮公府,真是仁義厚道啊。」

  「那是,你們也不想想持禮公是帝師,家人能差了?」

  「你們不覺得持禮公府太軟弱了嗎?被人一腳踹開後還給人銀子,太傻了。」

  看了一齣戲,舞獅隊的人簇擁著走了,嘴上卻不停,說著最新的談資。

  這廂,走在回春暖閣的路上,春雪終於還是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小姐,那姓安的這樣,你為何還要給他銀子啊?」

  「他做錯是他的事,可我們謝家卻不能辱沒了家風。」謝意馨不會告訴她,這是捧殺,經過今天的事,安文白這樣的人除了某些人,又有何人敢用?

  持禮公府斜對面的茶館的某個包間裡,一個蒙著面紗的少女低歎,「真沒想到,謝老爺子和第三代皆不在的情況下,謝家裡頭還有明白人。」

  幾個跟著她的隨從都垂頭不語,目不斜視,可見其調教人的手段之高。

  「主子,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找,繼續給我找人,算學上獨道天賦的人,用心找,總能找到。」

  「那安文白?」

  少女搖頭,「被這謝大小姐這麼一攪和,安文白這個棋子是完全廢了。就算我們把安文白培養好了,背棄謝家永遠都是他的污點。天賦再高的人,一旦品德上有了缺失,亦走不了太遠。安文白不亞於一顆廢棋,我要來何用?」她的原意是將安文白打造成一柄對付謝家的利器,只要一亮出來,便能對謝家造成負面影響。可惜如今謝大小姐這麼一攪和,反倒是安文白無顏面對謝家。

  其實少女不知道的是她上一世的計劃的確成功了,只要安文白與謝家人同時在場的情況下,總會帶給謝家一些不好的言語攻擊,而謝家卻是不便反駁。

  「不過此人仍需妥當安排,先冷一陣子再說。」想了想,少女又補充了一句。

  「是。」

  「咱們走吧。」臨上轎子前,那少女隔著面紗朝謝家大門看了一眼。

  她其實覺得很可惜,此計那麼周祥,一環接一環,卻未能成功,而且還嚴重影響後續的計劃。不過也讓她看清了她對謝家這位大小姐的瞭解還遠遠不夠,不知這謝家大小姐是否一直以來都在扮豬吃老虎?不管是不是,以後的計劃絕不能漏算了她!

  就在一行人起轎後不久,後面遠遠地輟了根尾巴。

  稍晚,小丁回來覆命。

  「蒙面女子?」謝意馨正在給一株牡丹個修剪枝丫,眼神很是幽深,「你說人跟丟了?」

  「小的慚愧,只跟到永和胡同那邊便把人跟丟了。」

  聽語氣看表情倒沒多大意外,「然後你就直接回來了?」若是如此,這等愚蠢之輩她可不敢重用。

  小丁一個機靈,「哪能啊,我繞了兩條胡同四條巷子,才從禾記酒樓的後門回來的。」

  「還算機靈,春雪,給他二兩銀子吃酒。」謝意馨滿意地點頭。

  「謝大小姐。」小丁接過銀子,眉開眼笑的。

  聽了小丁的回報,謝意馨心中已經有點普了,就算只是猜測。這件事中,朱聰毓也有插手的嫌疑。若他真如她所猜測般插手了,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有了前世的記憶,朱聰毓的目的便有了依據,再回想上輩子安文白最後是為誰效力的,更加逼近她心中的猜測了。

  幾日,安文白之事在小部分茶樓飯莊等市井之地有人談起,開口閉嘴全是對謝家讚譽有加的話,對安文白似乎也沒有多重的不利於他的流言,畢竟他如今閒散在家,尚未給新東家效力,只是他的離開讓不少人撓頭。

  只是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們此刻談論的事是兩個女子之間博弈的結果。

  謝老爺子訪友回來,聽說了此事,大讚了謝意馨一回,誇她進退有據,處理得當。

  謝意馨倒沒覺得有什麼,她很清楚她與殷慈墨的距離,此時的殷慈墨已經在殷家有了一定的發言權及行事權,而自己在家中卻還說不上話。那天之事自己能小勝那人,不過是因為自己出奇不意罷了。

  謝老爺子見她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沉穩得體的表現,很是高興。

  而謝意馨趁此機會朝老夫人要了她娘嫁妝的處置權與管理權。並非她不信任祖母,而是因為她手上沒錢沒人,想辦什麼事都束手束腳的,太過被動。

  在謝老爺子的示意下,謝老夫人把謝意馨她娘的嫁妝交回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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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8 AM

8、第八章

  「不嘛不嘛,瀚兒想去,姐姐,帶瀚兒一起去吧」謝覓瀚抱住謝意馨的大腿,仰著小臉,眨巴著眼睛撒嬌。

  自打上回謝意馨對他表示過親近之後,這小傢伙就很粘她,每天都邁著小短腿來春暖閣找姐姐玩兒。因為之前姐弟倆一向不怎麼親近,一開始小傢伙還能裝乖,幾天後,孩子天性顯露無遺,很是活沷。

  一個有意放縱,一個滿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

  「胡鬧,你大姐出門是有正緊事要辦,你跟著不方便。」文氏輕斥。

  先前,她開口問祖父祖母要她娘親的嫁妝,他們應了。

  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妝都給回了她,她總得打理起來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庫房的那些登記造冊的物什之外,還有有好幾個莊子和鋪子。她也該把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數才是。

  於是請示過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謝覓瀚小傢伙知道了,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出。

  長期被拘在府中的孩子,對外面沒有不嚮往的。而謝意馨深思過後,也決定帶他出去看看。

  不出意外的話,謝家必將由他來扛起這份責任。多帶出去見識見識也好,聖人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些天來,謝意馨也不是一味地縱著他玩兒。她製作了很多卡片來教他認字,認字認得好的時候還會給他講一些小故事。

  這些方法都是殷慈墨那個女人用過的,她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全是因為上一世,這般的育兒方法被編輯成書,京城好一點的世家人手一冊。這些書曾為殷慈墨添加了不少的資本,為她消除了不少反對她的世家的異議。

  雖然她對殷慈墨沒好感,不可否認,她很會教孩子,小世子被她教得早慧又聰明。不怪當初朱聰毓一直對自己的孩子橫挑鼻子豎挑眼,有那麼一個優秀的榜樣對比著,尋常的孩子又如何得及得上?

  可是他不明白,小世子再好,也是別人家的孩子。謝意馨冷笑,難不成姓朱的還敢肖想姓殷的給他生個孩子不成?也不知道殷慈墨去哪請的高人做幕僚,解決問題的方法總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有些還簡單實用。

  文氏的輕斥將謝意馨飄遠的心思拉了回來,只見小傢伙扁著嘴,委屈地站在那兒,「那,那好吧,瀚兒聽話——」

  「母親,讓他跟著去吧。男孩子,不能總像女孩子一般拘在後院,您說是嗎?」

  此話一出,小傢伙原本沒精神的眼睛便是一亮,雙手更是抱緊了他大姐的大腿,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娘親。

  文氏滿臉為難,兒子太小,再說他們出門沒個大人跟著,她實在是不放心。

  謝意馨也是當過娘的,自然明白她的顧忌,「母親,出門的人你來安排就是。您就放心吧,我們只在宣武區走走,我們申時左右就回來。」宣武區那邊是治安最好的街區了。

  文氏看了繼女和親兒一眼,終於無奈地搖搖頭,「你們祖母太寵著你倆了,今天你們可要快去快回,仔細別玩過頭時間了。」

  這意思便是同意了,小傢伙聽出來了,歡呼一聲,轉過去討好地抱著文氏地大腿,「娘,瀚兒會記得給你帶糖葫蘆回來的。」

  文氏笑著輕點他的額頭,「小饞貓,你們快點回來娘就阿米豆腐了。好了,娘去給你們準備馬車。」

  沒一會,馬車便準備妥當,在文氏的目送下,兩人登上馬車。

  「大嫂,你也太縱著孩子了,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想出門就出門呢。」勿勿而來的管氏,看著出了門的姐弟,又想起至今還在家裡鬧騰的女兒,明顯不太高興地說道。

  文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你有辦法你和他們祖母說去?」

  管氏一噎,「他祖母也是,那麼大的一筆嫁妝,說給就給了,也不怕被個半大的孩子折騰光。」說起這個,她便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那是人家母親的嫁妝,便真是折騰光,也不干你我的事。」說完這句,文氏彈彈衣袖,準備走人。她一當家主母,事兒多了去了,可沒那功夫和她閒磕牙,「我院子裡還有點事,二弟妹自便吧。」

  看著文氏離開的背影,管氏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心裡呸了一聲,才扭著腰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廂,謝意馨姐弟倆人出了門,馬車一路朝最熱鬧的宣武區駛去,她有兩家鋪子恰好就坐落在此處。

  路過大星胡同時,馬車一顛,謝意馨止不住地身前傾,忙把謝覓瀚抱住,防著他被磕著,然後馬車就停了下來。

  謝意馨眉頭微皺,看了春雪一眼。

  春雪會意,掀開了簾子,「前面怎麼回事?」

  「回大小姐,前面幾輛馬車堵住了胡同,過不去了暫時。」趕車的車把式回道。

  「繞回頭不行嗎?」春雪問。

  「繞回頭,恐怕要耽擱不少時間。」車把式很為難。

  「發生了什麼事?」謝意馨在馬車內沉聲問了一句。

  早有小廝在馬車一停的當下鑽前面去了,打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就立即趕回來稟告。

  「回大小姐話,前面是殷家的馬車。」

  「殷家?」謝意馨神色一凜。

  「是,據說——」

  原來,巳時二刻左右,一蒙面人打馬從大星胡同疾馳而過。本來是極小的一件事,不料在經過一老者的時候,老者卻突然倒地不起了,而且渾身抽搐。而蒙面上卻未發現般置之不顧。恰巧殷家的馬車經過發現,便將人攔了下來。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疏通。我們需要調頭嗎?」

  「不必。」謝意馨搖了搖頭,「春雪,你派個人上前問一下殷家那邊是否需要幫忙。」他們坐的馬車有謝家的標誌,普通百姓不太懂,但明眼人懂。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問也不問地離開,太說不過去。

  她此刻代表的不僅僅是她本人,還代表了謝家。

  那廂,蒙面人被攔下,卻只是扯了腰間的錢袋扔下就想走,結果仍被阻攔。

  旁觀的人都用指責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眉頭皺起,臉色不豫,「這些銀子足夠他看病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且慢!」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卻是殷慈墨親自下了馬車,只見她臉上掛著一張雪白的面紗,半透明的面紗讓她精緻的臉蛋若隱若現,「這位老人正病危,小姐於情於理都該等他診治過後再走。」

  「我沒撞到他。」言下之意便是她還願意給銀錢,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殷慈墨微微一笑,「我信,撞傷不是這樣的,這位老者明顯是患了癲癇。不過他卻是因為受到驚嚇才會突然發作的,你方才打馬過來——」

  蒙面人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殷慈墨不懼她的冷眼,繼續笑著說道,「你也不想此事擴大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吧?而且大夫也快到了,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番,不知看到什麼,一怔,「你是殷家人?」

  「正是。」殷慈墨含笑應道。

  「想不到殷崇亦那老傢伙還能生出你這麼個女兒。」說完那人牽著馬倚在一旁的牆邊,閉目養神。

  此舉算是默認了殷慈墨的做法。

  沒多久殷家的一位小廝拽著一位氣喘吁吁的大夫回來了,將人帶到老頭那開始診治。

  與此同時,一位丫環上前低聲說了兩句,殷慈墨聽完訝異地看向謝意馨所在之處。

  殷家請來的大夫醫術不錯,沒一會那老頭便沒事了。

  蒙面人一看沒她什麼事了,便跨上馬,走了,臨走前還看了殷慈墨一眼,「我記住你了。」

  殷慈墨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小姐,你為何要幫那人?」殷慈墨的貼身丫環小聲地問。按她說,那人想走就走唄,有了對比,正好可以彰顯自家小姐的氣度以及美好的品德。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答。

  那丫環被她看了一眼,心一涼,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心中暗罵自己一句,然後低下頭恭順地跟著主子。

  老頭醒後,親自過來道謝,老人的臉色慘白,虎目卻暗含精光。道了謝,問明了身份,也不多說別的,慢悠悠地走了。

  謝意馨掀開一邊的簾子,看著打馬而去的蒙面女子若有所思。

  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是女的那家,能力出眾或功名在身的溫家子女,所著衣物都會繡上獨特的蘭花做為標記。

  剛才那人的袖口繡了一朵雅致的蘭花,墨藍的枝葉繡在天青色的衣裳上並不顯眼,若非她眼尖,都注意不到呢。墨蘭,在溫家的地位尊崇無比。

  溫家的女子,出息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她們德婦容功皆拿得出手,特別在管理內宅方面,很是出色。而且那些世家閥門或者一些能力出眾的家族,俱很樂意求娶溫家女子作當家主母。娶了溫家女子的家族,後宅都很和睦。

  至此,溫家女子堪稱世人典範,世人皆以娶溫家女子為榮。

  溫家是中正派,他們只忠於皇帝,從不搞傾軋,因此溫家歷經三任帝皇,仍然是聖眷濃厚。亦是各皇子著重想爭取的勢力之一。

  上一輩子,她不知道為何溫家一直對殷慈墨另眼相看。

  想來,殷慈墨便是此時走入溫家的眼中的吧。所以才會有後來向當今推薦殷慈墨為女官之事。

  溫家的話很有份量,當今在傳召考教了她的才學之後,授予四品女官之職。

  這是一個很高的起點,而且因為常伴帝側,很是殊榮。

  上一世,正因為她得到了這個機會,常伴帝側,她的消息比別人來得靈通,對聖心更是揣摸到了幾分,許多事情都能順意而為。才會令謝家的境況越發艱難。

  在昌國有女官,當初太祖君無威打下大昌江山之時,曾得到過不少巾幗鬚眉的支持。更有一回太祖受困咸陽,危急之際,正是一群娘子軍不顧性命將他救出。逃出生天之際,這群娘子軍十不存一,太祖深受憾動。正因為如此,大昌王朝並不避諱女子做官。而且女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女官的甄選十分嚴格,品性才華缺一不可,因此數量稀少。

  如今大昌皇朝的女官也僅有兩位,都是出自溫家。而殷慈墨更是繼溫家之後的第一位外姓女官。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謝意馨念叨著這句話,神情若有所思。

  這句古言她早已識得,當初她也只是過過耳而已,並不曾深思其中的深意。

  如今全程看到了殷慈墨的做為,再回想上一世的許多事,她若有所悟。

  勿以善小而不為,比如眼前這人,殷慈墨一句話便能救。與她也全無害處,舉手之勞而已,為何不救?此刻,她得了這老者的感激,還得了溫家的另眼相待,以及周圍人的讚美。很划算不是嗎?

  還有,勿以惡小而為之。有些事咱們可做可不做,做了也未必有多大的好處,可是會傷到一人甚至百人,那便不做。有些話也是,可說可不說。說了心中是痛快了,卻傷了人也得罪了人。想想,咱們也不是不做這件事就不能活了或是窮到吃不上飯穿不上衣了。得了眼前的小利和一時的痛快,卻得罪了人,有了壞名聲,便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回來的。

  須知,好名聲可不是一下就能得來的,需要慢慢經營。

  上輩子,她仗著自己的家世容貌,何嘗在意過名聲這東西?一向都是率性而為。她一直也認為,真實就是一種美好。所以從來都是有話說話,卻不知那些她所謂的真話傷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或許自己不屑於偽裝,但有些語言進行適當的修飾,只要不過分,便是基本的禮貌尊重。

  殷慈墨是個很克制的人,在這方面做得真的很好,這句話就像信條一般貫徹到她生活的點滴之中。

  所以,上一世,敗在她手上,也不算太意外不是?謝意馨自嘲一笑,看來她要學的還很多啊。

  「姐姐,你在想什麼?」小傢伙見她愣神,搖著她的手臂好奇地看著她。

  謝意馨摸著他的腦袋笑了笑,把自己剛才所悟用了淺顯的話與他說了。

  小傢伙聽得懵懵懂懂,雙眼迷茫。

  「瀚兒現在不懂沒關係,記著就行了,以後大些會懂的。」謝意馨笑笑,並不多加責難。許多人做人做事都是懵懵懂懂,只圍著眼前自身的利益轉,很少人能想得那麼長遠,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的。她上一世不正是如此麼?

  「嗯,姐姐,我記著了。」

  名聲,名聲,謝意馨一直琢磨著這個詞,突然,她眼睛一亮。是啊,她可不可以以此做為突破口呢?謝意馨暗忖,須知務虛名而處實禍,太過務虛,容易惹禍。上一世,好名聲成就了她,從未帶給她任何麻煩,但這一世嘛,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好名聲也容易讓一個人行事束手束腳的。

  「小姐,謝家二小姐往這邊來了。」春雪出聲提醒。

  「謝小姐——」殷慈墨過來。

  「殷小姐——」謝意馨亦出了馬車,臉上同樣掛著一張帕子。

  不比殷慈墨半透不露的面紗,謝意馨的面紗是暗紅色的,帶著暗紋,雖然薄,但卻將臉型遮得嚴嚴實實的。

  「真巧。」

  「是啊。」

  兩抹同樣的窈窕挺惹人眼球的,沒看到周邊的人都把目光若有似無地投在她倆身上嗎?

  相比之下,還是殷慈墨比較惹眼一些,白色偏點灰的廣袖衣裳,顯得她氣質出眾,純白的衣裳太過刺眼,這一身恰好,更襯得那半透明的姿容清麗絕俗。

  畢竟殷慈墨比她年長兩歲,身量臉蛋都長開了,反襯得謝意馨就像一枚青澀的果子。

  殊不知,她在別人眼裡也並不差。她一身嫩黃衣裳,光潔的額頭如明珠生暈,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當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麗。一雙杏眼生得極好,左右顧盼,很是有神。

  殷慈墨落落大方地任他們打量,而謝意馨也在皺了一下眉頭之後不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謝妹妹這是打算去哪逛?」

  「宣武區。」

  「那裡不錯,首飾衣裳都挺多的,需不需要我帶路?」

  「這個不好麻煩你吧?」客氣話而已,當真她就傻了。

  殷慈墨點頭,「那妹妹盡興,姐姐少陪了。」

  「姐姐自便。」

  寒暄的兩人並不知道她們已成為不遠處閣樓上的兩男眼中的一道風景,在一樹的桃花瓣的襯托下,雖看不到臉,但兩人仍讓人覺得美得不可思議。

  雅致的包廂裡,兩位容貌極俊逸的男子相對而坐。

  「墨書,那兩人是誰?」一身白衣,略顯風流的蔣致行感興趣地開口。

  那個叫墨書的小廝只看了一眼,便答道,「略高的那位是殷家的二小姐,另一位則是謝家的大小姐。」

  「果真是從比花嬌,秦兄,你說是也不是?」

  秦熙從低頭喝茶,並不答話。

  蔣致行似是習慣了他這般,自娛自樂。

  而臨走前,殷慈墨回過頭,隱晦地看了那閣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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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39 AM

9、第九章

  馬車一進宣武區,謝覓瀚便忍不住掀開小窗簾子往看。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很是熱鬧。謝意馨要查看的首飾鋪,正是坐落在最熱鬧的主街上。

  「小姐小心!」

  當謝意馨牽著謝覓瀚走進微華居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朝她撞過來,她想閃開已經來不及了,只來得及把謝覓瀚護在身後。

  砰的一聲,一隻翠綠的手鐲掉在地上,碎了,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人長不長眼啊,怎麼走路不看路的?」一席緋色衣裙的少女瞪著地上的碎片,氣急敗壞地質問謝意馨。

  一看自家小姐被污賴,春雪不依了,「胡說,我們小姐走得好好的,分明是你撞上來的!」

  「謝意馨,是你?!」君清溪一轉過頭,便認出了謝意馨,眉頭皺起,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兩人都是驕傲張揚之人,所以互相不喜。

  「春雪,退下!」

  「清溪,不得無理。」君南夕從外面而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謝意馨循聲看了過去,微微一怔。

  「五皇兄?!」君清溪跺跺腳,退到一旁,臨了還瞪了謝意馨一眼。

  謝意馨自然不會在意,被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再說了她真實年齡都二十大幾了,哪能再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她只是沒想到會在此處遇上五皇子君南夕與七公主君清溪。

  而君南夕此時亦有微訝,並不是因為在此處遇上她,而是因為她的著裝與之前大不相同。相比之前的大紅大綠,此刻她的衣裳雖然同樣不低調,卻順眼多了。而且脾氣也改了一點,要擱以往,此刻差不多就和清溪掐起來了。

  「臣女見過——」謝意馨正想行禮。

  「在外頭不必多禮。」君南夕阻止了她。

  謝意馨默默應了,在這個溫和的男子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收起所有的爪子,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她自嘲一笑。

  上一世正是他娶了殷慈墨,她對姓殷的沒好感,卻一直不曾憎恨於他。不僅因為他曾真心實意地幫過她兩次,更因為在謝家風雨飄搖之際,是他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為謝家說過話,謝老爺子死的時候,也是他親自上門弔唁。歷經了大風大浪的她看得出來,他的舉動真誠並不圖任何回報,他這麼做只為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

  可惜,他身體不好。要不然坐上皇位的就不是君景頤了。所以君景頤並不敢薄待於他,一登基便封了他為攝政王,殷慈墨自然就是攝政王妃了。而且好人不長命,她退居佛堂之時,常聽說他臥病在床的消息,還有攝政王妃與當今的一些流言。還有一點,便是小世子也可能不是他的孩子,這個可能性高達九成,所以當初她才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佈局去殺殷慈墨的兒子。

  謝意馨並不知道君南夕正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待那些真性情之人總多了些寬容,所以才會幫了她兩次,她並不是第一個享受這種待遇之人。

  「五皇子七公主,這裡人來人往的,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否移步雅間?」

  君清溪正欲反駁,卻被謝意馨搶過話頭,「再說,剛才七公主也是因為撞到我才把手鐲打碎的,恰好微華居是我娘留給我的鋪子,樓上有雅座,也好給七公主賠個禮。」君清溪一般沒好話,若讓她說下去,自己這話肯定會被當作挑釁。

  君清溪撅著嘴想說不稀罕,被君南夕攔下了,他看得出謝意馨的話並非敷衍之語,「也好。」

  「李掌櫃——」謝意馨招手。

  李掌櫃眼尖,一早就認出來人正是他們的小主子。前些日子交接時,老夫人特意把他們叫去認人了。可是他也看得出來與小主子對話的兩人非富即貴,所以未曾上來打擾,可他卻是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的。此時謝意馨召喚,他立即迎了上來,「小主子有什麼吩咐?」

  「樓上還有沒有雅間?」

  「有,小主子,兩位貴客,請隨我來。」

  進雅間後,她低聲哈哈了李掌櫃兩句,李掌櫃會意。

  「謝意馨,這個時候你還有閒情出來逛街。」突然,君清溪咯咯笑了起來。

  謝意馨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因何就幸災樂禍起來了。

  「你不知道吧?你二叔的轄區有幾個縣發洪水,死了幾百人。嘖嘖,你們謝家這回麻煩大了。」

  洪水?安平縣!謝意馨豁地站了起來,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她之前用暗語記錄的那些事是從她婚後開始的。婚前的,除了很大的事讓她有切膚之痛,如直沽事件,要不她很多都不記得了,要不就是記得不確切,例如安平縣洪水事件!

  掃了自己妹妹一眼,君南夕出聲了,「謝小姐莫過擔心,你二叔只是守巡道員,不必負主要責任。」

  不過謝意馨的心情仍舊沉重,她記得她二叔這回在淮楊是吃了大虧的,幾乎說得上是敗走淮楊。儘管她並不十分喜歡二叔此人,可他畢竟是謝家的嫡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沒事,謝謝五皇子關心,也謝謝七公主的提醒。」此時消息尚未傳開,遠在京城的她尚未聽到任何風聲,七公主告訴她這消息雖然不懷好意,但的確是幫了自己。提前知道消息,有更多時間思考佈局。

  謝意馨這聲謝謝是真誠的,意識到這點,君清溪彆扭地轉過頭,嘴裡嘟嚷,「誰要你謝啊,連話都聽不懂了。」

  謝意馨笑了笑,有點心不在焉地想著洪水的事情。

  此時外頭響起敲門聲,兩重一輕,春雪親自去開了門。

  只見李掌櫃捧著一托盤進來,上面用黃色的稠布蓋著。

  謝意馨收斂心思,說道,「七公主,方纔你的手鐲被摔壞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看看合眼嗎?」

  君南夕聞言,微微一笑,他聽出來,謝意馨並不是把撞到清溪的責任攬在身上,她送出手鐲,只是想交好,並非是賠罪。

  當李掌櫃把托盤放下後,微微把稠布掀開,露出鐲子的一角,那濃艷純正的紫色一下子就把君清溪的目光吸引過去了,她忍不住將它拿起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五哥,這手鐲好,這紫色很濃艷純正,水頭也好,比剛才那只還好。」君清溪高興地說完,然後一想,不到,立即轉過頭對李掌櫃炮轟,「剛才有那麼好的手鐲幹嘛不拿出來給我們看?難道怕我們付不起銀子還是怎地?」

  李掌櫃一邊擦汗一邊偷瞄自家小主子。謝意馨如他所願地開口了,「七公主誤會了,這手鐲是我事先讓李掌櫃訂下的,預備送給我祖母的。」

  「那——」君清溪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挺怕她把手鐲要回去的,她知道她母妃一定喜歡這手鐲的,她不想讓,「這次就算了,多少銀子,我給你!」

  「公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如果你硬要給銀子,便把那手鐲還給我吧。」謝意馨也不生氣,笑咪咪地說道,皇族的傲氣可不會隨便就接受別人的東西。

  君清溪很糾結,她不想欠人人情,也不想還啊。

  君南夕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明白她是不可能撒手了,心中歎了口氣,微微一笑,「這禮小妹很喜歡,讓謝小姐破費了。」

  「還好。」謝意馨也不在意這點東西,更何況是他在意的妹妹喜歡。

  「小姐小姐——」謝家一小廝急沖沖地跑了進來。

  謝意馨不悅地皺眉,看了君南夕兄妹兩眼,見他們並無不悅,才問,「什麼事?」

  「老夫人派人傳了話,讓大小姐和瀚少爺趕緊回府。」

  「祖母有說什麼事嗎?」謝意馨問。

  小廝搖頭。

  「既然謝小姐有事,那便散了罷,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君南夕開口。

  君清溪不情不願地點頭,一向都是別人附和她的,什麼時候輪到她遷就別人了?不過看在那手鐲的份上,算了。

  送君南夕兄妹離開時,很湊巧地遇上從酒樓對面正欲離去的君景頤與朱聰毓。謝意馨微微側過臉,顧南夕看在眼中,不語。

  兩波人擦身而過。

  送走了兩人,謝意馨蹲下身子和謝覓瀚說話,「瀚兒,我們得回去了,姐姐知道這回出來沒玩到什麼,下回姐姐再帶你出來好好玩一回好不好?」

  謝覓瀚泱泱地點頭,沒什麼精神。

  懂事的樣子讓謝意馨心疼地把他抱起來,這個年紀的男娃最是調皮了,難為他剛才在他們談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

  回到馬車上,她抱著小傢伙,給他說著故事,又讓馬車繞路去了蘇點坊買了時下最受歡迎的幾個點心,才把小傢伙哄得喜笑顏開。

  「咱們到家了,累不累?」謝意馨率先下了馬車,揮退候在一旁的男僕,親自把謝覓瀚抱了下來。

  小傢伙臉紅撲撲的,眼睛很亮,搖頭,「不累。」

  孩子就是容易滿足,只是出去放放風便這麼高興了。

  隨後門房告訴謝意馨大老爺回來了。謝意馨想這便是她祖母讓他們趕緊回府的原因吧?

  她記得安平縣洪水事件暴發後,她那在直沽任州牧一職的父親是回來過一次的,所以並不是很吃驚。只是心裡擔憂,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處理吧。

  「姐,爹回來了?」謝覓瀚怯怯地問。

  謝意馨自然知道他想什麼,「是啊,爹回來了,瀚兒高興嗎?」她爹是個嚴肅的人,不拘言笑,府裡的孩子都怕他,她和弟弟也怕,就怕說話時他突然會打他們。呵呵,這些都是小時候的心思,大了才知道,儘管老爹嚴肅,但他一向都不打孩子的。

  謝覓瀚小臉糾結起來,他想說高興,又害怕。

  謝意馨牽著他的手先往崇德園走去,此時迎面走來一人,藏青色長袍,面容因常年不拘言笑顯得刻板。

  「爹?」謝意馨一愣,傻傻地叫了一聲,重生以來這麼些日子,她第一次見到她爹。儘管她爹任職的直沽離京城不遠,可是他也沒什麼時間回來看他們。

  見到一雙兒女,謝昌延原本擰起的眉舒展了一些,嘴角微微彎起,「回來了?」雙眼不住地打量他們姐弟,見他們兩人手拉著手,身體也好,雙眼不由得柔。

  「是,父親。」

  頓了頓,謝昌延才道,「聽說,這些天你懂事不少?」

  聽說,聽誰說呢?爺爺奶奶繼母,這話從他們每一個人口中說出的意思都不盡相同啊。

  謝意馨抓抓頭,傻笑,「女兒畢竟一天天長大了嘛,總不能光長個子不是。」

  「那就好,多和你母親處處,多學些東西,以後嫁人了才不會吃虧。」

  「是。」

  「還有,瀚兒也要好好聽長輩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爹。」謝覓瀚小聲地應了一下,然後拿眼偷瞄他爹。

  謝昌延躊躇了一下,見找不到話題和一雙兒女說了,才道,「那就好,爹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倆就去奶奶那裡吧。還有你們這些伺候小姐少爺的,要精心,知道嗎?」

  「是,大老爺。」春雪眾人齊應。

  謝意馨看著她爹離開時略顯急促的腳步若有所思。她爹這人,怎麼說呢,有些迂,身為長子,為了家族的繁榮,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政事上.兒女不是不關心,只是花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和精力都不多。

  上一世她對此還頗有怨言,可有了朱聰毓此人做對比,她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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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40 AM

10、第十章

  踏進崇德園的院門,謝意馨就聽到她祖母略爽朗的笑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除此之外,還間或夾雜著一道清脆甜美的女聲。進屋的謝意馨一愣,祖母有客人在?腳步卻未停頓。

  門簾挑開,姐弟倆進了屋,屋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謝老夫人很開心地喚道,「馨丫頭和瀚哥兒回來了,快快,來祖母這裡。」

  而謝意馨此時也看清了客人是誰,王雪芝,原來是你。

  謝覓瀚小朋友甜甜地喚了聲祖母,然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姐姐。

  「馨丫頭,這是雪芝丫頭,你們二嬸姐姐的女兒,你們喚表妹即可。瀚哥兒,你要叫表姐知道嗎?」

  兩人見了禮。

  謝覓瀚有點怕生,拽著謝意馨的衣擺,糯糯地叫了聲表姐。

  「你王表妹會在我們這住一段日子,馨丫頭幫祖母好好招待表妹好不好?」

  謝意馨笑著應了下來。

  「麻煩表姐了,表妹在此謝過。」王雪芝嫩軟的臉色掛著嬌怯的笑容,甜甜地道謝。

  「好說。」謝意馨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端著茶,薄霧中她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

  王雪芝直覺眼前的女子並不是很喜歡自己,可她又不知如何辦,一時之間有些委屈。

  謝意馨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並不怎麼理解對面人的委屈。

  說起王雪芝與她的恩怨,其實並不複雜。上一世她們一開始認識的時候,自己待王雪芝還是不錯的,只是她太不識趣了點,經常和自己搶東西,做事越來越得寸進尺,沒個做客人的自覺。才會惹得自己在一次宴會上大發小姐脾氣,將她狠狠削了一頓,讓她在京城貴女這個圈子更呆不下去,還被汪家退了親,最後不得不遠避他鄉。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真的很混帳的,謝意馨微微一笑,那種囂張的日子不必顧及什麼也不必約束自己,真的很舒服。只一點不好,就是連累了家裡。她想,哪天她有了囂張的資本能自己承擔一切後果的時候,她一定不再壓抑自己,重生這些日子真是憋死她了。

  後來王雪芝不知為何認識了殷慈墨,若得姓殷的為了她出頭,讓朱聰毓娶了她為平妻。

  「大表姐,小表弟,這是我從家鄉裡帶來的一些特產,希望你們會喜歡。」

  掃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王雪芝,謝意馨禮貌地接過,「表妹不必緊張,把這裡當成你家就好。」想起臨死前,王雪芝在佛堂裡口口聲聲說恨自己的話,謝意馨淡淡一笑,王雪芝,這輩子她不會主動與她為難,且看她又能走到哪一步。

  姐弟倆很有禮貌,謝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對了,你們爹回來了,剛回青雲院,你們姐弟倆要是早點到就能遇上了。」

  「祖母,剛才我們在崇德園二門遇上父親了。」

  「那敢情好,晚點咱們一家子再一起吃個飯,好好聚聚。」謝老夫人樂呵呵地說完,話峰一轉,說起了別的事,「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過兩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清荷宴了,你這丫頭可別像去年頭次參加一樣啥都沒準備啊。還有,你二妹妹蓉青第一次參加,你可得照顧好她。」

  清荷宴,每年一度,在境湖舉行,均由皇室中人主持,收到名帖的王孫貴族世家子弟及寒門有學之士都會拔冗出席。而女眷這邊,出席的皆是十二歲以上的未婚的世家貴女。

  謝意馨心中一動,她記得殷慈墨可是在這一年的清荷宴上撈足了進入朝堂當女官的資本,更因此名動京城,芳名更為大昌的子民所讚頌,就差沒有栽入史冊了。

  謝老夫人說完,看到王雪芝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她拍拍王雪芝的手,道,「不是表婆不疼你,只是這清荷宴入門需要名帖,今年我們謝家就收到四張,我們大房兩張,二房兩張,均指名給了嫡女,實在舀不出給你了。」

  王雪芝忙罷搖頭表示清白,「表婆,不是,我不是,我只是對清荷宴一直很好奇而已。」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表婆知道,表婆沒什麼意思,就是說說而已。」謝老夫人心中搖頭,真是小孩子,哎。

  謝意馨心裡存著事,也不耐煩呆在這了,再注意到她弟弟聳拉著眼皮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更沒心思了,待王雪芝情緒平復一點了,便站起來,「奶奶,弟弟眼睏了,我先帶他回青雲園,晚點再來陪你。」

  「去吧。」

  謝意馨朝王雪芝點點頭,然後牽著她弟弟走了出去。

  王雪芝眼巴巴地看著,謝老夫人看在眼裡,等謝意馨姐弟倆走遠了,才吩咐下人帶她去了客房。

  謝意馨回到春暖閣,換了家居的常服,又洗了把臉,便一個人窩在裡屋,並且下了死命令,誰也不准打擾。

  她死命地回想當年清荷宴的細節,然後再針對這些塗塗改改,一直忙到了傍晚時分,眼眉才有些舒展。

  稍晚,青雲園那邊來了人請她去前屋吃飯。她略做收拾,便去了。吃飯的時候,她祖母和繼母的情緒都不錯,二嬸則是親親熱熱地照顧著侄女,只是父親和祖父似乎有些愁緒,開懷不起來。

  謝意馨此時也挺擔心的,卻不能說什麼。她二叔的問題不複雜,但解決起來比較棘手。

  她二叔身為上任不久的外來知府,與當地的官員的關係並不緊密。發生水災時,手下的縣令不當回事,瞞而不報,後來瞞不住了,才報上去,可惜為時已晚,災情已經控制不住了。而她二叔的頂頭上峰也是十大世家的人,他們似乎達成了協議,意圖把此次災難的罪過大部分算到她二叔的頭上。畢竟他作為地方父母官,負直接責任也是說得過去的。

  而謝家在京城這邊,在災情發生後,也努力為他奔走。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只是錢糧不到位的問題,總覺得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就沒事了。他們謝家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事情很不順利。她爹以為有人故意在此處卡著謝家,所有的信息現象影射的都是這個意思。而此時,國庫不豐,再加上西涼國在邊境虎視眈眈,當今聖上在開倉?屧趾笠慘恢痺謨淘?灰侔慰睢?

  後來為了二叔,就連已不大管事的老爺子也豁出老臉進宮面見了聖上一回,只求能盡快拔款?屧鄭臀四莧盟φ圩錚懈渥愕拿琢敢言智硨謾?上??瘓∪縟艘猓踔粱共畹隳鴣稍置癖┐庋慕?嵌嚳酵撇ㄖ皆斐傻摹6逡慘虼爍苯窳糲鋁宋弈懿豢按筧蔚撓∠螅笠恢閉ㄆ狡健?

  而她祖父當初進宮諫言,言辭懇切,聖上一開始也只當祖父是心憂百姓,或許摻有一點私心,卻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因為二叔的無能,祖父的私心被放大,曾經的懇切諫言也成了以勢相壓。師徒間的感情不復當初。

  此事給謝家帶來了很不良的影響,諸如聖上的不滿,渠南(安平縣所在省)百姓的不滿等等,可以說損失巨大。

  以前看不穿,皆因身在局中,加上有心算無心。謝意馨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反過來看,很容易便看出了謝家收到的一些情報有部分是誇大的,目的就為了讓老爺子入局。現在想想,聖上怎麼可能會不管渠南呢?他不過是在衡量罷了。

  「爺爺,一會我能去書房找您麼?」吃完飯,謝意馨俏生生地問。她覺得,身為謝家子女,她應該提醒一下。她爺爺不進宮,便不會給聖上造成倚老賣老以情相要的印象。最壞的結果就是二叔敗走渠南罷了。只要聖心在,那麼謝家就不會倒。

  「胡鬧!」謝父斥道,謝家的書房豈是一介女流可進的?

  「我有點書法上的問題不明白。」謝意馨裝作委屈地道。

  「別理你爹,一會隨我來。」謝老爺子開口了。

  這幾句說來,繼母二嬸等人反應不一,謝意馨也懶得管。聽到她爺爺允許了,她歡快地哎了一聲應下。

  謝昌延無奈地說道,「父親,你別太寵她了。」

  謝家書房

  謝老爺子拿著她的字帖,前面還算滿意,但越看眉頭越擰,「你這字,前面尚可,後面這幾頁卻太過急躁了,什麼原因?」

  謝意馨低下頭,繡鞋鞋尖無意識地輕點著地面,「過幾日便是清荷宴了,孫女不想在宴會上輸。」

  「有目標是好事,卻不能過於急功近利!」說到這,謝老爺子不知道怎麼的,頓了頓,然後接著說,「練字靠的是堅持與長時間的沉澱,你趕幾日的時間,能有什麼明顯的進步仔細畫虎不成反類犬,沒得把之前已有風骨給弄沒了,得不償失。」

  「是孫女太過急切了,這樣的字,險些就要在宴會上出醜了。」謝意馨一邊收拾書桌一邊嘟嚷,「反正我的基礎就在這,瞎折騰也不一定會更好,倒不如等幾天參加了宴會便知道了。再說了,我才是第二回參加,前面也沒什麼名聲,不會為聲名所累,有人比我更急,是不是,爺爺?」

  是啊,瞎折騰結果也不一定比現在好,而且的確有人比他們謝家更急,人家都沒動靜,他們謝家何必先急上火?

  謝意馨的問話把謝老爺子從沉思中拉回來,他笑瞇瞇地摸摸她的腦袋,「是,夜深了,你趕緊回屋吧。」

  「嗯,那孫女回去了,爺爺也早點睡。」

  謝意馨剛出門,便遇到她老爹,行過禮後,她便慢慢往外走。

  待身後的門一關上,她便貓下腰,偷偷回到門口,偷聽裡面的談話。

  「父親,兒子剛收到消息,二弟那邊的情況不太妙,咱們得趕緊行動了。您看您是不是明天選個時間進宮面聖?」

  「暫且不急進宮。」謝老爺子越想,頭腦越是清明。他無意中瞥見門縫紅色的一角布料,暗自搖搖頭,這孩子,還是那麼調皮。不過,進了兩年學後,朝堂上的事倒比她爹要敏銳一點。這回虧得了她提醒,要不然謝家恐怕要吃點虧了。

  「可是二弟——」

  「你二弟是在渠南為官,但總攬數州軍政事務的可不是我們謝家,可他們至今沒有動作,如此反常,耐人尋味啊。」

  謝老爺子一提醒,謝昌延也想到了一些貓膩之處,那情報處……「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兒子這就去處理——」

  「不急,等此事過後再說。我們得……」

  後面的話,謝意馨沒再聽下去了,帶著好心情悄悄回了春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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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42 AM

11、第十一章

  接下來兩天,老爺子果然沒有出門。

  而渠南災情也越演越烈,受災人數也由幾百轉為數萬,數字還在增加中,絲毫不見緩和。當今聖上大動,下旨開倉賑災,並廣開言路,尋求賑災良策。甚至張榜公佈,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胸中有丘壑的,俱可獻上治災良策。一經採用,金銀珠寶,加官進爵,都不是問題。封賞不可謂不厚。

  此皇榜一張,全民嘩然,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館酒樓都在議論此事。

  在人們的議論紛紛之中,清荷宴如期而至。一大早,她便被挖起來梳洗妝扮。與祖母母親一道吃了早膳,聽了幾句囑咐才離開崇德園。巳時,待伯公家的兩位小姐過來會合後,便準時出發。

  「李二,你說天下富商如此之多,只是他們伸以援手,災情便能大大緩解。」

  「嘿,人家富商是有錢,但銀子也不是白來的,憑什麼幫你?」

  「可以讓皇上下旨說,只要捐夠多少萬兩便能當個官,我想那些富商是願意的。」

  「荒謬!這和賣官鬻爵有什麼區別?這提議一旦通過,最近害的還不是咱老百姓」

  「也是。」

  「嗨,你們倆個別以為在千月樓裡學來幾句文謅謅的話就能在俺面前裝廝文!別人不知道你倆的水平,俺還不知道嘛,像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麼?」

  謝意馨他們的馬車在經過一個路口時,因為擁擠,耽擱了一會,卻不料聽到這一席對話。正欲感歎民智不可欺,卻不料後面那句,完全顛覆了。

  馬車過了那熱鬧之處,漸漸平穩而迅速地向前駛去。

  二堂妹謝純姝歷來是個活沷的,她一早就笑開了,「姐,大堂姐,二堂妹,你們剛才聽到那幾個人說的話沒有?真的好好笑哦,前面兩人說得頭頭是道,我聽著心中還驚訝市井多能人來著,卻不料最後那人一句話就把前面兩人給戳穿了。千月樓,果然是才子能人聚集啊。」說著,她還不時地掀起窗簾看看到哪了。

  謝意馨點頭,千月樓的確不錯,作為京城最雅致的酒樓,自然是文人才子的最愛。尤其到了每年的夏試與冬試期間,那裡更是熱鬧不已。這裡那麼熱鬧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今聖上曾經微服在千月樓出現過,也曾在此提拔了幾名有識之士。如此一來,才子文人自然對千月樓趨之若鶩。此番千荷宴,有名的才子也在受邀之列,人數不多,就幾名。

  「行了,純姝,你消停一下,動來動去的,晃眼。」謝意馨的大堂妹謝微瀾黛眉微擰。

  吁——

  「小心!」

  擦——一聲長長的摩擦聲,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謝意馨她們收不住勢,身體一直往前傾。

  趕車的車把式看到兩輛馬車差點撞到一起了,再想到車內坐著的四位嫡小姐,冷汗差點就出了一身。

  「你們謝家的怎麼回事?沒看到我們都進門了嗎,還撞上來!欺負人是不是?」

  他們這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對面馬車的就罵開了。

  謝意馨的二堂妹謝純姝看了她一眼,道,「我出去看看。」說罷便掀了簾子。

  看到兩輛離得極近的馬車,想到剛才若不能及時停下的後果,謝純姝也惱了,「殷家的,你們講不講理?分明是我們兩家的馬車從兩個方向一同使來,你們看到我們謝家的馬車不避讓一下就算了,反而想搶先一步進門,懂不懂尊卑有別?」謝純姝可不會與她客氣。笑話,他們謝家是殷家能比的嗎?

  「尊卑有別?我說你們謝家也不要太囂張了。我們殷家的馬車先到的,憑什麼要讓給你們?要知道你們只是世家,便是皇家的人也沒你們囂張,普擺得倒比皇家還大。」

  「你這話虧不虧心,你們要是真比我們先到,此時就不會被我們卡在門口!」被倒打一耙,真是氣死她了。

  謝意馨也不出聲,此事事關謝府體面,容不得相讓。殷家一個小世家,真敢蹭鼻子上臉。而且以殷慈墨的智慧,不會讓這事鬧大,鬧大了對她可沒好處。她此舉若非無意,便是想噁心一下他們,順便抹黑一下,讓外人看看謝家是如何囂張的。

  「好了燕宜,進來。周叔,把車趕到一邊,讓謝家先過去!」對面馬車,傳來殷慈墨冷淡又不容置疑的聲音。

  果然,謝意馨也出聲了,「阿姝,你也進來吧。」

  謝純姝進來馬車,嘟嚷了一句,「殷家的人真討厭!」

  此時,殷慈墨出聲了,「舍妹無禮,出言無狀,還望謝妹妹念其年幼,原諒則個。」舒緩宜人的聲音讓人聽了生不起氣來。

  謝意馨一愣,道歉了,殷慈墨話裡的意思是不是暗示此事非她授意?不過,事已至此,影響已造成,這賬自然還得算到她頭上。

  「無妨,不過殷姐姐回去後可要好好管束底下的妹妹才是,她今天衝撞了我沒關係,反正我無官無職,哪天衝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謝妹妹說得極是。」馬車內,殷慈墨慢悠悠地應下。

  「那妹妹我先行一步了,堵在這畢竟不雅。」

  「謝妹妹請——」

  謝意馨示意車把式可以走了。

  「謝家真是囂張啊。」

  因方才兩家的馬車堵住了唯一的入口,不少人停下來看了這齣戲。大多數人都是同情勢弱之人,再加上殷慈墨的名聲比謝意馨要好,不少人倒向了殷家這邊。

  「的確,不過人家確實有囂張的資本。」

  「以後見到謝家人記得躲遠點,惹不起咱躲得起啊。」

  「哼,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那殷家沒錯,為何謝家的人偏要與他過不去?怎不見謝家的人來難為我?」人群中有人看不過去說了句公道話,聲音還不小。

  眾人聞言一愣,繼而恍然,可不是這道理麼?

  不遠處一輛青衣馬車內坐著一對錦衣華服的兄妹。

  「這姓謝的越發囂張了,竟然敢欺負殷姐姐!」君清溪怒得不行。

  殷慈墨有個姑姑在宮中,品級為修儀,品級不低,而且還有一定的寵愛,所以殷慈墨偶爾會進宮陪陪她姑姑。再加上她姑姑是從貴妃秦懷貞偏殿出來的,又一向與貴妃交好,連帶的,與君清溪君南夕有點交情(君南夕為貴妃所出,君清溪乃養女)。

  所以,比起謝意馨,君清溪自然是站在殷慈墨這邊了。

  「這事你殷姐姐會處理,你就別摻和了。」君南夕淡淡地說完,眼睛看著入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謝家抵達鏡湖山莊的時辰不早不晚,進了山莊,車把式找了個方便停靠的地方讓謝家幾位小姐下了車,然後駕著馬車去了馬駟處。

  鏡湖分鏡日湖與鏡月湖兩部分,一般女眷都在月湖活動,而男子則在日湖,兩湖是兩通的。男女隔著一灣湖水荷塘,遙望相對。

  謝意馨領了幾個妹妹從鏡月湖的月亮門進入,甫一進入,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攜帶著涼意的清香,入眼即是參天大樹下的清幽荷塘,頓時讓人感到一陣清爽愜意。

  頭次來的謝純姝與謝蓉青俱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眼帶好奇。

  不遠處傳來人聲,謝意馨領著她們循聲而去。

  謝家四姑娘甫一出現,人群中有短暫的靜默,眾人的視線或明或暗地落在四人身上。

  前世參加過不少宴會並且已經鍛煉出一張厚臉皮的謝意馨自然不在意,落落大方地任由眾人打量。而活沷的謝純姝也挺起胸脯,下顎微抬,驕傲昂著頭,不見絲毫怯懦。而謝微瀾與謝蓉青,兩人性子都比較安靜羞怯,但此刻也是面帶微笑,儘管此時手心冒汗。

  打量完畢,不少人暗自點頭。

  身為世家女,謝家四個姐妹的家教禮儀都是不錯的,加上那姣好的外貌,倒顯得她們四人個個氣質不俗。特別是那縈繞的書卷氣息,給她們添了不少分。

  這些全賴自家祖父開明,並不曾限制她們讀書,甚至謝意馨與謝微瀾還曾於梧桐女子書院念過兩年書。俗話說,滿腹詩書氣自華嘛。

  想起梧桐女子書院,謝意馨眼神一黯。此書院由溫家所建,收學生也嚴格,平民不收,非嫡不收,蠢笨的不收,一系列苛刻的條件下來,能進入書院的寥寥無幾。可溫家就是寧缺勿濫也不願降低條件。

  而謝意馨有幸在裡面呆過兩年,也不得不承認,裡面教的東西真的很有用。她上輩子能把那空殼子一般的侯府經營起來,重新進入名流世家的圈子,那兩年所學佔了一半功勞,雖然當年她學得不是很認真。

  說起來,今天來參加千荷宴的貴女,有一些人是在書院裡呆過的。嗯,殷慈墨也在裡面呆過。

  謝意馨一眼望去,發現人群中的確有幾張很熟的面孔。這些人,她一愣,想起上輩子她們的際遇,都很不錯啊。與殷慈墨交好的,混得不錯,不交好的,貌似日子也過得挺舒心。好像就只有她,混得最差勁了。而那一屆與她同一年教導出的貴女,也最有出息,不知是何原因。謝意馨不知道,那完全是因為她們這一屆是由溫家當過一品女官的溫儒晴教導,所以才會那麼出色。

  在謝意馨打量她們之時,那些人也都有意無意地循著目光望過來。四目相對時,謝意馨微微一笑,點頭致意,惹來她們或錯愕功皺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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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42 AM

12、第十二章

  鏡湖園林內,眾人三五作堆,聊興很濃。

  女眷這邊,偶爾會往鏡月湖那邊瞄兩眼:男人那邊,也時不時掃幾眼過來。

  謝意馨兩位堂姐妹遇上她們外家的女眷,過去寒暄了。只剩下謝意馨與謝蓉青,而謝蓉青性子靦腆,自然是緊跟著謝意馨。

  「春雪,我交待你的事情怎麼樣了?」趁著出恭一個人的時候,謝意馨問道。

  「小姐,你放心吧,我已經交待了我大哥,不會誤了事的。」

  「那就好。」

  約摸到了午時左右,宴會便準備妥當了。眾人或急或緩趕往留春台。

  留春台地勢極高極開闊,白玉砌的台階很是典雅貴氣,背後一道瀑布傾洩而下,白霧翻飛,襯得留春台仿若人間仙境。

  台下,翠綠的草坪延展開來,左右兩邊擺著一列列酸枝木長几,幾上繁花彫刻,精美華貴。桌上更是擺滿了瓊汁玉漿,時令果蔬,美味珍饈。

  謝意馨她們趕到之際,有幾名公公正往台上搬兩張縷金龍椅,眾人正納悶間。鞭子聲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唱道,「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人群中有瞬間騷動,誰也沒料到帝后會親臨。

  可是在場的畢竟都是見識過場面的,驚訝也只是一瞬,一會便反應過來,紛紛跪下,「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后身後還跟著幾位老臣,龍行虎步而來。坐下後,才道,「平身吧。」

  謝家幾位姐妹坐到專屬的位置後,謝意馨才發現她爺爺也跟著周昌帝來了。

  「朕和幾個老臣本來在商議事情的,可惜一直沒有眉目,想到你們在鏡湖這邊舉行千荷宴,便一起過來看看,你們不會介意吧?」周昌帝開了個小玩笑。

  周昌帝今年五十有二,但因保養得宜,卻像四十多的樣子。此人性秉寬和,私下是一位溫和的老人,遇大事也從不缺少殺伐決斷的果敢,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的仁君。

  「吾等惶恐。」

  「皇上,您這麼說,可嚇著這些孩子了。」皇后溫和地插了一句打趣。

  「呵呵,還是皇后仁慈啊。那也罷了,開宴吧。」

  隨後,開了宴,皇帝看了兩曲歌舞,又略坐了會,佈置了一人須寫一詩或畫一幅畫的任務後,皇帝讓大家自便,攜了幾個老臣離開了。

  不久,賓客們三三兩兩,與相熟之人或閒庭漫步,或觀景賞荷,或吟詩作對,不一而足。

  「蓉青,咱們去個地方好不好?」謝意馨對一直緊跟著她的小尾巴說道。

  謝蓉青秀氣地吃完一塊點心,才問,「大姐,去哪啊?」

  謝意馨笑得意味不明,「悅心亭。」悅心亭,便是見證殷慈墨的崛起之處,此次,她也想借借光呢。

  「大姐,此處風光果然怡人。」到了悅心亭,謝蓉青開心地四處張望。

  「你喜歡就好。」這亭子景致開闊,清靜怡人。微風過處,攜來幽幽花香。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裡離皇帝辦公之處很近,很近。

  他們剛到不久,便有腳步尋聲而至。

  謝意馨抬眼望去,便見君景頤殷慈墨八公主一行人緩緩行來,只是見到亭子有人後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罷了。

  「三皇子和殷姐姐怎麼這麼要好了?」謝意馨挑眉,玩笑似地開口。

  君景頤與殷慈墨兩人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君景頤好笑地搖頭,「馨丫頭亂說什麼?我與子恆找了你許久,誰知你竟躲到這裡來了。一路尋摸過來,剛巧遇到殷家小姐,聽說這怡心亭景致不錯,便相邀過來看看罷了。」子恆是朱聰毓的字。

  「哦,原來如此。」謝意馨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

  君景頤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的表情,尋思著,她這回應該信了他的話吧?此時他與殷家的關係可不能為外人所知啊。

  「馨丫頭,不介意我們在此處歇歇腳吧?」

  聽到他喚她馨丫頭,謝意馨秀眉微擰,想想便放開了,等以後私下人少些時候再提醒吧,「三皇子請自便。」

  得了應允,殷慈墨朝她點點頭,便挑了一角坐下。

  而朱聰毓則朝她走過來,聲音略低地問,「近來可安——」

  那個好字還沒出口,亭子又來人了,這回來的是五皇子與七公主,後面還跟了好幾位才子貴女之流的。

  謝意馨好笑地想,這悅心亭怎麼變得這麼搶手了虧得這亭子夠大。。。

  「三皇兄,八皇妹,不介意我們坐下吧?」君南夕微笑著問。

  兩人還能如何應,搖頭,讓人坐唄。

  「這裡景色好,不如咱們就在此做詩一副或做畫一副交差算了。」有人提議。

  「好主意!」有人附和。

  於是,一陣紙章翻動聲響起,沒一會,亭子裡便瀰漫著陣陣墨香。

  謝意馨眼角的餘光瞄到殷慈墨也動手研墨了,便淡淡一笑,也開始專注於書畫中。

  良久,有些人完成了,已放下筆。

  「咦?!」突然,大理寺少卿之女柳舒雲驚呼一聲,然後吃驚地瞪大眼。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才發現殷慈墨的周圍縈繞著六基只美麗的蝴蝶,而她本人卻恍若未覺,只專心致志地在紙上揮毫。

  遠處,還有無數的蝴蝶朝悅心亭飛來,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有幾十上百隻蝴蝶圍繞著殷慈墨翩翩起舞。

  群蝶之中,殷慈墨白衣勝雪,襯著她的天人之姿,美得不似凡人。

  這一幕震驚了無數人,君景頤朱聰毓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錯過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謝意馨嘴角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眾人,不出意料地發現似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殷慈墨身上,目露癡迷或震驚,

  只一人,目光平靜,樣子有點漫不經心,似乎在思考什麼,這人便是君南夕。他敏感地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過去,對上謝意馨的意外的雙眼,溫和一笑。

  謝意馨是真沒想到竟然有人不為這一幕所迷,她是因為經歷過有了抵抗力,而君南夕卻是第一次見,又是為什麼能保持清醒呢?

  「啪啪啪——」隨著三聲掌聲響起,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打破了一時的靜謐,「好好好,果然是人間奇景!」

  謝意馨和君南夕陽是最先注意到皇帝到來的,他身後還帶著那幾位老臣,當然,她爺爺也在其中。她正欲行禮,皇帝罷罷手示意不必多禮。

  眾人才回過神,略顯劇促的樣子。

  此時,君景頤似乎不經意朝殷慈墨方向掃了一眼,驚呼,「父皇,你看——」

  眾人看過去,離得近的不知看到什麼,呼吸急促。而離得遠的看不到的,都踮著腳,心卻如貓抓似的猜測他們到底看到什麼了。

  卻原來,智者還圍繞著殷慈墨的蝴蝶不少落在紙上,撲閃著一雙美麗的翅膀。這還不算什麼,最讓人吃驚的是它們似乎通靈了,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有序地粘在紙上,排成一個福字。

  而皇上正凝著臉,走到殷慈墨的畫作前。而她忙蹲下行禮,皇帝也沒理她,小心地拿起她的畫作。如此動作,蝴蝶卻沒驚走。

  一官員驚呼,「皇上,祥兆啊,天祐我大昌。」

  「天賜福於大昌,大昌幸矣。」

  眾人紛紛附和。

  「金槳木蘭船,戲采江南蓮。蓮香隔浦渡,荷葉滿江鮮。房垂易入手,柄曲自臨盤。露花時濕釧,風莖乍拂鈿。」皇帝一字字念完殷慈墨所做的詩,然後看向她,「好詩!好畫!」

  「謝皇上誇獎。」殷慈墨福身行禮,不卑不亢,渾身透著一股寵辱不驚的氣韻。

  周昌帝讚賞地點點頭,「你是哪家的姑娘?」

  「回皇上,臣女名殷慈墨,是殷崇亦之女。」

  「原來是太常寺少卿殷崇亦的女兒,不錯不錯。」

  「這幅江南採蓮圖,當得起這一屆清荷宴的魁首,除了例行的賞賜外,你可有什麼想要的麼?」皇帝心情很好地問。

  殷慈墨正欲回答,不料卻被人打斷了,七公主盯著謝意馨,「謝大小姐,你那表情什麼意思,莫非是對我父皇的決斷不以為然麼?」

  謝意馨無辜地看著她,她哪裡又惹到這個小姑奶奶了

  「臣女沒有。」說著,她識趣地跪下了。

  「我知道你一向與殷家大小姐不合,而謝大小姐又是持禮公的嫡親孫女,得他真傳,料想琴棋書畫方面應當很是出色,看不上殷小姐的詩畫也是有的。不過本公主很好奇,你的作品又能出色到哪去?」

  「七公主,我是我,我爺爺是我爺爺,我頑劣不才,我爺爺卻是堂堂帝師,不能相提並論。」謝意馨聽她越說越不像,竟然攀扯起她爺爺,心中不悅極了。當下打斷她的話,反正她脾氣驕橫的事,京城的人都知道,此次又是她重生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臉,對她印象應該一如繼往沒改變的。她自己有幾分水平她自己清楚,萬不能因為自己污了祖父之名。

  「好了小七,住嘴!」周昌帝略為不快地開口,這小七,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而謝家這丫頭雖然驕縱,卻有一顆維護家人的赤誠之心,不錯。

  「把畫呈上來,朕看看。」

  「朱顏碧墨放池畔,舞袖揮毫對玉蓮,盡態極研宛若生一脈幽香把君難。」皇帝念完,頷首,「這首畫蓮也不錯,雖不及剛才那首寫意及意境深遠,也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這副詩畫我覺得略次於剛才那首,你可服氣?」

  這話卻是問謝意馨,她哪敢說不服氣,當即跪下叩謝皇恩。

  當周昌帝的視線觸及殷慈墨時,大聲道,「這幅採蓮曲當為今年清荷宴詩畫之魁首,來人,賞!賞賜加重三成。」不管這祥兆是真是假,總是利於皇帝利於大昌王朝的,該賞。

  隨後,進來好些個宮人,每人手上都捧著滿手的賞賜。

  清荷宴頭名,一般被賞賜黃金百兩,白銀百兩,金銀玉頭面各一套,宮緞若干匹,這些頭面都是宮中御制,如今再加重三成,賞賜不可謂不豐厚。

  「臣女謝皇上賞賜。可是,這賞,臣女不能收。」殷慈墨著重地說著。

  謝意馨暗忖,來了。

  「哦,為何不能收?」周昌帝眼眸閃過幾絲訝異,接著想到那個福字,幽深的雙眼更是一沉。

  「臣女有一請,望皇上成全。」

  「說吧。」

  「請皇上允許臣女將這些金銀財帛盡數捐出,賑濟渠南災民。」此話,殷慈墨直視當今,說得鏗鏘有力。

  眾人均被震在當場。

  「想必以皇上的睿智,也看出臣女的詩畫描繪的皆是南方的採蓮景象。臣女有幸在渠南呆過一陣,那裡風景如畫,民風純樸,是個好地方。可惜如今卻因水災變得滿目滄洟、說實話,同是大昌的百姓,臣女心中很不好受。這些財物於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用,如果用在渠南,就不一樣了,即使只能救一幼童或一老嫗,都是值得的,都比用在我身上要好得多。求皇上成全。」

  這一席話說得沉痛無比,渲染力極強,不少才子貴女皆被她的無私所感動。

  生活靠演技,當年初聽這話時,她嗤笑不已,如今看來果然不假,謝意馨暗忖。

  謝意馨沒有冒然出聲,待眾人的情緒平復了七八分,她才開口,「殷姐姐說得極是,同是大昌百姓,我們如何能置身事外?別的好話臣女也不會說,但臣女願將臣女名下所有的莊子鋪子一年的產出及紅利兩千兩捐贈出來,為受災民眾盡綿薄之力。」

  「皇上,這銀子雖及不上殷姐姐的,但你可不能嫌少啊。」說最後一句之時,謝意馨抓抓頭,頗不好意思的樣子。她就是故意的,對比自己這實打實地捐款,殷慈墨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不,應該說是空手套白狼,這是明眼人都會算的賬。不過因為祥兆的事,皇帝一定會記著她拋磚引玉的功勞的。

  「哈哈哈——」皇帝開懷大笑,眼露讚賞,「謝愛卿,你把你孫女教得很好。」

  「皇上謬讚了。」謝老爺子慈愛一笑。

  殷慈墨冷眼地看著謝意馨上竄下跳,君景頤朱聰毓的神色也不是很好,只是他們掩飾得好,尋常人察覺不出罷了。

  「謝家真富有,一個女娃隨便一出手就是兩千兩白銀。」一向與謝家不對付的禮部尚書祝文況不懷好意地說道。

  「皇上,這些莊子鋪子全是我娘留給我的嫁妝——」謝意馨看著周昌帝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到後面,聲音拖得老長。

  「祝尚書此言差矣,謝侄女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全賴咱們皇上這些年厲精圖治,百姓日子過得好了,自然能藏富於民。而且我朝化及豚魚,民風純樸。此次由我們拋磚引玉,相信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捐款捐物的,還望皇上及早安排好人交接才是。」這回出聲的是十大世家之一的秦家家主秦明忠,秦家在朝堂上還是比較中立的,而且秦家枝繁葉茂,子弟出色的不少。他的話份量還是很重的。

  在祝文況挑釁的情況下,謝老爺子是不便出聲的,秦家或者別人能幫著說話自是好的,如果不能,謝老爺子也得親自上了,總不能讓那個老貨欺負自家小輩不是?

  祝文況還欲說話,卻被打斷了,周昌帝笑罵,「行了,你們這些老貨,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捨得拿錢出來!」

  「臣等慚愧——」

  「父皇,兒臣願意捐出一年晌銀以賑災區。」

  「臣願意捐出一年傣碌——」

  在場的眾人也不是傻的,由皇子皇女帶頭,爭先恐後地捐錢捐物。

  其實眾人也明白,這樣跟風似地捐錢,除了能博個仁慈的名聲外啥也沒撈著。但是不捐的話恐怕會在聖上心中記上一筆,孰重孰輕他們都懂。

  此次功勞最大的便是殷慈墨與謝意馨了。眾人羨慕地看著她倆,有些精的,就瞧向持禮公。持禮公家出了個好孫女啊,她立的功勞,聖上還不是記在謝家身上?

  記錄官粗略算下來,所有捐贈加起來竟然達到了一個極大的數目。把皇帝嚇了一跳的同時也滿意極了。而且他還想到,如今只是區區十幾人,便能籌集這麼多銀兩,如果今天的事發生在整個朝堂整個京城,那國庫空虛的麻煩很快便能解決。

  皇帝美滋滋地想,只是很快,他的好心情便被打擾了。

  「前方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吵吵嚷嚷的?」皇帝不悅地問道。

  「回皇上,有侍衛在西北角捉住一鬼鬼崇崇之人。」一太監頭子上前回話,說話間,有侍衛提著一個人上來,那人身後還拖著一個竹籠。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那人不住地磕頭。

  「此人一副農人的裝束,別是路過境湖山莊好奇張望一下而已,就被侍衛當成是賊抓起來了吧?」君景頤略帶訝異地說道。

  那侍衛見到自己忠心護主的行徑被否認,當即回道,「回三皇子,卑職發現他的時候是在西北角的一處矮牆上,當時他提著個大竹籠正欲下牆,見到卑職更是一臉驚慌,撒腿就跑,卑職覺得很不對勁,就提了他回來。」

  「見到你只是跑而已,也沒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你把他抓來,不怕冤枉了好人?」

  兩人對話期間,殷慈墨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異色。

  連謝意馨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她上輩子活到二十幾才能做到殷慈墨此刻這般。

  「好了,押下去吧。」皇帝有些索然地揮揮手。

  這個時節,哪來那麼多蝴蝶呀。在座的,能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是人精?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白。

  「臣女有一計,能助皇上籌集足夠的銀錢賑濟災民。」殷慈墨咬咬牙,磕頭。一敗塗地,捐款之事被人摘了桃子,本來她這邊平分或略重的功勞都被眼前之人破壞了。恐怕她此時在周昌帝心中的形象還不如謝意馨吧。祥兆之事,她本欲挑個時機坦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失策!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別的法子挽救。可惜,如果按照計劃……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先渡過眼前這關再說。

  而且放蝴蝶之事她安排得隱秘,挑的地點還是個死角,不會有侍衛經過的。可事實還是被人發現了,她得讓人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針對她了。如果是,那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能料敵先機,絕不可留。

  「哦?」皇帝感興趣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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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43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08 AM 編輯

13、第十三章

  「好了,押下去吧。」皇帝有些索然地揮揮手。

  這個時節,哪來那麼多蝴蝶呀。在座的,能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是人精?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白。

  看著被壓走的農人,不少人覺得謝意馨剛才那句「皇上,這銀子雖及不上殷姐姐的,但你可不能嫌少啊。」真是絕了,對殷慈墨來說就是赤/裸/裸的嘲諷啊。若是放在此時,效果得加倍,真是可惜了。仍有不少人使勁地瞅著她,希望她再說兩句類似的來刺殷慈墨一下。

  而謝意馨本人及其他一些人老成精的老傢伙倒沒覺得可惜,若放在此時,難免有落井下石之嫌,顯得氣量不夠寬大。

  可看看此時靜默不語的謝意馨,不少老傢伙暗中點頭,皇上的觀感比表面上的得失與心中的痛快來得重要多了。剛才她說那話時,嬌憨不失可愛,此時的靜默更能看出她的好品性,進退有據,不錯不錯,謝老有福了。

  謝老爺子也驚奇地看了一眼孫女,若沒剛才那句話,聖上縱然懷疑,但因殷慈墨的拋磚引玉,仍然瑕不掩瑜。可惜有了這話,兩人一對比,高下立見。有孫女的珠玉在前,倒把她的瑕放大了數倍。

  「臣女有一計,能助皇上籌集足夠的銀錢賑濟災民。」殷慈墨咬咬牙,磕頭。

  「哦?」皇帝感興趣地看向她。

  嘶,眾人倒吸一口氣,看向殷慈墨的眼神都覺得她瘋了。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足夠的銀兩!在座的那些老臣都不敢誇這個海口,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敢!

  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眾人的表情,這些人或擔憂或恥笑或凝重,各種目光,不一而足。

  而殷慈墨對此似是一無所覺,只是跪在地上,恭敬虔誠地仰視天顏。事情脫離了控制,她只能盡力彌補。

  謝意馨倒沒有不屑,因為朱聰毓的原因,她對殷慈墨這個女人還是比較關心的。據她瞭解,殷慈墨一旦開口,便是有了八分以上的把握。

  沉吟了半刻,周昌帝才道,「說來聽聽。」

  這邊發生的事很快便被下人報到皇后娘娘那裡,沒多久,皇后娘娘亦來到悅心亭,後面還跟著一堆人。

  又是一番行禮見駕,忙和一通後,周昌帝並無不悅,也沒有趕他們走的意思,眾人都找了位置呆了下來。當然,後面跟來的那些人可沒謝意馨他們幸運,能近距離面聖。

  「嗯,你繼續說。」

  「渠南水災嚴重,當務之急便是解決存活之人的衣食住行的問題。」殷慈墨跪在那裡,絲毫不受影響,聲音依然沉穩大氣。

  眾人腹誹:廢話,衣食住行當然是首要問題,可問題是朝庭沒錢,拿什麼去解決。

  「臣女自打災難發生後,日夜擔憂,也一直在思索如何幫助渠南的百姓。老天厚愛,在費了幾天幾夜,終於讓臣女想到了三條籌集金銀的法子。」她娓娓道來。

  眾人心急,只覺得她羅裡八嗦,半天沒說到重點。

  「嗯,說下去。」

  「臣女斗膽,敢問皇上皇宮內庫可有陳年積存之物什?」

  「你問這個有何用?」不止周昌帝,眾人也迷惑。

  「皇上有所不知,御制之物及貢品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極高,百姓們皆以擁有一件御制之物或貢品為榮。若皇上能著人整理一下皇宮往年的積存以及那些用不上的東西,把整理出來的物什拿來拍賣,臣女想,一定有很多人趨之若鶩。皇上再打出拍賣所得皆用以賑濟災民的旗號,百姓一定會很踴躍的。此乃一策。」

  廢話,能不踴躍嘛,本來御制之物就難得,好些人就是有錢想弄都沒路子,這下有了路子,他們能不爽快地掏銀子拍下一兩件拿回去貢在祖宗面前?

  如此一來,還能彰顯皇室關愛子民之心。為了賑災,自己御用之物都拿出來,這樣的皇帝能不心繫百姓愛民如子?恐怕此事過後,周昌帝可能會更深入民心吧。或許這些東西是皇上或皇宮嬪妃們用不上的,但又有誰在乎呢?況且他們買回去的,也不是圖它能不能用。

  「何為拍賣?」

  「拍賣即是以公開競價的方式,將特定的物口賣給最高出價者的買賣方式。」謝意馨解釋了拍賣的意思。

  「這個好。」

  「嗯,不錯,這樣一來,這些御制之物及貢品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眾人交頭接耳,小聲地討論著。周昌帝見了,也不禁止。

  周昌帝點了點頭,「第二條法子呢?」

  「第二條便是動員富商巨賈捐錢,富商巨賈多財帛,或許一個富商捐的銀錢都能抵得上成千上萬的百姓了。」

  在殷慈墨鋪陳引述的過程中,謝意馨很乖地沒有再出聲。

  今天他們謝家已經收穫良多,她也沒想過在此種情境下佔盡所有好處,正所謂過猶不及。不過她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別人神情,重點是最外圍那兩個殷家子弟,他們看著殷慈墨的表情痛苦而隱忍,恨不得能以已代之。

  這麼濃烈的感情,惹得謝意馨多看了幾眼。不得不感歎,殷家上一世能在短短幾年內發展得如此迅速不是沒道理的,經過殷慈墨一手整合的殷家,凝聚力和向心力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們是一整個家族都在努力,能用上的資源人脈都用上,這樣的家庭不繁盛才怪。

  謝意馨覺得他們謝家的後繼力量,該培養起來了。謝家嫡支人少,而且年輕一輩也沒有驚才絕艷之人,雖然她不想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世家,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她爺爺不是不明白,只是年少的時候與本家那邊嫌隙頗深,除了她伯公,與本家那邊聯繫甚少。待她爺爺後來回味過來,預備低頭回去燕子湖探望眾老人的時候,本家那邊卻傳來惡耗,本家那邊三百多謝氏族人全部罹難,沒一人倖免。

  正因為如此,後來她弟弟出事之時,她爺爺才會一時承受不住。此事過後,她得勸勸爺爺回一趟燕子湖。

  「皇上,草民王潛斗膽,有個問題想請教殷小姐,懇求皇上批准。」此時站起來一個人,一副書生打扮的模樣,彬彬有禮地道。

  王潛?大昌七十八年的狀元?也就是今年冬試殿試的頭名。其實狀元並不稀奇,每三年便出一個,如果沒有對應的背景及很好的機遇,多少的狀元一生碌碌無為,就在七八品官的位置上掙扎至死。而謝意馨能記著他,主要還是因為他的結拜兄弟司向紅。兄弟倆人在同一年一人得了狀元另一人則得了探花。其實司向紅的墨義、口試、貼經、詩賦都不遜於王潛,他的策問更是做得精彩無比,卻也讓人覺得刁鑽詭譎,當時引起的爭議極大,一度為一些老傢伙所不喜。以她爺爺為首的老臣皆認為此子心術不正,不以為官。而殷家當時實力大漲,不知為何,聯絡了一批臣子,力挺司向紅為狀元。當時皇帝極為頭疼,不得已之下欽點他為探花。司向紅本人渾似不在意,後來更是勾搭上禮部尚書祝文況,娶了他女兒,之後有了能力後更是幫著殷家大力打壓謝家。至今想起他那些手段來,謝意馨仍覺得頭皮發麻。

  「准——」

  一個威嚴的准字拉回了謝意馨飄遠的心神。

  「殷小姐,這條我們在千月樓討論過,可那些富商巨賈畢竟不是家奴,只需一聲令下,他們就肯乖乖聽話。若是按照皇上在皇榜上所說的賞賜,恐怕會混淆風尚,禍害於民吧?」

  殷慈墨輕輕一笑,「勸人,無非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其實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在救災面前,捐點小錢我想大多數人都是樂意的,但是若要無償捐獻巨額財富,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拒絕。若陛下用強硬手段使他們屈服,只怕會導致民心不安。所以我們得誘之以利,捐款數額達到一個數目的,陛下可以下皇榜予以表彰。榜上可以標明富商主要經營的行業名稱,如大力木材行XXX捐款多少等等,如此一來,可讓他們在百姓裡得個仁善的名聲,日後生意必定紅火,聰明的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捐款的機會。再者可以蔭及子女或讓他們的買賣減少一定年限的賦稅等等,讓他們覺得這錢並不是白捐的。」

  王潛恍然大悟,然後一揖到底,「殷小姐為了百姓殫精竭慮,想出這等辦法,在下拜服。」

  「公子過獎。」

  眾人亦恍然,竟然還能這樣。

  殷慈墨繼續侃侃而談,「前二策是針對富賈及有些盈餘的人家,第三策便是組織人手到民間募集物資,例如舊衣鍋碗瓢盆等,當然,都要不易摔壞的,東西只要乾淨能用便行。此三次三管齊下,若無意外,一定能為皇上籌集到足夠的資金。」此三策可謂是全民皆兵了,如果還不能賑災,那渠南,放棄也罷。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般順利,我覺得第三策便是可有可無,那麼多物資,運輸也是一個麻煩事。」大皇子君臨江實事求事地說道。

  「其實一二策施行下來,皇上必能籌集不少的銀錢。我把第三策說出來,意在讓全民參與進來,而非讓他們覺得此事與他們無關。」

  眾人聽到此處,都驚呆了,想不到殷慈墨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見識,果然是將門虎女啊。

  這救災三策一出,謝老爺子內心震動,他倒不是為這三策驚奇,而是想起幾日前他預備進宮面聖的事。他若有所悟地看了一眼孫女,然後便和眾人一般把目光放在殷慈墨身上,目光晦暗不明。上回孫女隱晦地提到讓他緩幾天,不急著進宮面聖,果然今天就有了對策。這救災三策施行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人最怕的就是比較,而且聖心這種事,真的很難說,一件小事或許就能讓聖上厭了你。與殷家努力為皇上分憂相比,自己那行徑越發像逼迫皇上。想到這,饒是一向沉穩的謝持禮背後也不禁出了一身汗,回去他就把那折子給燒了。

  他轉而一想,難道他孫女早就知道今天會有這個結果?但是,不管如何,孫女兒總不會坑自己。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蔣家黎家如此沉得住氣,還設了套子讓謝家往裡鑽,他們是否也早知今日會有這麼個結果,或者說,他們是否已經與殷家結盟了?謝老爺子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好!此三策大善!」這是在凝結民心啊,周昌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頓時龍心大悅,在渠南災情越演越烈的情況下總算有法子能解決問題了。因此看向殷慈墨的眼光越發柔和,「好孩子,真難為你了,想出這麼幾個法子,你放心,事後朕必有重賞!」

  「皇上過獎了,此乃臣女本分之事,當不得皇上厚賞。」眾人的讚美並沒有讓殷慈墨得意忘形,她只是笑著,其實心在滴血,此救災三策是她為族人預備的政治資本。

  本來按照她的計劃,只需要弄出祥兆,增加她說話的份量及影響力,然後再將所得賞賜損出,交好的世家子弟趁機敲下邊鼓,定能引發第一波募捐狂潮。屆時,她該得到的周昌帝一定不會忘記。

  祥兆之事,她也沒十足的把握騙過周昌帝,不過她已備下了第二方案。如果周昌帝的神色有異,她便主動坦白,如此一來,亦能獲得周昌帝的好感。

  而這救災三策會在第二日被殷家嫡系呈到皇帝的玉案上,將捐款引至第二波,同時也為殷家獲取重要的政治資本,然後方便她走第三步棋,為將來佈局。可惜一切都被七公主那蠢女人那張嘴給破壞了,想到此處,她不禁氣悶不已。

  殷慈墨不卑不亢的態度再次惹得眾人讚賞不已。

  不過人群中那幾個老臣的表情比較耐人尋味,雖然看起來亦是對殷慈墨讚賞不已的樣子。可真正通透的幾人卻覺得過了,太過了,在他們看來,還不如謝意馨的見好就收。

  謝意馨低下頭,掩飾眼中的笑意。如今看似殷慈墨風光無比,卻沒人知道殷家損失有多慘重。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殷慈墨在清荷宴上名揚京城,獲得了周昌帝的常識以及百姓的愛戴。次日,殷慈墨之父殷崇亦進上這救災三策,龍顏大悅之下官品連升兩級。隨後,殷慈墨藉著三皇子的便利,創辦了大昌基金會,領著幾個世家公子千金幫忙施行第三策中的在民間募集物資,差辦得風風光光,獲得皇上表彰以及那幾個世家的初步認同,殷家小一輩的子孫第一次進入皇帝眼中。

  與此對比,在獲得如此多的救災款後她二叔謝淵保差還辦砸了,隨之被調入京城。殷家人臨危授命去渠南處理這一攤子,漂亮地辦好了差事,她二叔那屁股下知府的位置由殷家獲得。作為對她的獎勵之一,基金會也一直收殷慈墨管著。

  上一世,殷慈墨最初掌管救災基金會的幾年,也是殷家商號發展與鋪陳最快的幾年,殷家的原始資金哪裡來的?

  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回憶了殷家數得上號的人所任職的官職以及經歷的一些大事,發現除了最初的基金會以及渠南的救災款之外,他們後來都不曾經手大宗的銀錢官司,至少明面上如此,暗地裡的那些,她接觸不到,也就不知道了。

  可是基金會也不曾出過亂子,那便排除了虧空這一條。而且基金會一直是殷慈墨管著的,她是個愛惜羽毛的,一定不會在這一塊上做出虧空的事來。除此之外,那就是挪用了。用基金會的錢生錢,待被查賬前再把本錢還回來便啥事都沒了,真是聰明。

  可還是不夠,基金會要有大筆銀子,必須得在一兩年後,可是殷家的攤子並沒有等到那時才開。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殷家一定在那救濟款上動過手腳!要知道,通過救災三策籌集的銀錢物資都達到一個驚人的額度,即便她二叔再無能,亦不會把事情辦得那樣一團糟。

  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她二叔乃至整個謝家都遭了別人的算計,記得她爺爺進宮面聖回來後就病倒了,謝家當時也是亂糟糟的,因此被人鑽了空子不出奇。可是殷家目前沒有那個能力能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除了與其他的世家合作這一條不作他想。想想災情過後那些既得利者,不難看出端倪。

  這些計劃一環扣一環,殷家大獲全勝,名利雙收,一家子在皇帝眼中都是干實事的能臣!而謝家卻啥也沒撈著,在民聲與帝心方面更是遠不如之前。

  隨後,殷慈墨挑了個時機把祥兆之事的真相也告訴周昌帝了。周昌帝非但沒有怪罪她欺君之罪,反而覺得她一心為君且實誠無比。

  此事她本也不知的,只是前世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她父親與她繼母感歎了一回,說她不如殷慈墨多矣,她心裡氣憤,此事亦記在心中多年。

  也幸虧如此,才能讓引得那侍衛抓住了那個放蝶之人,其實就算沒有這個放蝶之人,她也會安排一個的。只要能打亂殷家的計劃,她都會去做。

  周昌帝得了救災三策,便坐不住了,和皇后略說了兩句話,讓他們盡興玩樂,便帶著幾位老臣回宮商議去了。

  經過月亮門時,看到那個眼熟的空竹籠,周昌帝眼眸一閃,腳步微微一頓,接著抬腳龍行虎步而去,絲毫沒讓人察覺。周昌帝再仁厚,也是個君主,為君之人,被人覬覦多了,性格中並不缺乏多疑的特性。

  跟在身後的老臣眼尖的自然也看到了,與相熟的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來有人不想看到殷家崛起啊,是哪一家呢?會是謝家嗎?但看著又不像。有通透的,隱約覺得朝堂又要不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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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3:44 AM

14、第十四章

  恭送皇上離開後,皇后溫和地開口了,「皇帝回宮了。本宮也不拘著你們,都散了吧。這鏡湖山莊的景致還是不錯的,一年賞一次,可惜了,你們趁著機會多看看,才不枉來此一回。對了,眾皇兒和殷家大小姐留下。」

  皇后秦明湘氣質雍容閑雅,讓人見之忘俗。出自十大世家中的秦家的,膝下無子,但她待各位皇子幾乎都是一視同仁,並未刻意打壓任何一位。而且周昌帝很是敬重髮妻,所以皇后的地位不可動搖。

  好嘛,殷慈墨這回算是入了帝后的眼了。也是,誰讓人家有大才呢,多少能人志士都沒法解決的問題,人家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眾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中充滿了羨慕和嫉妒,卻也只是這樣而已。

  謝意馨倒是很淡定,有什麼好羨慕的,如果她想,這救災三策她照樣能舀過來。

  這救災三策她不是不記得,也不是沒想過要據為已有。之所以沒做,不是因為道德或心虛。拿姓殷的東西,她不會心虛。她沒有那麼做,是經過她慎重思考的。搶過來容易,實施難,特別是那個拍賣會與基金會都是新鮮玩意。她因為經歷一世,大概知道如何運作,可畢竟這是殷慈墨的東西,焉知其中沒有陷阱?或者搶了後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不妥之處。她總有一種搶了後果會很嚴重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很聰明的人,縱然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也僅僅是增加了一些閱歷而已。重生便是她最大的本錢,她打算利用這點,為她,為謝家在這太平盛世之中謀一個安穩。

  她想過了,除非遇到生死存亡之事,她會利用重生所知不顧一切地去搶去爭。要不然,以後的行事她都會遵循著趨利避害的原則,動作不會太大。

  如果每次有事,她都利用重生的便利為謝家謀取最大的利益的話,時間久了,必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什麼事都想爭取最大的利益,她怕撐死。而且也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當然,也不能因為怕被嫉恨便啥都不做了,別人吃肉,他們謝家喝湯就行了。

  若是次次都能喝到湯,那便是低調又實惠的幸事。若什麼事都想爭什麼事都想搶在前頭,總有一天會頭破血流的。所以,這次的風頭,就讓給姓殷的吧,反正她預計的目標已經達到了。

  一邊想著,謝意馨一邊混在人群之中,跟著眾人魚貫而出,很是低調。

  可是有些時候,並不是你不找事,事就不找你的。

  正走著,旁邊有道目光看了過來,咦了一聲,緊接著,操著公鴨嗓子便嚷開了,「喂,聽他們說你捐了兩千兩?你看你,捐了兩千兩,啥也沒撈著,白瞎了吧?」

  謝意馨一眼掃過去,只見一個只及她肩高的小胖子滿臉得意地看著她,好像在說,看吧,總算讓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再看他鼻子上一顆紅彤彤的痤瘡,她不禁哭笑不得。她是個喜歡漂亮東西的人,不管是人或物,不美的,她一向都懶得搭理。而這個胖子便是她懶得搭理的人之一。只是小胖子卻很敏感,他能察覺到謝意馨並不喜歡他,所以時常愛找她碴兒。

  小胖子姓金,名蕭柯,說起來,算是她的表弟。她生母的娘家便是金家,金家乃書香門第,清貴卻不顯赫。

  而且金家門風正傑,崇尚一夫一妻制,祖訓有言,金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僅一條,便叫多少大昌名門閨秀趨之若鶩。只是金家女子亦然,所嫁之人,必須遵循這一條訓則,否則,任你富貴潑天,亦不嫁。謝家能娶到謝意馨的母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謝家的家風好,謝老爺子又以身作則,一生只一老妻,從未納妾的原因。

  金家是真正的書香門第,金家男子大多都滿腹經綸,絕非那種沽名釣譽之輩。只是金家血脈一向單薄,幾乎代代單傳。到了金蕭柯這一代,總算不再單傳,有兩個男丁頂門立戶。上一世,她與外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她外祖父與外祖母已經去世十年了,唯一的舅舅又忙碌,舅媽因為她一向不屑金蕭柯的原因,待她也只是面子情,所以她也不愛去外家走動。

  大表兄金從卿因為早產,身體並不好,一向也很少在人前出現。不知為何在她生下女兒那年去世了,當時她在月子中,並未出席喪禮,當時和朱聰毓提了一下,看他不樂意去,她便也沒有強烈的要求,僅讓人送了喪儀過去而已。現在想想,確實涼薄。

  而一向不知事的金蕭柯,也在那一年迅速成長起來,在周昌帝活著的最後一年點了前二甲的進士到外地為官去了。之後至她死,都沒見過這個表弟了。不過,政治艱險,估計他也走得很艱辛。

  聞之,眾人望向謝意馨的目光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都有之。可不是白瞎了嗎?

  眾人的異樣讓謝意馨很快地回過神,只見一臉正色地道,「我捐這些銀子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並不求什麼。」這個死胖子挑了這麼個敏感的問題,天知道此時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便是求什麼,也不足為外人道也。

  小胖子狐疑地打量她,「你就裝吧,小爺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副菩薩心腸了?」

  就是裝的,總比你不知死活地嚷開來得好。謝意馨很不想搭理他,這個缺心眼的死胖子明顯想找她碴,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信不信隨你。」

  「喂,謝意馨,你站住,小爺和你說話呢。」小胖子氣急敗壞地吼。

  兩人的動靜那麼大,再者這裡離悅心亭不遠,剛才的人還沒散光,此時都用看好戲地目光對著他們。

  謝意馨頓住腳步,轉過身面無表情地道,「沒禮貌。金蕭柯,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地方,皇后娘娘就在不遠處,難道你不怕驚擾了娘娘然後治你的罪?到時反倒還要連累舅舅和大表哥,你也不小了,做事別老不經大腦!」

  「我——」小胖子一噎,眼中劃過一抹受傷的情緒,「小爺怎麼樣,不用你管!」他哼了一聲,然後白著臉跑掉了。圓滾滾的身體,沒想到速度卻很快。

  此時正是薔薇的季節,謝意馨知道鏡湖有一處的薔薇開得極好,而那裡也是比較僻靜避人的,便領了自家幾個姐妹去了。

  此處的薔薇用欄柵架子整飭著,遠遠望去,錯落有致,粉紅色的薔薇開滿了枝頭,端得是竹援扶幽露,牆遮?懲硐肌?

  「大堂姐,這裡的薔薇開得真好。」謝純姝被此處的美景迷暈了眼,她從不知道薔薇也能開得如此耀眼,「回去後我也把我住的院子拾掇出來全部種上薔薇。」

  聽到她真心的讚美,謝意馨微微一笑,「好哇,以後想看薔薇就便宜了。」好景宜人心胸寬,看著些開得正艷的薔薇,似乎一切的煩惱都離了似的。

  「你們別聽她的,上回不知道是誰說海棠花好看,硬是把院子裡的梅樹給砍了種了海棠。如今海棠尚未開花,你又迷上了薔薇,我看你那院子注定要光禿禿一片了。」謝微瀾好笑地搖頭。

  「姐!」謝純姝撅著嘴,聲音拉得老長,以未表達對拆她台的親姐不滿之意。

  謝意馨待要打趣兩句,不料她對面的謝蓉青驀然睜大雙眼,小嘴微張,驚呼,「安國侯世子——」

  朱聰毓?帶著疑惑,謝意馨慢慢轉過身,可不是他麼?只見朱聰毓頭帶玉冠,身穿一席白色暗紋綿鍛長袍,站在湖岸邊的綠柳之下,越發顯得面如冠玉身材頎長。

  謝意馨遠遠地對上他平靜無波的雙眸,不由得抿了抿嘴。這個人的情緒一向難以琢磨,他這是巧遇還是?

  見到她們,朱聰毓並未掉頭就走,而是信步朝她們這邊走來。謝意馨明顯感覺到旁邊二妹妹的呼吸有點重了,她掃了一眼,卻發現她雙眼明亮水潤雙頰暈紅,眉頭不覺得一擰,這姓朱的實非良配,歷經一世,她實在不想謝家與朱家扯上一丁點關係。

  「方纔從悅心亭出來憶起此處有一片薔薇,便過來看看,卻不想在此處偶遇幾位小姐。」

  「見過安國侯世子。」姐妹福了福身。

  「不必多禮。」朱聰毓的眼睛一直不離謝意馨,見她面色極淡,眼中更沒了往日見到自己的欣悅,只剩下疏離,心中是極不明白為何她的轉變這麼快,難道是欲擒故縱?

  「適才謝大小姐為了災民慷慨解囊的情懷實在令人欽佩。」朱聰毓定定地看著她,滿眼的暖意及歎服。

  若是別人,受此恭維,恐怕此時早已面色羞紅了。謝意馨卻是波瀾不驚,認真地道,「世子不必如此,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罷了。比起殷大小姐的救災三策,我那兩千兩實在不算什麼。再者,捐款這個舉動也是受了殷大小姐的啟發。她才是有大才之人。」所以你要敬服的人不是我,不必再來屈就我了。

  朱聰毓垂下雙眸,讓人看不清情緒,聲音卻仍舊溫和有禮,「殷大小姐確實讓人佩服,怕是世間男子少有人能及,但依在下所見,謝大小姐亦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大昌朝雖然民風開放,但這話已算是大膽的了,在場的沒有不明白他這示好之意的。謝蓉青臉色都白了,咬著唇低著頭。而其他三位謝家姑娘包括謝意馨在內,卻各有反應。謝微瀾雙目微凝,眸中似有流光劃過,她看著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謝純姝則是滿眼的興奮。

  今天的事,絕大多數人都能看到殷慈墨的出彩是遠遠勝出謝意馨的。而朱聰毓這話的意思卻是,殷慈墨雖好,卻非他所愛,而遜色不止一籌的謝意馨才是他心之所繫。少女情懷總是詩,誰不渴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如果此刻被告白的人不是謝意馨,而是別的女子,一定會感到很滿足吧。可惜,沒有如果。

  「謝世子誇讚,我並沒有妄自菲薄,我只是覺得既然內心深處喜歡的是雍容端莊的牡丹,何必勉強自己去選擇艷麗多刺的薔薇?世子,你說對麼?」謝意馨的影射隱晦又直白,她是真的厭煩他在她面前的虛情假意了,再多看幾次,她真的會忍不住吐的。一看到他,她便忍不住想起上一世在侯府的點滴,有些傷,需要埋在心底,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癒合,而不是被人時不時地翻出來讓它再次鮮血直流。

  謝意馨其他三姐妹中,謝微瀾是最快回過神的,她驚異地看了自己堂妹一眼,剛才有一瞬間,連一向沉穩的她心都動了,卻不料她這堂妹定力卻比她好多了。她這個堂妹似乎不知不覺之間變了很多?

  她知道了?如何得知的?這是他內心深處最隱晦的私秘,連三皇子都未曾察覺,她——朱聰毓聞言,驚疑不定地看著謝意馨,一時之間,他只覺得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可他畢竟癡長幾歲,又是在外歷練過的,轉眼間便壓下了所有的情緒。

  「謝大小姐此言差矣,牡丹雖美,薔薇亦不差。就算他曾經喜歡過,焉知他不會為薔薇的風姿所迷?」

  反應挺快,以後和他交手,便是她佔儘先機,恐怕也不能佔太多便宜。再者,這話他敢說,她是不敢聽的,上一世,她用了一輩子才明白的道理,又豈會被他三言兩語所推翻?

  「世子,你有你的堅持,我亦不會改變自己的看法,咱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天色也不早了,大堂姐,我們是不是該回府了?」

  謝微瀾微微頷首,「是不早了,皇后娘娘可能也回宮了,咱們出去吧。」

  「世子,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朱聰毓點頭後,謝家一行人才緩緩往外走去。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拉著謝蓉青的手,緊緊拉著,提醒她莫要回頭。

  謝蓉青對姓朱的有好感,難保不會回頭看一眼。以姓朱敏銳的洞察力,難免會發現謝蓉青的情誼,萬一存了心地想利用謝家,難保不會從謝蓉青身上入手。但是她真的不想謝家與這姓朱的再扯上關係了。

  朱聰毓站在繁花之地,默默地看著她們一行人離去,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來到外面,她們才知道皇后娘娘並未多呆,略坐了小半個時辰,便擺駕回宮了。她們出來得巧,恰好能看到皇后的儀仗尾巴出了鏡湖山莊。

  皇后走後不久,陸續有人家去,謝家四姐妹亦隨大流坐上了回家的馬車。經過蘇點坊時,謝意馨讓人買了幾種好吃的點心,準備回去孝敬祖母還有哄弟弟。每種都買了兩份,其中一份給了謝微瀾姐妹,姐妹倆道了謝。

  回到家,得知她祖父尚未回來,意料之中的事,謝意馨疏洗了一番,然後前往崇德園。

  謝老夫人似是從丫環嘴裡知道了清荷宴的情形,知道她用體已捐了兩千兩,誇了她一頓。

  獨獨二嬸管氏揪著手帕嘟嚷了兩句,「隨大流捐個百幾十兩便是了,咱們府裡今年的夏衫都少制了兩套,就差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有錢拿出來補貼中公多好,偏要逞能捐那麼多。」

  啪!「真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節儉開支的令是我的下的,虧著你了?慢說那些銀子是馨丫頭的體已,便是公中出的,那也是好事!我聽著馨丫頭是第一個拿出自己銀錢捐款的,這得多大的體面。再說咱們是什麼人家,好名聲不是那麼好得的,這會兒馨丫頭能抓住這個機會,那是千載難逢的,名聲好了,可是收益幾輩子的事情。算了,和你說不明白。依我看,老爺子回來還得誇這丫頭的,有本事你去老爺子面前鬧。」

  老夫人一頓訓下來,管氏立即噤若寒蟬,她可不敢去公爹面前分辯,又不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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