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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15 PM

姬昭璋 -【傲嬌相公(男人如爐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10:28 PM 編輯

【書名】:傲嬌相公(原名:男人如爐鼎)

【作者】:姬昭璋

【內容簡介】:

  女主意外丟掉滿身修為後,放棄劍修,踏上禪修之路。

  越來越涼薄寡情的性格,讓一路扶持走來的傲嬌相公非常糟心。

  道之所求,殊途同歸。

  彼岸茫茫,唯心中夢想不滅,道心不滅,勇氣不滅,天真不滅,愛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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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22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一章:出關

  謝搖籃慢慢睜開眼的時候,從眼皮上簌簌落下一片塵土,她抬頭看去,天邊壓著沉沉的火燒雲,暮色將臨。

  她凝起一絲靈力,從身上儲物袋取出最後一粒丹藥緩緩嚥下,動作不大,卻抖落了身上不少落葉和泥土,丹藥滑入喉嚨,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靈氣團,她繼續閉上眼打坐,將那小團靈氣慢慢消化掉。

  謝搖籃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少年,在修仙者眼中,時間早已失去了本來意義,只有為了長生彼岸的夢想,不斷修煉。

  她將丹藥的靈氣融入經脈之中,這才緩緩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抖落一身泥土,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打算走出這片森林。

  她身上丹藥用盡,修煉也進入了瓶頸,在待在這裡,反是累贅。

  因為飛行法器早毀掉,她只能靠兩條腿趕路,她在腿上凝聚了些靈氣,行走的速度立刻快了許多。此刻,天色早已徹底黑了下來,天上沒有一點星子,夜色濃稠得很。

  穿過妖獸聚集的千霧森林,謝搖籃放出神識,感應到周圍有人,她本想躲藏,可頓了頓,朝人群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此次閉關雖然沒有突破築基大圓滿瓶頸進入金丹期,但是在普遍只有煉氣期修真者活動的千霧森林還是難逢敵手。千霧森林雖說不危險,但是在她自己不認識路的情況下,走出去還是挺耽誤時間的。

  幽暗的樹冠底下,熊熊燃燒著一個火堆,火光暖暖似乎將千霧森林的妖獸嘶鳴隔絕在外。幾個練氣層的弟子正在閒聊,他們穿著清羽山的道袍,沒有築基層的修真者。他們是接了師門的任務下山來,在千霧森林殺妖獸,積攢師門威望換取築基丹。在千霧森林外圍,偶爾會碰到落單的妖獸,幾個練氣層弟子也可以合力圍捕,進來半個月時間殺死了九個妖獸,足夠他們交師門任務,幾個人都面帶喜色,商量著回門派的事情。

  正在這時候,幾個人中間修為最高的師兄敏銳地抬起頭,問道:「誰?」

  謝搖籃從樹林後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說道:「這位道友,我在前邊迷路了,發現這裡有人,就想過來問個路,有勞道友指路。」

  清羽山弟子上下打量她,看著她的破破爛爛的衣服和狼狽的面容,神識探不出她的修為,認定應該是個築基期的苦修。

  名門大派的弟子一般都在門派裡修煉,一來靈氣濃郁,二來有師父師兄教導不至於走彎路,而散修往往因為沒有足夠的靈氣丹藥支持修煉,日子過的很是清苦。

  為首的師兄未加入清羽山前也過了一段散修的生活,當下對謝搖籃生出一絲同情:「前輩不必客氣,千霧森林迷障重重,前輩孤身一人難免迷失方向,我等正要準備出去,前輩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同我等一路。」

  謝搖籃點頭:「再好不過了,多謝。」

  「晚輩王衝,不知前輩大名?」

  「謝搖籃。」

  王衝發現那女修報過姓名之後就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偶爾聽他們說話,偶爾發呆,她身上衣服髒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頭髮看起來也毛毛躁躁的,倘若不是她身上靈氣濃郁,恐怕得被人認作乞丐。

  王衝心裡認定她應該是在森林裡迷路很長時間了,迷霧森林的迷障縱使金丹期修為的道士也難以獨闖,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森林深處是什麼模樣。

  謝搖籃發現王衝在看她,扭頭露出個淺柔的笑容,王衝當下心裡對她好感大增,築基期苦修,還是個女修,能有這般溫柔的性格的,實在是少數。

  第二天一早眾弟子啟程出森林,路上分外安靜,一個弟子對王衝道:「師兄,來的時候還能看見妖獸的影子,這回去怎麼連半隻妖獸都瞧不見了?」

  王衝撓撓頭:「這我也不知道,沒有妖獸正好抓緊時間趕路,說不定還能趕上秦師叔的雙修大典呢。」

  「秦稽……」謝搖籃一怔,喃喃道。

  王衝一路上頭一次聽見她主動說話,扭頭問道:「前輩也知道秦師叔麼?」

  謝搖籃回過神來,道:「秦稽秦前輩驚才絕艷,我很是仰慕。」

  王衝看起來很崇拜他這位師祖,眯著眼睛笑得很開心,「秦師叔是我的偶像,我在進入清羽山第一天就發誓,要向秦師叔看齊。」

  「少年人好志氣。」謝搖籃笑著點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密密麻麻的森林樹冠上傳來一聲嘶吼,像嬰兒高聲啼哭一般,刺得耳朵生疼,幽森的樹冠傳來移動,如同蒼浪一般層層疊疊地湧來,一股讓人憋悶的腥臭氣息壓迫地走在前邊的清羽弟子渾身僵硬,冷汗淋淋。王衝已經變了臉色,蒼白的面孔上掛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師兄,怎麼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師弟怯生生地問道。

  王衝認真道:「躲在師兄身後,倘若一會兒有機會,就衝南邊跑,千萬別回頭。」此話聽來,心中已經隕落於此的打算。

  「是蠱雕。」謝搖籃仰頭看著,聲音清清冷冷,在腥臭瀰漫的壓迫下讓幾個搖搖欲墜的清羽弟子瞬間清明。

  王衝已然覺得自己不會活下去,搖頭道:「前輩,蠱雕相當於我輩築基後期修為,倘若只有一隻前輩尚有一拼之力,可是……」

  蒼蒼鬱郁的樹冠依舊如浪濤般湧動,透過小小的樹縫很容易看到那絕非一隻而是一群!

  謝搖籃祭出法器,朝王衝說道:「只管向前走就是。」

  「前輩何意?」

  「囉嗦。」謝搖籃皺眉,「哪裡能出去往哪裡走就是,倘若讓你們清羽一個弟子隕落於此,我謝搖籃把命陪你。」

  王衝抖了下,這女修昨晚看起來文文氣氣的,如今卻不知怎麼的帶上了點強悍霸道,他不敢違背,立刻招呼師弟們背著被嚇得腿軟的,朝千霧森林出口走去。

  那頭上的蠱雕居然真的像在害怕著什麼一樣,只敢發出尖利的如同嬰兒哭泣般的嘶鳴,卻不敢真的下來。

  蠱雕喜食人肉,沒有道理就這般放過一隊肥肉過去,除非它們在忌憚著什麼,王衝回頭看了看走在隊伍末尾的謝搖籃,眼神探究。

  千霧森林出口近在眼前,一旦踏上傳送陣,蠱雕就不能威脅到它們了,幾個本來就走在前邊的弟子更是幾乎將全身靈力凝聚在腿上,希望能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王衝看到謝搖籃皺了皺眉,立刻覺得不好,趕緊喝止那幾個師弟。

  為時已晚!

  一頭一直在他們頭頂盤旋的蠱雕快速飛旋而下,尖利的鷹爪離他們已然只有一丈之遙,王衝趕緊凝聚靈力,手中劍裹著充沛的靈力,向蠱雕的利爪砸去,意圖斬斷它的爪子,而這時,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奪去了他的注意力,那光極為耀眼,衝擊的力道更是氣勢如虹,那光芒還未碰上蠱雕,它就像被什麼嚇到一樣,一下子跌到在地,就地滾了滾,驚慌逃走。

  王衝趕緊上前給那險些喪命的師弟餵了一顆丹藥,看他呼吸平順下來,這才放心地將他交給別人照顧。

  他回過頭,正看見那道銀光飛回謝搖籃掌心,竟然……竟然是一柄杖!

  王衝很明顯呆愣了下,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前輩……是禪修?」

  謝搖籃挑眉:「有何不妥?」

  「沒有沒有。」王衝連連搖頭,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女禪修,還是這麼年輕的女禪修,片刻失神在所難免。

  修真之路五花八門,有人以武入道,有人以劍入道,可是畢竟都是少數,其中尤以禪修最是少中之少,以禪入道的比例之低不亞於突然有一日走在路上心清神明萬物看破。王衝在清羽山上以好學著稱,可據他所知整塊大陸上幾乎沒有禪修。

  不過說來,禪修雖少,卻也有好處,禪修的修行之路頓悟極為徹底,少有心魔。因為這點誘惑,也有人主動去踏上禪修之路,奈何幾乎耗盡陽壽也不得頓悟,所以禪修依然很少,而女性因為天生感性,容易陷入情愛糾葛,禪修之路上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

  王衝身邊的弟子聽見他們說禪修,都是滿臉茫然,王衝滿腹激動無以訴說,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師父面前一邊晃他的肩膀一邊大吼:師父我見到一個禪修!活的!女的!

  從傳送陣的白光中走出,入目就是距離千霧森林最近的城鎮,眾人都開心了許多。

  謝搖籃站在街道上向王衝道謝辭別,王衝撓著後腦勺笑的羞澀:「前輩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您再這般謝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謝搖籃正要答話,被路邊快馬跑過來清道的官差給推到了一邊,官差神色緊張,態度也尤為粗魯,似乎要通過的是什麼皇親貴胄一般。

  謝搖籃臉色如常,王衝卻有些惱怒,對於修仙者早已擺脫俗世,可是有時候卻依舊擺脫不了俗世的影響。幾乎是立刻,王衝就將心中的惱意按捺了下去,臉上依舊是一派爽朗的笑容,謝搖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下覺得這孩子控制情緒的能耐比她當初要強了好多。

  那幾個官差走後,路邊果然慢慢駛來一行人,為首的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後邊跟著一輛四匹馬拉的車輦,眼看車輦正要過去,聽到裡邊的人喚了一聲:「停。」

  車輦前幕簾被一隻手掀起,那手的顏色看起來格外蒼白,手背上隱約透出淡淡青色,幕簾掀了一半,露出車輦裡那人的一張臉來,那是張一看就是一副病秧子模樣的男人,靠著車輦裡的軟墊,疲憊的耷著眼皮,露出一雙淺灰色的眼眸。他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應該是個凡人。

  縱使看起來生了重病,頭髮被軟墊蹭得有些散亂,但是也不可否認他無論放在修真界還是凡人界都是極為少見的美男子,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帶著一絲淺淡笑意的唇,給他整個人增添了一層媚態。

  漂亮地不像凡人界生養出來的。王衝感慨。

  那男人的視線落在王衝身邊謝搖籃身上,停了許久,淺灰色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情緒,縱使他嘴角帶著笑,可給人的感覺卻像實在生氣,而且是滔天怒火。

  正在這時候,王衝聽見身邊謝搖籃平靜喚了一聲:「相公。」

  那男人耷著的眼皮才微微抬起,嘴角笑容真切了那麼一兩分,可語氣依舊充滿嘲諷:「為夫還以為熬不到你出關了,夫人這生死關閉得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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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30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二章:兒子

  王衝心中已經不能用驚駭來形容了,修真界雖說也有人肯同凡人成親,可是基本上都是練氣層無力再突破的散修,倘若踏入築基層,基本已經脫離天地法規,這樣的修士根本就看不起螻蟻一般的凡人,更別說同他們成親,而且……不是說修禪的都是清心寡慾不吃肉不碰女人不碰男人的嗎?!難道是謠傳?

  王衝心中幾十年的世界觀搖搖欲墜,他忍住淚奔的衝動,繼續抬眼去看那個男人,說不定他眼拙了,那男人也是個修仙者呢。

  王衝很快失望了,眼前這男人雖說漂亮得不像話,可是明顯也不過是一個毫無靈氣更無靈根的凡人罷了,而謝搖籃,根據他的猜測,起碼是築基後期有望衝擊金丹的修士,怎麼嫁了這麼一個凡人?!

  沒有等他徹底反應過來,謝搖籃已經上了車輦,只餘下王衝在原地不住的嘆息。

  謝搖籃上了車才發現,車輦中不僅有自家相公,還有一個看起來三四歲的玉娃娃,手上拿著一本書,坐的端端正正,看見謝搖籃上車,抬起一雙遺傳自他父親的漂亮鳳眼鬆鬆瞥了她一下,就繼續看書。

  「謝琅,這是你跟誰的兒子?」謝搖籃問。

  謝琅怒極反笑:「你猜。」

  「我閉關二十年,如何猜得到。」

  謝琅坐起身子,直接將安靜看書的娃娃往謝搖籃懷裡一推,「是誰的種你自己看,我沒本事自己生兒子。」

  謝搖籃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玉娃娃同她略有兩分相似的臉部輪廓,猶豫地喚了一聲:「萌萌?」

  玉娃娃對於這個名字的厭惡之情溢於言表,良久才冷冰冰地哼了一聲,作為應答。

  謝搖籃極為糾結:「我閉關前生下萌萌,他按理說應該二十了,怎麼會還是三四歲模樣。」

  謝琅依舊沒好氣,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著,靠在軟墊上說道:「為夫不過一凡夫俗子,如何知曉這些。」

  「難道因為生產前遭的那幾道奇怪的天劫劈壞了胎?」謝搖籃捏著兒子的臉,把他揉成了包子。

  謝琅神色古怪了些,咳嗽兩聲,「只是長得慢了些,二十年才長到普通孩子三四歲模樣,旁的什麼也不比別的孩子差。」他把眼神放在謝搖籃身上,悠悠道:「可惜我有生之年不能看到兒子娶妻生子。」

  謝搖籃一怔,鬆開蹂躪兒子的雙手,慢吞吞湊了過來,保證道:「雖然衝擊金丹期失敗,應該還是心境達不到,不過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我陪你走到……走到最後。」

  趴在軟墊上的病美人臉色好看了許多,不過旋即的嫌棄地說道:「臭烘烘的,自己掐個避塵訣再過來碰我。」

  謝琅懶洋洋地側身坐在墊子上,等了一會兒,發現那女人卻縮在角落裡發起了呆。

  「夫人?」他冷冰冰地喚道。

  謝搖籃極為認真說道:「我不會避塵訣,你嫌我的話等我回去洗洗,現在先離你遠點,不會弄髒你衣服。」

  謝琅彎著唇角笑了下:「認識你那年我十九歲,好說歹說才哄騙你成親生子,結果兒子還沒滿月你就去閉關,如今我三十九歲,估計還能活個十幾年,還望你不要提前把我氣死了。」

  謝搖籃抬眼看他,不知道他這是又想唱哪齣。

  「兒子,把她弄乾淨,然後你出去。」謝琅側過臉連看都不想看她。

  玉娃娃站起身來,歪著頭看了謝搖籃一眼,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似不滿似嫌棄,之後對著謝搖籃的臉吹了一口氣,謝搖籃只覺得神清氣爽,低頭看看身上的袍子露出了本來色澤,連掛在腰間的儲物袋的穗子都露出了難得的粉白色。

  謝搖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而玉娃娃已經滿臉恨鐵不成鋼地跳下了車輦。

  謝搖籃嚇了一跳,慌張拉開幕簾喚道:「萌萌!」

  熟料她還沒看見兒子的身影,就被那個病歪歪看起來疲憊的沒一絲力氣的相公拉回了車廂,謝搖籃想掙開他,但是看著他蒼白的臉,又怕力氣太大弄傷了他,於是只能抵著他胸口,溫和道:「我已經答應了你不會再走,自然會遵守約定。」

  謝琅眯起鳳眼,上挑的眼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顯得極為妖嬈:「你當初欺騙為夫純真的感情的時候,也是這麼答應我的,當時怎麼說來著?」他模仿著她的音調,「我既然已經取了你的元陽,自然會對你負責。」

  他耳朵邊攏著的頭髮滑下肩頭落在謝搖籃鼻尖上,「結果呢?」

  「我……」謝搖籃一時結巴。

  謝琅壓上她的唇,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下,見她態度溫順沒有拒絕的意思,知道她心懷愧疚,於是得寸進尺地將手伸進了她的衣襟裡,她身體一僵,正要反抗。謝琅勾起唇角,繼續道:「當時你發現自己還能飛速築基,所以覺得長生大道離你也不甚遠,夫人應該是覺得長生彼岸比我這夫君重要上許多吧。」

  他說的都是實話,謝搖籃無力反駁,心底的愧疚更是無法言說,當下主動親了下他的唇角:「謝琅,對不起。」

  「離開二十年,拋卻為夫和兒子像鰥夫孤兒一樣生活,豈是對不起三個字能了結的?」

  謝搖籃嘆氣:「你要怎樣?」

  謝琅低頭吻上她的唇,誘惑她張開嘴,謝搖籃只覺得舌頭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喉嚨滑了下去,謝琅哺過去丹藥,在她唇舌間流連了一陣,才悠悠然退卻。

  謝搖籃嚥了下去,哀怨道:「你又給我吃了什麼?」

  而她面前的夫君大人姣好的面容上滿是得意洋洋的笑意:「閉清丹,不用問我從哪裡來的,作用是暫時封印你全身靈力,不過只有十日的時間,我們權當一對普通夫妻,去散散心好了。」

  「隨你。」謝搖籃對於他這幅德行看得通透,「話說,萌萌他剛剛那是怎麼回事,那對著我吹口氣,把我儲物袋上陳年血垢都吹了個乾淨,這我以前見都沒見過。」

  謝琅從她身上爬起來,靠著軟墊垂著眼眸打哈欠,拿口頭禪敷衍她:「為夫一個凡人哪裡知道那麼多,你們修仙者的世界亂七八糟,可能是基因變異了吧。」

  謝琅一天裡有七八個時辰是在睡覺,偶爾醒來眼神迷離地看著謝搖籃,總會傲嬌側漏地冷哼一聲,待她蹭過去給他順順頭髮揉揉肩膀,才會溫柔地笑一下,趁機偷個豆腐。

  兒子萌萌早在第一次見面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看謝琅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謝搖籃想多陪陪謝琅,也就沒有多問兒子的去向。

  這天天色陰鬱,烏雲沉沉地聚集在天邊,滾滾捲來的樣子看起來氣勢洶洶,謝搖籃艱難在風中撐著傘,模樣笨拙,倘若她身上還有靈力,凝出一兩縷在衣服上自然不會有絲毫雨水沾身,可惜謝琅那廝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她不信他僅僅是為了做什麼尋常夫妻。

  謝琅靠在車帷,淺灰色雙眸含著笑意,低聲咳嗽了兩聲,衝謝搖籃伸出一隻手。謝搖籃粗魯地將他拉出來,將傘往他腦袋上移了些,快步走向客棧。

  「萌萌呢?我就見他一面他就藏起來了,是不喜歡我麼?」謝搖籃合著傘,低聲問道。

  「為夫沒見過他喜歡誰,夫人不必擔心。」

  謝搖籃聞言更苦惱了。「自他出生我就沒在他身邊待過,他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吧,算了,我日後慢慢補償他就是。」

  謝琅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謝搖籃仰頭看著雲霧繚繞的清羽山主峰,隨口問道:「你來這方城作甚?」

  此地是臨清羽山最近的一個凡人城鎮,清羽弟子和慕名而來的散修聚集在此,偶爾還有掩蓋不住尾巴的小妖修蹲在角落裡發呆,可謂分外熱鬧。

  「路過歇歇腳罷了,為夫想去玄清池看桃花,這個季節應該正好。」

  謝搖籃點點頭不說話了,謝琅看了看外邊,皺眉道:「萌萌不肯下車,我去看看,你且在此處等著。」

  「好。」其實謝搖籃也想跟過去,可是一想起兒子看見她就擺出那副悶悶不樂的嫌棄樣子,也就退卻了。

  目送謝琅身形融進了雨幕中,她抬起頭看著重重煙雨中的清羽山,眼神平淡如水,一點也不像在看曾經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

  正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詫異的聲音:「搖籃,你還活著?」

  謝搖籃回頭,雨幕之中走來兩個女修,兩人皆白袍似雪,為首的那個柳眉杏眼,眼波流轉之間說不出的風情奪目,雖然不是美的傾國傾城的面孔,可卻那種嫵媚中帶點單純的神態斷的是讓人過目不忘,跟在她身後那個略微遜色了些,可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面孔冷冰冰的,實在是委屈了一副好面孔。

  冷美人嫌惡的看了謝搖籃一眼,道:「果子你認錯人了吧,這人身上沒一點靈力,只是長得和搖籃那個賤人相似罷了。」

  「世上豈有這麼相似的人!」

  小七依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扭頭對那個叫果子的女修說道:「可她根本不可能是搖籃,快些趕路吧,錯過了雙修大典當心小姐生你的氣。」

  果子並不罷休,依舊湊上前來:「搖籃,當年映日嶺一戰,你屍首怎麼都找不到,原來是逃走了,成了……一個凡人?」

  謝搖籃垂著眼睛心不在焉的模樣,不說半句話。

  斜風細雨濕了她半邊衣袖,沉甸甸的貼在手臂上,略有些涼,小七依舊在勸說果子,搖籃根本不可能活下去,這只是個和搖籃很相似的凡女罷了。

  「倘若真是搖籃那個賤人,為了搶秦稽師兄傷了阿緋小姐,怎麼可能見到我們卻不逃走,還有臉面回到清羽山?」小七說。

  「也是。」果兒點頭同意,扭頭厭惡地看著謝搖籃,「倘若真是搖籃,怎麼有臉再面對阿緋小姐!」

  阿緋。

  謝搖籃記得阿緋。

  當年她在玄清池邊撿到她的時候,緋色的桃花瓣落了粉嫩的小蘿莉滿頭,她軟軟地伏在謝搖籃腳邊,瞧見謝搖籃低頭看她,用力吐了個泡泡,然後揪著她的裙子怎麼也不肯放她走。

  小阿緋。

  「既然知道自己認錯人了,何必如此囉嗦。」謝搖籃平淡說道。

  「你一個凡人,竟敢如此對我說話!」阿果不滿,小七拽著她的袖子,低低勸道:「快走吧,別誤了小姐的雙修大典。」

  謝搖籃呵斥了二人,隨後輕輕皺起眉頭,映日嶺一戰,在世人嘴裡成了什麼模樣?她謝搖籃為何在世人口中成了勾引師兄暗傷師妹的寡廉鮮恥之徒?

  「夫人,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搖籃回頭,謝琅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氣呼呼的兒子朝她走過來,鳳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邊的兩人。

  阿果和小七看到出聲人的面孔,不由得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後紅了臉,連冰山美人的臉上都泛上一層淡淡的緋紅。原來世上竟然有比秦稽師兄更好看的人啊。

  謝搖籃伸手抱過不情願的兒子,隨口道:「不是,他們認錯人了。」

  「那夫人,我們回房吧。」

  萌萌趴在娘親的肩頭,看了兩人一眼,精緻的面孔露出幾分嫌惡,低聲吐出兩個字:「螻蟻。」

  謝搖籃呆愣地看著兒子,兒子垂著眼睛陰森森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哼了一聲。

  謝琅在那廂懶洋洋又毫無魄力的訓話:「萌萌,禮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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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38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三章:清羽

  玄清池距離方城不過一日車馬路程,玄清池離清羽山主峰更近,使用縮地成寸的話不過一盞茶時間即可到達。

  昨日雨水已停,玄清池哪裡還有桃花,只餘殘枝敗蕊,謝琅本來強打起的一絲勁頭立刻散了,渴睡地眯起了一雙漂亮的鳳眼。

  謝搖籃安慰他:「要不在山上住上一段時間,等桃子熟了看桃子也好,實在不行來年再來也沒問題。」

  謝琅睏倦地點點頭,「萌萌呢?」

  「不知道。」謝搖籃茫然地看了看,她尚且還不習慣自己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總會忘了看管,剛想放出神識去尋找,卻只覺得身體一陣虛弱,這才想起她被謝琅封了靈力,整個人同凡人無異。

  謝琅皺起眉頭,低低咳嗽了一聲:「萌萌應該是去了清羽山。」

  謝搖籃扭頭朝清羽山主峰望去,正要說話,卻被謝琅打斷:「你快去將他帶回來,萌萌不同於旁的有靈根的孩子,倘若奇異之處被那些修士們發覺,只怕安全堪憂。」

  謝搖籃見識過兒子吹一口氣就將自己儲物袋上那避塵珠都除不掉的陳年血垢吹了個乾淨,自然不敢怠慢,喚謝琅解了自己身上的禁制,正要凝起靈力施展縮地成寸,回頭看了謝琅一眼。

  她彎腰從地上撿了一根桃枝,上邊還有幾朵殘瓣,彙聚靈力將它幻做一柄紫竹傘遞給了謝琅:「山間雨涼,我快去快回。」

  謝琅接過紫竹傘,手輕微地抖了下,再抬頭看去,謝搖籃身影已經憑空消失在原地。

  清羽山正逢秦稽和阿緋的雙修大典,張燈結綵分外熱鬧,秦稽是清羽山掌門棲雲的得意弟子,棲雲是元嬰期大圓滿的道修,有望近些年衝擊出竅,整個青冥界無人敢輕視,來的許多人都是衝著棲雲的面子。

  無論是那些元嬰老祖還是青年才俊都不足以吸引謝搖籃的注意力,她來來回回衝山門弟子解釋,可是守在山門口的弟子就是一口咬準沒有請帖不許入內。

  憂慮兒子的謝搖籃幾乎想直接去控制那弟子的心神。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那邊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謝前輩?當真是你?!」

  謝搖籃扭頭看去,看到了那日在千霧森林遇到的清羽山弟子王衝。

  謝搖籃勉強露出個笑容:「王道友。」

  「謝前輩怎在此處?」

  謝搖籃凝眉:「說來話長,今日夫君本想去玄清池看桃花,可是犬子這兩天同夫君鬧了彆扭,趁我們不注意偷偷溜到了清羽山,所以我特來尋找。」

  王衝早已被打擊習慣了,別說只是有兒子,現如今即便面前這位女禪修說她有十八房小侍也不足以讓他有絲毫動容,王衝很淡定地扭頭向守門弟子求情,因為他在底層弟子之中還是頗具威望,守門弟子放了謝搖籃進去,叮囑她不要亂跑。

  謝搖籃向王衝辭別,然後放出神識探測萌萌的去向,待她發現萌萌居然在清羽山主峰的時候,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在清羽山外圍晃蕩還好,底層弟子不會認得她這張臉,可是倘若真去了主峰,曾經的師弟師妹們哪個不認識當初棲雲門下弟子搖籃,那些人豈會像那天阿緋身邊那兩個丫頭一般好糊弄。

  謝搖籃不想見阿緋,不想見師父,也不想見秦稽,她不想再見清羽山的任何人。

  她低頭苦笑了下,也許這點總是想不通就是阻礙她頓悟的原因,遲遲徘徊在築基期大圓滿境界,突破不了金丹。

  就在她站在原地發呆的時候,腦後突然傳來一陣冷冽錚鳴,下意識祭出碧泉杖一擋,隨手結了個防禦禁制。

  水光粼粼的防禦禁制上,謝搖籃看清的偷襲者的臉,正是那日在客棧門口碰到的小丫鬟小七,果子兩人。

  兩人舉著劍,身上殺氣重重:「好你個搖籃,你還真敢回來,當初映日嶺之仇小姐懶得報,我們替小姐報,你今日血債血償吧!」

  她們二人剛剛在清羽山主峰看到了那日在客棧那個小娃娃,當下斷定那個女人一定也混入了清羽山,細細勘測果真如是,更是相互埋怨當初走了眼,這搖籃雖然由當初金丹中期修為降到築基,可是也不是當初客棧見面之時的毫無靈力波動的模樣,不知道使了什麼奸計。

  兩女修一個築基初期,一個築基後期,暗忖聯手之下應該能給這謝搖籃一個教訓,於是一個眼神交彙,齊齊動手。

  謝搖籃也不想多說,面前二人明顯沒有放過她的打算,於是直接揮杖解除禁制,直接朝二女修攻去。

  兩個女修因為常年跟在阿緋身邊,實戰經驗鮮少,只有果子記得笨手笨腳地給自己結了個防禦禁制,而一旁的小七,早就忘了這茬,她揮劍剛要起劍勢,對面謝搖籃的身影就想鬼魅一樣同她擦肩而過,她甚至根本就沒看清謝搖籃是怎麼出手的,只覺得肩膀一涼,哢嚓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傳來。

  手握不住劍,正砸在她鞋面上,小七回頭看去,謝搖籃已經離她三丈有餘,而這時候,劇烈的疼痛感才傳了過來,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果子愣在原地,她甚至根本沒有看清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小七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居然就這麼倒下了,甚至連像模像樣的法器都沒有祭出。

  謝搖籃不想久留,冷冷喝了一聲:「滾。」

  果子咬著嘴唇,不敢多言,扶起搖搖欲墜的小七,快步離開。

  謝搖籃當下也想明白了,與其這般任憑世人猜測當初的映日嶺之戰,不如大大方方出現在世人面前就是,至於她那個師妹,如今她已然不是劍修,自然不必留在清羽山,帶回兒子立刻扭頭就走,想來她也不會攔。

  謝搖籃收回碧泉杖,再次縮地成寸,踏入了雙修大典的廣場。

  人聲鼎沸。

  除了在廣場上急急奔走的清羽弟子外,還有許多旁的門派的弟子和師祖,清羽弟子的白色道袍混雜上別的門派的顏色,顯得分外擁擠雜亂。

  謝搖籃放開神識蒐羅,幾乎是立刻就找到了自家兒子。

  她沿著紅毯大步走向高台,小兔崽子懶洋洋趴在欄杆上曬太陽,眯著漂亮鳳眼跟他爹一樣的欠揍德行。

  正當她拎起兒子的後衣領的時候,不知道哪裡驚訝地喚了一聲:「搖籃師姐!真是搖籃師姐!」

  隨後廣場上有一瞬間的安靜,靜到只能聽見謝搖籃手中兒子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要掙脫她的聲音。

  隨後一陣竊竊私語響起,像被驚醒的春蟲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氣勢洶湧地迎面撲來。謝搖籃凝神靜聽了一會兒,大致討論的都是映日嶺事件。

  懷著對當初事情的好奇,她斷了直接離開的打算,轉頭走向華陽殿去拜見師父,兒子依舊在掙扎著胡鬧,她狠狠揍了下兒子的屁股,強迫他安靜下來。

  謝搖籃剛踏進殿門,就看見一道紅色身影撲過來抱住了她的小腿,她費了一番力氣才按捺下把這團紅球踢走的念頭,只聽見這團紅球絮絮念叨:「師姐你終於回來了,師姐你別不要阿緋,阿緋再也不跟你搶東西了,阿緋什麼都給你,阿緋把師兄也給你,嗚嗚師姐你別再離開阿緋了。」

  紅球一邊哭一邊抬著臉看她,縱然接受了禪修的寡情之道熏陶,謝搖籃也忍不住心頭顫了顫。

  阿緋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妖孽了啊。

  梨花帶雨的臉蛋和吹彈可破的皮膚,還有這尖尖的小下巴,迷濛的杏眼,無一不讓人心生憐惜,只想好好寵愛一番。

  紅球怯生生地看著師姐,見謝搖籃沒有露出任何有觸動的表情,依舊木著一張臉,頓時哭的更慘了:「師姐你別不要阿緋,阿緋再也不搶你東西了,阿緋只想師姐注意我,阿緋……」她越哭越淒涼,假如說剛剛還存在裝哭的嫌疑,現在可是真委屈地心絞做一團,也不說什麼求饒的話,顛三倒四地重複別離開阿緋,別不要阿緋。

  秦稽本來站在師尊身後,看到謝搖籃進來下意識眯了下眼睛,映日嶺之戰謝搖籃掉下蒼冥河,他是最後和謝搖籃接觸的人,更看到了謝搖籃是如何拉著那妖獸同歸於盡的,那時候謝搖籃已無反擊之力靈氣枯竭,而妖獸還剩下一口氣,當時情景,他認為她絕對活不下來了。

  而如今細看,她只是修為從金丹中期倒退到了築基期罷了。

  「搖籃師妹。」秦稽向前走了一步,帶著顫聲喚道。

  謝搖籃抬首看去,秦稽就那麼站在那裡,身著紅袍,長身玉立,面容依舊和當初一般俊逸無雙,濃眉中間輕輕蹙著,讓人恨不得上前去抹平他眉宇間的擔憂。

  當年謝搖籃被師尊帶上清羽山,懂事起就痴戀這位總是站在她前面的師兄,足足痴迷了幾百年。謝琅知曉後沒少嘲笑她,「小姑娘有多幼稚單純,你倘若喜歡他,你那師兄豈能不知?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倘若你長得漂亮些,像為夫這般,你喜歡他他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裝糊塗,再倘若你有化神期修為,他更是拒絕不得。你倒好,被人嫌棄還不自知,美其名曰暗戀!哼。」

  謝搖籃淺笑著搖搖頭,將謝琅的聲音從腦海中趕出去,直直看著秦稽師兄的眼睛:「師兄,好久不見。」

  紅毛球很不滿謝搖籃跟秦稽說話,晃蕩她小腿的幅度越來越大,最終是秦稽忍不住伸手將阿緋扶起來,她死活拽著謝搖籃裙角不鬆,謝搖籃皺了皺眉,當即以手為刀甩出一道銀弧將阿緋揪住的那片裙襬割掉。

  阿緋一怔,愣愣了一會兒,又憂傷地蹲在門口縮成了個紅團團,只露一雙眼睛泫然欲泣地看著謝搖籃的後背,手裡狠狠揪著謝搖籃割下的裙襬,攥得指關節慘白。

  謝搖籃朝殿裡面的師父跪拜下去,「不孝徒搖籃拜見師尊。」

  棲雲是元嬰期的大能,情緒控制早已爐火純青,他按捺下激動,反倒舒了口氣:「當年映日嶺一別,一晃過去二十餘年,那時候映日嶺山下找不到你屍首,長生殿你魂燈也未滅,為師也就一直盼望著有朝一日重逢之時,如今,總算了卻一段心事。」

  棲雲三十歲左右年紀,一身潔白道袍,雙眸微垂,神態傲然出塵,行為舉止皆是芝蘭玉樹君子之姿,幾乎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有人附在棲雲耳邊說了什麼,他點點頭,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師妹和你師兄的雙修大典,你我師徒待典禮過後再細聊,莫要誤了時辰。」

  謝搖籃垂首稱是。

  正在這時蹲在門口的紅團一瞬間爆發了:「師父我不要和師兄雙修了,我……我只要師姐,我知道師姐喜歡師兄,我把師兄還給師姐好不好!」

  棲雲斂眉,厲聲呵斥:「胡鬧!」

  謝搖籃眉眼平靜地點頭附議,確實胡鬧。

  隱隱覺得又有什麼玩意在拉她的裙襬,謝搖籃低頭一看,萌萌又在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她。

  「怎麼了?」她小聲問。

  萌萌聲音不大不小,可是小孩子脆生生的聲音在大殿裡是分外引人注意的:「母親,聽你師妹的意思,你曾經竟然中意這種爐鼎嗎?」

  謝搖籃晃神:「什麼?」

  萌萌指向秦稽,皺眉看了一眼,臉上表情像是在勉強忍受什麼一樣:「既沒有上佳的靈根也沒有出眾的仙格仙姿,機緣氣運似乎也只是普普通通,即便從容貌上來看,尚且不及父親十分之一,你曾經竟然中意這種爐鼎嗎?」萌萌的對自家娘親的嫌棄溢於言表。

  「沒有!」謝搖籃慌張否認。

  萌萌這才認真點點頭:「如此甚好。」

  「搖籃,這是你的兒子?」殿內唯獨棲雲表情不變,尚能溫和的提問,其餘長老管事皆落了一地的下巴。

  謝搖籃說:「是的,師尊。」

  萌萌看了棲雲一眼,微微點了個頭,透出些許尊貴和傲慢來。打過招呼,謝萌萌繼續板著臉教育娘親:「縱使母親真的打算挑選爐鼎,也要選擇靈根合適者,倘若靈根不和,機緣氣運能彌補最好,容貌雖然也重要,可萬萬不能僅僅以容貌為重,罷了,依我看這殿內只有他吧,不過,還得等兩個月後,他才算是能勉強入我眼。」

  胖乎乎的手指往堂上一指,謝搖籃頓時覺得腦袋如同被天雷劈過,週遭寂靜無聲,連在門口哭鬧的紅球都沒了動靜。

  良久才響起謝搖籃乾巴巴的道歉:「犬子淘氣,並不是故意褻……褻瀆師尊,還望師尊……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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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48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四章:金丹

  棲雲的性格在整個青冥界出了名的溫柔,愣神反應過來,也只是清雅一笑,「無礙,童言無忌。」

  殿內其餘長老雖說憤懣不滿,奈於只不過是個孩子,也無法同他計較,再想起當初搖籃在清羽之時性格雖說算得上溫柔,但刁蠻起來是什麼道理都不肯講的,於是也只能把滿肚子火光壓下,暗暗感慨世風日下。

  萌萌挑了下眉毛,剛想再說些什麼,被他娘一道禁制封了嘴巴。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負手一副小大人模樣出了大殿。

  謝搖籃安靜垂首立在殿前,接受一眾清羽長老和管事從頭髮絲到腳趾頭縫的審視。

  秦稽搖頭,低聲衝謝搖籃說道:「師妹你這孩子確實淘氣過頭了些,應當好好管教。」他嘴巴幾乎貼上她的耳朵,聲音低到略微有些啞。

  謝搖籃面不改色地回覆:「萌萌父親太寵他,我管教不住。」

  「不知他父親是?」秦稽一雙純黑的眸子死死盯著謝搖籃的側臉。

  謝搖籃勾著唇角:「他只是一個凡人。」

  「師妹……師妹你何苦自甘墮落!」秦稽驚訝之極,幾乎喊了出來。即便她真的對他求而不得,他確實不喜歡她也無法回覆她的愛戀,但是何苦委屈自己和一個凡人生孩子。修仙之人眼中,凡人脆弱得如同螻蟻。

  謝搖籃還沒來得及回答,透過大殿門看到正北方天空突然陰雲滾滾,濃郁的烏雲幾乎遮天蔽日,中間還夾雜著幾道紫色的閃電,烏雲剛聚集起來,還沒有醞釀,其中就裂出一條縫隙,一道紫色閃電彷彿只是試探般的砸了下去,可卻連帶著通玄殿都感覺到一陣震動。

  「天劫!」

  「此處怎麼會有天劫?」

  棲雲微微一愣,問身邊長老道:「可有哪個門派的分神期前輩在前方渡劫?」

  長老搖頭表示不知。

  南海妙音門的門主疑惑蹙著柳眉:「當初前任門主化神期渡劫,我也曾在一邊守護,但是我記得,沒有這麼大的威力呀。」

  說話間,第二道天雷也擊了下去,威力比前一道更甚,眾修士皆膛目結舌,「倘若換我的話,別說一道,恐怕半道都挨不了就得灰飛煙滅。」

  謝搖籃終於看清了天劫的方向,不由地眉心緊皺,趁人不注意施展了縮地成寸,慌張朝天劫地趕去。

  她走得急,沒有看到身後紅團團想揪她衣袖沒有揪住,一跺腳也縮地成寸跟了過去。

  秦稽一愣,也追趕了去,棲雲發現不過一走神的功夫,身後三個徒弟都不辭而別消失得乾乾淨淨,不由得皺起眉頭,悄悄決定開啟清羽山傳送禁制,以後這群罔顧師尊的兔崽子都給他乖乖地爬台階去!

  謝搖籃傳送過去的功夫,已然幾道天劫劈下,一道比一道威力更勝先前。

  第九道紫色的閃電劈下,夾雜雷霆之勢,玄清池週遭幾乎盡數碎裂成沙石,她凝聚全身靈力結成一道防禦禁制,才能勉強向前走去,周圍像刮著旋風一般,幾乎想吞噬地面上的一切,就在謝搖籃懷疑自己要走不下去的時候,突然像融入了一團水波之中,一片溫柔撲面而來。

  「是父親的空間禁制。」脆生生的聲音在她肩頭響起,謝搖籃側頭一看,嚇了一跳,一團毛茸茸的小團團臥在哪裡,有巴掌大小,胖乎乎得尤為可愛,小小的尖臉水潤的鳳眼萌到人心肝都軟了酥了。那貨一邊舔著前爪,一邊拿漂亮的銀色眼睛看她。

  見她呆愣,白色絨毛團直接撓了她的臉一把,一爪見血:「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找父親!」

  謝搖籃滿腔疑惑無意言說,勉強按捺下來,朝玄清池中間跑去。

  小徑隨著桃花樹拐了個彎,正中間那顆最古老的桃樹下坐著一個人,他穿著謝琅的黑袍,背對著謝搖籃,一頭極長的銀色的頭髮,在他後背像一川瀑布一樣流瀉下,落在濕漉漉的地面上還繞了幾個圈,偶爾有玄清池流淌的池水濺落他銀髮上邊,像落在荷葉上一般濺落成碎粒,紛紛滑下。

  察覺到這邊動靜,那人動了動。

  謝搖籃尚沒來得及出聲,就只感覺到顫慄從心底傳來,強烈的強迫力讓她渾身虛軟,毫無反抗之力地雙膝跪地,心肝脾肺擠成一團,頭上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這是恐懼,對於超越自己的強者的恐懼,面對足以像碾死螻蟻一般對待自己的力量的恐懼。

  那人幾乎是立刻就收了威壓,謝搖籃跪在原地不住地喘著粗氣,許久緩不過神來。

  「沒用。」趴在她肩頭的毛團唉聲嘆氣地評價,拖著比它身體還長的尾巴向前一撲,滿意地跌進了父親的懷裡,毛團抓住他的衣襟上爬,縮進了他柔滑的頭髮裡。

  謝搖籃狼狽地抬起頭,待看到那人面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用手撐住地面,想站起來,可是一陣頭暈目眩,膝蓋再次碰上青石,悶悶一聲,聽著都疼。

  她只能勉強直起脊樑:「你——」突然又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面前人擁有和謝琅一樣的面孔,只是這人的面部輪廓比謝琅更為精緻迷人,謝琅有一雙灰色的眸子,這人眸子卻是銀色,和他的頭髮一般耀眼奪目,不同於謝琅總是嘴角眉梢帶著一絲蠱惑的笑容和懶洋洋的神態,面前這人眉眼之間,一片冷凝,如同六月不化的寒冰。唯一不變的,也只有那一雙漂亮的鳳眼了。

  唯一不能否認的是,即便這副態度有損美貌,可他依舊很漂亮,可能找遍青冥界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了。

  這人開口,聲音都如同冷冽冰雪拂面而來:「時間已到,我該離開此界。你我倘若有緣,長生彼岸再見。」

  謝搖籃低低地垂著眼睛,沒說半個字,那人轉身欲走,卻聽見她平靜開口:「謝琅。」

  他側身留步。

  「我感謝你二十年前的幫助和點撥,倘若沒有你,我應該活不下去,只可惜我如今恐怕無以為報,只能謝之又謝。至於緣分這回事……」

  她拉過他的袍袖,果不其然從裡邊掏出一束依舊沾染著少許靈力的桃枝,那是她前些時候留給他幻作紫竹傘的。

  「大道檻坷,路途茫茫,我修的更是禪宗寡情之道,謝搖籃到達彼岸的時候不一定還能記得你,你好生珍重,你我……」她表情淡淡地折斷了手中桃枝,枝尖蕊瓣上的水珠飛濺,摺痕處只餘一縷柔韌樹皮,「緣分已盡。」

  他下意識眯了下眼睛,狹長鳳眼裡銀眸一瞬間變作赤紅,但是立刻又恢復了冷冰冰的姿態,他衝謝搖籃一拂袖,謝搖籃頓時一陣氣血上湧,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噴濺而出。

  她再抬頭,他的身影立刻退後到幾丈開外,隨後如水紋般隱隱現現,最終消失在原地。

  ……還好,她還以為他最後想殺了她呢,原來只是讓她吐口血罷了。

  周圍的空間禁制隨著他的離開也在緩慢地迸裂,她膝下青石緩緩化作碎沙,桃枝雨水如同撕裂的畫一樣片片落下,謝搖籃靜靜看著前方,隨後盤腿坐下,心思靜止。

  周身靈力飛快湧動,更是帶動了空間禁制內尚未散去的那人的充沛靈力,一起朝她身上湧去。

  拉著燒焦的尾巴呼哧呼哧跑來的萌萌幾乎愣在原地。

  這傢伙居然這時候頓悟了?!

  在一點面子都不給地把父親大人給甩了之後,居然頓悟了?!

  萌萌軟乎乎的爪子裡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尖利的指甲,忍了又忍才縮了回去,抱著被怒急的父親燒禿的尾巴,委屈地往謝搖籃袖中一縮,眯眼睡了過去。

  謝搖籃的金丹天劫在這天傍晚到達,算她好運,謝琅臨走前留下的空間禁制並沒有完全消散,小小金丹修士的天劫對於一個跨等級的空間禁制來說,幾乎是瞬間就被禁制吞滅化得煙都沒有了。

  謝搖籃抱著熟睡的萌萌,仰頭感慨地度過了平生最平淡的天劫。

  進入金丹期,謝搖籃發現身上的靈力更為濃郁,經脈寬度更盛,她甚至覺得如今金丹初期的靈氣度量都比當年金丹中期要多上不少,她將這歸於重修的好處。

  萌萌醒來之後伏在她胸口,托著尾巴,依舊蔫蔫的。

  謝搖籃一邊給他順毛,一邊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不跟著他走?」

  萌萌甩了甩尾巴,「我也想跟著他走,可是後來一想,父親在上界倘若沒了我,還會有別的更充實的東西,但是你除了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他說著,嫌棄地打了個響鼻,「嘁,儲物袋裡連千兒八百的中品靈石都沒有,像樣的法器拿不出一件,除了我你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謝搖籃很淡定地繼續給他揉毛。

  「娘親,我真是父親親生的麼?」他把燒禿的尾巴擺在謝搖籃面前。

  謝搖籃認真看了看他的尾巴,覺得應該還有重新長出絨毛的可能,於是隨口回答:「是吧,我除了他沒碰過旁人,說起來他那時候什麼都不懂,還是第一次呢。」

  謝萌萌笑的滾做一團,口氣也親熱起來:「娘,娘,他怎麼會肯和你……要只是父親他可是傲慢得緊呀,怎麼會和你?」

  謝搖籃也沒怎麼迴避他:「好像是我強迫於他吧,他那時候就是一凡人,料想是無力反抗,只能委屈從了……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忘得差不多了,只是隱約記得這麼一段,這些年記憶力越來越差了。」

  萌萌呼哧呼哧樂得似乎要斷氣了,「娘親,你哪天再強迫他一下好不好,人家要看!」

  謝搖籃任他笑了一會兒,然後一手拎著他的脖子,一手支著下巴,他的尾巴不再縮成一團,盡數散開,低低垂著分外漂亮,就是那燒焦的痕跡尤其明顯,萌萌伸爪子作勢又要撓她,奈何爪子短小,怎麼也搆不著,只能瞪大眼睛,從喉嚨裡發出嗚嗚聲。

  謝搖籃不理他,上下打量了許久還是認不出來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臉色彆扭地問道:「現在換我提問了,謝萌萌,你能不能讓我知道我二十年前到底生了個什麼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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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4:54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五章:清羽

  謝搖籃將萌萌塞進袖子裡,打算出去,萌萌極為不滿,將她手腕撓得鮮血橫流,謝搖籃疼得嘶了一聲,認真問:「你難道想進靈獸袋?」

  萌萌又撓了她一下作為回答:「你敢把我塞進那臭乎乎的牲口圈裡,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說完,他乖乖爬進了謝搖籃的袍子衣袖裡,淘氣地順著她袖口一直往裡爬,仗著自己身嬌體柔,又前鑽了兩下,從她衣襟口露出毛茸茸的小臉,他覺得這裡視角不錯,爪子搭在她右衽上得意洋洋地抬頭看她。

  謝搖籃將他腦袋塞進去:「藏好,我們出去了。」

  就在她走出禁制的那一刻,謝琅留下的空間禁制瞬間轟然崩潰,裡邊尚且殘留的靈力洶湧地奔湧四散,好奇在外邊探究的修士們驚異片刻,不由自主地原地坐下,藉著充沛的靈力提升修為。

  棲雲正擔憂皺著眉頭盯著此處,他見到謝搖籃安然無恙地出來,舒了一口氣,快步走來,問道:「可曾受傷?」他走近才發現謝搖籃突破金丹修為,不由地歡喜道,「好,好,好!」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棲雲平定心緒,面上依舊滿是笑容:「你因為映日嶺一戰修為倒退,為師很是內疚,如今你重新步入金丹修為,為師總算稍稍安心了,弟子進入金丹期有獎勵,有空去師父那,挑法術口訣還是挑法寶都可以,隨你喜歡。」

  謝搖籃躬身道謝,她對於這個真心疼愛徒弟的師父是很是尊敬的。

  「對了,搖籃,剛剛這禁制裡的是何人?阿緋和你師兄都說只有你進去了,為師擔心你本想打破禁制……可——」他說著,無奈搖了搖頭。

  謝搖籃道:「禁制中並非本界修士,徒兒實屬勉強逃生,不敢多言。」

  棲雲眉頭凝起,「果不其然,那修士呢?」

  「已返回上界。」

  棲雲點點頭,將此事放在心裡待事後琢磨,他又道:「四年後南海妙音門海域的楓血宮就要開啟,要求必須金丹期修士才能進入,限三十人,妙音門先前欠了清羽山一個大人情,如今送了清羽山兩個名額,妙音門門主與為師私交甚篤,我私下裡央她多給了我一個名額,你正好進入金丹期,不如去尋尋機緣。」

  楓血宮位於南海海底,每隔百年開啟一次,只許本派弟子進入,此次可謂是難得的一場機緣。

  「徒兒謝過師尊。」

  棲雲卻唉唉嘆氣地甩袖離開:「二十年不見如今卻生分許多,哎,真是好生想念當初抱上山來,刁鑽蠻橫的小搖籃啊。」

  阿緋在不遠處一直瞄著謝搖籃,見師父走開,正要朝她飛撲過去,熟料謝搖籃直接掐了個口訣,身影消失在原地,她撲了個空,心中悶悶不樂,這時,她腦中突然回想起剛剛師父的話,眼睛轉了轉,朝師父跑了過去。

  謝搖籃之後便在自己曾經的洞府裡閉關,一閉四年,直到楓血宮開啟前一個月才出關來,來到師父棲雲居住的乘風峰挑選個差不多的法器。

  她現在用的碧泉杖只是一件低階法器,容易毀損,再加上禪修實在太少,杖這種東西鮮有煉器師會煉製。所以損壞了再買都沒地方買。

  棲雲站在她身邊,一邊看著她挑選法器一邊囉囉嗦嗦給她講些楓血宮的情況。

  「據說那裡本來說妙音門很久以前一位長老和其夫君的洞府,後來那長老的夫君背叛了她,具體的過程為師也不甚知曉,為師不是那八卦的人,不過隱約知道點消息好像是酒醉抱錯了人,那長老本就剛入出竅境界,根基不穩,陡起心魔。宮內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徒子徒孫都被殺了個乾淨,後來那長老自己在宮內坐化了。」

  「嗯。」謝搖籃聽完,沒有什麼觸動,大道本無情,由於心魔原因而隕落的不在少數。她看完兩個架子,師父蒐羅的法器雖然多,可是適合她的卻少之又少,有一個中品法器鈴霖玉傘,她拿起看了看,最終還是放下了。

  「你知道那長老多大嗎?」

  「出竅期長老,起碼有兩千餘歲吧。」謝搖籃隨口回答。

  棲雲搖了搖頭:「五百零一歲,是整個青冥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出竅期修士,正是因為太年輕啊……」

  謝搖籃也忍不住有些詫異:「即便是最好的靈根也不可能如此快的踏入出竅期,此人必有奇遇,而且是相當好相當多的奇遇,氣運比起師妹應該會只多不少吧。」

  阿緋今年六十八,是清羽山最年輕的金丹期大圓滿修士,運氣好到所有寶貝都是主動來找她的,路上隨便找個地方坐下,身邊就會有一株別人十輩子都找不到的極品靈藥,幻境試煉隨便拎起一塊石頭,都是只在書中見過的罕見煉器精鐵,累了隨便吃個果子,都是一口能補百年修為的奇異靈果。

  對於這些類似於天道漏洞的存在,正在重修路上苦逼掙扎的謝搖籃暗自哀嘆了下。

  棲雲連連點頭:「比起她來,你師妹那都是毛毛雨了,南海楓血宮幻境一向不許外人進去,這次好不容易鬆口,你定要好好把握。」

  「是,師尊。」謝搖籃又放下最後一件中階寶器玲瓏塔,失落地嘆了口氣,看來她的運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差勁,滿屋子法器寶器,愣是找不到一件她用著能勉強順手的。

  熟料這個時候,剛剛還在樂呵呵地講八卦的師尊大人突然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是不是找不到合適的?」

  謝搖籃挑起眉毛。

  棲雲穿了一件白色的道袍,沒有束冠,頭髮只是高高紮起,用一塊同色的布塊束著,雖然看起來非常簡單,也因為常年修仙身上帶著一股飄渺出塵的味道。只是他的氣質和他臉上的惡趣味表情,怎麼看怎麼覺得不相匹配。

  「師尊。」謝搖籃認真地問,「每次都這麼試探我的霉運下限真的有意思嗎?」

  棲雲立刻收起那副表情,慈祥道:「為師半輩子蒐羅的寶貝都在這裡了,徒兒這般冤枉為師,委實不厚道。」

  記得她來到清羽山的時候,師父那時候已經是元嬰中期修為,因為遲遲得不到頓悟的機遇乾脆改行去養孩子,把大師兄養大之後覺得他不軟不萌了就又下山去找了個,就是當初只有兩歲的謝搖籃。

  他曾經在謝搖籃面前擺了三個竹筒,將她的奶瓶放在竹筒裡,任由她去挑選,每次發現謝搖籃都是毫無誤差地最後挑選到帶奶瓶的竹筒後,更加樂此不疲。

  棲雲見徒兒作勢要走,這才依依不捨地放棄了心愛的遊戲,他從房間最裡邊拿出一把杖走了過來,道:「四年前你閉關後,我偶爾聽說門派傳言你是竟然是禪修,我本不信,偷偷去你洞府看你修煉,發現你身如今修煉之法確實有別於正統,之後我就下山給你尋了這把杖來,它叫滅渡,應該是下品靈器吧……為師對這個不甚精通。」

  那是一柄通體純白得幾乎要透明的禪杖,周圍卻透著威嚴的金色,杖頭似乎隱隱有金蓮徐徐綻開,又慢慢枯萎,成輪迴之勢。

  謝搖籃伸手去觸摸,指尖剛剛碰到杖身,就覺得一股清泉般的靈氣洗滌全身,耳邊如聞鳴鐘絃樂,又像神秘梵音。神識似乎來到了一個奇妙的地方,看到了一扇半掩的大門,隱約知道裡邊有陽光流瀉,有鳥語花香,就在她驅動神識想要去推開那扇門的時候,陡然一陣外力把她推了出去。

  謝搖籃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用力握住了滅渡。

  「可順手?」棲雲問。

  謝搖籃點點頭,好奇問:「師父你從哪裡得到這杖?」

  聽到這話,棲雲反倒露出些費解的表情:「四年前我下山給你找杖,開始兩個月一無所獲,後來突然經歷了一次奇遇,這杖就是在此次奇遇中獲得的。憑藉那次機緣,我修為也突破了,如今已是出竅期修為。」

  謝搖籃真誠道喜:「恭喜師父。」

  「搖籃,你實話告訴我,你那兒子究竟是什麼來歷?如今又在何處?」

  謝搖籃心一緊,想起當初萌萌第一次見到棲雲,在清羽山殿上那一番關於爐鼎的言論,知道師父他起疑心了,可是萌萌身份根本不能透漏,否則必遭橫禍,於是她依舊按照以前的說法回答他:「萌萌父親只是凡人,我入山修煉後,萌萌就隨他父親走了,如今怕是我想去尋他也不好尋了。」

  棲雲點了下頭,「罷了,興許只是巧合。你準備下,我們三天後就要啟程前往南海,楓血宮即將開啟,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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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5:03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六章:鬼境

  回去的路上,謝搖籃隨意在門派的寄售行買了些符籙和丹藥,雜七雜八的花了她不少靈石,當她看到擺在裡邊的中品五雷符,猶豫了下還是放棄了,將最後的靈石留來在幻境試煉之中補充靈氣。

  萌萌嫌棄她太窮困潦倒,「凡人界混的那些散修都比你要富。」

  謝搖籃挺無奈:「當初我也不是那麼窮,映日嶺下那個禪修洞府的奇遇,除了法術口訣和修煉方法一類的東西,裡邊的上品靈石我也蒐羅了上萬有餘。」

  「咦?」

  「後來你出世的時候,天上劫雲重重,比我第一次結丹時候遇到的天劫都要恐怖。」謝搖籃搖了搖頭,似是不想回想,「蒐羅了幾百年的法寶,靈石全都在那時候給毀了個精光,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還硬生生挨了一道。」

  萌萌從她衣襟口鑽出來看她一眼,弱弱地哼了一聲,倒是一句話不說了。

  謝搖籃回到洞府,將滅渡取出來,劃破手指滴入精血,令其認主,滅渡發出一陣躁動,隨即安靜下來,謝搖籃向杖內注入靈力,杖頭處金色蓮花光芒漸盛。

  謝搖籃手持滅渡,心頭有些奇怪,這數百年來從她從築基到金丹,再到苦逼重修再次結丹,用過的法寶也有十多個,每次法寶認主之時,她總能隱約感受到寶物重見天日之時的喜悅和歡快,以及對主人的依賴。

  而到了滅渡杖這裡,她竟然察覺不到它一絲一毫的情緒,可是看它品階,又不像是個死物。

  謝搖籃暫且將疑惑壓下,揮手對眯眼睡覺的萌萌說:「萌萌,讓我敲一下試試威力。」

  萌萌眯著銀色的鳳眼瞥了她一下,就又重新閉上,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敲吧,別把你那可憐的冰棍敲碎了。」

  感覺一陣風動,連撓癢癢都不算,萌萌睜開眼伸了個懶腰:「敲完了?」

  謝搖籃安靜進房間收拾東西。

  萌萌以為她失落了,於是也頗為好心地安慰她:「你大可不必如此,下界的法寶即便威力再大,也不能跨等級挑釁上界的威嚴,雖然我年紀還小,但怎麼說也是——」他翹著尾巴,習慣性撲到她裙角去磨爪子,赫然發現指甲光禿禿得哪裡還有得磨。

  「你居然把我的指甲剃了魂淡!!!」

  「威力還不錯。」謝搖籃對滅渡很滿意,「碧泉杖連你的毛都切不動。」

  滅渡終於像其他的法寶一樣,讓她感受到了它的情緒波動,她甚至能聽見它用渾厚的聲音惡狠狠地說話。——老子特麼的不是剔指甲刀。

  謝搖籃一早在清羽山門等候,過了不一會兒,棲雲帶著秦稽走了過來,幾人打過招呼之後,開始等待另外一人。

  「是阿緋嗎?」謝搖籃問。

  棲雲面色冷凝:「阿緋犯了錯,我將她罰到後山去餵老祖的赤面山魈去了。」

  「阿緋年幼,難免任性。赤面山魈生性兇猛,阿緋一個女孩子——」

  謝搖籃話還未說話就被棲雲打斷,「搖籃!求情的話不必多說,為師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秦稽臉上表情黯淡了幾分。

  「是。」謝搖籃只能應下,不再求情。

  阿緋是謝搖籃當年從玄清池邊帶回來,那時候師父尚且在閉關之中,所以阿緋是她一手養大,第一次說話就是衝她叫阿姊,從路都走不穩的小肉球到亭亭玉立的少女,謝搖籃心中比誰都歡喜。

  可是後來卻不知道阿緋出於什麼原因,阿緋同她越來越疏遠,更是故意同她搶修煉資源,搶秦稽,搶師父的關注,謝搖籃越退卻,她搶得越發厲害,可是就算她盡數將阿緋想要的東西送到她面前,阿緋卻照樣不肯給她好臉色。

  謝搖籃最後也惱怒異常,乾脆閉關,直到映日嶺之戰前師父召喚才肯出關,熟料阿緋依舊變本加厲,映日嶺之戰更是——

  謝搖籃晃晃腦袋,不肯再想下去。

  這時候,面前空氣一陣扭曲,虛空之中直接走出一人,穿青色道袍,玉冠高束,看到謝搖籃一行人,嘴角上挑露出個笑容。修道之人,本就超脫世俗,身上都多多少少帶著飄渺出塵的氣質,可是這人怎麼看怎麼覺得格外清澈乾淨,似乎從未沾惹塵埃一般。

  棲雲介紹:「阿稽,搖籃,這是你們的小師叔宿微。」

  謝搖籃恍然大悟,清羽山老祖的最後一個徒兒,當初老祖從外邊帶回一個嬰兒,說是故人之後,收為弟子,基本上每日都在老祖的聽濤峰上修煉,不參與門派內任何活動,鮮少有人見過他。謝搖籃知道他還有一個原因,她的師父棲雲,聽說就是在第一次看到這個小師弟之後迷上了收集嬰兒,養成什麼的玩的不亦樂乎。

  謝搖籃和秦稽一同行禮:「拜見師叔。」

  「不必行如此大禮。」宿微道,他扶起秦稽,又朝謝搖籃虛扶了一下,謝搖籃立刻感覺一股溫軟的氣息托著她身子直起,「搖籃已經長這麼大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他話音剛落,似乎覺得這話有些不得體,臉微微紅了下,補充道,「你那時候還很小的……」

  謝搖籃完全不記得她見過這位師叔,求助地看向棲雲。

  棲雲輕咳一聲,「以前師父門派內事務繁忙,你師兄只會玩泥巴,確實是你師叔餵你吃奶的。不過那時候你很小,不記得也是正常。」

  被外界稱為驚才絕艷的天才秦稽在「只會玩泥巴」這幾個字打擊下顯得格外憂傷。

  而修習禪修剛剛勉強達到心靜如水的境界的謝搖籃,則在「師叔餵你吃奶」的重壓下險些一個踉蹌。

  師父大人,您的惡趣味什麼時候能改改!

  宿微自然發覺她不認得他,垂下眼睛,眼睫又黑又密地在眼瞼上形成一小片陰影,略有些委屈。

  「我記憶力差。」謝搖籃解釋說,這是大實話,她記性確實差的離譜,而且最擅長隨機選擇性遺忘。熟悉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可是在他聽來卻像敷衍,宿微低垂著的眼睫一直沒有打開。

  四人不再說閒話,各自準備上飛劍往南海趕去,謝搖籃飛劍早已在映日嶺之戰被震得粉碎,軟磨硬纏地上了棲雲的劍,盤膝一坐就又發起呆來。

  半個月的行程很快過去,這天一早,謝搖籃一行人見到了妙音門的門派地,妙音門門主早就等在那裡,她是個模樣有二十八,九歲的女人,因為使用定顏珠的痕跡很明顯,所以實際年齡約莫要再大上一些,她輕紗披帛,身姿飄逸,一雙美目盈盈流轉,有情還似無情。

  棲雲和妙音門門主寒暄過,喚三人來打招呼,妙音門主眼神在他們三人身上一一移過,在謝搖籃身上停了格外久的時間,她皺皺眉頭,對棲雲說道:「當年楓血宮的血腥魂魄怨氣滔天,雲心老祖聯合幾位大能才勉強將其封印起來,後來魂魄怨氣漸弱,這才允許弟子每隔百年進入尋求機緣,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怨魂最低修為也是金丹期!」

  她見棲雲沒有什麼反應,而那個修為最低的女弟子不知是不懂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神色也很是平靜,於是加重口氣,繼續說道:「楓血宮幻境不同於青冥界別的試煉,其中險惡程度只怕金丹中期的修士也難以應對,其他試煉之中只是些妖獸,楓血宮卻是不入輪迴的惡鬼,無形無息隨時都能威脅性命,甚至被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元嬰奪舍,你可想好了?」她眼神輕輕往謝搖籃身上一落,眉頭越皺越緊。

  棲雲不答話,反倒看向謝搖籃:「搖籃?」

  「無妨。」謝搖籃道。

  「你聽到了,徒兒說無妨,做師父的自然不能攔著她。」

  妙音門主不再強求,「金丹前期的弟子進入此境雖說危險,但畢竟不是毫無生機,也罷,聽聞你門下秦稽道術高深,老祖小徒兒宿微更是頗得老祖真傳,應當能護你這個弟子周全。」

  棲雲一開始打算讓謝搖籃進入楓血宮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放她跟在秦稽和宿微背後撿個漏就好,可是自從知道徒兒是個禪修之後,他這個念頭就起都沒起過了。

  道術雖然精妙,可是對付惡鬼妖魔什麼的不會再有比禪宗的法術更見效的了,他曾聽說只要一個禪修站在那裡結一個簡單的法印,就能駭得魑魅魍魎不敢近身。

  所以,對於妙音門主的話,他只是笑笑,「他們有他們的福運,你我管他們作甚,我此行來還想討你一碗蓮心茶喝,不知道你捨得不捨得?」

  妙音門主紅唇勾起,美目此刻盈盈含情,整個人看起來都生動了許多,她嗔道:「少不了你的蓮心茶,隨我來吧。靜檀,你帶幾位客人去休息。」

  妙音門看起來對三人都很有敵意,只將他們領到廂房,就再也無人問津,三個人都是好脾氣的主兒,各自在房裡修煉,把暗自等著他們暴跳如雷的妙音女修們氣的不輕。

  楓血宮開啟當天,三十人連同妙音門主,棲雲,一起站在海上的一艘龍舟上等待,裡邊修為最高的就是金丹期圓滿,最低的就是謝搖籃,眾女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隱隱帶著輕視。

  妙音門女修以一個穿紅色輕紗的女子為首,她輕紗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偏偏這眼睛就漂亮得緊,眼波流轉之間似乎能勾魂奪魄,謝搖籃一怔,立刻暗暗結了個印守住本心,這才心神平穩地移開了目光。

  那女子眉眼間地輕視消了兩份,可依舊掛著嗤笑,她修習的媚術是來自於九尾妖狐,來之不易,許多修為在她之上的修士都鮮少能抵擋住,更何況這種剛剛金丹初結的小修士。當下,她斷定這謝搖籃應該是憑藉什麼厲害法寶才得以一時抵擋住這蠱惑之術,心中悄悄冷哼一聲,本想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丟個人的念頭也被壓了下去。

  她轉眼去看那個看起來清澈乾淨的男人,熟料他居然直接和她對視,眼睛還無辜地眨了兩下,嘴角旋起梨渦露出個讓人心神暖暖的笑容,她呆呆傻傻回了一個笑,反應過來之後,氣得直想跺腳。

  連續碰了兩個釘子,她並不放棄,正要嘗試第三個,這時候海面一陣潮湧,連帶著他們所在的龍舟都搖晃起來,不遠處陽光照耀下的海面緩緩升起一座宮殿的幻影,亭台樓閣蜂房水渦。長橋臥波復道行空,壯觀得讓人不由得咋舌。

  妙音門女修們辭別門主,各顯神通地祭起飛行法器,朝緩緩開啟的朱門飛去,有人看到謝搖籃上了秦稽的飛劍,毫不掩飾地譏笑一聲,意有所指地問:「菟絲花能長命嗎?」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女修倘若不自強自立,只最終歸宿,不過一爐鼎爾。」

  妙音門全部是女修,其中不乏曾經因為資質上佳被圈養作為爐鼎培養,後來被妙音門主救下帶回島上進行自尊自強再教育的女修,她們最恨被輕視,恨被當做爐鼎,恨女修不知自重甘為男修附庸,更有偏執者甚至恨上天下男修。

  秦稽面帶怒容,而謝搖籃只當沒聽見。

  倘若說她窮得連個飛行法器都沒有,估計沒人肯信。

  待三十人依次進入了紅色朱門,陰森的鬼氣立刻鋪面而來,讓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此刻身後十人高的朱門緩緩關閉,伴隨著關門的吱呀聲,陰風如鬼嚎般越來越大,周圍黑霧時不時結成各種怪臉在眾人頭上身邊盤旋。

  秦稽和宿微自覺將修為最低的謝搖籃護在身後,跟在熟門熟路的妙音門女修身後走入黑霧之中。

  為首的紅紗女子看了謝搖籃一眼,眼中不屑更是明顯。

  一路上偶爾有鬼氣凝結的小怪物竄出來,也不用等謝搖籃祭出滅渡,就被擋在前邊的宿微和秦稽一人一劍剁了個乾淨。

  腳下白玉階到了盡頭,紅紗女子腳步頓了頓,口中唸唸有詞地在空中畫了個符,黑霧漸漸散開,露出一道如長虹般的拱橋,紅紗女子朝三人道:「客人先請。」

  秦稽往裡邊看了看,臉色頓時變了,他聲音有些冷:「妙音門人進門就用百鬼之陣歡迎我們,是否太好客了些?」

  紅紗女子倒也不甘示弱:「聽聞清羽弟子個個道法高強,如今不過百鬼,就懼了不成,這楓血宮可不止百鬼,千鬼萬鬼也是有的,倘若害怕,不如現在就用傳音符喚門主給你開門,如何?」

  秦稽還想反駁,謝搖籃低聲勸他,「師兄,別吵了。」

  熟料紅紗女子美目一轉,眼神冷冷落在謝搖籃身上:「既然你如此護著你的情哥哥,不妨入這百鬼之陣去替你情哥哥開個路?」她涼涼笑了一聲,「要知道,這可只是楓血宮之行的開胃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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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5:10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七章:出手

  白玉階盡頭,晴光朗朗,春日融融,流水拍打卵石的聲音如碎玉,此景同週遭黑霧瀰漫,陰森冷凝的環境極為不相符,乍一看如同極樂之地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踏入其中。

  紅紗女子捋著袖角,看到謝搖籃木訥地看著前方,似乎被嚇到一般,頓時眼中輕視更是不肯掩飾分毫。

  謝搖籃當真沒有把這所謂的百鬼陣放在眼裡,她只是突然想起,師父曾說這是當年妙音門一位出竅期長老的洞府,當年隕落在這裡的,除了那長老和她的夫君,也只是她的徒子徒孫,最多不超過百餘人,可是此處為何如此怨氣衝天?

  而且從楓血宮的佈局來看,紅紗女子所說應該不假,此地百鬼之陣卻是是最低級的陣法,尤其是大殿周圍,一個陣套著一個陣,神識放出去,甚至走不出三丈開外就被狠狠打回來。

  是誰下這麼大手筆,又是在防著些什麼?

  紅紗女子一聲冷笑,喚醒發呆的謝搖籃,她向前踏一小步,抬手正要祭出滅渡,冷不防被宿微用力拉到身後。

  「我去就是。」宿微道,他用力捏著謝搖籃的手,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正蠢蠢欲動的滅渡冷不防被潑了一盆冷水,狠狠哼了一聲,在謝搖籃丹田處一片翻江倒海地鬧騰,謝搖籃修為現在略低,這杖也明顯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發現她奈何不了它,頓時鬧騰得更歡,謝搖籃分出八,九分神識才壓制住它的躁動,一時間臉色煞白。

  宿微略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別怕,師叔在呢。」

  謝搖籃沒應聲,依舊在用神識死死壓制著那把不聽話的杖,宿微已經祭出了他的劍。

  周圍女修突然一陣驚呼,「真武劍!」

  連帶著紅紗女子看宿微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只聽她說:「真武劍乃清羽山開山鼻祖飛昇前曾用過的劍,當時他於清羽山門前一劍斬落魔修之中七魔頭之首,何等英雄氣概!」

  宿微微微點了下頭,控制真武劍進入鬼陣之中,霎時一陣刺耳的鬼號傳來,那暖陽春日之景霎時霎時被利爪撕裂一般,取而代之是瀰漫著森冷氣息的黑霧,霧中時不時傳來桀桀怪笑,漸漸地,那濃霧中浮現一條羊腸小道,不知通向何處。

  宿微衝眾人說:「跟上。」說罷拉著謝搖籃踏上羊腸小路。

  此刻謝搖籃已經徹底將滅渡壓制下去,她閉目內視,看向丹田處,滅渡它乖乖地蹲在那裡,憂傷地一下一下地畫圈圈。

  謝搖籃這才放心下來,在袖間結了個施無畏印,防止怨魂近身,幾乎是立刻,週遭羊腸小道擴大了兩倍有餘。

  眾女修只當是宿微的神通,當下對他的態度一改以往。

  她們都不是第一次進入這楓血宮,以前在這百鬼之陣中,縱使大師姐,開出一條只容一人行走的路已是勉強,而這清羽山的年輕人,隨隨便便地出手,開出的路竟然能容許三人並肩而行,當真不同凡響。

  紅紗女子也露出一絲欽佩,可是只是對宿微而言,她走過謝搖籃身邊,傳音道:「我倒要看你能憑男人護你幾時!」

  謝搖籃連解釋都懶得,只管向前走去,期間想抽走被宿微牽著的手,奈何他攥地緊,見她態度堅決,更是難得地冷了眉眼:「我答應師兄護你周全,別胡鬧。」

  秦稽在一邊暗自偷笑,被謝搖籃瞪了一眼,才勉強忍住,問道:「前方是何處?」

  謝搖籃放出的神識已經回來,面上雖然如常,聲音裡卻帶著喜悅:「師兄快走,前邊有肉吃。」

  秦稽好奇地看她一眼:「師妹看到什麼了?」他放出神識一看,臉色白了兩分。跟在他們身後的妙音女修們修為不比他們差多少,自然也察覺到前方異樣,眾女修面色更是平常,各自祭出法寶,用靈氣做了護體,便繼續向前走。

  秦稽咬咬牙,也祭出了自己的劍,他同宿微並肩行在一起,將謝搖籃護在身後,叮囑道:「一會兒只管躲在師兄身後,偶爾丟兩個小水球,別弄傷自己就好。」

  謝搖籃根本就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前方怨魂的氣息已然近在眼前,滅渡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陰風黑霧如同漩渦一般瘋狂地旋轉起來,漩渦中間漸漸凝成了兩個身體的輪廓,衣袂飄飄,雙目微垂,倘若不是這黑霧鬼號的背景,這倒是一派好姿容。

  紅紗女子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握著法寶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怎麼了?」秦稽溫柔地問他身邊的妙音門女修。

  「客人有所不知,此百鬼之陣雖說百鬼,實則只有一鬼鎮於此,只需打敗此怨魂,此陣自然可破,此怨魂一般是金丹期修為,我等聯手不成問題。」那女修臉頰微紅,輕聲細細地解釋,「只是小泯來楓血宮三次,倒是頭一次見到百鬼陣現了兩個怨魂。」

  紅紗女子更是如臨大敵。此處有三十個金丹期修為的修士,收拾區區兩個金丹期修為的怨魂自然不必擔憂,可是數千年來的楓血宮頭一次出現這般的變數,著實有點讓人心神不寧。

  黑色漩渦處兩道怨魂已然凝成實體,一男一女,黑霧化體,男魂持劍,女魂拿一柄傘,說話間已經朝眾人攻了過來,宿微控制真武劍朝女魂砍去,劍氣所至掀起凌冽的氣息,女魂嘴角掀起陰笑,連躲都不曾躲,劍氣劃開黑霧的虛影,可是劍尚剛剛離開,黑霧就立刻重新凝結了起來。

  女魂嘴角陰笑更甚,她打開手中傘,隨手轉了轉,一道粗壯的鬼氣夾雜著勁風朝眾人噴湧而去,眾人慌張躲閃,有躲閃不及的女修被鬼氣燎了手臂,霎時一聲尖叫,手臂變成了灰白之色,竟是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宿微控制著真武劍抵擋男魂的攻擊,一邊皺眉說道:「這兩個怨魂所用法寶都非同尋常,秦稽和我一道引開男魂,你們暫且進入旁邊黑霧之中躲避那女魂手中的法寶,待看破其缺點,再行攻擊。」

  眾女修無奈,架起靈氣護身進入黑霧之中,這黑霧雖然也讓人難受之極,可是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紅紗女子護在眾人後邊,回頭一看謝搖籃依舊站在原地,皺眉喝了一聲:「快些進來,你不要命了不成!」

  此刻宿微和秦稽早已且戰且退到不知何處,空地上唯餘謝搖籃和紅紗女子二人,執傘的女魂見一擊不中,轉著傘正要發動第二次攻擊,紅紗女子跺了跺腳,祭出法寶向女魂砸了過去,替她格擋住了這一擊。

  謝搖籃扭頭古怪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現一抹笑。

  「不想死你趕緊過來!」紅紗女子見她依舊動也不動,恨聲大喊。

  「護好你自己就是。」謝搖籃對那紅紗女子說道。

  謝搖籃伸手祭出滅渡,霎時周圍光華大盛,滅渡如同寒冰一般的杖身如同萬丈深淵中突然迸射出的陽光一般,光滑流轉之下週遭都溫暖了許多。

  滅渡終於得見天日,萬分歡喜,這貨雖說喜歡欺主,可是也確實有幾分本事的,它身上的光芒直接逼得那女魂退後三步,女魂慌忙打開傘抵擋,口中發出桀桀的怪叫。

  謝搖籃左手結成驅魔印,右手控制滅渡,大步朝前走去。她頭髮被吹得散亂,眉眼之間一派平靜。

  紅紗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掩住了嘴,「……難道是……」

  此刻謝搖籃左手金光更盛,繁盛的光芒照射得得週遭如同在白晝艷陽之下,滅渡在女魂頭頂正要劈頭砸下。女鬼抬起傘一擋,身體就地一滾躲開了滅渡的攻勢。

  可是這一躲,反倒離謝搖籃的驅魔印更近了些,她瑟縮著後退,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慌張之際,她化作一陣黑霧就要融入週遭黑霧之中妄圖逃離。謝搖籃卻不肯放過她,一記驅魔印打在黑霧身上,黑霧跌倒在地,被驅魔印重重壓制著,痛苦地呻吟和求饒。

  謝搖籃手持滅渡,注入靈力,指著那女魂,「散汝怨氣,留汝殘魂入輪迴,可乎?」

  那女魂在驅魔印下勉強爬起,連連叩首,姿態極為狼狽。

  謝搖籃不再多言,驅動滅渡剝離掉她的怨氣和血腥,將她的殘魂收入儲物袋的一個白色瓶子內,她接著淨化掉女魂怨氣之上的附著物,只餘下一縷純正的精神之力,化作不足手指長的一小截白光,緩緩沒入謝搖籃眉心之中。

  怨魂的存在本就是憑藉心頭一腔怨恨,也就是一股意志,這抹精神之力的力量純正,是提升禪修的修為和神識的絕佳補品,等級越高的精神力對修為的提升效果越顯著。這種修煉方式其實魔修也喜歡,只是魔修更喜歡直接用生魂冶煉,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那些都混作一團來提升修為,雖然作用顯著,但是反噬也十分厲害,而經過禪修秘法淨化後的怨氣只餘下純正的精神力,偶有反噬升起心魔,憑藉禪修自身的修為心法,也是很容易被壓制的。

  謝搖籃將滅渡收回,淨化過程只在一瞬間完成,除了剛剛謝搖籃的那句文縐縐的話,一旁驚訝地下巴都合不上的紅紗女子只看到一連串古怪的施法過程。

  即使不認得那些施法手勢和動作,可是紅紗女子卻認識謝搖籃的手印,那是禪修施法的標誌性的動作,雖然青冥界禪修少之又少,不過她卻有幸見過。但是這個清羽山棲雲的弟子居然是個禪修嗎?如此年輕的禪修?還是個女人?

  任憑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頭謝搖籃又恢復了那副不引人矚目的普通平凡模樣。見她在盯著自己瞧,淺淺一笑。

  就在此刻,剛剛那一男一女怨魂出現的漩渦旋轉越來越厲害,周圍的黑霧都在飛快被吸入漩渦之中。

  「怨魂已散,陣眼崩潰了,此陣已破。」紅紗女子說道。

  鬼陣已破,躲在黑霧之中的女修們也都顯露了身形,她們並沒有看到外邊發生了什麼,都一直在等待大師姐下令,可是大師姐卻連個報平安的信都沒給她們,她們一直都在擔驚受怕,又不敢輕舉妄動,直到黑霧散去,才鬆了一口氣。

  那邊宿微和秦稽御劍飛了過來,秦稽袖子破了一片,宿微毫髮無損,臉色略有些蒼白,兩人見到這邊安然無恙都鬆了一口氣,秦稽朝紅紗女子道歉:「有勞姑娘照顧我師妹了。」

  紅紗女子一愣,惱羞成怒地挑起眉:「你們清羽山之人都擅長說這種反話嗎?我不就是進來前隨口挖苦你們幾句,你又何必這般嘲諷於我!」

  「我真誠道謝,何談嘲諷?」秦稽皺眉。

  紅紗女子也不樂意同他多說,只叫住正要和宿微一道繼續朝前走的謝搖籃,「道友留步,我叫雲檀,敢問尊姓大名?」

  「謝搖籃。」

  跟在雲檀身後的女修面面相覷,委實不明白一向愛憎分明的大師姐為什麼對這個修為最低又一副膽小怕事模樣的女修這般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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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5:20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八章:蓍草

  百鬼之陣過罷,眾人來到楓血宮的偏殿,殿前是湖泊大小的一片花海,各種花開的極為艷妍,可是細看起來卻毫無生機,如同一片死物。

  雲檀在前邊領路,她在花海前卵石小徑停住,對清羽山三人說道:「花海內迷障重重,不可離開此條小徑,否則陷入迷障只能迷路到坐化了。不過小徑周圍有些罕見的靈藥,按照我們的規矩,此地靈藥誰先採下便是誰的,三位貴客可有異議?」

  謝搖籃連基本的靈藥都認不全,也不寄希望於在此有什麼好機緣,乾脆地同意,宿微和秦稽也表示沒有意見。

  雲檀很明顯對周圍的靈藥也沒什麼興趣,站在路中間同謝搖籃說話:「道友的法術精妙,剛剛驚鴻一瞥,雲檀驚艷不已,不過……據我所知,清羽山滿門可都是劍修,不知道搖籃道友的禪宗之術是哪位大能授業的?」

  謝搖籃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花海,似乎又跑了神。

  她不答話,雲檀也不氣惱,禪修們性格一個比一個古怪,這在青冥界也不是什麼秘密。雲檀此刻倒是覺得她真性情:脾氣古怪那也得有本事脾氣古怪,哪個史上留名的宗師大能沒有點怪異秉性,可是卻依舊被人尊敬,連帶那古怪的脾氣也成了被人稱道的噱頭。

  魔修地盤上那個青冥界唯一一個神階煉器師,三百年就鑄一件武器,鑄好倘若不滿意就重新毀掉,連他的僱主都不能奈他如何,只能乖乖再等三百年;再說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陣法宗師,所創陣法精妙,更是能佈陣於無形之中,可是卻好色成性,無論到哪裡都能被一群曾經犯下的風流債爛桃花追的狼狽逃竄。

  此女這麼年輕就能在坎坷的禪修之路上得到頓悟,料想脾氣秉性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雲檀正天馬行空地亂想,冷不防謝搖籃出聲問她:「這片花海之中可有活物?」

  雲檀點頭:「道友好眼力,此處確實有活物,只是那東西行動太過迅速,至今還未有人看清它們的模樣,好在不傷人。」

  謝搖籃點點頭。

  雲檀看著花海深處,突然問道:「道友可有興趣進去採些珍貴靈藥?」

  謝搖籃反問:「可曾有人進去過?」

  「這倒是不曾。」雲檀說,「此地迷障迷惑人心智,倘若意志不堅,即使站在小徑邊上也有被迷惑的危險,只要被迷惑之時有絲毫的動搖,畢生都只能在這迷障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那道友勸我進去又是何意?」謝搖籃挑眉看著她。

  雲檀只笑:「迷惑也只是針對旁人所言的,據我所知,禪修雖說不善於鬥法,可對意念的控制卻無人能及,能不用靈力只靠意識控制萬物,修至一定境界甚至能直接用精神力構造出另一個實體元神,可有此事?」

  「是。」謝搖籃道,雲檀所說確實跟她所學的心法相同。

  「所以說,我才建議道友試一試,倘若能守住本心,那所謂的迷障,不過如同蜘蛛網一般。誰都不知道這花海之中有什麼,如此機緣擺在眼前,你當真不心動?」

  謝搖籃側頭看她一眼:「正因為心動,我才不能去。」

  「道友這是何意?須知富貴險中求,倘若瞻前顧後,哪裡還有機緣會落在你頭上!」雲檀皺了下眉。

  謝搖籃難得解釋道:「此處迷障能直接讀懂我的心念,倘若讀出了我所欲求的東西,幻化出來擺在我面前,我又如何保證我絕不動搖?」

  雲檀點頭,「也是這個道理。」

  「所以此地我不敢進入,人常說慾壑難填,即便我修了禪宗,亦不敢拿慾望作賭注。」倘若神識真的強悍到了可以構造出實體元神,倒可以一試。這句話她嚥下去沒有說出來。

  她隨口回答著雲檀,朝不遠處在黑霧中隱隱現現的楓血宮正殿看去,進來這麼長時間,她只有一個感覺,佈置下楓血宮這一切的人不僅本領高超,亦工於心計。

  這時,剛剛無聊也去採靈藥的秦稽和宿微又返回謝搖籃身邊,秦稽垂著腦袋頗為沮喪,而宿微則深深皺著眉,嘴唇緊抿,似乎也心情不是很好。

  謝搖籃問:「師叔,師兄,這是怎麼了?」

  秦稽悶悶說道:「剛剛小師叔讓我去挖一株靈藥,我挖了給小師叔送過去,他老人家就劈頭蓋臉把我訓斥一頓,我也不曉得怎麼了。」

  宿微嘴唇動了動,冷言道:「你倒是還好意思說,剛剛只不過我騰不出手來,讓你幫忙去挖一株回靈草,你竟然直接拔了葉子給我送來,真是……」他搖搖頭。

  在一旁的雲檀噗地一下笑出聲來,「回靈草以草根入藥,葉子怕只能用來餵兔子吧。」

  秦稽撇過臉。

  謝搖籃彎著唇角垂著眼睛偷笑。

  哪料到宿微視線瞥過來看向謝搖籃:「真不知道師兄是如何教育你們二人,一個秦稽,號稱清羽一等一精英弟子,連外門弟子都知道的回靈草都不認得,一個你,學個避塵口訣學了幾百年了還是不會,天天捧著避塵珠當寶貝!」

  謝搖籃立刻收斂笑容,低下頭一副受教的樣子,秦稽擠眉弄眼衝她偷笑。

  小師叔看起來真是動了氣,臉上表情很是嚴厲,甚至根本不顧忌外人在場繼續對二人嚴加訓斥,他垂眼思索了一陣,道:「從楓血宮幻境出去後,你二人跟隨練氣層弟子去上一年常識課去。」

  秦稽臉色當即煞白,謝搖籃的表情有一瞬間明顯的呆滯,兩人同時出聲抗議,奈何宿微下定決心,恨鐵不成鋼看著二人,拂袖離開。

  秦稽唉聲嘆氣,要知道清羽棲雲門下的秦稽,在底層弟子眼中更是神祇一般的存在,無數弟子將他立為心中偶像,倘若被人知道偶像因為缺乏常識而被迫跟練氣層弟子一道上課,境況豈是丟人兩個字能形容得了的。

  而謝搖籃,她只是覺得幾百年都學不會的東西再去學一年估計還是學不會,就算學會了八成再過幾年就被她選擇性遺忘,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

  雲檀再也忍不住,以袖掩唇跑到一邊,顫抖的肩膀足以體現她忍得有多辛苦。外人眼裡驚才絕艷的清羽大師兄喂!外人眼裡高深莫測的年輕女禪修喂!居然是這幅德行……

  清羽山。

  萌萌悠然在洞府中睡醒,眯著眼睛從喉嚨裡發出嗚嗚地聲音,等待著謝搖籃來給自己揉頭順毛撓下巴,可是等了半天連她的腳步聲都沒聽見,他耷拉著的毛茸茸的尖耳朵豎起來,又認真地聽了聽,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萌萌滿心不情願地盤著尾巴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取出自己最愛的龜殼和銅錢,隨手占卜了一下,腦中陡然一驚。

  他站在原地轉了個圈,聽完謝搖籃留給他的傳音符,更加坐立不安地站起來,跑出洞府外咬掉一棵蓍草,取了五十根蓍草莖,開始演卦時候按照慣例抽掉一根,餘下四十九根,這才進行推演。

  萌萌一向不喜歡用蓍草來推演卦像,因為太過於麻煩,而這次他細心地算著每一步,生怕出了一點差錯。

  正午的太陽曬得他渾身發燙,他覺得爪子越來越不聽使喚,待推算到最後,看到結果,他幾乎是立刻就將那些蓍草整合在一起,重新再算一遍,太陽從他頭頂移到他身後,影子被拖得很長,第二次的演算結果再次出現在萌萌眼前。

  和第一次沒有任何差別。

  萌萌伏在一堆蓍草上,縮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辦。

  洞府外再一次艷陽高昇,他坐在地上,任憑太陽把他的毛髮曬得發燙,任憑眼睛被耀得只能看到一塊塊金色的光斑。

  大道之下,眾生本就是螻蟻。

  萌萌覺得自己應該是睡了過去,而這時突然有人把他抱起來,他趕緊睜開眼睛,冷不防撞進了來人一雙銀色的漂亮鳳眼裡,萌萌蜷起絨毛還沒長全的尾巴,怯怯喚了一聲:「父親。」

  「我突覺你心境生變,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萌萌不敢講,父親生性傲慢又記仇,當初娘在玄清池絲毫不給面子的拒絕了他的邀約,他當時沒有碾滅她已經實在是出乎萌萌的意料了,萌萌根本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娘。

  謝琅一手抱著萌萌,一手從他的絨毛上捉下一根帶著紫色小花的蓍草莖,已然明白了。

  他將萌萌放在肩頭,只道:「看著。」

  只見他玄色衣袖一動,地上的蓍草莖盡數浮在了他的手指之下,通體翠綠帶著紫色孱弱花朵的蓍草莖在他手指下紛飛,更襯得那雙手乾淨白皙,修長的手指下翻飛的似乎不是普通的草木,而是勘破天道的命輪。

  待謝琅結束推算之時,已是月上中天。

  萌萌用爪子捂著眼睛,瑟瑟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露出一條縫,然而即使是父親,演算結果也與他相同。萌萌更失落了。

  「她的命格就是如此,無論怎麼算都是這樣。」謝琅將四十九根蓍草莖收入手心,餘下另一根捻起。

  「父親是說,娘她……真的陷入危險之中毫無生還可能了?」萌萌感覺嗓子很乾。

  謝琅輕飄飄撇他一眼,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我們用蓍草推算的時候只用四十九根,留的一線變數,亦是一線生機。你娘本該二十四年前命喪映日嶺,她現如今的存在本就是變數。」

  「父親的意思是……」萌萌艱難揣測。

  謝琅哼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為父替她占卜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大凶,她不是照樣活得……」謝琅頓了頓,「風生水起。」

  萌萌一直耷拉著的尾巴抬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晃了晃。

  謝琅安下兒子的心,這才說道:「我族天性戀母,你還在幼兒期,喜歡黏她無可厚非,只是天道之下,眾生為螻蟻,她既然身為變數,就得做好有一天會被天道剷除的準備。你不可太放任自己感情,還需早早領悟大道無情這個道理。」

  萌萌呼哧呼哧地表達不滿:「誰喜歡黏她了,我最討厭她了,無知又愚蠢,弱小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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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5:27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九章:神識

  謝琅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挑眉:「如此更好,同為父回去。」

  「才……才不!」萌萌連連撲棱著腦袋,連帶著煽起了謝琅垂在肩頭的銀髮,「父親不是說了嗎?我尚且是幼兒期,人家一隻剛斷奶沒多久的幼獸,離不開大人,就算你就算把我帶回去也是沒空管我,而娘就不同了,她無聊地天天只會發呆。」

  萌萌很聰明,懂得適時地示弱,謝琅也確實一向懶得管他,相比整天被父親遺忘在角落,他還是更喜歡在娘親的裙子上磨爪子。

  「也是。」謝琅點頭,正要交代些什麼,他眉頭皺起,轉身對著一片鬱鬱青青的樹叢,「何人?出來。」

  說話間,身上威壓直直向樹叢後人影壓了過去。

  阿緋躲在樹下,在強烈的威壓下瑟瑟發抖,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她太陽穴嘎嘣嘎嘣直跳,五臟肺腑絞做一團,雖然不過是一瞬間,可是阿緋卻覺得再在這威壓下一瞬間她就會灰飛煙滅,她幾乎撐起全身靈力,才勉強提起一口氣,艱難地爬了出來,手腳並用,姿容分外狼狽。

  阿緋從來沒料到過這種情況,她身上有某次奇遇得到的法寶護體,即使面對元嬰期大圓滿的威壓也能保持面不改色。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

  力量,這是力量的差異,是即使她用盡全身法寶也無法彌補的絕對力量的差異。阿緋幾乎立刻確定了,此人絕非青冥界之人。

  「父親,她是娘的師妹。」阿緋聽見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有點耳熟,她想起來是那個在大殿上見過的謝搖籃的兒子,這孩子稱呼那人為父親,想必就是謝搖籃嫁的那個相公。

  可是秦稽不是說謝搖籃嫁了個凡人嗎?這種等級的威壓是凡人能擁有的嗎?!

  阿緋腦子還在飛快轉動,她發抖的身軀幾乎委頓進泥土裡。她勉強抬起頭,只看到那人黑色的袍腳,上邊的雲紋如同有生命一般緩緩游動。

  謝琅聽了兒子的話,又看到面前那女修幾乎要暈過去了,這才稍稍收了威壓,阿緋勉強直起身體,順了順氣息,抬頭剛要說話,神色卻明顯一怔。

  她良久回過神來,臉燙的就像被火燒了一樣。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銀髮散在腦後如同披了滿身月光,他頭髮上沒有絲毫累贅之物,一邊隨意別在耳後,露出耳垂上掛著的一粒水珠狀盈盈欲墜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像是一粒血珠子,又像是什麼奇怪的法寶,而另一邊的頭髮則垂在臉頰邊,掩住了面部棱角,讓他顯得溫和了些許。

  那人還有一雙漂亮鳳眼,眼眸顏色與他的頭髮同色,與月光同色。阿緋直愣愣望入其中,幾欲痴迷。

  謝琅微微皺起眉:「你來此地做什麼?」

  阿緋這才被他冰冷的聲音喚醒了理智,她不敢再看他一眼,低頭道:「回前輩的話,阿緋想念師姐了,來此睹物思人。」

  她等了良久,再無人回答她的話,阿緋抬起頭,才發現那人早已消失不見,週遭一切寂靜得宛如一場春夢剛醒。

  楓血宮內,眾人在天黑前來到偏殿內,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恢復靈氣。

  雲檀掏出一道黃符貼在門上,對眾人道:「大家好生在這裡休息一晚,如今已經天黑,此地說白了就是個鬼境,還是不要亂闖的好。」

  「大師姐,誰守夜呀?」有人問她。

  雲檀挑眉:「這麼積極你想守夜不成?」

  「才不呢,人家要恢復靈氣,靈氣不足明天就不漂亮了。」

  「就你臭美,楓血宮裡漂漂亮亮給誰看?」她嗔道,扭頭瞥了一眼謝搖籃袖,發現她正盤腿坐在窗前,撐著下巴發呆,雲檀往她袖中看了一眼,發現她早已結好了手印,頓時心裡一萬個放心,「都快去恢復靈氣去,否則當心明天遇到好東西看到吃不到。」

  眾女修樂滋滋地各自找了個地方恢復去了,秦稽抱著劍立在門口,自覺守夜。雲檀也懶得提醒他,連自己師妹修為能耐都不瞭解的師兄,活該瞎忙活。

  在別人都盤腿,閉目,嗑藥恢復靈氣的時候,謝搖籃一副骨頭都快散掉的樣子靠著牆壁,眼睛瞪大看著窗外,心不在焉,一副明顯走神的神情。

  宿微唉聲嘆氣搖搖頭,卻也沒有叫醒她,盤算著一會兒給她幾粒丹藥就是;而雲檀卻滿臉好奇,禪修原來是這麼修煉的,果然博大精深!

  而此刻,謝搖籃只留了一份神識留守本身,其餘九分凝聚成一道魂魄狀的軀體,安靜潛了出去,普通人在鬼霧瀰漫的楓血宮,即使放出神識探路也走不出多遠,而謝搖籃不同,她將自身禪修的獨特氣息加蓋在神識之上,頓時那些鬼霧對她避之猶恐不及,哪裡還敢攔路。

  她專挑鬼霧瀰漫,陰森徹骨之處行走,此地有鬼霧起碼證明除了怨魂外沒有其他威脅,她偶爾遇到修為比她高的怨魂,他們能察覺到她的存在,可是卻被禪修氣息所懾,只顧著慌張躲藏,待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張牙舞爪正要撲上來之時,謝搖籃早已跑遠無跡可尋。

  一路上東躲西藏,總算安然無虞,她大致摸清了楓血宮的境況,除卻大殿外有一圈精妙陣法守護,難以進入,其餘大小幾個偏殿的守護陣法都是可以一破的,而且看那些偏殿內隱約的靈氣溢動,想是真有奇寶。

  謝搖籃親自探過路,心中多少有了底,正待原路返回,冷不防竟然隱隱約約聽到陌生的人聲。

  她略略一皺眉,立刻向人聲之處趨近。

  楓血宮一向只容許妙音門人進入,這次只是出於報恩才給了清羽三個名額。怎麼可能會出現其他人。

  那也是一處樓閣,門口貼著一張和雲檀貼的差不多模樣的黃符,閣中有五人,她都看不出修為,按照他們身上的靈氣充溢程度,八成都是元嬰期。

  謝搖籃不由得感慨:原來現在青冥界的元嬰期修士都是泥的,隨手一甩就是一堆嗎?

  來人皆衣著富貴,為首的是一老者,看起來修為最高,其他人都對他頗為敬重,不過老者身上死氣沉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人壽命快到了盡頭,倘若再不得頓悟,怕只能坐化了。謝搖籃由此推斷此人是元嬰期大圓滿的修為。

  而另外一年輕人,被其餘三人稱為少主,年輕人模樣俊逸,長著一雙月牙眼,如同兩輪初月,臉側臥著兩個梨渦。

  謝搖籃稍稍摸了下對方底細,就趕緊退卻,五位元嬰修士,她根本不敢保證自己會不被發覺。

  正在這時候,那年輕人突然站起身來,「何人?」謝搖籃立刻覺得威壓撲頭蓋臉而來,她一個承受不住,凝聚著的神識潰散了許多。

  二十多年來,她幾乎從未何人正面交手,遇到的不是妖修就是魂魄,都是禪修克制的對像,竟然有些妄自尊大起來,忘記了人可要比妖修和殘魂難對付的多。自大什麼的真是要不得啊。

  謝搖籃不敢再耽擱,散出一部分神識在他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棄卒保帥後主體融入身後鬼霧之中,立刻原路返回,待神識重新融入身體之中,她才慢慢鬆了一口氣,一時間氣血翻湧,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宿微大驚失色跑了過來,直接用指尖去觸她的眉心,弄清是怎麼回事之後,惱怒問道:「你不過是在發呆走神,居然也能弄得神識大傷嗎?」

  在眾人眼裡,謝搖籃一直憊懶地靠著牆壁,連走動都不曾,怎麼會突然吐血?

  宿微也搞不清楚,他也懶得弄明白了,只從儲物袋裡掏出不知道是什麼的丹藥,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勁往她嘴裡塞,謝搖籃頓時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稽問:「師妹你莫不是用神識去強行探索周圍了?豈能如此糊塗!在這種鬼霧怨氣壓制之下,我的神識也走不出三丈開外,強行亂闖只會傷了自己。」

  秦稽說的也差不多,不過同謝搖籃的具體境況還是有所不同,她拚死拚活嚥下小師叔塞進嘴裡的丹藥後,直接問雲檀:「楓血宮可有別的途徑能夠進入?」

  雲檀下意識搖頭。

  「那除卻我們三十人,旁人有可能進入此地?或者說,妙音門主會不會允許旁人進入?」

  雲檀對她這一問分外疑惑,卻也老實回答:「楓血宮被雲心老祖鎮壓於海底,每百年才有一次開啟的機遇,每次都是門主親自開啟,守在門外直至關閉。而且為了表示對已故長老的尊敬,每次也只派三十人來此尋求機緣,生怕破壞楓血宮舊址,你所說的可能性是萬萬不會存在的。」

  被謝搖籃嚥下的丹藥已經化開,她感覺失去的神識正在緩緩被補充,身體好生舒暢,然而頭卻暈暈乎乎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睡過去,謝搖籃揪住自己的袖子,勉強提起一股力氣,說道:「那楓血宮正殿下的玲瓏閣裡,有五個元嬰修士,你快去告訴——」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天旋地轉,腦袋不聽使喚,搖搖晃晃地栽進了對面宿微胸口,眼皮一垂就再也抬不起來了。

  雲檀瞪大眼睛:「你怎麼了,你醒醒!你剛剛在說什麼?什麼元嬰修士?你怎麼知道的?你醒醒……」

  「只是睡著了。」宿微揉揉謝搖籃頭髮,滿意地發現還是和她小時候的手感一樣好,「她睡一覺,所失去的神識就補充回來了。」

  「能不能讓她先醒醒?」雲檀急的團團轉,「什麼正殿玲瓏閣有五個元嬰修士?難道真有外人混入楓血宮?」

  「醒不來。」宿微乾脆地搖頭,對於雲檀所擔憂的根本沒放在心上,自顧自說道,「奇怪,這丹藥入口即昏睡,居然還能提起力氣說完一句話……難不成藥效出問題了。」

  雲檀驚慌了一會兒,勉強鎮定下來,拿出門主留給她的傳音符,將謝搖籃的話原封不動地傳了回去。

  玲瓏閣,那釋放威壓攻擊謝搖籃的年輕人已經坐回老者身邊,說道:「父親,那氣息不像是此地怨魂,修為又比我低上許多,我這才出手攻擊,沒想到還是被跑掉了。」

  老者捏著鬍子笑了笑:「你常年在家中修煉,從不出門歷練,修為雖高,眼力卻跟不上。」

  「父親何意?」年輕人問。

  「那不是什麼人,不過是一道神識。」

  年輕人皺眉:「此地鬼霧重重,神識被壓制,根本無法發揮作用,難道父親的意思是那人就在附近?」

  「非也。」老者搖搖頭,「八成是憑藉什麼厲害法寶將神識修煉得如此強橫,至於那人,應該是妙音門一行人。金丹水平的三十個小輩罷了,即便真有人神識強橫如此,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年輕人點點頭,「兒子受教了。」

  「褚兒還得多多歷練才是,閉門修煉成不了大氣候。如今只怕那些妙音門人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不必再休息了,快速破陣進入正殿才是。」

  「是,家主。」

  「褚兒,你同你二叔一道前去妙音門那群娃娃那裡探出動靜,倘若有異動,就挾持幾個用來威脅妙音門主那老道姑。」

  「是,父親。」

  老者頓了頓,又道:「尤其是剛剛來過此地的那個人,一旦遇見,直接想辦法殺掉,此人不過金丹期,神識既然可以強橫到在楓血宮鬼霧之中穿梭,想必身上有極品法寶。」老者語氣中明顯就是殺人奪寶的意思,眾人自然聽得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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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5:38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章:鬥法

  謝搖籃在夢裡突然覺得臉上被一陣揉掐,不過那股力氣不大,謝搖籃只覺得又癢又麻。

  她清醒過來,察覺到剛剛失去的神識都補充回來,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她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宿微正撐著下巴,拿一根指頭戳她的臉,清澈乾淨的眼眸底又疑惑又無辜。

  「師叔。」謝搖籃一骨碌爬起,對宿微道,「謝師叔賜藥。」

  宿微自覺無趣,也慢吞吞站起來:「沒事,那藥我練出來後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沒吃死人我也挺欣慰的。」

  謝搖籃憑藉良好的心理素質,面不改色地附議了一聲,又問道:「師兄和那些妙音門人呢?」

  宿微指了指外邊:「妙音門主還未回信,他們閒來無事就先去探路去了,一會兒回來。」

  話音落,就再也懶得找話題了,依舊目不轉睛地滿臉疑惑盯著謝搖籃看。

  「師叔,怎麼了?」

  「唔,我只是在想,我閉關前你還就這麼長一截。」他動手比劃了一下,「又香又軟的,很聽話,還會撒嬌,怎麼不過我閉個關的功夫,就長成了這麼個模樣。」

  謝搖籃這些年性子越來越木訥,聞言只答道:「師叔恕罪。」這話秦稽也說過,他說她小時候挺可愛的,長大居然沒有長成美人很是遺憾。謝搖籃姿容雖然說不上醜,但是絕色美女成把抓的修真界裡,當真是普通平凡了。

  旁人都覺得無趣的對話,宿微卻對她越逗越歡喜:「那小搖籃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是誰?」

  她很認真地思索了下,「師兄吧。」

  宿微別過頭哀怨道:「你師兄那時候整天只會往你嘴裡塞泥巴,你當真覺得自己喜歡他?」

  謝搖籃點點頭,表情很平靜:「曾經是這麼想的。」

  「這可不對,」宿微帶著笑意說道,「小搖籃小時候最喜歡師叔了,還說要嫁給師叔,修道之人最重承諾,莫非不當真了?」

  他清澈見底的眼眸裡帶著裝模作樣的委屈和一絲明顯的戲謔,所有情緒不加絲毫隱瞞,乾脆地擺在她眼皮底下,任憑她琢磨。

  謝搖籃很乾脆:「童言無忌,做不得真。」

  「莫不是我不如你師兄?」

  「不瞞師叔,我有個古怪的毛病,閉關年月超過十年以上,必定要忘記東西,有時候也會忘記什麼人,我返回清羽山上之前,曾經閉關二十年,對師叔的一切,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她根本不記得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快回去繼續閉關吧!

  「有何妨?」宿微好奇看她一眼,「我說一句你記住一句就是,只不過你這症狀委實奇怪,過來讓師叔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病症。」

  他說罷,就伸出指尖搭在她眉心處,閉目感觸,並未發現什麼奇怪的症狀,只是這一觸之下,驚覺謝搖籃神識意外的強大,好在那些神識只是虎視眈眈盯著入侵者,並不敢自主上前攻擊。

  宿微一掃之下,發現她紫府之處浮著米粒大小的一粒白光,晶瑩剔透,光華流轉,似乎蘊藏著莫大的力量,他想再看清一點,熟料卻像碰到什麼屏障一樣,那些一直在窺伺他的神識瞬間蜂擁而上,狠狠把他的一縷神識踢了出來。

  「師叔?」謝搖籃愧疚,「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些不適。」

  「沒關係……你並沒有什麼病症,我也不知道你剛剛所說症狀是怎麼回事,不過料想天道如此安排,必定有其道理。」他一邊說,一邊回憶起謝搖籃腦海裡那識海,還有剛剛將他踢出來的那股強橫氣息,幾乎立刻明白,他大大低估了她。這等實力,這等強橫的神識,恐怕元嬰期的修士也比不上吧。

  怪不得她昨日能察覺到楓血宮玲瓏閣有五個入侵者。

  但是,那個米粒大小,似乎凝聚無邊精華的東西,又是什麼?

  這時候,突然一陣威壓從門口傳來,謝搖籃一個不備險些一個踉蹌,她手上飛速結起印訣,往身後一擋,只聽乓啷一聲,落下了一個飛劍。

  門外傳來「咦」的一聲。

  韋褚有些吃驚,他這支飛劍雖說並沒有盡出全力,按理說對付一個金丹初期的小輩,也能做到一擊必殺,如今竟然被擋下了嗎?

  他收回飛劍,看到門內飛出一男一女,皆穿清羽山道袍,男修手執長劍,身姿傲然出塵,眼神凌冽地盯著眾人,一點沒有被威壓所影響。女修卻是兩手空空,臉色略有些蒼白,看起來在元嬰期威壓之下行動還是頗有些吃力。

  韋褚身邊的中年男人說道:「少主對付那個女的,拿真武劍那個男的交給我對付,他似乎隱藏了修為,我去一試深淺。」

  「好。」韋褚道,倘若飛劍被真武劍打掉,那倒是無可厚非,真武劍乃清羽開山祖師所留,威力很大。再加上二叔剛剛說那男修隱藏了修為,他心中的詫異也平了下去。

  他再次控制飛劍,將身上靈氣輸入飛劍之中,幻出七道殘影,一起朝那女修刺了過去,他看了一眼旁邊戰況,那男修已經被二叔死死纏住,相比絕對抽不出手來。

  韋褚催動飛劍加快速度,力求一擊必殺。

  飛劍的勢頭再度被死死擋住,韋褚定眼一看,發現那女修手上捏著奇怪的印訣,雖然她的臉色在他元嬰期的威壓下格外蒼白,甚至連個法寶都祭不出來,但是依舊能冷靜拆招,快速避開鋒芒。

  韋褚一時竟然生出些敬意。他常年在家中修煉,所能接觸的比拚對像無不懼怕於他韋家少主的身份,裝輸的本事一個比一個高超,讓他每次比鬥都意興闌珊,難得遇到一塊硬骨頭。

  這次他遇到謝搖籃,一時間這位剛出象牙塔的小少爺完全忘記了這是你死我活的比拚,他看了看已經你追我趕離他們越來越遠的二叔和那個男修,突然說道:「我將自己修為壓制到和你同一等級,你倘若能贏了我,我就不為難你,如何?」

  正全力防禦的謝搖籃吃驚,聽完這話首先覺得這是個圈套,可是抬眼一看,那小少爺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模樣,立刻改口道:「好。」

  韋褚果然將修為壓制到了金丹期中期,在謝搖籃身上壓制的威壓自動解除,她默默鬆了一口氣。倘若這小少爺不自己壓制修為,那二人之間等級壓制太過於明顯,謝搖籃只能被動防禦,雖說應該也能撐到救援到來,不過肯定萬分吃力。

  韋褚祭出自己的劍,認真叮囑:「你要盡全力哦。」

  話音剛落,一道劍影就朝謝搖籃頭頂壓了過去,謝搖籃心念一動,滅渡就橫握在眼前,她舉杖一擋,熟料那劍的重量大大超過她的想像。

  韋褚面不改色依舊控制的劍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沉,謝搖籃也不得不在滅渡上輸出八分靈氣,她另一隻手飛速地結著各種印訣打在劍身上,那劍似畏懼般錚鳴了一聲,竟然連連後退。

  韋褚一驚,皺起了眉,這劍乃是先祖用首山赤銅做胚,又以東海惡蛟之筋與劍胚相和,費勁心機煉製而成,可大如山巒,可小至毫髮,還可以沒入虛空之中。在他手裡斬殺過無數修為高於他的妖獸,吸了無數妖獸的精血,沒道理懼怕一個金丹期的女修,還被打的像畏懼一樣節節後退。

  謝搖籃也認出了這劍,連連搖頭:好好的首山赤銅,一兩難求的東西,愣是被糟蹋了。倘若能用奇術切斷山川龍脈,再用以和首山赤銅一齊煉製,則可大至須彌,小至芥子,眨眼之間可穿越無數虛空,縱使真仙也難以追蹤其行跡。更不至於如此畏懼幾道降魔印。

  她心裡這般想著,手上凝聚金光的速度卻越來越快,降魔印再度打在劍身上,劍再也無力支撐,連連後退,跌在韋褚腳底下。

  兩人身邊鬼霧散盡,韋褚定眼一看,發現那女修手中拿著的竟然是一通體銀白到透明的杖,杖頂蓮花幻滅,發出璀璨光芒,浩大澎湃,氣勢迫人,週遭鬼霧竟然被金光淨化,散盡濁氣,裊裊上升。

  謝搖籃立在金光中央,滅渡橫在身前,面無表情,她黑髮白衣,雖然面目普通,但在身上源源不斷的霞光瑞氣映襯下,讓人不敢直視。

  韋褚心下大為吃驚:「你是禪修!」

  她身上的霞光瑞氣照在周圍鬼霧上,幾乎瞬間除掉鬼霧之中的污濁血腥之氣,而她手中那柄銀色通透的杖,更是讓他確認了猜想。

  韋褚心中更為激動:「青冥界只聞禪修之名,卻鮮少有人見過禪修真容,能交手的更是寥寥無幾,今日能有如此機遇,實在是我的大機緣,還能道友不要藏拙!」

  話音剛落,他就又祭出了五面烏黑的旗子,那旗子表面隱隱可見銀色紋路,似乎是符咒一類的東西,旗面滾滾冒著黑氣,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脫離禁制而出。

  那旗子浮在空中,將謝搖籃圍在中間,迅速變換起來,帶動一股滾滾陰濁的氣息撲面而來。

  謝搖籃不認得這東西,可是這旗子通體烏黑,又隱隱束有無數陰魂,她不敢託大,亦不敢直接用滅渡去抵擋,無奈之下揮動滅渡杖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盤腿坐在圈內,她雙手結印,不斷變化加固防禦,面色坦然地看著外邊依舊在不斷變換的黑旗。

  「破!」韋褚指揮五柄黑旗一併朝謝搖籃攻去,旗子周身泛起一震彩霧滾滾而來,但尚且未碰到謝搖籃,就被一層若隱若現的金色光罩隔開。謝搖籃面不改色坐在光罩內,繼續拖延時間。

  但願小師叔手腳麻利點。但願師兄和妙音門那群女修快點回來。

  韋褚見毒氣被隔開,眉頭一皺直接支使五旗狠狠砸向光罩,這旗子煉製的時候融入了太陰玄冰,太陰玄冰是有千萬年死煞之氣凝結而成,極為堅硬。那謝搖籃頭頂不過是個薄脆的罩子,相信撐不過一擊!

  然而很快,韋褚就失望了,他拚勁八分靈力一擊之下,那金罩只是晃了晃,沒有絲毫碎裂的趨勢,反倒是他五毒陰棋上的生魂生生被從棋上抽離,韋褚大吃一驚,趕緊收回旗,這旗子裡一個毒物生魂就得生生餵養十年以上,被收掉一條他都心疼得厲害。本來他就存著試探的心思,不想拿法寶冒險。

  傳言禪修對陰邪之物的克制甚至高於道術,如此一見他才知道不是妄言。

  韋褚見他已經收回法寶,而謝搖籃卻像坐禪一樣,根本不起,甚至還閉起了眼睛,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軼事,「傳聞曾經青冥界魔修曾與一禪修約定比鬥,那魔修連連發招,卻奈何不了禪修,直至靈氣生生耗盡,只得認輸,那禪修卻說坐禪剛醒,問他有何貴幹。」韋褚頓了頓,「你們禪修都好這一口嗎?」

  謝搖籃睜開了眼:「應該是吧,這挺省力氣的,那你認輸嗎?」

  韋褚剛還覺得偶遇強敵,比結嬰那會兒還開心,如今卻覺得這女禪修真是個無恥的縮頭烏龜,直把天真的小少爺氣得咬牙:「我不認,你有種出來,我們再來一次。」

  說著抬手又祭出了自己的法寶。

  謝搖籃隨意抬頭看了一眼,扭頭扶額嘆息,她蒐羅幾百年也不過幾件順手法寶,品階也都是普普通通,前段時間萌萌出生前的天劫更是讓她法寶毀得一個不剩,而這小少爺隨手拿出一件,都是首山赤銅,太陰玄冰這等罕見之物煉製而成的法寶,如今更是一下子祭出兩件,個個靈氣四溢霞光流動,絕非凡品。

  這是何等的財大氣粗啊……

  謝搖籃摸摸身邊唯一的滅渡:窮修什麼的,最苦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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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6:07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一章:相助

  韋褚看謝搖籃依舊安然不動,當機立斷將手中白帛扔在空中,白帛迅速旋轉擴大,在兩人頭頂罩了個嚴實,謝搖籃覺得眼前一陣浩渺白光,週遭景色突然換了個模樣。

  小少爺將另外一個玉琴狀的法寶抱起來,得意道:「我知道你在等他們來,可是我偏不讓你如意,頭頂此物乃八卦雲水帛,施展之後自動轉移空間,此帛之下除非真仙下凡,否則沒人能尋覓到你絲毫痕跡!所以你別躲著了,我們再來打一架。」

  謝搖籃四處張望了一眼,糾結問:「小少爺,你把我倆傳送到哪裡了?」

  「你睜眼瞧瞧就是,何必問我!」韋褚一囧,他尚且沒有足夠的能力讓八卦雲水帛固定傳送地點,此次要不是被這女修氣的實在懊惱,也不會使出來這個東西。

  謝搖籃扶額:「我就是瞧見了我才問你,此地乃楓血宮偏殿前的花海,你既然有本事混入楓血宮,想必也聽說過這花海的厲害。」

  韋褚當然知道,縱使他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總讓父親頭疼的大少爺,但也確實是個天才般的人物,否則也不能年紀輕輕修為就超越叔叔們進入元嬰期。此地花海迷障,他在來之前就聽說過,說來比楓血宮正殿的大陣還要危險幾分。

  正殿大陣倘若遇到危機還能及時脫逃,而此地迷障只能深深陷入其中,活活被困死。

  韋褚自責於自己的莽撞,不過是比武,記住這女修的面貌,或者乾脆把她擄走,以後在哪裡不能比?為什麼偏偏在這楓血宮之中犯了倔脾氣,這下可好,身軀困死於此地,連元嬰都無逃出……與其這樣屈辱,不如……

  他胸口氣血一陣翻湧,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軟軟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

  「你過來。」韋褚突然聽到那個女修出聲,他滿臉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愈發煩悶,熟料一撇之下竟然看到了她手持的杖頂那幻滅凋零的金色蓮花,突然腦中一片清明。

  他在幹什麼?剛剛他竟然在想與其困死在此地不如爆體自盡!

  那女修再度開口:「你過來。」

  韋褚穩了穩心神,大步朝她走過去,女修指引他進入她畫好的金色圓圈之後,她自己退了出去。

  「此圈名為畫地為牢,可震懾圈外迷霧,你在此地萬萬不要離開。」女修交代。

  韋褚果然覺得在此地心神清明了許多,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呢?」

  女修似笑非笑:「八卦雲水帛內,迷障已經比外邊稀疏許多,我尚且能承受。」

  韋褚氣得瞪了她一眼,她的意思是說他道心不穩嗎?

  「你可否再度驅動這八卦雲水帛?」

  「不能。」韋褚失落地坐在地上,「此物乃我無意之中得到的,沒有煉化口訣,所以也就一直沒煉化,用起來時時靈不靈的,當時被你氣糊塗了,這才用了出來。」

  他瞧見女修的嘴角顯而易見地抽了抽。

  小少爺很委屈:「又不是我的錯,誰讓你不肯跟我比鬥。」

  「閉嘴。」女修很凶。

  小少爺閉嘴安靜了會兒,又問:「你真的受得了這迷障嗎?要不再畫個圈?」

  「你以為這圈是小兒塗鴉,想畫就畫?」

  小少爺一愣,低下了頭,他雖然天真,卻也早早知道修真界鮮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迷障的危險他也見過,可真是殺人無形,他也有點放心不下這個「好心」的女禪修:「要不你也進來吧?」

  女修對他依舊沒有好臉色:「免了,男女授受不親。」

  小少爺臉一紅,蚊子哼哼般說道:「我不介意。」

  謝搖籃生怕再同他待在一處,就控制不住自個的脾氣,撐起滅渡杖隨便撿了個方向就走開了,韋褚在她身後大喊:「你幹嘛?」

  謝搖籃連理都不理,徑直朝八卦雲水帛的邊緣走去。

  雲水帛下空間很大,阻擋了一大部分迷障在外,謝搖籃來到邊緣,左手結印守住本心,認真朝外邊看了看,當初她在小徑上觀望,只覺得此地宛若花海,乍一看無邊無際,如今深入其中,依舊看不到邊際,不知道此地到底有多宏大。

  她嘆息著低頭一看,意外發現了雲水帛一步之遙的外邊,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托著長長的尾巴,銀色的漂亮眼眸一動不動盯著她瞧,又甜又親熱地喊了一聲:「娘親~抱抱人家~」

  謝搖籃心神一動,伸出手來,那毛茸茸的白團乖乖去蹭她的手心,「娘親,跟我來——」

  它話音未落,突然就覺得靈力盡失,這才發現被謝搖籃一道法術禁錮住了靈力,她出手極快,似乎是看見它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被迷惑只是裝出來的一樣,它根本沒反應過來反抗。謝搖籃拎起它的尾巴晃了晃,此物身上的幻化如同斑駁碎屑般脫落,露出如同魂魄般清淺的實體,魚尾人首,面目可憎。此刻正露出尖尖的獠牙,喉嚨裡發出尖利的叫聲。

  「倘若萌萌真肯這麼親熱叫我娘親,我一定高興壞了。」謝搖籃有些委屈地想著。

  她揮動滅渡,剝離掉此物的魂魄和殘軀,魂魄放掉,軀體和妖晶丟入儲物袋,淨化它的精神之力,空氣中餘下的那縷白線越來越純淨,最後竟然幾欲透明,這縷白線沒入謝搖籃眉心之後,她立刻覺得精神力一陣暴漲,竟然比那時候在百鬼之陣收掉的金丹期怨魂還要精純得多。

  她雖然不認得此物,不過猜想此物可以不著痕跡看透人心所想,必定意念超群,她也猜測此處的的迷障說不定和此物也有關係,卻沒想過此物的精神力竟然純正至此,讓她受益匪淺。

  她又在四周看了一圈,拔下了幾根看起來長得挺像靈藥的東西,這才朝韋褚所在地走過去,打算同他商議對策。

  他法寶多多,又是元嬰期,雖說道心不穩,不過如果她肯再他旁邊護他一把,兩人能出去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謝搖籃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罪魁禍首只能容忍。

  韋褚遠遠看見她來,彎起一雙月牙眼笑的春暖花開,臉頰上兩個梨渦尤為明顯:「你回來了!」

  「我暫時死不了。」謝搖籃依舊沒好氣。

  韋褚臉上梨渦褪去,垂著眼睛說:「我也不是故意的。」

  「閒話不說,」謝搖籃捏著手印坐下,說道,「我剛剛去了雲水帛的邊緣,此地看不到花海邊際,你多長時間能催動這八卦雲水帛一次?」

  「十天半個月吧。」韋褚小聲說。

  「那就每隔十天催動一次,只要你不入心魔,我勉強能保證你不被迷障惑心,我們總會出去的,只要出了迷障,再出楓血宮也只是很簡單的事情。」她聲音溫柔了一點。

  韋褚看著她,彎起初月一般的月牙眼笑了下,輕輕點了點頭。

  韋褚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再又使用了兩次八卦雲水帛失敗之後,竟然領悟了定點傳送的方法,不過可惜的是每次的距離不能超過十丈……小少爺猶豫了好久,生怕再遇到像迷障這種危險境地,於是徹底放棄了隨機傳送,每次十丈每次十丈地採用螞蟻搬大山的方式往花海邊緣移動。

  而此時謝搖籃抓捕魚人的手法越來越純屬,她意念之力以世所罕見的速度增強,帶動了神識也越發強橫起來。

  兩人每次移動到新的地點,總會發現不少靈藥,謝搖籃不識貨,看到有靈氣地都拔下來往儲物袋裡塞,所到之地一派狼藉。韋褚又是眼高於頂,只遇到極為難得的草藥的時候才肯看一眼,央求謝搖籃去取來,為保證藥效完整,也教給她不少採集方法,所得靈藥兩人平分。

  一晃五十年,謝搖籃對韋褚從一看就厭煩,到偶爾還能耐下性子跟小少爺聊聊天,韋褚心性極為不錯,困於此地五十年之久,依舊生機勃勃,笑容滿面,偶爾謝搖籃嚇唬他以後永遠都出不去的時候,他也會微微蒼白下面容,但是很快就能調整過來,臉上又是一派天真無邪。

  小少爺坐在光圈裡,同謝搖籃聊天:「我是變異雷靈根,所以小時候修煉起來非常迅速,大家都誇我是個天才,後來父親就讓我整天在府裡修煉,我五百歲的時候進入了元嬰期,父親很高興,父親說大道彼岸才是歸宿,可我總覺得我好像少了點什麼,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很難受,頭都快裂開了。」

  謝搖籃此時抱著滅渡坐在一邊,她身上曾經的白色道袍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頭髮雖然不算太髒,不過毛茸茸的一團如同鳥巢,同她在千霧森林閉關之時的潦倒模樣很是相似,她聽了小少爺的話,說道:「我與你不同,我是雙靈根。」

  「雙靈根也很不錯的。」韋褚認真道。

  謝搖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手捧出來一個小水球,一手捧出來一朵小火苗。

  「水火雙靈根……」韋褚頓時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水火本相剋,這種靈根修煉起來不僅費時費力,而且終身難有大成,假如說小少爺他是個天才的話,那謝搖籃這可就是天生的廢材。

  「我師父很好,幾乎是用靈藥把我餵到了金丹期,後來……你知道映日嶺的那個上古妖獸嗎?」

  「知道,那時候青冥界清羽山,妙音門和三大世家都派人去絞殺那妖獸,我父親和二叔也去了。」

  「映日嶺之戰我跌下蒼冥河,修為全毀,後來得人點撥突然頓悟,棄道入禪,重新修煉,入楓血宮之前,才又結金丹。」她轉頭對韋褚笑了下,「我很羨慕你。」

  韋褚心底一震,她寥寥幾個字「修為全毀」「棄道入禪」無論哪個詞深究下去,都是一段坎坷而且泥濘的大道之路,而他的大道之路走得太過於平坦,如此安逸是禍非福,很多事情他尚未經歷又何談放下,不過縱使大道之上白骨纍纍,也無法阻止他向前,前路再坎坷,他懷一線希望,就總有一線生機。

  韋褚身上突然靈氣暴漲,心境的瓶頸霎時被衝破,他在原地閉目坐了三天,直至徹底吸收過靈氣,他這才轉頭對著謝搖籃,驚喜說:「我衝過元嬰初期的瓶頸,到達元嬰中期修為了,還有,謝謝你。」

  讓他失落的是,謝搖籃臉上一副早就料到如此的表情,淡淡道:「嗯。」對她來說,不過是三兩句的事情,小少爺所經歷的瓶頸困擾在她看來不值一提,伸手助他一把不費什麼力氣。

  小少爺雖然早已想到她突然耐下性子和他談心,絕非閒來無事,定是看出了什麼,不過對於她如此平淡的反應,還是流露出了些許不滿:「就這反應?」

  謝搖籃收回四散的神識,搖搖頭,憐憫地看他一眼:「我還想說,我們似乎走錯路了,花海小徑不在這邊。」

  五十年她不知道誘捕了多少那種模樣醜陋的小魚人,神識之強橫堪比元嬰後期修士,再加上禪修獨特的意念修煉之法,她已經可以運用神識凝聚成淺淡的虛影,潛入迷障之中。

  迷障等級比外邊的鬼霧高上許多,不是輕易能潛出去的,此次也只是初次試驗,沒想到能夠成功,她心中本來還算歡喜,沒曾想被自己發現的事實狠狠打擊了一下。

  韋褚反應更甚:「老子走了五十年!你告訴老子走反路了!!你怎麼不再等五十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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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7:46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二章:靈脈

  萌萌死死咬住謝琅的袍腳:「父親,你真要走嗎?真的不跟我一起等娘親?」

  謝琅一拂袖,將拖著大尾巴撒潑打滾的兒子變成了那副玉娃娃模樣,揪住他的衣領讓他站起來,抹掉他嘴角的口水痕跡:「我不喜見她。」他頓了下,聲音低了點,「她亦不喜見我。」

  「她哪敢,父親你相信萌萌,她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謝琅臉色依舊冷冰冰的:「少胡說八道,她一會兒就出來了,你去好生等著,我不可逗留太長時間,是時候回去了。」

  「父親!」萌萌用胖乎乎的手攥緊他的廣袖,「你就記得她說緣分已盡,你怎麼不記得她說要和你走到最後呢?」萌萌拉著父親的衣袖,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謝琅垂著眼睛,神色稍有動容,可幾乎是立刻就凝固了起來:「她在玄清池放棄我,直言不會與我再相見,我難道還要倒貼上去不成?」

  萌萌知道父親他一直傲慢又自負,因為修為高深,面貌出眾,身邊的女修都是成堆成堆往他身上貼,不過是他眼界太高,結果鬥法負傷之後,無奈封印渾身靈力委頓下界,苦苦等待機緣突破。這才被什麼都不知道的娘親撿了便宜。

  父親開始的心思萌萌猜不到,不過萌萌知道父親後來的心思,他想同她在一起,奈何說不出什麼露骨的話,性格也絕對主動不起來,只對她許下模糊的承諾,大意就是願意等她飛昇至上界。

  哪料娘她入了禪宗之後,心性越發淡薄不可琢磨,父親的心思明擺著,萌萌不信娘她不知道,可是娘就那麼決絕的拒絕了,而且還在拒絕之後得到大頓悟,再次成功結丹。父親的氣惱萌萌遠在下界都能感受得到。

  萌萌其實覺得這是娘她的不是,父親本來性格就是那個樣子,而且模樣那麼漂亮的一個美人,脾氣臭一點又不會說甜言蜜語什麼的也無可厚非,娘她又一向溫和包容,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絕情?

  謝琅還是堅持要走,萌萌留不住,抱著烏龜殼坐在地上開始搖銅錢,謝琅看到,突然說:「你娘最近有一場孽緣,應該是情債,你好生注意。」

  萌萌哼哼道:「書上說,所謂情債,一念是孽緣,一念卻成情緣,說起來娘親她也算有桃花了,讓她趕緊給我找個後爹,謝謝父親提醒,我一定好好撮合他們。」他無聊地繼續搖銅錢,掐指算了一會兒,抬頭看見謝琅,問道:「您還不走?」

  謝琅撇了他一眼,淡聲道:「等等。」

  楓血宮間隔百年後,終於重新開啟,水面上波濤湧洶,巨大的朱紅色大門再度緩緩開啟,按理說應該早早守在門口的妙音門弟子們還沒有來到,按理說應該是一片鬼霧森森的門內,竟然緩緩走出了兩個人。

  那是一男一女,男修表情歡喜,女修則沒有什麼神情波動,她用手上一柄銀白色禪杖拄地,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正是韋褚和謝搖籃二人。

  兩人自從在花海之中走錯路後,無奈原路返回,韋褚因為修為提升,對於八卦雲水帛的操控能力也更進一籌,兩人安全無虞的在陷入迷障第一百個年頭走了出來,兩人商量了下,按照謝搖籃進來的路程返回,熟料曾經只有一鬼鎮守的百鬼之陣竟然成了正兒八經的百鬼之陣!小少爺法寶像不要錢似的往外掏,謝搖籃凝聚十分的靈氣在滅渡之中,兩人拚勁全力,幾乎虛脫,最後還是仰仗韋褚深不見底的儲物袋的各種法寶,兩人才逃出生天。

  韋褚一個元嬰中期修士,對付那些金丹期小鬼,雖然說很麻煩,卻也不至於太過吃力,而謝搖籃一百年來只勉強從金丹初期提升到金丹中期,就又遇到了大瓶頸,遲遲無法頓悟。禪修倘若沒有奇遇,提升速度之緩慢由此可見。

  韋褚在門口同謝搖籃告別,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令牌遞給謝搖籃,說:「這些年承蒙你照顧,也多虧了你,讓我在對道心的理解上更上一層樓,這是我韋家的客卿長老令牌,不成敬意,還希望你能收下。」

  謝搖籃搖搖頭:「我不過一禪修,對世家無用,你們不用浪費這令牌。」

  「這是客卿長老令牌,不是長老令牌,韋家只有在及其危急的情況下才會召集客卿長老罷了,你不用擔心會被束縛,而平常的時候韋家下屬產業,店舖,都會給予令牌持有者一定的方便,我……我還希望以後我倘若再遇到道心不穩的境況,你能點撥一二。」韋褚認真道。

  他這一百年真是領悟到了,禪修的道心之通透,果然非常人能比,雖說她的修為如今還很低,但是確是青冥界他知道的唯一一個禪修,結交一下總不會出錯。至於別的,小少爺尚且有自己的私心。

  謝搖籃聽完,點點頭,韋家乃青冥界三世家之一,倘若他們下轄產業能給予一定方便,那在整個青冥界行走都要方便許多,她伸手接過:「那我就不推辭了,多謝。」

  韋褚開心一笑,月牙眼又成了兩彎初月:「那我走了。」

  謝搖籃點點頭,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她聽到不遠處一道脆生生的聲音:「父親,是這個人嗎?」

  「我不知道。」

  萌萌很乖朝他娘揮了揮手中烏龜殼,裡邊還沒有倒出來的銅錢嘩啦作響:「娘,你身邊那個男人是你的情債嗎?」

  謝搖籃見到萌萌還來不及開心,就被他這胡言亂語氣的皺了下眉:「萌萌亂說些什麼!」她看到兒子身邊的男人,奇異地挑起眉,似乎有些不信:「謝琅?」

  韋褚聽到有人喚謝搖籃做娘,這才好奇回頭,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女修們不會選擇生孩子,因為這可能會讓她們修為倒退,倘若不是世家大族中為了傳宗接代的正房嫡妻,鮮少有女修樂意冒這個險。

  而且……

  謝搖籃這一百年來,幾乎和他形影不離,又是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兒子?

  韋褚回頭,第一眼卻看到一個身穿青色長袍,披著一頭銀色長髮的男人,他皮膚白皙,鼻樑高挺,一雙漂亮到攝人心魂的鳳眼微微眯著,渾身氣質如覆雪青松,高雅清貴。

  韋褚聽到那男人說:「你走後,萌萌沒人照顧,我就將他接走了,前些日子算到你今日脫困,萌萌吵著要來。」

  「是我當時考慮不周,麻煩你了。」謝搖籃說。

  韋褚低頭,看到那男人腳邊坐著一個玉娃娃,眉眼精細,同那男人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雙一模一樣的銀色鳳眼。他穿著白色道袍,款式看不出什麼特別,只是那衣袍上有暗紋雲飾如同有生命一般緩緩流動,應該不是凡品。那娃娃抱著一個碩大的烏龜殼用力的搖晃著,裡邊的銅錢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似乎……在占卜?

  這麼小的孩子,竟知曉先天六十四之卦?

  韋褚實在忍不住好奇,放出神識想去看看那男人的修為如何,結果這一看之下著實讓他吃驚,別說那個銀髮男人了,他連那個無害地在搖烏龜殼的小孩子的修為都看不透。

  銀髮男人看了他一眼,韋褚立刻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樑往脖子上爬,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謝搖籃這才注意又想起了韋褚,扭頭道:「你還好?」

  「沒事。」他瞧見那男人眼神從他身上移走,立刻問道,「他們是?」

  「那是我兒子和……」她看了謝琅一眼,謝琅銀眸裡的嘲諷一閃而過,她嘆口氣,「外子。」

  謝琅古怪看了她一眼,然後衝韋褚輕輕點了個頭:「楓血宮怨魂重重,娘子不過一個金丹期修士,這些日子勞煩小友照顧了。」他稱呼韋褚為小友,明顯把他擱在了晚輩的位置,修真界以實力為尊,韋褚雖然覺得彆扭,但是他既然看不透人家修為,明顯人家本事比他要高深的多,說不定是個出竅期的老怪物!

  韋褚委屈應下:「前輩客氣。」

  小少爺此刻心中有些失落。

  他第一次和一個女人一百年朝夕相對,竟然沒有生出任何厭煩的情緒,她不同於家裡邊他的那些表姐表妹,渾身沒有一絲脂粉氣,做事乾脆俐落,從不依附於人,有時候還能保護他,幫助他,不過有礙於她禪修的身份,小少爺也就心中想想。

  誰知道,人家早就成親了……禪修不是不能成親嗎!禪修不是四大皆空嗎!

  小少爺耷拉著腦袋,最後還是乾脆俐落地死心了。

  謝搖籃對他說:「今日楓血宮開啟可能比以往要早,妙音門那邊未曾來人,你趁此機會離開吧,免得一會兒解釋不清。」

  「好。」韋褚再抬眼,眼中也是一片清明,他對謝搖籃道,「有緣再見。」

  謝搖籃點頭笑了下。

  萌萌也向他揮揮烏龜殼:「覬覦我娘親的叔叔,我們兩個月後見。」

  韋褚在御劍的動作踉蹌了下。

  謝搖籃抱著兒子捏了捏,萌萌就對她又撓又咬,不一會兒她臉上就掛上不少爪痕牙印,狼狽不堪。

  謝琅在一邊看著,也不勸。

  謝搖籃按住撒潑的兒子,此時分外想念花海迷障中那些化作萌萌模樣的小魚人,起碼乖巧可愛得多,叫她娘的時候聲音軟軟得像塊糯米。

  她逗夠了萌萌,抱著他起身,問謝琅:「你何時回去?」

  謝琅沒有搭腔,他伸手捏了個訣,除去她一身塵垢,比避塵珠都管用得多,謝搖籃有些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去學避塵訣。」

  「不必了,反正你學了也忘。我送你們回去清羽山再走。」謝琅說,他伸出手,手指微微彎曲,「把手給我,閉眼不要睜開。」

  謝搖籃乖乖照做。只聽到周圍突然響起呼呼風聲,不過三四次呼吸的時間,就聽謝琅說:「睜眼,到了。」

  「搖籃師姐?」謝搖籃剛剛睜開眼,就聽見背後有人喚她的名字,她四下一看,發現周圍修竹點點,古樹遮天,面前一塊巨石上書清羽二字,赫然就是清羽山門。不知道謝琅用的什麼方法,曾經御劍飛行了半個月的路程,如今竟然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就到達了。

  謝搖籃按捺下驚異,扭頭尋找叫她的人,發現正是王衝,兩人在千霧森林相識,後來謝搖籃鮮少去外門,兩人也沒再見過:「王衝?」

  以前王衝不過是煉氣層圓滿的修為,如今一百年過去,他已經達到了築基層後期,看起來是個很勤奮的孩子。

  「是。搖籃師姐你可算回來了。」王衝滿頭大汗地說道,「聽宿微師叔祖說你陷入楓血宮幻境之中,我就覺得師姐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無事。」

  「僥倖撿了一條命。」謝搖籃說,「你看起來很著急,出了什麼事情嗎?」

  王衝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三大世家的人為了和清羽山搶靈脈,如今正在主峰上進行比鬥,掌門命我去請宿微師叔祖出關。」

  「三世家怎麼會和清羽山搶靈脈?」

  「師姐有所不知,前幾年的時候清羽後山發生地裂,露出了一條罕見的豎靈脈,理應歸屬清羽,可是齊家卻聯合了莫家和韋家,三大世家以這條靈脈已經出了清羽地頭為名,非要掌門將那條靈脈給他們。掌門不肯,於是三世家相約清羽進行比鬥。如今正在主峰!」

  謝搖籃皺眉問了一句:「清羽應付得很吃力?」

  王衝嘆了口氣:「煉氣層的比試和築基層的比試都輸了,如今正在進行金丹層第一局,我出來的時候,阿緋師姐的靈氣已經快要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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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7:52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三章:比鬥(一)

  謝搖籃蹙眉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請小師叔出關,我前去看看。」

  「好。」王衝撒腿正要走,不經意瞥見了謝搖籃旁邊的男人,他覺得有點眼熟,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一心只想快點趕到宿微閉關的山頭上去。

  謝搖籃回頭,將萌萌塞進了謝琅懷裡:「我要去主峰一趟,你……」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安置他。

  「我帶萌萌和你同去,許久不曾在青冥界看人鬥法,我有些興趣。至於別的,你不必擔心,我壓制修為就是。」

  她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略一點頭:「那就再好不過……」話音剛落,她就直接縮地成寸趕去了清羽主峰。

  華陽殿前方廣場上,平放著一個巨大的鼓,鼓面幾乎佔了半個廣場,周圍圍著許多人,不少身穿緇衣負劍的劍修混雜在清羽山的弟子中間,估摸著是王衝口中三世家的人。

  殿前白玉階上立著幾個人,棲雲道冠高束,眉頭不展,他身邊站著兩個清羽長老,皆是一臉菜色,而另外三個人,衣著富貴,修為也頗高,滿臉歡喜根本掩飾不住,其中一個人,謝搖籃在楓血宮幻境之中見過,是那個被小少爺韋褚稱為二叔的人。

  此時,鼓面上傳來一聲嬌喝,霎時寒光大盛,一股凌冽的劍氣夾雜著風雪般的氣勢四散開來,氣勢逼人,弟子之中掀起一陣明顯的喧譁聲。

  「阿緋師姐好厲害,竟然在這麼危機的時候領悟了六合劍訣的第三層。」

  「此劍訣果然精妙無比,真不知道倘若到了天地歸一境界,能發揮的力量會有多恐怖……」

  底下小輩們議論紛紛,謝搖籃一邊四下裡尋找秦稽去問個明白,一邊分出神識去觀看鼓面之上的戰況。

  阿緋看起來靈氣確實已經透支,剛剛發揮的第三層六合劍訣之力更是讓她此刻連站立都勉強,而阿緋對面那個女修雖然嘴角流血,面容慘白,可是靈氣看起來源源不斷,甚至還有餘力。

  謝搖籃看的明白,她知道阿緋的修為大部分都是依靠各種靈藥提升,根基十分的不穩,靈氣的度量明顯比不過她面前那個女修,而那女修被六合劍訣如此一擊,依舊能夠傲然站立,想必肉身極為強悍。

  女……體修?

  謝搖籃腳下微微打了個踉蹌,不過很快就否認了,她的神識圍著那個女修轉了個圈,無奈的收回來了。即便領悟了六合劍訣的天合境界,阿緋也敗多勝少,那女修應該還有後招。

  果不其然,只見那女修彎起嘴角一笑,竟然祭出了一柄長劍,劍身翻轉蕩出一片璀璨的白光,錚鳴之聲尖銳刺耳,她施展劍訣的動作有些許凝滯,看起來不是很純熟,但是配合著女修腳下鬼魅的腳步變換,一時間竟然無法捉摸出她的身影,更別說看出什麼破綻來,整個鼓面上,只餘下女修十幾道殘影,可見速度已經快到了什麼地步。

  阿緋也是一驚,她勉強撐起防禦禁制,女修一劍打在禁制之上,阿緋連連後退了四五步,勉強以劍撐地,才沒掉出鼓外。

  女修見一擊不中,依舊只是一笑,再度將劍握在手中,劍身漸漸凝聚一層白光,似寒冰之色,隱約同阿緋剛剛那一擊竟然有四五分相似,女修這次的動作沒有絲毫阻滯,行雲流水一般再度向阿緋砍去,阿緋根本沒有料到她出招如此之快,勉強抬劍格擋,只是終究是早已透支,只能被狠狠甩出了鼓面。

  謝搖籃抬手拂袖,阻擋住阿緋向外飛出的勁頭,拎起她的衣領,幫她穩穩站住,不失顏面。

  阿緋抬眼看見是她,皺皺鼻子抽泣一聲,撐起力氣弱弱說:「師姐,你總算回來了,師姐,阿緋好疼。」

  謝搖籃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根本沒有安慰她的意思。她抬頭看向鼓面上依舊站著的那個女修,眼神探究。

  倘若她沒有看錯的話……

  阿緋看她的表情,也只是略微失落的嘆了口氣,「師姐,扶我去向師父請罪去吧,我撐不起力氣。」

  剛剛的戰況棲雲也都看到了,也並沒有對阿緋多加責怪,囑咐她下去休息,旋即看向謝搖籃,勉強露出一絲笑:「回來了?」

  「嗯。」謝搖籃說,「當年遇到點狀況,困在裡邊一百年,直等到楓血宮再度開啟,我才出來了。」

  「為師真慶幸為你點了一盞魂燈,否則三番兩次這般鬧失蹤,為師幾條命都不夠你嚇。」棲雲無奈搖搖頭,不過顯然心裡有事也不想多說,對於謝搖籃的經歷一句沒問,只道,「你也去休息吧。」

  韋褚的二叔早已注意到她,只是一時不敢確認,聽見她親口承認,立刻大步走到她面前,禮貌地叫住她,皺眉詢問:「小友,我叫韋昌,曾經在楓血宮和你有一面之緣,不過,你既然出來了,那跟你一同失蹤的我家少主呢?」

  「韋褚回去了。」

  韋昌舒了一口氣,面上帶著歡喜之色,似乎恨不得立刻返回家中。他家少主個性天真無邪,上次也是第一次帶他出門,熟料就遇到了那種情況,家主不惜損耗修為,用了五鬼探路之術,探到少主深陷花海迷障,那迷障的危險之處所有人都清楚,家主當即吐血昏迷,眾人慌忙撤離楓血宮。後來少主魂燈安安穩穩,家主這才又燃起了希望,如今聽聞道少主他已經回去,懸了一百年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謝搖籃低頭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拿出了小少爺給他令牌,對這人說道:「韋褚臨走前給我留下了這個,不知道前輩是否認識?」

  「客卿長老令?」不僅是韋昌,連周圍的人都明顯很是吃驚。

  「是。」謝搖籃說,「我二人深陷花海迷障之中,本來毫無生機,後來相互扶持,這才勉強逃出絕境,韋褚臨走前給我留下此物,說是以後倘若在外邊遇到韋家之人難為我,也能憑此為仰仗。」

  韋昌沉默不語,一雙眼睛翻上翻下地上下打量著謝搖籃。少主他縱然是天真得無可救藥,也知道韋家客卿長老之位只有五個,如今其實真正還在此界沒有飛昇的也只有三個,兩位是出竅期的大能,另一位則是神階的煉器師,如今這女修不過是金丹期……少主竟然給她客卿的令牌,未免……

  不過他轉念一想,按這女修的意思,少主這百年來都同她待在一起,莫不是被這女修用狐媚之術迷了心思!

  韋昌眼裡殺意迸現。

  謝搖籃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冰冷道:「他給我令牌的時候清清醒醒,更何況他一元嬰中期修士,我能強迫他不成?」

  「少主突破了?」韋昌更是欣喜。元嬰期同金丹期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境界,突破起來沒有個幾百年簡直是做夢。

  謝搖籃應了一聲,道:「是,倘若再給他幾年時間,他應該就可以衝擊元嬰後期。」說罷這些,她晃了下手裡的令牌,「這位前輩,這令牌是真的嗎?」

  韋昌聽到喜事喜笑顏開,這女修修為雖然低,可是明顯少主跟她在一起的一百年也沒有修為倒退,反倒飛快進階,應該是從她這裡得了不少好處才肯以令牌相贈,莫不是這面容不出眾的女修竟然是個絕佳的爐鼎體質?韋昌視線再落在謝搖籃身上的時候,開始帶著明顯的輕慢。

  他道:「令牌少主親手所贈,自然不會有假。」他也明白了謝搖籃拿出令牌的意思,雖說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是也不能再外邊拂逆了這令牌的權威,否則世上誰還肯做他韋家的客卿長老……

  韋昌扭頭對另外兩世家說道,「我家少主如今安全脫險,韋昌不敢在此地多逗留,還得趕回去看望少主,還望兩位不要介懷。」

  其中一個黑臉大漢立刻怒道:「隨你,反正少分一份正合心意!」他身邊的長髯老者低喝了一聲,「莫弟,既然韋弟有要是,那我二人也不敢挽留,他日再聚。」長髯老者此刻覺得勝券在握,自然是少個人分成更好。

  韋昌聞言,頗為肉痛,那可是豎靈脈啊,傳說中的修煉聖地,提升修為速度比普通橫靈脈之地要快得多,縱使得到了,被齊莫兩家刮掉大部分,他韋家起碼也能落上兩成,如今卻……

  他看了謝搖籃一眼,幾乎確認了此女是個迷惑他們家天真少主的狐媚爐鼎,就算真的能飛速幫助少主提升功力又如何,那也襯不上客卿之位,少主年輕耳根軟,家主可不糊塗!看他回去不稟報家主!

  棲雲聽聞韋昌要離開,眉峰緩緩鬆動了些。

  長髯老者道:「棲雲掌門,如今第一場比試,你的愛徒不幸輸給了小小,不知道第二場,你打算讓誰去?」

  棲雲剛剛鬆動的眉峰立刻聚攏了起來。如今秦稽早在五十年前就突破金丹期進入了元嬰,門內其他弟子即便是金丹期也多在金丹初期,金丹大圓滿的可以說只有阿緋一個,如今阿緋敗下陣來……

  棲雲看了謝搖籃一眼。

  謝搖籃搖頭,傳音道:「師父,我幾斤幾兩您老人家心裡清楚。」禪修不擅鬥法,倘若等級壓制不是太明顯,兩人在一個修為境界內,僅憑法術的話,金丹期大圓滿的禪修鬥不過金丹中期的劍修,也是常事。

  棲雲也無奈:「可門內根本沒有其他金丹後期弟子,金丹初期的倒是成打。」

  「宿微師叔呢?」

  「他已是元嬰後期,上次進楓血宮是師父怕你倆出事,讓他壓制修為跟去的。」

  謝搖籃還是不肯答應:「師父,我贏面真的不大。」

  「如果你們都輸了,只說明清羽在為師手中真的是落魄了。」棲雲雙目放空,神色隱約帶著疲憊。他作為清羽掌門已經五百年有餘,性格上剛強不足,曾讓清羽吃了不少虧。如今三大世家搶上門來,也是這些年來得寸進尺積攢的膽子。

  他雖然是出竅期大能,修為比在此的所有人都要高,可是脾氣卻好的沒有話說,一心只向大道,俗事不過眼,不會爭搶,不會玩心計,不會講大道理,活了幾千年也沒有混出來個人精的樣子,說來真不像個合適的掌門。

  正當棲雲道心不穩,氣血翻騰的時候,突然聽到謝搖籃說:「我去。」這聲音如同楊枝玉露,瞬間讓他正要蠢蠢欲動的心魔瞬間平息下來。棲雲驚覺剛剛自己心魔露頭,立刻默念清心訣,頗為後怕。倘若這種狀況下出現心魔,可如何是好。

  長髯老者拈著白鬚,看了棲雲一眼,道:「棲雲掌門不如直接認輸吧,小小可是金丹期大圓滿修為,力氣又大,倘若再傷了你一位徒兒可就不好了。」他將金丹期大圓滿幾個字的發音咬的很重,神識也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謝搖籃,儼然不把這個金丹中期的女修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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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4-8-4 08:03 PM

第一卷 青冥界 第十四章:比鬥(二)

  鼓面上,謝搖籃遙遙和那女修對視,行了個禮:「這位道友,我叫謝搖籃。」

  女修沒有回禮,一雙眼睛毫不客氣地死死盯著謝搖籃:「慕小小。」

  謝搖籃一動不動,慕小小也靜靜看著她,一時間鼓面上和外邊廣場都寂靜無比,謝搖籃眼神溫和平靜,似乎還能看到隱隱笑容,慕小小則緊皺眉頭,雙手抱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萌萌在遠處攬著父親的脖子看向鼓面上的情況,問謝琅:「娘會贏嗎?」

  「兩成勝算。」謝琅答得很乾脆。

  「那她為什麼要上去?」兩成勝算就是根本沒什麼可能會贏了。

  「我不知道。」謝琅眼神疑惑地落在謝搖籃身上,旋即低笑一聲,「逞強吧……在楓血宮待了太久,以為外界修士也像那群沒腦子的怨魂一樣,她還以為自己能以一敵三呢。」

  萌萌聽得出他的嘲諷,暗暗翻了個白眼:活該娘她不喜歡你。

  謝琅低頭看他,萌萌立刻擺出討好的笑容:「父親你幫幫娘吧!」

  「讓她求我。」謝琅哼了一聲,不再搭理揪著他頭髮可勁撒嬌的兒子,繼續注意著鼓面上的情景。

  萌萌繼續躲在他肩窩翻白眼:活該娘她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

  他聽到娘一定會輸,對這場比試也沒了什麼興趣,挽著謝琅的頭髮無聊的編麻花辮,謝琅依舊看著場內情景,雖說注意到兒子的舉動,也懶得呵斥他。

  慕小小在無數次比鬥之中,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因為她個頭嬌小,長得又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幾乎在所以的比鬥之中,對手都會盡快攻擊,以求拿下先手,速戰速決,而那些見識到她的厲害的傢伙,也會像謝搖籃這樣畏手畏腳不知道如何攻擊,不過臉上卻是一臉防備的懼意,哪裡還會面容溫和盈盈淺笑。

  正當她也有些猶豫的時候,家主對她傳音道:「小小,磨蹭什麼,不過是個金丹中期的女修,速戰速決就是。」

  慕小小立刻反應過來,是啊,不過是金丹中期,她又要懼些什麼,她祭出自己的飛劍,用了五分勁頭去刺向那女修,打算先試探一下她的修為。

  謝搖籃見此景,抬手結成一片水域禁制,飛劍進不去,一直在禁制外飛來飛去,企圖找到突破的縫隙。

  慕小小嘴角露出一抹笑,收回飛劍祭出一柄長劍,運足靈氣,劍尖再度泛著寒冰之光,氣勢洶洶朝謝搖籃劈了過來。

  看到她的動作,謝搖籃恍然大悟,輕聲念了一句:「原來如此。」

  暴風雪般的勢頭毫不客氣地切開了謝搖籃的水域禁制,尤有餘力的朝謝搖籃的頭頂砍去,謝搖籃一拍儲物袋,祭出一柄細劍,運足十分靈氣,抬手將這一擊擋了下來。

  不過擋這經過水域禁制,劍氣只餘下一兩分的一招,她依舊感覺心臟肺腑一陣顫動,連帶著腳下的鼓面都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她暗暗心驚:這女修果然好大的力氣。

  在白玉階上觀戰的棲雲咦了一聲,長髯老者以為他疑惑慕小小所用的招式,笑眯眯道:「六合劍訣雖為清羽山獨創,不過既然剛剛敢顯露出來,也就得不怕被偷學。」他敢帶慕小小前來,而且篤定勝券在握,就是因為慕小小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無論什麼絕學到了她那裡,只要入了她的眼,就能偷學個七七八八。

  棲雲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慕小小暗自嘆息一聲,剛剛那個叫阿緋的女修相同的一招,不僅切碎了她的防禦,而且還速度極快地打在她身上,引得她氣血翻湧,倘若不是她肉身極為強橫,那阿緋一招非得切掉她一條胳膊。而如今她自以為掌握了全部,可是不僅速度慢,威力也不如那阿緋,果然清羽絕學也不是浪得虛名。

  住在她項鏈裡的老前輩冷哼了一聲:「廢話,你想片刻時間就學會人家千百餘年才領悟的東西,做夢吧,捷徑也不是這麼個走法。」

  「師父說的是。」慕小小恭敬地在神識之中同他交流。她看向謝搖籃,發現那女修又結起了一片水域禁制,正似笑非笑看著她。

  項鏈裡的老前輩呵呵一笑,道:「這女修倒是聰明,這麼短時間就看明白了你的套路,知道你偷學的本事舉世無雙,只管防禦,什麼招式都不用,可惜……」

  「又有何妨。」慕小小意氣飛揚,「她結起一個防禦我就破一個,到要看她的靈氣充裕,還是我的靈氣度量大!」

  「嗯,不愧是我凌恆真人的愛徒。」那人道,「你只管速戰速決就是,那女修雖說還有一件法寶,不過也不是什麼極品,聰慧有餘,可惜似乎機緣不足啊。」

  慕小小聞言也不再猶豫,直接再度揮劍破了謝搖籃的禁制,然而不過片刻時間,她就發現這女修雖然修為不怎麼地,可是防禦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靈氣度量幾乎與她不相上下,幾乎是手印一捏就結成一片禁制,沒有冷卻時間,威力也不比第一次有所消減。

  二人在鼓面上你砍我躲,一時間誰也擦不到誰的衣角。

  長髯老者皺眉:「棲雲,你這愛徒在磨蹭時間不成?」

  棲雲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來:「徒兒頑劣,讓齊家主見笑了。」

  慕小小砍謝搖籃的十幾個水域禁制,可是偏偏二人誰的靈氣都沒有削弱的跡像,看起來損耗靈氣這招也是行不通的,慕小小嘴角掛上笑容,戰意越來越濃。

  她項鏈裡的老前輩突然又出聲說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師父,何時如此高興?」慕小小揮砍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神識之中和凌恆真人交流。

  「要論靈氣,這女修靈氣度量雖說也不錯,不過絕對在你之下,可是如今你二人卻不相上下,你可知道為何?」

  「還請師父不要賣關子了。」

  「好,好,為師今天心情好,就不賣關子了,那女修雖說靈氣不如你充裕,可是神識卻是在你之上,恐怕有元嬰修士的水平,精神念力之強悍也絕非常人能及的,你看她也在捏訣掐印,其實都是做給外人看的,那些水域禁制不過是她心念一動就可以結起!」

  「這……」慕小小有點不懂。

  「你同她比拚靈氣,人家卻同你比拚的精神之力,你倆比的就不是一個東西。」老者頓了頓,「還有一點,為師考考你看出來沒有。」

  慕小小得意一笑:「我知道。」她揮手砍掉又一道水域禁制,「謝搖籃她看似沒有規則地在鼓面上亂蹦,實則在佈置劍陣!見識過了清羽劍訣的厲害,我倒也要看看這劍陣的威力。」

  老者頗為滿意。

  她毫不費力砍去了第六十四道水域禁制,台下弟子昏昏欲睡,而白玉階上的眾人都臉部緊繃,心裡各有想法。

  布下六十四道水域禁制所需靈氣非同小可,砍碎六十四道禁制所費靈氣也是非同小可,偏偏二人都是一副尚有餘力的模樣,此等靈氣度量……世所罕見!

  就在第六十四道水域禁制破碎的一霎那間,鼓面突然升騰起大片霧氣,隱隱有劍光在霧氣之中閃爍出星子般的光芒。

  慕小小置身其中,只覺四下寂靜,腳下祥雲翻滾,天上霓虹橫越,如入夢幻天堂,她項鏈裡的老者提醒她守住本心,慕小小聞言立刻狠狠閉上眼睛,再睜開眼中一片凌冽,週遭天堂的景色已然消失,只餘下鼓面上六十四柄黑亮的細劍,正在不住地盤旋,伺機而動。

  似乎是發現了她的清醒,六十四柄小劍發出整齊地錚鳴聲,迅速合為一柄巨大劍身,劍氣恢宏強大,氣勢滔滔,如同洶湧不斷的江水從頭頂傾瀉而下!

  不擋就會死!這是這股劍氣給慕小小的唯一一個感觸,她胸腔之中戰意澎湃,她握緊劍柄凝聚全部靈氣,劍刃上耀眼光芒似有實體一般,切透鼓面霧氣,讓周圍觀戰的人都是心神一震。

  「不好!」老者突然道,「居然著了道!」

  然而此刻,慕小小早已凝聚了十分靈氣朝長劍劈去,身上連個靈氣護體都沒有,謝搖籃佈局半天,等的也就是這個機會!

  她雙手印訣翻飛,連連三道法印打在了慕小小身上,在沒有靈氣護體,沒有任何防禦禁制的情況下,狠狠的三道法印,如同三道重重的山一樣向她壓了過去,沒有絲毫的時間讓慕小小得以喘息!

  同樣的三道印訣倘若打在怨魂身上,只怕能立刻讓它們煙消雲散;用在修士身上,就沒有那麼恐怖的作用,但也同樣讓慕小小跌出鼓面之外,情勢再也無法挽回。

  周圍弟子看到跌出來的不是他們搖籃師姐,不約而同地大聲歡呼起來。

  雖然沒有人知道陡然升起的煙霧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知道為什麼之前一直在躲避的謝搖籃如何反敗為勝,但是,勝利的只要是清羽就好,管那麼多幹嘛!

  慕小小抬袖子抹掉嘴邊血跡,狠狠瞪著台上的那個面容平靜的謝搖籃,發現她也盯著她瞧,慕小小就衝她傳音:「玩心計我是玩不過你!有本事拼真能耐!」

  謝搖籃溫和笑了笑,飛身下鼓,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棲雲笑眯眯示意她過去,而那邊齊,莫兩家家主雙雙陰著臉。

  「你徒兒雖然僥倖勝了一句,不過如今形勢也只是一比一,尚且有最後一局才能論定勝負,我們三日後再比,如何?」齊家的那位長髯老者說道。

  「依齊家主的意思。」棲雲心情甚好地說道。

  另一邊,慕小小站在鼓下,聽著項鏈內師父的訓斥:「魯莽!」

  「師父你不是也沒看出來。」慕小小不服。

  老者尷尬了下,「我是說你如此同她說話是魯莽,為師那是如今修為還不及全盛時期一二,她又在劍陣中隱匿了身形……兔崽子!你還敢跟老子強嘴!」

  「靠耍心機勝了算什麼真本事,論心機,齊府後宅那些個爐鼎們心眼不比她多,見了我不還是得畢恭畢敬的。」慕小小依舊不服。

  「修真者比拚,勝了有勝的風度,敗了也有敗者的尊嚴,如此敗了就找藉口,甚至出言謾罵,與鄉野村婦何異!為師當初讓你先修道心再修法術,你貪快不聽,如今不過輸了一場,就出言不遜,哪裡有我當初大度能容四海的風範!」

  慕小小滿臉通紅:「師父教訓的是,我這就同她道歉。」

  「嗯。」

  「話說,師父看清她最後打在我身上那招是什麼了嗎?像一座山壓過來一樣,我從沒見過那招數,你快教我啊,下次我也用這招去打她。」

  「為師累了去睡了。」

  「師父居然也不會?」慕小小驚異。

  「不要再叫為師,為師睡著了睡著了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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