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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24 PM

酒小七 -【皇后無德】《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8 03:12 AM 編輯

【書名】:皇后無德

【作者】:酒小七

【內容簡介】:

  作為內閣首輔的嫡親孫女,葉蓁蓁被塞給皇帝當大老婆。

  大婚當夜,她一不小心把這個在朝堂上威風八面的少年天子踹下龍床。後者當晚乾脆歇在某寵妃宮中。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這是雙方的心聲。

  從此,給皇帝添堵就成為皇后的日常工作之一。

  總之這就是兩個高智商低情商的二貨湊一塊磕磕絆絆過日子的故事。

  結局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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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25 P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8-4 05:29 PM 編輯

1.大婚

大齊熙和二年八月初九,忌出行,宜嫁娶。

這一天不愧是欽天監千挑萬選的黃道吉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就連秋老虎都溫柔了許多,仿佛暴躁的河東獅突然散去功力,拾起嬌羞。

臨近紫禁城的長寧街盡頭,緩緩行來一隊儀仗,吹吹打打,喜慶非常,看著像是一隊迎親的隊伍。不過與平常人家不同的是,隊伍中沒有紅色的喜轎,卻有一頂十六人抬的杏黃色禮輿。禮輿的帷幔上用金線繡著鳳凰,輿頂垂下金黃色流蘇,四角探出金色龍首,龍首含著五彩八寶珠串,隨風輕搖,與帷幔上的金鳳、輿骨上雕的金龍交相輝映,赫赫煌煌,晃得人眼睛都疼。

能有資格乘這種東西出嫁的,怕也只有皇后了。

街道兩旁站滿了人,個個伸長脖子向隊伍看,不時發出陣陣驚歎聲,比看廟會還要熱鬧——廟會年年有,但是皇帝大婚,恐怕這輩子也就見識這一遭了,能不好好看看嗎。

迎親隊伍裡雖然人多,又要演奏音樂,卻絲毫不亂,井然有序地前進著,其中四個長相討喜的小太監專門負責向人群拋灑糖塊和銅錢,用大麻袋裝登和錢已經下去了小一半兒,隨著小太監揚起的胳膊,人群之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騷動。

隊伍快要行至葉府時,遠遠地便看到葉府大門口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人,領頭的是個鬚髮花白的老者,面容恭謹,眸子精亮有神。

“那可不就是葉閣老。”人群之中有人眼尖,一眼便認出老人的身份。

“葉閣老是誰呀?”一個稚嫩的童音問。

“葉閣老是中極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兩代帝師,三朝元老!”隨著幾重身份被道出,說話者的語氣也跟著上揚。雖然和葉閣老不熟,但這無礙於他說此話時的驕傲。

周圍人也因這句話而發出一陣令說話人滿意的讚歎。雖然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每次聽到人說,總要忍不住尊崇一番,就好比在大街上看到耍把式賣藝的,雖見過多次,也還要駐足觀看一會兒。

“今日出嫁的這位姑娘,便是葉閣老的嫡親孫女,閨名葉蓁蓁,年方十七歲。葉閣老有三個孫子,卻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可謂愛如珍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又一個人說道。

“敢隨意稱道皇后娘娘名諱,不怕被捉住打板子?”聽者玩笑道。

“我聽說,這門親可是三年前就定下了。”

“那為何今日才大婚?”

“三年前先帝爺駕崩,今上純孝,說一定要為先帝爺守滿孝才能成親。”

“爹爹,皇上要娶葉閣老的孫子,那他以後豈不是都要管葉閣老叫‘爺爺’了?”稚嫩的童音再次發問。

這次沒人回答他,他爹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太監一揚手,銅板嘩啦啦下雨似地落下。幾人顧不上領,蹲下身賣命地撿起錢來。

***

葉府今日大喜,處處貼了紅喜字,掛了紅花紅綢,人人臉上都帶了幾分喜色,唯獨一人除外。

葉蓁蓁木著臉看著鏡中的自己。那鏡子是花大價錢從佛郎機人手裡買來的,光滑明亮,能照得人纖毫畢現,葉蓁蓁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長這樣。

鴨蛋臉面,朱唇皓齒,鼻樑高挺,襯得五官格外深刻有神;一雙丹鳳眼,黑白分明,顧盼神飛,眼角微微上挑,不笑時會透出一股威嚴;修長上挑的雙眉與眼睛相得益彰,只是此時眉頭微微隆起,似是滿心不悅。

妝容雖然隆重,配葉蓁蓁精緻而大氣的五官,倒也相稱得緊,讓人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敬畏感,就是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喜歡這種口味的了。

喜娘最後為葉蓁蓁拉了拉衣角,整了整鳳冠,確定一切無誤之後,便扶起她,“小……姐,聖使快到了,請您先領受冊封。”

葉蓁蓁沒答話,依言由她領著。

眼睜睜地看著葉蓁蓁跪受了皇后的金冊和寶印,喜娘暗暗松了口氣,心想總算木已成舟,這下小姐不管多不願意,也是實實在在的皇后娘娘了。說也奇怪,別人 當皇后那是天大的榮光,想求也得先修幾輩子福分,怎麼到自家小……姐這裡就是一萬個不樂意呢。虧得小姐在太老爺面前最是乖巧伶俐,哄得太老爺幾乎無日不開懷,可是因為這件事,祖孫兩個鬧了好幾場,總也不能消停,老爺和三位少爺輪番上陣當和事老,也不頂用。幸虧小的鬥不過老的,小姐到最後不還是服軟了。

領受冊印後不消片刻,便是吉時。葉蓁蓁被扶上那金光閃閃的禮輿之後,迎親隊伍重新啟程,回去時多了一串長長的尾巴,那都是葉蓁蓁的嫁妝,流水一般往外抬,足足鋪滿整條長寧街,觀者無不咋舌。

不管當事人樂不樂意,葉閣老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的寶貝孫女嫁得風光無比。

葉蓁蓁坐在禮輿中,心中回想著爺爺對她的最高指示:不能被廢後。

她揉了揉被鳳冠壓得酸疼的脖子,心想爺爺您真是太瞭解我了。

可是既然您如此瞭解我,又何必非要把我推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呢。

想想自己那未來的夫婿,葉蓁蓁更覺頭疼。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皇帝都不是葉蓁蓁理想夫婿的候選人。

大齊朝的女子地位比之前代要高出不少,女子在擇婿方面有一定自由。葉蓁蓁是名門之後,爺爺是三朝元老,還是皇帝的老師,門生故吏遍佈朝野,她的父親在吏部供職,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也會入閣。因此,除了公主,這天下只怕沒別的女孩兒比葉蓁蓁的出身更尊貴了。有這樣一個娘家撐腰,葉蓁蓁想挑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只 不過不管她挑上誰,也絕對不會是皇帝。她被人寵慣了,到了夫家也能被寵著慣著那是最好不過,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夫君不能討小老婆。以上,皇帝都做不到。

更何況那皇帝自從登基之後便看他葉家不順眼。一個是權傾天下的老臣,一個是野心勃勃的新帝,朝堂上權力相爭暗流湧動,皇帝現在根基未穩動不了葉家,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動葉家。別看她現在如鮮花著錦風光無比,等皇帝和葉家算帳的時候,八成會首先拿她這個皇后開刀。

越想越覺得自己前景渺茫,葉蓁蓁只好停下思緒,扶著下巴打瞌睡。早上天不亮就被拎起來捯飭,這一身衣冠複雜又沉重,搞得她疲憊不堪,現在也確實困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坤甯宮,其間似乎在乾清門停了一下,但她沒醒。被人扶進臥房時她還迷迷瞪瞪的。

所以紀無咎一走進臥房時就看到葉蓁蓁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紀無咎本來就陰沉的臉色又黑了幾分。這種儀態,怎配做皇后。葉修名那老傢伙還真拿得出手。

打完哈欠,葉蓁蓁看到了紀無咎。她慢吞吞地起身,給他行了個禮,“參見皇上。”

“皇后免禮。”雖然厭惡都快爬到臉上來了,但是該說的場面話還是得說。說完這些,紀無咎坐下來。

燙金龍鳳呈祥紅燭的火苗輕輕跳動著,映著二人的臉龐,一個如美玉,一個如嬌花,真好一對璧人。

這對璧人四目相對,又雙雙別過臉去,相看兩相厭。

葉蓁蓁給自己倒了杯酒。據說洞房會很疼,所以她打算多喝點酒麻醉自己,最好是醉得神志不清,那樣大概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可是她剛喝了一口,就發現紀無咎在盯著她看。葉蓁蓁有點不好意思,“你喝嗎?”她放下酒杯,執起酒壺想給他也滿上。她心想,剛才是她太著急了,應該先給皇上倒酒的。只是因為看他不順眼,便給忽略了。

然而紀無咎制止了她的動作。他端起她喝過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葉蓁蓁終於想起來她真正忽略了什麼,合巹酒!新婚之夜夫妻之間要喝合巹酒,這件事喜娘叮囑過她,但是成親的過程太過繁瑣,所以她遺漏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紀無咎喝完這杯酒,便把自己的酒杯滿上,先自己喝一口,又遞給葉蓁蓁。

葉蓁蓁不情不願地接過來,一臉嫌棄地幹掉。

紀無咎冷哼。

喝完合巹酒,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比較尷尬了。紀無咎硬著頭皮把葉蓁蓁抱上床,一番寬衣解帶。但是在葉蓁蓁“你這個無恥色狼登徒子”這種目光的逼視下,他也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

“閉上眼睛。”紀無咎命令道。

緊閉雙眼視死如歸的表情依然讓他提不起什麼胃口。

好在葉蓁蓁長得夠漂亮,閉上眼睛之後平時的威風蕩然無存,倒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而且……身材也好,手感也好……

於是紀無咎終於有了點感覺。

至此,這場歡愛還勉強算得上和諧。

然而接下來,葉蓁蓁突然感覺身下一陣撕裂般的痛,腦子來不及想,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抬腳就踹向施加痛苦的那個人。

嘭!

紀無咎坐在地上,臉上情慾尚未退卻,目光中難得一見地帶了點迷茫。

其實紀無咎自幼由名師指導,文武雙全,若是平時,被葉蓁蓁這種身手的人襲擊,完全可以輕輕鬆松躲過去,只是他方才正專心致志地做那種事……

“放肆!”紀無咎很快反應過來,沉著臉看向葉蓁蓁。饒是他裝面癱裝習慣了,此時也無法完全抑制怒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仿佛下一步能噴出火來。

葉蓁蓁跪在床上,儘量使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臣妾一時魯莽,無意冒犯龍體,請皇上責罰!”

責罰,怎麼責罰?這種罪名可大可小,單看皇帝憚度。可是大婚第一天就重罰皇后,那就相當於直接抽葉修名的臉——他確實很想抽,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更何況,新婚之夜妻子把丈夫踹下床,這種事情鬧大了,當丈夫的臉上難道很有光麼……

所以紀無咎看向葉蓁蓁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糾結。

這時,外間一聲謹慎的“皇上”,把帝后二人從詭異的氣氛中解救出來。

說話的是紀無咎爹身大太監馮有德,從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服侍他,跟了他有十幾年了。

“什麼事。”

“皇上,方才露華宮但監來稟報,麗妃娘娘不慎跌倒,傷情嚴重。”

紀無咎長長地呼了口氣,堵在胸口的惡氣終於散了些,“擺駕露華宮。”

“遵旨。”

紀無咎走到臥房門口,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葉蓁蓁,發現她正捂著嘴巴,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31 PM

2.麗妃

大婚第二日,葉蓁蓁依然有許多事情要忙,又要祭拜列祖列宗,又要拜見太后,完了還要領著後宮嬪妃給皇帝叩頭行禮……等她再次回到坤甯宮時,累得肩膀都有些酸了,下身還隱隱作痛,總之很不舒服。

宮女素月輕輕地給她捶著肩,另一個宮女素風捧上一盞茶,葉蓁蓁喝了一口。

素月和素風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未出閣時便跟著她貼身服侍。素月行事謹慎周密,素風則聰明機巧,素有急智。

“娘娘,皇上昨日歇在了露華宮。”素月說道。

“嗯。”葉蓁蓁答應著,不置可否。

素風撇撇嘴,“那個麗妃好大的膽子,不過仗著皇上的幾分寵,竟然挑釁娘娘您,真是自不量力。”

“哦。”

見自家娘娘這個不爭氣的樣子,素風有些著急,“娘娘,您可不能就這樣任人欺負了去呀。”

素月歎了口氣,“為今之計最重要的是留住皇上。麗妃敢如此囂張,不也是因為盛寵嗎。娘娘您……”

葉蓁蓁搖頭道,“麗妃敢如此囂張,是因為她爹爹蘇將軍此時正坐鎮敦煌,抗擊西域諸夷。”

盛寵?笑話。紀無咎若真的寵愛她,就不會放任她在後宮之中四處樹敵。她現在的小辮子越多,她爹以後就會越聽話。現如今西域那邊不太平,已經臣服的地方也被 挑撥得人心浮動。邊境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雖然蘇將軍不是什麼名將,但才能還算出眾,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能好好安撫自然要好好安撫,還有什麼能比他女兒的隆 寵能更好地安撫一個大臣呢。

素風似乎對這個理由有點難以接受,“那皇上……”

“皇上這也算是賣身救國了,說來令本宮好生欽佩。”葉蓁蓁說道。

她這一句話,把另外兩人都逗得笑個不停。素月不知不覺停下動作,扶著葉蓁蓁的肩膀,邊笑邊說道:“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您怎麼還像以前一樣呢,可不能了。這樣的話您以後千萬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若是傳到皇上那裡,怕是要給您安個大不敬的罪名!”

葉蓁蓁心想,那又怎樣,我昨天已經大大不敬了。

歇了一下,便有各宮妃嬪前來正式拜見皇后了,以後她們也要每天來向皇后請安,然後由皇后領著去慈甯宮給太后請安。

紀無咎今年不過二十歲,所以他的妃嬪數量並不算多,高位分的就更少了,妃以上的只有正二品的麗妃和賢妃。麗妃是蘇將軍的庶女,原本是東宮才人,紀無咎登基之後她一步步升到現如今的品級。賢妃則是戶部尚書方秀清之嫡女,昨日和葉蓁蓁一同入宮。按照祖制,皇帝大婚、冊封皇后的同時,要冊封一到兩名妃子,這一兩名妃子可以是由後宮嬪妃直接晉位,也可以是從宮外抬進皇宮。賢妃屬於後者。

妃位以下的,從二品的嬪三個,分別是莊嬪、惠嬪和僖嬪;正三品婕妤三人,正四品昭儀兩人,正五品美人及其以下若干人。

這些妃嬪,美得各有千秋,讓人目不暇接。看來紀無咎的口味很多樣。

葉蓁蓁面無表情,鳳眼微微一眯,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很平凡的一個動作,卻帶著天然的貴氣和威嚴,被她目光掃過的人都不由得肅然。

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麗妃身上。她其實不想找茬,但這位麗妃今天來晚了,葉蓁蓁覺得自己應該給她個解釋的機會。

果然,麗妃開始解釋了,“臣妾身體不適,故此來遲,怠慢了皇后娘娘,請娘娘責罰。”

葉蓁蓁敷衍道,“麗妃不必拘謹,都是為了伺候皇上,何來罪責。”

麗妃從葉蓁蓁臉上看不到半點失落抑或憤怒,心下有些詫異。

“娘娘說的是,”比較受寵的僖嬪掩口嬌笑,美目一轉,看向麗妃,“妹妹聽聞昨日姐姐不慎跌倒,現下可好一些了?”

“昨日皇上已經叫御醫為本宮仔細看過,並無什麼大礙,有勞妹妹掛念。”麗妃笑道。

“姐姐傷著了,不急著請太醫,倒先去稟報皇上,行事可真是謹慎。”僖嬪說著,余光瞟向座上的皇后,發現她垂著眼睛,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其他眾妃嬪樂意看著僖嬪當眾挑撥皇后與麗妃,並不插話。皇后進宮之前,麗妃在後宮之中橫著走,鮮少有人敢得罪她,現下更沒人願意觸這個黴頭。也就只有僖嬪 膽子大些,急急忙忙地站出來表明立場,一方面刺一刺麗妃的囂張氣焰,一方面也有向皇后娘娘請忠自薦的意思,怎奈皇后娘娘似乎並不打算接招,只顧自己看戲。

僖嬪頓時有些訕訕,面上還要強撐。這時,一向唯麗妃馬首是瞻的莊嬪開口道:“僖嬪姐姐有所不知,皇上特特兒地吩咐了露華宮一干太監宮女,麗妃娘娘有事,一 定要立即稟報。當時妹妹也在場,故此知曉。想必昨晚露華宮但監也是緣此聖意難違,一時沒多想,便先行稟告了皇上。至於皇上比太醫到得還早,一則露華宮與坤 甯宮相近,二則也是皇上心內惦念麗妃姐姐傷勢,所以急急地趕了過去。”

“好一張巧嘴。”葉蓁蓁點評道,面上表情充滿欽佩,似乎這才是她關注的重點。

“……”莊嬪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這算是誇獎還是諷刺,她自詡聰明,現下卻也摸不准這個皇后的脈了。

麗妃眉目舒展,笑得仿佛花枝輕顫,“正是呢,莊嬪妹妹說得極是。臣妾也不知宮中奴才們竟如此沒思量,更不知皇上竟如此關心臣妾。”話裡話外不忘揭葉蓁蓁的傷疤。

葉蓁蓁有點不耐煩。她沒答話,而是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素月極有眼色,立刻捧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走到麗妃面前。按照慣例,頭天伺候了皇上的妃子,次日皇后都會賞一些東西。

大婚又怎樣,皇后又怎樣,皇上還不是歇在我那裡……想到這裡,麗妃得意非常,定睛去看素月手中所捧物事。

幾件精美的首飾,看得出皇后出手不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羊脂白玉的……蟾蜍?

蟾蜍拳頭般大小,通體雪白,線條雕刻得溫潤細膩,栩栩如生。因為栩栩如生,所以它背後那些疙疙瘩瘩也就都非常寫實地展現出來了,讓人看著一陣反胃。蟾蜍的眼睛處鑲著兩顆紅豆大小的紅寶石,凝聚著詭異的光芒。

這只蟾蜍穩穩當當地蹲坐在託盤中央,兩眼冒著赤光,似是活物一般。麗妃感到自己手臂表面的皮膚輕輕,應該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有一種錯覺,仿佛這邪物正在盯著她看,也許下一步就會跳到她的臉上……

麗妃的笑容頓時僵住,“皇后娘娘,這、這是何意?”

葉蓁蓁答道,“麗妃不知道嗎,蟾蜍多子,又能聚寶生財,自古便是吉祥喜慶之物,今日將它賞與你,再合適不過。”

按道理說,妃子侍寢之後得到有多子寓意的吉祥物那是再好不過,可是……為什麼是癩蛤蟆?難道皇后想說她麗妃生出的孩子都是癩蛤蟆嗎?

麗妃實在笑不下去了,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現在沒有翻白眼已經算是很有教養了。她看著蟾蜍背上那些疙疙瘩瘩的小凸起,面上顯出十分為難的神色,“可是如此貴重的寶物,臣妾怎配擁有,還是……”還是留給皇后您自己吧!

葉蓁蓁笑著打斷她,“麗妃不必內疚,這種東西本宮有的是,放都沒處放。”

麗妃面色又是一變。

雖然面上不好表現出來,但其他人心裡也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皇后沒處放的東西你麗妃卻當作是寶物,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麗妃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嗎。更何況,別以為皇上寵你你就真是枝頭鳳凰了,到皇后這裡,人家不照樣拿‘放都沒處放’的東西打發了你。

麗妃氣得直咬牙,花容月貌此時看起來略顯猙獰。她站起身,聲音微微,“謝皇后娘娘恩典。”

***

禦書房內。

“噗——”

聽了下面跪著但監小心翼翼的稟報,紀無咎一個沒忍住,剛喝進口內的茶竟然噴了出來。褐色的液體斑斑點點地淋到桌上攤開的奏章上,奏章的內容是某言官就“皇上昨晚應該睡哪個女人”這種問題作出的一番親切探討。

“她真是這麼說的?”紀無咎淡定地接過馮有德捧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

“回皇上,奴才萬死也不敢欺瞞皇上!”小太監被紀無咎的反應嚇得不輕,身體輕微地抖動著。何況他方才所報內容,實在很掃皇上的顏面,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以後行事小心些,不要被皇后發現。”

“為皇上分憂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行了,都下去吧。”

因為紀無咎說的是“都”下去吧,所以馮有德很識相地也退了出去,出去的時候不忘小心翼翼地關好門。他剛把門關嚴,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瓷器撞在地上的猛烈脆響。

看樣子皇上氣得不清,馮有德搖了搖頭。

書房內,紀無咎氣得直樂。敢說朕“賣身救國”?還“好生欽佩”?這女人真是……真是……

紀無咎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葉蓁蓁的此種行徑,看樣子她已經超越了正常人的認知。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真是找死!”

從昨晚兩人第一次相見開始,葉蓁蓁就一直給他找不痛快,想到昨天她喝合巹酒時那一臉的嫌棄,紀無咎的胸口頓時又堵上一口氣。他是皇帝,他想嫌棄哪個女人就嫌棄哪個女人,可是現在竟然有女人敢嫌棄他。

果然姓葉的個個都欠收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32 PM

3.欺君

雖然紀無咎不願承認,但某種程度上來說葉蓁蓁確實真相了。然而,皇帝的自尊不允許紀無咎承認自己為了邊關穩定而出賣,所以他自動無視了一部分現實。

但是現實很快就找上門來了。

麗妃站在禦書房門外,身後的宮女捧著個紅漆描金託盤,託盤上有個鬥彩纏枝蓮紋蓋碗,

馮有德彎著腰,恭敬說道:“娘娘,皇上正在批奏章,您把東西交給奴才吧。”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麗妃怎肯就此離去。她今天本來是去找皇后耀武揚威的,誰知道卻在坤甯宮吃了大虧,出來的時候還被僖嬪那個賤人奚落,這口氣她如何忍得下去,因此便想來皇帝這裡告上一狀。

“這參湯是本宮親自煮的,皇上為國事操勞,本宮自當盡心服侍。公公費心,本宮自己送進去就好。”

馮有德含蓄地暗示了幾句,奈何這麗妃也不知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偏要進去。馮有德也不好直接說皇上今天心情不好,正僵持著,書房內傳來清冷的聲音:“何人在門外喧嘩?”

“回皇上……”

“皇上,臣妾為您煮了碗參湯,這就端給您。”

“馮有德,讓麗妃進來。”

麗妃接過宮女手中的託盤,驕傲地看了一眼馮有德,轉而款款地走進書房。馮有德乖乖低下頭,不再說話。

紀無咎看著巧笑倩兮的美人走進來,將手中的託盤放在桌上,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天然風致,一顰一笑都透著一股風流多情。

其實就算沒有蘇將軍的因素,麗妃單單憑藉美貌,也是有做寵妃的資本的。

更何況她很懂得討好紀無咎。

若是平時紀無咎心情欠佳,看到這樣的麗妃,大概會面色稍霽,只是今日他心內總是團著個疙瘩,看到她時,那疙瘩又大了一圈。

麗妃將參湯捧到紀無咎面前,舀了一小勺,“皇上,您嘗嘗?”聲音嬌俏。

紀無咎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臉上並無半分笑意,“愛妃辛苦了。”

“為皇上做這些,臣妾感到很幸福。”麗妃聲音,能軟到人的骨頭裡去。

紀無咎握了一下麗妃的手,面上依然淡淡的,“朕知道。”

“更何況,”麗妃順勢坐在紀無咎懷中,雙手攬著他的脖子,溫順地靠在他懷中,“皇上日日為國事操勞,才是真的辛苦。皇上,雖然國事重要,可您也要愛惜身體啊。”

字字濃情蜜意,可紀無咎只聽到兩個字:國事。於是他的腦子裡很不合時宜地出現四個大字:賣身救國。

“朕還要批奏章,愛妃先回去吧。”紀無咎推開懷中的溫軟美人。

“……皇上?”麗妃有些愣,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和她的預期效果截然相反。

“對了,愛妃以後不要來禦書房了,這裡本來就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

麗妃慌忙跪下,再抬頭時眼中已經泛出淚花,“皇上,臣妾做錯了什麼,還請皇上明示。”

紀無咎冷冷地看著她,“看來朕確實太過寵你了。”

***

坤甯宮內,葉蓁蓁展開一張圖紙,仔細看著。圖紙上畫的是一把火銃的構造圖,葉蓁蓁癡迷地順著那些線條輕輕劃著,目光越來越亮。

素風用鎮紙壓好圖紙的四角,擔憂地問道:“娘娘,您不怕麗妃向皇上告狀嗎?”

葉蓁蓁滿不在乎,“告狀?我又沒做錯什麼。”

“可是……”

“再說了,”她收起目光,抬頭看著素風,“就算她不告狀,皇上一樣討厭我。”

“娘娘,您就不著急嗎?”

“我急啊,我快急死了,”葉蓁蓁指著圖紙,“我要快點把它做出來!”

素月看著她們二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外面一聲尖細的高喊,“皇上駕到——”話音剛落,紀無咎已經步履生風地走進來。他穿著明黃色常服,胸前和衣角繡著蛟龍乘雲,花紋細密繁複;腰間玉帶收得略微緊了一些,更襯得肩寬腿長,身材挺拔;通身的氣度如芝蘭玉樹,令滿室生光。

葉蓁蓁起身朝他福了福,心下詫異,這皇帝沒事兒到坤甯宮來做什麼。

紀無咎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桌上的圖紙上。他以為葉蓁蓁是在寫字或者作畫,走近一看,那紙上畫的竟是一把鳥嘴銃,各個部分都標好了尺寸,旁邊還 畫著幾個零件。這鳥銃本是從海寇處繳獲,經大齊的火器匠們加以改造,已經試造了一些裝備神機營,過了半年,神機營滇督專門寫了份奏章把這東西一通猛誇,所 以前不久他又下旨命工部軍器司加造了一批。

紀無咎眯了眯眼睛,“這張圖紙皇后是從何得來。”

“撿的。”

“哦?在哪裡?”

“御花園。”

“皇后的意思是,有工部官員攜鳥銃構造圖闖入御花園,並將構造圖遺失於此?”

“……”葉蓁蓁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我的意思是,您胡說八道的本領比我高多了。

紀無咎點了點頭,煞有介事,“既然皇后如此說,那麼料想也不會錯。工部那群廢物也確實該整肅了。朕這就下旨嚴辦。”

“皇上!”葉蓁蓁慌忙跪下,“此事和工部沒關係,跟我二哥也沒關係。”她二哥是工部侍郎,紀無咎若借此對工部進行整治,她二哥無論如何都會受牽連。

紀無咎居高臨下地看著葉蓁蓁,她的臣服令他滿意,他橫眉冷哼,“那麼這圖紙到底從何而來?別告訴朕是你自己畫的。”

葉蓁蓁哭喪著臉,“就是我自己畫的呀。”

紀無咎目光一閃,又重新拿起那圖紙看起來,仔細看才發現,這把鳥銃雖畫得有模有樣,但筆劃稍顯生疏,一些細節畫得也不準確,一看就是新手所為。但是——

“你是怎麼畫出來的,從哪裡臨摹的圖?”

“不是臨摹的,是我偷了我表哥一把鳥銃,自己拆了一遍,”葉蓁蓁頓了頓,看到紀無咎又微微眯起來的危險眼神,“我後來又偷偷還回去了!”

“表哥?”紀無咎挑眉。他自然知道葉蓁蓁的表哥是誰,大內侍衛統領陸離,三天兩頭在他面前晃,想無視都難。陸離倒確實會配鳥銃,如此一來葉蓁蓁就把她二哥摘出去了,陸離也不會因此獲罪,不管葉蓁蓁說的是不是實話,她都夠聰明。

紀無咎卻不打算饒過她,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圖紙,“這麼說,你確實騙了朕。”

“皇上,臣妾知錯了!”葉蓁蓁有點害怕,這欺君的罪名她可擔不起。

看著葉蓁蓁的驚懼,紀無咎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念在你是初犯,朕暫且不予計較,先給你記著,以後若是再犯,數罪並罰。”紀無咎心中的小黑本上,葉蓁蓁名字後面又多了一筆,照著這個速度下去,她也許很快就能超過她爺爺了。

“謝皇上。”葉蓁蓁無比真誠地仰望他。

“好了,平身吧。”紀無咎說著,又低頭研究起那鳥銃圖。

葉蓁蓁坐在他對面,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擔心地看著他。他正半低著頭,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鼻樑挺直,眉清目朗,額頭高闊,是無比尊貴的面相;眼睛不時地眨一下,睫毛長而濃密,隨著眼瞼抬起又落下,像是蝶兒忽閃著翅膀;面上肌膚如美玉,白皙細膩。

倒好一副皮相。葉蓁蓁撇撇嘴。

“你的圖畫錯了。”紀無咎突然說道。

“什麼地方?”葉蓁蓁身體前傾,凝眉看著圖紙。胸前的曲線不小心擦到鎮紙,把鎮紙擠得移開了一寸,她猶自不知。

“……”紀無咎抿了抿嘴,移開眼睛,“很多地方。”

葉蓁蓁有些洩氣。這個圖她改了很多遍才覺滿意,現在以為終於可以動工了,誰知道卻還差得遠。

紀無咎語氣溫和,“沒關係,朕那裡有準確的構造圖。”

葉蓁蓁眼睛一亮,“皇上您會給我看?”

紀無咎笑眯眯地答道:“當然不會。”

葉蓁蓁算是明白了,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刺激她的。

看到葉蓁蓁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紀無咎的心情又好了一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34 PM

4.往事

從坤甯宮出來之後,紀無咎的臉色終於不那麼難看了。馮有德心下詫異,昨天萬歲爺從坤甯宮走出來的時候那臉色可著實嚇人,他還以為皇上很討厭這位皇后娘娘,今天一看,似乎也做不得准了。

果然男人的心思他不懂啊。馮有德心想。

若馮有德知道皇上之所以開心是因為皇后娘娘很不開心,不知道又要作何感想。

***

晚膳前,馮有德把放著各宮妃子綠頭牌的託盤捧過頭頂,“皇上,請翻牌子。”

紀無咎的目光在各個牌子上掃了一圈,抬手在寫著“蘇柔止”的牌子上停頓片刻,最終向右移了幾分,翻了“方流月”。

馮有德恭敬地退出去,轉身吩咐人去邀月宮傳旨,賢妃今日侍寢。

賢妃名字裡有個“月”字,又因氣質清冷出塵如月華仙子,便被賜了邀月宮主位,這是皇上欽賜,是無上的恩榮,因此便也不覺犯了名諱。

要說這賢妃和紀無咎之間,還另有一段故事。

當年葉閣老主張把自己的孫女嫁給紀無咎,紀無咎找了各種藉口推辭不過,後來又用緩兵之計,以為父守孝的名義將婚事拖下去。紀無咎想要自己選個皇后,不指望對方能幫他牽制葉家,也至少能夠少受葉修名的控制。彼時方秀清身負雄才大略,乃官場後起之秀,雖不如葉修名那般聲勢浩大,卻也頗有一些人圍在他身邊。自他入了內閣,和葉修名多處政見不合,葉修名便看他不大順眼。

紀無咎觀察了一段時間,怎麼想怎麼覺得這方秀清的女兒和他應該是天作之合,便有意娶方流月為皇后,於是向方秀清試探了幾番。方秀清經常被葉修名穿小鞋,自然也希望這老傢伙能早日□掉,因此歡歡喜喜地答應了這場婚事。

可惜有一個人不答應。

葉修名怎麼容得下小皇帝和方秀清在自己眼皮底下眉來眼去,當他是死的嗎。因此他發動言官天天上奏摺,奏摺的中心內容就一句話:皇上不娶葉蓁蓁天理不容。

然後他還找了各種宗教從業者給紀無咎和方流月批八字,批出來的結果無非有三種:八字不合;八字很不合;八字非常不合……

一個頗有文采的道士把紀無咎和方流月成婚的嚴重後果條分縷析地列出來,糾集許多和尚道士以及少量西洋傳教士一起簽了名,上書給紀無咎。大齊朝言路開放,民間上書並不少,然而由和尚道士傳教士聯合發起的民間上書,這是第一份。

那血淋淋的陳述看得人心驚肉跳,紀無咎氣得直拍桌子,“難道朕娶個妻子還能引來什麼天災異象不成!”

好巧不巧,他說這話的第二天,大同發生大地震,連京城都感覺到大地在搖晃,災情奏摺八百里加急,當天深夜送至京城,次日一早上朝時,紀無咎徹底見識到了大齊言官們的真實戰鬥力。和葉修名穿一條褲子的就不說了,就差指著紀無咎的鼻子罵他昏君誤國了,即便那些剛直不阿不屑于和葉修名走得太近的言官,此時看到事實如此,也漸漸有些動搖,跟著罵了幾句。反正不管言官們政見如何分歧,罵皇帝是他們共同的愛好。

紀無咎被罵得只想抄刀子把他們一個個全部都砍死,然而面上還要裝作認真聽取意見,年僅十八歲的少年天子最後把脖子一梗,咬牙說道:“所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你們的玉皇大帝想來不會在意朕娶誰為妻。朕意已決,眾位愛卿不必再勸。退朝吧!”說著不顧朝堂下的嘰嘰喳喳,拂袖離去。

他說這話的第三天,日食了……

這倒不算巧合,因為日食具體的日期和大致的時間段已經被欽天監推算出來並且呈報過皇帝了。然而雖然他懂這一點,大臣們懂這一點,甚至連葉修名那老匹夫都承認這一點,但是廣大的人民群眾並不太懂這種神秘奠象,加上那份堪稱八字測算案例垘本的民間上書被廣為傳閱,“才華橫溢”的老道士也因此一舉成名,到處宣揚皇帝娶方流月之後會發生的各種兇險,所以許多平民自動自發地站到了葉修名這一邊,堅定不移地指責皇帝一意孤行禍國殃民。套用幾百年後政壇流行的一句話,紀無咎的民意支持率降到了歷史最低點。

這種效果是連葉修名都不曾預料到的,不過他樂見其成。

在朝野的一片罵聲中,紀無咎只得斷了娶方流月的念頭,乖乖地等著孝期一滿就把葉蓁蓁娶進皇宮。

方秀清是個聰明人,他向紀無咎指出:自己女兒就算當不了他的大老婆,當小老婆也是可以的。

而且方流月心思通透,行事謹慎,性格溫柔善解人意,長得也很漂亮,這樣的女人進了皇宮不受寵那絕對說不過去。再說了,皇帝和他的聯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所以一定不會虧待他女兒的。

紀無咎也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所以在娶葉蓁蓁的時候順便就把方流月給抬進皇宮了。

這是一個折中的方案,各方勢力都對這個結果表示可以接受。

所以葉蓁蓁認為她的婚事根本就是個悲劇,也就對紀無咎喜歡不起來。至於紀無咎,他完全把葉蓁蓁當葉修名的代表,可以說他有多討厭葉修名,就有多討厭葉蓁蓁。

順著這個思路想,不難推測出紀無咎對方流月是什麼態度。

是了,當然喜歡。

用過晚膳,紀無咎批了會兒奏章,才去了邀月宮。賢妃早早等在門口,一襲白衣隨晚風輕輕飄揚,墨絲般的長髮隨意挽起來,由一支白玉冰蓮簪固定好,粉黛未施。今夜月光明朗,在柔紗般的月光下,她美目如秋波,肌膚勝霜雪,白衣飄飄,蓮步輕移,恍若謫塵仙子,讓人移不開眼睛。

紀無咎見識過不少美女,此時定力還在。他走上前去一把握住賢妃的手,只感覺掌間柔荑冰涼如玉。紀無咎笑道,“天涼了,愛妃不必出來迎接,快進去暖一暖身子。”

賢妃粉面含羞,由他擁著走進室內。紀無咎坐下後,又拉著賢妃坐入他懷中,一眾宮女太監見狀急忙退了出去。

紀無咎和賢妃說了會兒話。這賢妃與麗妃的溫柔體貼小意承迎不同,她靛貼來自於通透澄亮的心思。紀無咎說了上句,她便知道該怎樣接下句,往往三言兩語便讓對方感覺心頭無比熨帖。紀無咎作為皇帝,他來後宮也不過是為了放鬆身心,若是有能把他哄得心情舒暢的女子,他倒也不吝惜幾句甜言蜜語。

但是賢妃面皮薄,紀無咎三兩句親密無間的話語,便惹得她面色緋紅,嬌羞不語。紀無咎食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因緊張而不斷翕動的櫻唇,低笑一聲,湊近覆了上去。

氣氛剛剛好,是該辦正事了。

次日一早,馮有德把紀無咎叫起來時,賢妃也醒了。她掙扎著想要起身伺候,奈何身體實在沒力氣,不小心又倒回床上。

紀無咎按住她,“你身子不適,還是多歇一歇吧,不必在乎那些虛禮,”想了一想,又道,“今日也別去坤甯宮請安了。”

賢妃感激又飽含深情地望著他,他低頭在她眉間親吻了一下,“朕走了,下了早朝再來看你。”

***

賢妃又睡了片刻,也就起床了,用過早膳,依舊去了坤甯宮。雖然有紀無咎口頭上的恩典,但是她行事素來謹慎,不願授人把柄,何況這樣也可以博一個賢德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她到坤甯宮的時候不早也不晚,最後一個到的照例是麗妃。

麗妃剛一落座,僖嬪便笑道:“麗妃姐姐可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倒也不曾聽說昨日皇上移駕露華宮啊?”一頓明晃晃的的奚落,幾個低位分的妃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慌忙用手帕掩住了嘴。

這人果然有絕活兒。短短兩句話,就可以同時激怒皇后和麗妃,又讓賢妃對麗妃心生警惕,也許還能使皇后娘娘對賢妃的魅力產生嫉妒心理。

葉蓁蓁無奈歎氣,這個僖嬪真是個人才。

麗妃果然不負眾望地生氣了,她掃了一眼賢妃,冷哼,“皇上不過是想嘗嘗鮮罷了!”

葉蓁蓁又扶額,這人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先不說賢妃和她同樣是正二品,就算宮中隨便一個有品級的小主,當眾被她這麼下面子,肯定也會懷恨在心,指不定什麼時候找機會報復呢。深宮中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恐樹敵太多,這麗妃倒好,總是主動挖掘潛在敵人,她活得是有多寂寞啊。

葉蓁蓁看向賢妃,見她面色如常,只是手指用力地捏著衣角,看來涵養不錯。葉蓁蓁點點頭,這人到還有點看頭。她目光一轉,看著麗妃,笑道:“麗妃說得有理。皇上想嘗新鮮,也不過是因為有人已經不新鮮了。”

麗妃面色一變,剛要說話,卻被莊嬪扯了一下袖子。莊嬪笑著往眾人身上掃了一圈,“皇后娘娘果然真情實性,快人快語。只是這樣一來,難免令眾位姐妹寒心,曲解了娘娘。”言外之意,你說麗妃不新鮮,那麼這宮中除了賢妃之外,大家都不新鮮,你一句話把所有人都饒上了。

“新人有新人的處世之法,舊人有舊人的立足之道。要本宮說,這新舊倒也沒什麼大不了,要緊的是看清楚形勢,待對了地方。仗著自己有三兩下就著急忙慌地給人打頭陣,下場往往不會太好。”葉蓁蓁其實更喜歡看戲,今日積極參與,也是因為覺得麗妃生氣很好玩,想跟著氣一氣她。只是這莊嬪也太不識趣了,非要和她頂。所以說,她討厭伶牙俐齒的人。

莊嬪還想說話,葉蓁蓁卻一揮手,讓素月把賞給賢妃的東西端來。

幾件精美的首飾以及一個……蟾蜍。

這回是冰種翡翠的,晶瑩透亮,雕工那是沒的說,觸手涼潤,閉上眼睛摸的話,倒也能令人喜歡。

賢妃比麗妃淡定多了,道了謝,便命人收起來。因為她表現得很平靜,眾人看笑話的心思也淡了些。

當天晚上,紀無咎又翻了賢妃的牌子。

於是次日一早,賢妃又從皇后那裡收穫到蟾蜍一隻。

直到這時候,眾人才驚覺,葉蓁蓁當初那句“這種東西本宮有的是,放都沒處放”也許並非是為了刺激麗妃,而僅僅是一句大實話。

這個想法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得到證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38 PM

5.月餅

太后娘娘不太喜歡葉蓁蓁。一般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葉蓁蓁就能感覺到。其實懂些舊事的人猜也能猜到,太后娘娘的娘家許氏一族曾經也是很有些勢力的,後來嘛……被葉修名給收拾狠了。

那時候葉修名也並非全是為了自己的權利地位。當時許氏如一株百年巨樹,枝繁葉茂。族中多人官居要職,同氣連枝,一時在朝堂上形成很大的黨派,連先皇行事都 要先掂量一下他們的感受。葉修名看不過眼,便聯合先皇給這棵大樹修剪了一番枝葉。那場爭鬥,雖然沒出人命,卻讓許氏一族元氣大傷,至今還沒恢復過來。

而如今的葉氏與曾經的許氏是何等的相似。歷史仿佛一個的車輪,它不僅在前進,也在轉動,一遍遍重複曾經發生的故事。

所以這些天葉蓁蓁去慈甯宮請安時,太后對她態度都淡淡的。當然,這種冷淡隱藏在她素日清淨寡為的性格中,便讓人不易察覺。

不過太后娘娘對賢妃似乎很喜歡,惜字如金的她,倒每每要和賢妃多聊幾句句,旁人看在眼裡,眼熱得緊。

是啊,先得了皇上的寵愛,如今又有太后娘娘的眷顧,這賢妃才進宮幾天,已經是炙手可熱的人了,假以時日……

“假以時日,娘娘豈不是要被她欺壓到頭上去!”素風神色凜然。她忍了半天,才說得如此含蓄,畢竟“被搶了鳳印”這類話實在不太吉利。

葉蓁蓁正坐在鏡子前讓素月幫她卸妝,聞言看了一眼素風,她正在往香爐裡添夢甜香,眉頭擰在一起,讓人看了直想好好給她掰掰。

“要我說,你這性子也該改改了,多大點事兒。”葉蓁蓁笑道。

素風沒了脾氣,“娘娘,是您受了欺負,怎麼倒反過來勸奴婢?”

素月說道:“娘娘,素風的話雖不中聽,卻也是這個理兒。您也該上上心了。皇上……”

“行了行了,”葉蓁蓁一聽這倆字就煩,“好好的怎麼又提他。明天是就是中秋了,我想吃蓮蓉餡兒的月餅。”

素風還想勸,素月給她遞了個眼色,兩人只得順著月餅的話題說下去,把葉蓁蓁哄得高高興興地就了寢。

葉蓁蓁睡了後,素月和素風在外間閒聊,聲音壓得低低的。

“明日便是中秋了,按例,每月初一十五,皇上都會來坤甯宮。咱們可要好好準備,千萬不能隨著娘娘的性子來了。”

“正是呢,我聽說每到這個時節,各宮的娘娘都會親手做了月餅獻給皇上,以表心意。咱們皇后娘娘……”

“可別提做吃的,皇后娘娘的手藝你又不是不清楚。表少爺都說過,吃了她做的東西就只想去死,咱們要是把她做的月餅端給皇上,弄不好就是謀逆的大罪!”

“可是……”

葉蓁蓁此時正躺在床上,眼睛大睜。因白日睡得多了些,所以她現在就有些失眠。她耳力極好,外間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下也頓時亮堂起來。

於是次日午膳十分,紀無咎便收到坤甯宮送來的月餅兩碟,過來的小太監特特地和馮有德言明這是皇后娘娘親手做的,請皇上一定親口嘗一嘗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馮有德暫時摸不准皇后娘娘的路數,便一字不差地如實稟報了紀無咎。

紀無咎有些意外,這個葉蓁蓁,她終於覺悟了嗎?

再看那月餅,不過蛋黃大小,可愛,上面印了“花好月圓”“國泰民安”等吉祥話,看起來很討喜。他對葉蓁蓁抵厭也就減淡了那麼幾分,拿起一塊,嘗了一大口。

然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

小月餅的殺傷力是巨大的,當天晚上家宴時,紀無咎陰鬱的心情都沒緩過來。說來這也不能怪他,他生下來便是皇室嫡長子,自小錦衣玉食,八歲被立為太子之後,排場就更大了,入口的東西自然也更加謹慎細心,那胃口簡直是用金玉堆出來的。可以這麼說,他覺得味道一般般的東西,放在普通人那裡都能算是人間難得幾回嘗的珍饈美饌了,那麼若是連普通人都覺得難吃到令人絕望的東西呢……

所以紀無咎的嘴巴遭受了自他有記憶以來最慘烈的打擊,他一時情緒低沉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當晚的家宴,幾個後宮妃嬪們打起精神來聊了會子天,看到皇上沒什麼興致,也就很快散了。

當晚紀無咎去坤甯宮溜達了一圈便出來了,並未留宿。這是一個很明確的信號:皇上極其不喜歡皇后。

***

賢妃從家宴上回來之後,心內始終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愁。她站在邀月宮階前,看著天上那一輪玉盤,若有所思。

月光如一層薄薄的霧氣,繚繞不散。四下裡很安靜,周圍有不知名的蟲兒在鳴唱,給這秋夜添了幾分靜謐。

賢妃突然想起她離家時爹爹給她的最高指示:一定要讓皇上廢后!

廢后廢后,談何容易。那葉蓁蓁面上憨直,內裡卻冰雪聰明,又行事無常,讓人琢磨不透。

而且,自她收到第二個蟾蜍之後,皇上有好幾日不曾翻過她的牌子了。

想到這裡,賢妃不自覺歎了口氣。

“娘娘,可是想家了?”宮女秋楓問道。

“這種話莫要讓本宮聽到第二遍。一入宮門,這皇宮便是本宮的家。”

紀無咎在外面聽到此話,甚是滿意。這民間有句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賢妃單獨來看,也許只讓人覺得是一個漂亮的、善解人意的聰明女子,可是和葉蓁蓁放在一起,高下立判。紀無咎發現,有葉蓁蓁的襯托,他後宮的女子都顯得美好起來。

他笑呵呵地走進邀月宮,賢妃一見紀無咎,又驚又喜,心內似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只一雙美目含著淚光望向他。紀無咎頓時就有一種身為男人的滿足感,和她一起花前月下品酒賞月,很像一對兒神仙眷侶。

氣氛如此之好。賢妃被紀無咎勸了幾杯酒,已經醉得兩頰酡紅,媚眼如波。紀無咎也覺身上熱起來,將她打橫抱起,笑著在她櫻唇上香了一口,接著便打算進屋辦正事兒。

然而此時,外頭卻突然有太監急報:“皇上,露華宮出事了!”

這一晚,紀無咎註定要度過他人生中最疲憊的一個中秋。他走趕場一般,一夜之內連著換了好幾個地方。

因此,等他到露華宮時,臉色很不好看。

葉蓁蓁已經在露華宮了,正饒有興致地在一旁欣賞哭得梨花帶雨的麗妃,一邊還裝模作樣地勸她。紀無咎聽到她勸人的話,禁不住皺眉。

“你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哭什麼哭,快別哭了。”

“那小畜生想來是和你上輩子結了緣,這輩子是來為你擋災。因果天註定,強求不來。為你一死,於它也許是善緣。”

“莊子死了老婆都不哭,你不過死了個貓。”

“素風,去坤甯宮拿幾件首飾給麗妃娘娘壓驚,記得把本宮新得的那個檀香木的大蟾蜍拿來,那個是一套的,還有十二個小蟾蜍,一併取來。”

麗妃急忙止了哭聲,反過來一抽一噎地勸葉蓁蓁,總算打消了她的念頭。

紀無咎大概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之後,便大搖大擺地出現了。後宮之中竟然出現此等惡性事件,這下他要好好問一問皇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41 PM

6.審案

麗妃在中秋之夜收到含有劇毒的月餅,差一點殞命。皇上得知之後勃然大怒,在露華宮就把皇后訓了一頓,直指後宮不寧皆因皇后失職,並命她三日內偵破此案。

這是今日皇宮內外最火熱的消息。

葉修名自然也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一早上朝時他就迎著各種探究的目光,回到家又被他的夫人一頓責備。許多人都知道葉閣老怕老婆,他這一生連妾都沒娶,即便膝下只有葉康樂一個兒子——也就是葉蓁蓁的父親。

“都是你當初不聽勸!我們蓁蓁是個直性子,進了皇宮豈不是要被那群歹毒婦人算計死!”葉老夫人中氣十足。

葉修名低聲辯解,“蓁蓁是皇后,誰敢算計她。”

“皇后又怎樣,想要回來看一看都不成。我可憐的孫女……”說著竟拭起眼淚。

“我這也是為葉家好,若是讓方秀清的女兒當了皇后,葉家便危險了……好了夫人你莫哭了,蓁蓁一定不會有事的,我葉修名的孫女,不會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

葉老夫人哭著哭著,便又罵起葉修名,葉修名也不敢回嘴,只得老老實實應著。

葉康樂在門外聽到室內父母蹈話,搖頭歎了口氣,終於沒進去。他當初為了女兒的一輩子著想,也並不贊同那門婚事,而且他已經有了滿意的女婿人選,只是爹爹過於頑固,他又無法違逆。

事已至此,也無可挽回。只希望蓁蓁在宮中能夠事事小心,不要像在家中一樣隨心所欲,能保得一世平安便好。

***

坤甯宮內,葉蓁蓁正在盯著一盤月餅發呆。

那月餅外皮雪白晶瑩,如水晶一般,內裡的餡料是蝦仁的。因麗妃喜食海味,所以紀無咎命禦膳房特地為麗妃研製了水晶蝦仁月餅,但這種東西口味太過獨特,其他妃嬪都不喜歡,紀無咎也不喜歡,也就讓禦膳房每年只單獨做給麗妃吃。

出問題的便是這獨一份兒的水晶蝦仁兒月餅。昨晚麗妃拿起月餅時,一時興起,掰開月餅把裡面的蝦仁弄出來喂了懷中的黑貓,誰料想那黑貓吃了之後就一梗脖子,死了。

經御醫仔細檢查,月餅的餡料中添加了一種叫香妃子的東西。這香妃子是從南方一些野果中提煉出來的,仔細聞時有一種淡淡的酸澀味道,不怎麼吸引人注意,但吃 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香氣,故此命名。香妃子可以作烹飪調料,也可以入藥,但不能和蝦蟹混在一起吃,否則會出現中毒的症狀,嚴重時可能危及性命。

葉蓁蓁已經命人把當日做月餅的人全部羈押審問,御膳房也仔細搜過,但是沒找到香妃子。因為這種東西是南地特產,產量極少,而且北方人也吃不慣,所以並未採買入宮。太醫院倒是有一些,但根據近幾日的藥材出庫記錄,並未有哪一宮用到了香妃子。

那麼,最後一個途徑就是從外頭私自帶入宮中,這就有些難辦了。

葉蓁蓁威逼利誘,把御廚們嚇得幾乎尿褲子,也沒問出什麼,每個人都聲稱是按照往年的慣例,並未察覺中間有何不妥。葉蓁蓁又狠不下心來屈打成招,再說了,就算她屈打成招,紀無咎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這次很明顯是故意給她穿小鞋,只怕以後這種小鞋都少不了。

也就是說,但凡後宮出點事兒,她就得被拉出來罵一頓,罵完還得好好收拾殘局,要不然紀無咎一個“後宮不寧,不堪後位”的罪名褫奪了她的封號,她哭都沒處哭。

這招真是又狠又陰損。

好吧,雖然他現在不能這麼做,但以後就說不準了……

所以葉蓁蓁還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留太多把柄在紀無咎手裡,尤其是這麼顯而易見的把柄。

於是現在葉蓁蓁又開始盯著那盤月餅運氣,希望能看出什麼玄機。

這個案子另外一個棘手之處是,嫌疑人的範圍太大了……麗妃在宮中多年,經過勤勤懇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不懈努力,樹敵頗多,她能走到今天絕對是個奇跡。所 以說宮中哪怕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都有可能有這個作案動機,更遑論賢妃、僖嬪這種被她當面奚落的高位分妃嬪。甚至皇上也不能完全脫開嫌疑,這東西吃了只是中毒,未必真的就會死掉,他如果想要趁機敲打一下麗妃順便給皇后下個絆子,也不是沒可能。還有麗妃自己,她不是沒死嘛,完全有可能是她自己演了一齣戲博關注博同情順便嫁禍給她討厭的人。

葉蓁蓁想得都快走火入魔了,這到底是哪一個混蛋王八蛋給本宮弄這麼大一麻煩,要是讓本宮抓到,千刀萬剮了你!

***

次日午膳時,當紀無咎得知葉蓁蓁因為案情沒有進展而連飯都沒吃好時,他胃口大開,比平時多用了一碗飯。

用過午膳,他溜達到坤寧宮,友好地提醒了一下葉蓁蓁,她還有一天的時間。

葉蓁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如果我查不出來,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紀無咎笑道,“你是朕的皇后,朕怎麼會處置你呢。”

鬼才信!

“朕只不過會給你記一筆賬。對了,皇后,你已經有過兩次欺君之罪了。”

“第二次是哪次?”

“毒月餅。”

“不是還沒到最後期限嗎,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查不出來。”

“朕指的是,你做的,毒月餅。”

“……”

***

第三天很快到來了。關於水晶蝦仁毒月餅,葉蓁蓁依然沒什麼頭緒。開玩笑,她混的是後宮又不是大理寺,哪裡還會審案子,更何況是這種嫌疑人範圍無限大而又沒有一丁點線索的案子!

吃過午飯,葉蓁蓁已經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不就是記帳嗎,反正暫時他還攢不夠。她捧著一盤點心,洩憤似的大嚼特嚼,毫無六宮之主的形象。

素風突然急急忙忙跑進來,“娘娘,咱們坤寧宮的丁大向自殺了!”

葉蓁蓁一愣,來不及咽下嘴中的東西,鼓著腮幫子模模糊糊地問,“哪個丁大向?”

“就是在宮門外灑掃的小太監……娘娘您先別想了,快去看看吧,素月姐姐覺得有蹊蹺,正在那裡守著,屋子裡的東西和屍體都沒讓動。”

素月果然是條好漢!葉蓁蓁頓時心生敬佩,一個姑娘家,面對死人時還能想到其中蹊蹺並主動守著它,實在需要幾分膽色。

葉蓁蓁和素風很快來到坤寧宮的偏廳,坤甯宮但監都住在這裡。丁大向和另外一個太監共住一間屋子,今日這個太監本來當值,但也不知怎麼回事就突然回來,然後就發現丁大向懸樑自盡了。素月問他為什麼回來,他支支吾吾地也說不清楚。

葉蓁蓁問道:“你八成是想躲懶,回來睡個午覺吧?”

那太監連忙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竟然只是這樣!素月抹了一把汗,心想果然懶人最懂懶人。

葉蓁蓁沒再管他,走到屍體前。那屍體已經被放下來,躺在地上,眼球突出,舌頭長長地吊出來,甚是駭人。

“娘娘,我在他身上翻出了這個。”素月悄悄把一個小紙包遞到葉蓁蓁面前。

葉蓁蓁接過來,並未打開,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下,有一股酸酸澀澀的氣味。她眯了眯眼睛,“這不會是香妃子吧?”

腦中突然閃過許多畫面,仿佛好幾本戲終於連成一體,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葉蓁蓁鳳目圓睜,大叫道:“不好!”

“娘娘,怎麼了?”

“素月,留在這裡看看還能查出什麼來;素風,帶上坤寧宮所有太監去養心殿,除了皇上身邊的人,但凡有人靠近養心殿,一律打暈帶回來。快!”

素風接了命令,急忙跑出去。葉蓁蓁踢了一腳地上跪著的太監,“你也去,快點,都去!”

那小太監便也跟著跑出去。

葉蓁蓁想了一想,還是不放心,乾脆提裙親自奔出去。素月急得直跳腳,又走不開,只好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喊:“素風!看著點娘娘!別磕著碰著了!”

素風剛接到這話,卻見面前一團紅影飛過,隨風揚起的披帛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陣香風。等她回過神時,葉蓁蓁已經領先她很遠,還在狂奔。

“娘娘!”素風以最快的速度糾集好坤甯宮但監,拼了老命追上去。

這一天,宮中許多人看到一身火紅衣裙的皇后娘娘仿佛被追殺一樣發足狂奔。這些宮女太監們饒是在皇宮待得久了,卻也不曾見過如此陣仗,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生怕扯到自己頭上,只好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不容易把皇后娘娘目送著走了,素風又領著一群太監喊打喊殺地追上來,那架勢,簡直像是街頭約鬥的小混混。

大家都很莫名其妙。是人就有好奇心,宮女太監也有。因此那些手頭的事兒不緊急、膽子又大一些的宮女太監們,便也混入素風的隊伍,跟著跑起來。素風在前頭領跑,並未察覺身後的異狀,而坤甯宮的小太監們一時還摸不著頭腦,只知道跟著去抓人,也就不管有人跟著他們了。

因此,這路隊伍從坤甯宮到養心殿,一路壯大了足有四五倍,可見後宮的人們是有多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45 PM

7.真相

紀無咎是個勤勤懇懇的好皇帝,每天下午,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養心殿批奏摺,偶爾召見大臣商討國事。

所以說,當皇帝其實是一件極其缺乏趣味性的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因此,歷史上的昏君和明君一樣多。當然,最多的還是庸君。

紀無咎是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的皇帝,他想要做個明君,代價是他在養心殿待的時間多過後宮任何一個妃子處。於是,所有人都知道,想找皇帝,去養心殿。

但是今日,紀無咎批了會兒奏摺,便打算移駕坤甯宮,去欣賞一下葉蓁蓁鬱悶的表情。

然而他剛登上步輿,便看到有個小太監在前方跪下,神色慌張,“皇上,奴才有事稟報!”

紀無咎沒理會,因為他的目光被另一個身影吸引……

誰能告訴他皇后到底在發什麼瘋!

遠處,葉蓁蓁在飛奔。火紅的衣裙被風鼓動,劇烈地飛揚,遠看像是一朵豔麗的火燒雲。這朵火燒雲飄到紀無咎輿前,無視掉紀無咎利箭一般的目光,二話不說手起掌落,幹淨利落地把地上跪著的小太監敲暈。

做完這些,葉蓁蓁放下心來,大口喘著氣。她的額頭已經沁出細汗,臉上呈現出劇烈運動之後的潮紅,仿若三月間盛放狄。

身後那一大隊宮女太監也終於追上來,離得老遠就看到葉蓁蓁的動作,禁不住一抖,各自感同身受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紀無咎盯著葉蓁蓁嘴角的點心渣,冷哼,“皇后這是吃飽了,出來遛食呢?”

葉蓁蓁這才拿正眼瞧了一下紀無咎,“臣妾參、參……”

“好了,免禮,”紀無咎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目光一轉,看向暈倒的太監,“皇后,你是不是得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葉蓁蓁拍拍胸口,終於順下氣來,呼吸也漸漸緩和,“回皇上,這個太監與毒月餅……與露華宮的月餅案有關。我要審他。”

“哦?那為什麼把他打暈?有什麼事情是朕不能知道的?”

“豈敢有任何事情欺瞞皇上。後宮之事,本來就該我這個做皇后的操持,自然不勞皇上為此分心。若是皇上不放心,也可旁聽,但不宜露面。”

“為何?”

“問過之後就知道了。”

***

小太監被水潑醒了。

葉蓁蓁仔細看去,那太監不過十四五歲年紀,面皮白淨,五官纖細,長得很是瘦弱。他剛睜開眼時,略微迷茫了一下,等看到葉蓁蓁時,竟然也不驚惶,爬起來跪下,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皇后娘娘”。

葉蓁蓁端坐著。她板起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開口,“王小虎,你可知罪?”

“回皇后娘娘,奴才不知所犯何罪。”

“丁大向沒死,他都招了。”雖然丁大向已經死了,但是坤甯宮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而且即便消息洩露,眼前的王小虎也不會有機會得知。

果然,他目光一閃,但又很快恢復平靜。這個細微的動作自然逃不過葉蓁蓁的眼睛。

“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還請娘娘明示。”依然嘴硬。

“你師父在禦膳房中專管做點心,今年的水晶蝦仁月餅就是經他手做的。但是他做月餅那天你並不當值,所以本宮抓人時才漏掉你,讓你有了去皇上那裡告狀的機會。你今天去養心殿到底想要對皇上說什麼?說皇后娘娘怎麼指示了人脅迫你,讓你把香妃子下進月餅的餡料裡?”

“娘娘,奴才……奴才冤枉啊……”

“冤枉?好,那麼你就來和我說說,你作為一個御膳房的太監,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非要自己跑去養心殿稟告?”

“奴才、奴才……”

“這明明是你和丁大向聯手做的一出好戲!你當日偷偷御膳房,將香妃子下入餡料之中。丁大向和你約定好,今日他會赴死,死的時候身上特意揣了香妃子,生怕別人不知道本宮與此事的干係。另一邊,你假裝突然發現本宮的嫌疑,慌忙去駕前告狀,由於此事牽涉到本宮,你找皇上面稟便是合情合理;皇上聞聽之後必來坤寧宮問罪,正好可以看到丁大向畏罪自殺以及他身上的罪證。到時候本宮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是也不是!”

“……”

“這個計劃若是成功,一來可以除掉麗妃,二來可以讓本宮背起這個大大的黑鍋,搞不好這個后位便要讓賢。如此一石二鳥,真真是好算計!”

“……”

葉蓁蓁突然重重一拍桌子,聲色俱厲,“說,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王小虎見事已至此,橫下心來,咬牙說道:“奴才認罪。此事並無他人指使,一切皆因奴才對麗妃娘娘懷恨已久,一時衝動,犯下此等大錯,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還挺講義氣,”葉蓁蓁忽而又笑了,她站起身,繞著王小虎走了兩圈,邊走邊慢悠悠地說道,“王小虎。本宮不管惠嬪給了你什麼好處,”她停下身,微微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他因為這句話而身體顫抖,面上驚恐至極,幾乎失了血色。她鳳目微微一眯,“你只需要知道,她能做到的,本宮也能做到,她不能做到的,本宮照樣能做到。”

開玩笑,她丈夫是當今天子,她爺爺是內閣首輔,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都是她的至親,所以她現在這樣說,絕對有底氣,不算嚇唬人。

王小虎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嚇得只管磕頭,腦門撞在地上砰砰響,“皇后娘娘!惠嬪娘娘她用奴才父母兄妹的性命威脅奴才,奴才這才,這才……奴才什麼都說,懇請皇后娘娘為奴才做主,奴才罪該萬死,可奴才的一家老小是無辜的!”

葉蓁蓁坐回去,搖了搖頭,說道:“你先起來。惠嬪八成是嚇唬你呢,你年紀小,容易上當。可知這內宮之爭雖激烈,卻不會輕易波及到民間。惠嬪她爹爹不糊塗,你家人若是清白人家,他絕不會為了幫女兒爭寵而濫殺無辜,拿自己的官程去賭一場上不得檯面的陰謀,得不償失。”

王小虎聽到她的話,臉色緩和了些,淚也止住了。他今日被皇后抓住,便知已難逃一死,心心念念的只是怕家人受牽連,現在聽皇后如此說,也就放下心來。

“等你死後,本宮會命人重重地補償你的家人。”葉蓁蓁又安慰他道。坐在屏風後面的紀無咎鄙夷地輕哼,有她這麼安慰人的麼。更何況,一個謀害宮妃的狗奴才,有必要安慰嗎。

王小虎對死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本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現下更坦然了,聽到葉蓁蓁如此說,更加感動。他又說道,“謝皇后娘娘恩典,奴才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娘娘大恩!……娘娘,奴才還有一事不明白,娘娘您是怎麼知道惠嬪是此事主謀的?”

葉蓁蓁笑得得意,“本宮詐你呢,沒想到一下就猜對了。”

“……”

王小虎抹了把汗,厚著臉皮把葉蓁蓁恭維了一番。葉蓁蓁心情大好,便隨口和他說著話,家裡幾口人,都是幹什麼的,怎麼進的宮,進宮幾年了……

王小虎自知是將死之人,也就沒什麼顧忌,都大大方方地回答了,還說了好多民間的趣事給葉蓁蓁聽,這于葉蓁蓁來說很是新鮮,她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咯咯嬌笑。

室內的氣氛很好。

屏風後的氣氛很不好。

紀無咎聽著外面蹈話聲,一陣氣悶。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轉眼間就歡聲笑語起來,這種神奇的轉折是怎麼回事?即便他親耳聽到整個過程,卻也無法理解……這兩人是白癡嗎!

最重要的是,她把他晾在這裡不管了……

左等右等不見葉蓁蓁來請他出去,他只好自己站起身向外走。

“娘娘,這宮外頭的吃食雖不如宮裡頭精緻,卻勝在新鮮,不少東西也是很可以嘗一嘗的。就比如那個八方食客酒樓,什麼兩越菜,揚州菜,蜀菜,東瀛菜,高麗菜,西域菜……哎呦呦,不是奴才誇口,若是論菜品樣式,那裡的東西也不輸給皇宮呢!”

“真的嗎,你都吃過嗎?”

“奴才只去過一次,吃的是東瀛菜。這東瀛菜的魚都是生著吃的,有些人受不了,奴才覺得還好,入口很鮮美。”

“生魚也能吃?”

“能吃能吃,那裡能吃的東西多著呢,還有把蠍子炸來吃的呢!只可惜奴才要死了,不能為皇后娘娘帶些進來嘗個新鮮。”

“你雖然是死罪,但受人脅迫,也情有可原,回頭本宮和皇上求個情……對了,皇上!”葉蓁蓁突然想起這個茬兒,趕緊起身,剛一回頭,卻發現紀無咎已經站在屏風外。

王小虎急忙跪下,“皇上萬歲萬萬歲!”

紀無咎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倆貨,“你們聊得倒是挺投機。”

葉蓁蓁看了王小虎一眼,“你先下去。”

紀無咎陰沉著臉坐下,葉蓁蓁讓素月上了杯茶,親自捧給他。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這場陰謀的?” 屏退眾人之後,紀無咎問道。

“從看到丁大向的屍體時。”

一般人畏罪自殺,哪有專門把罪證戴在身上的,很明顯是想嫁禍他人。而且他選的自殺時間很妙,若不是同屋的人偷懶回去,只怕還真要等到皇帝來問罪時才能發現。既然想要嫁禍皇后,那麼最好的告狀對象也只有皇帝了。

“為什麼首先懷疑惠嬪?”

“會咬人的狗不叫。”

嫁禍給皇后和簡簡單單地謀殺麗妃不一樣。要同時對付兩個此等地位的女人,一定要有足夠的膽量、智謀和人脈才能做出這麼大的手筆。當然,對方這樣做,必然是能從扳倒皇后這一事件中獲益。所以,葉蓁蓁把嫌疑人鎖定為嬪以上的妃嬪。莊嬪是麗妃黨,首先排除;賢妃尚未站穩腳跟,以她的性格不會貿然行此大事,排除;僖嬪完全就是個光會叫不會咬人的狗,智力是硬傷,排除。至於麗妃自己,以她簡單而直接的思維,她目前最恨的應該是搶了她聖寵的賢妃,所以排除。

最後,只剩下惠嬪了。

“怎麼不懷疑賢妃?”紀無咎又問。

“賢妃是皇上的心頭好,我怎麼敢懷疑她呢。”

聽到這種酸溜溜的話,紀無咎感覺五臟六腑很舒坦,“但是惠嬪與你並無仇怨。”

葉蓁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皇上,我是個直腸子的人,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這次好不容易含蓄一回,您確定要讓我把所有話都吐出來?”

惠嬪平時老老實實地當然不會主動找葉蓁蓁的麻煩,可惠嬪身後站著的是太后!

“算了,”紀無咎淡淡地搖了搖頭,他和葉蓁蓁對視,澄淨的目光看不出情緒,“你很聰明。”說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豈止是聰明,我簡直聰明絕頂。”

“噗——”

涵養良好舉止優雅的少年天子一個沒忍住,再次噴了茶水。他低頭看看胸前濺上的痕跡,再看看面不改色的葉蓁蓁,自己掏出帕子一邊擦著,一邊疲憊地歎了口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49 PM

8.晉位

露華宮月餅案不出三天便水落石出,惠嬪謀害宮妃,嫁禍皇后,手段殘忍,影響惡劣,聖上下旨將其降為八品選侍,移至邀月宮偏殿。

邀月宮,邀月宮……葉蓁蓁冷笑,太后這是不死心啊。惠嬪做出這種事情,打入冷宮都不為過,即便不入冷宮,去了其他任何一宮都不會好過,唯獨這邀月宮……不管賢妃願不願意,她現在都只能站著太后這一邊了。

不 過在葉蓁蓁看來,太后此舉實在是昏招兒。惠嬪本來就已經是枚棄子,太后若不想虧待她,著人好生照料便是,何必把她弄進邀月宮拖賢妃的後腿。而且賢妃一直在暗,還有那麼點遺世獨立的姿態,這會兒太后大張旗鼓地把她拉到身邊,明目張膽地幫她搶后位,簡直就是直接把她變成箭垛子。

葉蓁蓁打了個哈欠,心想,若是許家人都像太后這般……嗯,那麼他們家族的式微也是很好理解了,並不能全歸罪到她爺爺頭上。

“皇上駕到!”王有才站在坤甯宮外,放開了嗓子喊。因他並沒做過這種事情,所以運氣的方法不對,喊到最後一個字,已經破了音,活似一隻被強X的烏鴉。

紀無咎聽得直皺眉頭。

這王有才就是王小虎,葉蓁蓁主動和紀無咎討來了他。他本來是戴罪之身,死了也就死了。但紀無咎從輕發落了惠嬪,葉蓁蓁很識趣什麼都沒說,他也就賣她個面子,把這個奴才給了她。

葉蓁蓁嫌王小虎的名字太俗,不適合坤甯宮這種地方,因此比照著馮有德的名字,給他改了個名字叫王有才,有德有才,德才兼備,多好。

紀無咎簡直不敢相信,葉蓁蓁竟然認為這個名字很文雅。

雖然王有才那破嗓子叫得人毛骨悚然,連鳥都要驚飛起來,葉蓁蓁卻恍若未聞。

所 以紀無咎走進去時,就看到葉蓁蓁大喇喇地坐著,眼睛盯著桌上的東西發呆。他輕輕走過去,看到她面前攤著一個九宮格棋盤,棋盤中散佈著幾塊象牙棋子,上面刻著數字。那九宮格不同於一般的九宮格,而是由九個九宮格嵌套而成,共形成橫豎九九八十一個小格,每個小格內似乎都可以放進去數字棋子。

葉蓁蓁還在托著下巴沉思,眉頭緊鎖,絲毫沒有注意到紀無咎的存在。

紀無咎也不指望她能發現他,“你在做什麼?”

葉蓁蓁一驚,扭頭看到紀無咎,慌忙起身,臉上擺起假模假式的笑容。

紀無咎看得直皺眉。

“皇上您來了,外面但監真是傻了,也不知道通報一聲。”葉蓁蓁說道。

“大不敬。”紀無咎說著,沖她比了兩個手指頭,意思是第二次,朕都給你記著呢。

葉蓁蓁吐了吐舌頭,心內腹誹。

紀無咎的目光又落回到桌上的棋盤,“這是九宮圖嗎?看著不像。”

“不是九宮圖,這叫重九宮,是民間一個叫史天長的人想出來的玩意兒,這些小格,橫豎都要一二三四五六七□不能重複,每一個小的九宮圖裡也是這些數字不能重複。”

聽起來有點意思,紀無咎走至桌前,隨手摸了一顆棋子,低眉沉思。

葉蓁蓁好心勸他,“這東西分甲乙丙三等,皇上您第一次玩兒,玩兒甲等難度太高了,還是玩兒丙等吧,臣妾這裡有棋譜,各種局都有。”

“囉嗦。”紀無咎說著,換了一枚刻著“一”的棋子,放在棋盤中。

葉蓁蓁心道,我想了那麼半天都沒想出來,你不可能一下就走出這一步,且看你到時候怎麼收場。

紀無咎收場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擺著棋子,不一會兒,一盤甲局輕鬆拿下。

“雕蟲小技。”他不屑地下了評語。

不可能!葉蓁蓁不相信,這種東西在他手裡竟然輕而易舉地解開。雖然道理不過是一些算術之法,但演算起來也確實要費一番精神,所以他剛才一定只是湊巧蒙對了。

於是葉蓁蓁捧著棋譜,找出另外一盤甲等局擺好,讓他解。

紀無咎這次玩兒順了手,想都沒怎麼想,劈裡啪啦地把棋子全部擺進去,又對了。

怎麼會!再來!

於是倆人就這麼湊在一起玩兒起了重九宮。因為棋盤不大,所以兩人的頭幾乎抵在一起。葉蓁蓁今天梳了個堆雲髻,濃密的黑髮盤起,襯著臉上雪白的肌膚,如翠雲堆雪。她的發底用幾枚點翠花鈿固定,頭上插著一支七寶同心釵和一支金質雙股鳳釵,那金鳳刻得栩栩如生,展翅欲飛,口內銜著兩股珠串。

珠串垂下來,搖搖晃晃,不時掃到紀無咎的臉。

紀無咎被掃得臉上發癢,一抬頭,便看到葉蓁蓁近在咫尺的臉。美人如畫,豔冠群芳。這葉蓁蓁從來不知道何為叫素雅,什麼東西閃耀就往頭上招呼什麼,金銀翠羽以及各種顏色的寶石,還必須精雕細琢,花紋精美繁複。這些東西若整日堆在別的女人頭上,大概會被懷疑是某暴發戶的家眷,可偏偏葉蓁蓁的五官精緻而大氣,戴這些東西一點也不違和,反而相得益彰,雖有煙火氣,卻並不俗氣,能戴出那種經無數能工巧匠打磨之後所沉澱出的精緻與華美。

紀無咎突然想到葉蓁蓁的原話:“這麼高貴的東西,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一陣無力。

“皇上,皇上,這裡是二。”葉蓁蓁指著一個小格說道。

紀無咎回過神來,往那個小格中放了個“二”,然後稍微向旁邊挪了一下身體。他還不太習慣和葉蓁蓁離得太近。

這一玩兒,就玩兒到晚膳時分,紀無咎懶得挪地方,便在坤寧宮用了晚膳。他為自己不務正業跑到坤寧宮玩兒這種東西而感到懺悔,又想到這是葉蓁蓁的東西,也算是葉蓁蓁他玩兒的,所以也就順手把葉蓁蓁給遷怒了,小黑本上又多了一筆。

葉蓁蓁不瞭解他那面癱臉背後到底在想些什麼,也懶得去瞭解,吃飯是大事,一定要專注。她不喜歡有專人給她布菜——其實這種在民間只有全身癱瘓的病人才有的待遇,正常人都不太喜歡,自然紀無咎也不喜歡。所以帝后二人各自扛著筷子自顧自地吃。葉蓁蓁喜歡吃肉,今天讓廚房燉了鹿肉,也不知廚師用了什麼方法,那肉入口軟爛鮮美之餘,唇齒間還有一股似花非花的淡淡香氣。

所以葉蓁蓁吃得很過癮。一個人吃飯香時,旁觀的人往往也會胃口大開,紀無咎也就比平時多吃了一些。他也喜歡那碗鹿肉,吃了好幾塊。葉蓁蓁不太喜歡有人跟她搶吃的,她把餘下的肉塊都夾入自己碗中,巴掌大小的澆黃三彩龍鳳穿蓮碗被鹿肉堆得冒了尖兒。

素月在一旁看得直想扶額,連忙命人又端來一碗。

這兩人吃得火熱,外間的馮有德卻有些糾結,他沒摸清楚現下皇上是個什麼意思,所以沒有來請他翻牌子,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和他理解的那個意思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裡頭紀無咎和葉蓁蓁用完飯,各自也有些不自在。按例說他沒翻牌子就跑來坤甯宮吃晚飯,那意思就是今晚打算留在皇后宮中了,可是紀無咎真不是這個意思,葉蓁蓁更不希望他是這個意思。洞房那晚帝痛她記憶猶新,一想到有可能要再次經歷,她……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紀無咎。

紀無咎:“……”

“皇上,聽聞賢妃最近身體不適,您不去看看她嗎?”趕緊走吧!

紀無咎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這後宮之中,你最討厭什麼人?”

葉蓁蓁看著他,目光詭異。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紀無咎忍下胸口堵上的怒氣,和顏悅色地問道:“朕是意思是,你最討厭的女人是誰?”

“莊嬪。”這次回答得很乾脆。

“為何?”

“她口齒太過伶俐,我說不過她。”

紀無咎微笑著點點頭,起身離開。

當晚,皇上沒翻牌子,卻直接去了含光殿。莊嬪又驚又喜,要知道,皇上可有日子沒來她的含光殿了。與後宮眾妃嬪相比,她姿色並不算突出,才藝也一般,雖有一張巧嘴,卻是更擅長與人爭論,而非討人歡心,自然也就不怎麼受寵了。

不僅如此,皇上在含光殿歇了一夜之後,還給莊嬪晉了位,一下子封了正二品的莊妃,和賢妃、麗妃平起平坐。

不過令莊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聽皇上的意思,自己能夠得到晉升是皇后娘娘美言的結果?

麗妃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再看莊妃時,那眼神兒就有些微妙了,和她說話時也帶著一股陰陽怪氣。

莊妃既覺氣悶,又有些不服。她自己問心無愧,當初對麗妃也是鞍前馬後殷勤無比,麗妃卻一直把她當個奴才使喚。現在麗妃不過聽說了幾句流言,便不給她好臉色,現在兩人都已經平起平坐了,她還在她面前耍什麼威風!

所以莊妃漸漸也就對麗妃不那麼言聽計從了。

眼見著這倆人之間內訌,葉蓁蓁笑而不語。

哦,對了,皇后娘娘那一套紫檀木的大蟾蜍終於送出去了,一大十二小,共十三隻蛤蟆,滿滿地擺了兩個託盤,莊妃看到時,臉都綠了。

其他妃嬪看到這兇殘的賞賜也跟著心驚肉跳,各個堅定了在皇上面前告狀的決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54 PM

9.萬壽

這一日是九月初九,不只是重陽節,也是紀無咎的生日,皇帝陛下的萬壽節。過了今日,紀無咎就二十歲了。

民間男子一般在二十歲行冠禮,然而紀無咎作為天子,責任重大,早幾年便行了冠禮。所以這次的萬壽節過得也不怎麼隆重,白天在後宮擺個家宴,晚上宴請群臣,也就完了。

家宴自然是由葉蓁蓁操辦的。

一提到葉蓁蓁,紀無咎就想起她送給他的壽禮:一把自己製作的鳥銃。紀無咎專門讓人找來火藥試了……還挺好用。

紀無咎當然明白葉蓁蓁是什麼意思:看到了吧,不給我看圖紙,我照樣能做出來,知道什麼是天縱奇才聰明絕頂嗎?

他幾乎能想像到葉蓁蓁如果說出這些話,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不禁冷笑,火器乃是大煞之物,她還真敢送給皇帝當壽禮,真是……真是……哼。

除了葉蓁蓁送的鳥銃,紀無咎還收到了來自小老婆們的各色禮物,有后妃們親手做的繡品、書畫、珍寶玩物,等等。其中賢妃送了他一塊玉佩,這玉佩本是成雙的一對龍鳳配,賢妃把龍佩給紀無咎了,鳳佩自己留下。紀無咎怎會不知她的意思,但如此情意綿綿的禮物,他回頭也只是讓馮有德把東西收起來,並未佩戴。他的柔情只用在需要用的時候,比如上床前。

葉蓁蓁聽說了這件事,直道賢妃小家子氣,送禮只送一半。

其實賢妃此舉並不很妥當。若是民間男女互贈龍鳳配倒也沒什麼,但這皇宮之中,皇上是龍,那麼鳳自然該是皇后了,暫時還輪不到她這個寵妃。雖然明眼人都覺得葉蓁蓁遲早要從後位上掉下來,但現在人家畢竟還在那個位置上,她就和皇上玩兒龍鳳配,太迫不及待了點。雖然她的本意真的只是想和紀無咎調個情……賢妃自己想到這一點,也嚇出一身冷汗,暗罵自己糊塗。幸虧葉蓁蓁並未揪住此事不放。

在所有壽禮之中,紀無咎最喜歡的還是自己送給自己的那一份。前幾天,京師三大營總兵葉雷霆犯了點兒小錯,他以“御下不力”的罪名給他調了個職,遠遠地打發到寧夏去做總兵。雖然明面上是平調,但傻子也能看出來這實際上算貶官。三大營總兵力十幾萬,是整個大齊最精銳的軍隊,寧夏守軍自不可與之同日而語。

紀無咎為什麼要找葉雷霆的麻煩?

原來,這葉雷霆本是名將之後,自己也爭氣,武藝高強,治軍嚴謹,在軍中頗有威望,年紀輕輕便坐鎮三大營,可謂前途無量。但不巧的是,他是葉修名這一脈的旁支,雖然他爹當年和葉氏一族鬧得有些不痛快,然而到他這裡,卻又改了道,開始向葉修名靠攏。

真是豈有此理,欠教訓。

所以紀無咎就教訓他了。葉修名本想力保葉雷霆,可惜的是葉雷霆竟然主動請求調往寧夏,自斷前程。葉修名吃了個啞巴虧,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只好暗歎紀無咎奸詐。

葉雷霆滾蛋了,新提拔的三大營總兵是方秀清的妹夫,實打實的方黨。

於是紀無咎這幾天睡了幾個舒坦覺,精神頗好,見到葉修名時也會多和他說幾句話,看著他吹鬍子瞪眼,龍心大悅。

閒話休提,且說眼前的家宴。

這一日秋高氣爽,朗朗長空之上,豔陽撒開萬道金光。夏日的暑氣早已褪盡,秋日的涼氣尚未席捲而來,是一年之中氣候最舒爽的幾日。葉蓁蓁本打算將宴席置於延春閣內,但見外頭秋景著實不錯,便讓人將東西全搬到太液池邊,就著這秋日秋風與秋水,倒別有一番趣味。

六宮妃嬪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滿臉喜色地和紀無咎說吉祥話兒。紀無咎的心情不錯,難得地擠出幾絲笑容,宴會的氣氛格外好。

秋日是登高賞菊的季節,葉蓁蓁命人在宴席周圍擺上不少菊花,綠牡丹、一丈絲、帥旗等珍品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紀無咎飲了杯菊花酒,一時興起,便提議讓他的大小老婆們以詠菊為題作詩。此話一出,眾妃嬪紛紛說好,部分才氣高的更是暗暗摩拳擦掌,想著一會兒定要讓皇上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這其中尤以王昭儀為甚,她提著筆,看向一盆綠牡丹,凝眉深思,放空的眼神因專注而動人。王昭儀十三歲就入了宮,紀無咎雖然胸懷寬廣口味多樣,對著這麼一張孩童似的嫩臉也著實下不去口,因此過了兩年才讓她侍寢,最近剛從五品的美人晉為四品的昭儀。王昭儀雖然長得不如麗妃賢妃漂亮,卻是文采精絕,紀無咎偶爾也會換換口味,臨幸一下這位才女。

王昭儀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提筆在紙上寫起來。

紀無咎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葉蓁蓁,只見她正愁眉苦臉地在紙上畫著叉叉。他嘴角微彎,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一 炷香燒完,也該交卷了。紀無咎拿著那一遝詩品評一番,最終王昭儀拔得頭籌,得了個彩頭兒。至於墊底的,自然是葉蓁蓁了。好在她交上去的並非是滿紙的叉叉, 而是自己寫的幾句打油詩。她於作詩一事實在不在行,往常在家時爹爹也曾試圖把她打造成一個才女,結果自然可想而知。葉蓁蓁還挺有理:“女子無才便是德”。 葉康樂冷笑,“那你整天不務正業,只管舞刀弄棒,就算有德了?”葉康樂很是納悶,他們家世代書香門第,往上數三輩子也沒出過一個武將,怎麼生個女孩兒反倒是個女中木蘭?葉蓁蓁才不管那些,她被葉修名寵壞了,自然想幹嘛幹嘛,不想幹嘛就不幹嘛。

眼前紀無咎大聲宣讀了一遍葉蓁蓁的大作,在下面妃子們的忍笑中,點名批評了她,“皇后的才氣只怕從七歲之後就未再漲吧?”

葉蓁蓁臉皮厚,面不改色道:“自古斯文多敗類,可見太有文采也未必是好事,”想了一下,好像把自己家也罵進去了,又補了一句,“當然,那些真正為國為民的人除外。”

麗妃這次是無比贊同皇后娘娘的話,因為若不是葉蓁蓁,墊底的恐怕就是她了。作詩什麼的,最討厭了!她偷眼看了看春風得意的王昭儀,口中銀牙咬得咯咯響,心內罵了無數遍“賤人”。

品完詩,帝后妃嬪們又行了個瓊觴飛花酒令。所謂瓊觴飛花令,是指行令人說一句含有“花”字的詩句,然後按照“花”在這一句詩中的位置數人頭,數到與此位置相對應的人,便是中令,中令的罰酒,罰完酒之後同樣說一句帶“花”字的詩,以此類推。

又是詩!葉蓁蓁很不高興。

但這種酒令既簡單且文雅,頗受歡迎。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們詠到花的詩句太多,所以每個被點到的人都能說上一句。王昭儀被點到兩次,每次說出的詩句都會指向紀無咎。紀無咎喝酒時,眼睛會覷著她,王昭儀則含羞帶怯地回望,倆人眉目傳情,空氣中幾乎碰出火花。

麗妃冷冷地一哼,就連賢妃,臉上也沒了方才的欣喜。

眾位妃嬪有樣學樣,紛紛變著心思把自己的令行到紀無咎那裡,導致壽星紀無咎被灌了不少酒。

讓葉蓁蓁憤怒的是,每次他喝完,都會說出一句首字為“花”的詩,什麼“花近高樓傷客心”“花徑不曾緣客掃”“花紅易衰似郎意”“花須柳眼各無賴”……因為她就坐在他身邊,所以不用數,肯定是她喝……

因此,這一場令下來,紀無咎喝了多少杯,葉蓁蓁就陪了多少杯。

麗妃一看沒自己什麼事兒,趕緊說道:“今日是皇上萬壽,臣妾願意為皇上彈奏一曲賀壽。”

別看麗妃腦子不靈光,琴技卻是極好,這一點連紀無咎都詫異。按道理說彈琴的最高境界講的是個意境,麗妃怎麼看都和這個詞有一定差距,但偏偏她確實彈得很好,令人沉醉。

於是紀無咎大手一揮,眾人住了令,俱都支起耳朵聽麗妃彈琴。

這時,僖嬪離席笑道,“既有麗妃姐姐絕妙琴藝在前,臣妾也願獻個醜,歌唱助興。”

僖嬪的嗓子是一絕,婉轉如黃鶯,唱起歌來別樣動人,於是紀無咎又准了。

這時,葉蓁蓁說道:“有琴聲又有歌聲,若是再有舞蹈來觀賞,那是最好不過了。”

賢妃有些躍躍欲試。她身姿婀娜,跳起舞來輕盈出塵,最善一曲《淩波仙》,連紀無咎看過都交口稱讚。“臣妾……”

“所以我已經準備好了,”葉蓁蓁打斷賢妃的話,“前幾日得了一個絕色的舞女,今日正好給皇上一觀。”她說著,一揮手,果有一個盛裝打扮的舞女緩步走上近處鋪好的地毯,在琴聲中嫋嫋輕舞起來。

這舞女是否絕色紀無咎暫時看不出來,因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她那偉岸的髮型吸引了。

葉蓁蓁見他兩眼發直,笑著解釋道,“臣妾見古人詩中寫道,‘春風爛漫惱嬌慵,十八環多無力氣’,便讓舞女梳了這個十八環髻,想來能夠增色不少。皇上,您覺得怎麼樣?”

“難為皇后也懂得吟詩弄賦了,”紀無咎轉過眼看她,“朕不知道十八環髻是什麼樣,但想來應該不是簡單在頭上頂十八個圈兒。”他開始有些佩服葉蓁蓁了,這個女人總是有辦法倒他的胃口。

地毯上,那名舞女頂著十八個圈圈跳舞,壓力也很大。她真怕這位真龍天子一個不高興,哢嚓了她。

其實這個髮型並不難看,主要是……搞笑。這舞女一身鵝黃色紗裙,身上垂著流蘇,舞姿曼妙如驚鴻照影,偏偏頭上頂的一圈又一圈,簡直像一籃新出爐的武大郎火燒——還是烤糊了的,讓人瞬間有一種微妙的分裂感。

不少人掩著嘴,想笑,一看到紀無咎面色不好,也就不敢笑了,拼命把笑意往回憋,十分辛苦。

葉蓁蓁看到紀無咎終於又不高興了,這才又高興了一些。她對這個皇帝的態度很複雜,既討厭他,又不敢真犯什麼大錯和他嗆聲,所以只好時不時地做些小動作,給他添添堵。後宮生活太過無趣,她必須要找個精神支柱。

殊不知,紀無咎對葉蓁蓁的態度也很複雜,既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一開始他以為她蠢,偏偏事實證明人家“聰明絕頂”;他又怕她和他耍什麼花招兒,可是她把自己的聰明都擺在明面上,坦坦蕩蕩,任君過目——這其實是一種超越聰明的智慧。

現在,帝后兩人想著想著,不禁對望,各自又把頭撇過去——依然是相看兩相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5:57 PM

10.麻煩

直到晚上大宴群臣時,紀無咎眼前還在晃著黑圈圈。

這個葉蓁蓁,簡直像個魔咒。

她竟然還把那個舞女送給他,礙於帝后情面和皇帝的風度,他還不能不收。想來又是一陣無力。

葉蓁蓁本意是給紀無咎添添堵,但無意中誤傷了一個人——麗妃。

麗妃統算了一下自己的蟾蜍和賢妃的蟾蜍,發現賢妃的比她的多,雖然莊妃的比她們倆的都多,但那是兩回事。

也就是說,賢妃自入宮以來,比她侍寢的次數多。

麗妃很怕自己就此失了聖寵,而且,皇上待她的態度確實比往常冷淡不少。她一頭算計著怎麼弄死賢妃,一頭想辦法重新博取紀無咎的注意。

萬壽節彈琴祝壽是多麼好的機會,論彈琴,放眼整個後宮,沒人是她的對手。本來計劃很順利,直到葉蓁蓁召喚出了那個神一樣的舞女。

在場的所有人都像被攝了心魄一般,盯著那舞女的腦袋,她晃到哪裡,她們的目光就跟隨到哪裡。

皇上竟然讓她提前止了琴聲,這可是她入宮以來頭一次。

重獲聖寵的計劃落敗,皇上當晚翻了王昭儀的牌子。

於是麗妃越想越氣,既恨王昭儀,又恨賢妃,當然更恨的還是壞她好事的皇后。正好,第二天,皇后就派下人來分發賞賜。

皇后的家底兒很豐厚。除了吃的東西,她對別的並不吝嗇,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命人給各宮發些賞賜,理由五花八門,眾人也懶得深究。這時候坤寧宮的宮女太監們就會捧著東西在各宮奔走,如散財童子一般。

為了表示器重,三個妃子宮中的賞賜,照例是由葉蓁蓁爹身宮女去送的。

來露華宮送賞的是素月。她領著兩個小太監,小太監手中都托著東西,左右不過是些首飾古玩布料等,她自己空著手。來到露華宮時,她對麗妃福了一福,恭敬地說道,“麗妃娘娘,近日為皇上籌備萬壽節,各宮娘娘均十分操勞,皇后娘娘特此備下賞賜,以慰娘娘勞苦,請娘娘過目。”

她不提萬壽節還好,一提這三個字,麗妃臉色就更難看了。

素月其實是故意的。她雖性格沉穩,時常還勸著素風不要腦子一熱強出頭,但她到底年紀輕心氣兒熱,本就不喜歡這麗妃,便想著口頭上氣一氣她,給娘娘出氣。心裡盤算著反正自己是娘娘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一般人想來不敢把她怎麼樣。

然而她算錯了……麗妃娘娘怎麼可能是一般人呢。

所以等小太監報完禮,麗妃道了聲“謝皇后娘娘”,便冷笑著看向素月,“本宮倒不知,這坤甯宮的奴才原來都是如此懂規矩的,見了本宮也不知下跪。”

素月一聽這話直覺不妙,連忙跪下,“娘娘息怒。坤寧宮的宮女們是太后娘娘身邊兒的姑姑親自教導的,自然都是識禮數的。奴婢因急著給娘娘送賞賜,一時心急怠慢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其實素月被揪這麼個錯兒,多少有點冤枉。雖然說宮女見到宮妃要行大禮那是規矩,但她是皇后身邊兒的大宮女,今日又是來送皇后娘娘的賞賜的,所以福一福身也就過去了,一般的妃子是不會追究的。皇宮的規矩雖嚴苛,也並非條條框框都要遵守。

“好一個刁奴,犯了錯還狡辯,繁春,掌嘴!”麗妃不依不饒。

麗妃的貼身宮女繁春猶豫著看向素月,“娘娘……”這可是皇后身邊兒的人,您在後宮中得罪的人還少嗎。

“掌嘴!”麗妃此時怒氣攻心,那裡聽得進勸。

繁春是麗妃身邊第一得力之人,這宮女還是有點頭腦的,算是麗妃的半個軍師。另半個是莊妃,只可惜她現在隱隱有自己拉大旗占山頭兒的意思。

總之,繁春經常幫麗妃出謀劃策。麗妃大多數時候也聽她的,但脾氣上來時,天王老子勸也沒用,何況她一介小小宮女。

所以現在繁春知道自己勸也勸不住,只好住了嘴,走到素月面前,揚手輕輕扇了她一巴掌。她現在只希望這一巴掌不會在素月臉上留下痕跡,且素月又不會在皇后面前多舌告狀。

“你沒吃飯嗎!”麗妃不滿。

繁春無奈,長歎一聲,卯足了勁兒“啪”地一下,扇了個脆響。

麗妃這才稍覺滿意。

***

葉蓁蓁托著素月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紅腫的臉,鳳目微眯,壓抑著怒氣,“誰幹的!”

素月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覺得今天是自己言語冒失在先,被打兩下也算是教訓。皇后娘娘現在地位尷尬,她不能再惹是生非給娘娘添亂,所以下午時分自己回避起來,只留素風和另一個大宮女在皇后跟前伺候。沒想到皇后問了素風兩句話便起了疑,素風又覺得素月委屈,一著急就都交代了,哭著請皇后娘娘為素月做主。

“娘娘息怒,是奴婢先招惹麗妃娘娘在先,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不讓娘娘擔憂。”

“她打你就是打我,”葉蓁蓁冷笑,“不管怎麼說本宮是皇后,敢欺負坤寧宮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素月面色一變,連忙跪下,“娘娘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娘娘您在這後宮之中處境艱險,有多少人視您為眼中釘肉中刺,皇上又不能回護您,您萬萬不可一時衝動亂了陣腳……”

“本宮自然不會現在就收拾麗妃。”葉蓁蓁擺手,打斷情緒激動的素月。目前後宮之中對她的后位威脅最大的是賢妃,麗妃是條好狗,不用她指,就能主動撲上去咬賢妃,這麼好用的刀她何必急著廢掉。

素月聽葉蓁蓁如此說,便松了口氣。她就知道,皇后娘娘雖性子奇特了些,到底還是顧全大局的。

“不過,”葉蓁蓁神色一冷,“這口氣,不出不行。”

素月落下的心又提起來,正待要勸,這時,有乾清宮的太監過來傳旨,皇上讓皇后娘娘去碧心亭見他。

只要是紀無咎找上門來的事,就絕不會是好事。葉蓁蓁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立刻去了碧心亭。

碧心亭建在太液池中一個人工填的小島上,因處在一片藍天碧水之中而得名。若是夏日,在亭中就著清涼的湖水飲茶賞景,晴時聞荷香陣陣,雨時看煙雨婆娑,倒是賞心悅目的緊;又或者於冬日裡在此圍爐對飲,賞雪賦詩,偷得浮生半日閑,也算不錯。

只是現下裡秋風颯颯,百草凋敝,他跑到碧心亭做什麼?想不開嗎?

所以一路上葉蓁蓁想來想去也不知紀無咎葫蘆裡賣得什麼藥,等到了碧心亭才發現,原來皇上和王昭儀在這裡幽會呢。

“臣妾參見皇上。”

“皇后免禮。”

葉蓁蓁直起身子,發覺氣氛不大對頭。不知發生了什麼,王昭儀眼圈發紅,眸中還帶著淚光。紀無咎立於亭中,面色沉靜。

石桌上放著幾張宣紙,上面有未完的畫作。葉蓁蓁走近看了幾眼,筆墨飽滿意境開闊的那一張,是紀無咎畫的長空秋水圖;另一張上面畫了枯草叢中交頸而眠的一雙鴛鴦,想必出自王昭儀的手筆。

“好一對野鴛鴦!”葉蓁蓁由衷地稱讚。

王昭儀頓時又羞又慚,滿臉通紅。她小心地看了紀無咎一眼,低下頭,柔順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淩厲與憤恨。

紀無咎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按理說他和王昭儀又不是那民間偷期密約的癡男怨女,兩人在這裡談個情畫個畫放鬆一下身心,有何不可?雖然地點僻靜了些,卻也不至於被擠兌成“野鴛鴦”吧?

可是心裡那股淡淡的心虛感是怎麼回事……

“皇上於此召見我,所為何事?”葉蓁蓁放下畫,看向紀無咎。

紀無咎面色沉靜,“皇后自己看吧。”

馮有德引著葉蓁蓁走下石階。葉蓁蓁走近岸邊一看,心想,三天兩頭死人,而且一個比一個死相難看,這日子可沒法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6:00 PM

11.陰險

皇帝陛下又當眾訓斥了皇后娘娘。

這次是因為碧心亭發現的屍體。死者被人綁了手腳,塞住口,扔進太液池,在池中漂浮時被碧心亭中的紀無咎發現,命人立即打撈上來。

後宮死個把宮女太監沒什麼稀奇,但若是撞到皇帝面前,那就不妙了。

偏偏這個人還是王昭儀身邊的一個宮女,王昭儀見到,嚇得幾乎暈死過去。

罵完之後,紀無咎讓葉蓁蓁徹查此事。而且後宮之中竟有人如此草菅人命,無法無天,他又下了另一道旨,命皇后即日起整肅後宮,務必還六宮一個太平安靜。

葉蓁蓁聽完之後心中冷笑。紀無咎身為天子,怎麼會把一個小宮女的命放在眼裡,他這分明是在借題發揮。整肅後宮?她若陽奉陰違,紀無咎必定又要揪她的錯處; 可若是下大力氣整頓,明裡暗裡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她這個皇后本來就地位尷尬,皇上不疼,太后不愛,現如今再這麼一鬧,只怕立錐之地也無。

“這個紀無咎太過陰險,不是好人!”葉蓁蓁實在忍不住,不小心罵了出來。

素風嚇得面如土色,顧不得僭越,急忙捂住葉蓁蓁的嘴,“皇后娘娘,萬萬不可!”雖然是在坤甯宮,但誰知道這裡有沒有皇上的眼睛耳朵。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連想都不要想,何況還是直呼皇上名姓,她竟然直愣愣地說出來,簡直不知道該說她是勇猛還是糊塗。

素月也嚇得跪下來,神情肅穆,“皇后娘娘是聰明人,奴婢斗膽,今日便把話明說了。這後宮之中哪一個不陰險?即便是麗妃,她若一味愚蠢,又如何能走到今天的 地位?必有其過人之處。娘娘您是六宮之主,地位越是尊崇,處境也越危險,這後宮之中大大小小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您!奴婢跟了您這麼些年,對您的脾性也有了 解。您在葉府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嬉笑怒駡,百無禁忌。即便言行有些許不很妥當之處,葉府全家上下也沒有一個忍心責罰您的。可是這 皇宮不是葉府,這裡沒有一個人疼您,沒有一個人會擔待您!相反,每一個人都想算計您,都想置您於死地!”

葉蓁蓁嚇了一跳,“還說我呢,你怎麼也逮什麼說什麼了。”

“奴婢這也是無奈,娘娘您就聽一聽勸吧。奴婢知道您心裡頭明白,可是總收不住脾氣,但再這麼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您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葉家想一想啊!”

“你先起來吧,”葉蓁蓁說著,微一抬下巴,素風連忙把素月攙扶起來。葉蓁蓁歎了口氣,說道,“人人都以為本宮能護住葉家,可是本宮連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住葉氏一門呢。”

自古強臣也好外戚也罷,凡是能擅權者,前提必須是皇室孱弱。可是紀無咎每天活蹦亂跳的,身體沒病腦子也沒病,勤勤懇懇不溺於聲色,還一肚子壞水,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容得下葉家坐大呢。若說紀無咎是成長中的猛虎,葉修名卻是已遲暮的獅子。不是她葉蓁蓁不相信自己的爺爺,而是事實如此。時間站在紀無咎這一邊,即 便葉家一時贏個一招半式,卻禁不起耗。

而且,本就已經樹大招風了,葉家又出個皇后,占著個“外戚”的名聲,怎能不招人恨呢。

再次長歎一口氣,葉蓁蓁想,皇后這步棋,爺爺您真的走錯了啊。

***

“好人怎麼當得了好皇帝。”紀無咎聽完稟報,放下手中的毛筆,說道。他聲音不大,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旁邊的人聽。

在場的只有兩個太監,二人都沒資格對這句話發表意見,所以低著頭,神色越發恭謹。

“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地上跪著的人站起身,依然彎著腰,恭敬地退了出去。若是素月看到他的臉,必然不會陌生。

等到室內只剩下兩個人,紀無咎又說道,“皇后倒是個明白人。”

“到底是葉先生的孫女。”馮有德附和道。這話雖有道理,卻並不合時宜,似乎在提醒紀無咎他需要對她保持仇視。

紀無咎淡淡地掃了馮有德一眼,轉而問道,“她那個宮女叫什麼,素月?”

“回皇上,正是此名。”

“犯了賢妃的名。”

皇上對賢妃似是真的上了心,馮有德心想,連這一層都想到了。素月是皇后爹身宮女,名字的“犯”與“不犯”全在皇上的一句話,畢竟后與妃的區別相當於妻和妾,賢妃再受寵,她也是妾。

馮有德以為皇上會下旨令葉蓁蓁給素月換個名字,可是左等右等,皇上竟未再說一句話。他抬頭看去,發現紀無咎正提著筆,接著批起了方才的奏章。朱紅色的毛筆頭在墨色的字間行走,甚是醒目。

“……”馮有德不知道自己是否該主動問一問皇上,欲言又止了半天,話終於到了嘴邊,紀無咎突然一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澄淨無波,卻透著股涼意。他心中一驚,忙又老老實實低下頭。

紀無咎翻開另一份奏摺。這份奏摺來自新近上任的三大營總兵,內容是請求皇帝親臨三大營檢閱軍隊。

要的就是這種識趣的人。

***

這幾天,皇宮之中流言四起。人人都說碧心亭死去的宮女托夢給葉蓁蓁,向皇后娘娘訴說冤情,並且指出了殺人兇手。

不過皇后娘娘跟前那幾個人的嘴巴都很嚴,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只素風一時口急,些微透露了一些,說那個兇手犯花神。這話被宮女太監們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而說什麼不需皇后娘娘出手,那兇手自會被花神收拾掉。

這就更玄乎了,犯花神有很多種解釋,或是八字犯,或是名姓犯,或是當日某時辰某地點剛好犯……皇后娘娘指的是哪一種?

紀無咎聽說了此事,不過一笑置之。裝神弄鬼的把戲,看她能玩兒出什麼花樣。

葉蓁蓁的花樣很簡單,她也不是真心想審案子,這後宮之中的冤魂多了去了。她不過是想找個替死鬼,給紀無咎一個交代。至於找什麼樣墊死鬼——當然是她討厭的。

她這幾日最討厭的是繁春,這個宮女打了她的素月。

而繁春的名字勉勉強強可以解釋為犯花神。

這一日,葉蓁蓁扶著王有才的手在御花園中散步,遠遠地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帶著一小隊侍衛經過,他們也見到皇后娘娘的尊駕,急忙回避。後宮之中侍衛可以在自己的巡視範圍內自由行走,但如無特殊需要,見到後妃需要及時回避。

“陸統領。”葉蓁蓁叫住了那個領頭的人。

陸離聽到葉蓁蓁叫他,走上前來,單膝跪倒,“臣,參見皇后娘娘。”

地上的人身著暗紅色公服,衣上繡著代表正四品武官的猛虎嘯山林花紋;頭戴一頂忠靖冠,帽檐用同色的緞子滾邊兒。此人身材高大,步伐矯健,走路時挾著一股習武之人特有的凜冽氣勢,跪下時腰背挺直,紋絲不動,仿佛石塑的一般。

看到一起長大的人此時的恭敬和疏離,葉蓁蓁有些微的不適應。她看著他烏黑的帽頂,“你抬起頭來。”

“臣不敢。”

“表……”

“娘娘!娘娘……有什麼吩咐?”

“你認識大理寺的人嗎?”大理寺是專管斷案子的。

“大理寺左少卿步洪與臣略有些交情,皇后娘娘有何示下?”

“也沒什麼,就是想讓你幫我去問問,大理寺有人想當太監嗎。”

“……”

目送著葉蓁蓁離去,陸離終於松了口氣,想了想,又皺眉搖搖頭:蓁蓁性子直爽,在這後宮之中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葉蓁蓁走了一會兒,突然有個宮女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伏在葉蓁蓁耳邊說了幾句話。葉蓁蓁眯了眯眼,“把她帶過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宮女被扭送過來,神色狼狽,見到葉蓁蓁,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頭,“皇后娘娘饒命!”

“你是哪個宮的?”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慈甯宮的。”

葉蓁蓁便不再問,揮了揮手,“把她帶下去。”

這可真是歪打正著了,葉蓁蓁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撒幾粒秕穀,還真有瞎鳥著道。此宮女青天白日地在花園中燒五彩紙錢,也不知道是故意地要自投羅網還是被流言嚇怕了,以為自己真觸怒了花神。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也不用再查下去了。後宮出了事情,沒人敢往慈甯宮潑髒水,所以她應該就是這場謀殺的真正兇手……之一。能夠把一個大活人捆好了塞住嘴不聲不響地扔進半夜三更的太液池,應該不是一個宮女能夠獨自完成的任務。

但是太后為什麼要對付王昭儀?這就比較費解了,王昭儀地位不高,也不很得寵,不過剛露了個頭而已,對任何人的地位都不構成威脅。葉蓁蓁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為是那倒黴的宮女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不管怎麼說,此事到此為止,既賣了慈寧宮的面子,又堵住紀無咎的嘴。

至於整頓六宮……哼哼,你要整頓,我便給你好好整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6:02 PM

12.整肅

九月十二,天高雲淡。

一大早,紀無咎領著一隊人馬,直奔京城郊外的三大營駐地。這日若是有人起得早,也許還能有幸在街上看到當今聖上的豐姿:頭戴抹金鳳翅冠,身著龍紋戎甲衣,腳蹬玄色白底金絲鞋,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無一根雜色的駿馬;腰配寶劍,背架雕工;眉目如畫,俊采神飛。

雖然這一身行頭暴發戶氣息十足,但大概普通老百姓偏好這一口,所以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都看得癡了,直到身邊人揪著她們的衣服提醒,“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盔甲上閃瞎人狗眼的金龍,早就出賣了紀無咎的身份。

紀無咎心情很好,有人盯著他的臉看他也不覺得無禮。他目不斜視,小心控制著馬屁,不讓它走得太快,以防不當心傷到路人。前面開路、身後跟著的都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另有十八名暗位隨駕護送,所以雖然瞎子也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的人身安全絕對有保障。

直到快要出了城,行人漸少,他才一夾駿馬,飛奔向目的地。

皇帝在宮外忙著閱兵時,葉蓁蓁也沒閑著。

確切地說,她迎來了她自入宮以來最忙的一天。

所謂整頓後宮就是,凡是對坤甯宮不利的一律想辦法收拾,凡是能拖對手後腿的一律想辦法留下,凡是細作以及疑似細作的都要想辦法調職以及……不放過任何拴瞎的機會。

最後一條是為了分散仇恨,不讓各宮的人把眼睛都盯在皇后身上。比如,翻出一些舊案假裝有人到皇后面前告狀,把僖嬪的人送給麗妃,把麗妃的人送給賢妃。

總之,經過這一番“整頓”,坤甯宮的人去了多一半,都跪在外頭等候發落,各種罪名的都有。身為六宮之主,葉蓁蓁這裡塞滿了各處的眼線,只怕現在坤甯宮都已 經漏成篩子了。這一點她從入宮那天就知道,不過要說查,不可能查得太清楚。因此對於被趕出去的那些,她並不確定每一個人都有問題。但是她讓素月素風兩個觀 察了一個多月,凡是有一點嫌疑的,最好都不要留,或者直接扔在二門外了事。其他各處也有被她捉來的,多是六局一司中平日裡行止不端行事高調惹人忌恨的,對 付這些人,雖然也有人恨,但多數是叫好的。她這也算收買人心了。涉及到各宮人員調動的,不在此列。

今日,大齊皇宮即將迎來本朝幾百年來最大規模的宮廷杖責。

坤甯宮外黑壓壓地跪了一地,那陣仗十分駭人。不少人前來圍觀,有宮女太監也有各宮妃子,各個神色肅殺,仿佛弔唁一般;他們也不敢站得太近,怕沾惹上晦氣。

王有才先扯著嗓子點了一遍名,被點到的人答一句“奴才知錯”。奴才們每人一塊方磚,跪得十分整齊,和郊外陳兵等待檢閱的三大營遙相呼應。最後一個被點到的是繁春,她不和別人成行成列,獨自擁有一長條方磚,跪在所有人的最前頭,仿佛領頭羊。

所有一百二十九名宮女太監都被點到之後,行刑開始。

行刑分三個級別:二十杖、四十杖、六十杖。大多數人都在前兩個陣營,得到六十杖殊榮的只有繁春一人。

因為打手不夠,所以杖責要分批進行,先打二十杖,四十杖的奴才做好準備。聽著被打的人鬼哭狼嚎,外圍觀看的人無不咋舌,有些膽小的甚至背過身去捂著耳朵,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過來。

至於那些等待挨打的人,就更難受了。大部分人都嚇出一身冷汗,有的哭有的叫,還有的早已尿濕一片。

二十杖下去,人早就沒力氣喊叫了,這幫人被拖下去之後,就輪到四十杖的了。

等到四十杖也打完,就只剩下繁春一人了。

經過前面兩輪心理折磨,繁春已經嚇暈過去,不過挨了一杖之後,她又醒了,慘叫連連。

“住手,都給我住手!”

麗妃殺氣騰騰地趕來,王有才遞了個眼色,坤甯宮兩個力氣大但監把她攔住。

“敢問皇后娘娘,繁春犯了什麼罪?”

“啊!啊!啊!!!”

葉蓁蓁在繁春的慘叫聲中笑著回答,“丙丑年孫婕妤墮胎案,同年吳昭儀食物中毒案,次年僖嬪宮中縱火案,今年惠嬪落水案,哪一件和她沒關係!”葉蓁蓁隨口說了幾個。她其實沒查清楚這些案子,但是麗妃在這後宮之中向來肆無忌憚,有壞事情找她多半能找對人。再說,就算誤傷又怎樣,本宮就是要往你頭上扣屎盆子。

“僖嬪宮中的火不是她放的!”

“那就是說其他幾個案子是她幹的?”

“……”

“麗妃娘娘,奴婢沒事……啊!!!!!”

“你……血口噴人!”麗妃掙扎著,雙目圓睜,又急又恨。

葉蓁蓁淡淡一笑,“敢用這種口氣和本宮說話?素風,掌嘴。”

“是!”素風上前,剛要抬手,麗妃卻冷笑,“你敢!”

素風畢竟只是個宮女,手停在半空,要落不落。

“她不敢我敢。”葉蓁蓁走過去,揚手就是一巴掌,掌聲被繁春的慘叫聲掩蓋,沒有驚心動魄的效果,但麗妃的臉很快腫起來,臉上浮現出五個指印。

“你敢再打我一下試試!”

“好啊。”又是一巴掌。

許多人遠遠地看到葉蓁蓁打了麗妃兩個耳光,都覺得很解氣。

“你!你!你!你好樣的!等皇上回來,等皇上回來……”

“皇上很快就回來,”葉蓁蓁揮了一下手,“麗妃精神失常,把她送回露華宮吧。”

麗妃被送走後,葉蓁蓁轉身,對繁春說道,“方才你主子挨的這兩耳光也是為了你,便給你折去二十板子吧。”六十板子下去真可能要她的命,葉蓁蓁還需要這奴才給麗妃出主意,暫時用不著她死。

行刑結束,奄奄一息的繁春被抬回露華宮,眾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也就都散去。葉蓁蓁回到室內喝茶歇息,一頭吩咐了王有才把前些天粗略挑出的一幫子宮女太監領過來,她要親自過目,仔細挑選。

“娘娘……”素風突然跪下來,欲言又止,面露愧色。

“怎麼了?”葉蓁蓁放下茶碗,笑著問。

“奴婢沒用。”素風對於自己方才竟然被麗妃的氣勢嚇到,沒有果斷動手而耿耿於懷。

“起來吧,你沒做錯,是本宮思慮不周。你若是打下去,她必定記恨你,以後少不得伺機報復,素月受到的欺負,本宮不希望再發生在你身上。”她一席話說完,素風和素月都動容地看著她。

素月又想到另一事,不禁皺眉,“娘娘今日掌摑麗妃,確實大快人心,只是陣仗鬧得如此之大,麗妃若是在皇上面前告狀……”

葉蓁蓁胸有成竹,“她肯定會告狀,但是皇上肯定不會為她出頭。”

紀無咎這個人她不敢說瞭解,但也摸出幾分脾氣。他可以為很多事處罰葉蓁蓁,但絕不包括這種事。寵愛後妃是一回事,沉湎聲色是另外一回事。麗妃當眾頂撞皇后,大呼小叫,言行無狀,本就失禮在先,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皇后教訓她一下,並無不妥。他作為皇帝,倘若因為麗妃在他面前哭鬧幾句就指責皇后,怕是要背上 “好色誤國”的名聲,一大群言官在等著他呢。

所以今天葉蓁蓁才敢明目張膽地修理麗妃。雖然手法簡單粗暴了些,但是,真的很爽……

***

紀無咎從軍營回來時,總覺得宮中諸人與平日有些不大一樣,似乎許多人都……愁雲慘淡了一點?

他不明所以,換了常服之後想在宮中走走,迎面便看到麗妃哭哭啼啼地趕來。

按道理說,皇后今天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想告狀的人應該不少。但是大家都知道麗妃今日被皇后親手打了兩個耳光,想著自己沒她慘,便都等著看她告狀。麗妃也不管別人怎麼想,一宮之中主子奴才都被打,對方還是不受寵的皇后,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忍不得,聽得皇上回來,便急急忙忙地前來找他傾訴委屈。

紀無咎聽了麗妃的哭訴,隨口安慰了幾句,讓她先回去。接著吩咐馮有德去調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有德很快回來,還領著幾個證人,詳細向紀無咎稟報了今日葉蓁蓁的所作所為,包括往各宮調換了些什麼人,杖責了哪些人,麗妃說了什麼導致她親自上陣,等等。

紀無咎聽罷,得知葉蓁蓁罰的基本都是坤寧宮的人以及六局一司那些不得人心的,難為她竟然能找到那麼多人,搞出那麼大動靜,看樣子她這“整頓六宮”的差倒是可以交了。

這女人的聰明之處在於,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實際也沒得罪幾個人。

不過……紀無咎目光一閃,問道,“朕放在坤寧宮的那三個太監呢?”

馮有德答道,“有兩個被打了二十杖,已經打發去了別處,另有一個……”

“怎樣?”

“另有一個,皇后娘娘以其‘長得太醜,有礙觀瞻’為由,調去二門外掃路,並且命令他凡是皇后娘娘過處,必須回避鳳駕。”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6:06 PM

13.暗算

紀無咎來到露華宮,看到麗妃還在垂淚,兩隻眼睛又紅又腫,花容月貌失了顏色。他一時便有些心軟。

“皇上。”她一邊拭著眼淚,一邊軟軟地叫了一聲。大概是因為哭得太久,她的嗓音清甜中略帶了些沙啞。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紀無咎也不想把話說太重。他坐下來,任由麗妃靠進他懷裡,柔若無骨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胸膛。

“皇上,您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麗妃繼續下午未竟的事業,再接再厲地給葉蓁蓁上眼藥。

紀無咎皺了皺眉。他相信自己已經把態度表明得很清楚了。雖然他不喜歡葉蓁蓁,但皇后要懲罰哪個奴才,也無需經過麗妃點頭。

更何況,作為一名妃子,她還當眾頂撞皇后,口出狂言。

本來想著麗妃在他面前慣會做小伏低言聽計從,長得又美,便多寵她幾分,卻沒想到她越來越恃寵而驕,膽大妄為,也漸漸丟了禮數,簡直……上不得檯面。

想到這裡,紀無咎輕輕推開了懷中的美人。

而且,對於葉蓁蓁為什麼要收拾繁春,紀無咎也有瞭解。所以他現在看麗妃就不那麼順眼:葉蓁蓁是皇后,這後宮之中能欺負她的也只有他紀無咎一人,麗妃算怎麼回事。

麗妃對紀無咎的反應感到錯愕,她愣愣地看著紀無咎,眼角還掛著淚珠,“皇、皇上?”

“看來你確實恃寵而驕,不知悔改,”紀無咎神色漠然,“那就禁足兩個月吧,好好閉門思過。”

***

發生在露華宮的事情次日便傳遍後宮,不少人看葉蓁蓁時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敬畏。本來以為會看到一場皇后與麗妃曠日持久的大戰,卻沒想到這場爭鬥只是單方面壓制,草草收場。想想麗妃挨打時的憤恨與不服,再想想她曾經的橫行無忌,一代寵妃的風光就這麼折損在不得寵的皇后腳下。

不服不行啊,皇后果然有兩把刷子。許多人開始慶倖自己沒得罪過這位主兒。那些本來想趁著這場風波跟莊告一狀的,見麗妃尚且如此,也就紛紛駐了足,不敢再說什麼。

被無數人膜拜的皇后此時卻不怎麼高興,“禁足會不會太嚴重了?我已經罰過她了。”最重要的是,麗妃失了寵,誰幫她對付賢妃?

紀無咎正屈指輕彈著桌上的一架地球儀,這坤寧宮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這個東西是從何而來?”葉蓁蓁那點心思他怎麼會不瞭解,正因為瞭解,所以才不會讓她得逞。

“一個佛郎機商人進上來的。他還送了好多小玩意兒,本來想呈貢給皇上您,結果被禮部會同館的官吏攔下來了。我讓內務府挑了些,權當是採買的玩物。”

“怎麼給攔下來了?”紀無咎撥弄著那個圓圓的球體,它應聲骨碌碌地迅速旋轉。銅質的球體上刻著地圖,其中一部分他熟悉,和大齊沿海的地圖有些相近,其他大片的地方卻很陌生。

“好像是因為他說了些不經之談,會同館的人覺得他妖言惑眾,就沒給他登記。”

會同館都攔下來了,東西卻又跑到皇后這裡,還剛好撞進他的眼裡。那商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皇后如此做又有何目的?

身為皇帝,難免會多想一些,紀無咎眸光一閃,看著葉蓁蓁,“此事皇后怎麼看?”

“我覺得很好玩兒,”葉蓁蓁實話實說,也湊過來撥弄那地球儀,“那個人說地是圓的,世上有好多塊方,和我們腳下的土地一樣,不過都被海水隔開了。會同館的官吏說他胡說八道。還有,西洋的神仙都不會駕雲,但是長翅膀,他們那兒的人不喜歡穿衣服。”

“你覺得此話可信?”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親眼所見。但是話說回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既然沒有親眼所見,不知道是真,自然也不知道是假。皇上您看看這個。”葉蓁蓁說著,遞給紀無咎一個長筒狀的東西。

那長筒由黃銅打造,兩頭鑲著鏡片,紀無咎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放在手裡掂了掂,似乎勉強可以當做一件武器。

葉蓁蓁引著他走至窗前,把長筒舉到紀無咎的眼睛前。因為他長得比較高,所以她胳膊有些累,微微發抖。紀無咎乾脆一把握住她的手,扣緊,穩穩地托著鏡筒。

葉蓁蓁:“……”

紀無咎目光向旁邊偏了偏,看到她局促的神情,微微彎起嘴角。

“皇上,您看到了什麼?”

紀無咎眯起一隻眼睛,向著那小小的鏡片看。只一眼他就發現這其中的機關,原來這只鏡筒可以將遠處的景物放大,清楚無比,恍如近在眼前。

視線中,一個陌生的太監走到坤寧宮宮殿後頭的花圃旁,左右張望了一番,伸手輕微地抖了抖袖子,便低著頭快步離去。

他這個動作很細小,若是離得遠,只怕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紀無咎移開眼睛,目光沉沉地看著葉蓁蓁。

葉蓁蓁不明所以,“什麼東西?”她拿過鏡筒,仔細看。但是什麼都沒看到。

“走吧,出去看看,”紀無咎說道,頓了頓,“馮有德,傳太醫過來。”

坤寧宮的這片花圃不大,其中的花草早已破敗,但葉蓁蓁經常坐在這裡曬太陽。秋日晴朗的下午,搬一個大大瞪椅,仰坐在上面看碧瓦藍天;尖尖的飛簷仿佛下一刻便要一飛沖天,卻永遠靜止於飛翔前的動作,似乎等了千年萬年;大朵的棉花一樣的白雲悠閒地飄著,引著人沉沉欲睡……

坤寧宮處於後宮的正中位置,左右連接著東西六宮,前後連接著乾清宮和御花園,雖然外圍有專供行走的路,但是不少宮人圖方便,也就在坤寧宮的外院穿行。因此,即便葉蓁蓁把殿內看得很嚴,外面依然人多眼雜,什麼人都有可能經過。

今天,葉蓁蓁站在花圃前,看著紀無咎指了一個地方,太醫便過去挖了些土,拿到鼻子下嗅,又用指甲勾了一點,放在舌尖上舔了舔。

“回皇上,這土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藥,若是經常聞,會導致體弱多病,陰虛體寒,甚至……”

“甚至如何?”

“不能孕育子嗣。”

紀無咎面色一寒。

葉蓁蓁也嚇了一跳,“會不會危及性命?”

“額,若是長此以往……”鬍子花白的老太醫小心斟酌著說辭。

葉蓁蓁也不等他說下去,連忙伸出胳膊,“快給本宮看看。”

倒是怕死得很。紀無咎心想。

怕死的葉蓁蓁最終被太醫診斷為沒有任何毛病,看來這毒下了沒幾日。葉蓁蓁終於放下心,命人把花圃中的東西全部都挖了,把土全換掉。

“多謝皇上。”葉蓁蓁這次是發自肺腑的感謝,因為紀無咎完全可以選擇不告訴她。

“想要繼續禍害後宮,最好先保住小命。”紀無咎敲了敲她的頭,轉身離開。

這下葉蓁蓁有點疑惑了。她和紀無咎互相看不順眼,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怎麼他今天又來了一次慷慨相助?他明明可以隔岸觀火,反正這是慢性毒藥,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再說了,就算死了又怎樣,他不應該是樂見其成嗎?

想到他們兩個到底是夫妻,她死了他反而會拍手稱快,葉蓁蓁覺得很荒唐。

殊不知,紀無咎的想法有些另類:他和葉蓁蓁不對付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用不著別人插手。先是麗妃仗著幾分寵愛下皇后的面子,後是有人暗地裡下毒手加害皇后,這後宮中人慣會望風使舵,個個好手段,一見葉蓁蓁不受寵,誰都想上來踩一腳,真是忘了到底誰才是正經主子。

聰明人最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耍聰明使手段,所以在紀無咎看來,與這些人相比,葉蓁蓁的直來直往倒是被反襯出幾分可愛。

想到自己竟然把“可愛”這個詞和葉蓁蓁放在一起,紀無咎又覺得不適應。

所以一路從坤寧宮到乾清宮,他的臉變了幾回,雖然一般人看不出來,但馮有德跟了他這麼些年,偷眼看去,頗能感受到皇帝陛下此時心中的糾結。

“馮有德。”回到乾清宮,紀無咎說道。

“奴才在。”

“給朕找一個人。一個太監……也許是宮女假扮的。他的右手虎口處有一片淺色胎記,指甲蓋大小。找到之後不必驚動任何人,也不用把他帶過來,只需要告訴朕他是哪一宮的。”

“遵旨。”

“另外,著人去會同館傳旨,朕要見一見那個佛郎機商人。”

“遵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4 06:10 PM

14.陷阱

紀無咎在武英殿召見佛郎機商人馬得利,並未邀請葉蓁蓁,但是葉蓁蓁依然厚著臉皮過去了。

武英殿在前宮,是皇帝辦公的地方,沒有允許,一般的後宮女子不得擅入,不過葉蓁蓁除外。

由於大齊的開國皇帝是個女人,所以“後宮不得干政”這條鐵律到了大齊的後宮就不太好用。而且本朝歷史上還出現過一頭在朝為官一頭當皇后的奇葩女子。

可若是後宮女子都要上來對朝政進行一番指手畫腳,那也不成體統,所以聰明人就想出一條折中的辦法:皇后身為國母,自然可以參與商討國策,也算是幫皇帝分憂解難,至於後宮之中其他女人,該幹嘛幹嘛去。

所以皇后在後宮之中的地位有些超然,既是六宮之主,管理著其他女人,又可以自由出入前宮,按照皇帝的需求對朝政提出一些意見。

其實除了個別有野心或者想別出心裁討好皇帝的,大部分女人對政治並沒有好感。因此這麼條不倫不類的政策,百年以來竟然也挺管用,並沒有使後宮出一些“牝雞司晨”的麼蛾子。

今天,葉蓁蓁忍著對紀無咎的厭煩,去了武英殿。

馬得利長得高眉深目,紅頭發藍眼睛,皮膚蒼白,身材高大,渾身散發著一種妖魔鬼怪的氣息。這些年隨著大齊朝海禁開放,邊埠通商,不少異域人士湧入大齊,多數是商人,也有一些傳教士。紀無咎和葉蓁蓁都聽過一些關於他們的傳聞,但是親眼見到,還是頭一次。

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馬得利認真學習了在宮廷覲見皇帝必備的禮儀。他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個神秘而富饒的東方大國,他將成為被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 君主接見的第一位歐洲人,他仿佛看見了無數的黃金在向他招手,還有那些貴族討好的眼神,這些平時態度傲慢的人,都會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話,目的也不過是請他 留一些上等的絲織品或精美的瓷器。

哈!哈!哈!!!

這種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讓人爽翻天。

所以在紀無咎以為馬得利會和傳說中的西洋人一樣單手撫胸彎身行禮時,這貨“噗通”一聲倒地便拜,“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紀無咎:“……”

地上人頂著一頭紅發,跪姿標準又從容,毫無一絲違和感。

“平身,看座。”

這時,外面響起一聲高亢洪亮的喊聲:“皇后娘娘到——”話音剛落,便有一盛裝打扮的女子走進來。馬得利突然想起禮部某個官員對他的忠告:不能盯著皇后娘娘看,更不能親她的手!這麼說吧,你要是敢碰一下她的衣裳邊兒,皇上保准會砍你腦袋!

於是馬得利屁股還沒碰到椅子,便又急忙起身,低頭對著走進來的女子跪下,“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眼睛看到她的裙角和鞋子,那精美絕倫的程度讓他直接換算成金子感歎了一番,心想不愧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葉蓁蓁先朝紀無咎福了一福,見禮之後,才看向地上所跪之人,“起來吧,坐下說話。”

紀無咎對葉蓁蓁的不請自來沒表示什麼反感。帝后兩人和馬得利聊著天,問這問那,馬得利侃侃而談,氣氛一時很和諧。

紀無咎詢問了馬得利他們家鄉的風土人情,馬得利把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說了一遍。但是說句實話,歐洲在搶劫全世界之前,實在也沒什麼真正拿得出手的,尤其是 在這個歷史悠久經濟繁榮文化燦爛的文明古國面前。一些科技發明倒是亮點,但放在這裡只能算是“奇淫巧技”。紀無咎聽得興致缺缺,葉蓁蓁卻十分感興趣,還著重打聽了他們歷史上幾個船夫的冒險過程,以及歐洲幾個國家之間的海上爭霸。整個歐洲的發家史其實就是一部侵略史,所以即便他們粉飾得再好,聰明人依然能聽出其中的血腥味。

紀無咎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所以他很快就覺出不對勁:這些蠻夷好勇鬥狠,劫掠他國,而且海上力量似乎很強大,若是有朝一日地大物博繁榮富庶奠朝上國被他們盯上……紀無咎危險地眯起眼睛。

於是皇帝陛下也開始加入討論,氣氛一時很熱烈。

馬得利走後,紀無咎平靜地看著葉蓁蓁,“你很聰明。”

“皇上過獎。”說過多少次了,本宮聰明絕頂。

不,不只是聰明。葉蓁蓁的獨特之處在於,她不會把自己的思維局限在某個框框內,而是天馬行空,無所不想。大齊朝的男人們習慣于以孔孟之道解決家事國事天下事,但殊不知真正的“大道”,在於無所不包。身為上國之君,自然該有上國之君的胸襟,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即便是蠻荒邊夷,也有其值得學習的地 方……

“皇上。”葉蓁蓁突然打斷了紀無咎的思考。

“嗯?”紀無咎看向葉蓁蓁。

“我聽說你過幾日要去北燕圍獵?”葉蓁蓁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臣妾仰慕皇上武略已久,十分想親眼見一見皇上策馬彎弓的風采。”

“難得從皇后口中聽到幾句恭維話。”紀無咎說道。他知道葉蓁蓁的心思,但偏偏絕口不提。

北燕離京城有一百多裡,在燕山腳下。那裡多山石,土地也不肥沃,皇室便僻出一塊地方,讓人養些鹿啊羊啊兔子啊什麼的。一到秋天,天子就會領著群臣在這裡策馬打獵。受前朝重文輕武導致滅亡的歷史教訓,本朝十分重視武備,貴族男子也以文武雙全為榮。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各家王孫公子在聖上面前大顯身手的好時機。

葉蓁蓁未出閣時,他的哥哥們還會拎些戰利品回家,她也很想見識一下,卻一直沒有機會——家裡大人怕她磕了碰了。

看著葉蓁蓁充滿期待的眼神,紀無咎說道,“朕要考一考你,答得好,就帶你去。”

“考什麼?”

“如今農忙已過,朝廷要徵集農夫治理黃河。朕打算命工部在往年汛情嚴重處建堤築壩,修個水庫,澇時可蓄水,旱時可濟災。你覺得如何?”

葉蓁蓁狗腿道,“這是千秋萬代的好事,皇上聖明!”

“嗯,”紀無咎點了點頭,“只是這個工程,現下並無合適人選,你覺得何人可當大任?”

“……”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尤其葉蓁蓁的二哥就在工部。她想了想,推辭道,“這個……我對那些人又不瞭解,怎麼能妄加議論。皇上您慧眼如炬,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答不上來?”紀無咎挑眉。

“不是……皇上,要不您換個問題?”

“也好。這個工程需要很大一筆款項,單是管民夫吃飯,就要調配許多糧食。皇后覺得要如何做,才能保證底下的官吏不會層層盤剝?”

官吏貪汙這個問題是肅不清的,古往今來多少能臣都敗在這個問題上。葉蓁蓁想了想,說道,“不若釜底抽薪?”

“哦?怎麼個釜底抽薪?”

“不必大舉撥款,銀子先在戶部壓著。理水的民夫可就地徵調,讓他們自管食宿。參與修建水庫者,全家免賦稅兩年;家中人口單薄或人口太多者,減免程度相應增 減。等到來年徵稅時,當地的總稅收中就已經扣去了這筆銀子,戶部只管算帳就好。”農民從秋忙之後到來年開春耕種,中間有一段時間比較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閑著也要吃飯。若是按照這個政策,會有許多人主動上門應徵的。人數多了,工程進度也會加快,沒准明年夏汛來之前就能完工了。

紀無咎食指輕輕敲著桌子,垂著眼睛不置可否。

“哦,對了,如果附近有駐軍,軍隊沒事兒幹的話也去幹活兒,就當強身健體了。”

紀無咎突然抬頭,笑眯眯地看著葉蓁蓁,“如此甚好。”

葉蓁蓁一愣,以她的經驗,紀無咎此人不愛笑,但凡他笑,准沒好事。她不太放心,“我隨便說說的,皇上也不用太當回事。”

“不,你答得很好,”他站起身,“走吧,陪朕去慈甯宮看看母后。”

早上不是才看過麼……葉蓁蓁不情不願地想。

慈甯宮中,太后難得看到紀無咎和葉蓁蓁共同前來,而且紀無咎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太后心裡不太舒服,面上卻不表現出來,看紀無咎時,臉上化開慈母的笑容。

“難為你在前頭朝政繁忙,卻還老想著來看哀家。”

“母后這是哪裡的話,看著您康康健健,朕處理朝事也能安心。”

這倆人湊一起開始表演母子情深。

葉蓁蓁覺得無趣,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很難討好太后,索性就不去白費力氣了。

“這是前兒賢妃給哀家抄的金剛經,你看看這字,仔細聞還有一股香氣,哀家念著,就仿佛看到了佛祖。這孩子,就是心誠。”太后開始神神叨叨,誇佛祖的時候也不忘把賢妃饒上。

“母后喜歡就好。”紀無咎從來都認為佛經上的故事是胡說八道,礙于太后是他親媽,他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違逆的話。

“賢妃這孩子真真兒可人疼……你們兩個近日可還好?”

葉蓁蓁心想,當著皇后就說這樣的話,太后娘娘您是有多心急啊。

“朕有幾天沒看到她了。”紀無咎實話實說。

太后長歎了口氣。

紀無咎說道,“母后,後宮之事,朕自有分寸。其他諸事,皇后料理得也很好,就不勞母后費心了。”

葉蓁蓁支起耳朵,怎麼感覺紀無咎話裡有話呢?

太后面色不悅,“你是哀家的孩子,哀家怎能不上心?”

“勞母后掛念,孩兒心中感懷。只是既然‘在其位,謀其政’,皇后自然應當做皇后該做的事,不能躲在您背後偷懶。”紀無咎說著,看了一眼葉蓁蓁。

葉蓁蓁收到紀無咎的眼神,順口接道,“是啊,母后如此費心,實在令孩兒惶恐。”

有心人聽無心言,太后聽葉蓁蓁如此一說,臉色上登時有些掛不住。

紀無咎也感到意外,難道她都知道了?

又聊了會兒家常,紀無咎便領著葉蓁蓁離開了。走的時候順手和太后要了一個人,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

葉蓁蓁很是摸不著頭腦,心想大概是那個奴才得罪紀無咎了吧。看樣子他要倒大黴了。

果然,一回到乾清宮,紀無咎就下令杖斃了某個太監。

嘖嘖,真狠。葉蓁蓁聽說此事之後,心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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