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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0:33 PM

田畈 -【告訴大雄我愛她】《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18 04:10 PM 編輯

【書名】:告訴大雄我愛她

【作者】:田畔

【內容簡介】:

  錯過的,是否可以重頭來過?

  如果說最後連大雄和小靜沒有在一起,一生的執著,是否會從此凋落?

  大熊小姐與小靜先生,曾經兩小無嫌猜。

  天作之合,也不得不因為青春的迷惘而分開。

  分開在地球的兩端。

  五年後,再次相遇。

  第一面,她與他在婚禮上。

  她說:「恭喜。」

  他說:「你就那麼希望我結婚?」

  第二面,她衝到他家,鼓足勇氣說:「我,要和你同居!」

  他說:「我不和人同居,只和人結婚!」

  我們那時年紀小,打打鬧鬧,為所愛的人哭,為所愛的人笑。卻從沒想到五年後是這樣的光景。五年又五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年?時間真是捧在手上的一把沙,流去了光陰,逝去了自己。我想著,如果真的世事都可以預見,是不是我們,你們,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每個人的心中都還有著看機器貓時的純真,就如同兒時渴望有個機器貓一樣,現在也會渴望美好的愛情,並且執著的相信著。 為此,獻給期待愛情的你,想要再度相逢的你。 只要思念,只要想見,就一定可以再見,並再次相愛。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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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5 11:56 PM 編輯

第一章  婚禮進行曲

  一場婚禮,兩個新人,四位家長……

  是誰結婚了?肯定不是我。

  回國後的第一場婚禮,只是序曲而已。

  三月三日,良辰吉日,N城城南的大飯店,向陽漁港,對對新人即將攜手踏上人生的轉折點,西廳的門外,簽到冊上是龍飛鳳舞的祝福,旁邊的大盤內堆滿紅紙包,灼灼閃人眼。

  新娘的好友站在桌邊點頭微笑,對每一位來賓甜甜說:「謝謝。」桌下,穿著高跟鞋的兩腳不住地相互交換立地,這工作實屬累人。

  突然,一雙肥嘟嘟的手,伸到她鼻尖:「紅包九百九十九,討個彩頭,來找俺一塊!」

  新娘好友差異抬頭,這人來砸場子的不成。

  來人瓜子臉蛋,眼笑得直瞇,右嘴角的酒窩一閃一閃。

  好友尖叫一聲:「熊貓!」飛快地從桌子一邊,跑出來,拉了那人微肥的手指,有點激動,大聲說:「你回來啦?」

  也只有這人,明明瘦瘦高高的個子,手指卻是與常人不同,肥肥嫩嫩,越到指尖才越細下去,怎麼大的人卻有雙孩子般雙手。

  熊曉苗,海歸,也是海待,畢業於美國俄亥俄州的某知名大學某冷門專業,碩士,昨天才回的國,回國第一件事:看人結婚。

  「恩,回來了,回國,回家。」她點頭笑,抓住昔日高中伙伴的手,佯裝凶狠:「一塊錢,拿來!」

  對方比她凶猛,瞪了眼睛:「少來,你既是新郎大學同學,又是新娘初中同學, 份子不給我出雙倍!」

  說完不爽,擰了她的臉頰:「別以為我不知道,請帖就是敝人寫的!趕緊給我找位子坐去,男方席,女方席,愛坐哪坐哪,隨你!」

  熊曉苗就這樣,摸摸鼻子,灰溜溜夾著尾巴,去席間轉了一圈,她來得太早,沒什麼人,還是出去等。

  站在廳外的後廊上給梅嬈打電話,大學宿舍的四小花旦之一,事實上一宿舍也只有四個人,梅嬈是唯一留在N城工作的姐妹。

  彩鈴是小強曲,在一聲「好吧,叫我漂亮姐姐接電話」中,熊曉苗鑒定此人猥瑣的本領這幾年更上一層樓。

  電話最終被接起來,那人驚訝的叫:「你回來啦?」

  好吧,她早已習慣這樣的驚訝,可是她明明上個星期還在MSN上和此女聊天告知近期回國,托她接受喜帖。

  但她還是很愉悅,廊外細水小橋,這樣的喳喳呼呼聲已是久違五年,踢著牆邊的鵝卵石,她說:「恩,在幹嗎呢?我都到了!」

  梅嬈正在門口穿鞋,拎了高跟鞋,夾了耳機,說:「別急啊,要好好準備,參加婚禮就是變相相親。」

  熊曉苗對她這相親達人的理論很是無語。

  梅嬈拿了包下樓,高跟鞋「嗒嗒」做響,笑說:「熊貓啊,要知道這麼幾年,南京的咖啡店沒人比我還熟悉了!」

  熊曉苗捏了手機笑,口裡直說:「是是。」

  梅嬈開了車門,換了耳機,說:「對了,下次一起去相親吧,姐妹兒,帶你介紹個好的!」

  熊曉苗也不知她說的真假,胡亂答應,這人鬧起脾氣比誰都厲害。

  梅嬈開車出門,嘴上胡說,突然,來一句:「曉苗,你這次回來有沒有想過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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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0:52 PM

第二章:新娘不是她

  熊曉苗本說話說得好好的,她突然這麼一問來了個措手不及,梅嬈的思維向來是跳躍性的,比青蛙還厲害,她早知道的。只是聽到她提,還是吃了一驚。

  今日,天氣正好,早春的太陽照在臉上,毛茸茸的溫暖,小池里幾尾金魚悠閒地擺動,她蹲在池邊,慢慢看。

  怎麼可能不想他?怎麼可能不想見他?

  在這五年裡,他做著什麼樣的工作,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住著什麼樣的房子,她都偷偷想過,越來越少地想起,卻是不能忘懷的牽掛。

  想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怕見到他過得不好,她會難過。他過得很好,她也會難過,沒有了她,他依然可以很好,不是嗎?

  越是想念,也越是怕遇見。

  梅嬈前邊的交通等轉綠,繼續開車,吸了口氣,高聲問:「那在哪相?身高要一米八的?」

  熊曉苗摸不著北,「啊」了一聲。

  梅嬈咬牙切齒:「你剛才答應的啊!說,相親地點,有啥要求沒?」

  熊曉苗失笑,無奈地說:「隨便你啊,地點隨意,身高隨意,著裝隨意,大家隨意!」

  梅嬈握緊方向盤,哈哈笑,那一瞬間,她想起大學剛進校,她拉了一個女生問哪裡找竹竿掛風扇,那女生傻傻地看她一眼,說:「我去外邊揀的樹枝!」

  五年過去,梅嬈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笑得肆意,突然覺得那個傻裡傻氣的熊曉苗還是回來了。

  熊曉苗掛了電話,準備走去大門那等梅嬈,想想她開車來也差不多了,正站起來準備往外走,當她轉身看見廊下站著的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不能動彈。

  她想梅嬈真的個霉嘴,現在不是想不想遇到他,而是已經遇到他!

  在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不知道做什麼樣的動作,勾起多少度的嘴角的情況下,就那麼惡狠狠的遇見。

  她想,或許給她再多的時間,她依然還是不知該以何樣的狀態去面對……

  春日的和風掠過他的眉梢,爾後,擦過她的眼角,她閉了閉眼,風裡夾雜了濕氣,染上眉角。

  他靠在迴廊下,五年前的青澀少年,現在已變成稜角分明的成熟男子,銳利的眼鏡遮住清澈的大眼睛,閃著鋒利的寒意。

  她知道他的長相向來都是人群裡一眼望去就見他的,現在依然,卻像換了個人般,犀利,尖銳,如同毒藥。

  夏靜生,21歲起,他的名字刻入她的命。

  恍惚地想起那日的陽光也是不輸今日的溫暖……記憶裡的大學校園,杜鵑花開正好,老香樟的味道彌漫不去,嬌俏的女孩,拉了男孩的手:「小靜,小靜,你看,你叫小靜,我叫大雄,我們是不是天生註定在一起?」

  下課的時候校園裡總是喧鬧非凡,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男孩微惱,耳根盛開淡淡的紅暈,咬牙低語:「熊曉苗,你再喊我小靜試試看,你也就是個偽大雄!」

  嘴裡邊罵著,手卻是輕柔的,指尖撥去女孩頭上的花瓣,如春風般的輕柔,以至於女孩都沒有注意,還是在咕嚕。

  人來人往的,有人回頭看了一眼,男孩窘了,手中的「流體力學」招呼上去。

  女孩「啊喲」叫了聲:「夏靜生,你打我腦袋幹嘛!」

  曾經,他也是大學裡的天之驕子,沒有這樣一副冰冷的眼鏡,卻有著柔軟的發,緊握她的手的溫暖大手。

  而今,他的上了定型的發彷彿根根分明的堅硬,陽光在發稍鍍上金屬色。

  她才發現他今天的打扮極其正式,稠光的西服,寶藍色的領結,猶豫了半天,想開口的「你好」吞回肚子。

  人生真是諷刺。他說過的話彷彿還在她耳邊,她記得他喜歡的電影,她到現在還不敢再聽他曾唱給她的歌,她在美國走遍超市,只為找最接近他喜歡的黃紙包檸檬味的糖果,這樣的兩個人,數年在見,卻是在別人的婚禮,抑或是,他的婚禮。

  她扯嘴笑,說:「恭喜」。

  說完在心裡罵自己的醜樣,言不由衷,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她除了「恭喜」還能說些什麼,頭別向一邊,耳裡是流水的「沙沙」聲,怕一低腦袋,眼淚就要流下裡了。

  良久,他說:「不是我的婚禮,做伴郎而已。」末了,加了句:「你就那麼希望我結婚?」

  聲音涼入骨髓,彷彿血管裡都密密地冒出汗來。

  她不敢說話,無所適從,偷偷瞄了眼,才發現他手裡握了瓶紅酒,也對,哪有新郎結婚拿著酒瓶滿場跑的,她這才想起新郎是他的大學舍友,與他的相遇太過突然,幾年的擔心,緊張,一見面就想到最壞的情況。

  想來,是她自找的,埋怨著,心裡卻舒暢了點,但還是為他的冷意所傷,雖然是她咎由自取,但這樣的話聽在耳裡是心痛的。

  她以為就是不能在一起,還是能做個普通朋友的。後來想來,是她幼稚,愛啊,恨啊,永遠都沒一句陌生人般的:「你好嗎?」來得虛偽傷人。

  如果再相遇,請不要問我「你好嗎?」,你到底是想讓我答「好」還是「不好」?

  她低聲說:「對不起」,聲音微顫,不僅僅是為了她的誤會。

  他變了臉色,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熊曉苗,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說對不起是對我感情的侮辱,你不欠我什麼,我心甘情願的!」

  她抬頭想看他的臉,卻只看到他挺直的傲然的背,快步消失在轉角。

  她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跟著,也慢慢走出廊去。

  很快地,梅嬈就來了,偷偷摸摸告訴她:伴郎是夏靜生。

  熊曉苗嘆氣,唉,這話早該說的。算了,咧嘴笑笑,看著站在新人旁邊,身後跟著臉圓乎乎的可愛伴娘的他,這也是她與他最後的遇見了吧。

  夏靜生,我們這輩子太多的遇見,太多的錯過,一不小心就把緣分用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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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6 10:22 AM 編輯

第三章:誰的婚禮讓誰醉

  梅嬈和熊曉苗入席,新人說話,男的是劉峰,微胖,老好人一個。熊曉苗那時跑夏靜生宿舍跑得勤,老叫他「瘋牛」。女的是韓薇,瘦小的爽朗女孩。

  一個是她的初中同學,情緣是一起攜手上過廁所。一個是她的大學同學,成天說:「小靜老婆,我請你吃飯,但是你們夫婦先請我吃頓飯。」

  這樣的兩個人,如今成長,如今攜手,生活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熊曉苗不由感嘆。

  「劈劈啪啪」地鼓著掌,眼角泛紅,昔日一起成長的夥伴,如今能夠一起幸福,世上最美的事莫過於此。

  熊曉苗興奮感動之餘,卻沒有發現伴郎瞥了眼她泛紅的眼角。

  夏靜生其實本不願意當伴郎,但他是媒人,天知道這完全是巧合,一個是他大學舍友,一個是高中同學在路上酒席間偶遇,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喜歡做媒婆,他只是禮貌性地介紹,原來萬事都有著因果。

  他不經意地瞥過她的眼,習慣了在人群中望向她在的地方。

  這個笨蛋,和以前一樣老是為別人的成就而感動得像自己的事一樣。

  他是知道她要過來的,劉峰打過電話說給她寄了請貼,他在那頭沒有說話,心慢慢收緊,劉峰卻以為他是不想見她,趕緊說:「她沒回來,找梅嬈代收的,估計是會不來。」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盼望著她回來,她的簽名一換再換,他一看再看,看到他的「3月回國」,他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如同毛躁的少年,坐立不安。

  她走後,他不是沒有勉強過自己,只是沒辦法,也就隨著性子下去了,直到有天有人問他:「你是不是還在等她。」

  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下意識的等待著。即使時間長了,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還是孑然一身,心中無法再有人似她一般了,如她一般笑起來有小小的酒窩,呢喃地喊他:「小靜。」

  一生的熱情彷彿在和她的歲月裡花光了,再也提不起勁來。

  曾經,他想過畢業,成家,有了她在身邊,如何的苦都不算苦。

  爾後她走,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少了個她,他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夏靜生依然要過他自己的人生。

  只是,午夜夢回,他還是會想起她的笑顏,清除了她的一切,卻無法把她清掃出心口。

  前幾年的時候,他想過她回來,依然會笑著喊他,她玩笑著提大雄和小靜的故事,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欺負她,臉板著,心裡卻漾著笑,慢慢流下眼淚。

  他這樣千百回地想過,直到他無力去想。

  笨蛋大熊,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老讓我等。

  今年我在等你,下一年我還是會等你,這一生,我固執地等你……

  我很想這樣一直等下去,但,終有一日我也會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趴在膝頭的孩子喚我「爸爸」。即使我可以忽略這一切等下去,這個世上還有件事叫「生老病死」,我會恐慌在自己有限的生命裡等不到你。在垂垂老去的那一刻,我依然等不到你,怎麼辦?

  我固執的決定等你,只怕歲月不等我,終有一日,我們會敗給生活,敗給時間……

  熊曉苗,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總是讓我等,再晚,我怕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天,他終於等到她,看著她蹲在池邊,他握酒瓶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縮,聽著她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聽她說要去相親,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五年的變化。

  他在等她,她是不是肯走回來讓他等?

  說實話,變得何止她,連他自己都認不得自己,直到再見她,所有的記憶涌上心頭。意識到這樣的變化,他的心慢慢冷卻下去。

  他不懂她的腦子,竟然以為他是新郎,很好,好得很,他從來都沒想到「恭喜」這話可以讓人如此地恨入骨髓。

  別說他沒想結婚,即使結婚,他也不會請她,他受不了他的婚禮,她坐一席。

  有人說痴情之人必有絕情之處。如果他要成家,不是和她,那麼他這一生將不再見她,忘不了她,但可以不見,就這樣放手,因為是一個家庭的責任。

  他從來就不要她的「恭喜」。

  他更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她的「對不起」,這一輩子,他夏靜生最不要聽她熊曉苗說兩句話「謝謝」「對不起」。

  他不要她的「謝謝」他為她做的都是甘心情願,她好,他就好。

  他不要她的「對不起」,她給的傷如同她給的笑,他都好好記下,她說對不起,是對他付出的侮辱。

  他站在笑得美滿的新人後面,向她看,曾經他也以為他們可以這樣,可惜不是。

  他不信命,但人說善惡終有報,如果是他促成了這段美好姻緣,那麼老天看到,是不是也可以還他一段美好?

  酒席開始,熊曉苗破罐子破摔,打擊大了,菜拼命吃,酒來者不拒的喝,豪氣無比,就差沒卷袖子,居然還畫了手,說:「我乾,你們隨意!」

  隨意個鬼,又不是男人。

  梅嬈在一邊都後悔死了,邊擠著笑邊往旁邊挪,怎麼和這樣一個人坐一桌,看看身邊男士的菜臉,她也知道這場群眾相親黃了……

  梅嬈同志終於在沉默中爆發,捏了熊曉苗的耳朵吼:「熊曉苗!猴子變成人類要一萬年,你這熊貓再變回猴子只要一瓶酒!」

  說完,看了眼對面坐的某英俊男士此時快跌落的下巴,臉紅了紅,拉了熊曉苗閃人。

  熊曉苗被她拉得一暈一暈,跌跌撞撞,一不小心碰上正在敬酒的新郎,立正站好,對新人鞠躬,聲音居然很平穩,說:「祝福你們!」誠懇至極,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梅嬈拉她,陪笑說:「不好意思,她醉了!」

  熊曉苗很認真的褪下她拉著的手,對新人揮了揮手,說:「拜拜!」

  說完,又望向伴郎的黑眸,說:「再見!」

  觥籌交錯的酒席,穿紅衣的新人邊,一個酒醉的紅臉女人,一個眸光閃耀的英俊伴郎,相望無語,氣氛詭異無比。

  她轉頭往外走,一步步,沒有回頭。

  他說:「再見。」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聽見。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抑或是,再次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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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6 12:48 AM 編輯

第四章  誰叫誰「親愛的」

  回國的第二件事:剪頭。

  熊曉苗一大早起來,拉拉自己的萬年劉海,實在受不了了,正好今天約了林深深逛街,十幾天的宅女生活結束,終於出了趟門。

  到最繁華的路段,進了門面最大的發廊。俗話說,這衣服不好可以換,頭剪不好,可不能切了重來。

  熊曉苗不是個奢侈的人,但對於自己的頭,還是要厚道點。

  進去了之後,赫,才知道五年之間,國內的變化真大,剪頭還分高級髮型師,特級髮型師,形象設計師。都是大師級的了。

  連發廊小妹現在都叫髮型師助理,看著那牌子,熊曉苗瞬間花了眼,讓小姐推薦了個。

  髮型師是個裝著有品位的男士,挺年輕的,邊修邊和熊曉苗閒聊,熊曉苗哪是喜歡和陌生人稱熟的人,回答都是「恩」「不是」,真不知道說些什麼。

  髮型師建議熊曉苗做個頭發,熊曉苗想想,也好,重新開始,要有新面貌。

  脫口而出:「那師傅,我做個什麼樣的頭?」

  說完之後,想抽自己,又不是幾年前,現在,哪有對著個潮人喊「師傅」的,當是出租車司機啊,暈死她了!趕緊拿了雜誌在手裡翻。

  鏡子裡,那髮型師拿剪刀的手頓了頓,很是鎮定,開了口:「悟空,放心,包你滿意!」

  熊曉苗,嘴角抽搐,搞這行沒兩把刷子到底是不行!

  坐了個幾小時,熊曉苗都把全年的雜誌翻光了,總算好了,抬頭一看,極其無語,咬了牙說:「我不要狂野型的!」

  髮型師揮舞了大剪刀說:「這不狂野,多好看啊,你頭髮本來就卷,適合!看,再拿手抓抓!」

  熊曉苗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一頭鳥窩,傷心欲絕,付錢,出門!

  打了電話問林深深在哪見,林深深說:「老地方見!」

  熊曉苗樂,一下子想起兒時時光。

  說到熊曉苗和林深深的關系,那可是久遠,一個大院裡的孩子,一起上的小學,初中後,林深深搬走,兩人在初三上物理家教的時候居然又碰到,繼續廝混,此後聯系不斷。

  林深深認得熊曉苗的時候,兩人都是孩子,還沒人啟發她什麼叫外號,於是「熊曉苗」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頂了這爆炸頭去見林深深,被這位已為人母的給笑死了,林深深扯扯她的卷毛樂:「這誰啊,老遠就見一顆頭了!」

  熊曉苗翻了白眼,理光頭算了!!

  林深深笑說:「別傷心了,走,先去吃飯!」

  熊曉苗才來了精神說:「深深說話,向來深得我心啊!」

  兩人挽手覓食,仿佛回到少女時代。

  坐定,林深深立馬掏出一歲大的女兒照片給熊曉苗看, 臉上是獻寶般的得意。

  熊曉苗翻看著,遙遠的想起小學放課後,蹲在小攤子上,湊著頭買貼畫的女娃,現在已為人婦。

  幫男朋友買了ADDIDAS的足球當生日禮物不敢拿回自己家,放在她家裡的少女,現在已為人母!

  熊曉苗有點感歎時光,突然覺得日子就那麼遠去了。

  熊曉苗給林家小女娃帶了會跳舞的玩具娃娃,攤了是手說:「好,禮物分完了,我開始騙吃騙喝了!」

  林深深笑:「知道,知道,這頓當然是我請!」

  兩人笑鬧,像她沒有離開過,友誼總是如此奇妙。

  還是有細微的變化,林深深的話題老圍繞孩子,老公轉,熊曉苗也聽得開心,極少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突然想起林深深的父母是晚婚,歎道:「你小孩長大了,差不多你父母也是七十多歲了,忙完了孩子,又開始忙父母,這輩子就就這樣了?」

  她沒有結過婚,不懂期間的甜蜜痛苦,因為是極好的朋友,所以這樣的話,倒是坦然地講出,也是為好友擔心。

  林深深邊轉動叉子繞意大利面,邊說:「恩,我也想過,但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忙孩子忙父母,忙老公,熊曉苗,你還不懂,但這都是正常的事,這才是女人,真正屬於自己的時光是少女時代!」

  熊曉苗脫口問:「那不辛苦嗎?」

  林深深抬頭,微笑:「做讓自己幸福的事,不覺得苦。」

  熊曉苗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看著這樣的林深深突然覺得心裡少掉了點什麼,又仿佛多了點什麼。

  飯後,拿了林深深的手機把玩,屏保是RAIN的全身照,點了開鎖,一張鄭元暢的大臉相居然是壁紙,熊曉苗。嘴角直抽,說:「你瞧瞧,這是一個女人的手機嗎?全是男人的圖片!我撿到還以為是哪個男人丟了的!」

  點了鍵,作勢說:「換回去,趕緊給我換回去!」

  林深深一把搶回手機,還摸了兩把,吼:「少來了,這是我家男人唯一觸角伸不到的地方,怎麼能瞎改,我好不容易下載的,多帥啊!」一臉陶醉

  熊曉苗笑,這人,明明都是孩子的媽了,還是花癡的無邊無際!

  她也習慣了,初中畢業的暑假陪她學了兩個月的書法,就為了看那書法老師,天天說人家怎麼怎麼帥。連上個新東方英語,都要花癡一下前邊的男生一個月!

  這麼多年了,這習慣依然不變。

  熊曉苗,看著眉飛色舞地地和她說話的林深深,嘴角漾起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

  或許,每一個人都會永遠保留著一些東西,

  譬如林深深的花癡,

  譬如梅嬈的快嘴,

  譬如劉峰的肥胖,

  譬如她,走路永遠都站人左邊,

  譬如他,走路永遠都靠人右邊,

  總有一些是他給她的習慣,她自己都不知道,變成了她的一部分,保留至今……

  飯畢,去走動,熊曉苗終於發現已婚女人和未婚女人的巨大差別,未婚女人逛商場一層搞定,已婚女人,要逛上,整整一棟樓,女裝,男裝,童裝,家居!逛完依然覺得沒有買什麼!

  在林深深抓住一件男士T恤問她好不好看的時候,熊曉苗徹底崩潰,拉了她迅速走人。

  過了幾天,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接到梅嬈的電話,這女人一頓暴吼:「死熊貓,趕緊到華僑路的常青籐來!現在,馬上!」

  熊曉苗嚇了一跳,二話不說,趕緊打車出門。

  推開餐廳的大門,看見梅嬈女士正儀態端莊地坐在那裡,走過去,正好和離席的戴眼鏡的斯文男士點了個頭,在男士離開的位子上坐下,看著梅嬈在昏黃的燈下化得精致的妝,熊曉苗想笑不敢笑,梅嬈拿小勺子敲咖啡杯沿,數落她:「叫你來相親,你也沒來,小姐,你想怎麼樣啊!」

  熊曉苗莫名其妙,問:「什麼時候啊?」

  梅嬈頭也不抬,理都不想理她:「自己看手機!」

  熊曉苗拔出手機,一看,果真有好幾條短信躺在那裡,天啊,她一向都沒有留意短信的習慣,在家看看電視,收拾下房子,哪裡會注意!

  一時氣短,陪笑,問道:「嘿嘿,我真沒看到,剛才相得這麼樣?」

  梅嬈「哼」了一下,說:「沒感覺!」

  熊曉苗樂了:「剛才那人挺好的啊,什麼叫沒感覺,感覺是可以培養的!」

  梅嬈拿勺子指她:「少來這套,什麼培養啊,當拍電視劇啊,我現在都對他沒感覺了,以後要真結婚,這五十年,難道像大話西游裡一樣,說『吐著吐著』就有感覺了?放屁!」

  熊曉苗笑死了,梅嬈這幾年都想了無數次親,換了N多個男朋友了!

  梅嬈每任的男朋友都是傳奇,宿舍人都告訴她了,上任分手的原因是那人不知道什麼是哈根達斯;上上任的分手更好笑,那男的不是南京人,跑來看梅嬈,兩人去逛街,吃飯,路過南京的萊迪商場,其實就是個兩層的地下流行廣場,裝修很有格調就是,那男人說了句:「我靠,南京居然有那麼大的小商品市場!」 梅嬈二話不說,回去就和人分手了。

  熊曉苗捏了捏鼻子,看梅嬈,淡淡的眼線,卷翹的睫毛,細致的粉底,那個大學裡一開始連抹防曬霜都嫌費事的女生現在就是個精致的女人。

  她回憶梅嬈剛離去的相親對象,突然想起梅嬈大學時的男朋友。

  那男生不是特帥,卻戴了眼鏡,很是斯文,確實人也是個才子,彈得一手好鋼琴,每次晚會演出都有他,還組了樂隊,風光無限,把梅嬈這個青春飛揚的女生迷得暈頭轉向,夜夜都是聽著那男孩寫的情歌入睡,夏日裡買了西瓜都是自己一半,再給他一半,切好了送去。

  可聽說畢了業以後,那男生去了北京闖蕩, 而梅嬈,留在了南京,不停的相親,不停的戀愛。

  熊曉苗沒有問梅嬈有沒有忘記了他,如果忘記,為何要老是找眼鏡男相親,但如果,不曾忘記,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戀愛?

  熊曉苗在美國的時候也曾打電話給宿舍的其他兩人隨便聊聊,保持聯絡,一次談及大學中的趣事,宿舍的楊希不經意地說:「記得那一班的班花嗎?」熊曉苗說:「記得,怎麼了?」

  女人對八卦往往都無比敏銳,楊希說:「人現在都在老家結婚了!」

  熊曉苗興致勃勃,說:「真的,是和老盧嗎?」

  老盧是大她們一屆的學長,當年這兩人的戀情也是轟動一時。

  楊希「嗤」了一聲,說:「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兩人沒畢業時就分了,老早的事了!」

  熊曉苗是沒畢業就離開的,所有的記憶都在離開之前,聽她這麼說,不由一愣,原來只有她還停留原地……

  她想,有的時候,真不知道是歲月拋棄了她們,還是,她們拋棄了歲月。

  所有的美好都變成了曾經。

  梅嬈喝了口咖啡,低聲說:「曉苗,就這樣了,你和夏靜生最後都變成這樣,我還能相信什麼呢?」

  畢了業越久就越覺得世界和想象的不大一樣,工作如此,友誼如此,戀愛更如此。

  總以為世上還有這樣一對幸福的,總以為所有的哪怕所有的人都分手,還有這兩人是在一起的,可是,如今,連大熊和小靜的故事都不存在了。她還可以相信什麼?

  梅嬈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年,是夏靜生那邊先有新加坡的建築公司要簽他去工作,熊曉苗知道後,一天沒有吃飯,晚上的時候下樓,半夜是哭著回來的。 梅嬈就這樣見她魂不守捨的過了一段日子,哪知道最後變成熊曉苗走,說是一家移民,幾天後就走了。

  最後,反是夏靜生拒絕了那份工作,留在了南京,熊曉苗出生的城市,很多人走了,很多人留下的城市。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熊曉苗聽她說完,不再說話,事實上她也想問夏靜生為何留下,在出國的頭幾年,她都想回來找他,夢中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回憶。

  那個夏夜,天上的月亮幾乎透明,泛著蒼白的光,細密的葉在風中搖擺,那顆宿舍樓外的鳳凰樹下,他在此處幫她拎過無數次的水瓶,等她上過無數次的自習,也曾在樹下,細膩地親吻著她的額頭,然後哄她:「快上去睡覺。」

  那夜,他的手插在兜裡,燥熱的風掀動他的衣角,他說:「熊曉苗,你不能那麼自私。」

       在寧靜的夜裡,他的微涼的聲音敲打著她的心,她就那樣邊跑上樓邊拿手背狠命擦著眼淚。

  她為自己的衝動懊惱,當年年少氣盛,聽他說她自私就委屈得不得了,以為就這樣分了手。她也很想問他為什麼不去新加坡了,可是所有的問題,在歲月的流逝中,都變得說不出口。

  五年前,她可以選擇不去,但她沒有留下。

  五年中,她也可以選擇回來,但她不敢面對。

  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過去」,一旦過去,就回不去了。

  那個人,他曾是那麼慷慨地等待你,他本來是你的,你自己選擇不要,那就永遠不要可惜。 世上有很多東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譬如體重;但是不可挽回的東西更多,譬如舊夢,譬如歲月,譬如對一個人的感覺。

  梅嬈想想,狀似不經意地問:「親愛的,說老實話,見到夏靜生是什麼感覺?」

  熊曉苗聽她提夏靜生,心突地一蹦,眼皮跳了下,這麼多年了,依然這樣。再見到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放下,就這樣算了?

  她看著梅嬈那狡黠的眼,搖頭晃腦:「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瞄瞄對面的八卦臉,歎:「那人依舊對我不屑一顧啊!」

  梅嬈睜大眼,罵:「滾」。

  起身,捏了掐熊曉苗的臉,晃了車鑰匙,說:「走吧,姐妹兒送你回家!」

  熊曉苗笑,她想她怎麼認識林深深這樣的人,還能和梅嬈變成莫逆之交,人生真是奇妙。

  她想每個人對感情的態度都不大一樣,比如林深深,放棄了或許也是一種幸福,比如梅嬈,放棄不了,就在一個又一個的懷抱中渴求溫暖,比如,她,臉上笑著,心中卻有愈合不了的痛。

  多少人因為寂寞而錯愛一人 ,又有多少人因為錯愛一人而寂寞一生?

  梅嬈的車是桑塔納2000,一個女人開著這樣的車,把熊曉苗嚇了一跳,梅嬈說:「上車啊,沒錢,將就著吧,好歹是個車!」

  熊曉苗笑,拉了後車門,想往裡鑽,說:「我不坐前面,一坐你前面,我就覺得像打的,下意識要掏錢給你!」

  梅嬈氣死了,說:「少來,你是怕死吧,給我坐前面來。」

  熊曉苗還是乖乖地坐到前面去了。

  回了家,熊爸還在美國,熊媽到無錫的某座山下去隱居念佛了,房子空蕩蕩的。

  如同每一個夜晚,熊曉苗打開電腦上網,在各個群裡轉悠,上留言版看人掐架,看不過去了,也跳出來掛個假名,插幾句嘴,罵罵咧咧後,心情大好。

  夜半的時候,群裡都散了,有人說「親愛的,晚安。」

  熊曉苗也打:「親愛的,安~」

  發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很空虛,明明不認得,連見都沒見的人,卻說著話,喊著「親愛的」。
 可是,真正的親愛的卻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合上電腦,她伸了懶腰,望上天空中半彎的月,突然想起一句歌詞:「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想完又笑自己,「嘿,小熊同志,夠俗啊!」她對自己說,掀了被子,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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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6 12:26 AM 編輯

第五章  盛夏時節又逢君

  很多年後,熊曉苗還是在想自己和夏靜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什麼時候熟的,什麼時候在一起的,總結起來兩個字:「緣份!」

  大一進校的第一件事:軍訓!

  熊曉苗是個懶人極其不願意去的,她想不通,這世界怎麼會有軍訓這回事,為什麼她初中訓過了高中要訓,高中訓過了大學依然要訓。

  那天中午,大熱的天,所有新生穿了厚實的迷彩服到大操場簽名點到。

  話說那一日,可是入校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集會,所有的系都在那了,認識的不認識的,唧唧喳喳。

  男生站扇著帽子在那看美女,女生撥撥頭髮,確認自己形象良好,也往哪站一堆,開始尋覓帥哥。

  熊曉苗這樣的人,不認識的覺得此人阿呆阿呆,其實骨子裡就是個活寶,很快宿舍裡就打成一片,站在一起討論帥哥,是梅嬈先發現的,低聲說:「看,那邊站的男的!」

  其餘三道視線迅速齊刷刷掃射過去了,梅嬈的眼光果然啊很好,真不是蓋的帥,那個男生靠在老香樟樹下,一手抓了迷彩帽,一手拿了張紙,側著身子,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細碎的間隙散下來,斑斑點點灑在黃黃綠綠的迷彩服上,卻是覺得整個人都郁郁蔥蔥的,清涼的美好。

  一群男生正站在宿舍樓上往下看,不知誰吼了句:「老大,來看美女!」

  熊曉苗她們站在樓下聽得一清二楚,「噗哧」一下笑出來

  估計這些人是大三大四的了,一個男聲說:「切,都穿成這樣了,還有什麼美女!」

  熊曉苗看看身上的衣服,是真的,太不怎麼樣了,醜不說,還粗糙,穿著像抹布一樣。

  另一個男聲道:「這你就不懂了,這時候還能美的,就是真正的美女!」

  熊曉苗笑死了,真是絕妙的理論啊!

  同理可證,穿成這樣還能那麼帥的,就是真正的帥哥。

  又看向那人,真的是和其它的男生不大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熊曉苗有種奇怪的感覺。

  楊希問:「他誰啊?」

  梅嬈說:「嘿嘿,報到那天我就看到他了,不知道吧,他是工程力學的一班班長,叫夏靜生,我當時就站在他後面看他簽名,乖乖,那字寫得可漂亮了!」

  楊希,和另一個宿舍女生張冉 直叫,真是恨不得上去和人家握手了,熊曉苗笑,難怪。

  她抖了抖腿,斜了眼睛,活脫脫的女流氓樣,問:「打賭,我上去和他搭訕,他理不理我!」

  年輕的臉上是飛揚的青春。

  梅嬈斜了她眼,說:「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跑上去假裝問路,要到電話才算,還要講十分鐘話!」

  熊曉苗想這女人真太不好對付了,但說出口的話,又不能收回去,只好大聲說:「沒有問題。」

  就往香樟樹下走去。

  夏靜生,很多年後,我再想起那時的自己都會發笑,張揚得不可一世,卻是如此的單純著。現在的我,是絕對做不了那事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熊曉苗走近,微風輕輕撥著他的髮梢,空氣裡有淡淡的肥皂味,像小時候媽媽洗好的衣服的香氣。

  這人真是好本事,這麼大熱天的,居然不像其他男生一臉通紅,滿脖子全是汗,清清爽爽的,垂了眼站在那裡看名冊。

  熊曉苗越走近越想笑,踩到了老樹的影子,拍了他的肩,大聲喊:「夏靜生!」

  那人抬頭,因為一雙泛亮的大眼讓他看起來有點娃娃臉,卻被高挺的鼻樑和俊朗的臉部線條給很好地掩飾掉了。男生估計是被人這麼喊皺了眉頭,看見來人,頓了頓,握紙的手放下,風很快掀起紙頁的下擺,發出「啪啪」聲。

  他勾了嘴,大眼閃起笑意,開了口:「熊曉苗,你想干什麼?」

  熊曉苗「哈哈」大笑,是的,他們倆是認得的,雖然一開始還不敢確定,但他們真的是有奸情的,初中時當過半年同桌的奸情!

  要知道,那時夏靜生就像個小女孩一樣,文文靜靜的,老師都喜歡他得不得了。

  她和夏靜生的奸情可是建立在長期友好關係的基礎上的,她每日一早來學校抄他作業,他體育課的冷飲她包。上課,她看漫畫,他放風。

  但同學們,說是那麼說,你們以為小熊同學的生活真是那麼美好?可千萬別以為夏靜生是個乖乖聽話的孩子。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她抄他的生物作業,題目如下:「女性生殖器官_____」

  熊曉苗那日邊抄邊和後面的小胖搶橡皮,一不留神寫到下題答案,「睪丸」,而下題的題目自然是「男性生殖器官_____」。

  作業改好,發下,熊曉苗的答案,醜巴巴的字「睪丸」上面是個大叉,旁邊還是個巨大的問號!

  熊曉苗拿了夏靜生的答案對比,夏靜生笑得前仰後合:「我以為你自己那麼想的!」

  屁,熊曉苗想罵人了,這人收本子的時候肯定看見了,還不告訴她!

  嗚,男人女人生殖器都一樣,這生物老師會怎麼看她? 這估計是那老師這天見過最吐血的笑話!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夏靜生是個文靜的人,偏偏偶爾就是會整她下,咱們再舉個更淺顯的例子。

  上課,她看漫畫,他會突然說:「老師來了!」

  她就手忙腳亂的把書放抽屜裡,抬頭,人老師還站講台上。

  老師沒來,「狼來了」。

  更讓熊曉苗氣結的是,某次,她看「美少女戰士」的漫畫,終於完工到最後一幕,小兔在床上醒來,夜禮服假面坐在床邊深情地拉住她的手,那是多麼美好的一幕啊!

  偏偏不美好的事發生了,旁邊的某人看她發花癡,忍不住伸了頭過來,掃了眼漫畫,悠悠地說了句:「熊曉苗,原來你一天到晚就在看這種東西!」

  熊曉苗當時脆弱的心靈就被他的眼神刺激了,怎麼啦。怎麼啦,不就是一個女人在床上,一個男人坐床邊嗎? 不就是一個女人穿了薄睡衣露了肩,一個男人穿了褲子露了胸嗎?怎麼啦,有什麼不純潔的!

  可就是這樣,熊曉苗同學13歲就被夏靜生同學認定了是個不良份子。

  還有更多的事情,例如後面的小胖下課就追著小熊同學要扯她辮子,小熊同學讓小靜同學掩護,攔著小胖,小靜同學當作沒有聽到,坐在位置上當作沒有聽到不理的。

  所以,這兩人的奸情可謂是沒完沒了了!直到,半年後,夏靜生搬家,移到了別的學區,轉了學!

  兩個人,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卻再沒遇過。

  所以當熊曉苗突然把站在那裡的翩翩少年與兒時長得比女生還漂亮的同桌聯繫在一起時候是相當愉悅的,忍不住就和梅嬈她們看了個玩笑,她都不知道他也會記得她。

  夏靜生確實在看著熊曉苗右臉的酒窩的時候就像起來了,那個蘑菇頭,呆頭呆腦的女生現在站在他面前,閃著狡黠的眼,搖頭晃腦。

  他突然想起了年少的時光,說著「民以抄為天,班長同桌,借我作業吧!」垂涎的臉, 拱在桌子裡看漫畫的大腦袋, 下完體育課後,肥嘟嘟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掌心是圓鼓鼓的紙巾包,她說:「班長大人,請笑納!」

  和她同桌只有半年,卻的確搞笑。

  熊曉苗見到熟人也很開心,大聲說:「太巧了啊,居然在又在一個學校!你在哪個系?」

  夏靜生望了眼遠處人越來越多的操場,說:「工程力學。」

  畢竟他們都已長大,不再是打打鬧鬧的同桌,男生和女生早有了區別。

  熊曉苗說:「啊,我是英語系的!」她也搞不懂工程力學是什麼系,理科的東西向來高深莫測。

  看看站在那裡淡淡微笑的夏靜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說:「對了,你的電話是多少,以後聯繫。」

  夏靜生報了一串號碼,掏出手機說:「你可以打一下。」

  熊曉苗打了,夏靜生看振動了掛掉,熊曉苗想這十分鐘到底多長啊,只好找話說,問:「你現在住哪?」

  夏靜生把手機放回兜裡,說:「搬家了,現在住寧波那。」

  熊曉苗問:「啊,那麼遠,你媽在那工作。」她臉都快扯沒了,問這樣的話,但實在沒辦法。

  夏靜生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熊曉苗,瞄了瞄,遠處睜大眼睛的三個八卦女人,只好繼續說:「對了,你記不記得林老師,我們初中的班主任,她前兩年結婚了,今年生孩子。」

  說完就看夏靜生,鼻尖都是汗,腦子在轉,想該說什麼好。

  還沒開口,就看夏靜生挑起邪氣的眼角,問道:「熊曉苗,你們是不是在打賭?」眼神挑了下梅嬈她們的方向。

  熊曉苗嚇出一身冷汗,媽呀,這人的腦袋還是一樣好使,「嘿嘿」笑了笑,說「拜拜!」

  趕緊開溜,開玩笑,被夏靜生整起來還真是不要活了,鬼知道,這十多年,他的整人本領是不是修煉的不是登峰造極了。

  一路夾尾巴逃回梅嬈她們那,梅嬈問:「這麼快,被人趕回來了吧!」

  熊曉苗說:「什麼,想不想要電話號碼了!」

  楊希尖叫聲:「這麼快就要來了!不是吧!」

  熊曉苗走了幾步,得意滴回頭,說:「那是!」

  梅嬈巴了她胳膊問:「老實交代,你們滴,什麼關係滴!」

  熊曉苗氣短,輕聲說:「他當過我半年同桌!」

  瞬間,被六個手掌齊齊拍倒!

  打打鬧鬧間,她不知道有個人站在樹蔭下,邊報著名字,邊瞥過她的背影,看著她的馬尾辮隨著輕快的步子一擺一擺,漸行漸遠……

  似乎順理成章般,以後的日子,她去找他玩,考試時也拉他陪她復習,他有空下了自習見到她也幫她拎水瓶,月尾的時候被她勒索請客吃飯。

  他們曾是同桌,咳,雖然某女忽視了同桌時間實際只有半年。

  好吧,他們在一個城市,又是老鄉,自然有很多話題,但兩人並不是常常在一起,英語系的課和工程的課極少撞在一起,兩人又有不同的圈子, 所以也是各自忙活。

  直至某一日傍晚,熊曉苗跑去打稀飯,有個女生站她後面隔了幾個人,小聲說:「看,那就是工程系草夏靜生的女朋友。」

  熊曉苗打飯的手一抖,差點沒栽了,拎了飯盆,暈乎乎的跑回宿舍,和梅嬈說:「見鬼了,打飯時有人說我是夏靜生女朋友!」

  梅嬈正在那看雜志,頭也沒抬,問道:「不是嗎?」

  熊曉苗坐下來,想了半天,覺得這問題很嚴重,難怪她在大學裡銷路不好!

  眼看著她們宿舍其它的女生都有人追,偏偏她就是沒人問津,她也奇怪啊,英語系的女生有混成她這樣的嗎?

  難怪啊,難怪,這是相當重要的問題,夏某人已嚴重影響到她熊曉苗同志對大學四年美好愛情的憧憬。

  熊曉苗,想想就來火,拉了袖子就踏步出去了,要夏某人賠償損失,要和夏某人劃清界限!

  晚飯前,夏靜生都是在學生會工作,熊曉苗想都不想就一路殺到大學生活動中心。

  夏靜生正好鎖了辦公室門晃了鑰匙往外走,一回頭看到熊曉苗站身後,歎了口氣:「又要我請你吃晚飯?」

  熊曉苗氣勢洶洶,拍了把辦公室外的乒乓球桌,咧了嘴,太疼了,忍住,大聲說:「她們都說我是你女朋友!」理直氣壯!

  說完了又覺得這話不對,都什麼和什麼啊!

  夏靜生手插在褲子裡,看她發威,笑,伸了修長的手,捏了她下巴,問:「那你說是不是呢?」

  聲音柔軟卻不容拒絕。

  熊曉苗看著他黑漆漆的大眼,盛滿笑意,挑了的眉梢,無限的風情,二話不說,大聲答:「是!」

  夏靜生,瞇起眼睛,微笑,再微笑,牽起她的手,溫潤的掌心滑過她圓嘟嘟的手指,他說:「走,吃飯去!」

  牽著傻愣愣的某人走出活動中心。

  可憐的熊曉苗同學直到坐在熱氣騰騰的紅豆湯面前,才琢磨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媽的,她果然是被他給電到了,天啊,這是什麼男人啊!

  她看著正悠閒悠閒喝湯的某位同學,瞥了瞥周圍的關注視線,原來這樣的事情早發生了很久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只是因為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過陶醉,渾然不覺。

  人人都以為她是他女朋友,她也就裝作不在意,繼續去騷擾他,原來潛意識裡是她膽小,害怕被拒絕, 以後就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找他了。

  以她對大學的憧憬,要真找男朋友早就去找了,何必老是黏著他。

  好吧,果然她是喜歡他的。

  她開始慢慢地喝紅豆湯,嘴角喜滋滋地笑……

  夏靜生,我們的一切似乎都太水到渠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喜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算是在一起了,一下走就走過來了,以至於到最後,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是我的,我當然也是屬於你的,或許,就因為這樣,在分手時,我們才會如此得幼稚,暴躁,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挽留。

  BY 大熊 2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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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20 PM

第六章  盛夏時節又逢伊

  熊曉苗永遠也不知道的是,其實夏靜生並不是記性那麼好的人,帥哥都有點記性不好,更何況,初中到大學熊曉苗性格,長相都有所變化,夏靜生再聰明也不可能一下子認出她。

  她永遠都不知道他們其實遇見過,卻只是擦身而過……

  16歲的暑假,夏靜生和朋友打完籃球,路過KFC,推門進去買晚餐。

  那天,就餐的高峰期,孩子「咯咯」笑著在走道間跑動,他與朋友點了餐帶走,漢堡做的時間慢了點,兩人只好靠著過道等餐。

  朋友推了推他的肩,往過道邊的座位努了努嘴,不幹好事地笑了笑。

  他望過去,一對少男少女坐在不遠處的位子上,他倒是忘了,托痞子蔡的福,KFC和麥當勞那時可是初中生,高中生約會的寶地。

  他靠在牆邊,視野正好,百無聊賴下,只好研究下那兩人到底在做什麼。

  男生略顯白淨,女生背著他們坐,只看見發尾的一個小揪。

  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楚,那男生說:「做我女朋友吧。」

  夏靜生發笑,原來不是來約會是來追人的。

  那女生手望前一伸,拿個根薯條,說:「不要」,聲音堅決,相當認真。

  男生有點急,身子往前移了移,說:「為什麼不要?」

  女生往口裡塞薯條,面頰一動一動,口齒有點含糊不清,說:「就是不要。」

  夏靜生聽得好笑,真不知道那女生長什麼樣子,想想又覺得自己太過於八卦,想裝作不在意,別了臉制止自己看下去。

  但半響也聽不到聲音,只好又轉了頭去,卻看了女生放回薯條,手握著屁股下面的餐凳邊沿,問道:「那……我還可以吃嗎?」聲音怯怯。

  朋友「嗤」地一下就笑出來了,夏靜生也樂得彎起嘴角。

  那男生卻不是那麼樂了,歎了口氣說:「吃啊,沒讓你不吃。」

  那女生頭飛快地點了下,手又爬上來,往薯條那伸,看得出來,吃得很開心。

  這時,服務員過來,遞給夏靜生剛做好的漢堡,說:「不好意思,您的餐齊了,請慢走。」

  夏靜生敲了朋友肩頭一把,說:「走啊。」

  朋友「噓」了他一下,說:「等等。」還站那繼續看。

  只見那女生還是一根根薯條的拿,那男生面前的漢堡盒子一動不動,瞪了眼看女生吃。

  夏靜生好笑,這世上還真有這等女生,讓人好氣又好笑,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

  突然,那男生惡狠狠地說:「熊曉苗,但我還是要追你。」

  夏靜生一愣,才拉著笑得直拍腿的朋友往外走,推開了玻璃門,一陣濃重的暑意撲面而來,八月的天,太陽火辣辣,夏靜生瞇了眼往回看, 玻璃窗裡, 那女生拿了薯條往嘴裡放,輪廓極其熟悉,頭髮卻是長了,小小的蘑菇頭居然能扎起辮子了,差點就認不出了。

  夏靜生笑起來,這世上,那麼好吃的女生他也認識一個, 那人與他同桌半年,一到第三節課下,第一件事就是往樓下沖,去小賣部買吃的,第四節課必定遲到,把鍋巴,酸奶往桌肚裡倒,還抬頭望望他說:「夏靜生,你要不要吃?」

  她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饞嗎?

  他想起那人黑溜溜的眼睛,像極了他而是養過的離家出走的小狗,他再往回看,只看見那人朦朦朧朧的動作,越來越遠。

  朋友見他回首往回看,以為他也是覺得有意思,邊笑,邊大聲說:「嘿,真逗,要換了我,也是要追那女生的!」

  十幾二十歲的男生大體都會說:「這女生好笨!」但心裡都會默默的歡喜,偏偏就喜歡這樣的女生,乖巧,單純,讓人心裡笑著,起了莫名的滿足感。

  十六歲的遇見,並不是喜歡,只能說在心中埋了粒小小的種子。

  再一回頭,卻發現,它已經抽枝, 發芽 ,爾後,綠樹成蔭……

  熊曉苗,一不小心,我們都已二十六歲,算算,十三歲開始認識了你,原來你已占據了我人生的一半光陰,日後,不會縮短,只有更長。

  BY 夏靜生, 2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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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29 PM

第七章 石頭VS翡翠

  三月底的時候,宅女終於出動,熊曉苗一大早起來,為的就是去吃肯德基的安心油條,更直接的原因是她時差沒調過來。

  各位說這不是挺正常的生活習慣嗎?錯錯,熊曉苗在美國過著凌晨睡覺,下午起床的中國時間,一回來,居然變成了作息無比良好的人,讓她一大早起來對著沙發不知道幹甚麼。

  對小熊同學來說,所謂在美國過中國時間,在中國過美國時間才是為正常。

  早上的肯德基裡人不是很多,一對學生模樣的情侶走進來點餐,男生給了女生錢,說:「我要吃早餐漢堡,其它隨便你點。」說完就過去坐下來了。

  熊曉苗吃著早餐,突然想起和夏靜生來點餐的日子,那時已經在一起了,熊曉苗愛吃這些垃圾食品,夏靜生可是一點都不愛,每次來都不讓她點多,說是有害健康,像個老頭子一樣。

  兩人站在餐牌下點餐,夏靜生問:「要吃什麼?」

  熊曉苗來勁,說:「大包薯條,雞翅,雞腿堡……」

  夏靜生說:「吃雞翅就不吃薯條。」

  熊曉苗說:「夏靜生,你怎麼這樣,我有個同學每次她男朋友陪她來都說:『小姐,每樣來一個』!」

  夏靜生看看熊曉苗說:「熊曉苗,你當我腦子有問題嗎?」轉頭和小姐說:「麻煩,薯條換成蔬菜沙拉!」

  一個笑容把小姐暈得,趕緊回身去拿沙拉。

  他拿了餐盤,回頭,挑了秀氣的眉,說:「吃,還是不吃?」

  開玩笑,怎麼可能不吃,熊曉苗立即跟上。

  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幼稚,聽了別人說的話,就拿自己的愛情去比較,熟不知,年少的感情都是無價,根本無從比較,當時不一為然的,一回頭,卻發現,那人所做的一切都點點滴滴匯在心頭。

  韓薇打電話約了熊曉苗出來,說有東西給她,熊曉苗開心問:「你別是要退我份子錢啊!太客氣了!」

  韓薇吼:「你做夢,快來,兩點在一茶一座等你。」

  一茶一座裡正低低的放著輕音樂,英文的老歌在桌位間徘徊,每一個桌子都是由竹簾隔開,小小的茶杯擺在桌間,杯中茶水泛出清綠的光,皺皺的茶葉在杯底蕩漾。

  熊曉苗發現自己最近老做遲到之人,她到的時候才發現韓薇早就坐在位置上等她了。

  她與韓薇的交情不是很深,初中時還好,但畢了業也只是保持聯絡,所以有點奇怪,為什麼說有東西給她。

  韓薇遞了紙盒給她,正正方方的接過手有點重,韓薇開口:「這是夏靜生托我給你的。」

  熊曉苗一聽夏靜生的名字,眼皮就跳一跳,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只好「嘿嘿」笑笑,說:「謝謝。」這點禮貌還是要有的。

  韓薇說:「不客氣」。看熊曉苗低著頭,不說話,想想還是說:「夏靜生那時轉走,我們班有一半多的女生都傷心死了。」

  說完去看熊曉苗的臉色,韓薇其實是很好奇的,她和夏靜生,熊曉苗初中時一個班的。夏靜生前幾日過來說要她幫忙轉交東西給熊曉苗,憑女人的直覺她就知道這兩人有戲,但她自己是不敢問夏靜生的,只好旁敲側擊,問問熊曉苗。

  熊曉苗一愣,才想起她說的是那年初中夏靜生轉學的事,說「是啊」太假了,她也只能點點頭。

  那年,夏靜生下半學期就不來了,老師才說他轉學了,全班人都「啊」了一聲。包括她熊曉苗,她以為他轉學了,至少是要告訴她的,誰都不說至少也是要告訴她這同桌一聲吧,至少她可是長期問他租賃作業的關係啊!

  「 以後讓她抄誰的啊!」這是熊曉苗想的第一件嚴重的問題。但夏靜生不在她也還是能借到作業抄的,只是質量差了點,要知道有夏靜生在的時候她本子打開全都是「優」的,算了,熊曉苗同學只要有的抄就行了,所以她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好吃好睡好玩。

  現在,二十六歲的大人都很少惦記一個人,更何況十三歲的孩子,夏靜生的名字漸漸在熊曉苗的記憶裡淡了,在初三三班的孩子們的記憶裡褪色了。

  稀稀拉拉地說了會,韓薇看看表,拎起包,說:「我老公來接,走了啊!」

  熊曉苗點頭,笑說:「拜拜,新婚愉快啊!」

  一人,一盒子,瞪著發呆。

  熊曉苗,坐了一會,還是很好奇,心狂跳著,拆開盒子,像每一次收到他的禮物般,期待,緊張,罵自己笨蛋,這麼多年還是這樣。

  拿出來一看是個鏤空雕花藏銀酒瓶,銀中泛黑的光澤,鏤空的紋路在掌心摩擦。

  這只酒瓶她是認得的,因為,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那也是她第一次送男生禮物,那時夏靜生參加省裡的設計比賽,日日熬夜。

  她和梅嬈逛街,看到了這個藏銀酒瓶,就覺得精致可愛,結果那價錢也是相當精致的!在老板的巧舌彈煌之下,她就聽到一句:「能保平安,帶來吉利。」二話不說,掏了當月的生活費,還問梅嬈借了錢。

  梅嬈邊掏錢邊說:「你這笨蛋,哪有一開始就對男人那麼好的!」

  她可不管,聽都沒聽,抱著酒瓶傻樂。

  晚上去夏靜生樓下找他,酒瓶給他,夏靜生笑說:「小笨蛋,我還沒得獎,你就送我禮物!」

  熊曉苗說:「不要說了,梅嬈也說我笨蛋!不笨都罵笨了!」

  那天,夜裡,靠在夏靜生的懷裡,聽著他「咚咚」的心跳,他的手臂溫暖的環著她的腰,她笑地齜牙咧嘴,這錢花得,值!

  結果就是,夏靜生給了她錢,讓她還給梅嬈,熊曉苗想想自己也是失敗,買了東西送他,還要他掏錢,但夏靜生說以後一個月她都可以去蹭他的,她又什麼都不去想了。

  夏靜生的比賽還是拿了獎,劉峰偷偷跑過來說:「小靜老婆,咱家小靜桌上的藏銀酒瓶是你買的吧?」熊曉苗點頭,劉峰同學說:「難怪難怪!」詭異地笑著,揚長而去。

  熊曉苗還不知道的是,夏靜生此後開始喜歡上藏飾。

  這麼多年過去,她都記不得這瓶子到底長什麼樣了,今日這只酒瓶再落到她手裡,她突然有點恍惚,不知道夏靜生為什麼要還她這瓶子,他在看到這瓶子的時候是否如她一樣想起舊夢,他在撫摸著瓶身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表情?

  一茶一座內放起一首粵語歌,她不知道是哪個歌手唱的,聲音溫厚,她唱到:「懷緬過去常陶醉,想到舊事歡笑面常流淚,夢如人生試問誰能料,石頭他朝成翡翠……」

  過去的每一次爭執她都不大記得了,每一次流下淚的原因也慢慢忘記,最後連分手執著的理由都在歲月中淡去,留下的只是他的微笑,他罵她:「笨蛋」的語氣,他為她做的每件事都好好記著。

  隨著歲月變幻,那人的壞已越來越不清楚,可那人的好卻還是留在心中。或許,這也是人生的絕妙之處,讓你總能輕易記住別人的好,忘記別人的壞。

  後來時間還早,梅嬈打了電話過來,說是在新街口辦事,順道見見她,熊曉苗知道最近自己惹梅嬈大人不爽,一聽召喚,立即騎了自行車屁顛屁顛過去。

  梅嬈見了她,拉了車簍子,指指盒子問:「這裡頭啥?」

  熊曉苗如實告知, 梅嬈說了句:「這夏靜生什麼時候那麼有閒情逸致了?」

  熊曉苗一聽愣了下,也是,都幾百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夏靜生還惦記著歸還過來,她怎麼就從來不知道他是那麼高尚的一個人呢!

  熊曉苗想想,又覺得自己回去是不是也要把他送她的都還回去,吃的都吐出來,吐不吃來只好變現?

  想想又覺得太可惡,夏靜生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所以證明人是不能背地裡說人壞話的,這麼一氣,熊曉苗一踩腳踏,褲腳就卷車鏈子裡去了!

  人霉起來就是擋不住,她是興起了,覺得自己在家發福了,才想著今日騎車車門,還把家裡的破車擦乾淨了出來,哪知道就出這糗事了。

  她自己弄不了,梅嬈只好彎了身子,邊數落她,邊用自己那雙「據說」是白領的手去扯鏈子,還好卷得不厲害,車往後頭退一下就拉出來了。

  熊曉苗笑的瞇了眼睛,拍拍正在拿餐巾紙擦手的梅嬈的肩說:「嘿嘿,這輩子,就兩人幫我這樣拽過褲子,一個是女人,一個是男人!」

  梅嬈斜了她一眼說:「你別告訴我是夏靜生?」

  熊曉苗樂,還真是夏靜生!

  大學裡,下午一沒課她就會騎個車逃回家去,第二日早上再騎回來。

  那早,她才騎到校門口,褲子就卷車鏈子裡了,她一日紅著臉纏鬥了半天,褲腳反而越發纏進去了,這時收到夏靜生的奪命CALL,她吸了口涼氣,就知道自己霉,早上的這節課,是她與夏靜生大學四年唯一在一起上的課,名叫:「形勢與政策」!

  電話裡都是教室裡的吵吵嚷嚷的聲音,夏靜生咬牙切齒,吼:「熊曉苗,你就呆在那裡,什麼都不要再動!」

  他的聲音很凶狠,但熊曉苗一聽卻安了心,就真的不動,一腳瞪地,一腳擺在腳踏上,裝作自己是在看來來往往的車輛,騎車的人看看她,她也看看人家。

  不一會,夏靜生就跑來了,沒有說她,第一件事就是蹲下身子,撥弄鏈子。

  熊曉苗害怕他罵人也不敢說話,只好一動不動,乖乖做根木頭!

  遠處,學校鍾樓的鈴聲,一聲聲遙遙響起,她低頭看他,只見淡青色的發旋,因為奔跑喘息的他起伏的厚實的背。

  行人來來往往,莫不好奇地回頭看一眼,清俊的少男俯在車邊,眼神認真地撥弄鏈條,少女抓住車把,臉微微的紅。

  熊曉苗見他的白皙的手指都被鏈條上的機油弄得污黑一片,指甲也是髒兮兮的,忙說:「算了,別弄了,你先去上課吧!我下節就過來。」

  夏靜生頭也不抬道:「少囉嗦,你把車子退後一下!」

  熊曉苗只好閉嘴,乖乖把車子往後倒一倒,褲腳那兒動了一動,夏靜生的眉微皺,抬頭問她,很是認真:「你想要褲子,還是要車子?」

  熊曉苗嚇了一跳,夏靜生漂亮的大眼盯著她說:「要車子簡單,把褲子絞了,要褲子,就把車子卸了!」一笑,露出半個酒窩。

  熊曉苗嚇了一跳,立馬說:「褲子也要車子也要!」堅定地像個視死如歸的戰士。

  那一瞬間,熊曉苗,忽視了夏靜生眼裡的狡黠笑意,結果,沒過幾分鐘,褲腳就被夏靜生拉出來,黑色的一大片,油嘰嘰的一塊。事實上,夏靜生的手也沒比褲腳好多少,熊曉苗掏了紙巾包給他,他抹了把手,隨口說:「擦不乾淨的,我去水池那洗,你先去上課!」

  那天早上,熊曉苗站在校門口看著清晨的光一圈一圈打散在他直挺的背上,慢慢走遠。

  那樣一個少年和那日的晨光一起成了她記憶裡難忘的一幕,此後再無人會那麼自然地蹲下身去,攤著髒兮兮的手,笑著問她:「要褲子還是要車子?」

  哈,除了還有個女人,梅嬈大人。

  熊曉苗看著梅嬈彎腰的一瞬間,突然就想起了那樣的夏靜生,原來那時的記憶仍舊是完好地躺在心裡,以為忘記了,不過是因為沒有人或事去觸動而已。

  熊曉苗謝了梅嬈,小心翼翼地騎了車往家回,在一路上還是在想夏靜生,所有的回憶都被勾了起來,她不懂,為什麼他這樣一個乾淨利索的人時隔那麼久居然要人還她禮物?

  如果要還,那年分手後也是有時間的,她真的覺得奇怪。

  她電光石火地想起八點檔的連續劇,分手後,女主帶了一大堆東西,跑到男主家,哭著說:「還你,都還你!」 那男的反倒一個人對著東西發起呆來。

  關鍵時刻,熊曉苗也是不笨的,她想你夏靜生沒事找事,非要還個東西給我,自己還不來見我,這不是存心撩我嗎?有人分手了還是這樣的嗎?

  分手之後,說什麼,「你的東西我要還你」「我的東西你給我還來」現在想來都是借口,如若真是恨那人如骨,她(他)給的東西早就一把火燒掉,眼不見為淨了,何必花那麼大功夫,費那麼多口舌地執著著說要還,其實,說著要「還來」「還去」,只不過是個藉口,是唯一可以在分手後再見見你的藉口!

  熊曉苗嘴角抽一抽,夏靜生,你就惡俗吧,但我熊曉苗也不是好惹的,在美國混了那麼多年,什麼日子沒過過啊,這次是你來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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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35 PM

第八章  同居VS結婚

  很多年後,熊曉苗總結起自己的血淚史,覺得深深地驗證了一句話:「衝動就是魔鬼!」

  嘿,別笑啊,這可是人家的傷心史。熊曉苗一輩子的慢性子,人生事上很少有幾次衝動,她發現每一次一對夏靜生衝動,就沒有好事。

  第一次的衝動,熊曉苗沖過去找夏靜生問「人人都說我是你女朋友的」呆話,被夏靜生倒打一耙,反倒落實身份。第二次的衝動,就是和夏靜生分手,一個衝動,就衝出國了! 第三次的衝動就是今日……

  有句話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別急著歎「俗」啊,咱們說的不是這句話,是這句接下來的:「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的意思是說,嘿,小樣,我如果不去見你,你還不來見我了!

  熊曉苗現在腦子裡想的都是這句,既然她還是忘不了夏靜生,既然已經驗證了夏靜生的殺傷力還是如此的強大,既然是夏靜生主動下了戰帖,她怎麼能夠不欣然接受挑戰。

  她把自行車停在路邊,開始拿出手機撥夏靜生的號碼。

  別問她是怎麼確定還是這號碼的,這號碼可是在美國的時候,她撥打過很多遍的,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又反射性的掛掉。以至於後來,她害怕夏靜生不勝騷擾換了號碼。變成隔了很久才打一次,依然是能打通的。

  有的時候,熊曉苗挺怨恨夏靜生的,那時,他硬逼著她記自己的號碼,每次見面都要突然問她下,以至於她對他的號碼滾瓜爛熟,自己爹媽的號碼還不一定能記著卻能記得他的。

  她抱怨過為什麼要記他的號碼,有手機可以存著。

  他卻是說:「要哪天你手機被人偷了,沒電了,怎麼辦?總得有個人來救你吧!」

  她只好乖乖地背。

  直到後來分手,出國,才恍然大悟,恨自己背住他的號碼,把原來手機裡的刪了都沒有辦法,她還是記得,就這樣刪了又添上,添了又刪去,依然不曾忘記,最後,再次驗證了夏靜生此人的歹毒。

  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就被接起,他說:「喂」

  清朗的聲音隔著空間,時間,傳入她耳中,一瞬間,手機灼人,她反射性的想掛掉。

  那人不說話,也不掛斷,空氣中有淡淡的塵土吸入鼻間。

  半響,那人說:「東西收到了。」是肯定的語氣。

  沒有說名字,卻是知道是她的,她「恩」了一聲,想想自己剛才還豪氣乾雲呢,這樣可不行,長此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她說:「你現在在哪?我過來找你!」

  電話那邊良久沒人說話,她「喂」了一聲。

  那人說:「景陽名城,西棟,602。」 掛了電話。

  熊曉苗沒想到他在家,但這時候,就是虎穴她也是要去闖一闖的。鎖了車,打的。

  的哥開得很穩,在車上,她一直反復想著自己是新時代的女性,還是去長過見識的,對於目標要好好把握。26歲的人了,還能周折個幾年,既然走來走去都還是要和他繞在一起,既然忘來忘去都還是忘不了他,那還不是去找他,把夏靜生同志給辦了,總得有個了結。

  於是,熊曉苗同學踏上了她衝動史上了第三步,俗話說「好了傷疤忘了痛」這真的相當的有道理!

  站到夏靜生家的門口,她鼓了氣按了門鈴,門「喀」一下就開了。

  夏靜生一手搭在門邊,一手叉在兜裡,下身深咖色的絨布休閒褲上身窄身的V領毛衫,露出光潔的頸,兩道鎖骨線條筆直地延伸至肩膀,中間的微凹的胸線順延大開的領口直挺而下。

  約是在家工作,他戴了細邊的眼鏡,頭髮不似上次上了定型的硬挺,柔軟的垂著劉海,倒為他加了幾分慵懶,幾分孩子氣。

  環著胸,他眼睛隔著鏡片看著她,大有有何貴幹的意味。

  熊曉苗早對這樣威嚇的眼神免疫了,一次被嚇,二次都習慣了,何況她是有任務在身的。

  一把抓了他的衣服,想抓領口沒拽著,拽了肚子的那塊,好好的毛衫變成可笑的角度。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看著他的眼睛宣布:「我,要和你同居!」

  是的,她想過了,她和夏靜生又不是演電視劇,他在設計公司辦公,她宅在家中,他們的人生不可能再有交集,她也不可能與他從戀愛開始重頭來過,有太多的熟悉,太多的傷痕。但她也不能忍受將來他結婚,他與別人組成家庭,兒女環膝,想想心裡就抽疼起來。

  唯一的一招就是霸王他,硬是要賴著和他在一起。她不是個隨便的人,即使在美國那樣處女是稀有動物的國家,她也是學不來那樣的生活方式,但如果對象是他,她是不反對的。反正是不甘心,不如直接搞掂,總之是他撩她的!

  熊曉苗一直以為自己的腦袋是迥與常人的,事實證明,夏靜生的腦袋結構更是不同凡響!

  那人清澈的大眼裡,閃爍著點點的光華,在薄薄的鏡片下,卻更加剔透動人。

  他咧了嘴,露出白得泛光的牙齒,燦得她眼暈,

  「我不和人同居,只和人結婚。」他抬了下巴,說得驕傲至極,嘴角卻是撩人的笑。

  熊曉苗瞬間石化在那裡。

  男人不都說:「我不和人結婚,只和人同居的嗎?」這夏靜生真是腦子不大一樣。

  熊曉苗想起前幾日才在網上看到的話,說同居像租房,結婚像買房,租的房子住的像偷的,買的房子住起來才是地主,愛幹啥幹啥。

  她想這夏靜生果然是比她聰明多了。

  他靠著門,眼一眨不眨看著她,突然,她轉身往外走。

  他有點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冷的問:「你要到哪去?」

  是不是又要從他生命裡離開?他收緊手腕,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她抬眼看他,說:「回家拿戶口本!」 這次,反倒是他愣住。

  擺了擺手,她說:「我明天帶了戶口本,再來找你。」

  他看看牆邊的鍾,四點四十五,一把在門邊撈了車鑰匙,抓了她的手,說:「來得及,送你回家,就今天去。」

  熊曉苗嘴都圓了,有這麼趕的人嗎?她都不急了。

  夏靜生下了台階看她,嘴角勾起:「明天是四月一日,你要愚人節結婚我不反對。」

  說完,手插在兜裡,一步步走下樓去。

  熊曉苗想,愚人節結婚,那結婚證書上的日期是什麼? 還是不要吧,趕緊下樓,回家拿戶口本!

  事實證明,五年之後,小熊同學依舊乖乖落入小靜先生的魔掌!

  熊曉苗坐進夏靜生的雷克薩斯SUV,看看這車就知道這人果然是務實派的,性價比良好,也對,夏靜生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這人不去經商可惜了。

  一路上兩人無語,街道,行人,房屋,高樓,都在眼前刷刷地撩過。

  熊曉苗閉了閉眼,南京這塊地方有太多他們的回憶,一個路口,一張街凳,一個車站,他們都曾駐足過,她每次路過熟悉的地方都會停下來,發個呆,像個傻子一樣對自己咧嘴笑。

  她有點奇怪為什麼夏靜生還會留下來,還保留著手機號碼。

  夏靜生,你是不是和我一樣還捨不得離開這座城市?即使難過,即使會想起,依舊捨不得離開,因為這是唯一可以憑弔我們共同回憶的地方。

  她側了臉,偷偷看他開車。

  他一手擱在窗邊,一手游刃有余的把握方向盤,白皙修長的手就搭在方向盤上,眼睛在鏡片後微微瞇著,性感得一塌糊塗。

  她都不知道俊秀的少年何時變成那麼有致命魅力的男人了。

  那時也一樣,他是老師面前的紅人,提起來都是「工程系的夏靜生」,又是學生會男生部部長,同學們!聽一聽,這頭銜就是校草用的啊!!

  夏靜生那時還不帶眼鏡,整個人就是笑如春風,溫溫有禮的好孩子,連那時嚷著喜歡「冷酷」派的一票女生都被他的一雙大眼電得死去活來的,

  偏偏她熊曉苗可是領略過此人的凶猛的,電是難免被電到,卻還是心有防備的,可就是這樣,還是被瞬間拿下。

  她就知道她是玩不過夏靜生的,毛爺爺說過:「與人斗其樂無窮」,狗屁,「與夏靜生斗,其難無盡啊!」 此人是典型的兩面派,沉穩的好孩子其實挑嘴的要死,愛吃糖,不吃硬糖,要吃水果味的軟糖,尤其偏愛檸檬味的黃色包裝那種,睡覺一被人吵就會皺眉,脾氣大,罵人!

  種種壞癖,熊曉苗可以說上個三天三夜,總而言之,夏靜生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火星BT!

  她歎氣,可就是這種BT,她還是心心念念的忘不了,現在居然還和他一起在通往紅地毯,啊,不是,通往墳墓的大道上!

  他不理她,眼都不瞟,盯著前方開車。車裡彌漫著很低的氣壓,安靜得令人窒息了,她想想還是開口問:「夏靜生,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在這麼多年間,很多人都告訴她別把男人的承諾太當一回事,往往都是空頭支票,甜言蜜語記住了自己反而後悔,夏靜生是極少承諾的人,兩人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是吵吵鬧鬧。他從來沒有和她說及談婚論嫁的事,既然到了這步,她只是突然想問一問。

  車上香薰的氣味鑽入鼻間,她握著提包的拎邊,握了又松開。

  他說:「有。」

  她的身子頓了頓,坐得直直得不敢動。

  他又說:「那時二十歲左右,沒有個男生會認真的去想這個問題,但真的是有些瞬間覺得你是特別美……」

  想說下去的,有點懊惱自己那麼坦白,別了臉繼續開車,手指卻把方向盤捏得四緊,指節凸起。

  她聽得一暈一暈的,只覺得甜蜜歡喜在心中泛開,夏靜生說的,她信。

  一會兒,她吸了口氣,問:「一瞬間是什麼時候?」

  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渾厚的聲音才慢慢響起,他說:「那次情人節。」

  講得很快,講完抿了抿嘴,不去看她,也不再說話。

  熊曉苗一愣,瞬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時候,那年,是她第一次與人過情人節,偏巧他有設計考試,她只好在宿舍裡等他,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九點了,兩人偷偷跑出去,連個賣花的都沒有了,只好跑到學校附近的市民廣場散步。

  那夜,星星出奇的多,很亮眼,她靠在他懷裡,兩人望著星空倒著行走,卻過了人生中最難忘的情人節。

  以後,出國,外國的空氣質量好,星空也是出奇的清晰,但她卻沒有驚歎,反而一抬頭會想起那日的一片夜空,以及,傻不楞登的兩個人。

  車裡,她低著頭,他看著前方的車輛,不再說話,兩人都想著同一件事:如果那時就這樣走下去,現在是不是早已結婚?說不定有了會叫他爸爸喊她媽媽的可愛孩子了?

  她和他都不知道答案,還好,人生兜來兜去,總不算晚。

  上樓拿了戶口本,他說:「你住過來吧,能拿的東西拿上!」

  熊曉苗一愣,他銳利的眼就殺過來,她想,也對,結了婚的人貌似是一起住的。

  五點二十分,兩人坐在那填申請表,才發現一件事:婚前檢查沒做!

  大熊同學睜大了眼瞪小靜先生,可讓她逮到了!總算讓她抓到他人生上有點冒失得地兒了吧!

  小靜先生甩甩筆,攤了手,大眼裡是明亮的笑意,

  「新手上路,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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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44 PM

第九章  新婚之夜

  事實證明,夏靜生先生永遠代表的是真理的一方!

  夏靜生拿了申請表去諮詢台問了一圈,就笑瞇瞇地回來了,露了一口森森白牙對熊曉苗說:「民政局說可以不用檢查。」

  熊曉苗不服氣,想想怎麼連結個婚都是你說的算,滴溜了眼,說:「那你別後悔,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貨!」

  夏靜生靠在牆上,斜了眼看她,涼涼的說:「我還真不指望你能退貨,走吧!」

  一個是嘴角含笑的俊美男人,一個是咬牙切齒的爆炸頭女,在民政局明寬敞的走廊裡一步步,再次走入彼此的人生。

  他們是最後一對,民政局的大媽有點菜臉,熊曉苗偷偷看了眼鐘,五點半,耽誤人家下班了,但她還真不想四月一日結婚。

  大媽問:「夏先生,熊女士,你們確定要結婚了嗎?」

  熊曉苗想到自己以後要從熊女士變成夏夫人了,嘴角就抽了下,結婚真是相當偉大的事!

  兩人點了點頭,大媽又問了遍:「你們確定要結婚了嗎?」

  熊曉苗想,難道他們真的一看就不是像結婚的人嗎?這大媽真不愧是閱新人無數!

  還在想呢,就聽旁邊那人答:「是的。」聲音是一貫的平穩,臉部的柔軟線條現在卻是緊繃,手指都握在腿邊,明顯的看到關節泛白。

  她的手輕輕的蓋上他的拳,她點頭,微笑:「是的。」

  這一刻,她成為他的妻。

  「彭彭「兩聲,兩個大紅印,兩本紅燦燦的小本,她和他的人生卻綁在了一起。

  她抬頭去看他,那人也笑著看她,閃爍的眸裡光彩蕩漾。

  或許以後的日子裡,他們還會吵嘴,還會鬧著分離,但是至少有這樣一刻,他們的心是緊緊相依,認為彼此都是自己的一生一世。

  十多歲的人生最難忘的是高考,二十多歲的人生最難忘的是結婚。

  對於套上戒指的新人,她想著從此後要燒好飯菜,等他回家。他想著要努力工作好好掙錢,讓她衣食無憂,至少覺得這輩子是嫁對了自己。在往後的日子裡,或許他們會一起發福,到某個時間突然想一輩子就是這樣了?或許中間某個人突然離場,兩人再也記不得新婚時的激動。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全心全意地想著為對方付出,信任,呵護,一起攜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熊曉苗走出民政局的大樓,天空藍的清澈,風撩過眼角眉梢,白嫩的玉蘭花在枝頭輕輕搖。熊曉苗想打電話給熊媽「報喜」,這麼大的事居然說干就干了,她可不敢告訴熊爸,先告訴老娘壓壓驚,反正熊媽老是會在她耳邊念叨婚姻大事。

  熊曉苗同志顫著手撥號碼,熊媽一會兒接了電話,熊曉苗先不敢和她說,只好扯東扯西,連樓下黃阿姨養的狗的事都說了,瞟了眼夏靜生,正靠在SUV邊,側了臉往別處看,仿佛沒聽到她在說什麼。

  她都惱死了,還是「嘿嘿」笑著問:「媽,我要是哪天突然結婚了怎麼辦?」

  熊媽想都不想,說:「斷絕關係!」熊曉苗一聽冷汗直冒。瞟了眼夏靜生,像個沒事人一樣。

  熊媽立即又問了句:「你幹嗎了?」

  熊曉苗想自己媽媽果然腦子轉得快,趕緊說:「不不,最近不是流行閃婚嗎?」

  感覺夏靜生頭扭過來,皺了眉看她。

  熊媽說:「你敢!」

  熊曉苗心裡「嗒」的一下,看來真沒戲了,垂死掙扎說:「你不是老念叨著我找對象嗎?」

  熊媽叫:「我也沒讓你立即結婚啊,父母不看看能找到什麼好的……」在電話那頭開始說起來。

  熊曉苗頭皮發麻,趕緊找了藉口掛了電話。

  抬頭看到夏靜生的眼銳利的看著自己,薄薄的鏡片亮光一閃。

  熊曉苗有點尷尬,甩了甩本子,「嘿嘿」笑,說:「原來中國結婚證長這樣!」

  夏靜生冷笑,俊秀的眉一挑:「熊曉苗,說說,你還拿過什麼結婚證?」

  根本不等熊曉苗說,「彭」的一下,上車,關門。

  熊曉苗一看夏靜生這麼笑,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拿著那本傳說中「不被祝福」的小本,巴巴她的爆炸頭爬上車。

  車裡一片安靜,熊曉苗想想自己的惹得火還得自己滅啊,剛才這人還溫情脈脈地和她結婚呢,怎麼拿了證就是不一樣了!人說結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這夏靜生也不一樣太快了點吧!

  車開回景陽名城,夏靜生板著臉倒車,

  熊曉苗感歎著,還是抓住最後的機會,嬉皮笑臉的說:「小靜同學,別氣了,都判處『有妻徒刑』的人了!」

  她說著,卻是沒看到夏靜生握著駕駛盤的手指顫了一下。

  再一次聽她喊小靜,在今天,他卻是無以復加的激動。

  夏靜生伸了手,捏了熊曉苗的臉頰,鏡片後的大眼笑得起了朵朵桃花般耀人,說:「夏夫人,為夫去趟單位,順便置辦點晚餐!」

  就放下熊曉苗,SUV揚長而去。

  在熊曉苗被餓死之前,夏靜生總算回來了,帶了晚飯,兩人其實都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點。

  這兩人畢竟是有點拘束的,有人先愛後婚,有人先婚後愛,但他們卻真的不知道歸為哪一類,總之是不三不四型。

  熊曉苗洗好澡,坐在沙發上吹頭髮,瞥夏靜生拿了毛巾去洗澡的偉岸背影,她突然想到一個重點問題,今晚貌似是傳說中的「新婚之夜」。

  她真的不是個隨便的人,甚至對於這方面的事還挺保守,去美國的第一年,她和一個美國當地的女孩同住一間,那女生十八歲讀大一,開學不到一個月,男朋友就三天兩頭跑她們房間裡,國外的學校是沒有規定男生女生宿舍不給亂進的,甚至男生女生還住在同一層樓裡,有的單人間,帶人回來時常有的事。 熊曉苗有好幾晚都是回宿舍撞見兩人在一起的,她連燈都不敢開,關了房門就跑出去的。

  她也不是覺得這檔子事惡心,相反的她覺得如果是很愛一個人是很自然的想和他親近的,想黏在他身邊,想和他擁抱,完全的不排斥,越喜歡就越想接近的感覺,但熊曉苗的一生中只碰見一個人是讓她有這種感覺的,那就是夏靜生。

  最衝動的一次,到現在她想起來還是會臉紅心跳。

  大二的聖誕晚會結束,熊曉苗跟著夏靜生學生會的人去慶功,一伙人吃完飯,鬧著去唱KTV,玩了一會,熊曉苗出去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七拐八繞的,她連房號的忘了,走了一會,正遇見夏靜生出來找她,他數落她,她不服氣,兩人鬧著發現他身後的包間居然是空的,吵著吵著吵進空包間,吵著吵著變成他低頭吻她。

  黑漆漆的空間裡,他靠在不透光的玻璃門上,雙臂緊緊地摟住她,她靠在他的懷裡,手環著他優美的頸,他的舌輕輕滑過她的唇,冰冰涼涼,卻讓她全身一下子熱起來。

  唇與唇的碰觸,舌與舌的摩擦,他的手撫過她的背線,撩起她的頭髮,摩擦著她頸後的一片柔軟,抵著她的頭貼近,她只嗅到他身上柔軟的皂香,嘴間他的檸檬糖的甜味和清淡的酒味,澀澀的甜。

  他的手沿著衣角伸入,柔滑的指尖摩擦著她腰邊的曲線,她只覺得一片灼熱,以前他們也親吻過,卻是沒有今天的頭暈目眩,讓人燥熱著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站不穩貼向他,他的褲貼上她的裙,光滑的布料擦上她的腿邊,卻讓她輕顫。他攏著她的腰貼近,唇貼上她的頸部,舌尖滑過一寸寸的肌裡,她只覺得麻麻的電流一直延伸到指尖,頭也不知道擺哪裡好,一眩一眩的。

  兩人之間密密相抵,走廊裡的歌聲都聽不見了,他的靈巧的指慢慢下沿,呼吸灼熱起來,她卻仿佛擺在了蒸籠裡,熱著,熟著,卻不知動彈,鼻間都是兩人的氣息。

  空氣凝結起來,他的手都放在她的大腿邊了,她貼著身子臉紅著,緊觸的下肢都能感覺他的腫脹的,她眼不知放哪了,抬頭,看到他的擴大眸裡放著妖異的光,晶晶亮的看著她,一瞬間她都要被吸進去了。

  卻聽得外邊有人喊了句:「夏靜生呢?」

  她嚇得一顫,頭埋進他的懷裡不敢動彈,有另外個人說道:「肯定是找他老婆去了!」

  那兩人調笑著走了,她的臉卻熱得厲害,貼在他起伏的胸膛,聽著他「彭彭」的心跳,耳裡是他渾重的吐息。直到那聲音走遠,他才放開她,翻好她的衣領,牽她出門。

  後來好幾次,她再想起那天晚上,那個包廂,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想想自己真的是好夏靜生的美色的,唉,把持不住啊!

  想著這不堪回首的糗事,呆呆地盯著電視,夏靜生就擦著頭髮出來了,簡單的襯衫休閒褲,她眼裡卻只看到他滴著水的濕潤黑髮,臉秀美輪廓下的細密水珠,霧氣朦朧的大眼,白皙的手腕,一個男人居然能長得秀色可餐,熊曉苗想,夏靜生果然從小就是個極品。

  熊曉苗同志有點不好意思,挪了挪屁股,夏靜生掛了毛巾在頸邊拿了水杯喝水,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熊曉苗問:「你幹嗎?」

  熊曉苗有點羞澀,這人妻的義務她還是懂得,都到這份上了,她只好說:「那個啥,大家都是已婚人士了……」

  夏靜生拿了水杯,瞇起眼笑,說:「熊曉苗,你進房間。」

  熊曉苗「啊」了張嘴,這也太快了吧,夏靜生先生什麼時候比自己還直接了。

  夏靜生伸出芊芊玉指,指了她屁股下的沙發說:「這是可折疊的,我睡這!」

  熊曉苗同志大窘,灰頭土臉地拿了她的小包包趕緊進房,夏靜生跟著她進房,幫她拿了枕頭被子,把自己的拿走,站在門邊,他抱著被子,背著她,狀似不經意問到:「熊曉苗,你在美國的時候有沒有打過電話給我?」

  熊曉苗坐在床邊還沒從剛才的大窘中恢復,「啊」了一聲。

  夏靜生吸了口氣,回頭,問:「我是說,有很多次打來的電話又掛了」頓了頓,看向她:「是不是你打的?」乾淨的大眼裡是逼人的熱意。

  熊曉苗才反應他是在說什麼,窘上加窘,低了頭,裝作忙著套枕套。

  夏靜生嘴角揚起,喚:「熊曉苗。」

  她抬頭,被他清澈的眸電到。

  他開口:「記得把門鎖好。」看她呆呆的樣子,又心情大好:「省得晚上出來偷襲我。」

  熊曉苗發愣,半響,開始扔了枕頭罵人……

  夏靜生輕輕闔上門,聽著她在裡面罵罵咧咧,喳喳呼呼的聲音他久違了五年。

  他慢慢收斂起嘴角的笑意,白熾燈的光很是刺眼,他伸出手蓋住雙眼。

  在這五年間,他總是莫名其妙的接到電話,陌生的號碼,還不帶重復,他接了,「喂」了一聲就掛掉,有時候一接通就是「嘟嘟」的掛斷聲,他找人查過卻是網絡號碼。

  每一次,手機響,他反射性的去看號碼,一見到類似的號碼,就會猶豫起來,他知道是她的,就是那麼斷定著,他想和她說話,可是開不了口,有的時候,他恨起她來,想乾脆吼她,叫她不要再打來了,可永遠都只是想想而已,他都是嘴上狠的。

  就這樣,反復地接著她的電話,死活不換號碼,中途手機被偷了,都要急忙去營業廳辦理,他不知道她好不好,更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打電話來,過得不好嗎?受人欺負了嗎?傷心了?流淚了?不能克制地去想。他恨過她,明明分了手還要這樣,但她不打來了,他卻也著急了。

  他罵自己果然是犯賤的。

  濕潤的睫在溫熱的掌心顫動,他已經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天了,所有的期盼,愛啊恨都都在歲月裡磨平,理想,信念,連人都要被歲月打磨圓滑了。

  今日在民政局的登記處,她短短肥肥的手指包住她的掌,他反手去握她的手,十指緊扣。

  這麼多年,他恨過她,怨過她,想過一走了之,居然還是選擇了她。只要她的手貼住他的手掌,他還會激動的顫抖,這五年,她和他明明可以走得,但都還是回來了。

  他選擇留下,她選擇握住他的手,怎料到五年後,還能再一次的覺得驚喜,再一次的悸動!

  這樣想著,他背靠在門上,看向客廳裡還在閃爍的電視屏,她躺在他的床上,面朝天花板。

  他垂下的掌間已濡濕一片。

  再見,再見,果然是再次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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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50 PM

第十章  那些女孩教我的事

  關於結婚

  林深深說:「人總是要結婚的,到了那個年齡,周圍的人都差不多了,遇到個合適的就結吧。」

  梅嬈說:「結婚?嘿嘿,就是想想試試10個月不月經的感覺!」

  熊曉苗想雖然她和夏靜生這個情況,不辦酒席,不度蜜月的,但好歹也是結了婚了,該通知的人還是要通知的。

  打了電話給林深深,就聽林深深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半晌,說:「行啊,搞閃婚了!」

  熊曉苗「嘿嘿」笑,想起林深深是不知道夏靜生是誰的,只是斷斷續續聽她提起過這段感情,女生就是奇怪,明明交情很好,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想開口的時候卻錯過了那段時間,輕描淡寫地說過去了。

  又打了電話給梅嬈,梅嬈突然就在電話那頭叫起來了,拔高了聲音說:「這事你得好好解釋解釋!」熊曉苗不好意思,只得說是請梅嬈和林深深吃飯。

  梅嬈和林深深這兩個八桿子都打不到的女人認識是在五年前,交情的建立是從互揭熊曉苗的老底開始,熊曉苗天生遲鈍,只要這兩人和平共處就好,自己多被揭一揭無所謂,反正兩個都是真心為她好的人,也不會說狠話。

  在沸騰魚鄉定了包間,三人都能吃辣,關鍵是夠刺激!

  林深深先到的,屁股還沒坐熱,一上來第一句話:「給我看照片。」花癡的本領一展無疑。

  熊曉苗正低頭把包間號短信發給梅嬈,頭也沒抬問:「什麼照片?」

  林深深說:「結婚照啊,新郎照啊!」

  熊曉苗憨憨笑,擺擺手說:「沒有!」

  林深深踢了下她凳腳說:「活要見人,死要見照,給我偷拍去!」

  不一會,梅嬈來了,梅嬈在工商行某借貸中心工作,坐班不像林深深這個公務員舒適,進來剛放了包,一抬頭就看見熊曉苗抓了茶杯,沖她瞇了眼諂媚的笑說:「為人民服務幸苦了!」

  梅嬈說:「屁,我是為人民幣服務的!」

  想想,又豎了眉眼說:「媳婦兒,來好好說說,你怎麼又和某位同學勾搭上了!」

  熊曉苗一聽她媳婦兒就抖三抖,此人最近受某部電視劇,影響嚴重!一說這詞准沒好事。

  席間,三人辣得咧嘴,「嘶嘶」吸氣,可憐了熊曉苗同學邊海吃沸騰魚,手撕雞,辣得口水直流了,還在說她的結婚史,看看林深深和梅嬈一邊扒菜,臉辣得通紅,一邊瞪大了眼聽她說話,兩個女人還動不動花枝亂顫的笑一笑。

  林深深飯後就要回家看孩子,畢竟到了這個年紀大家各有各的事,突然定的約會,能趕來已經是很給面子了,熊曉苗出包間送她,林深深拍拍她的臉,說:「夫妻間其實不難相處,多點信任,多動點手勤勞點,沒有問題,男人不就是想有個溫暖的家嗎。」

  熊曉苗頭直點,聽這位已婚人士的說絕對沒錯。

  林深深推開大門,又回頭說:「熊曉苗,有什麼事別憋著,和老公說不行的還可以和姐妹說。」

  熊曉苗看著林深深在風中吹散的髮,真摯的眼神,突然有莫名的暖流湧上心來。

  愛情讓人甜蜜,友情卻讓人富足。

  林深深打的,上車前對熊曉苗眨眨眼,說:「什麼時候把婚紗照,婚禮辦辦,給你包份大的!」

  熊曉苗沖她車子擺擺手,推開大門,一室的杯酒喧囂。

  林深深果然是知道她的,她雖然沒說為什麼很多幹辦的事沒辦,林深深也是知道的,為她擔心卻也不問原因,這是多年的默契。

  想想兩人年少蹲在街邊挑貼畫的日子,突然感歎起歲月來了,如今她和林深深常說的話是:「我看你這張臉都看了二十多年了!」林深深說的是:「熊曉苗,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

  如此的感情,自不必多言。

  回了包間,倒吸一口涼氣,梅嬈早就點好酒水,一扎的燕京,此人都開始喝上了。

  熊曉苗退回走廊,想想還是給夏靜生撥了個電話,看梅嬈這樣子今晚上是要鬧騰上了,她和夏靜生雖然這婚結得著實莫名其妙,但這才第二天,自己行蹤就飄渺起來,想想林深深的話,不行!還是要打給電話。

  歎了口氣,這時才體會到已婚人士和未婚人士的區別。

  靠在牆上給夏靜生打電話,電話「嘟嘟」響,走道口的電梯上來,門開了,一撥子人出來,一撥子人進去,門關上。

  「喂」的一聲,夏靜生接了電話,聲音清淡,在這熱火朝天的四川菜館裡,突然讓熊曉苗的心定下來,剛才吃的辣騰騰的胃平和許多。

  熊曉苗說:「是我」,手撥著手機吊著的掛墜玩偶,想著夏靜生現在是在公司辦公,還是在家裡。

  夏靜生「恩」了一下,眼睛還盯著屏幕的AUTOCAD,身子往後靠了靠。

  熊曉苗說:「那啥,我今天遲點回來。」像小時候晚回家給父母報備,但又不大一樣,怪怪的感覺。這電視上男人說:「我今晚是不回來吃飯」不都爽得很,怎麼擱她這兒就搞得像犯罪一樣。

  怕夏靜生誤會,又趕緊說:「是和梅嬈吃飯。」

  夏靜生靠在椅背上,展了展肩,好笑:「我又沒問你」問道:「要我過來嗎?」

  猜到她請吃飯的原因,這笨蛋居然一個人就大搖大擺地去請客了,連個酒都沒辦,照也沒拍,有這樣不動腦子的人嗎?

  熊曉苗擺手說:「不用,反正就我和梅嬈兩個。」聽夏靜生不說話,問:「你在單位?」

  夏靜生「恩」了一聲,摘了眼鏡,揉揉眉,想還是過去吧,正想開口問她地點。

  熊曉苗卻說:「那你好好工作吧,我等下回去!」掛了電話。

  夏靜生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站起來,拉開百葉窗,樓下是燈火通明的都市。

  以前她和他晚上煲電話,有時他很困,有時她先想睡覺,兩人又不想掛電話,她讓他先掛,他讓她先掛,掙了半天說數「一二三」一起掛,結果數完,一二三,他沒掛,她的聲音還在電話那頭「咯咯」笑,他好氣又好笑,哄她掛電話。

  熊曉苗,曾經得我們連讓對方聽冰冷的掛斷聲都不肯,為什麼到後來會如此不可收拾。

  熊曉苗握了電話,愣了愣,還是推門進去了。

  梅嬈微醺,熊曉苗咽了口酒,所有的酒中最喝不慣啤酒,太澀又不夠烈,梅嬈是只要能喝醉酒行,

  兩人說說笑笑,梅嬈說起最近相親的事,依然沒成功的,吼:「為什麼人人都結婚了,老娘就也要結婚!」

  熊曉苗知她是想發洩,不說話,低頭飲酒。

  梅嬈站起來,臉微紅,大聲說:「下輩子老娘投胎要做個男人!」熊曉苗笑,抬頭看她,梅嬈一屁股坐下去,說:「然後娶個像我這樣的女人!」

  熊曉苗啤酒都笑噴出來了,梅嬈能說是出了名的。

  她看著這樣的梅嬈有點心酸,想到大一開心風姿卓越的少女,寫得一手好字,說:「我姓梅,家有仙妻裡梅有財的梅,妖嬈的嬈!」

  果真人如其名。

  熊曉苗大學三年的歲月,除了和夏靜生泡在一起,其它的時間都和宿舍的其它三個呆在一處,還把宿舍起了個名字叫:「四芳閣」,現在提及都要發笑。

  大一的時候,才開學,她們夜談的時候說起男友的標准,各個吹毛求疵,把自己的標准說得天花亂墜。

  這個說要長得像古天樂,那個說要像林峰,一個說要想瀧澤秀明,一個說要吳彥祖。

  結果一年之後,沒有一個的男朋友說是想古天樂,或是林峰,抑或是吳彥祖,但都是甜甜蜜蜜。

  餓的時候,我能吃下一頭牛——這是理想。

  吃下兩斤牛肉,已經飽了——這叫現實。

  現在想來現實遠比理想殘酷,熊曉苗沒經歷過畢業後大海撈針的找工作,但卻是聽梅嬈提起過的,雖是清描淡寫,卻也能想象但其中的艱辛,宿舍裡的其它兩個也是,陳冉,楊希一會說找到這份工,一會又說黃了,換了一家。

  熊曉苗在大洋彼岸聽得不勝唏噓,想起她們才大學裡的談話,說起工作,一個說低於三千不幹,一個說不在家鄉不幹,其實現實都是由不得她們選擇,畢業後分手,畢業後失戀,大學真正能給的是一份稚嫩的回憶,安慰自己曾經擁有已是美好。

  熊曉苗揚頭半杯啤酒下肚,看看坐那直坐那直念叨的梅嬈,大家都知道在借貸中心工作是個肥缺,只有她知道梅嬈前幾年的時候,在電話裡抽泣,與她商量到底選哪份工作,發過郵件給她,說是最近辭職了,被炒了,或是在公司受委屈了!

  到最後,梅嬈說:「曉苗,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了,以前我梅嬈什麼不敢說啊,現在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熊曉苗有時不知道長大成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只覺得得到什麼的同時總要失去點什麼,到最後越來越麻木,連失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梅嬈站不穩,晃到熊曉苗身邊,說:「來,干杯,為你和夏靜生!真他媽太好了!」

  熊曉苗飲下去,看梅嬈微紅的眼,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梅嬈喝完,俯在熊曉苗肩頭,直呢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熊曉苗卻感到肩膀灼熱一片,潤濕了一塊。

  她伸手去輕拍梅嬈的頭,想起久遠的故事。

  梅嬈的男友是個才子,這個才還是會彈鋼琴,會組樂隊的才,這樣的男生多少都有點花心,梅嬈每每聽說男友和哪個系的某某女生曖昧就會傷心難過,連睡覺都不穩,兩人分手,分了又和好,反反復復的,宿舍裡楊希和陳冉都罵梅嬈不爭氣,好好的一個人要委屈成這樣,梅嬈倔說:「我就是沒有辦法!」

  楊希火,說:「那你去吧,隨便你了!」

  陳冉說:「我們不說你了,你自己想怎麼就怎麼,說了也欄不住!」

  熊曉苗說:「梅嬈,別想太多了,你死不了心的!」

  楊希看梅嬈歎氣說:「你就對他好吧,往死裡頭好,那男人將來和你分開肯定要後悔的!」

  熊曉苗直贊說:「對對,咱做不了他最愛的女人也得做他最忘不了的女人。」

  梅嬈這才破涕為笑。

  事後,熊曉苗有把這主意沾沾自喜地告訴夏靜生,是她們宿舍的小聰明,夏靜生卻捏了她鼻子說:「不要摻和,害了人家!」

  熊曉苗不服氣,她和梅嬈是最鐵的啊!

  夏靜生歎氣,說:「小笨蛋,一個男人最忘不了的女人肯定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熊曉苗當日似懂非懂,後來才明白,你對他好死了,他若不愛你也只有感謝,好點的男人會讓你別為他做下去,不好的男人乾脆利用你,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可能成為讓他最難忘的女人,最難忘的永遠是傷他最深的,只有疼了,才會記住。

  熊曉苗知道這話的意思的時候,那男生已經離開了梅嬈,熊曉苗也和夏靜生在地球的兩端,她會想起夏靜生說那話時深邃的眼,心就開始疼痛起來。

  如今,熊曉苗再想起,就覺得是有自己的責任的,不知道該對梅嬈說什麼,只好陪她喝一杯杯的下肚。

  到最後反是梅嬈臉紅了,出了一身汗,酒醒了大半。熊曉苗倒下了。

  梅嬈看熊曉苗醉了,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夏靜生,夏靜生很快就接了,她話沒說完,夏靜生就說:「我過來!」

  梅嬈咧嘴笑,掐了熊曉苗熟睡的臉,說:「媳婦兒,你嫁了個好老公!」

  夏靜生果真一下就到,推了門進來,買了單,服務小姐臉紅得直轉。

  梅嬈把熊曉苗扔給夏靜生,夏靜生接了手過去,托住熊曉苗的腰,低頭看她紅彤彤的臉,微皺了眉。

  梅嬈笑著看夏靜生環住熊曉苗,這樣的動作是多久以前的了。

  梅嬈向來都不喜歡夏靜生這樣的男人,不是討厭,只能說個性不和,一開始她是為夏靜生的長相驚艷了下,但時間長了,她覺得夏靜生太過聰明,微笑,說話都讓如沐春風,其實是眼下都明細的人,這樣的人比較可怕,每一步都要好好推敲,偏偏有熊曉苗這樣的傻子去招惹他,夏靜生還偏偏就是會凶熊曉苗,熊曉苗不會去猜夏靜生想幹甚麼,夏靜生也不去算。

  梅嬈一向是嘴硬心軟的,罵是罵熊曉苗,可這大學幾年,夏靜生對熊曉苗,熊曉苗對夏靜生她是看得清楚的,她要覺得夏靜生對熊曉苗不好,早就攛掇著她們分手了。更何必現在感動成這樣。

  夏靜生抱熊曉苗下樓,梅嬈要自己開車,夏靜生堅持要送她,她還真不推辭,就爬上夏靜生的車。

  一路上,燈火闌珊,公車黑漆漆的載了人慢慢行,綠色的出租開得橫沖直撞。

  梅嬈打開窗「呼呼」的風聲吹來,一下子酒醒。

  前邊夏靜生還在專心開車,熊曉苗副駕邊的窗戶卻不知是什麼時候給他按上去了。

  車到了,梅嬈下車,夏靜生按下窗,梅嬈說:「恭喜!」

  夏靜生笑說:「謝謝。」轉頭看向熊曉苗,溫暖的真誠。

  梅嬈和夏靜生天生話不多,揮手:「拜拜!」

  夏靜生點頭說:「注意安全」

  車子也絕塵而去。

  梅嬈看著車子漸遠,揉了揉腳踝,在路燈下吹了口哨繼續走。

  她是真的很開心熊曉苗能再和夏靜生再一起,還進展得如此神速,今日熊曉苗打電話給她,在四四方方的隔間裡,她突然就叫了起來。

  對於工作她越來越得心應手,卻不敢往回看,不敢去回憶初出校門的自己,她只能用有成就來安慰自己。

  對於愛情,她只能隨緣,她不是熊曉苗,她愛的人也不是夏靜生,所有的東西都慢慢的淡忘了,在一次次的戀愛中,她都忘記當初愛一個人的不顧一切了,相親的時候永遠是看學歷看房看身高,沒有具體意義卻很有抽象價值的資料。

  所以她才會如此地為熊曉苗感到高興,她自己已經回不去了,人在歲月中麻木,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能堅持的原則越來越少。感情在歲月中淡忘,心中能留下的人越來越少,評判一個人的標准卻越變越多。 人變得世故,挑剔。

  但她仍是如此執著地相信大熊與小靜的愛情,就如同她有次上街看到一位老人推著另一位老太太的輪椅,慢慢行走,她也是堅信著這樣的兩個人是如此的深愛,最後垂垂老去的一樣。

  梅嬈開鎖,打開客廳的燈,脫了鞋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又是各地的新聞,這邊發生的搶劫,那邊發生的墜機,政府出來說都是意外。

  她想,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太多的意外,還好,還好今日總算有件美好的事,值得人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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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5 11:54 PM

第十一章  婚了之後

  熊曉苗這人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逢醉必倒,倒了後也不吐,也不鬧,就趴那睡覺,一覺睡醒頭疼一疼就好。

  夏靜生停好車,看了看醉得像灘稀泥一樣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的夏太太,歎了口氣,嘴上罵著「笨蛋」「不會喝酒還喝」「就知道湊熱鬧」種種,手上還是動作輕輕的把她抱出來。

  初夏的夜風帶著花開的氣息,徐徐而來,樓邊的五葉槐樹葉輕輕扇動發出「沙沙」聲,他雙手環托住她,一手中拿著銀扣黑底公式包,一手拎著她的兩只高跟鞋,一步步往樓上走。管理員看見出來,打了手勢,示意要不要幫忙,夏靜生輕輕搖了搖頭。

  在電梯裡低頭去看熊曉苗睡熟的臉,蓋住的睫毛,泛紅的頸,眼裡不禁浮起細碎的溫情,「叮」地一下,電梯門開,他抬頭看了眼樓層,走了出去。

  熊曉苗同志不幸錯過了婚後第一次公主式的擁抱,當然,她錯過的又何止這點?

  夏靜生把熊曉苗放到床上,熊曉苗反而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夏靜生大大的眼,卷翹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咯咯」一笑,喊了句:「小靜先生」,噴了夏靜生一臉酒氣。

  夏靜生惱火,倒了大杯牛奶,一口氣捏著熊曉苗的鼻子灌她喝下,熊曉苗被灌得「咕嘟咕嘟」的下肚,喝完後還嘖嘖嘴,夏靜生抱著杯子坐在床邊瞪她。熊曉苗努力睜大眼睛,看到夏靜生皺起的俊秀的臉,竟伸了自己的肥手出去,突然拉了夏靜生一半的臉頰,自己笑起來,吐字不清, 「嗝」了一下,說:「給爺笑一個!」

  夏靜生被某人拉長了臉,眼裡倒影了某人「淫笑」,眸裡已燃起了熊熊的火苗。熊曉苗此時酒意未消,只覺得夏靜生晃啊晃的,移了手,摸到他的厚實肩,「啊」了聲,抬頭瞪了眼,說得一臉認真:「小靜先生,你胖了!」

  夏靜生的忍耐徹底暴發,抓了她的手,一口咬下去,熊曉苗「唉呦」叫了聲,白嫩嫩的手腕裡印上一排細密的牙印,熊曉苗「哇哇」叫,大喊「救命了」「咬人了」,夏靜生倒真起了折騰她的心,細白的牙齒咬上她的鼻,爬上她紅艷的耳垂,啃上她粉嫩的臉蛋到下巴再到項頸,熊曉苗開始的時候喊著避著,後來實在沒了力氣。他咬的也越來越輕,邊成密密的觸碰,細細的磨挲,最後在她微翹的下巴下吮吻,閉上眼睛,一圈又一圈的吮吸她柔嫩的肌膚,慢慢的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他臉埋在她的頸窩裡,低低笑起來。

  她約是嫌癢,嘴裡無意識的咕嚕了句,臉往旁邊湊了湊,他才起身,臉上的笑意未褪。

  拿了毛巾,幫她擦臉,熊曉苗這麼多年還是不習慣化妝,到了現在也還是擦點粉底就好,反正也沒有工作上要求。在昏黃的燈中他看著她,耳裡聽著她一深一淺的呼吸, 其實她的睡相不好,嘴巴張著,下巴下也肉肉的,但就是這樣看著,他的心裡也充滿了美好的感情,從來都沒想過她會再一次的出現在他的生命,就這樣在他的目光裡熟睡。

  那時,與她上自習,她愛亂鬧,伸手隔著衣服摸他肚子,手一摸,笑得也像今晚的不懷好意說:「你怎麼那麼瘦!」 他才十幾二十歲還沒有健身的概念,向來都是踢球打球,然後能吃就吃,那個年紀的男生被人說太瘦如同女生被人說胖也是受不了,愛面子如他也伸手掐了她的肚皮,笑得意,說:「三層肚子!」她拍了桌子辯論說:「三層肚子也比你這排骨走路好!」

  兩人互掐,最後還是在他的橫眉怒目下結束戰爭。

  但從此後,他對自己的身材也開始在意,畢業後即使她不在也開始有定期健身體形的習慣,不是為她,是為了自己的健康,他是這麼說的。

  夏靜生按了燈,看了眼在黑暗中呼呼大睡的某人,悄悄關了門。

  只是嘴上逞強,其實她說的話,他都很在意。

  結婚就像看A片,看得人很爽,做的人未必。

  熊曉苗發現和夏靜生這等極品的人結婚也有不夠極品的時候,比如說關於廁所清掃權的問題。

  兩人在一起過日子,很多東西都會落實到現實中。

  某日,夏太太說:「這衛生間,該清掃下了吧?」

  夏先生正在吃早餐,呷了口咖啡盯著報紙「唔」了一聲,夏太太瞪眼,說:「你負責!」

  夏先生頭沒抬,俊秀的眉一挑,閒閒地問:「為什麼?」

  夏太太說:「我不在時不也是你負責嗎?」

  夏先生不說話,夏太太窮瞪眼,此人過太狡猾,肯定想逃避話題。

  夏太太忽然靈光一閃,很是得意:「夏先生,肯定是你打掃,因為俺是長期便秘患者!」
話畢 「哈哈」大笑,說:「使用最多的人打掃!」瀟灑走人

  夏先生無語,放下報紙,挽起袖子,露出「秀美」的手臂……

  好吧!他忍!!

  熊曉苗得承認夏靜生是想得很周到的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個好老公,結婚當日就主動把鑰匙和積蓄卡給了熊曉苗。

  但當熊曉苗站在提款機面前,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是忘了要密碼了,難得她想置辦點家居用品。

  在此時,熊曉苗同志高度發揮了她那本就為數不多的小聰明,她想既然夏靜生給她卡,一定是料到她知道密碼的,於是她只好硬著頭皮試密碼,夏靜生的生日,夏靜生的電話號碼,夏靜生家的郵編,全部失敗,試了好幾遍,提示卡要被吞了,她才掏了包包摸出手機,在後面一四十多歲婦女打量的目光下開始撥號。

  夏靜生此時正在辦公室裡和合伙人商量「陽光小鎮」的開發案,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他一向是不在辦公時間接私人電話的人,看到來電,眉頭皺了下,還是輕聲說了句「不好意思」拿了手機到窗邊去接電話。

  熊曉苗聽見他說「喂,怎麼了?」都能想象到他皺眉的樣子,趕緊說:「那啥,你在忙嗎?」

  夏靜生抬眼撇見顧思遠歎頭歎腦的樣子,側了身,放低了聲音說:「不忙,出什麼事了?」

  熊曉苗不好意思地看看站在她後面排隊的女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去別的提款機排比較好,對夏靜生說:「沒,我今天想出去買點東西……」

  夏靜生聽她吞吞吐吐的說,翻了百葉窗的格子,下面是川流的車潮,擁擠的街道,很大的太陽光刺在車身的前方玻璃上,一格格的反光,他忽然想象起她在人流中穿行的樣子。

  她說:「你的卡」還沒說完,夏靜生就說:「是你的生日。」

  熊曉苗「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夏靜生又說:「年份的後兩位加上月份日期。」

  熊曉苗呆了呆,立即說:「謝謝。」掛了電話。

  她顫著手按下了密碼。時光突然轉回了兩年前,她坐在他旁邊玩電腦,嘗試登陸他的郵箱,她抬頭問:「夏靜生,你的密碼是多少?」

  他正在做計算力學的題,頭也沒抬說:「不告訴你。」

  她自己亂按,說:「不告訴我拉倒,我自己猜,不就是你生日密碼,電話號碼嗎。」

  夏靜生抬頭,一雙大眼很是明亮,笑勾了嘴說:「哪個笨蛋會用自己的資料做密碼。」

  她低頭,繼續按,眼睛亂瞟,這答案肯定是猜不到了,因為她就是那個笨蛋。

  夏靜生頭伸到她面前,湊了眼看她裝做很鎮定的臉,嘴角輕揚,眸光裡全是精明,說:「熊曉苗你別告訴我你就是那笨蛋啊!」

  她臉瞬間就紅了,惱羞成怒,拳頭招呼上去。

  存款明細項提示這張卡在五年內很少使用,只有幾筆很大的存款入賬,她呆呆的看著屏幕,很難想象這幾年,他是用著何等心情,按下這樣的密碼,一瞬間,心裡的酸澀漲得她胃抽痛起來。

  夏靜生握了電話,站在窗前,其實這麼多年,並不是不想去換密碼,很多的密碼都換了,就這個保持了下來,他向來都是謹慎的人,用這樣的密碼變成了習慣,與任何人無關,只是一種習慣,換了密碼也容易忘記。有的時候怨恨過兩人間有太多可以分享的東西了,卻也捨不得丟掉,於是順其自然,這種卡使用的頻率越來越少,到最後都成了儲蓄卡。

  一轉身看到顧思遠明目張膽的打量。

  顧思遠,公司合伙人,投資顧問,一起跳槽闖事業的莫逆之交,還有一點沒說是個八卦男。

  此時,這位風流的男人正點著桌上的筆,瞇了狹長的眼,嘖了嘴說:「女人一生只愛兩種花:一是有錢花,二是盡量花!」

  夏靜生靠在窗邊,手裡把玩著手機蓋,「啪啪」的闔上又打開,笑說:「女為悅己者容,男為悅己者窮,不行嗎?」挑了傲然的眉眼,眼鏡裡寒光一閃。

  顧思遠見夏靜生像見著了鬼,愣了眼,問:「我說,是哪個女人那麼厲害,你瞧瞧這樣,春天過了吧!」

  夏靜生側頭,臉恰好對著剛打開的窗,盛開的艷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投下錯落的景致,整張俊美的臉突然變得透明得不似人間起來。

  顧思遠微愣,媽的,明明是不相伯仲的兩個人,夏靜生就是身上有股邪勁兒還被人說是溫文有禮,他這等的良民倒真是沒法過了。

  「她是我老婆」。夏靜生如是說,眸光裡的溫柔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磕」的一聲,筆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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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6 12:02 AM

第十二章  如果愛

  大家看熊曉苗一天到晚宅在家裡事實上是有工作的,SOHO?別說得那麼好聽,其實她就是幫美國那畢業的某學長創建的名為「深度18」的論壇做下管理員。

  摘抄如下:

  「論壇性質:表面上以官府批准的論壇的面目行走江湖,逐鹿中原,獨霸武林。

  實際上是為了挑戰當代的教育制度由東瀛女優國內奸組織的邪惡產物。

  以「大姐姐來教你玩大人的游戲」為誘餌,迫使羅莉正太墮入百合與薔薇的不歸路。

  少數無法調教的品種則玩壞後獵奇之。」

  大家看出來這是什麼論壇了吧,這樣的特性導致熊曉苗只能在家辦公,還不能挑夏靜生在家的時間辦公,辦公的時候還得鎖門。

  想她那個學長可是個人物,當初帶她的教授老是說:「某某很NICE,是好學生。」還把此學長寫的榮譽學士論文拿給熊曉苗看,厚厚的一沓裝訂成冊。

  熊曉苗膜拜地看著那論文,再偷偷瞧瞧教授自豪的笑得大胡子直顫悠的樣子,熊曉苗想要這印度老頭知道那學長回國之後在家架了幾台服務器幹這種勾當,指不定氣出神經病來。

  在這麼幾年裡,那學長的生意是越在越大,表面上是幫自家藥廠做信息系統管理,私下還有個副業,都很是火熱。

  熊曉苗回國不久,那學長就向熊曉苗拋出了橄欖枝,要她支持下祖國的網絡事業發展,當然熊曉苗這樣的人,能愛國,又能讓她清閒得呆在家裡,自然是欣然答應,反正就刪刪帖子,維持下秩序,她和學長同拜一個教授門下,自然要好好幫助。

  正掛在網上迅速看貼呢,夏靜生的電話就過來了,熊曉苗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換了個頁面,即使人不在家,夏靜生的威嚇力還是相當強烈的。

  接了電話是個完全陌生的聲音,那人話曰:「夏太太,你先生現在在我們手上,半個小時到城市花園咖啡店來。」說完低沉地來了句:「記得帶人帶手機。」「喀嚓」掛了電話。

  熊曉苗聽到這話,抱了電話琢磨了半天,這夏靜生被人綁架,不大可能,夏靜生去綁架別人倒是有戲,再說這綁匪說話也太溫柔了吧,綁人好不要帶錢,有這麼笨的嗎?

  想想還是認命,既然是夏靜生的電話撥過來的,她還是去看看情況就好。

  打了車去華僑路,城市花園的燈永遠都閃著橙色的光,在一條坡下很是明顯。

  那三個人站在路邊,明明是身著休閒裝,指尖星星點點的在說話,遠遠得看過去,居然沒有半分痞味,三個成熟的男人展現的是壓倒性的魅力,但臉上的笑意卻像三個孩童時的好友,誰在說笑著,誰站在陰影下歡快地看,誰叫著往後跳了一步……

  熊曉苗坐在車裡付錢,貪婪的看著其中的一個身影,他向來都是笑的溫文爾雅,成長之後,分別之後,甚少看他笑得如此放肆,像個大孩子一樣,舒展了眉眼,歡樂無比,想必是和極好的朋友在一起吧。

  正這樣想著車門就被人拉開了,夏靜生皺著眉,數落她:「一個電話就能把你賣掉。」嘴裡說著,眼底的笑意不變,牽了她的手站好。

  熊曉苗不好意思,卻聽得一個聲音說:「我說對了吧,今天算夏靜生的。」

  抬頭一看,那人眉眼輕翹,身形修長,薄唇細眼,一看就是惹桃花的樣。

  那人笑,擺擺手說:「HI,夏太太,不好意思,我們打了個賭而已。」

  熊曉苗才想起這聲音就是剛才電話裡的,抬頭看夏靜生,這男人居然奇怪地臉紅了下。

  夏靜生一腳揣了那人屁股,回頭對熊曉苗說:「別理他,進去吧。」

  那人就在後面罵罵咧咧跟著。

  另一個站在外邊的是劉峰,前幾月的准新郎,看到熊曉苗愣了下,又很快的笑起來,捶了夏靜生肩頭一拳:「兄弟,行啊!」 側臉對熊曉苗眨了眨眼說:「小靜老婆,好久不見啦!」

  熊曉苗笑得不行,明明是加在一起年過半百的三個大男人,嬉笑起來竟還似孩童般可愛,她抬眼去看夏靜生,夏靜生嘴角勾起,推開門,「叮鈴」一聲風鈴響。

  熊曉苗隨他們走過去,坐下,本來坐那的還有兩個女子,一個是韓薇,劉峰的老婆,一個女子她不大認識卻有熟悉的感覺。

  夏靜生是個細心的人,幫熊曉苗拿了茶水,一一介紹:「風流和韓薇都認識。」

  熊曉苗點頭,劉峰的外號風流還是梅嬈給起的,當年此人誓死追梅嬈,可惜梅嬈就是認定了鋼琴小王子,一張毒嘴見人殺人,把劉峰損得悔不當初。

  熊曉苗看見韓薇眼裡的嘻笑,臉紅點頭,想起前端日子她把藏銀瓶還給自己的光景,日子都過了那麼久了。

  「顧思遠」夏靜生點點對面的單眼皮男人,那人卻極其不滿說:「看看,赤裸的嫉妒吧,我又不搶你老婆,我自己來介紹。」跑熊曉苗跟前握了手說:「我是顧思遠,黑石搞投資的,要賺錢找我!」

  黑石建設是三人創辦的公司,主要的業務是中小型精品房的設計,公司才是剛剛發展的階段。

  熊曉苗點頭,發愣說:「我是熊曉苗,什麼都不幹,沒錢兒。」

  顧思遠笑說:「哪兒啊,夏先生的錢不就是夏太太的錢,你們女生不都喜歡說什麼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嗎?」

  熊曉苗正想著這人話可真多,顧思遠就被夏靜生拍了握著的手,夏靜生笑罵:「邊兒去。」

  顧思遠就跑回去了,歎口氣說:「大家都是南京人,何必呢,我生是南京的男人,死是南京的賤人!」

  這句話倒是讓在座的都笑趴下了。

  劉峰介紹做在裡面的小美女說:「小靜老婆,記得蘇笑眉嗎?我和小靜的小師妹,和你一個部的。」

  熊曉苗才想起為什麼覺得這女子特別熟悉了,那時她會彈馬鈴巴,就被院文藝部招去了,反正能和夏靜生這男生部部長近一點她也很樂意。

  大二的時候,做演出彩排,她閒來無事,和學妹聊天,大一的女生到底充滿夢幻,好奇問她:「學姐的男朋友是誰?」正好在那的也有大二的,擺弄著評分表來了句:「你們學姐的男朋友可厲害了,是工程的系草呢!」 大一的自然起了哄,鬧著要看照片,熊曉苗沒法兒,只好被纏著拿出手機,她前幾日硬拉著夏靜生去照的貼紙照就在手機背面,手機很快被搶走,大一的女生不停的「哇」有個還說了句:「天仙配啊。」

  把熊曉苗笑噴了下,但心裡卻是極開心的,說夏靜生好比說她好還讓人開心,說她們配,她都得意得要飛上天了。

  後來的五年,她才明白誰說「配」都是沒用的。

  愛情這東西沒什麼旁觀者清,別人說的,好的,壞的,都不如你自己感受的來得真實。

  蘇笑眉就是其中的一個女生,爾後熟悉,爾後才知道她也是夏靜生的學妹。

  人如其名的女生,在路上遇見,也會甜甜的笑著,叫聲:「小靜學長好」「小熊學姐好」

  熊曉苗對蘇笑眉微笑說:「好久不見」,伸出手去。

  蘇笑梅點頭笑了笑,熊曉苗握上她的手,微涼……

  韓薇遞了裝核桃榛子的小碟子給熊曉苗,熊曉苗擺擺手,指指耳朵下面的臉廓,說:「謝謝,我牙關節不好,不能咬。」

  韓薇收回去,卻感覺坐身邊的蘇笑梅身子一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蘇笑梅卻是在看著夏靜生邊撥手裡的核桃,邊和劉峰他們說話。

  席間顧思遠笑話不斷,熊曉苗笑著喝茶,和韓薇說話,偶爾蘇笑梅插進來幾句。

  不一會,夏靜生去接電話,拿了手機站起來,拍了熊曉苗指指桌上已撥好的核桃,往洗手間那走,熊曉苗埋頭吃核桃,抬頭的時候,只有顧思遠和劉峰還有韓薇在打牌,她起身上洗手間。

  很多年後,熊曉苗還能記得那一幕。

  夏靜生靠在門廊旁邊,手指間的打火機,「啪啪」的閃著光,臉上的神色在橙色的等下昏暗不明。

  蘇笑梅背對門口,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蘇笑眉說:「恭喜。」

  夏靜生微笑頷首說:「謝謝。」轉身欲望外走。

  蘇笑眉突然拉了他的衣袖,聲音卻是要哭出來一樣,問:「值得嗎?」

  夏靜生回了身,錯開她的手,聲音低沉,卻是堅決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愛與不愛。我所做的,不後悔!」

  那人的臉在昏色的等下柔和開來,眸光裡水色一片,熊曉苗站在門邊,心「突突」的跳著,不敢往前一步。

  蘇笑眉的聲音哽咽,一側身,一張小臉滿是眼淚,看得熊曉苗心驚。

  她問:「我有什麼不好?她有什麼好?你在等,我也在等啊!」

  夏靜生皺了眉,說:「我不知道她有什麼不好,但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

  歎了口氣,聲音溫潤說:「我沒有等她,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只是不想走了而已,是她回來找我的,我恰好沒有離開罷了。」嘴角起了溫柔的笑意。

  蘇笑眉的淚一滴滴滑落下來。

  他遞了紙巾,很認真的說:「小學妹,有的愛情是等不來的,別等不該等的人。」

  偏了頭,把熊曉苗嚇了一跳,身子一縮。

  他側了身子往外走,幾步,回了頭,說:「以後不要問男人這樣的話了。」

  女人啊,一旦「我有什麼不好」一出口,就把自己放在滿盤皆輸的位置,想男人怎麼回答,「你什麼都好,就是我不愛你」這是打自己嘴巴,男人若真說你有什麼不好,又會傷心。

  愛情有時是一種姿態,每一日的糾纏也是愛,默默放在心中的也是愛,如果愛情都沒有,至少留給自己一點姿態,不要那個男人最後回憶起你,是這樣的委曲求全,他除了可憐你,除了會說:「曾經有個女人求我至此」以外,還能回憶你些什麼?

  夏靜生出門,橫了眼:「那邊爆炸頭的,出來。」

  熊曉苗巴巴自己的大頭,原來是被頭髮出賣的,「嘿嘿」笑,說:「路過,路過。」

  他歎了口氣,上前,握住她的手,說:「回家吧」

  她說:「好。」

  門內,蘇笑眉身子滑到地上,夏靜生自始至終都還是溫柔的人,不說那個女人有種種好,不說自己有什麼不好,不說他們之間的任何,但她就是知道他是如此的愛著那個女人的。

  她的臉埋進腿裡,環住自己,終究,他寧可給自己再多的紙巾,也不願意伸手為自己拭淚……

  華僑路上燈火通明,車子坡上坡下呼嘯而過。

  熊曉苗牽著他的手,問:「小靜先生……」

  夏靜生耳朵微紅,白皙的臉一片月色,他笑,拉了熊曉苗一邊的臉,狀似凶狠:「閉嘴,什麼都不許問,什麼都不許說!」

  那年,冬季戀歌風靡全校,唯真和俊尚分開的時候她哭了很久,他卻說:「呆子,導演就是騙你們這種人的。」

  她不服氣,頂著兔子眼說:「胡說,藍色生死戀就死了人的!」

  他沒辦法,抱她坐在腿上,哄她:「那不然怎麼叫生死戀呢!」真不懂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看。低眉見某個笨蛋瞪他,趕緊換口說:「不會死的,肯定不會,行了吧!」

  果然,結局是俊尚和唯真在海邊的房子擁吻,他已經看不到了,她也老了,但兩個人還是跌跌撞撞的在一起擁抱,再一次深愛。

  後來,她問過他為什麼如此肯定,他理所當然的說:「兩人活著終究不能在一起的不是愛,如果是愛哪能顧及那麼多。」黑亮的眸裡映著她的臉。

  「如果是愛哪能顧及那麼多」那一刻,她明白這就是夏靜生對愛情的誓言,執著堅定,卻又是絕烈的,抵死相拼。

  於是,她不用問了,什麼不用說了,既然回來了,既然還是在一起了,那麼就這樣牽著你的手走過黑夜白晝,一起坐看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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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6 12:08 AM

第十三章  色戒-劫色-戒色

  很多天後的晚上,熊曉苗回憶起大學時代夏靜生在校園網上被點名做過的問題「用四個字描述理想中的愛情」,寫道:寧缺勿濫。

  這樣的人大體都是純情而又矯情的人,好吧,這兩個詞和夏靜生一點都扯不上干系,但有一點是能看出來,夏靜生看上去脾氣溫和,其實就是根啃不動的骨頭,固執的要死。

  例如,早上起來一定要先喝水,拿筷子的姿勢永遠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固定,客廳茶幾上的小籃子裡一定會有黃色紙包的檸檬軟糖,一丟了東西就會不開心……

  此類種種都看得出來夏靜生是個死心眼的人,這樣的人卻也是可愛的。

  熊曉苗問夏靜生:「我要是不回來,與別人結婚你會怎麼樣?」

  她正在看電視,男主角對女主角死纏爛打,念念不忘,癡癡難忘,不能自拔(該用上的都用上了)

  夏靜生在客廳桌上查資料,抬了頭,瞥了坐在沙發上的夏太太一眼說:「結就結唄,要祝福?沒門兒!」

  最後一句是鼻子裡出的氣,把熊曉苗樂得直在沙發上笑。

  這才是夏靜生,頑固,矯情,卻也是真誠的。

  在美國的時候,也是有男生硬要追熊曉苗的,熊曉苗這輩子只交過夏靜生一個男朋友,對於別人的追求都不大會應付,直白地告訴那男生:「我有男朋友了。」

  那男生卻說:「騙人,我看你老是和女生在一起,而且你都不怎麼上QQ,MSN,電話卡買了也是用半天還用不完,你怎麼可能有男朋友!」

  熊曉苗無語,這位大哥難道您是學社會學的嗎?太犀利了啊。

  她想想還是說:「但我有喜歡的人了。」

  即使不在一起了,還是忘不了的他……

  對方問:「好,那人叫什麼名字。」

  熊曉苗說:「叫小靜。」望著窗外的夜空輕吐那人的名字,突然之間心情無限的擴大出去了,她想在地球那邊的夏靜生現在是不是打了個噴嚏。

  那男生聽完反倒笑起來說:「小靜?我還大雄呢!」明顯的不信。

  熊曉苗搖搖頭往圖書館裡走,是的,他是小靜,她是大雄……

  五月一日,夏太太再怎麼懶,也要開始准備下打掃除了。

  把家裡無用的東西集了一下,報紙雜誌該賣的都賣了,收拾夏靜生書房的時候,撣這舊雜誌突然掉出張照片來,有點泛黃是很久遠的年代了,熊曉苗揀起來,有點奇怪,照片上一個兩條麻花辮的女生,兩個男生,一個認不得,但臉輪廓卻很熟悉,另一個居然是她老爸熊焰同志。


  別問她是怎麼一眼看出的,要知道熊爸年輕的時候可是玉樹臨風,熊曉苗高中時還偷拿他老爸兒時的照片放在錢包裡呢。

  熊曉苗開始不覺得有什麼,想想不對啊,這是夏靜生的房子怎麼會有她老爸的照片,再看看背景是南京十中的黃色牌子,也是熊曉苗的初中,她老爸在她進校的時候還揪了她耳朵說:「裡面全是熟人,別給你爹我丟人!」

  熊曉苗突然想起夏靜生當年轉學,班上突然來了那麼個俊秀的孩子,還是她的同桌,她想和他說話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問句:「你為什麼要轉學啊?」

  夏靜生邊把書包放桌肚裡,邊說:「這是我父母的母校。」

  再看看照片裡的少年,和夏靜生的眉眼倒是很相像,這麼說,這女生呢?難道是夏靜生的母親,但熊曉苗對夏靜生的母親沒什麼印象,只聽說夏媽媽一直都在浙江做食品連鎖,生意越做越大。

  熊曉苗捏了照片只發冷汗,我爸,他爸,AND他媽。

  私生子,三角戀,婚外情?

  都什麼年代了,這種劇情是電視裡有的吧!

  趕緊把照片收收好,等夏靜生回來就裝做什麼事都沒有,她才沒那麼笨,言情小說電視都那麼演的,一問就什麼都完了,這樣的事她還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反正她是夏靜生都老婆是真的!

  小熊同學是不能做壞事的人,坐立難安,腦海裡反復都出現那張照片,比什麼恐怖片還嚇人。

  想想她還是打了電話給林深深,已婚婦女的問題要請教已婚婦女。

  林深深說:「熊曉苗,你別自己嚇自己了,平時你不頭腦蠻簡單的嗎,怎麼遇到你老公的身上,你就想那麼多了!」

  熊曉苗抓了電話哀聲歎氣,林深深說:「要不問你爸去!」

  熊曉苗「啊」了聲:「我爸還不知道我結婚!」

  林深深差點把話筒砸了,說:「你真是完了。」

  熊曉苗覺得自己更加悲慘了。

  林深深安慰她:「不要緊,你不是還有老公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熊曉苗這時才想起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深深同學,我還不是他的人呢!」

  林深深在電話那邊愣了半響,說出句很有深度的話:「熊曉苗,我算明白為什麼那麼有前途的男人會娶你了,原來他是……」

  熊曉苗趁她還沒說出更齷齪的話前掛機。

  放屁,熊曉苗壓根都不相信夏靜生是那啥不行的人,但想想還是要趕緊解決這個問題,以夏靜生那麼死心眼的人,這事要成了還敢不要她?

  所以說我們的小熊同學是個頭腦簡單的人,有了眼前的任務,瞬間就把照片的事拋在腦後了。

  她還有一大堆的資源可以利用,在「深度18」晃悠了下,搜索了下,虛心學習了下。

  晚上,夏先生加完班回家,夏太太邊拿拖鞋邊諂媚道:「小靜先生,我們去看電影吧!」

  夏先生洗手,挑眉,想想結婚以來是連和老婆出去的時間都沒有,有點對不起她,點頭說:「好,那我明天下班去買票吧。」

  大學的時候兩人買學生票,去工人影城看電影的日子都久遠了,現在的電影院比工人大的好的,不勝枚舉,帶她去看看,重溫下也好。

  夏太太遞上毛巾,瞇眼笑:「出門多浪費錢啊,在家看,在家看,我馬上去電腦上下去,拷下碟就好,在家多舒服,有冷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其實是想幹甚麼就幹甚麼吧!

  於是,夜黑風高的晚上,夏先生難得在九點的時候還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夏太太洗好澡,甩了甩她那——小波浪的「性感」的爆炸頭。

  電影開始,「色戒」,好吧,她承認她是不純潔的,那啥回形針式,啥啥式,也只有網絡這偉大的發明才下到未刪節版。

  偷瞄眼夏靜生,靠在沙發裡,翹著腳,眼睛一眨不眨。

  開頭的打牌場面,她都快悶死,夏靜生拿了橘子,邊撥邊看,細白柔滑的手指在皺巴巴的橘皮上滑動,熊曉苗認為夏靜生的手都比電影好看,一愣下,黃澄澄帶水的橘子居然就在她面前了,他挑了俊氣的眉:「看什麼,吃啊,你不是要看電影的,發什麼呆。」

  她拿了撥好的橘子,一片片瓣開來,橙色的果肉在指間涼涼的,

  半天的劇情還是緩慢,除了偶爾,湯小姐露了個背,穿了旗袍身材婀娜外什麼都沒有,熊曉苗是急躁的人,挪挪挪,挪到夏靜生旁邊,看他,手擺在沙發靠背上,舒服的很。

  良久,夏靜生抬眼:「熊曉苗,坐過去,熱死了!」

  熊曉苗一聽,熱,有效果,好,繼續努力,擠擠擠,肥手爬上夏靜生的大腿,肌肉緊實,手感無限好。

  畫圈,畫方,畫三角,彈性十足,正畫著呢,手一下子被修長的大手扯起來,她一抬頭,對上他瞇起的眼。

  「熊曉苗,你在幹甚麼?」他不緊不慢說,聲音裡卻飽含張力。

  「那啥,按摩下」熊曉苗是有賊心無賊膽的人,「嘿嘿」笑:「有反應嗎?」

  夏靜生靠近,挺拔的鼻樑,鼻尖快觸到她的,拉高了她的手問:「有什麼反應?該有什麼反應?」呼出的熱氣拂到她臉上,頰一下子通紅。

  她的頭靠在扶手上,手腕被他抓著,眼睛瞪著,他的身子一下子傾了過來,唇印上她的,舌尖的糾纏,齒間的摩擦,他的嘴裡有清甜的橘香,與她唇上的殘留的果汁混合,兩人嘴間蕩漾著水果的芬芳。

  什麼時候,他的身子壓了過來,有力的腿也夾住她的,下身的敏感緊密的貼合,他才退開唇,眼裡是魔魅的光,逼得很近,他問:「有反應嗎,嗯?」是仿著她的口氣,最後一個「嗯」字咬得極含情慾,身下摩擦了下,她的臉更紅,他額上出了密密的汗,整個人卻越發性感。

  電影還在繼續,談話的聲音就在耳邊,她和他之間的氣溫卻是升高,呼出的氣都灼熱無比。

  電視的光映在彼此的臉上,明暗一片,她不敢動,他也看著她,不動,氣氛一觸即發。

  這時候聽得電視裡,很大的聲音嚷道:「干嘛不殺兩個容易的?再不殺要開學了!」

  ……「再不殺人就要開學了?」

  夏靜生憋紅了臉,「噗哧」了聲,熊曉苗瞪大了眼。

  忍不住了,夏靜生抬起身子,盤了腿窩在沙發裡,手撐在身後,胸膛笑得起伏開來。

  一個男人發出成熟魅力的時候是致命的性感,笑得如孩童般純真的時候卻是清新的誘惑。

  熊曉苗爬起來,就這麼看著他,大眼裡清澈的笑,秀美的眉都飛揚開來,二十六七的男人卻還像個大孩子般,為這樣的事單純的開心著。

  夏靜生伸了懶腰站起來,看看鍾十點多了,拍了熊曉苗的腦袋:「夫人,你確定是來看電影的?」說完,拿了裝水果的盤子進了廚房

  熊曉苗聽著廚房的「沙沙」水聲,夏靜生在裡面還不知道笑成什麼樣呢。

  電視裡,劇情繼續,王力宏個大帥哥非把自己打扮出那樣,還操著一口怪怪的普通話,她想這導演太有才了。

  色戒啊,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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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4-8-6 12:12 A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14-8-6 12:13 AM 編輯

第十四章  一只QQ引發的血案

  5月12日,你在做什麼?

  5月12日,夏太太正在和夏先生吵架。

  夏太太指著電腦上的QQ,說得理直氣壯:「夏靜生,你是不是把我的QQ給刪了。」

  大學的時候,她就加了他的QQ,出國後她偶爾想上網看看他的近況,就是簽名也是好的,鼓足勇氣想瞄一眼,卻找不到他的QQ號了。現在開始翻舊賬了。

  夏先生抱著自己的本本在旁邊制圖,頭也沒抬:「沒有刪。」

  夏太太惱火說:「你自己看」

  歎了口氣,夏先生探了身子,拉開長長的QQ條,拉啊啦,真不懂女人為什麼有那麼長的QQ名單,什麼人都加,沒用的也不定時刪,找到了,點了點灰色的頭像「夏日靜好」,抬眼瞪某個女人。

  夏太太嘴裡咕嚕,搶了鼠標,盯著屏幕,點啊點,小箭頭不動,再點,依然紋絲不動,回頭喊:「機子死了,點不動了!」

  夏先生額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齒:「當然不動,閣下按的是我的鼠標!」

  夏太太手腳很快,換了鼠標,這年頭鼠標長得都太像了,點啊點,點啊點,不甘心冒了句:「夏靜生,你肯定刪過我QQ。」

  夏靜生按鼠標的手一頓,是的,他曾經是把她從好友裡丟到黑名單,恨自己老是動不動就去看下她,想看她的空間又怕有記錄,只好點下頭像,她的簽名也老是改,他只能對著那一句話就猜測她的近況,厭煩了這樣放不下她的自己,一氣之下把她丟到黑名單裡,准備老死不相往來,可過了段時間又會煩躁得把她拉出來。

  他抿嘴:「熊曉苗,老是不上QQ的人沒資格說話。」他怎麼可能告訴她,那時像個毛躁的少年,刪了她又拉回來的這等糗事。就是抵死不認帳。

  她一愣,在外邊的時候她開始習慣用MSN,不大用QQ,所以那麼短的號等級卻那麼低,同學都是幾個太陽了,她還是星星月亮的,上了QQ也是習慣隱身,想會不會遇見他,害怕兩個人的QQ同時亮著,卻不再說話,明明以前的聊天記錄還躺在那裡,現在卻形同陌路,她很害怕,寧願隱身,為他,也為自己。

  什麼叫老不用QQ的人,也不想想她是為了什麼,熊曉苗惱火,回了身,沖正在穿外套的夏靜生做鬼臉:「小靜先生,你的脾氣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兩手食指中指彎了彎,比了雙引號的意思。

  夏靜生套了鞋子,看她比手勢,臉冷了冷,英挺的眉皺了起來,側了頭:「熊曉苗,我就是塊臭石頭!」 「彭」的下關了門。

  熊曉苗頭沒來得及扭過來,嘴微張,真不懂,這夏靜生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小氣了,他罵她,她都不生氣,她只是隨口說說他就火了,不管他,繼續打游戲。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卻沉甸甸的?

  夏靜生靠在門上,握了紙筒,摘了眼鏡,撫了撫眼,在心裡罵自己。

  他還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生氣不是為她罵他是茅坑裡的石頭。他笑,這話以前又不是沒罵過。他是生氣她的動作,說話打引語的手勢是西方人的習慣,他怎會不知道,中國文化向來一語雙關,博大精深,講話不打引號的,她做這樣的手勢極其自然,他卻會感到莫名的恐慌。

  她走到街上撞了人,反射地回頭說:「SORRY」,他握緊她的手

  她在茶吧裡喝東西,自然地把果殼弄出一堆,他皺眉

  她在KFC,麥當勞吃完東西,會拿了盤子自己丟好,做完了才發現他站在旁邊看她,她摸摸腦袋說:「我忘了,那邊都是自己丟的。」

  她的「那邊」都讓他覺得恐慌,雖然她回來了,笑著,牽著他的手,呢喃著喊他「小靜先生」但是他還是會在夜晚的時候,躺在沙發上,托了頭,去想象她在「那邊」的種種。

  她不說,但他知道她的父母都還不知道這場婚姻,他雖然由她但始終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傲氣,不可能當面去問她,要她說。

  種種的事情,都讓他覺得不確定,一想起來就會煩躁起來,像個笨蛋一樣。

  輕輕歎了口氣,夏靜生戴上眼鏡,學著她的口氣,對著空氣裡說了句:「小靜先生,果然是茅坑裡的石頭。」

  想像著她邊打游戲邊怨氣沖天的樣子,笑著搖搖頭,往樓下走。

  中午的時候,熊曉苗接到劉峰的電話,問夏靜生在不在,熊曉苗說可能去工地了。

  劉峰急說:「我還有封合同要他簽,你看下在不在?」

  熊曉苗一看客廳桌上是擺了大紙袋,沒有簽名,估計是夏靜生被她氣糊塗了,想想自己也是有責任的,問劉峰要了地址,說自己送去給他。

  那天下午,其實南京天氣不差,河西的大樹不多,但那日的卻沒太刺眼的陽光,一路過去,只覺得氣壓低了點。

  熊曉苗下了車,抬頭望上去,是正在修蓋的大樓,鋼筋水泥的還看不出個原貌,但一想到是夏靜生設計的,她就覺得這樣的樓和其它的樓是不同的。

  還記得年少時,理科的作業永遠比文科的要多,工程系更是,三天兩頭要交圖,計算數據的什麼,夏靜生有門設計課特別煩,忙了幾天才有空陪她吃中飯,下午正好他要交作業,就把圖也帶來了,拿給她看,二十出頭的男生,又加上他是天之驕子型,口氣裡不無驕傲:「劉峰他們還在做。」

  她拿了圖,左看右看,除了線條細致乾淨真看不出名堂,問道:「你畫了多久?」

  他閉了閉熬紅的眼,說:「兩天加一個通宵。」

  人人都說工程系的夏靜生長得好,學習又好,還有個做生意的老媽,只有她知道,他父親早逝,她母親做事業很不穩定,他初中都是蹲在煤爐邊做著作業。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天才?對夏靜生來說,他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他說過既然付出了就要有收獲,事業如此,感情亦如此。

  這樣的人,優秀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她翻了翻圖稿,看他正埋頭吃飯,佯裝不小心叫了下,說:「對不起,小靜,我把你的圖弄髒了!」

  他趕緊抬頭,手上是火急火燎地接過圖的,嘴裡卻好聲哄她:「沒事,重畫一份就是了。」

  拿了圖稿,仔細看了,立即抬頭,瞪大眼睛,咬了牙:「熊曉苗,你不想活了是吧!」

  她努力拔飯,誰說夏靜生是天才來著!

  她坐了維修電梯上去,一層層的晃眼而下,年少時的他如今成了指點江山的男人,她由衷的為這樣的夏靜生而高興,也為自己能見到這樣的他而覺得自豪。

  夏靜生正帶了安全帽拿著圖和人說話,桔色的安全帽帶在他頭上卻一點都不覺突兀,帽下露出墨青色的髮梢,他側了臉,看見高挺的鼻,黛色的眉梢,乾淨的淺藍色細紋襯衫,挽起的袖露出白皙的手腕,鏡片下的大眼是一絲不苟的認真。

  他說過:「建房子是給人住的,一絲一毫都不能有差。」

  他說過:「再美麗的建築都是始於石木。」

  熊曉苗等說話的人走了,才走過去,看著他挺直的背,喊了聲:「小靜先生。」

  夏靜生立馬回頭,皺了眉說:「你怎麼來了?」

  熊曉苗想自己都千裡迢迢跑過來求和了,這人怎麼還這樣,生了氣,口氣不好:「風流說你合約沒簽,我才懶得過來呢!」

  夏靜生看她鼻子裡出去的勁,愣了下,她還真是小孩子脾氣,她每次喊他「小靜先生」不是生氣,就是理虧了來找他,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只是擔心她一個人跑上工地來,這笨蛋還不帶上安全帽。

  快步走過去,熊曉苗看他抬手立即往旁邊一跳,哪知他卻是除下自己的安全帽,往她的腦袋上一壓,扭頭喊住剛才說話的人:「趙工,麻煩幫我再拿一頂安全帽。」

  熊曉苗頂著他腦袋煨熱的帽子,站在一邊,想著是這樣的夏靜生,心裡也熱了起來,謐出甜來。

  揚揚袋子,熊曉苗說:「你快簽吧,我馬上就走。」

  他拉了她的手說:「我陪你先下去,這太危險。」

  她怕耽誤他工作,說:「很快的,你簽完我自己走。」

  夏靜生吸了口氣:「熊曉苗,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工地上,每層樓都是空的,她那麼莽莽撞撞的,上街都會撞個人,這邊還沒個東西擋著。

  以為他是嫌她礙事,她趕緊說:「那我下樓去等你。」就想自己往架空的電梯那走。

  五月十二日,下午14點28分,所以人都沒料到的一刻。

  樓突然顫起來,熊曉苗心裡突然「嗒」地掉了一塊,反射性的回頭看夏靜生,一道黑影卻蓋了上來,「趴下」他低沉有力的聲音就在耳邊。

  樓開始騷動起來,周圍是「吱吱」的鋼筋波動聲,她的頭就在他的胸口,耳裡卻是他的心跳聲「咚咚」的一下下數, 他的溫潤的大掌蒙住她的眼睛,指尖滲入細白的光,但她卻覺得什麼都不怕了,伸手一只手握緊他的手,他也仿佛知道一樣,牢牢的抓住。

  其實,當地的振幅很小,時間也不長,很快的平靜了,他拉了她起來,她以為他要罵她,沒想,他先俯下身去,伸出白皙的手去撣她褲子上的塵土,她看著他俯下的身子,想象著他奔過來撲住自己的情景,一瞬間心裡發漲,眼睛紅起來,是後怕,也是為自己的壞脾氣,要真的有什麼,她估計會怨恨而死。

  夏靜生卻不知道,眉也不皺,幫她撣完,拍了拍自己的褲子,走到邊上,揀起自己的眼鏡,髒了,乾脆不戴了,反正他也不是真近視,只是自己一雙大眼睛,微笑起來就是娃娃臉,和客戶談項目,與下屬交代任務太不專業了。

  回頭,看見熊曉苗一副低頭認罪的樣子,敲了她腦袋,沒好氣:「熊曉苗,我說,你也就只曉得跟我狠!」

  熊曉苗想想也是,平時她見著人也是好脾氣的,遇上夏靜生,開始的時候是不敢跟他撒野,日子久了,知道他是慣她的,也就無法無天了,可夏靜生真一生氣她還是皮緊的。

  這次結了婚開始也不敢惹他,但可能潛意識裡還覺得他是以前的夏靜生,她也就慢慢開始膽大起來,外甥點燈籠——照舊(舅)了。

  她扯了他膀子說:「小靜先生,對不起,我今晚燒冬瓜鴨舌湯給你吃。」說得可憐兮兮,眼裡卻藏不住笑意。

  夏靜生看著她泛淚的眼睛,都二十六的女人了,一會哭一會笑的,偏偏他就吃這套,捏了她嘴角說:「鴨舌還是不要吃了,省得某人罵起人來呱呱呱!」

  趁她瞪圓了眼睛抗議,一下子吻上她的額角。

  其實,他剛才是真的很擔心,手到現在還是抖的,但他不會告訴她……

  夏風和風穿過空蕩蕩的高樓,笑著,環過相擁的戀人,拂過背在身後微顫的手,飄去遠方。

  她握著他的手下來,卻發現工地上聚滿了人,有幾個人上來問:「夏先生,沒事吧。」

  夏靜生搖了搖頭:「沒事。」溫和地回問:「你們也沒事吧?有人受傷嗎?」

  幸好是沒人受傷的,但很多的民工正在拿了電話,用不同的家鄉話,說著「沒事」「你們呢」

  「不用擔心」之類的話,汗流浹背,樸實的臉上卻滿是光華。

  熊曉苗抬眼去看夏靜生,他黑寶石亮的眸裡閃著讓她心跳加快的光,幫她除下安全帽他說:「快回去吧。」眼神平和卻柔軟如水。

  她點頭說:「早點回來吃飯。」

  他說:「好」,微笑起來,眉梢揚起,好看的大眼裡是對她滿滿的笑意。

  第一次,她們的對話象對結婚數十年的夫妻,但她的心中卻洋溢著美好的幸福,有的時候災難卻是給人力量的。

  熊曉苗往外走,想到底是去哪個菜場,又突然想起上午的爭吵,為個破QQ,放屁!人都沒了還要什麼QQ啊,這樣想來覺得一切都是微小事了。

  她大聲說:「熊曉苗個笨蛋,50年後人都沒了,還Q個什麼勁啊,這人真少有!」

  大搖大擺的走。

  50年後,你的QQ該怎麼處置?

  熊曉苗想她一定在留言上回復:「師太已去,無事勿擾!」

  夏靜生的也要改,改成:「老衲已逝,有事燒錢!」

  於是歲月靜好,一起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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