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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0:54 AM

素衣渡江 -【寒女喜嫁】《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4-9-18 12:50 PM 編輯

【書名】:寒女喜嫁

【作者】:素衣渡江

【內容簡介】:

     沒錢不可怕,沒錢還倒霉就悲催了。

     家道中落,雲映橋和父親背井離鄉上京討生活。

     靠著擺攤賣字,進侯府幫工,日子步上正軌,眼看就要脫貧致富,奔小康。

     結果卻因為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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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00 AM

第一章

      她是和父親上京投奔永昌侯的。

  她姓雲,名映橋。自打她跟父親邁進京城,這貴如油的小雨已經淅瀝瀝的下了三天了。

  這會,她手中撐著一把破紙傘,從傘縫漏進來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她肩膀上,已濕了一片衣裳。可她卻顧不得那麼多,踮著腳,努力的撐著傘,遮擋父親雲成源身上的雨水。

  雲成源則緊張的看著台階上的看門小廝:「這是我的名帖,請小哥轉呈侯爺,就說南陽府雲某求見。哎呀哎呀,淋濕了,淋濕了。」見小廝漫不經心的拿著他的名帖,雨水滴到上面,陰濕了墨跡,他心疼的忙引袖去擦。

  「嘿!你這秀才好生無禮!我什麼人沒見過,就沒見到你一個這樣拿自己當回事的,不就是名帖麼,侯爺記得你便記得,不記得,你把名帖寫出花也不見!」小廝懶洋洋的道:「想巴結侯爺的多了,每天都要打發十個八個出去,誰也沒空總招待你們!」

  雲成源忙擠出笑容,連連作揖:「小哥請多擔待,請多擔待。」

  那小廝嗤了聲。

  雲映橋抬眸,看到小廝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對著她。

  這是擺明了看不起他們。唉,最難的就是求人辦事,各府各宅看門的門人最難應付。雲映橋和父親一路從老家趕來,受過不少刁難,深知其中辛苦。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老家的房子失火燒了,改年父親又要應秋試,無論如何,都要在京城落腳。

  可惜盤纏花了個精光,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永昌侯身上了。

  此時,雲映橋似乎從小廝黑洞洞的鼻孔讀到了答案。

  這次登門拜訪就像那兩個黑洞,黑漆漆的沒結果。

  「等著罷!」小廝拿著名帖,轉身進了門。大門重新關好,把父女倆關在了外面。

  雲成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一臉哭相的道:「要是侯爺不見咱們,可怎麼辦?咱們花不了幾天了。都是我不好,不該忘記吹蠟燭,如果吹了蠟燭,屋子就不會燒,屋子不燒,咱們也不會吃這麼苦,露宿街頭當討口子的了。」

  雲成源迄今為止的人生,分為幸福的前二十年和倒霉的後七年。他自小家境殷實,十三歲娶了門當戶對的員外小姐為妻,當年成了縣裡最年輕的秀才,來年女兒映橋降世。之後逍遙自在的活到了二十歲,不想噩運便接踵而至,先是父母相繼離世,之後做生意被堂兄弟騙了個精光,若不是花錢打點,差點被官府拉去蹲大牢。轉年妻子病重,家產該典當的都典當了,妻子還是去了。最慘的是去年年底,半夜走水,把屋舍給燒了。

  大火一夜窮。把最後一塊地賣給了富戶,換了點盤纏,便上京來了。

  因為去年早些時候,縣裡來個貴客,乃是永昌侯爺。雲成源雖是『傷仲永』,且已經二十七歲了,但好歹是縣裡的名人。知縣老爺把縣裡的『青年才俊』招來引薦給侯爺,沒忘了他。

  永昌侯爺頗賞識雲成源,盛情邀請雲成源去京城教他剛開蒙的小兒子。雲成源當時家裡還沒著火,把這事給推脫了。待一切成了灰燼,侯爺的召喚如黑夜中的繁星,吸引著他往京城進發。

  可熱情在路上磨的差不多了,到京城的父女倆已經身心疲憊,絕無原路返回的可能。

  投奔永昌侯成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

  「……」雲映橋偷偷翻了個白眼,然後輕聲勸父親:「船到橋頭自然直,您會讀會寫,我也不是白丁,咱大周朝還能餓死讀書人不成。」

  等了半個時辰,不見有消息。雲成源按捺不住了,捂著臉帶著哭腔的道:「我就是個倒霉鬼,一件事都辦不成,不能活了!」

  雲映橋想了想,從包袱裡摸出最後的二兩銀子,把傘丟給父親,蹬蹬踏上高階,猛砸門。很快剛才那小廝不耐煩的臉從裡面探出來,沒好氣的道:「敲什麼敲,再敲叫人打你們的腿!」

  「小哥哥是我,您息怒。這陰雨綿綿的叫人身上發寒。我這有二兩銀子給小哥哥買熱茶喝,您多擔待我們的錯兒,我們打縣裡來,沒見過世面,犯了錯也是無心的。」說著,將那二兩銀子全塞給了小廝。

  那小廝見這小姑娘十三四的年紀,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自有一股叫人見之忘俗的氣質。剛才她撐著傘沒見著她的模樣,這時瞧見她的長相,又掂量了下手裡的銀子,轉而笑道:「妹子說的哪裡話,幫誰不是幫,我剛才把雲相公的名帖送上去了,你等著,我再給你去催催!」

  雲映橋感激的笑道:「真麻煩您了。」

  待門關嚴,她慢慢的下了台階,忐忑不安的等消息。這時雲成源在一旁半哭腔的念叨:「你把銀子給他了,他不給通報,咱們晚上去哪裡吃住,就要露宿街頭了。」

  雲映橋理解父親的悲觀。他是經歷過順心日子的,她不一樣,穿越而來後,家裡倒霉事就一樁接著一樁,從小就生活在濃重的悲傷氛圍中,她反而習慣了,一向比他爹抗打擊。

  不過,映橋心中沒底,那小廝收了錢不去通報,她也拿他沒辦法。

  這時,大門吱嘎打開,剛才那小廝朝他們招手:「進來吧,侯爺不在,三少爺抽空見你們一面。」

  聽到永昌侯府的主子見自己了,雲成源將眼淚一擦,重燃生的希望。這樣的大富大貴人家,哪怕不用他教書,打發他的時候也會給一筆銀子做回鄉的盤纏。這意味著不管能不能留下,至少今夜不愁吃住了。

  雲成源和映橋趕緊跟著小廝進了府門。映橋從沒來過這樣氣派的地方,但眼下礙於父親謀一份餬口的營生,不敢露怯,故作鎮定的哪都不亂看,跟著小廝的身後,亦步亦趨的往府內走。到了二門,那小廝道:「你們跟著這位姑娘往裡走吧。」

  映橋和父親便隨著領路的丫鬟繼續往內走,到了一處偏廳,替他們推了門:「三爺,人到了。」

  雲成源低著頭走了進去,映橋隨後,她悄悄瞄那坐著的少爺,二十來歲的年紀,兩道劍眉入鬢,星目薄唇比他爹還要好看上幾分。他低頭品茶,似不曾見到來人。

  「雲某拜見三少爺。」雲成源深深作揖。

  這位三少爺乃是侯爺的親侄子季文煜,因侯爺的嫡子要麼不理家事,要麼年紀太小,沒法照管往來事務,便教他過來剛忙經管府內日常諸事。他撂下蓋碗茶,抬頭的瞬間笑道:「雲先生請坐,先坐下說話。」

  雲成源便在他下方坐了,映橋則站在父親身後,暗暗揪著袖口。

  「侯爺有事出門了,先生的名帖我看了。裡面說你們是南陽人士,真是遠道而來啊。」季文煜道:「一路辛苦,先在府裡休息幾日,等候爺歸來,先生再自行跟侯爺商量教書的事罷。」

  雲成源既悲又喜,悲的是侯爺不在府中,喜的是可以留下不用露宿街頭了。他道:「敢問三爺,侯爺出門何時歸來,雲某也好做打算。」

  季文煜摸摸下巴:「我叔叔愛遠遊,煙花三月,處處好風光,恐怕立夏之前回不來。」繼而笑道:「先生如果沒有急事,只管在府中住下,等叔叔回來。」

  雲成源道:「那怎麼好意思攪擾,我和小女還是暫且離開,等候爺回來再來拜訪。」簡單客套一下,心裡則害怕三少爺真把他的話當真將他攆出去。

  雲映橋亦暗自捏了把汗,父親一貫走背運,別人家當了真,真放他們走了。

  「哎,侯爺的貴客,哪有不招待的道理,雲先生只管安心住下。雲姑娘也不例外,缺什麼,儘管開口。」

  點名到自己頭上,雲映橋趕緊施禮:「謝三爺。」

  季文煜笑了笑,喚人進來帶他們下去休息。雲成源難得遇上一個好人,感激的連連拜謝。三少爺虛笑道:「雲先生不必客氣。」等雲成源父女躬身退了出去,他起身弄了弄腰帶,朝門口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

  侯爺喜歡廣交才俊,每年從各地『搜羅』來的所謂人才,充當清客幫閒。雲氏父女便是這眾多『吃閒飯』中的一員,至少領他們去客房的石管家是這樣看的。

  這幫門客肚子裡沒什麼貨,慣會吹噓拍馬,主子寫首打油詩也能吹捧一頓。

  石管家叫小廝開了南邊客房的一間靠牆的屋子,對雲成源父女道:「只剩這能住人了,一共兩間房,委屈先生和雲姑娘先住下,府裡管飯,二位還有什麼想問的?如果沒有的話,石某告辭,不打擾二位休息了。」說完,出去了。

  這時就聽咕嚕嚕一陣腹響。雲映橋不好意思的咧嘴:「……爹,我好餓。」

  雲成源同樣咧嘴:「……我也是。」

  跟每次一樣,她說肚子餓,她爹就會說他也是,然後還得映橋想辦法去弄吃的。

  雲映橋翻了翻白眼,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以後找丈夫,打死也不找老爹這一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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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03 AM

第二章

      雲成源覺得自己是來給侯爺的小少爺當先生教書的,但府裡上下卻把他當清客看待,遠不如先生那般敬重。沒幾天雲成源就跟其他住客的混熟了,這才曉得,府裡住了十幾個像他這樣的所謂『先生』。

  侯爺不在的時候,基本是混吃等死,偶爾幫下人們念一念家書就算是主要事情了。若侯爺回來,他們這幫人便身前身後的跟著,一起看戲品茶下棋,說白了,就是侯爺的大玩伴。至於教小少爺讀書,大家都勸雲成源不要再想了,小少爺的老師之一曾在宮裡教過王爺們。

  雲成源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資格差了十萬八千里。

  家道中落前,他爹也養過幾個幫閒的狗腿子,都是些慣會溜鬚拍馬的人。他不禁一下子沒了信心,他臉皮薄,捨不下臉說大肆吹噓主人,注定這條路走不遠。

  才燃起希望的內心,短短三天又晦暗下去了。

  雲映橋不像他爹那麼悲觀,照樣愛說愛笑的,沒幾日就跟大廚房的丫鬟廚娘混熟了。這天,她從外面回來,端著廚房許嬤嬤給的枸杞山藥蒸糕,見父親窩在椅子上,悶不悶不樂,她一挑眉:「爹,又怎麼了?」『又』字,故意加重。

  雲成源瞅了眼奶白色的山藥蒸糕:「哪兒來的?除了一日三餐,另吃小點心,廚房可是要加錢的。」

  「我幫許嬤嬤聊天的時候,順便幫她摘摘菜,等我走的時候,正好七小姐那院退回來一碟糕點,許嬤嬤順手就給了我。」雲映橋咬了口山藥糕,嚼著道:「挺好吃的呀,七小姐的丫頭怎麼說太甜了。嗯,也對,我皮糙肉厚,沒人家那麼金貴。」

  雲成源歎道:「你還有心思吃,你真是不知愁啊。你沒發現這裡的人對咱們越來越冷淡了麼,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教小少爺讀書的差事,我怕是得不到了,淪為幫閒之流,荒廢了學業,也非我願……」

  雲映橋心道,父親這是遭遇招工陷阱了,應聘的崗位和實際給予的崗位根本不是一回事。她繼續嚼著糕點,等待父親說出他的計劃。

  「我要拿出魄力來!明天起我去街邊擺攤替人寫書信,等攢夠了租房子的銀兩,咱們就搬出去!」雲成源出生以來,還沒靠過自己的本事賺過一文錢,對替人寫書信賺錢,心裡沒底,剛才說完就後悔了:「當然了,京城人才濟濟,一開始可能沒生意,賺不到什麼錢。」

  雲映橋咽掉糕點,舔了下指尖:「嗯,您這打算挺對的。靠別人接濟終不長久。我已經叫許嬤嬤幫我找活做了,若是府內有人補衣裳,別人不想補的,介紹到我這來。」

  運城澤側過身,抹淚道:「都是我這個當爹的沒用,你本是小姐,如今卻淪落到伺候起別人了,你娘九泉下有知,看到你跟我過著的生活,不知要怎麼埋怨我。」

  「您別胡思亂想了,我娘怎麼會怪您呢。」雲映橋把山藥糕遞到父親面前笑道:「別想那些了,先吃一塊。」

  雲成源捏起糕點,又陷入了悲傷:「咱們家明明是很富足的,想吃什麼吃什麼,哪裡需要為一塊糕點高興……都是我沒用……」含淚咬了一口:「爹一定要讓你重新過上好日子!」結果喉頭一緊,險些噎著,使勁捶了捶胸口。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家裡越來越窮的雲映橋忙著餬口,連感傷自己身世的時間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安慰了父親幾句,她起身去廚房,還裝點心的小碟子。這碟子做工精細,雲映橋一邊走一邊瞧,心裡暗自嘀咕,這碟子怕是都值幾百文,小心點,千萬不要碰碎了。

  「咚!」

  這時面前突然蹦出來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鬟,做著鬼臉,嚇了映橋一跳,險些將手裡的碟子摔了。這丫鬟看到映橋被嚇到的窘態,哈哈笑道:「臉都白了,膽子也太小了。」

  「嚇唬我是吧。」映橋舉起碟子便作勢往那丫鬟頭上砸:「看我摔你臉上,叫你破相。」

  這丫鬟趕緊後退一步,抬胳膊擋住臉:「雲姑娘太不識逗了,跟你鬧著玩,怎麼真生氣了?」不見碟子摔過來,她提心吊膽的偷偷看了眼,見雲映橋抱著肩膀在笑。

  「哈哈,你嚇我,我也嚇你!咱們扯平了。」映橋笑道,逕直往前走去。那丫鬟趕緊攔住她:「雲姑娘你慢些走,我有話跟你說,你不記得我了?」

  映橋這幾日在府中,大小丫鬟也見過幾位,眼前這位沒印象:「……面生……」

  「我是伺候三少爺的芳兒,三少爺吩咐我來看看你,可缺什麼少什麼?」

  映橋笑道:「方纔,膽叫姐姐你給嚇破了,這會只缺個膽子。」

  「讀書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損人不帶重樣的。」芳兒裝模作樣的施禮:「好妹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就別怪我了。既然你什麼都不缺,那跟我走一趟,親自回三少爺的話吧。」

  三少爺可是他們父女的恩人,收容他們吃住。映橋晃了晃手裡的碟子:「姐姐您也看到了,我得先去廚房還碟子,才能跟你走。要不然你先去回三少爺的話,說我馬上就到,別叫他等急了。」

  芳兒去奪碟子:「我去還,你直接去見三少爺吧。爺在湖邊小築閒坐,你路上隨便找個人打聽就知道怎麼走了。」

  映橋道:「我不好一個人往後宅去,還是姐姐領著我吧。你在這裡等我,我跑著去還碟子,很快就回來。」說完,拔腿就跑,逕直往廚房去了。

  芳兒靠著廊柱,瞅著映橋的背影撇嘴道:「好一朵嫩出水的芙蓉花,就要掉泥坑裡了,還不自知呢。」

  —

  映橋對三少爺的印象相當不錯,在他們父女走投無路的時候,允許他們住進侯府,有吃有喝的招待著。雖然父親有意不在侯府內討生活了,但三少爺的恩情,映橋記在心裡沒敢忘。

  芳兒一路上挽著映橋的胳膊,怕她跑了似的,向後宅的花園走,一路上給她介紹著各院的佈局。

  映橋不喜親暱:「好姐姐,你要將我衣袖拽下來了。」

  芳兒便悻悻鬆了手,輕哼道:「你是讀書人的女兒,不願意和我這樣的人親近,唉,我都明白。」

  「姐姐你可冤枉我了,你是三少爺跟前的大丫鬟,地位比小戶家的小姐還尊貴呢,我爹只是個秀才,我能和姐姐交朋友,可是求之不得呢。」

  芳兒眺映橋一眼,重新挽住她的胳膊,將她一條胳膊擠在軟綿綿的胸口,弄的映橋渾身不自在。說著話就到了三少爺歇腳的小築,芳兒推了門,朝裡面道了聲:「爺,人來了。」便輕輕送了映橋的肩膀,將她推了進去。

  映橋便走了進去,小築內正廳擺了張軟榻,三少爺半臥著看書,腳踏上跪著個丫鬟在捶腿,見映橋進來,三少爺季文煜朝丫鬟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便起身,袖手與映橋擦身而過出去了。

  「……」映橋頓時就感覺不太好了。偌大的屋內就和他三少爺兩個人,和她設想中的情景差太遠了。本以為會在祥和融洽的氣氛中,面見三少爺的,不成想是這樣一番不莊重的情景。

  季文煜揚了揚下巴:「把茶水滿上。」

  「……」

  放茶壺和茶杯的炕桌就在他身子旁邊,若去斟水,兩人靠的未免太近了些。映橋決定隨機應變,小步上前,小心翼翼的給他斟茶。

  茶水傾入茶盞的清響,在寂靜無聲的屋內,叫人心裡毛毛的。

  季文煜挑起一隻眼問她:「你識字嗎?」

  「回爺的話,只粗識得幾個字。」

  「居然識字,比你三少奶奶還要強些。」

  映橋一聽,臉變白了,趕緊道:「我怎麼敢跟三少奶奶比,也不配。」

  季文煜指了下桌上的一個盆景,又問:「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石菖蒲,讀書人案頭的一般擺設,她爹當年就養過一盆。只是三少爺這盆用一塊雕成樹根型的盆子栽種,冗而不軟,更加耐看。映橋想了想,決定折中回答,瞧了兩眼:「好像是……菖蒲……」

  忽然看到菖蒲那如草般的細葉中藏著兩隻拇指大,用金子打造的蟬形飾物,可謂貨真價實的『金蟬』。

  季文煜見映橋看到了金蟬,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你把金蟬收起來,坐到我這兒來。」

  映橋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如果她收了金蟬,就要坐到他身旁去,頂算同意任他為所欲為了。不收金蟬,她得盤算著如何全身而退,畢竟寄人籬下,跟三少爺鬧僵,被攆出去還是好的,萬一他小心眼為難她,可麻煩嘍。

  「我、我在府中因為您的照顧,有吃有喝,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麼好再收您的金蟬呢!」

  雲映橋非賣身的奴婢也非戴罪之身,她是家底清白的良家之女,季文煜雖然對她垂涎,但也不敢像對待家裡奴婢那樣,直接往床上拽,於是便先用金銀試探。如果她是貪慕虛榮的,不愁不到手。

  「我又沒說白給你,你不是識字麼,我累了,你將這頁書讀給我聽。」又瞄了眼自己身旁:「坐這兒讀。」

  娘咧,這三少爺不是個好人,躲過這劫,趕緊搬出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08 AM

第三章

      現在情況雖然難纏,但她是良家女子,三少爺若真對她動手腳,鬧僵起來,也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他暫且只敢拿利益引誘她,不敢直接動手。

  雲映橋則更不想鬧僵,若是經不住騷擾,哭著鬧著跑出去,對自己名聲有害無利。

  她苦著臉,捂著嗓子道:「早上吃鹹菜齁著了,嗓子啞了,這份錢,我好像是賺不了了。」

  「哦,那你豈不是喊不了了。」季文煜坐起來,瞅了眼門口:「這又偏僻,出了事,可沒人能來救你。」

  雲映橋明顯感覺自己流了一滴冷汗,她強笑道:「三少爺是府裡的主子,有您在,怎麼會出事呢。我爹每日都念您的好,說您面慈心慈,是大大的善人。啊,對了,我爹讓我給他燒水喝,壺還在爐子上坐著呢,千萬不要燒乾了著火。三少爺,我能不能先回去看看?一會再來回您的話。」

  正所謂勾搭成奸,不勾搭,成不了姦。經過剛才幾句試探,雲映橋不打算從他的意思很明顯了,又是藉口嗓子疼又是藉口壺要燒乾的。若真想依靠他這棵大樹的,早拿了金蟬坐到他跟前讀書了,家裡的丫鬟僕婦,有意從他的,根本不需要暗示這麼多。

  妾無意,這事成不了,至少現在成不了。

  其實追根究底在雲映橋的身份上,要是個賣身的奴婢,早拽上床滾著睡了。

  映橋抬眸,對視上三少爺的眼睛,重複剛才的話:「壺裡的水要燒乾了,我能回去看看嗎?」聽人說話,跟禽獸目光對峙,千萬不能移開,若是移開,自己就成了獵物。

  季文煜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難看,一擺手:「去吧,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雲映橋如同獲得大赦一般,朝他俯身一禮,轉身便急急的走了出去。外面春天的冷風一吹,渾身來了個透心涼,這才發現汗水將後背的衣裳打濕了。

  「好妹妹,這麼快就跟爺說完話了。」芳兒打柱子後面讓出半截身子,探頭道。

  她肯定知道三少爺的打算,雲映橋瞅著芳兒,一陣陣的噁心。冷冷的『嗯』了一聲,轉身便走。

  芳兒追上她:「你怎麼走了?爺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你真想知道,問三少爺去好了。我得回去燒開水了。」說罷,胳膊一擺,小步快跑走了。

  芳兒擰著衣角,啐了一口:「有什麼了不起的,呸!」

  映橋聽到芳兒在背後罵她了,心道,哼,我是良民,就是比你們賣身為奴的了不起!

  映橋沒敢把發生的事跟父親說,否則他又該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了。再者說了,浪蕩公子滿天下都是,只要三少爺不是色迷心竅了,應該明白她沒委身他的意思。容貌漂亮又願意跟他勾搭的女人多了,他犯不著一個勁的糾纏她。

  ……嗯,但願如此。

  轉天,映橋催促父親上街賣字,頭一天明明說好的,結果臨到他上街的時候,雲成源忽然如大姑娘上花轎一般扭扭捏捏起來了。有的時候,映橋就恨自己不是男兒身,若是出行方便,她早跑去擺攤賣字,或者在店舖裡做賬房夥計了。

  不過她也能體諒父親,以前是富貴公子,偏又生得面如傅粉的十分俊俏,在路上的時候,有幾次遇到不軌的人,不敢當街調戲良家女子,結果不知是不是壓抑了,居然對父親口出戲言。

  「明天,明天,今天天不好,我明天再去——」雲成源抓著桌子不放手,似乎是怕女兒把他推出去屋去。

  「今天天氣多好啊,您瞧這天,瓦藍瓦藍的,萬里碧空看不到一絲白雲。」

  「就是沒雲彩才不好,一會太陽出來了,可曬人了。你忘了,我和你一樣,一曬,這臉上脖子上一片一片紅彤彤的。」雲成源道:「等陰天下雨天,我再出去。」

  這點沒錯,她跟她爹一樣,皮膚太白,不經曬,人家一曬是變黑,他們一曬是變紅,嚴重了跟被剝了皮似的,可這少爺小姐的身子,奈何如今淪落成了小廝丫鬟的命。

  「陰天下雨,人家寫書信求字的人也不出門了。」映橋歎道:「今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雲成源搖頭:「明天,明天。」

  「哎呀,不管你了,我去借棒槌洗衣裳了,您愛去不去罷。」拿父親沒轍了,映橋嘟著嘴巴,氣哼哼的將父親的髒衣裳收拾了,轉身出去了。

  雲成源待了一會,看了眼擺在桌上的紙筆,糾結了一陣,一跺腳:「去,早去晚去都是去!凡事都有第一次,都從老家走到京城來了,去擺攤賣字怕什麼!不出去賣字,以後怎麼養活映橋!」

  給自己鼓了勁,包了筆墨紙硯,就出了府,可才一出門,他就後悔了,但人都出來了,總不能打退堂鼓,一邊給自己鼓勁,一邊往天橋那邊去了。

  映橋借了棒槌捶衣裳,吭哧吭哧洗了一通,返回來拿其他要洗的衣裳,發現父親已經不在了,又去自己那屋找人,也沒尋到。沖洗折返回父親的屋子,見紙筆不見了,猜出父親是去擺攤賣字了。

  舒心的笑了笑,心想自己一會洗完衣裳,再打聽打聽哪個人需要補衣裳,能賺幾文是幾文。別說,還真找到了生意做,許嬤嬤的外甥媳婦給主人做衣裳,到日子還沒鎖邊,叫映橋去幫忙,給一百文錢,對現在的映橋來說,這是筆大錢了,立即挽起袖子去幫工了。

  「你爹是秀才,你怎麼還出來做工,白瞎了你一雙手。我看你這手就該是撫琴寫字用的,不像我們這種乾柴棒子似的手,專做粗活。」許嬤嬤的外甥媳婦做活的時候,跟映橋打趣。

  「哪有什麼該不該做的,別說我爹是秀才了,就是史上那些個敗逃的皇后娘娘,兵荒馬亂,身邊沒幫手,也得親自下廚做飯伺候太后。」

  「你倒是想得開。」

  映橋笑道:「我爹也說我不知愁。」

  話不能說滿,往往剛出口的話,沒過多久就有事實來打臉。映橋剛自誇完不知愁,從許嬤嬤外甥媳婦處做活出來,就碰到了叫她愁得幾乎可以去死的大事了。

  更確切的說是滅頂之災。

  他爹被抓進詔獄去了。

  映橋特意拿五十文到大廚房加了菜犒賞父親,可等到天都黑了,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她顧不得天黑,出府去找人,一路打聽到天橋,從說書人嘴裡打聽到。原來最近鬧『謠言案』,有人寫了編排諷刺當朝付閣老的文章滿大街貼,閣老和皇帝很生氣,叫錦衣衛限期破案。

  罵人的文章滿大街都是,根本找不到源頭,便胡亂抓了一批替人抄襲文章的賣字先生拷打盤問。本來前一陣子逮了幾個人走了,鬧的人心惶惶,沒人敢擺攤了。結果雲成源不知情,今日來這一晃,發現沒人做這個應營生,還以為自己來對了時候,趕緊擺攤做起了生意,不幸被巡街的錦衣衛給抓了。

  詔獄是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能去裡面蹲著非富即貴,像雲成源這樣不名一文的人能被逮進去開眼界,真是幾輩子都碰不到的倒霉事。

  「……」映橋扶著額頭,有一種天黑了,並且黑的暗無天日的感覺。

  都怪她的不好,本來父親不願意出去,她還催他出去,尤其在知道父親一向倒霉的情況下。

  「伯伯,有什麼辦法能救我爹嗎?」

  那說書人捋著鬍鬚道:「難啊,進到那地方去,就是沒犯事,恐怕也難活著出來了。」

  「我、我爹本來是永昌侯爺請來的教書先生,這也沒辦法嗎?」

  「小丫頭,別說你爹是侯爺請來的教書先生,就是皇親國戚進去了,也難……哎?慢著,你說永昌侯爺?」

  映橋抓住了一絲希望,忙點頭:「對、是永昌侯爺!」但心裡沒底,就算侯爺能說上情,他不在府中,就算在府中,他又怎麼會因為一個不打緊的門客去求人。但是希望,哪怕只有一絲,也要抓住。

  那說書人側過身,擋住映橋,神秘的低聲道:「你們是新來京城的吧。」

  映橋繼續點頭:「是的,是的,所以我爹真的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文章沒關係,說清楚的話,錦衣衛的人會放了我爹嗎?」恐怕希望渺茫,她雖然不在京城,但廠衛的厲害,國人皆知,哪怕是邊緣的縣鎮,提及錦衣衛,都知道是個顛倒黑白,要人命的地方。

  「你自己說是永昌侯府的人,卻不知道求人的門路,就知道你們是新來的。」說書的中年漢子道:「別亂打聽了,回去求你們府上的四少爺罷。」

  映橋只見過三少爺,平日聽丫鬟們也都談論三少爺、五少爺的,沒聽人論及過四少爺。

  「求他?」

  「小丫頭,快回去吧,去求這個人就對了,他點頭幫你,你爹就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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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12 AM

第四章

      救父事不宜遲,映橋一路小跑奔回了永昌侯府。

  她進出,走的是府裡的腳門,賄賂過門子加上嘴巴甜,門子對她反覆進出,睜隻眼閉隻眼。

  「哎,你爹呢?怎麼沒見雲秀才?」門子閒來無事,笑問映橋。

  映橋顧不得回答,隨口道:「還沒回來。」便急匆匆的往府內走,眼看天就要黑了,等到天徹底黑下來,各院鎖門,就不能隨便走動,所以她必須搶在主子歇息前,聯絡上能夠幫她的四少爺。

  談何容易。以她的身份想先見主子,比七品縣令見皇帝還難。別無他法,唯有托人向上遞話。府裡的人,除了許嬤嬤外,她也不認識誰了。她一口氣跑到許嬤嬤那兒,急急慌慌的把事情給說了。

  結果許嬤嬤兩眼一黑,比她還慌:「啊?你爹叫人給抓去了?那快想辦法救人啊。」

  「我聽人說府裡的四少爺有辦法,許嬤嬤,你認識四少爺身邊的丫鬟麼?」映橋道:「只要能見到能幫忙的人,我下跪磕頭,怎麼樣都可以。」說著就要給許嬤嬤跪下。

  「快別跪。」許嬤嬤扶住映橋:「你給我跪下也沒用。四少爺跟這邊不走動,別說四少爺了,我連他身邊能說上話的小廝丫鬟都不認得一個。」

  映橋像是又被人打了一悶棍:「那您告訴我,四少爺那院什麼時辰開門嗎?」求人不如求己,實在不行,只能攔官轎了。

  「你不是想攔官轎吧,你可千萬別。」許嬤嬤面色凝重的道:「四少爺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的鎮撫,你攔他的轎子,連你也抓進去!」

  原來四少爺是內部人。得知這點,她更加堅定要向此人求救的心了。映橋道:「我爹那樣的身子骨,根本經不住拷打,我多耽誤一刻鐘,我爹就可能有性命之憂。嬤嬤,您行行好,能不能再幫我想想辦法,救出我爹,我給您洗衣擦地。」

  許嬤嬤忽然想起了什麼,恍然道:「你快別說了,現在去東苑的大門守著,說不定你走運,能碰到回府的四少爺。快去罷,快去罷。」

  映橋發現自己居然差點錯過這個機會,臉色煞白的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麼把這個忘了,何必等明早。」說完,拔腿就跑。

  那腳門的門子剛要鎖門,就見雲映橋急急的跑來,奪門就出。

  「慢著——天黑鎖門了,你要去哪兒?」門子強行拉住她:「不能出去了。」

  「我找我爹,您別攔我——」

  「鎖門了就不許再開了,天都黑了,你一個丫頭往出跑,遇到壞人!」門子說什麼不讓她出去:「你爹一個大活人,晚上不回來找店睡了,你出去碰到壞人,將你拐賣了,有你後悔的。」

  映橋半邊身子已在門外了:「我要去見四少爺——」

  門子一愣:「啊?」

  「這不是雲姑娘麼,正找你呢,你爹都出事了,你要去哪裡?」

  映橋一怔,轉身見是芳兒飄然而至,她一副微微吃驚的模樣。

  她怎麼知道父親的事?映橋把身子收回來:「你知道我爹出事了?你怎麼知道的?」

  芳兒立即露出一種『我就是知道』的表情,微笑道:「別自己瞎忙活了,快跟我來,有人給你撐腰。」說著,朝映橋招手:「快跟我來了。」

  一聽能幫助救父親,映橋身子不受控制就跟著芳兒走了,門子趕緊鎖了門。

  「芳兒姐姐,你已經知道我爹被錦衣衛抓走了?」消息真靈通,映橋急迫的道:「你有法子救人麼?」

  芳兒嘖了一聲:「有求於我了?就改口叫芳兒姐姐了,昨個翻我白眼的人是不是你?」指責完了,忽又換上可親的笑容:「我一個丫頭,可救不了你爹,但咱們主子能啊,三少爺聽說你爹的事,可著急了,叫你過去商量呢,快跟我走。」

  「……」映橋心裡暗罵,混賬,就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不是趁火打劫麼。

  芳兒見映橋面露難色,低聲曖昧的勸道:「妹子,你這是何必呢,這麼多人三少爺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氣,做個小的不好嗎?你早答應了,你爹至於去擺攤叫錦衣衛的人逮去嗎?」

  合著還是她的錯了?!映橋悶聲不語。

  芳兒便笑道:「真是難得一見的硬骨頭,心裡還不服氣呢吧,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其實你真是走運,多少人想走這條路,還找不著門路吶。」

  說的就是你自己吧。映橋不做聲,決定隨機應變。

  芳兒這次領她到了一處臥房,顯然是三少爺是平時歇息的地方,一進屋就見他坐在炕上吃酒,炕桌上擺著幾樣小菜,和一壺酒。他心情不錯,瞥了眼映橋道:「你吃了嗎?」

  「回爺的話,我爹被錦衣衛抓去了,還沒心思吃。」

  季文煜挑挑眉,繼而冷聲道:「我們府上好心收留你和你爹,你們倒好,背著我們招惹了錦衣衛,你該當何罪?」

  嚇唬誰呢!他們父女招惹了錦衣衛,自有錦衣衛的人要他們的命,侯府又不是衙門也不是錦衣衛,沒資格治他們的罪。映橋低聲道:「……爺,我們犯的錯,現在說一千道一萬不足彌補,請您責罰吧……」

  她清楚,這個時候,季文煜不會浪費時間在虛無縹緲的指責上。

  果然,季文煜見映橋態度軟了下來了,小小斟了一口酒:「我可憐你救父心切,先不和你計較這了個。你爹麼,有救,而且救他也不難。因為咱們府上的四少爺就是管這個的,他一句話,明天人就能乖乖的放回來。」

  「求您,讓我見一面四少爺,我當面求他!」映橋幾乎哭著求道。

  「你當面求他?笑話,他認識你麼?」季文煜輕蔑的道:「也不掂量掂量你的斤兩,除了我寬厚仁慈外,這裡外的主子,誰肯見你?」

  一句話將映橋貶到了塵埃裡。她低著頭,靜候三少爺的下一步舉動。

  季文煜懶洋洋的道:「不過,我閒著也是閒著,倒是可以過去幫你說說情。」

  映橋感激的道:「謝謝您。」欠身不足以表達感激之情,跪謝道:「您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季文煜像看玩物似的笑道:「可現在天晚了,四少爺那邊恐怕已經歇息了,我明早幫你去說。今晚上,我這屋裡缺個上夜的丫鬟……」

  缺的不是上夜丫鬟,而是她吧。映橋抬眸,清亮的眸子望著三少爺,且聽他繼續說。

  「所以你留下來吧。」季文煜慢條斯理的道。

  「……」映橋不禁內心糾結,連表情亦忍不住的糾結起來,自古賣身救父的人不知有多少,眼看她雲映橋也要成為其中一員了。誰讓她身上沒有其他能讓三少爺看上的東西了呢。

  季文煜見她躊躇不決,冷哼道:「自私的東西,你父親白養你這麼大,早知如此,養你何用。」

  反正不是養來給人做玩物的。映橋雙手支地,手指慢慢併攏,咬著齒,不發一言。

  季文煜已經沒耐心了,以退為進:「算了,你爹惹的麻煩,不要連累府裡,明早你痛快搬出去!」

  映橋低著頭,忽然陰笑了兩聲:「三少爺這麼快就收回了承諾。叫我如何相信您,萬一我留下,明早您又把驅趕出去,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季文煜打了個哈欠:「你有講條件的本錢嗎?不過,你的確叫我吃了一驚,沒想到你敢跟我要承諾。我明確告訴,不會有承諾。願意就留下來,不願意,等著給你爹收屍。」

  映橋抬眸瞪他,須臾冷笑道:「反正都是賣身,我何必賣給你這個二道販子,不如直接賣給能辦事的人!」

  季文煜吃了一驚,遂即笑的直不起腰:「哈哈,有意思,豁得出去!也夠蠢!就你?就你?哈哈哈——」

  是說四少爺看不上我麼?那麼能看上我的你,豈不是眼光比人家低?

  雲映橋剛才怒火攻心,說出了那樣的話,這會已經後悔了。

  季文煜笑夠了,擦了下眼淚:「你挺有趣的,或許睡了你的樂趣遠不如看你折騰至死的樂趣。我不攔著你,你儘管去找老四,看他是幫你還是不幫。」

  「……」映橋硬著頭皮道:「我會去的。」

  季文煜道:「其實我原本的設想是,如果你不從我,我就把你關起來,等你爹死了,再放你出來。不過,你剛才那句蠢話,讓我笑很暢快,比聽說書還有樂趣,所以我不關你了,放你出去,看看你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對了,事先告訴你一句,老四對女人沒什麼興趣,你想賣身都沒機會。嘖,我跟你說這些廢話做什麼,你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吧。」

  原來她剛才躲過了被關押的噩運,暗暗抹了把冷汗。趁著季文煜沒改主意,趕緊跑了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16 AM

第五章

      天黑了下來,各院插門歇息,映橋哪裡也去不了,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想到每天此時正和父親吃飯,如今父親生死未卜,不禁心頭酸楚,坐在黑暗中悄悄抹淚。之前雖然遭難,但人是平安無事的,錢財屋舍沒了都不要緊,只要人活著。

  「雲姑娘?雲姑娘?」

  窗外許嬤嬤在喚她,她忙抹了把臉,起身開門:「我在。」

  許嬤嬤道:「你沒出去嗎?我尋思過來看看你,見你沒亮燈,還以為你在府內,已經去求四少爺了。這是晚上吃剩下的餅,你還沒吃飯吧,快吃了吧。」

  「我吃不下。」映橋悶聲道:「……都怪我,我爹今天明明不想出去的,是我催他……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就別多想了。」許嬤嬤關好門,將裝餅的盤子放到桌上,拍了拍映橋的肩膀:「我剛才打聽了下,四少爺自從去年受了傷,隔三差五才出府去一趟指揮衙門,聽說最近幾天就沒出過門,你剛才出去了,也碰不到他。」

  映橋急了:「那他什麼時候出門啊?他總不去當差,還能管事麼?」她現在不怕見不到四少爺,更怕四少爺不頂用。

  「噓——噓——」許嬤嬤摀住映橋的嘴巴,壓低聲道:「他是南鎮撫鎮撫,你知道南鎮撫司是做什麼的嗎?」

  映橋搖腦袋。她只知道錦衣衛凶殘,至於裡面的它們內部是怎麼樣的運行的,她一概不知。

  「南鎮撫司是專管錦衣衛內部事務,說白了就是自己人整治自己人的地方,關你爹的地方是北鎮撫司,那裡對外管官和民,如果四少爺肯幫你,他朝北鎮撫司要人,不是什麼難事。」許嬤嬤給映橋擦了擦眼淚:「丫頭,你別哭,你爹有救。」

  映橋想起方才三少爺跟她的對話,痛苦的道:「我沒錢打通門路,他憑什麼肯幫我。」腦袋亂成一團漿糊。

  「……」許嬤嬤也沉默了。

  映橋愈加絕望,握著許嬤嬤的手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許嬤嬤也是個下人,幫她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許嬤嬤又安慰了映橋幾句,叮囑她吃東西,長長歎了一聲,起身走了。

  映橋一夜沒合眼,居然一點都不睏。天剛放亮在,就起身往大門口行去。門子認識映橋,笑著對她道:「去找你爹啊?我看你別去找了,說不定你要有後娘了。」

  「……」映橋恍惚的哦了一聲。結果一發聲,她猛地的一愣,捂著嗓子猛咳了幾下,才發現疼痛難忍,出聲艱難。原來是突遭變故,上了火,嗓子啞了。可她顧不了那麼多,聚了聚目光,逕直出門去了。

  門子倚著門,嘟囔:「怎麼了,跟霜打了一樣了。」

  —

  攔轎請願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幾乎沒有成功的,往往還要被攔住轎子的官員責打關押。原因很簡答,如果一旦開了先河,民間紛紛效仿,偌大的帝國不知多少人湧來攔轎,非把官老爺擠死不可。

  可眼下雲映橋除了這條路之外,別無他法,誰叫她昨晚上拒絕了三少爺的利誘。

  想到昨晚上三少爺的譏諷的笑語,映橋覺得這四少爺必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們更危險,不進則死。

  來到所謂東苑的大門口,見門口無匾額也無燈籠,就一在尋常不過的朱漆大門,不奢華更不氣派。既然許嬤嬤說四少爺好幾天沒出門了,他有公職在身,總不能一輩子不出門,如果她走運,或許就在今天。

  映橋不敢離的太近,在胡同口探頭探腦的哨探。

  天越來越亮,太陽完全升起來了,火辣辣的太陽曬在臉上很疼。

  映橋越來越失望。就在這時,忽然看到大門打開,從裡面出來四個轎夫抬著一頂藍轎子,緊接著又出來兩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緹騎,分站轎子兩側。

  找對地方了,就是這裡。

  待那兩個穿飛魚服的人跨刀站好,便有一個穿著月白色便服的年輕男子從門中邁了出來,表情冷漠,整個人沒什麼活氣的樣子。

  結果映橋心裡更沒底了,這種面相清冷的人,往往很難對付。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

  「嗚嗚嗚嗚……」她先嚎了一嗓子,引起對方的注意,否則忽然撲上去,弄不好被護衛一刀砍死。果然,四少爺跟兩個護衛一齊看向她這邊。映橋便哭著往四少爺跟前跑來,跑到一半的時候,故意摔了一跤,表現出『笨拙可憐』的樣子。

  大概是她這種情況見得多了,四少爺轉過頭道:「攔住她,趕走。」

  「四少爺您留步,我不是來伸冤的,我是來告密的——」

  他遲疑了下,轉看向她:「說。」

  映橋趕緊爬了幾步,離他近了些,含淚道:「我爹是侯爺請來的教書先生,昨天在天橋被錦衣衛的人抓走了,說是涉嫌傳抄編排上面大人的文章。我和我爹幾天前才來京城,根本對此時不知情,可是有人卻把他給抓了,分明是有陰謀,想要利用我爹牽連侯府,這其中一定有大陰謀!」

  「……」四少爺季文燁此時很是無語。眼前這個小丫頭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分明是來伸冤的,卻打著告密的旗號,所謂的秘密根本是子虛烏有。季文燁懶得管這些瑣碎的事:「如果真與你爹無關,查清後自然會放人。」

  映橋不信這套,最常見的藉口就是『回去等著』,這一等就不知猴年馬月了。映橋又磕了個頭:「大人,我爹真的和此事無關,求您救救他罷,哪怕不救我爹,萬一我爹經不住刑訊,牽連了侯府……」

  「那就殺了他。」季文燁輕描淡寫的說完,就要進轎子。

  「大人,漢文帝貴為天子,尚且能夠聽民間百姓的疾苦,您為什麼就不能聽聽草民的泣訴?緹縈為了救父願意被貶為官奴,我佩服她的勇氣,更理解她的心情,我六歲喪母,是父親將我撫養長大,只要能救我爹,我願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映橋句句發自肺腑,雖然老爹不怎麼靠得住,但他畢竟是她這個世界最親的親人,含淚哭道:「有一次我差點被人牙子拐走,是我爹一追十幾里將我救了回來,沒有他,我早不知被人賣到什麼窮鄉僻壤去了……我願意為奴為婢換我爹出來 ,你把我關進去也行。」

  本來要進轎的季文燁忽然怔住,盯著雲映橋看了一會,繼而改了主意,吩咐身旁的護衛:「去北鎮撫司,就說我請來的先生被他們抓了,叫……」又問映橋:「你爹叫什麼?」

  映橋一怔,馬上道:「雲成源,雲朵的雲,成……」

  「夠了。」季文燁對護衛道:「去辦吧。」

  映橋感激萬分,又給季文燁磕個頭:「謝大人,謝大人,奴婢不知如何才能報答您的恩情。」忽然想起昨晚上跟三少爺說的那句話來。她覺得眼前的四少爺身上有股清冷的氣質,不像三少爺身上有種淫邪的濁氣,應該不會想玩弄她吧,她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人……雖然這麼想,仍舊緊張。

  「不用報答我,少來煩我就是了。」季文燁冷然的道:「不出門了,回府。」說罷,轉身撩開衣擺,進了府門。那四個轎夫面面相覷,趕緊放下轎簾,跟著主人回去了。

  映橋幾乎虛脫,勉強站起來走了一步,就渾身抖的走不了,蹲在牆根下大口大口喘氣。這時就見季文燁府裡出來個小廝打扮的人,朝映橋喊道:「幸好你沒走遠,快回來——四爺有東西賞你。」

  映橋便扶著牆,走回了門口。那小廝摸出一錠銀子遞給映橋:「少爺賞你的,叫你們父女倆買些滋補的東西吃。」

  映橋茫然的接過銀子,擔心的問:「大人還說別的了麼?」比如叫她隨時好獻身什麼的。

  那小廝搖頭:「沒說。」轉而笑道:「賞了銀子還不夠,還巴望少爺跟你說什麼?」

  映橋不好意思的道:「今日衝撞了季大人了,本是大罪一樁了,季大人不治我的罪,我已經感激不盡,這銀子我可不能收。」收人家的東西前,無論如何要專做客氣客氣,雖然很需要這筆銀子。

  「你就痛快收著吧,別愣著了,快走吧。」小廝催促。

  映橋便收了銀子,朝小廝欠欠身,退下了石階。

  往回走的時候,心中暖暖的,心想四少爺雖然是幹錦衣衛這行的,人有些冷漠,卻是個好人。

  另外,四少爺不是很好說話麼,哪有其他人說的那麼可怕。

  不過,應該是她哭的太可憐,四少爺被她感動了,才肯幫她的吧。

  「……呃……」雲映橋歪了歪頭,想起四少爺最後說的話,一咧嘴:「不對,他是被我煩到了,才答應放人的。」 

  可是,求他辦事煩他的人應該很多吧……唉,想不通,上位者的想法猜不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20 AM

第六章

      屋簷上的漏雨,綿綿不絕,有節奏的滴滴答答。

  室內香氣繚繞,博山爐中的裊裊香煙從爐頂的層層鏤空中飄出,縈繞在香爐周圍,氣象萬千,如仙境一般。

  永昌侯夫人韓氏,躺在榻上,用手扇著這縷縷香煙,心曠神怡的道:「這次的香調的好,聞著舒坦。」

  立在一旁的小妾陳氏附和著道:「這次香餅裡加了蘇合香,能行氣活血。而且這香爐據說是西漢李夫人用過的,就是、就是一顧傾人國,再顧傾人國的那個。」

  「呵,你還真明白吶。」韓氏了了陳氏一眼,諷刺的笑了笑。陳氏沒討到主人歡心,趕緊低下了頭。

  韓氏閉目養神了一會,才又慢悠悠的問道:「對了,你剛才說東苑怎麼了?」

  「回夫人的話,我聽人說,咱們府裡的一個清客被錦衣衛的人給抓去了,他女兒去求四少爺,結果您猜怎麼著,四少爺居然——放人了!」陳氏故意誇張的道:「聽說一點沒難為她,特意吩咐放人,還叫人給了十兩銀子!千真萬確,您說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丈夫常年不在家,家中的妻室如同守寡,而韓氏就是這些寡婦的頭頭,將這些妾室奴婢管制的規規矩矩。只是她是續絃,侯爺原配夫人死了,她才進了門。雖然給她生了一個兒子,可人家侯爺不缺兒子,前妻生了個四少爺,小妾們中間還有兩個兒子。

  韓氏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奇了,老四可是自家人死了,都不眨眼的人,怎麼如此好說話了?這幾年沒見他幫過誰。」

  「對呀,對呀,多奇怪。」陳氏跪在腳踏上,輕輕給夫人捶著腿,繼續道:「而且聽說,他們兩個人就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那個雲姑娘有什麼法術,就把事情辦成了。四少爺也真是的,自家人不管,倒胳膊肘往外拐,幫起不相干的人來了。」

  「閉嘴吧你!你懂什麼!」韓氏呵斥。

  陳氏一慌,一時又不敢言語了。

  韓氏低聲喃道:「你就是蠢,碰到出乎意料的事,該好好想想緣由,而不是嘮嘮叨叨。老四是這家最得勢的,得想辦法將他拉過來,處好關係,以後對小少爺也好。」

  陳氏努努嘴,低聲道:「可他是前面夫人生的,嫡出的少爺,以後跟咱們小少爺爭爵位……」才嘟囔完,臉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韓氏罵道:「說你蠢你還真蠢,你看四少爺那種活死人的模樣,會跟咱們老八爭這有名無實的爵位嗎?!你怎麼不想著堤防老三吶?!」

  永昌侯乃是流爵,降等襲爵,侯爺的爹是國公,到他手就剩侯爵了,到自己兒子手裡只是個一等將軍了。老國公戰功赫赫,結果養了侯爺這麼個敗家子,讀書不行,去軍中掛職,結果吃空餉被人告了一狀,除了官職,如今只是個說出去好聽的侯爺,沒實際官職,這麼下去,侯府衰敗指日可待。

  就這樣,還偏愛打腫臉充胖子,聘了教過王爺的徐先生給小兒子做老師,又四處遊樂,家產差不多要敗淨了,每每想到這裡,韓氏就恨,丈夫這個自私的人,只重自己享樂,怕是等他自己一蹬腿,一文錢都不給兒孫剩。

  陳氏捂著臉,含淚道:「夫人您教訓的是,奴太笨了。」

  「如今這個家能指望的就是老四了,可他是個油鹽不進的。瞧他那模樣,他爹死了都不帶掉淚的,唉,雖然也不能怪他。」韓氏想了想:「莫不是那姓雲的有什麼過人之處?你哪天派人領來給我瞧瞧,老四肯幫她,她身上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陳氏趕忙又笑了:「是,夫人,奴婢一定把事情辦好。」

  —

  季文燁答應映橋放人,說話算數。映橋在回侯府的必經之路上等人,晌午光景,就見老爹叉著袖子,縮著脖子從路口走了過來,映橋喜的熱淚盈眶,趕緊跑過去:「爹——」

  雲成源猛地見眼前多了一個人,驚魂不定的後退了一步,見是女兒,才鼻子一酸,道:「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你怎麼在這裡?」

  映橋見老爹胳膊腿都是全的,五官也沒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扶著父親道:「我在等您回家,您沒事就好,咱們快走吧。」

  雲成源莫名其妙的被關了進去,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來,一頭的霧水:「去哪兒?」

  「當然是回住的地方了,您受驚了,咱們回去好好吃一頓。」

  雲成源恍惚的點頭:「對,嚇死我了,回去好好歇歇。」

  跟他們一起住的清客不知雲成源的遭遇,見他魂不守舍的回來,還猜測他是不是眠花宿柳去了。雲成源沒心思開口,那些清客就暗中嘀咕,他肯定是半夜在街上亂逛,被五城兵馬司給逮去了。

  關好門,映橋扶著父親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先別開口,先喝口水壓壓驚。」

  雲成源驚魂甫定,兩眼無神,瞅哪裡都是直勾勾的,過了很久,才嗚的一聲哭出來:「太嚇人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嗚嗚嗚嗚……我還以為要死在裡面了。」

  「他們沒對您動刑吧。」

  「差一點啊,就在今早,輪到審我,我說我是永昌侯府的門客,誰知那幫人不聽這話還好,聽了之後上來就給了我幾巴掌。」說著,翻開下嘴唇:「你看,都打壞了。」

  映橋見父親嘴角有血跡,心疼的道:「然後呢,還打您哪裡了?」

  「然後他們就要上夾棍,這個時候,忽然來了幾個人,說了幾句話,就把給我放了。」雲成源道:「就差那麼一點啊,就那麼一點,否則我手指頭就要廢掉了。」一抹淚,又嗚嗚啜泣道:「太嚇人了,怎麼能這樣,說抓就抓,說放就放,沒半點天理。」

  映橋拍著胸口道:「幸好趕上了。」她從昨晚開始,滴水未進,一直靠著毅力支撐著,如今父親平安歸來,心裡一下子踏實了,整個人都癱軟了,肚子瞬間就餓了。

  雲成源擦淚:「知道這樣,昨天就不出去了,筆墨紙硯都砸碎了,沒錢置辦了。」

  「……我這有十兩銀子,夠您置辦筆墨的了。」

  「啊?哪裡來的銀子?」

  映橋便把如何去求四少爺,如何得了這筆銀子的前因後果說了。

  雲成源愣了許久,忽然哭的更凶了:「古有緹縈救父,今有映橋救父,生女若此,夫復何求——」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道:「辛苦我兒了,辛苦我兒了。」

  映橋原本不想哭的,但被父親的情緒感染,也不得眼睛酸酸的:「人回來就好,您別哭了。四少爺接濟咱們十兩銀子,出了這事,咱們也不好再在侯府待下去,正好搬出去,這十兩銀子夠咱們活一陣的了。」

  「……四少爺真是個大好人,咱們不算倒霉,至少還有貴人相助……」

  四少爺的確是個好人,雖然人有點高傲冷淡,但人家畢竟是官麼,對她一介草民擺官威是正常的。

  映橋起身溫笑道:「爹,您坐著,我去廚房要吃的。」

  「這個不急,你先找件乾淨的衣裳給我,我把這身衣裳換了,牢裡一股子臭味全沾到身上了。」

  雲成源是很愛乾淨的人,不管什麼時候,衣裳都要一塵不染。

  映橋便給父親找了那天洗乾淨的衣服,其實他們每個人就兩人衣裳,穿一身洗一身。這次有了十兩銀子,除去租房子的,或許還能餘下銀子,買點料子重新做一身。

  雲成源要換衣裳,映橋去了廚房要吃的,許嬤嬤正好在,聽說雲秀才回來,許嬤嬤替她高興,竟給她了半罐蜂蜜,叫他們回去蘸饅頭吃。

  「你爹沒傷著吧,四少爺真是好人啊。」許嬤嬤心道,真想不到四少爺真的幫了雲姑娘。不過她不敢多談四少爺的事,就此打住:「餓了一天了吧,快回去和你爹吃飯吧。」

  「嗯!」映橋朝許嬤嬤道了謝,抱著蜂蜜罐子跑回房間裡了。

  雲成源已換好了衣裳,因為受到驚嚇的關係,他臉色很差,但比剛回來那會已好了太多了。映橋跟父親用饅頭蘸著蜂蜜吃了一頓飽飯後,雙雙睏倦,一個在牢裡提心吊膽,一夜未眠,一個在外面提心吊膽,也是一夜沒合眼。

  又互相安慰了幾句,各自回屋睡了。映橋往硬邦邦的床上一栽,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跪在一個黑漆漆的屋裡,對著一個人的背影問道:「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我該如何報答您呢?」

  一個聲音道:「肉償吧。」

  「啊——————!!」映橋驚慌的睜開眼睛,騰地坐了起來,見自己仍在小屋內,四周沒有其他人:「呼——原來是做夢,嚇死人了。」怎麼忽然夢到電視劇裡的台詞了,她不禁恍惚了一陣。

  沉默了一會,她怕了下自己的臉,人家四少爺是好人,自己居然做這種夢把人往壞裡想,太不應該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23 AM

第七章

      過了一天,雲成源不那麼後怕了,蹲了一夜大牢蹲出來十兩銀子,還覺得小賺了一筆。他笑瞇瞇的摸著銀子,摸了一會,忽然又傷感起來,問女兒:「爹是不是太沒出息了,讀書人竟然會產生我這樣卑微的想法,實在太丟人了……唉……」

  「咱們都快餓死了,您就別想這麼多了。」映橋盯著桌上的一錠雪花銀,盤算著該如何花它。京城的房子貴,一個月的租金差不多要三百文:「一個月租銀要三百文,怎麼著也得先交一年的,人家才肯租房,還得遇到好說話的房東。」

  「都是進京趕考的學子鬧的,要不是他們,京裡的房子也不能這麼貴!」雲成源憤憤不平的說,顯然忘了他也是趕考大軍中的一員。

  不管哪朝哪代,京城的房子都不便宜。映橋道:「還剩七兩,吃飯穿衣給您重新買筆墨,差不多也能活三個月。所以咱們靠這十兩銀子,可以白吃白喝三個月。而且不是緊緊巴巴的活,而是魚肉不少的活三個月。如果勒緊褲帶,可以撐半年。」

  雲成源趕緊擺手:「那三個月,半年後咱們怎麼辦?」

  映橋聲音平直的道:「這期間找營生做……」

  「啊!我不去,我一想到到天橋去就瑟瑟發抖,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打死我,我也不去!不,除非有人要打死我,我才去!」

  「……」

  雲成源痛苦的搖頭:「別跟我提賣字的事,一提我就要暈倒。」

  「您想去,我還不放心您去呢。我說的營生是指除了賣字之外的,京中富戶人家,肯定有抄書的活,咱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攬到。」就像錦衣衛逮人的理由那樣,私底下傳抄文章很盛行,短的如文章歌賦,長的如私下傳閱的話本小說,老爺少爺肯定不會動手腕自己抄的,便要請人做這個活。

  雲成源鬱悶的捂臉:「可咱們誰都不認識,找誰攬活去啊。」

  「咱們不是有三個月的緩衝期嗎!」雖然剛把父親救出來,但很快映橋就又想把他塞回監獄去了。

  「什麼叫緩衝期?」

  「……」映橋嚥了下吐沫:「沒什麼,當我沒說過。」

  雲成源失望的哦了聲:「唉,你一天天大了,越來越不服從父親的管教了……這不能怪你,誰讓父親這麼沒用呢……唉,唉,唉。」

  「……」她翻了翻白眼:「爹,這會上面已經知道您被錦衣衛捉去的事了,趁質問咱們前,咱們最好主動道歉,不好意思給侯府惹了麻煩,然後搬出去。」

  雲成源一扭頭:「我不去,不好意思。」

  「……您看著辦吧……」

  正此時,外面有人敲門,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雲先生和雲姑娘在嗎?」

  映橋起身開了門,見一個嬌俏的小丫鬟站在門口,笑盈盈的道:「是雲姑娘嗎?陳姨娘想見你,跟我來一趟吧。」

  「陳姨娘見我?」映橋茫然的道:「姐姐,你知道叫我去做什麼嗎?我也好有個準備。」

  「你別怕,不是壞事。」那丫鬟上來拉映橋的胳膊:「隨我來吧。」

  主人來請,必須得過去了。映橋回頭對父親道:「我去去就來。」說著跟著丫鬟出了門。

  昨天才下過雨,空氣清新,院內的塵垢被清洗乾淨了,樹蔭下的泥土還是濕潤的,散發著泥土的清香。

  映橋其實怕這丫鬟是三少爺派來的,但轉念一想,三少爺高高在上,犯不著拐彎抹角的派丫鬟纏她。正想著,一抬頭,竟迎面看到三少爺打迴廊拐角處走來,仍舊是一副看什麼都不懷好意的表情。不過,在看到她的瞬間,他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睛。

  「三少爺。」帶著映橋的丫鬟施禮。映橋也趕緊站到一旁欠身。

  季文煜很驚奇的上下打量映橋,噙著笑意:「你竟然還真做到了,奇了奇了。」

  「是四少爺仁慈。」

  季文煜心裡沒底,他本以為老四那種冷漠的人,才不會搭理雲映橋,正準備看熱鬧,不想轉天聽說雲秀才被放出來了。

  他盯著雲映橋看,心想難道像她說的,委身於老四了?

  「……」季文煜一時摸不準她究竟是不是老四收過的女人,擺擺手:「下去吧。」

  映橋趕緊貼著牆溜走,繼續朝內宅走去。繞過幾道月亮門,進了一處小院,映橋走進正屋,見炕上坐著一個頗為年輕的女子,生的十分美艷,不過美中不足的是,眼睛的白眼仁太多,看著有點呆。

  「姨娘,人來了。」那丫鬟稟告完,退了出去。

  陳姨娘朝映橋笑道:「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嗎?」

  「映橋不知。」陳姨娘?是侯爺的小妾?侯爺的兒子都那麼大了,這小妾好像比四少爺年紀還小,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別站著了,快坐下。」陳姨娘抓了把桌上的榛穰,遞給映橋:「咱們邊吃邊聊。」

  雲橋攥著榛穰,沒有動,等著陳姨娘發問。

  陳姨娘大眼珠晃了晃,先問映橋多大了,是哪裡人,府上住的習慣麼,總之是無關緊要的話。映橋一一回答了,等了一會,她才問道:「對了,我聽說你為了救你爹,求過四少爺?」

  「……」怎麼都在問這事。她低聲道:「我救父心切,一時忘記尊卑規矩了,竟然去攔四少爺的轎子,衝撞了四少爺,我現在十分懊悔,想想自己的作為,實在該打。」

  「你若是挨打,他當時就打你了,沒打你便是你不該挨板子。」陳姨娘嫌映橋說的太籠統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求四少爺的。最近幾年,還沒誰人求成他辦事了,我有相識的人求他辦事,我想向您討討經。」

  「……這……」說實在的,映橋當時走投無路,哭著說了什麼,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就是下跪開口懇求,哭個不停,後來……四少爺好像被我哭煩了,就答應幫我了。還說以後別煩他……」說出實情,挺難為情的,自己淪為討人嫌的人了。

  「啊?」陳姨娘聽完一愣,咯咯的笑的前仰後合:「這也行?!真有你的。」

  映橋便拿出一粒榛穰,面無表情嚼著,看著陳姨娘發笑。

  陳姨娘笑夠了,拭去笑出來的眼淚,拍了拍映橋的肩膀:「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跟太太回話……」

  「我……」她不想等。

  「等我回來給你包點銀子買糖吃。」

  「好的,姨娘!」映橋一聽說有錢,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陳姨娘走了,雲映橋低頭吃手裡的榛穰,不時抬頭四下看看屋內的擺設。見屋內擺設奢華,想來陳姨娘也是個受寵的。不過,做妾跟做官差不多,靠實力也得看運氣,上頭的主子領導賞識你,便有好日子過,若是太太看不順眼,處處為難,沒幾年就被玩死了。

  過了一會,陳姨娘回來笑道:「太太說想見你,叫你過去一趟。」

  哎?不是說好領了買糖的銀子就走人的麼。映橋道:「太太見我?」

  「嗯,說是身邊缺個會調香的人手,聽說你聰明伶俐的,尋思叫你進府幫忙。」陳姨娘道:「雲姑娘意下如何?」

  「這……」她對香料也是一知半解的,不過好歹識字,學起東西來也快。

  「先別急,你一邊走一邊想。」陳姨娘先往外走,挑起簾子,朝她盈盈笑道:「別愣著了,跟我一起去回太太的話。」

  正好和太太說要搬出去的事。映橋心想,跟著陳姨娘去見侯爵夫人。

  侯爵夫人的年輕大大超出了映橋的想像,看著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跟四少爺年紀相當,怎麼也不可能是他的生母。

  韓氏一見映橋就做出喜歡的樣子,朝她招手,還對陳姨娘道:「這丫頭我看著喜歡,一見就是聰明伶俐的。」

  都誇自己聰明伶俐了,自然做出伶俐的樣子,映橋施禮:「請夫人安。」然後到了夫人身邊。

  和在陳姨娘房裡差不多,夫人也是先問她多大了,家裡有誰,住在哪裡,衣食住行可有困難之類的。映橋一一答了,待要回答居住的情況,映橋想了想,低聲道:「我爹給府裡添了麻煩,實在沒臉住下去了,正想跟夫人說一聲,我們搬到外面去……」

  韓氏一驚,遂即笑道:「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麼,又沒人攆你們,就住著吧,等候爺回來再說。要不然你們走了,侯爺回來可要怪我攆走了他的客人吶。」

  映橋微微搖頭:「我們若是再住下去,怕其他人說主人家賞罰不明,那就更對不起府上了。」

  韓氏見映橋打定主意要走,心想走就走吧,你和你爹搬出去不怕,只要你留在府中。親切的笑道:「你們搬出去,房子得另尋了。這樣吧,我身邊缺個調香的小師傅,這個,陳姨娘方才也跟你說了,我這兒,一個月給你二兩銀子,你就留在我身邊做事吧,也好解決你們父女的生計,雲姑娘意下如何?」

  「……」

  居然有二兩銀子。

  這可是二兩銀子的大錢啊。

  雲映橋靈魂深處不由得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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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28 AM

第八章

      人一窮,哪都短,喘氣都好像比人家少半截。映橋微微糾結了一下,便問道:「……在您身邊做事?」

  韓氏笑容可親,伴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安神香氣,映橋恍惚間像跟一位溫和的大姐姐說話,叫人不好拒絕韓氏的『美意』。韓氏微笑道:「在我身邊。我身邊這幾個丫頭,笨手笨腳的,調香的書也看不懂,還得另教。我看你蠻好的,我聽人說你頗識得幾個字,做起事來得心應手。我們府裡不虧待幫傭,所以你不用擔心會對你不好。還是,你覺得二兩銀子太少?」

  「不少……」

  韓氏溫笑道:「那是因為什麼?」

  雲映橋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猶豫不決,三少爺雖對她垂涎,但她是太太身邊的人,他也不敢怎樣。或許是夫人的態度太過謙和,叫她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沒有。」映橋道:「能在您身邊做事,是映橋前世修來的福氣。」說著,起身再度施禮。

  韓氏笑著擺擺手:「多懂規矩的丫頭。你有意的話,明天跟管家打聲招呼就過來吧。」

  映橋道:「是。」

  臨走前,韓氏給她撿了幾個桌上的果子叫她拿回去吃。於是,映橋便覺得夫人真是個不錯的人,至少表面上是不錯的。不過主人和下人永遠不會深交,表面上不錯就非常令人滿意了。

  等映橋走了,陳姨娘納悶的道:「太太,您也聽奴婢說了,四少爺只是嫌她煩,才答應放人的……幹嘛還留她?」

  韓氏當即翻她一眼:「真嫌她煩,早就叫人打幾棍子扔路邊了。」

  陳姨娘立即狗腿道:「太太英明,太太英明。」

  —

  雲成源聽說女兒要在府裡做活,死活不同意,高嚷著:「只有人家伺候你的份,哪有我女兒去伺候人的?!什麼調香的小師傅,還不就是丫鬟?!什麼時候也不能幹伺候人的活!」

  「一個月二兩銀子,還管吃住。否則,咱們去哪兒找營生?」

  「貧賤不能移!」

  「不移就餓死……」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好像說這話的人,自己餓死過一樣……」映橋嘟囔。

  「你說什麼?!」

  「我說,我的嫁妝在哪裡?」

  雲成源大驚失色,竟捂著胸口向後猛退了一步,大概是不相信女兒會開談這麼傷感情的事。映橋煩躁的道:「您沒有餘錢,我也得為自己以後著想,能湊多少兩就湊多少兩。在侯府裡做兩年工,除了能供您考試外,我還能剩餘一點。」

  「我有手!怎麼會靠你養著!」雲成源恨道。

  映橋無力的看父親。

  於是,雲成源眼圈一紅一紅,竟含著淚奪門而去。

  「……」映橋緩緩扶額,慢慢坐下,唉聲歎氣。

  過了半個時辰,雲成源恨恨的回來,大概是想通了,道:「我一定要努力讀書,怎麼著也得過了秋闈,混個舉人出身!」雖然舉人做官的可能很小,但靠給有錢人當幕僚還是能夠衣食無憂的。

  不知父親這次的鬥志能燃多久,映橋小心的護著這朵奮鬥的小火苗,笑道:「嗯,今年一定沒問題。」

  於是雲成源又發了一通凌雲壯志,映橋應和著,鼓勵父親今年秋闈再戰科舉。然後父女倆出門去見聯絡好租房子的房主。

  房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由於是許嬤嬤介紹的,他對映橋父女很親切。將他們領到侯府幾條街的一條胡同,指著一處獨門獨戶的小院道:「就是這兒。」

  映橋站在外面見裡面載著柿子樹,門口鋪著青石板,推門進去,院裡也不是泥土地,而是石板路,有井有果樹,除了上房還有東西廂。映橋當即覺得,這房子鐵定很貴,怕是租住不起。

  胖子伸出兩根胖乎乎的手指:「一個月只要二百文。」

  雲成源道:「這麼便宜?不是死過人吧。」

  那胖子一下子急了,道:「你這秀才好生無禮,我看在許嬤嬤的面子上,才便宜租給你們,不住就是了,幹什麼造謠說房子裡死過人?!」

  「您別急,我爹心直口快。就是覺得您這房子太便宜,隨便問問。」映橋四下看:「你這房子真是好房子,可就怕……我們住下了,以後遇到什麼事……」

  胖子端著臉不吭氣了。

  映橋認定有鬼:「我們沒地方住,誠心租這房子,有什麼事您現在就說吧,省得以後遇事再去找您,雙方都麻煩。」

  「哼,先告訴你們,這房子沒毛病,一丁點毛病都沒有,好著呢!」胖子話鋒一轉:「要不是怕時間久了沒人住,把屋子空置壞了,才不會往外租。後街還有幾間屋,也是沒人住的。唉,你們不懂這房子的難處,這裡地方是太祖爺賞給梁國公的,國公爺打太祖朝往後都生活在南京,國公府還好,後來改成了公主府。這幾個胡同的房子則一直閒著,常年叫人看著。」

  「為什麼不賣?」

  胖子道:「不能賣!」

  難道是國有土地,不能隨便賣。映橋道:「也不能隨便租吧。」

  胖子嘿嘿一笑:「偷偷租。國公府的主人早忘了這幾處房子了,你們就放心住吧。」

  「……」這不是非法租賃麼。

  胖子又繃起臉:「所以才二百文一個月,瞧瞧,一共八間大屋,外帶一口井,兩棵柿子樹,出了門,能直奔西市看刮人,你說方便不方便。」

  住這種房子,最怕的情況是交了房租,正主忽然回來將他們趕出去,人屋兩空。映橋想了想道:「屋子是好屋子。伯伯,我們能不能每三個月租交一回租子?」

  「行。」胖子等著收錢,見映橋遲遲不動,才察覺這丫頭原來是想先住滿三個月再交錢,當然不行,斷然決絕:「沒有你這樣租房的。」

  映橋捂緊荷包,據理力爭,百般挑剔這房子的不安全,跟胖子討價還價最後商定先住三個月然後交一兩銀子,比先交錢後住房貴一百文。胖子怕映橋他們白住房,到時候沒錢,映橋就把在永昌侯府幫工的事說了,胖子當即認定映橋是個有錢人,不過又嘮叨映橋每個月有銀子入賬卻這麼摳門。

  反正不管錢多錢少,映橋認為沒有一文錢是多餘的。

  租房子這事就定下了。

  侯府這邊,映橋算是府裡的幫傭,不簽契約不賣身,人身自由在自己手裡。不,以這個時代的說法,女兒的命運由父親說了算。不過好像她爹雲成源的自由都握在她手裡,所以映橋還是蠻自由的。

  平日管吃住,五天能回趟家,待遇好極了。

  一個月二兩銀子可是筆大錢,映橋開始還覺得夫人出手大方。等在太太身邊做事了,她就懂這世上沒有白賺的銀子。韓氏出身書香門第,又是續絃,平日裡和不識字的其他媳婦們聊不到一起去。

  「映橋,『博山爐中百和香,郁金蘇合及都梁』出自哪裡來著?我一時記不得了。」

  「映橋, 《千金方》裡寫的『五香圓』除了丁香、藿香和零陵香外還有哪幾種香料來著?」

  映橋除了學著調香外,還得翻書回答各種問題。她覺得自己也遭遇了招工陷阱,分明是打著調香師傅的幌子,把她招進來當『女顧問』用的。

  這一日,韓氏叫映橋送幾塊『香茶』去東苑給四少爺。一聽四少爺,映橋一下子警覺起來,韓氏似乎忘記了映橋跟四少爺的關係,輕描淡寫的道:「蓮心,你跟映橋一起去。」然後又安排別的幾個丫鬟送香茶給其他幾位少爺。

  也對,可能就自己把跟四少爺見過面當重要的事,其實別人早忘了。

  蓮心和映橋一起往東苑去了,蓮心平時話很少,這會更是一言不發,映橋不好沒話找話,兩人一路沉默的到了東苑。

  時隔半個月,映橋再度見到了四少爺,他好像已經不認識她了。

  季文燁坐在書桌前,凝視桌上的書本,聽說是太太送來的香茶,漫不經心的道:「放下吧。」

  蓮香和映橋道:「我們退下了。」期間,映橋斗膽抬眸一瞄,發現他垂著眸子,一動不動的靜坐,和上次見到時一樣,沒什麼活氣的感覺。

  「慢著,雲映橋,你把茶餅沖了。」他不動聲色的道。

  映橋被點名,先是驚喜,季大人還認得自己,之後是驚慌,季大人怎麼還不把這個他討厭的草民忘了。

  香茶其實茶餅。 把茶葉搗碎、加入香料,烘烤成茶餅,等喝的時候再碾成碎末,用沸水點沖。

  蓮心道了聲:「奴婢去吩咐人燒水。」然後就溜了。

  韓氏準備的齊全,映橋連茶碾和茶羅一起端來了,這會取了茶碾開始碾茶,所謂『碾玉成塵』。

  映橋覺得四少爺這個人,雖是恩人卻比三少爺還可怕,三少爺至少知道他想什麼,可四少爺卻陰測測的,無法推斷他的想法。

  靜默了許久,他忽然開口:「你回去告訴太太,我對你沒興趣,叫她別再拿你試探我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34 AM

第九章

      映橋一驚,手中的茶碾碾到手指,疼的倒吸一口了涼氣。四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要再拿她試探他?映橋沒勇氣用問清楚,低聲道:「是。」

  季文燁將面前的書合上,淡淡的看她:「不提異議,看來你很清楚太太招你進府是為了什麼。」

  映橋頭大,低聲回道:「其實我不是很明白少爺您的話,只是害怕若是自己驚慌失措,慌不擇言會招致您的責罰,才佯裝鎮定。您是主人,您的話,哪怕我不認同,也不敢當面反駁,只能默默記下,事後多琢磨琢磨。」

  「你這還不叫當面反駁?」他輕哼。

  「……」映橋已將茶餅碾好了,就等著丫鬟拎熱水進來了,但遲遲不見人,屋內只有她和季文燁,映橋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這時季文燁冷聲質問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再出現我面前的嗎?你沒聽到?你長耳朵是做什麼用的,不如割了。」

  映橋恨不得立即消失。她提心吊膽的道:「我進侯府為太太調香,賺點在京的伙食錢。從沒想過再出現您面前。今天,我原本不想來的,但是怕太太責怪我,又一想,您肯定已經忘記草民的樣子,就斗膽過來送茶餅了。誰知大人您明察秋毫,過目不忘,還記得草民的模樣……」

  「哦,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是草民的錯,不該出現在這裡。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草民這一次吧。」她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

  季文燁托著腮盯著她看,映橋感到頭頂有兩道視線壓迫,不敢抬頭。

  這時有丫鬟在外面輕聲道:「少爺,熱水來了。」

  季文燁對她道:「算了,把茶沏好,你就可以走了。」

  映橋趕緊開門接過水壺,本來沏茶這個步驟還有幾道程序,但她這會只想快點離開,也不管那麼多,直接將熱水沖到茶沫上面,然後小心翼翼的端給他:「您的茶。」

  她正準備趕緊夾著尾巴跑路,就聽他又道:「真不該偶爾發善心,惹出這麼許多麻煩。」

  映橋欠了欠身,躬身退了出去,急急慌慌的『逃』了回去。

  聽四少爺的意思,太太是打算用她做獻禮的。

  難怪二兩銀子招她進來幫傭,原來緣由在這裡。至於四少爺吩咐她轉告太太的話,她可不敢說出口,四少爺的話對太太充滿了敵意,她如實轉告的話,她夾在中間難保不被太太遷怒。火藥味這麼濃的話,他還是自己跟太太說吧。

  回到上房,蓮心已經回來了,映橋裝作若無其事。

  韓氏見映橋回來了,笑道:「我聽蓮心說,你被四少爺留下了。他怎麼評這香茶?」

  「四少爺只叫我碾了茶餅,等沏好茶就讓我走了,至於茶……他沒說什麼。」

  韓氏不死心:「沒跟你說別的?」

  「沒有,四少爺一直在讀書。」映橋偷偷瞄韓氏,見她目光中略有一絲失望,便什麼都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感慨,難怪四少爺覺得煩,不過是隨便幫助了一人,就被周圍的人揣摩來揣摩去。

  揣摩去吧,反正銀子還沒賺夠。

  韓氏喜歡弄香,平日裡的衣裳要用名貴的香料熏染,映橋是她用二兩銀子聘的,總不能讓她閒著,於是又讓她去配熏衣的香丸。

  「映橋啊,薰衣香丸差不多用沒了,你重新做一些吧。」

  「是。」

  出於對未來的考慮,映橋把在太太身邊學習調香,當做很好的學習機會。她現在已經會做《千金要方》裡的『薰衣香』了。等以後有了本金,開個賣『熏衣香丸』的鋪子,做尋常百姓的生意,也是不錯的選擇,多門手藝,餓不死。

  書上的記載一般很模糊,真正的調配,需要不停的實踐,而侯府多的是香料可以『糟踐』,映橋鑽研的不亦樂乎。

  這期間,太太沒再讓她送東西給四少爺。

  映橋隔三差五抽空回家一趟,以免父親被餓死。雲成源有個優點,雖然在生活上又懶又無能,但卻不挑剔,有口吃的就行,映橋不在家,上街買幾個餅,買點小菜隨便吃一口。

  雲成源重新買了紙筆、四書五經和前輩寫好的八股程文在家用功,有映橋養活著,一心讀聖賢書。

  轉月,映橋拿到了二兩白銀,樂的又買燒雞又買肘子,好好犒勞了肚子一頓。

  於是更加堅定在侯府好好做事的決心,爭取太太發現四少爺對她沒興趣後,也不把她趕走。

  —

  端午節前,來消息說侯爺要返家,一石激起千層浪。映橋明顯感覺到氣氛凝重起來,韓氏的笑容竟一日比一日少,偶爾還會唉聲歎氣。

  映橋不是貼身丫鬟,侯爺回來不用她伺候,所以縱然好奇,她也沒見侯爺的機會。而且侯爺歸府這日,她被安排休息一天。

  等隔天回來,從丫鬟嘴裡,她聽到許多有趣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侯爺從外地帶回來一個戲班子,幾十號人住進府裡,之前府裡也有十幾個小戲子,攏共一算,光唱戲的人數就快半百了。侯爺準備叫新的戲班子亮亮相,最近就要唱一幕,叫各院的都來看。

  這一日,侯爺在岑祥樓請府裡的人聽戲。男子們在一樓,女眷們在二樓,戲檯子搭在樓對面。映橋提前到二樓點熏香爐,等女主子們到的時候,這裡殘留著裊裊餘香,沁人心脾。燃完一塊印香後,陸續有女眷登樓。

  韓氏與一個四十開外的婦人,一前一後上了樓。這年紀大的婦人,映橋見過一次,是韓氏的大嫂,也就是三少爺的生母李氏。李氏由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攙扶著,從衣飾看,也是位主子。 這女子身後畢恭畢敬的跟著芳兒。

  映橋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年輕女子便是三少奶奶了。

  媳婦長的這麼漂亮,三少爺還出來勾勾搭搭,映橋不禁在心裡更鄙視他了。

  陸陸續續的有年輕媳婦和未出閣的小姐登樓,映橋識得幾個,裡面有侯爺的大哥,也就是大老爺的兩個兒媳婦和三個女兒,侯爺的兩個女兒。看得出彼此很生疏,各自坐下後,幾乎不說話。

  尤其是韓氏,跟大嫂年紀相差太大,沒什麼話可說,只低頭翻戲折。

  「今日唱的是什麼戲啊?《千金記》早就聽膩了。」

  韓氏頭也不抬的道:「大嫂可以自己看戲折子,今日唱什麼,全在上面。老三媳婦,你婆婆眼睛不好,你給她念一念。」

  三少奶奶窘然,她不識字的,哪裡能念什麼戲折子。

  李氏無奈的瞅了眼兒媳婦,對韓氏笑道:「你就別欺負她了,她還不如我認的多呢,快說說罷,今日唱什麼?」

  韓氏不冷不熱的道:「《浣紗記》。」

  映橋看出來了,韓氏是打從心裡瞧不起不識字的其他女人們。她的事情做完了,她又不愛聽戲,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她最喜歡府裡辦宴席,因為有《油水撈》。先去大廚房轉了一圈,許嬤嬤見她來了,沒空和她聊天,指著灶台邊一個巴掌大的布口袋道:「裡面有點落花生,沒人要,你拿去吧。」說完,朝她擠了擠眼睛。

  「謝謝您,我拿走了。」映橋心領神會,拿起布袋出了廚房,走到僻靜無人處,偷偷一看,見裡面不是落花生而是兩隻鵪鶉。她樂了,暗想這兩隻鵪鶉晚上拿回去燉湯喝,肯定鮮美極了。

  鵪鶉帶在身上不方便,四下瞅了瞅,拐進花園裡,鑽進假山間,貓著腰把鵪鶉往裡藏。主人們吃吃喝喝看戲,晚上肯定沒她的事,爭取回趟家,把鵪鶉給燉了,和老爹喝湯。正想從假山中退出來,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她尋思等人過去了再出來,可等了一會,發現來人們不僅沒走,反而登上了假山上的涼亭。

  「爹,我說了,我的傷還沒好,最近不打算去都指揮使司。」

  映橋抹了把冷汗,好像是四少爺。

  「你是自毀前程,每日窩在家裡,對錦衣衛的事不聞不問,我看你的鎮撫做到頭了!我以為你早就回去當值了,沒想到我轉了一圈回來,你還在家休養著!」中年男人粗獷的聲音,充滿憤怒。

  「如果此時魯公公免去我的官職,最好不過了。」

  「我不是說過嗎,不許再我面前提那閹人!」

  「呵,既然您這麼看中南鎮撫司鎮撫,您自己去當吧,反正我幹夠了。」

  話音剛落,映橋就聽吧嗒一聲,一個小牌子從是石縫間噠噠的落下來,正好掉在她腳前。她俯身一看,是個象牙做的腰牌,上面刻著錦衣衛南鎮撫季文燁。

  「給我撿回來!」那男人喊道。

  映橋緊張,心裡祈禱,不要撿,不要撿!

  季文燁不說話。

  「孽障,你便自生自滅罷!」

  很快,映橋從縫隙中見一藍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往園外走了。映橋靠著石壁,呼出一口氣,只要四少爺也走掉,她就得救了。

  但這時就聽季文燁在亭子裡道:「雲映橋,把我的腰牌撿上來。」

  「……」映橋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起來,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

  她拾起腰牌,吹淨上面的土,愁眉苦臉的從假山的孔洞裡爬出來。提心吊膽的仰頭看,見季文燁扶著欄杆,居高臨下的睥睨她,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朝她勾勾手指:「拿上來。」

  她欲哭無淚,父親的衰運傳染給她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11:38 AM

第十章

      映橋腳步沉重的登上亭子,暗呼倒霉。

  「遞上來。」

  「是。」她小心翼翼的把腰牌呈上,等待盤問。

  果然,他靠著欄杆,凝視她:「太太派你來偷聽的?」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您和侯爺會在亭子裡談話。我在假山中乘涼,然後、然後您就出現了……」她又不能未卜先知。

  季文燁冷笑道:「你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我總能碰到你?」

  「也不能算是總是吧,這才第三次見面……況且離上一次都過去一個月了……」她小聲辯解。

  「敢頂嘴了。」他不緊不慢的道:「以為我不做錦衣衛了,就拿你沒辦法了?」

  映橋使勁搖頭:「我絕不敢有一絲一毫冒犯您的心,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只有感激和敬畏。我真是無心走到這裡來的,等我發覺,您和侯爺已在說話了。我嚇壞了,什麼都沒聽到,直到您喊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

  「你原本打算做什麼?」季文燁道:「你攥著口袋裡裝的什麼?」

  「……鵪鶉。」她可憐兮兮的道:「……準備回家燉湯喝。」

  「你怎麼總是缺衣少食的樣子。」

  映橋輕聲歎道:「唉,我也想知道。」驚覺自己不該多嘴,馬上閉上嘴巴,低頭站好。

  「所以為了繼續留在府中賺錢,才沒把我的話轉告太太?」季文燁皺眉道。

  映橋心想完了,大事不妙,趕緊補救:「我一直盤算著,如何能在不觸怒太太的情況下,把您的話轉告給她,我腦子笨,一直沒想到合適的說辭。不過,您不要生氣,我現在立即去告訴太太。」說著,欠身做出要後退跑路的樣子。

  季文燁輕哼道:「雲映橋,我發現你的膽子很大,每次我質問你,你都敢反過來把過錯往我身上推。」

  每次?一共才見過三次面而已。映橋連連搖頭:「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她盡量裝的弱小無害,希望季文燁看她太過弱小的份上,饒了她。大概是這招起了作用,他道:「算了,不和你計較了……」

  映橋暗鬆一口氣,可這時就聽他繼續說:「自掌嘴十個,然後就走吧。」

  「……」神吶,還是要挨罰。不過已經很輕了,映橋欣然接受,爽快的道了聲:「是。」就要掄巴掌打自己臉蛋。

  季文燁見她這麼爽快,不悅指了指腳下:「跪到這兒來打。」

  她心情登時不那麼好了,畢竟侮辱的等級比剛才高了不少,便哭喪著臉往他身邊走。季文燁站在欄杆旁,他身後是假山,映橋離近後,不覺向亭下一望,,能夠清晰的看到假山的孔洞,自己剛才藏身的地方盡收眼底,原來是這麼發現自己的。

  映橋一向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反正又不是沒給季文燁跪過,面無表情的看他,慢慢跪下。

  「之前有求我的時候下跪,你的臉色可沒這麼難看。」

  「不一樣,此時此刻,我是帶著悔罪之心在向您下跪的,故此表情沉重。」映橋道。

  他蹙眉:「你還敢頂嘴?!」

  她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趕緊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時,她猛地看到不遠處的小路上有個人,正是三少爺,似乎已經看到他們了,正徑直往通往涼亭的小路上走。映橋道:「是三少爺……」

  季文燁側頭看了眼,嘀咕道:「他怎麼來了?」

  她適時拖延時間:「他一定是來找您的。」剛才那巴掌雖輕,但打在臉上也怪疼的,趁機忙揉了揉。話音剛落,季文燁就瞪了她一眼,映橋慌忙低頭,慢慢抬手作勢要繼續掌嘴。

  「繼續,別停。」

  她可憐兮兮的抬眸,含著眼淚重重點頭。

  季文燁見她這幅我見猶憐的模樣,一時凝噎無語,須臾道:「……算了,有人來了。」他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停了,然後低頭將腰牌塞進腰帶裡。

  而這時,老三季文煜正好登上涼亭,面對眼前的一切,他愕然吃驚。只見雲映橋跪在文燁跟前,從背影看,似乎用手在擦嘴,而文燁則低頭整理腰帶。

  ……這種姿勢,除了在吹簫外,沒別的解釋了。

  居然在這種地方,膽子夠大的。

  「……」季文煜心情複雜,故意輕鬆的調笑道:「老四,原來你在這兒快活,叫我好找,人都齊了,就差你了,快走罷,戲要開始了。」

  文燁不解:「我哪裡快活了?我在……」說到此處,瞧了瞧自己和雲映橋的位置,不由得一愣,繼而似笑非笑的道:「一不小心耽誤了時辰,咱們走吧。」

  「這不是太太身邊的雲姑娘麼,老四,你們都這樣了,一會乾脆朝太太要了她算了。」季文煜乾笑道。之前還不敢肯定雲映橋和老四的關係,現在眼前的一切,已經說明了一切。本來是自己嘴邊的肥肉,卻叫別人給吃進肚子裡了,他心裡十分憋悶。

  都這樣了?都哪樣兒了?映橋一頭霧水,她站起來朝三少爺欠身施禮:「請三少爺安。」

  文燁面無表情的吩咐映橋:「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她撿了條命似的,拾起地上的鵪鶉袋子,慌裡慌張的下涼亭去了。也不管太太那邊還有沒有吩咐,逕直出府跑回家去了。

  —

  雲成源見女兒大白天的跑回來了,吃了一驚,又見她慌張的跟掉了魂似的,更緊張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壞人,被人欺負了?」

  映橋怕父親擔心,強作笑容:「沒有,今日府裡看戲,我閒著就回來了。」

  「那你怎麼慌裡慌張的?」

  她晃了晃手裡的袋子,笑道:「我得到好東西了,怕被人發現,就一口氣跑回來了。晚上咱們喝當歸鵪鶉湯!」

  雲成源還是覺得怪怪的:「兩隻鵪鶉,也值得你跑?!」

  「哎呀,我不解釋了,去做飯了。」她故意哼起小調,往廚房去了。雲成源在身後追著她道:「不許亂哼哼,你看好人家的女兒誰嘴裡哼小調,都是那些個輕浮浪蕩公子哥,不學無術之徒才哼這些不三不四的調子。」

  「是,我閉嘴。」嘁,要是唱首愛來愛去的流行歌曲,還不嚇死您。

  映橋給鵪鶉拔毛的時候,發現父親扒著門框瞅她。她皺眉:「怎麼了?」

  雲成源道:「就是覺得你又不對勁的地方,是不是侯府的人欺負你了?如果真的有,你就講出來,大不了咱們不幹了,怎麼不是活,還能餓死不成!」

  「……爹,你什麼都不會幹,我嫁人以後,你怎麼辦啊?」

  雲成源沒有兒子,意味著沒人給他養老送終,有錢的時候沒納妾生子,等沒錢了,更沒女人給他傳宗接代了。他不願意談這個,嘟囔道:「當爹的關心你,你卻戳我的痛處!」說罷,瞄了女兒一眼,閃身走了。

  映橋扯了扯嘴角,還是這招管用,老爹總算不逼問了。收拾完鵪鶉,開始生火熬湯,映橋的廚藝,一開始是很差勁的,經過一番摸索,現在有所進步。待起鍋過,聞著感覺不錯,便迫不及待的端上桌,和父親就著炊餅吃了起來。

  雲成源嘗了一口,稱讚道:「不錯。」

  「有點淡……」不過還是相當鮮美的,她決定忘記煩惱,專注眼前的食物。但又喝了兩口,咬著湯匙,不覺回憶起上午在亭中發生的事,當時太害怕了,覺得三少爺的話很奇怪,一時又想不通哪裡不對勁。

  猛地,腦海裡一閃念,她登時如石像般的僵住了。

  三少爺不是認為她在給季文燁吹簫吧。

  「……」

  「不吃飯,發什麼呆?」雲成源見女兒咬著湯匙,眼珠轉了不轉。

  「……我……我……我吃飽了。」季文燁肯定早聽出三少爺是什麼意思了,他為什麼不反駁?懶得辯解?故意氣三少爺?還是毀她的名聲?

  映橋心亂如麻。

  「你才吃多少就吃飽了?你這樣可不行,你像我還好,像你娘的話,小心長不高……」提起妻子,雲成源歎道:「唉,照顧不好你,我如何對你娘交代。」

  她根本沒在聽父親的話,心裡還糾結著侯府的事。

  明天回侯府看看,不行的話,跟太太說要照顧父親應考,府裡的活不幹了。錢財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緊。

  三少爺應該不會把今天的事往外說,畢竟涉及季文燁。

  不過,一想到自己被誤會給季文燁那什麼,她就忍不住想揪頭髮。

  這都什麼事兒啊!

  雲成源伸手在女兒眼前晃了晃:「你得病了?」

  「嗯,得了窮病。」映橋咬著湯匙,苦兮兮的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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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01:39 PM

第十一章

      得了窮病,唯有金錢可以治癒。但是雲映橋眼下最缺的就是黃白之物,所以這病是好不了了。

  雲成源不愛聽這話:「我正經問你話,你卻這般輕慢的回答我!」無奈他實在沒做父親的氣場,和女兒對視了一下,就移開了目光,低頭喝湯。

  「苦難只是暫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映橋笑道:「我隨便說一句,您別生氣,我吃好了,您把湯都喝了吧。」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沒事?」

  她默默搖頭,保持微笑。

  雲成源歎道:「兒大不由爹,唉,你有自己的小心思,我管不了你了。」咬著炊餅就著湯繼續喝了幾口,便也吃完了,起身回屋看書了。

  映橋收拾了碗筷後,將藏在櫃子裡的銀子取出來,數了數,不多時不少,只剩八兩了。搬進來之後,買筆墨紙硯和四書五經,置辦鍋碗瓢盆,花了四兩。剩下這八兩是全部家當,其中還包括沒有交的房子租金。

  現在她只祈禱自己和父親身體康健,不要得病,否則簡直是一夜赤貧的節奏。

  「你盯著銀子幹嘛?」

  映橋回頭,見父親又扒著門框瞅她。

  是啊,盯著銀子看,銀子又不會懷孕生碎銀子。她把銀子包好,笑道:「我盤算著什麼時候能攢夠銀子買個小院,咱們也好有棲身的地方,不用擔心明日房子主人回來,流落街頭。」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考中了也未必能留在京城。要是中不了……」說到這裡,雲成源心裡一抖,清了清嗓子,小聲道:「中不了的話,在京城待著也沒意思。」

  「您說的有道理,走一步算一步罷,咱們先吃好喝好。」映橋把銀子重新塞回去,道:「院子裡的柿子樹是活的,等秋天,咱們能收穫好多柿子呢。到時候,給左鄰右舍送去些,也好互相認識認識。」

  雲成源靠著門框,不情願的道:「我不去,我做不來。」

  「我沒說讓您去,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雲成源覺得女兒說話的語氣不那麼溫柔,心頭一酸:「好好跟你說話,你生什麼氣,不跟你說話了,我去看書了!」說罷,轉身走了。

  「……」她瞪眼,無語攤手。他從哪兒看出她生氣了?!

  考慮到父親作為秋試的常年落榜生,到了考試年份,異常敏感,映橋決定多擔待些。歇了一會,揉麵蒸乾糧,給父親做以後幾天的口糧。忙了一下午,累得很,晚上一閉眼就睡實了。

  第二天,她回到府中,留心觀察周圍的情況,尤其注意周邊的人對她的態度有沒有變化。不過,誰又敢保證以後不會有亂七八糟的流言。

  她還想清清白白嫁人過日子,可不想壞了名聲,淪落成玩物。

  和每天一樣,太太用過飯後,她再去上房當差。她一進院子,蓮心端著一個三腳香爐正往屋門走,見了她,難得開口問:「映橋,你臉色好差呀,怎麼了?」

  「在家吃的不好,鬧肚子。」

  蓮心撲哧一笑:「對哦,還是府裡吃的好,我回家吃不習慣。」她是家生子,逢年過節會回父母身邊去。

  倆人在屋門口碰到了周嬤嬤,她是太太的左膀右臂,映橋和蓮心不敢怠慢,趕緊靠邊站著。周嬤嬤道:「太太心情不大好,你們做事小心點。去吧。」

  映橋和蓮心齊齊點頭,等周嬤嬤過去了,兩人互相看了眼,心照不宣的進了屋。

  果然,一進屋,就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抑。 韓氏側坐在榻上,一隻胳膊搭在炕桌上,眼睛狠狠盯著屋子一角,眸中皆是怨氣。陳姨娘站在她身旁,給她順氣,對映橋和蓮心,兩人都沒理睬。

  「真這麼說我?!真叫人心寒!他整日東遊西四處撒錢,竟然還說我不懂持家!香料首飾才幾個錢,他又是買戲班子又是招攬請客的,他自己怎麼不說自己驕奢?!」韓氏一拍桌子。

  陳姨娘給她順背,幫腔道:「可不是麼,您都這般苛待自己了,侯爺怎麼就看不見呢。居然被姓白的狐狸精吹吹枕頭風就冤枉您了。」

  「這幾年,從他手裡流出多少銀子,上次買那破馬鞍就花了三百兩,真當侯府是風水寶地,有聚寶盆,金銀使不盡吶!竟然還說我不知節制,花錢如流水。」

  映橋聽出來了,太太因為用錢的事跟侯爺置氣。她聾子一般,彷彿什麼都沒聽到,面無表情的取出調好的香點上。

  這時,陳姨娘又道:「還有一件事,昨天三少爺又請四少爺幫忙,結果四少爺好像還是沒答應。」

  「還是大少爺官復原職的事?」

  陳姨娘點頭:「只需魯公公一句話,可四少爺偏不幫這個忙。」

  話音剛落,映橋立即感受到來自太太和陳姨娘的目光,她裝作沒意識到,但心裡已拿定了主意,如果太太再拿她當棋子往季文燁跟前送,她乾脆不在府中做事了。

  「映橋,你昨天去哪兒了?叫我好找,以後沒我吩咐,可不許隨便出府了。」韓氏忽然開口對映橋道。

  「昨天……家裡出了點事,以後不會了。」

  陳姨娘替主人道:「你雖然沒簽賣身契,可在府裡幫忙做事的人,不管死契活契的,哪個也不敢沒規矩,雲姑娘,你說是不是?」

  映橋趕緊表態:「姨娘說的極是,我絕不會再犯了。」

  「好了,下不為例,下去吧。」韓氏說完,抬眸和陳姨娘對視了一下。

  兩人的眼神交流沒有逃過映橋的眼睛,她默默的退下後,一出門就不住的歎氣。本來還想如果風平浪靜,就等到月底拿了月錢再走,但現在看來,太太似乎還想拿她做文章,昨天還被人誤會了,這日子沒法熬了,趁早走人吧。

  每天這個時候,映橋會去擺弄香料,今天沒這個心思了,垂著頭,漫無目的走著。突然間,身後被人一撞,險些跌倒,她扶著廊柱,恨恨的回頭。

  身後是兩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兩人不僅衣著打扮,連長相都是一模一樣的,都略有點些胖,笑起來眼睛瞇縫一條縫。兩人看到映橋的臉,笑不出來了。其中一個咧了下嘴:「啊,認錯人了,不是芳兒。」

  另一個嘟囔:「我就說不是芳兒吧,你偏不信。」

  映橋沒見過他們,但看年紀和穿著打扮,應該是府裡的少爺,根據排行,她猜道:「六少爺和七少爺認錯人了。」

  這兩男孩很失望:「你不是芳兒,可以走了。」

  猜對了,太太生了八少爺,這兩位則是姨娘生的庶子老六和老七,以前沒見過,沒想到是雙胞胎。

  映橋欠了欠身,正欲走人。就聽一個年輕男子厲聲道:「你們在說什麼?」

  映橋一抬頭見是三少爺和四少爺,表情一凜,然後整個人像被霜打了一樣,蔫了。不想見誰,卻偏偏碰見誰。

  侯爺一回來,府裡便要吃吃喝喝,昨天是全府上下看戲同樂,今天單是男主子們賞景玩樂。季文煜昨天求老四辦事不成,起了個大早特意去東苑好說歹說又把人『請』來了,結果在這遇到了雲映橋和兩個弟弟說話。

  他昨天才看到雲映橋給老四在亭中吹簫,現在又見她跟兩個弟弟說話,不由得往歪處想,覺得這女人四處勾搭,太不安分。季文煜吼完這一嗓子,餘光去看老四,見他沒什麼反應,自己也不好小題大做,嗓子低了些道:「老六、老七,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老六老七貓見耗子似的:「沒做什麼,我們回去溫書了。」說完,轉身跑了。

  季文煜看著兩人的背影直皺眉。

  映橋也想溜,這時就聽季文燁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又認為我故意來見您吧?映橋垂首道:「回四少爺的話,我在等太太消氣,出來轉轉。」

  「你犯了什麼錯,惹太太生氣了?」

  「不是我,是別人觸怒了太太。我想等太太氣消後,回去把辭工的打算告訴她。我才做了不到兩個月,就這麼走了,怕太太責怪我是個沒定性的人。」映橋面無表情的說。但心裡哼道,惹不起還躲不起麼,我不幹了,以後不會再出現你們的視線裡,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這大大出乎季文燁所料,雲映橋居然想辭工不做了:「太太會放你走?」

  「我只是府裡的幫傭,沒簽賣身契,來去自由。」重申一遍,自己是良民,和別人不一樣。

  三少爺一怔,奇怪的看向季文燁,他們不是有染嗎?現在雲映橋要走了,他怎麼無動於衷,還是已經玩膩了,如果他沒興趣了,等自己哪天有空了,去找雲映橋玩玩。

  雲映橋把這話說出來後,心裡敞亮多了,不管之前有過怎樣的恩怨,自此江湖不見,拜拜了您哪。偷偷抬眸瞄了一眼,發現季文燁慍怒的看她,一改之前風輕雲淡的模樣,表情陰鷙。

  她幹不下去了,全是昨天拜他所賜,她還沒心生怨恨呢,他生哪門子的氣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01:48 PM

第十二章

      她就要離開了,不想惹麻煩,反正季文燁瞪她又不會少塊肉,就讓他瞪罷。映橋道:「兩位爺,我得回去跟太太說這件事了,怠慢之處,草民向兩位爺告罪。」

  她這樣的措辭,完全是府外尋常百姓人的口吻,已然不把他們當主人了。

  季文燁冷聲道:「你下去吧。」

  於是映橋就欠了欠身,步伐輕盈的走人了。一旦豁出去,不在意銀兩收入,她只覺得渾身輕鬆,雖然未來還沒著落,但像去了一塊心病,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三少爺已經看出季文燁不高興了,故意火上澆油的問道:「膩了?所以放她走了,還是你管不住她,只能由她走?」

  季文燁生氣就在此處。此前府中上下都猜測兩人的關係,他不想理她,她卻數次主動靠過來,等府裡的人認定兩人有關係了,她卻轉身要走,絲毫沒有問過他的意思,置他的顏面於何地。昨天老三才認定她是他的人,今日她當著老三,折他的面子。

  「……」

  三少爺嘴巴欠抽,挑起一邊的眉毛笑道:「我明白了,你昨天在涼亭做的太過火了,人家畢竟不是賣身進來的。好歹是良家女子,臉上掛不住了。看她剛才的樣子,應該是生你的氣了。」

  季文燁嘴角微微上翹,冷笑著看三少爺。老三脊背發涼,自己口無遮攔的壞毛病又犯了,趕緊清了清嗓子,道:「說句玩笑話,你別往心裡去,我知道是你玩膩了她,她沒臉在府裡待下去了。別說她了,酒席要開始了。」

  季文燁心頭不快。當初有求於他,雲映橋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他還好心給了她十兩銀子,如今他沒用處了,翻臉不認人,說走就走。

  若有下次,不會再考慮救她了。

  —

  映橋打定主意要走,一步步實施『辭職』計劃。首先走之前,審視一下東家這裡有什麼可以帶走的。她指的帶走可不是偷竊,那種事萬萬做不得。實際上,她想摘抄各藥書上關乎香料配方的記載。

  醫書非常貴,一整套醫書下來,動輒幾百文,甚至一二兩白銀。如此昂貴的書費,她是萬萬支付不起的,但侯府裡有現成的書本供她翻閱,她之前就偷偷的摘抄了一些。她準備在一兩天的時間內,把剩下的配方抄完,就背包袱回家,然後好好鑽研鑽研,爭取在別的大戶人家重新找份調香的活做。

  而且太太那邊,這兩天和侯爺生氣,脾氣不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做事,她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觸霉頭,選個太太心情好的時候,再將『辭職』的意圖挑明了。

  自從侯爺回來,府內的日子是由大大小小的宴會串成的,看戲擺宴、觀賞奇珍異寶要擺宴,朋友走動更得擺宴,整日吃吃喝喝,醉生夢死。這日,韓氏招待女客們回來,醉酒頭疼,大白天就歇息了,只留蓮心在府裡伺候,於是映橋得了空閒,回到住處繼續抄書。

  「……呃……以黃檀香、丁香等於蜜、油合成香泥……做法,先和上竹心子、作第一層……然後……然後……」

  「你看什麼呢?」

  映橋抬頭,見是蓮心,笑道:「哦,是藥書,怕忘了,抄寫一遍。你怎麼來了?太太醒了?」她抄書抄的大大方方,反正等她們發現她是抄書自用的時候,她已經走人了。

  蓮心朝自己手中的香爐怒了努嘴:「我怎麼在這兒,我是來找你的。太太忽然說要禮佛,叫咱們去把佛堂掃一掃。我正好肚子疼,你先去把香點上,我一會就過去。」說著,把香爐交給映橋,轉身就走。

  映橋還沒去過佛堂,沖蓮心喊道:「佛堂在哪兒邊啊?」

  「你隨便找人問一下。」蓮心內急,頭也不回的道。

  映橋端著香爐,在路上問了兩個小丫鬟,靠著指引往佛堂去了。佛堂果然清靜,院內細沙鋪地,屋舍莊嚴,透著一股子與其他地方不同的莊嚴。只是院內除了她之外,沒半個人影,映橋自己一個人心裡毛毛的。

  她上了石階,正欲推門,忽然就聽裡面傳來一聲女子的媚笑,笑的她汗毛都立起來了。映橋定了定神,往門縫裡瞅,就見陳姨娘正和一個中年男子摟抱在一起,男人膀大腰圓,肥乎乎的手探進陳姨娘衣裳裡,揉搓著她嬌喘連連。

  「大老爺,您快停手,別叫人看見了。哎呀,您等晚上不行嗎?」

  「小美人,你想死我了。他這一回來,咱們都多少天沒聚了,今天要不是看見你往這邊來了,我跟了過來,真不知什麼時候能叫我再親親你。」男人啞聲道,聽起十分飢渴。

  映橋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這不是侯爺的大哥嗎?!難怪三少爺那德性,這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侯爺不在,他哥哥居然在家裡跟他的小老婆私通,送他一頂綠帽子戴。

  陳姨娘哀哀怨怨的道:「侯爺回來了,多數日子還不是住在白姨娘那,哪能想起奴家來。就只有您記得奴家……」

  大老爺聽聞此話,忽然打橫抱起陳姨娘,一邊親嘴一邊道:「我的心肝,叫爺好好疼疼你。」

  「咱們快些,一會太太便要來了……」

  受不了了,映橋只覺得眼瞎反胃,看不下去滿臉橫肉的大老爺跟陳姨娘的卿卿我我了,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往後退。

  「映橋——你怎麼不進屋?」

  突然間,院門口傳來蓮心的聲音,映橋嚇的一抖,手裡的香爐光當一下掉在地上,嘩啦啦碎了一地。隨即,房門咚地推開,陳姨娘峨眉倒豎的站在那裡,一副要吃了映橋的模樣。

  映橋強作鎮定:「姨娘,都是蓮心的不好,我才要進屋,她一吼,嚇的我香爐掉了,這不怪我。」

  陳姨娘哪裡會信映橋的話,如臨大敵的對蓮心道:「這裡只要一個人就夠了,你回去接太太罷。」說完上前扣住映橋的手腕,把她往屋裡拽:「你給我進來。」

  映橋沒什麼力氣,不是發怒的陳姨娘的對手,被她拽進了屋內。

  她驚恐的環視屋內的一切,見大老爺正惡狠狠的瞪她,不覺往後退了一步:「您、您是……」

  陳姨娘從映橋身後,扶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再往後退了,在她耳畔笑道:「這是大老爺。映橋啊,你現在認得了?」

  「大老爺怎、怎麼在這裡?」繼續裝傻。

  陳姨娘冷笑道:「你不是看見了麼?別跟我裝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不怕你往外說。」

  「啊?姨娘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鐵了心的裝傻。

  這時,大老爺瞅著映橋,忽然哈哈笑了笑,使得翩翩大腹直發顫。映橋驚恐到了極點,幾乎哭出來,使勁往後躲。陳姨娘扳住她的肩膀,道:「不管你看見了什麼,都好辦。你也跟大老爺睡一睡,我就不為難你。」

  「這丫頭漂亮,以前怎麼沒見過。」大老爺上前,挑了下映橋的下巴,笑呵呵的道。

  映橋快嚇死了:「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我已經是四少爺的人了!」為了自保,管不了那麼多了。

  「啊,是老四的人?!」大老爺遲疑了。

  「你這小賤人,在我和太太面前裝的像個好人似的,原來早和四少爺有染了!」陳姨娘氣道:「不過這樣也好,正因為你是四少爺的人,跟大老爺睡了之後,你背叛了主子,才不敢把今日的事往外說。大老爺,您別愣著了,快把她抱到樓上去罷!一會太太來了,可不好辦了!」

  大老爺被陳姨娘說動了心,過來拉扯映橋。

  「……好了,我明白了,我從就是了。」映橋抹淚。

  陳姨娘拍了拍她肩膀:「算是你懂事,否則只有殺你滅口了。」

  映橋低頭抹淚的瞬間,突然抬腳狠狠的踩了陳姨娘一下,陳姨娘吃痛,朝後面跌去,趁此機會,映橋奪門而去,大老爺比較胖,不如映橋跑得快,抓了一把,沒逮住,叫人跑了。

  「你給我回來,跑不了你的!」陳姨娘爬起來,扶著門框聲嘶力竭的喊道。

  映橋不敢回頭,沒命的往外跑,其實她也不知道能跑到哪裡去,只曉得一旦被抓住,絕沒好下場。 大老爺和陳姨娘偷情,這事若是傳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顏面無存,為了保守秘密,她肯定難逃一劫。大老爺不殺她,侯爺也要殺她。

  逃命要緊,她直接往外走,想就這麼出府,可在二門口猛地看到兩個交頭接耳的小廝,見她來了,挽著袖子朝她走來。映橋見勢頭不好,轉身就跑,那小廝在後面追。

  她跑進花園,鑽進假山,一陣東躲西藏後,小廝們沒找到她,又去別的地方找了。

  映橋死的心都有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現在府裡全是敵人,怎麼看,自己都死定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01:55 PM

第十三章

      映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和這次遇到的磨難比,之前所遇到的困難不值一提。

  這時,好像有人來了,映橋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把身子往假山裡的孔洞裡擠,避免從涼亭頂上發現她。過了一會,腳步聲過去了,映橋探頭出來,迅速朝花園外溜去。

  這個時辰大家在用晚飯,是一天內最鬆懈的時候。如果她夠走運,說不定能從腳門混出去,假如能逃出去,立即和父親收拾包袱跑路。映橋低著頭,默默的走著,眼看再過幾道門就能到腳門了,忽然看到前方有兩個丫鬟直奔她而來,嚇的她臉色一苦,咬著牙,掉頭就跑。

  這會逃命是種本能,只知道腳步不能停,無頭蒼蠅似的在府內東躲西藏。好在此時抓她的人,也不敢太聲張,大家默默的『你追我趕』。

  終於,一口氣跑到了府後的東湖,望著寬闊的湖面,無路可逃了,映橋眼前一黑,真正絕望了。湖岸邊沒有能躲藏的屋舍,只要人追來,她唯有束手就擒了。她抹了把冷汗,無力的道:「神吶,難不成只有跳湖自盡一條路可走了。」

  「在那兒呢——」

  不等她多歇一口氣,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抓住她!」

  不用回頭看,便知道是逮她的人來了,映橋來不及多想,踏上九曲橋往湖心亭跑去。湖心亭竟有一人,執扇靠著欄杆,眺望接天蓮葉的荷花,聽到她的腳步聲,回眸望了眼,兩人目光相對,皆是一怔。

  「……四少爺……」映橋嘴角抽了抽,腳下停住,不敢往前走了。

  季文燁緊蹙眉頭,十分明顯的瞪了她一眼,轉身繼續看風景去了,根本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映橋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似乎只有跳湖一條路可走了。

  「夠賊的,可逮住你了!」追她而來的一個壯實的媳婦,喘著粗氣吩咐身後的小丫鬟:「給我把這小蹄子綁了!」抹了汗,忽然發現亭中坐的是四少爺,不由得慌了下:「四少爺您在這兒呢,驚擾到您了,老奴們該死,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映橋不想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撲到季文燁腳下,求道:「爺,我不想死,您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季文燁瞄了她一眼,冷漠的吩咐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她帶走。」

  那管事的媳婦立即厲聲吩咐:「快把她嘴堵上!捆回去見太太!」

  映橋含淚道:「四少爺,您留下我吧,我有一樁秘密告訴您。」這時,身後的其他人已圍了上來,不知誰拿了塊手帕,往映橋嘴裡塞。映橋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十分可憐,不過季文燁仍舊面無表情。

  映橋就要被拖走,忽然間,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抓住他的衣角不放,口中嗚嗚哭著。

  季文燁一皺眉,合上扇子,用扇柄打了下她的指節,映橋吃痛,只得鬆手。那管事媳婦朝季文燁賠了個笑臉,然後轉身催促眾人快回去覆命。

  季文燁重新打開紙扇,繼續欣賞美景,片刻後,越覺心煩,竟扇子一折拋進水中,起身走了。

  —

  映橋被反剪著胳膊押回上房,跪在了韓氏面前。

  她的包袱仍在地上,已經打開了,散落著她摘抄的配方還有幾錠銀子和幾個首飾。映橋看了眼,就明白了,這是要誣陷她偷竊。

  這招雖俗,卻好用。

  果然韓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雲映橋啊雲映橋,我體諒你和父親相依為命,不容易。每個月給你二兩銀子,對你不薄了吧,你倒好,手腳不乾淨,吃我的用我的還偷我的。」

  陳姨娘站在韓氏跟前,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幫腔道:「最近就覺得她鬼鬼祟祟的,今個我故意悄悄跟著她,發現她竟然用小刀刮佛堂法器上的包金,您說她該不該死。被我逮個正著,一個疏忽,竟推了我一把,叫她跑了。」

  捉姦捉雙,捉賊捉贓。陳姨娘有她的贓物,她卻沒有陳姨娘偷人的證據,映橋盤算著如果這會抖落出陳姨娘和大老爺有染,韓氏會不會相信?如果相信了,會不會殺掉她滅口?

  「嗚嗚嗚——」映橋表示有話要說,祈求的看著韓氏,希望她命令將她口中的手帕拔了,至少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這時,那管家媳婦道:「太太,這蹄子有話要說。」

  韓氏冷聲道:「說什麼說,贓物都在這兒呢。打一頓,關起來。」

  竟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開打,這明擺著是要她的命。而且不說打多少,打完了,不給用藥直接關起來,把她往鬼門關送。映橋吃驚的看著韓氏,發現她眼中的陰毒並不比陳姨娘少。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陳姨娘是她的狗腿子,為了保住陳姨娘,她已經決定殺人滅口了。

  果然,事情往最壞的地方發展了。

  「嗚——」映橋發聲抗議。

  「好了,快拖下去!」韓氏不耐煩的吩咐。

  就在此時,映橋就聽身後傳來季文燁的聲音:「東西是我給雲映橋的,有什麼問題嗎?」

  她驚愕,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救世主從天而降』。

  季文燁裝模作樣的欠欠身:「太太,我聽說你們懷疑雲映橋偷了東西,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東西是我給她的,不是她偷的。」然後直視韓氏的眼睛:「能放人了嗎?」

  「……」陳姨娘慌張的看向太太,微微咬唇。心道糟了,難道雲映橋說的是真的?她真是四少爺的人?還以為她是扯謊來著。

  比起拉攏四少爺,除掉雲映橋更重要,韓氏不想放人:「咱們府中賞罰分明,不管是誰犯了錯,都不能袒護,四少爺該懂這一點吧。而且,她偷的這些簪子,是我屋裡頭的,怎麼會是你送的?」

  季文燁道:「東西是我在後花園撿到的,見是女人用的,就送給了映橋。既然是太太屋裡頭丟的,我可以幫忙查一查,究竟誰是真正的賊。但不管怎樣,映橋是無辜的。」

  韓氏暗罵自己倒霉,想讓老四和雲映橋有一腿的時候,兩人看起來乾乾淨淨,等她要滅掉雲映橋的時候,老四偏跑出來袒護她。

  「這我可就做不了主了。還是等晚上侯爺回來,我跟他說一說,看他如何發落。來人,先把雲映橋押下去。」

  這一套他見得多了,等候發落的時候,莫名死在獄中。季文燁很乾脆的道:「話已經說清楚了,人我帶走了。」說罷,解開映橋手上的繩子,揪著她的後衣領便往外走。

  「給我站住!」韓氏騰地站起來:「四少爺眼中還有沒有規矩?雲映橋是我屋裡的人,你不知會我,摸上她,已數不應該了,現在還來袒護她,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嫡母?」

  「以前是你的人,從現在開始,是我的了。」他頭也不回的道,領著雲映橋大步出門了。

  屋內的人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陳姨娘驚恐的對韓氏道:「人、人走了,這可怎麼辦?」

  韓氏怨恨的盯著她,低聲一字一頓的在陳姨娘耳邊道:「她不死,你就得死!你自己選!」說罷,丟下她,自己進裡屋去了。

  而映橋跟著季文燁出了上房的院子,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就怕再從哪裡來人把她抓走。到了一處僻靜地方,季文燁忽然轉身單手揪住她的衣襟,逼問道:「說吧,在亭子裡,你要告訴我什麼秘密?」

  難怪會救她,原來是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改不掉的職業病。

  映橋犯難了:「我說了,你也會滅我的口……」

  「……」他揚了揚下巴,一副『你不說,現在就去死』的模樣。

  「我說,我說,我看見陳姨娘和大老爺……在佛堂偷情……」

  「嘖,這個我早知道了。」他掃興的鬆開手,丟下映橋,向前走了:「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映橋趕緊追上去,默默的跟著他。季文燁不耐煩的瞅她:「你可以走了。」

  「讓我、我跟著您吧。」現在離開季文燁,根本是找死,大老爺不會放過她的。映橋還不想死:「我識字的,能給您唸書,還會磨墨,洗衣做飯針線也在行,棋藝雖然馬馬虎虎,但我會繼續學習的。工錢您說了算,您看著給就行。」

  「你還準備要工錢?」

  映橋暗暗垂淚,心道能保命就行了,要哪門子工錢啊。於是搖頭:「不要了。」

  季文燁上下打量了映橋一番,猶記得她自稱『自由身』時的得意模樣,便冷聲道:「我身邊的人不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至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你想留下,也不能例外。」

  「……我、我做不了主,得跟我爹商量……」

  「算了。」他轉身就走:「我對逼良為奴沒興趣。」

  「您留步,我簽!我簽!」

  「我沒逼迫你吧。」

  映橋使勁搖頭:「絕對沒有,是我自願的。」

  季文燁聽了,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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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3 02:00 PM

第十四章

      既然答應『賣身』了,映橋很自覺的把自己當做四少爺的隨從尋求庇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跟著他往東苑走去。

  季文燁不知怎地又嫌她跟的太緊,回頭道:「跟主人保持三步開外的距離,不懂嗎?」

  她此時恨不得拽著他的衣帶走路,就怕被人逮走:「……我錯了……這就退後……」說歸說,但也就保持兩步的距離,仍舊緊跟著他不放。

  季文燁便冷聲道:「你真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擺明了瞧不起雲映橋。

  「日子過的艱辛,我活的像個人已經不容易了,至於什麼君子小人的,對我來說,太難了。」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她這時放棄四少爺這棵救命稻草,才是腦袋進水了。

  他斜睨她,警告道:「你以後是我的丫鬟了,再敢跟我頂嘴,我懲罰你絕不會手軟,上次看在你是太太的人,只叫你自掌嘴,以後不會有那麼便宜的事了。」說罷,凝視她的眼眸,且看映橋怕是不怕。

  映橋當然怕死了,趕緊閉嘴重重點頭,表示『臣服』。

  他這才輕哼了一聲,闊步走在前面。映橋跟著他,一路戰戰兢兢繼續走。

  回到季文燁住的東苑,進了正屋後,季文燁落座,有兩個小丫鬟來奉茶,他飲了一小口潤喉,便放下茶盞,將注意力又集中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映橋。

  被審視著,映橋渾身不自在,她發現他說話的時候還好對付,沉默不語的時候,才叫人背後發毛。

  四下靜謐,氣氛壓抑。正此時,映橋的肚子毫無預兆的咕嚕嚕響了起來,於是氣氛既詭異又尷尬。她一直奔命,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季文燁皺眉,心想自己是不是領回來一個沒用的飯桶。見雲映橋低著頭,一臉的尷尬,念在她今天受了驚嚇,便不責怪她了:「黛藍,領她下去吃頓飽飯,住處,你替她安排。」

  「是。」立在門口的一個丫鬟應聲,然後朝映橋使了個眼色,叫她跟她走。映橋聽說有飯吃,趕緊跟著黛藍下去了。

  上次映橋到這院來,對這院的印象就是一個『靜』字,此刻這種感受更強烈。大家都默默做著自己分內的事,事不關己,並不多問。比如黛藍根本不問她是誰,從哪裡來,廚房的人也是,給映橋熱了飯菜,並不閒聊,轉身去忙了。

  映橋曉得東苑和府裡的其他地方不一樣,入鄉隨俗,她以後也要做一個『安靜』的人。於是默默的吃了飯,跟黛藍去看住的地方。

  黛藍體諒新人,安排映橋和她睡,又吩咐取了床被褥給映橋,一切置辦妥當後,時辰也不早了,直接休息了,映橋怕有變故,穿著衣裳睡下,一晚上不知醒了多少次,天亮後就有丫鬟來叫映橋,說四少爺要見她。

  映橋洗了把臉,匆匆去見季文燁。

  季文燁坐在窗邊,迎著晨曦,彷彿沐浴在一片碎金中,聽到雲映橋來了,他慵懶的回眸睇她:「我已經派人去叫你爹了,一會他來了,叫他把你的賣身契簽了。」

  「……」映橋暗暗叫苦,父親那個樣子,驚聞如此噩耗,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你不是識字麼,賣身契,你自己寫吧。」季文燁瞅了眼桌上的筆墨紙張:「紙筆都有,快寫吧。」

  映橋沒想到起草的第一份正經文書,居然是自己的賣身契,不由得感慨命運的諷刺。墨已經磨好了,映橋提筆蘸墨,落筆寫了幾個字就寫不下去了,可憐巴巴的看向季文燁。

  季文燁早看出她心不誠,冷笑道:「怎麼不寫了?又想討價還價?」

  的確是討價還價。映橋『斗膽』道:「……我不知道簽幾年,沒法下筆……」

  「兩年的活契,我給你五十兩典身錢,剩下在府中只管吃住,不發月錢。兩年期限到了,你爹拿五十兩銀子來贖你,你就可以跟他回去了,之後怎麼樣生活,便是你的自由了。」

  映橋一呆,第一感覺是四少爺真是個好人,並沒有趁人之危,逼迫她成為徹底的家奴,而是叫她簽活契,還給五十兩的典身錢,這筆銀子堪稱巨款了,映橋從沒覺得自己可以這樣值錢。況且兩年之後,陳姨娘這件事也過去了,她應該沒必要再躲藏了。

  季文燁見她愣著,催促道:「快動筆吧。別忘了,寫兩份。」

  她忙不迭的點頭:「我這就寫。」但寫著寫著,隱約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這其中隱藏了一個大陷阱。父親備考和生活需要銀子,她在兩年時間內又沒月錢可拿,月月做白工,老爹如果不自食其力,肯定得花這五十兩典身錢。到了兩年期限,銀子花光了,拿什麼贖她?

  「……呃……如果到時候,拿不出五十兩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轉成家奴。」

  映橋心裡咯登一下,變成家奴,基本上就喪失『人權』了,生殺予奪婚配全在主人。當初三少爺不敢對她來硬的,不就是因為她是良民麼,若是家奴,直接撲倒,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父親四體不勤,五十兩典身錢,不可能不動,等到了契約期限,湊不齊五十兩,她就真悲劇了。

  季文燁見她猶猶豫不決,一會皺眉一會歎氣的,不滿的道:「雲映橋!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願意簽便簽,不簽的話,現在就走,沒人攔你。」

  雲映橋沒理由不簽,季文燁開出的條件算不上苛刻,依照他的身份,直接逼她成為家奴都行。她道:「少爺您別急,我這就寫。」一邊寫一邊想,這兩年期間,想辦法賺銀子,到時候一定能湊齊五十兩。

  寫好後,映橋吹了吹墨跡,發現印泥也擺在桌上,便用手指蘸了印泥,在紙上比劃來比劃去。白紙黑字上寫著賣身時間和典身銀兩數,還有逾期不贖的後果。一想到手印按上去,以後兩年就不是良民,而是半個奴才了,她就下不去這手。

  「唔,寫的不錯,條款清楚。」

  頭頂傳來季文燁的聲音,接著他的手包在她的小手上,讓她的指尖準確無誤的印在了落款處。不等映橋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季文燁又拿著她的手指在另一張賣身契上按了手印。

  「很好。我已經派人去叫你爹了,一會他來,叫他在你的賣身契上簽字畫押,此事便成了。」季文燁拿起兩份文書,餘光瞥她:「你以後不是幫傭,而是我的僕人,沒我的命令,不許隨便出府。」

  「……是。」映橋瞅著自己的指尖上殘留的印泥,心裡發顫,這、這就把自己賣掉了……

  「有丫鬟坐著跟主人說話的嗎?」他冷聲道。

  映橋驚覺自己還坐著,趕緊起身站到一旁:「我一時疏忽,以後不會沒規矩了。」

  季文燁坐回榻上,語氣有點厭煩的道:「我這邊不缺人手,你其實是多餘的,我還真不出有什麼活能給你做,對了,廚房好像缺個燒火丫頭,你不是經常從廚房偷東西拿回家吃麼,不如派你去燒火。」

  那鵪鶉不是偷的!映橋不敢申辯,默默低著頭。燒火丫頭是最苦的,煙熏火燎,又苦又累。她想找個輕鬆的『崗位』,於是小聲開口道:「我不會生火,但我會寫字,您看我寫的賣身契,一手字還湊合吧,我可以替您抄抄寫寫……」說到最後,沒有底氣,聲音細若蚊蠅。

  「……」

  映橋見他不出聲,繼續展現自己的優點:「我針線也可以,許嬤嬤說我能頂半個針娘。」

  「做針線的人手不缺。」

  「我、我會調香……」

  「哼!」他不屑的冷笑,藐視她從太太那學的東西。

  映橋真不想被差去燒火,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我手腳麻利,能給您端茶倒水,鋪床疊被……」

  季文燁表現的很『無奈』,似乎是迫於映橋的可憐,才勉強的說道:「好了,別嘮叨了。就留在我身邊做事吧。」

  映橋十分感激,險些涕零:「謝四少爺。」

  這時有人來稟告說:「爺,雲秀才來了。」

  「叫你爹簽字畫押,去吧。」季文燁把賣身契甩給她。

  映橋揣好兩張紙,心情複雜,一抬頭見季文燁冷幽幽的看她,似乎隨時會收回成名,把她攆出門等死。她不敢怠慢,貓著腰道:「我這就去。」然後便出了門。

  風一吹,她有點回過味來了。他是不是太陰險了,先說把她趕去燒火,叫她拼了命的想留在他身邊做事,弄得她雲映橋好像非得近身伺候他一樣。

  慢,不至於吧,四少爺身居高位,應該沒閒心逗她玩。

  映橋沒心思多糾纏這點,她眼前有更難的事需要做,那就是去見『脆弱』的父親。

  希望神佛保佑,一切順利。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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