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一枚銅錢 -【侯門嫡女】《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2:30 PM

第四十五章 親密無間  糊塗事畢

      安然到了王府,管家便告訴她宋家小姐已經來了一會。進了院子,就見著宋敏怡守在炭火架前,拿長鐵鉗夾炭進爐子裡。安然悄步上前,猛地從後頭抱住她,驚的她叫了聲,瞧見來人,立刻嬉鬧起來。

  「清妍呢?」

  「她去廚房拿肉了。」

  三人都喜歡吃這大塊烤肉,之前在狩獵場一起吃過一回,總覺得不盡興,但又沒空約在一塊吃。趁著今日天還稍涼,起了炭火也不會太熱,便商量著烤肉吃。

  院子裡早就由下人挖好坑,圍起石頭,架好鐵架子,連蘸醬油鹽都已備好。不一會,清妍便領著下人進來,將東西一一放好,還拎了一桶清水淨手用。準備妥當,清妍便將他們全趕了出去,在院子外頭守著,沒事不許進來,等他們走了,才從寬大袖裡拿出一瓶東西,笑笑:「你們猜這是什麼?」

  宋敏怡抬頭看了看:「醋?」

  安然想到清妍的直爽性子,又笑的得意,忍不住笑道:「是酒。」

  清妍詫異看她:「你聞到了?」

  安然淡笑:「你呀,總是喜形於色,猜猜便知道了。」

  清妍輕哼一聲,宋敏怡嚥了咽:「你要喝酒麼?」

  「自然,父王說不會喝酒的是懦夫。我都已經十一啦,必須得好好練練酒量。」

  安然忙攔住她,這酒她今生沒喝過,爹娘都不許。可前世可沒少喝,像她這般沒喝過的哪裡能承受得了酒勁,而且以清妍的性子,還不得要面子的豪飲一瓶:「酒不是好東西,而且要是順王爺和順王妃知道了,興許會責罵。」

  清妍笑著,將杯子裡的茶倒掉,以酒斟滿:「誰都不許攔我,我可是特意把他們支走的。」

  安然也知攔不住她,改口道:「那吃些肉再喝好不好?」

  清妍點頭:「嗯。」

  安然想了想,起身道:「你們先烤,我去淨手。」

  清妍齜牙笑笑:「快點回來,不然我們就把這些都吃完。」

  安然笑道:「這麼多要是能吃完,那就要變成大胖子了。敏怡才不會跟你胡來。」

  宋敏怡正色點頭:「我才不跟著清妍一起胡吃海喝。」

  清妍叉腰:「好啊,你們兩個聯合打趣我。」

  好一番追打玩鬧,安然才出了院子。見院門口守著七八個下人,問了就近的一人:「廚房裡可有些獸類肝臟?」

  一人答道:「方纔和郡主端盤子過來,瞧見還有些,準備扔了。」

  安然說道:「勞煩帶我去廚房。」

  那人彎腰:「李小姐客氣了,請隨小的來。」

  安然還是怕清妍喝醉了挨王爺王妃的罰,可是如果告訴他們清妍偷偷喝酒,那就等於背叛她。想來想去,還是先去弄些食用後不易醉的食物來,動物肝臟就是個好東西。

  到了廚房,炒了個青菜和肝臟,便回了院子裡。清妍正要說她去的太久,見了她端來的東西,說道:「好呀,竟然自己跑到廚房逍遙去了。你要吃菜讓他們弄就好。」

  說罷,兩人將碟子接過,安然說道:「使喚別家下人總覺得不合禮數,若是他們進來就瞧見你的酒了。這菜能緩緩酒意,不易醉。而且呀,我先給弄了這些菜,烤肉的活就可以通通交給你們啦,多美。」

  宋敏怡笑道:「原來是打的這鬼主意。安然最會體貼人。」

  安然笑笑,拿筷子夾了菜給清妍吃下,又硬逼她多吃了幾口。宋敏怡見了,也探了腦袋:「我也要吃。」

  已是到了晚食的時辰,三人腹中飢餓,兩碟菜很快見底。宋敏怡說了許多宮裡的事,清妍常去皇宮玩鬧也不覺新奇,安然聽的專注,只要是她沒見過沒聽過的,都覺有趣。

  聊的正起興,便聽見外頭下人喚了一聲,「王妃、世子」,清妍一灰溜就跑出去迎他們,宋敏怡下了凳給他們請安,安然頓了頓,把酒瓶藏進袖裡,請安的姿勢也有些彆扭,起來時因袖口太鬆,酒瓶滑了一半,淡定收好,卻瞧見賀均平微蹙眉往這看來。安然眨眨眼,心裡念了一百遍不要揭發她不要揭發她。

  賀均平看著她那做了虧心事卻又強裝鎮定還滿是無辜的眼神,隱忍的笑了笑,等順王妃囑咐了幾句,便說道:「母妃,廚子已備好晚膳了,我們過去吧,免得菜涼了。」

  順王妃輕點了頭,笑道:「安然,敏怡,可玩的開心些。若是吃的不飽,便讓下人去備飯菜上來。」

  兩人欠身道謝,等他們走了,安然鬆了一氣,清妍忽然一拍腦袋:「呀,我把酒忘了,還好沒被母妃王兄發現。」

  安然感慨:「清妍你日後可必定不能做壞事,否則遲早要露餡的。」

  說罷,拿了酒瓶出來,清妍立刻抱住她嬉笑:「做壞事也不怕,有你,反正你我都是壞姑娘。」末了又拉宋敏怡過來,「你也是壞姑娘。」

  宋敏怡輕啐她:「我是好姑娘。」

  三人又鬧做一團,一直吃吃喝喝到亥時末尾,有了醉意,喚下人進來收拾,不等他們過來,就躲進屋裡去了,免得被他們聞到酒味。洗了臉和手,換了乾淨衣裳,三人睡下蓋好被子,又聊了許多話。

  宋敏怡喝了一點酒,但酒量實在是差,暈暈乎乎的答話,時而迷糊一會。安然被清妍灌了三杯,也有些暈了,唯獨清妍當真是個豪爽姑娘,連酒量也好得很。給兩人攏好被子便笑她們太過柔弱,結果笑著笑著也犯暈起來,這酒的後勁可足著呢。

  安然恍恍惚惚睡了一會,忽然聽見有人在耳邊對她說,「安然,子時了」。她低低應了一聲,翻了個身,又有人繞過身上爬了過來,摸摸她的鼻子:「生辰快樂,壞姑娘。」

  安然耳朵一動,緩緩睜眼,就瞧見宋敏怡聳拉著腦袋靠在清妍肩上,背倚著牆,臉上有酒暈,卻認認真真的和清妍一起說道:「壞姑娘,你滿十歲啦。」

  「……」安然眼眸一濕,難怪她們突然說要合宿,又要烤肉吃,還喝酒,竟是早就商定好的,是在給她過生辰呀。她從被窩裡坐起身,暈了片刻,抱了她們便分別親了紅潤的臉蛋一口,「同樂!」

  宋敏怡嚇了一跳:「這、這親親的事不是夫妻才做的嗎,你、你……」

  就算清妍在邊城見慣了剽悍的民風,也沒想到安然突然就來這麼一個舉動,嚥了咽:「你還醉著吧。」

  安然輕輕搖頭:「我在書裡看見的,說感情好的姐妹,親親是最親暱的舉動。」她抹了抹眼,鼻子微酸,就算她們不過比自己大一歲,還是孩童心性,可恰恰是這份純真天性,才更讓人感動。

  清妍見她要落淚,忙輕拍她的肩:「壞姑娘別難過,親親回去不哭了好不好。」

  說罷,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又抱了還傻眼的宋敏怡親了一口。見她更是傻愣,已笑趴在床上。安然也笑了起來,宋敏怡哽咽道:「娘說,沒有及笄不能親人的,不然就是、就是不守婦道,完了沒人要我了。」

  清妍笑的更歡,抱了抱她:「我看呀,你是傻姑娘,才沒這回事。若是日後我們嫁不出了,去山上開個尼姑庵吧,就讓先親親的安然做師太。」

  聽見師太二字,宋敏怡才破涕而笑。說了半夜的話,三人才睡下。

  三月,李家七少爺算了八字後,取名李瑾瑜。

  沈氏遣宋嬤嬤去跟莫白青說,要將孩子養在身邊,好讓她有個準備。莫白青生了個兒子,歡喜非常。雖然起初有些清瘦,不似想像中可愛。只是老嬤嬤安慰說孩子剛出生都不好看,這才放下心來。養了十天半個月,有母乳餵養,已是白白胖胖,明眸大眼,更是喜歡。

  可這才一個月,就聽宋嬤嬤說要把孩子抱走,當即傻了片刻,隨即氣道:「她攬了前個太太的兒子不算,還要把我兒子搶了去嗎?那她怎麼不把二少爺從周姨娘身邊要走?」

  宋嬤嬤冷笑:「莫姨娘可千萬別這麼說,太太願意養也是你的福分,也是小少爺的福分。你問問別家,當家主母願意養妾侍孩子的有幾個。這是抬舉你。」

  莫白青也冷笑:「這若是抬舉那就免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就是要我兒子從小叫她娘,疏離我,讓我永世不能翻身。」

  宋嬤嬤說道:「莫姨娘最好弄明白一件事,孩子即便是養在你身邊,也不是你的,這家裡除了大少爺,其他孩子都如太太己出。」

  莫白青一愣,素來傲氣的心倒是第一次像被針戳,刺的痛心。是啊,無論如何,孩子都不是她的,不會叫她娘,不能一起同桌吃飯,要在別的女人懷裡撒嬌。

  她突然恨起來,當初為何她死心眼了要來做這沖喜姨娘。不,她連姨娘都算不上,人家周蕊才是正經八百的姨娘,她不過是個可賣可丟名義上是妾的奴婢。如此一想,頓時哭成淚人。

  宋嬤嬤沒見過她如此模樣,都是女人,心也軟了下來,安慰道:「養在太太那也好,日後身份好些,吃喝用度也都好,還能常見著二爺。日後上學堂了,二爺也會教他學識,前途大好咧。」

  莫白青含著淚輕笑:「我不稀罕。」話雖這麼說,可也認命了。她可算是明白為什麼何采總是眼巴巴的瞅著六姑娘,日後便是她眼巴巴瞧著七少爺了!哭夠了,心又冷了幾分,「抱走吧。」

  宋嬤嬤抱了李瑾瑜回房,沈氏只看了一眼,便讓她抱到小床上去睡,問了莫白青的反應,又問奶媽可找好了,一一細問安排好,李仲揚也放衙回來。

  一進門聞見奶香味,心裡一頓,逕直到了小床旁,看著那熟睡的嬰孩,心裡越發不是滋味。這一個月他未曾去看過一次,如今一瞧這小臉,便立刻憶起當日的事。他當真是辦了一件糊塗事,那日怎的就鬼使神差了。

  沈氏上前淡笑:「二郎是第一回見孩子吧,長的白白胖胖,好看極了。」

  李仲揚收回視線,淡聲:「嗯。」

  隨後沈氏又說了些什麼,李仲揚完全未聽入耳中,一心想著這孩子。想了許久,才下定了決心,抬眸看沈氏,面色淡淡:「我今日將瑾瑜八字交給算命先生瞧,那先生說,這孩子命理和我相沖,怕是不能養在身邊。」

  沈氏微有懷疑,李二郎怎麼突然尋算命先生問起孩子八字來了,只是想不出他有說謊話的緣故,不再懷疑其他,問道:「那可有安解之法?」

  李仲揚搖搖頭:「我本不信,又尋了國師看,國師一瞧,果真是有衝突的。所以我想……將孩子送走,養在別人家中。」

  沈氏低眉想想,算命的話她信五分,可國師的話卻立刻信了,也點頭:「瑾瑜剛出生便遭了大難,涅槃重生,當是個命硬之人。半仙早就說過比二郎命硬的人不可常留身邊,那瑾瑜怕是這樣的孩子。」她歎氣,「為何偏偏是李家的孩子,這可如何是好。」

  李仲揚不動聲色道:「我倒是想了個法子,養在別人家我也不放心,也怕虧待了他。所以若夫人願意,我想將他過繼到大房,給大哥當兒子。如今大房單薄,多個男兒也好。」

  沈氏淡笑搖頭:「二郎許是忘了大嫂是個如何厲害的人物。她本就不喜我們二房,如今過繼個孩子,怕大嫂更是不滿。」

  李仲揚淡聲:「大嫂在乎的無外乎是錢財,給她挪多些錢就好。」

  沈氏頓了頓,這才想起:「那席鶯不是有了身孕麼?按日子,如今該生下了,大嫂也添了孫兒,應當不會再答應要這孩子。」

  李仲揚差點說漏了嘴,忙以笑掩飾:「不是說那是謠言麼,興許真是謠言罷了。」

  沈氏對李瑾瑜也無感情,倒是歲數見長,私心越重了,既然李二郎要送走孩子,她也沒什麼可反對的。當即去跟老太太說了這事。老太太本就寵著大房,那李瑾璞早逝後,更是心疼大房勢單力薄,如今聽二兒子主動說起要過繼個兒子去,高興非常,立刻寫信給韓氏,又許諾會幫補錢財,連夜就讓人送去了。

  聽見老太太親自出面,李仲揚可算是鬆了一口氣。這輩分是亂了些,但至少不用聽李瑾瑜喊自己爹了,倒是大有眼不見為淨的痛快。

  李瑾賀送了孩子到京城,拿著李仲揚的錢回到濱州,趕了二十幾日的路,進了城,便將錢財藏好,回到家中佯裝餓暈在家門口。

  急的韓氏跳腳,好不容易灌下熱湯才見他醒來,當即哭的撕心裂肺。李瑾賀便告訴她,席鶯生了孩子沒多久,就被山賊一同擄走了。韓氏假意抹了幾滴淚,念了幾句她苦命的孫兒,可心裡卻是放下一塊大石頭,囑咐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出了門立刻讓人去打聽少爺可是一人回來。

  李瑾賀見韓氏不疑有他離去,這才躺下睡了個好覺。

  下人很快回來,說李瑾賀確實一人落魄進城,並不見姑娘孩子,韓氏這才信了他的話。

  過了大半個月,京城那邊老太太來信了。

  大房一家正吃著飯,下人報來信時,韓氏嘀咕了一句,「非年非節的又折騰什麼」,接過來一瞧,氣的飯也吃不下了,啪的將信拍在桌上,氣道:「他們真是欺負人到頭上來了!不要的孩子就丟來我們這,還是個賤妾的孩子。」

  李瑾賀心裡一個咯登,將那信拿來一看,看至後頭,手都在微微發抖了。這莫姨娘的兒子,豈非就是他那偷換過去的孩子,二叔當真是有心了!

  安陽奪了信來,囫圇吞棗看了,倒是笑道:「怕什麼,反正他們有錢給,就當養了個小奴才唄。」

  李瑾賀瞪了她一眼,沉聲:「什麼小奴才,還是不是個姑娘,說話粗魯得很。」

  安陽挨了喝斥,甚是奇怪看他:「哥,你激動什麼?這賤妾生的孩子不就是個奴才。」

  李瑾賀作勢要揍她,安陽尖叫一聲跑到韓氏身旁:「你瘋了!」

  韓氏也皺眉:「好好的吵什麼。」末了一想,大概是因為李瑾賀剛沒了孩子,有所感觸,也沒責罵他,「就算有銀子幫扶又怎麼樣,我們還沒淪落到替人做嬤嬤的份上吧?尚和,你去回了你祖母,說這孩子我們不養。」

  「娘。」李瑾賀定了定心,說道,「你想想,二叔如今已經是丞相了,若是我們替他養個孩子,就算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他親兒子。我們帶這孩子,他自然是更親近我們,日後若有事要二叔幫扶,就讓孩子去說,多少會給些情面。反正養了在家裡就是多幾口米飯。」

  韓氏轉了轉眼眸:「你說的倒有理。」停了停輕笑,「那便回你祖母,說這孩子養在我們這吧。」

  李瑾賀飯也不吃了,起身去寫信。瞧的安陽多看他幾眼,扯扯韓氏的衣角:「娘,大哥很不對勁呀。」

  韓氏不以為然:「快吃飯。」

  安陽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只好重新拿了筷子。

  莫白青聽說要把孩子送到濱州去,氣瘋了拿起剪刀揚言要殺沈氏,所幸被人攔下。哭鬧了一番,幾日沒吃下飯。

  孩子走的那日,李仲揚正好休沐,午歇時聽見孩子哭鬧聲遠了,倒覺得心頭刺已去,又覺自己做了件荒唐事,怎的家宅的事比朝堂的事更難決斷,以往總嫌朝堂累,如今倒希望吃住在那。

  沈氏在旁繡花,聽見他歎氣,撩開簾子坐在床沿,笑問:「二郎可是渴了?」

  李仲揚說道:「日後若有什麼家宅內務,通通不要告訴我。」

  沈氏應了聲,不知他是受了什麼刺激。抬手給他揉額頭:「家裡的事我盡量決斷,二郎只管放心上朝。」

  李仲揚低應一句,心又軟了,握了她的手起身道:「太太,為夫有話要對你說。」

  沈氏笑道:「二郎說吧。」

  李仲揚話到嘴邊,欲言又止,來回多次,才和她說了那日的事。說了一半,便她俏臉沒了血色,等說完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低的瘖啞。許久不見她反應,驚的李仲揚也急了,揉了揉她的臉:「阿如,阿如。」

  沈氏這才回神,差點悶出一口血來:「二郎怎的如此糊塗!莫說道德人倫不許,若是讓那有心小人知道,二郎的前程便毀了。就算你再如何顧及大房骨血,相比之下,也是二房為首。你、你……」

  沈氏也說不出什麼重話,連連歎氣,李仲揚說道:「為夫也後悔了,只怪那日太心軟。」

  「不行。」沈氏起身絞帕,蹙眉沉思一番,「那孩子不能送回大房。」

  李仲揚連鞋也顧不上穿,將她拉住:「這是為何?」

  沈氏擰眉:「這孩子不能留在我們家,也不能到大房那,我給他挑個好人家送了去,一輩子與我們沒瓜葛才好。」

  李仲揚驚了驚:「太太不可,這讓我如何向尚和交代?」

  沈氏輕聲:「二郎,為了李家上下,這是最好的法子,你不能再錯下去了。這事若被捅出來後果不堪設想,紙是包不住火的,夫君是要將自己的前程親手毀掉嗎?這事我也會做的仔細,二郎且管放心就是。」

  李仲揚心中也被說動,便默許了。

  沈氏當即出門喚了錢管家來,要他追上送孩子的馬車,又囑咐了一番。

  濱州那邊還在等著二房的人送孩子過來,可半個月後,那送孩子的大人是來了,可孩子卻沒跟來。一說,竟是過山道時,被土匪劫走了!李瑾賀當即暈了過去,只道他們母子到底還是逃不過這命運,大病了許多時日,能下地時,人已憔悴的不成樣子。

  沈氏收到大房的回信,信上說了一番可惜的話,這才放下心來。那孩子她讓錢管家在路上尋人送了,任何線索也未留下。從此,與他們二房再無瓜葛,這事也塵埃落定了。只是對不住那孩子,心中愈發覺得罪孽。可為了李家,她無悔,所有的報應都報在她身上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2:46 PM

第四十六章 青梅竹馬  桃花樹下

      四月二十一日,是和宋祁約定交換書的日子,安然早早出了門,抱著幾本書去玉石街的翠茗樓。上了二樓,宋祁已經在那,桌上全是這裡有名的點心。

  安然喚了他一聲「晨風哥哥」,便走了過去,將三本厚實的書放在他前面:「上回你借我的還未看完,家中有些事,無暇看。」

  宋祁也知李家剛出生的小少爺被山賊搶走的事,安慰道:「不急,你慢慢看……心情可好了些?」

  安然雖然對那沒見過幾回的弟弟沒太多感情,可到底是李家人,還是有些心疼:「倒沒太難過,只是怎麼都尋不到,也不知現今在何處。」

  宋祁又輕聲安慰了一番,安然也不想將他也捲進這話來,轉口說道:「敏怡的生辰快到了,可惜那日不是出宮的日子。」

  宋祁笑道:「清妍郡主不是常去宮中麼?你倒也是可以去的。」

  安然忙擺手:「皇宮我是去過一回便再也不想去了,況且宮裡拘束,也玩不出什麼樂趣。束縛了手腳,也根本不能盡興。」

  宋祁點點頭,又說起這書的事,暢談至中午,才各自回家。

  柏樹跟在安然後側,探頭問道:「日後等小姐及笄了,就不能這麼和宋公子見面了吧。」

  安然笑笑:「嗯,大概連門也不能常出了。所以趁著現在還小,多走走就是。」

  柏樹笑笑:「難怪不要王伯伯駕車跟來。」

  安然偏頭問道:「柏樹你十三了吧?」

  柏樹彎身點點頭:「是。」

  柏樹爹娘個子都高,只是柏樹從小吃的不太好,面色青黃,長的也不高。後來隨了安然,吃的好了,這兩年個子拔高,已高出安然半個頭,倒跟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差不多。況且臉漸漸長開,人倒也清秀,又不用做重活,笑起來唇紅齒白,更是好看。

  回到家吃過飯,午歇起來,梳洗後便去了書房。準備趁著明日上學堂前把宋祁借她的書看完,正在書房裡找著書,就聽見下人稟報李瑾良來了。

  安然悄步躲到房門後,等聽見那腳步聲靠近,猛地跳了出去,卻不想對方也是聽見動靜,也張手唬她,結果誰也沒嚇著誰,樂做一起。

  李瑾良搖頭:「這戲法從小到大還沒用膩味,下回在門頂放個米粉袋子,腳下灑點豆子玩玩吧。」

  安然笑道:「二哥這是在教安然怎麼使壞?」

  李瑾良微揚嘴角:「四妹難道還不夠壞麼?」

  安然輕哼:「二哥也是個毒舌哥哥,可使勁打趣我吧。」

  李瑾良笑笑:「好了,妹妹莫氣。我是過來借書的。」

  「嗯,二哥挑吧,只要……」

  「完璧歸趙嘛,知道了知道了。」李瑾良巡視一眼書架,目光停在最上層。柏樹見了,立刻去搬了小梯子過來,要上去幫他取下來,他擺擺手,「姑娘家的爬什麼梯子,我自己來。」

  安然笑道:「我們李家男兒都是會疼姑娘的。」

  李瑾良年十五,屋裡還有個九歲的妹妹,每日逗她玩,自己的心性倒也跟個孩子般,當即拿了書從梯子上跳下來,哼了一聲:「偏就不疼你。」

  安然也哼了一聲:「我找大哥疼,找三姐疼。」

  李瑾良失聲笑笑,道了謝拿著書走了。他前腳剛走,沈氏便領著宋嬤嬤進來。

  因李瑾瑜的事,沈氏也不安了許久,每晚臨睡前都要問問李仲揚可管了家裡何事,李仲揚自那日後便不再管內宅事務,問也都答沒有。開始還老實作答,後來她一問起便直接用唇封口,三四十歲的夫妻,正是情趣消磨殆盡時,這麼一來倒添了些樂趣,大有肉麻當有趣之感。羞歸羞,卻也是開心的。這幾日沈氏神色都好了許多,看起來也更年輕了些。

  安然欠身請安:「娘。」

  沈氏笑道:「又在看書,你這裡的書若拿出去曬,估計要鋪滿整個院子。」

  安然笑笑:「七夕不是還遠著嘛,而且爹爹的書約摸能鋪兩個院子,娘還是打趣爹爹去吧。」

  說起李二郎,沈氏心情更好:「看歸看,可要注意歇息。」

  「嗯。」安然見柏樹研磨,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我倒忘了要去清妍家拿筆了,她昨日送信來說順王爺買了十支上好的狼毫筆,讓我去挑。」

  沈氏輕責:「快些去吧,可別讓郡主等。」

  安然點頭:「還有半個時辰,去到王府剛好。」

  坐馬車到了王府,下人答覆順王妃領著清妍入宮見太后了,正要送信到李家。安然本想回去,賀均平剛好從外頭回來,便領著她去書庫瞧筆去。

  順王爺性子偏武將,順王妃看的也多是適宜女子的書,清妍完全是繼承了她爹不愛看書的習慣,因此王府書庫裡的書多是擺設,也都有些陳舊,今年都未添什麼書。安然若是在別處找不到的古籍,在這裡準能找到。

  進了書庫,賀均平拿了裝著毛筆的盒子給她:「瞧中哪個就拿去。」末了又添一句,「若是都喜歡,就都拿去。」

  安然忍不住笑笑:「那清妍一定又要喊我壞姑娘。」

  賀均平也笑笑,又輕歎:「小小年紀就喝酒,已是個壞姑娘了。」

  安然抿了抿唇:「那日世子果然瞧見了。」隨後欠欠身,十分認真一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模樣,「謝世子不說之恩。」

  賀均平說道:「我知道這酒並非是你帶來的,是清妍。」

  安然眨眨眼,歪歪腦袋:「是我帶的。」

  賀均平看了她一眼,這丫頭說謊話時就是一副無辜模樣,可看過一次再看,這根本就是說謊話的特徵了,她卻毫無察覺,他偏是不告訴她。若是告訴了她,日後她改了可就不好玩了。笑笑:「那裝酒的瓶子是皇上御賜給父王的,一瞧便知。」

  安然大窘,這種對方早就知道是謊言自己還一本正經的說不是,登時紅了臉,乾咳兩聲以做掩飾。賀均平笑了起來:「那晚誰喝的最多?」

  安然說道:「清妍酒量最好。」

  賀均平點頭:「那看來是她喝的最多了,只願日後她不要成了個酒鬼。」

  安然笑道:「這倒不會,清妍好奇心重罷了,喝過一會覺得無趣,也不會再惦記。酒到底不是什麼好東西,愁時喝酒更愁,喜時喝酒擋趣,少喝的好。」

  賀均平笑笑,又問道:「明日我去馬場,你可一起去?」

  「明日我要去學堂,申時才放堂。」

  賀均平想了片刻:「那明日申時我去接你。」頓了片刻又問道,「可要騎馬?」

  安然想到那日的糗事,剛恢復的臉色又變了變,試探問道:「我若暈了世子哥哥可會嫌棄?」

  賀均平失聲笑笑:「看來我不但是桃樹下的王兄,還是桃樹下的世子哥哥。你若是害怕,只去餵馬就好。」

  安然搖頭:「我想再試試……試多幾次,興許就不會怕了。」

  若是一直害怕停步,那日後她就別想騎馬了,嗯,暈多幾次就不會暈了,她如此安慰自己。賀均平倒是意外,笑道:「好,你願意騎,我也樂意教,哪裡會嫌棄。」

  安然當即點頭:「那明日不見不散。」

  安然與學堂姑娘交情不深不淺,與宋敏怡交好後,她又去了皇宮。倒也沒可交心的,但平日也會一起玩鬧。這日還未放學,鄰桌便道:「待會我們去蕩鞦韆吧,湖邊那新架起了一個,又高又大,瞧著便覺好玩。」

  「我今日要去馬場,再不去餵餵我家小馬駒,它可就要不認得我了。」

  那小姑娘撇撇嘴:「那地方髒亂,容易惹一身馬騷味,你倒好,還在那養馬。」

  安然笑道:「馬通人性,若你養一匹就懂了。」見她撅嘴,抬手撓她癢癢,一起笑起來,「明日就來染你一身馬駒的味道。」

  「誒誒!討厭!不同你玩了。」

  申時,安然站在梧桐樹下,等著賀均平。旁邊的姑娘見了,問道:「安然,你家車伕呢?若是沒來,與我一起回去吧。」

  安然笑道:「有人來接,只是還沒那麼快。」

  說話間,就見賀均平繞過如潮馬車過來,眉頭擰成了麻繩。安然小跑過去,喚了他一聲:「你怎麼親自進來了。」

  賀均平眉頭仍是皺著:「我倒是不知道鳳凰苑的人這麼多,方才馬車在外頭擠不進來,我便進來尋你,一進裡頭人倒更多了。你每日這麼進出,倒要小心些。」

  安然笑笑:「熟悉了便好,每日我早些來,晚些走,不和他們搶道。」

  賀均平笑道:「法子雖笨,卻好。」

  安然問道:「那世子哥哥可有什麼好法子?」

  賀均平說道:「你的馬車和李丞相的馬車可是一樣的?」

  「自然不是。」

  「嗯,那你若乘李丞相的車來,那必定條條都是大道,無人敢擋路。」

  安然瞭然,卻不想用這法子:「我還是早些到,晚些走吧。」

  見他皺眉,安然默默的想賀均平應當不會懂她這想法,從小就生活在頂端的人,只會用最快最有效的手段,如此做事才省力氣。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事:「那你的馬車怎麼會進不來?」

  皇親的馬車可是一眼便能辨認出來的,這鳳凰苑都是官家子弟,皇族子弟教習另有地方。突然出現輛皇族馬車,誰敢不讓?

  賀均平說道:「怕你覺得不自在,被人瞧見問起今日和我同行的事,所以揀了輛普通的馬車來。」

  安然愣了愣,瞧著他,世子哪裡不懂得關心人,分明想得很是仔細呀。見他仍是皺眉,閃那從身旁擦身而過的馬車閃的小心,不由眨眼:「你該不會是有潔癖吧?」

  賀均平皺眉:「潔癖?是何物?」

  安然解釋道:「見不得髒東西,見著髒的能避則避,避不了便覺難受,喜歡白淨之物。」

  賀均平微挑了眉:「確實是。」見人實在是多,俯身拉了她的手往外走,「速速離開這,再撲多點塵來,脾氣都要暴躁了。」

  安然被他拉著手走,心裡撲通撲通的跳。默默告訴自己,她在世子眼裡只是個小姑娘啊,她這般心思亂跳是做什麼。不過抬頭瞧著他,腦門上蹦出一個詞,青梅竹馬?

  她忽然很想對他說,桃樹下的世子哥哥,等我長大可好。

  快至晚上,和賀均平在外頭吃過回來,安然還有些暈乎。她竟又在馬背上暈過去了,還好賀均平沒笑她。

  宋嬤嬤伺候她沐浴,見她趴在澡桶上傻乎乎的笑,看多幾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好姑娘,今日可真是玩的開心了。」

  安然忙以清水洗洗臉,熱乎乎的水拍在臉上舒服極了:「我的小馬駒又長高了嘛。」

  宋嬤嬤可不知道她是人小心大,哪裡想得到她是春心萌動了,只當是真的因為馬駒高興:「那再大些,就可以騎馬玩了。」

  安然點點頭,瞧著自己細小的胳膊,長成大姑娘,這還要許多年呢。

  沐浴後,宋嬤嬤給她梳發,忽然一聲淒厲叫聲從側院傳來,因離的稍遠,聽起來有些淒涼,在這夜裡聽的分外猙獰。宋嬤嬤一頓:「那莫姨娘又瘋起來了,就該讓人鎖了她的嘴,別嚇著人。」

  安然說道:「她雖然不好,但弟弟才剛滿月就被搶走,下落不明。懷胎十月,會如此也情有可原。倒可以看出她並非真的是冷心腸。」

  宋嬤嬤連聲答是:「可若是一直這麼瘋,怕二爺也遲早會把她趕出家去。」

  安然水眸微動,末了歎氣伏桌,是啊,這年代的女人壓根兒就不值錢。做妻還好,做妾可打可罵,可買可賣,孩子過繼給別人她無權做主,孩子沒了發起瘋,還要被攆走。

  「嬤嬤。我日後定要找個不納妾的夫君,若是要納妾的,打死也不嫁。」

  突然聽她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宋嬤嬤嚇了一跳,想到莫姨娘的事,許是被她嚇的,說道:「這世間男子豈有不納妾的。二爺那般疼太太,可因各種緣故,不也有幾個姨娘伺候。別家不說,單說宋家的,宋大人是出了名的寵妻,可不也有兩個妾侍。這年頭,只有妻沒有妾的男子,可是要被人取笑的。」

  安然想了想,認真道:「嬤嬤可還記得濱州的覃大人?他便是只有覃姨一人。」

  經她一說,宋嬤嬤也想起了,笑道:「倒是天下少有的。」

  安然點頭:「既然有一,那便有二,我日後也要找到那樣的人。」

  宋嬤嬤笑笑,伺候她睡下,回了沈氏房裡服侍,便和她說了今晚安然的話,笑道:「四姑娘人小心卻似大人,說起這些來也不臉紅避諱,頭頭是道。」

  沈氏淡笑:「自小她便如此。」她琢磨著這話,雖然贊同期盼,可即便是做娘的,也不得不感慨,哪能輕易碰到這樣的男子。

  晨起,安然還在想著昨晚的問題。過四日,又是去馬場的日子。她早早到了那,讓柏樹在入口處瞧著。不一會柏樹跑過來報瞧見世子的馬車了,安然便往上邊去等他。

  賀均平今日和幾個少年同伴過來,遠遠見了她,腳下綠草青青,身上一襲淡綠裙衫,嫣然巧笑,十分好看。

  旁人見著她,笑道:「那可不是李家千金。」

  一人說道:「現在看真是個美人胚子,五官若不長歪,日後定是個美人。去年我伯母說要去替我說媒,我還說那麼小的人,今後長壞了怎麼辦,她又是丞相之女,休不得罵不得,我可就慘了。不行,待會便回去求伯母。」

  賀均平聽言,淡聲:「若是看上樣貌再去求,倒不如去尋賣弄色相的美姬。」

  那人本想再說,旁人扯扯他,相覷一眼,才停了嘴。

  待賀均平走近了,安然腦袋嗡嗡直叫,等等,她等賀均平做什麼?難道徑直問他你日後可要納妾?就算旁敲側擊,若被他察覺了,自己小姑娘的形象還要不要了。分明又突兀又無理呀,她這是被門縫夾了一下腦袋糊塗了麼,見他停在前頭,安然定了定神:「世子哥哥,清妍沒來嗎?」

  賀均平又習慣的皺起眉頭:「你們素日不都是一起來的麼?」

  安然眨眨眼,打了個馬虎:「啊,我以為她隨你一起。」

  賀均平瞧著她分外奇怪,抬手往她額上探:「可是病了。」

  安然身子僵了僵,躲開他探來的手:「沒,好、好著。」

  說罷,轉身就跑了。那後頭的人跟上來,開起玩笑話:「李小姐該不會是喜歡上我們風度翩翩的世子了吧。」

  賀均平頓了頓,隨他們一起笑了笑,目光投向那跑遠的綠色背影,心下思忖,不過才十歲,哪裡會懂這些,應當是不懂的。

  七夕已到,白日裡家家戶戶曬書曬衣,甚為壯觀。

  因早早約好晚上去放河燈,宋敏怡也得了假出宮,還未用晚食,安然便和清妍宋敏怡到河邊遊船玩鬧了。

  見了面,宋敏怡便輕聲嘰嘰喳喳說道:「今日曬書,我房裡抖了好多書蟲出來,可惡極了,毀了我好多書。」

  清妍說道:「那是你常在宮裡嘛,像安然的書房肯定不會長蟲子。安然,你今日該曬了好幾桌的書吧。」

  安然輕拍肚子:「就曬了個人呀。有些書輕易動動都會破損,不敢多翻。我這是學那古人郝隆呢。」

  兩人知她行為素來有些古怪,也不笑她。拿了船上燈盞沿河而放,燈紅映著清水,恍如幻境。

  一晃又是臘月天。

  沈氏收到安寧來信,說今年也不回來過年,久未見了,雖然掛念,但比起常別離來,倒也沒那麼想念了。安然又長高了些,冬日裡做的幾身衣裳尺寸都比去年臘月長了。

  安然的小馬駒已經長成大馬了,如今還騎不了,想試試都被賀均平攔下,生怕她不夠力氣駕馭不住,從馬上摔下來。在疾馳的馬上暈了五六次之後,終於是能好好的坐在馬前,一起騎馬飛馳。

  這日到了馬場,安然先去餵馬,瞅著時辰,賀均平約摸也快來了。清妍瞧著她的模樣,忍笑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知道你在等誰,壞姑娘。」

  安然胡亂抓了一把草,避開她的目光:「我哪裡有在等人。」

  清妍笑了兩聲,悠然道:「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跑也跑不掉。」

  安然頓了頓,往她旁邊挪了挪:「壞丫頭,不許胡說。」

  清妍抿嘴笑笑:「我告訴你個小道消息吧,昨日母妃說來年王兄就十八了,再過兩年行冠禮,在娶世子妃前,該配個妾侍服侍了。」

  安然咬了咬唇,吐字:「哦。」

  清妍又道:「母妃昨晚放出的風聲,今早就有好幾家官夫人來呢,別說庶女排起了隊,還有嫡女呢,都是京城小有名氣的美人。」

  安然忍不住問:「真的?」

  清妍煞有介事的點頭:「當然啦,你想想王兄年紀嘛,別家的公子十六七歲都娶妻啦。」

  安然放下馬草:「我去解手。」

  見柏樹要跟上去,清妍扯住她:「欸,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

  柏樹雖然不想,但是畢竟她是郡主,又無惡意,便留下了。

  賀均平今日有事,來的稍遲,本是打算直接去餵馬就走,但在外頭瞧見李家馬車,想著安然興許又在等他一起騎馬,便試著去前頭看看。剛拐了個彎,便看見她了。小小的身影在夕陽下打的老長老長,身染橙紅,輕輕柔柔的。

  「安然。」

  聽見喚聲,安然偏轉了身,看著他迎面走來,心又亂了。她要是跟他說肚子裡的話,他會不會當成玩笑?亦或是詫異她小小年紀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遲疑了好一會,就見這少年彎身盯來,笑問:「可是要去騎馬?」

  安然一頓,拉了他的衣角,抬眸看他。

  氣氛頓時靜悄悄的,只有風輕拂耳畔的細碎聲響,賀均平看著她的雙眸,氣息漸輕,生怕呼吸重了,會擾了這安寧。

  安然愣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道:「世子哥哥,你要納妾了嗎?」

  賀均平可沒想到她醞釀了半日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差點笑岔了氣:「這是誰造的謠?」

  安然暗自憤然,壞姑娘,待會非得好好教訓一下,竟然騙她。她這麼火急火燎的跑過來,這可怎麼收場。嚥了咽:「喔……我、我回去了。」

  「等等。」賀均平笑看她,「還有什麼話沒說?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氣氛又悄然了,默了許久,安然才凝視他的眼眸,聲音都微微在抖:「世子哥哥,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賀均平就算沒親近過女人,可這話他也聽明白了。但從未想過會有小姑娘對自己這麼說,心中微微一動,那小小俏臉上的神色卻無半分玩笑。

  安然又說道:「等我長大前,不要有其他姑娘。等我長大後,也不要有其他姑娘,好不好?」

  賀均平這回聽的真切了,這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等她長大了,娶她做妻,娶了她後,不要納妾。

  安然見他不答,略有些急意:「若你有喜歡的姑娘,就當我說渾話好了。」

  賀均平輕吸一氣,直起腰身,果然高她許多,抬手拍拍她的腦袋:「世子哥哥沒有喜歡的姑娘,也不打算養一堆女人在家裡擾我清靜,只是……等你再長大些吧。」

  安然心裡微微難過,他到底還是把她的話當作是童言,大概在他心裡,其實自己不過是在依賴他,將他當作哥哥看待,而不關風月。也罷,等她再長大些,這些聽起來便不會像玩笑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2:57 PM

第四十七章 有情無情  紅線難牽

      臘月中旬,李家大房從濱州過來團年。李瑾賀如今已恢復了精神,韓氏怕他因席鶯的事一蹶不振,便給他尋了個小門戶的姑娘做妾,但又怕他們又弄出個孩子來,便一直讓那姑娘服用湯水。

  沈氏已讓人收拾好原先大房住的宅子,大房一來,先回宅子沐浴歇息,晚飯時才過來一起吃。沈氏瞧著李瑾賀,大半年未見,卻見人已沉穩許多,說話也得體不傲氣。席間還向李仲揚敬了酒,又對沈氏說了許多客套話。一時氣氛融洽,這才讓人覺得他們同是李家人。

  送了大房回去,李仲揚和沈氏回了房中,臨睡前沈氏說道:「尚和倒是老成穩重了。」

  李仲揚輕應一聲,默了許久又道:「不知那孩子的事……是對是錯。」

  沈氏微微起身,藉著窗外廊道懸掛的燈籠光源,看著他說道:「是對。」

  李仲揚見她認真起來,哪有半分平日裡的嬌弱,抬手摸摸她的臉:「好好,是對的是對的。」

  沈氏這才又重新躺下,給他攏好被角:「二郎只管外宅事,內宅的事可別再管了。」

  李二郎在官場如魚得水,可家中的事物處理的實在是讓沈氏心驚。聽他答了一聲,才放下心來,又與他說道:「最近安然常去馬場那,以往都是三日一回,現在是一日一去。聽其他家的官太太說,順王爺家的世子曾去接過她,也不知是去做什麼,瞧著倒有點兩小無猜。」

  李仲揚笑笑:「若真是兩小無猜也好,世子也是個好人選。」

  沈氏默默歎氣:「我倒是更喜歡溫文儒雅的宋祁呀,倒不全是因為阿和的緣故,安然雖然性子堅強,但也不過是外在,裡頭還是個小姑娘。世子瞧著是可靠,可若是兩人鬧了什麼矛盾,以世子那般的性格,怕是絕不會認錯的,不管是不是他有錯在先,畢竟自小就沒什麼人要讓世子先承認自己錯了的。」

  李仲揚撫著她的背,這些事哪有沈氏看的細,他也不擅長這些兒女情長:「安然還小,長大些再說不遲。」

  沈氏話閘開了,已不想停下:「我倒記得在她六七歲時,那時想讓她多和世子處處,指不定會兩情相悅了。那時她便立刻猜出我的心思,這哪裡是個不懂情愛的小姑娘,精靈的很。」

  「興許是看了太多書的緣故。」

  沈氏聽見這話,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忘了與你說,三妹今早又差人送信來,說會回來,但可能會晚些。」

  李仲揚稍感奇怪:「不是說不回麼,怎的又回來了。」

  沈氏笑笑:「是惦記著老太太吧。」

  李仲揚「嗯」了一字,與她說著別的話,說了一會,呼吸就開始重了,直至熟睡。

  沈氏聽著他的鼻息微重,隱約聽出十分疲憊,也沒再說話擾他安睡。

  安然每日放堂便跑到馬場去,餵完馬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就去前頭的大馬廄等賀均平。

  賀均平那日聽她說了那些話後,到底也還是沒太在意。見她天天等自己,便和她像往日那樣說話。一日安然放堂晚了,自己先來了馬場沒見著她,心裡有些空落時,他倒是嚇了一跳,莫非他放著那些妖冶美姬不戀,當真在意起個小丫頭來。

  安然雖然常去馬場,但王府卻少去了,因為她和清妍都有空時,她都往自己家裡跑,根本沒機會去王府呀。

  這日兩人拿了魚竿在自家池子裡垂釣,見清妍不止一根手指頭裹了紗布,安然歪頭瞧著:「清妍,你去摘那板栗了麼?手指怎麼都刺傷了。」

  清妍立刻收起手,用腿夾住魚竿,姿勢極不優雅也全然不顧:「才沒有,等到了四月你就知曉了,哼哼,讓你刮目相看。」

  安然想了想四月,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日子。

  大年初一,安然和大哥李瑾軒又隨爹娘去皇宮赴宴,這回她淡定多了,見了皇帝也不直勾勾盯著。只是比起去年來,龍顏似乎又添了幾分滄桑呢。可是她不想惹事,賀奉年還是又把她叫到了跟前,賞了些東西,直賞的旁邊皇子皇女都好奇打量她。

  安然想,若她想聖上和三姑姑的事是真的,她又越發像她,那自己以後可怎麼辦,不會被皇上弄進宮裡做妃子吧?想到這,回到位置上的她看向斜上方的賀均平。正巧那邊目光也看來,眼神交匯片刻,心有靈犀笑笑,然後就瞧見清妍探頭過來衝她做了個鬼臉。

  美好的氣氛輕而易舉的被破壞了……

  安然真是……分外不甘呀。

  皇宮宴席散後,出了宮,外頭已放起煙火,安然仰頭看著天穹的琉璃光彩,喜歡的很。沈氏要喚她上馬車,就見清妍躡手躡腳的從後頭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壞姑娘,我們去放煙火好不好。」末了又添了一句,「王兄也去。」

  李瑾軒笑道:「難得郡主高興,安然你便去吧。」

  清妍看了看他,扯扯他袖子:「尚清哥哥也去吧。」

  李瑾軒可對這些事不感興趣,李仲揚說道:「郡主都開口了,去吧。」

  「是,爹。」

  清妍高興的拍拍手,拉了安然便上自家馬車。等兩個小姑娘上去,賀均平和李瑾軒才上馬車。

  從宮門大道直出仙臨道,到了那片放煙火的空地,王府下人已抱了一箱的各色炮仗煙花過來。

  安然挑了一支,剛起身,便瞧見遠處一人背影十分熟悉。偶爾閃亮漫天的光源映照在那人身上,分明就是她的姑姑呀。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怎的不回家?與她說話的那人又是誰?

  清妍早就拉著李瑾軒玩去了,賀均平見安然杵在那,過來找她,見她擰眉看著前頭,順著視線瞧去,說道:「怎麼趙護衛會在那裡。」

  安然抬頭看他:「趙護衛是誰?」

  賀均平笑笑:「聖上近侍。」

  安然嚥了咽,見他仍往那邊瞧著,生怕他認得三姑姑,拉了他的手轉身就走:「世子哥哥我們去那邊,那邊寬敞。」

  賀均平被她拉著走,瞅著擁擠的那邊,明明這裡就挺亮堂的。進了人多的地方,安然的身子就顯得渺小了。他將安然拉回身邊,護的好好的:「慢慢走,不要急。」

  手掌上的暖意似乎暖入了心底,安然跟在他一側,真想一輩子牽著。

  等人潮散去,夜也深了。清妍是個急性子的人,玩了一會覺得無趣,便拽著李瑾軒去吃東西。等安然要找兄長回家,他們兩人早就不知去哪了,王府的下人也跟著去了一半。

  賀均平看天色也晚了,拍拍她的腦袋:「我送你回去。」

  安然點點頭,馬車還在街那邊,走過去還要一陣,她還能跟他多待一會。見她走的慢吞吞,賀均平哪裡懂她故意放慢步伐要和自己多待待的姑娘心思,只當她玩的疲累,蹲身說道:「我背你。」

  「我不累。」

  脫口說出這話,安然後悔了,她是不是該立刻趴上去蹭蹭世子哥哥的背?賀均平以為她說客套話,又道:「上來吧。」末了開玩笑道,「到了明年你十二,就不能再背了。」

  安然想了想,倒也是,人越大便越多顧忌,等她再大些,連手都不能牽了。再再大些,連面都也不能常見了呀。爬上賀均平的背,安然分外滿足。賀均平的髮梳的整齊,圈在白玉冠中,露出白皙的脖頸和耳背,安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涼涼的,再碰碰脖子,暖暖的。

  賀均平身子微僵,也不說話打斷她的小動作。靜靜的背著她往外頭走,默默想著,有個小媳婦兒黏在身邊,感覺似乎……很好。

  回到家裡,安然心情分外好,問起兄長,還未回來,不知清妍拉著他在哪兒玩瘋了。錢管家又說道:「三小姐和三姑娘回來了。」

  安然忙問道:「姑姑和姐姐現在在哪?」

  「三小姐與二爺在書房說話,三姑娘在太太房裡。」

  安然小跑過去,腦海閃過方才三姑姑和那趙護衛的畫面,不敢多想。

  宋嬤嬤和一眾婢女都在外頭,見了她笑道:「四姑娘別跑太快,慢著些。」

  安然笑笑:「我娘和三姐姐在裡面嗎?」

  「是是,奴婢為你敲門,莫急莫急。」

  進了裡頭,安然就看見了安寧。當真是每次見她都會不同,莫說長相越發好看,人也像筍拔高。興許是剛進家門,衣裳也還未換上新的,只是一身布衣,雖然不會寒酸卻也沒一絲光澤,可這般樸素,卻難遮英氣。舉手投足間,跟同齡女子完全不同。

  安然心裡可當真是羨慕起來,又欣慰當初安寧跟三姑姑去遊歷各國,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吧。只是太久沒見,這一見面,鼻子就忍不住酸了,抱了她喚了一聲「姐姐」,分外親切難捨。

  安寧對她早就已沒了當初的排斥,有個妹妹惦記著心裡也暖得很:「嗯。」

  沈氏笑笑,一手拉了一人:「今夜不睡了,我們娘仨好好說說話。」

  宋嬤嬤正端了打點的東西進來,聽見這話不由笑道:「太太只顧著高興,兩個孩子可怎麼受得了。」

  安然笑道:「無妨,我也有許多話要和姐姐說。」

  安寧淡淡笑笑:「這麼久沒見,倒還是那麼精神滿滿,就沒見你累過。」

  安然抱了她的胳膊:「姐姐也是一樣。」

  沈氏看著兩姐妹說的歡喜,本不想問個掃興的,但還是惴惴不安,輕聲問道:「這次回來,可是不走了吧?」

  安寧頓了頓:「約摸明日正午就走。」

  沈氏吃了一驚:「這般快?」

  安寧點點頭,有些不敢看她。她這幾年來見過許多兇惡的人和獸類,遇見過很多險事,早就已渾身是膽,可偏是對著沈氏怕的很。倒不是怯意,而是歉意。想起兒時因安然的事曾對她有怨言,又和她鬧脾氣,心裡便不安。聲音已十分輕:「對不起,娘。」

  沈氏握了她的手,哽咽:「可能不再走了?」

  安寧搖搖頭,沈氏又問:「那何時回來?」

  「女兒不知。」

  沈氏歎氣:「那最遲也要明年回來,明年你十五,娘為你及笄,不能草率了事。」

  安寧看著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年齡了,沈氏還記得她該及笄挽髮了。更是愧疚感動,混著酸澀鼻音應道:「嗯。」

  沈氏又長歎一氣,將兩人攬進懷裡,對宋嬤嬤道:「若是二爺回來,便說我陪著兩個孩子睡下了。」

  宋嬤嬤笑笑,這不是要打發李二爺去別處睡,若非特殊日子,也不可能這般「趕」李二爺走,當即應聲退下。

  李仲揚與李三妹說完話,心中頗沉,還沒進院子,就聽宋嬤嬤稟報了沈氏的話,也不多言,想了想:「去點何姨娘院子的燈。」

  因莫白青情緒仍是不定,沈氏便依照老太太吩咐,讓莫姨娘的爹娘過來陪著。陪了十多日,才平復下來。只是人瘦的不成樣子,也沒了往日跋扈神色。只是偶爾不注意時,眼眸裡仍會閃過一絲戾氣,不輕易讓人瞧見。

  安然和賀均平的感情愈發的好,除了在馬場相見,偶爾也會一起出遊。都是由清妍牽頭,整個春日都在遊園賞花中過去了,玩的甚是高興。

  四月的天,微微帶著初夏暖意。安然去王府找清妍玩,下人答清妍剛出門,約摸很快回來,便進去等她。順王妃也要出去,見了安然,知她與兩個孩子都玩的好,笑道:「怎的不進去找均平玩,再等會清妍便回來了。」

  說罷瞧著也到了赴宴時辰,便離開了。安然坐了一會,心裡癢癢的,便隨下人去了院子,遠遠就瞧見賀均平躺在長椅上,沐浴陽光下,好不自在。她輕聲示意下人別報,悄悄走了過去,瞧著他白白淨淨的臉,合起的眼皮還帶著雙層的褶子,睫毛濃而長。她探頭在他脖子上輕輕吹了一口氣,便見他猛地探手抓了她,等看清是她,都嚇了嚇。

  賀均平見她小臉微白,忙鬆了手:「我以為是清妍。」

  安然著實是被他抓痛了手,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清妍力氣大了,這一家子的力氣都好大呀,兄妹兩分明都是一樣的。

  賀均平拉過她的手,挽了袖子看,五道抓痕清清楚楚的,低頭吹吹:「不痛了。」

  安然笑笑:「世子哥哥是神仙不成,吹吹就不痛了。」

  賀均平笑笑:「怎的就沒初見你時那般溫順了,伶牙俐齒的,我去拿些藥酒。」

  安然收回手,拉住他:「不痛了,你要是去拿藥酒,等清妍回來還以為你欺負我。」

  「當真沒事了?」

  「嗯。」

  賀均平這才放下心來,挪了位置給她:「坐,一起賞花曬日。」

  安然規規矩矩坐下,時而抬頭看他,哪裡有心思看這初夏時光。

  實在是等不來清妍,日頭又漸高,安然也不好再與他處太久,便回家了。到了家正好用午飯,吃飯時沒看見李瑾軒,一問說是出去了,她也沒多想。午睡起來看書,圈畫了幾處不懂的,想去問兄長,聽說回來了,便過去尋他。

  李瑾軒見了她,笑道:「又是哪兒想不通了?」

  安然笑笑:「知我者莫若兄長也。」走到他一旁,問答了幾處,茅塞頓開。待要走時,瞧見他腰間掛著的香囊分外奇怪,不由笑道,「大哥平日的香囊手工精製又好看,怎麼這個變了花樣。」

  李瑾軒苦笑:「確實不怎麼精緻。」末了似乎想到什麼高興的事,笑笑,「可卻是心意滿滿,比那些香囊都要好。」

  安然見他語氣輕和,抿笑:「是哪家姑娘送的吧。」

  李瑾軒笑道:「可不就是你嘴裡的壞姑娘送的。」

  安然愣了愣:「清妍?」

  李瑾軒點頭:「早早約了我去茶樓,送了這香囊,還說若是覺得難看,就戴今日就好。」

  安然心下又是一頓:「為何偏偏是今日?」

  李瑾軒笑道:「好妹妹,今日是我生辰。」

  安然可算是想起來了,四月十七是兄長的生辰呀。那清妍那丫頭從臘月開始就在繡花然後給大哥做香囊?她竟沒察覺那小丫頭的心思。不知是怎麼走出了書房,回了自己的房間,又渾渾噩噩睡了一覺,起來時仍游離得很。

  一連五日,沈氏都發覺安然神色恍惚,吃的極少,放堂後也不去馬場餵馬了,一回來便躲房裡。眼見著瘦了一圈,這晚臨睡前熬了些清淡的粥到她房裡,讓嬤嬤們都在外頭站著,自己去和女兒說知心話。

  一進去就瞧見她趴在桌上,用剔燈杖撩著那燭芯,撩撥的明明滅滅的,連沈氏進來也沒聽見。

  沈氏悄然坐下,身影打在安然身上,她這才回神,直起腰身喚了她。沈氏拿過杖子放在一旁,笑道:「可餓了?喝些粥吧。」

  安然搖搖頭:「不餓。」

  沈氏默了片刻,才問道:「近日可有什麼心事?」

  安然仍是搖頭,被多問了幾句,眼眸便濕了,低頭不語。沈氏輕輕抱住她:「有什麼事連娘也不能說嗎?」

  耳畔輕聲細語,叩著心弦,安然也抱了她,哽咽:「女兒真是愚鈍,竟沒有發現最好的朋友喜歡自己的哥哥。」

  沈氏頓了頓:「清妍郡主喜歡尚清?」

  「嗯。」

  沈氏略有些不懂,笑著安慰道:「既然如此,那豈非很好,你們做姑嫂定不會有爭執。」

  安然登時落了淚:「女兒喜歡世子哥哥。」

  沈氏立刻便明白了,如果郡主跟尚清一起,那她就不能嫁給世子。這輩分上的事可亂不得,若是一嫁一娶,尚清是該叫世子妹夫還是該喚他王兄?只是再往深一層想,知道好友喜歡自己兄長,寧可自己難過神傷成全他們。

  安然心中滋味複雜,清妍那丫頭知她對世子有意卻仍向兄長隱約表明心意,怕是她根本就不曉得這裡面錯綜的關係,想親上加親吧。

  沈氏歎了一氣:「然然是個乖孩子,雖然你若能高嫁娘會很高興,但是若你兄長能娶到郡主,對李家,對尚清都好。然然懂事,分得清輕重的。」

  雖是這麼說,仍覺心中疼痛。她努力避開和賀均平見面,就是怕無法割捨這初生的情愫,怕這萌動的心又隨他去了。趁著現在還不是喜歡到非君不嫁,早早斷了,興許是好的。

  痛,不過是暫且的吧。

  順王妃這日和賀均平清妍用完午食,問道:「安然怎麼不來府裡玩了?你們可是玩的不好了?」

  清妍說道:「才不,我們感情好著呢。有空仍在一起玩呀,只是不來家裡罷了。」

  她一得閒就跑到李家去堵安然,她哪裡有空來這呀。不過這話她才不會告訴母妃。

  賀均平已有十日未見她,忍不住問道:「馬場的馬她可有餵?」

  清妍點頭:「有呀,前陣子說不舒服隔了幾日,這幾日又重新去餵了。」她忽然想起來,訕笑,「我一直忘了跟你說,安然說她又犯了馬暈,以後不跟你去騎馬了,她餵完馬就回去,讓你別等她。」

  賀均平差點要責罵她一番,默了默忍住了。又想問時辰,他竟是一次也沒看見。每日特地多等一個時辰也不見她。這日到了馬場,便問看護後頭馬廄的奴僕,才知安然已換了時辰,清晨來餵,再去學堂。

  安然本來不想讓清妍傳話的,要是賀均平晨起來馬場等她怎麼辦。可是一想如果之前已經認認真真的說了讓他等他長大,他要是真放在心上了,她又忽然不見他斷了聯繫,他會不會覺得被自己戲耍?因此到底還是托清妍說了,起先晨起偷偷摸摸的來還怕看見他在等,可是幾日都不見他,自嘲起來,其實他根本沒裝在心裡呀,哪裡有什麼青梅竹馬,分明就是自己想多了。

  到了第十一日,到了馬場準備去餵已經長成大馬的紅雲,剛提了籃子進去,就瞧見初陽下站著一人,身姿挺拔,直直往這看來。她嚥了咽,轉身要走,賀均平已追了上來,伸手抓住她,不許她逃。

  後頭的李府下人本來想過來,剛邁了兩步,就被賀均平冷冷掃了一眼,認得是他,也不敢上前。

  賀均平心平氣和道:「你病了?」

  安然聲音低弱:「沒有……」

  看著她一臉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賀均平也心軟了:「放堂後我去接你,帶你去一家新開的酒樓,那裡的菜餚不錯。」

  安然遲疑片刻,這才抬頭看他:「世子哥哥,以後……以後不見了好麼?」

  賀均平神色一怔:「為什麼?」

  安然實在不敢告訴他清妍的事,世子若是跟清妍說了她逃避的緣故,情誼那麼深厚,怕也會跟自己一樣,將這份心意藏起,那是她不願見到的。

  賀均平見她答不出話,冷冷輕笑:「不是要等你長大麼?說了不過半年就算了?」

  他起初並未有太多感覺,只是慢慢相處,心裡倒是越發喜歡,將她當作小媳婦兒來看。當初那話輕易說出,如今又突然不見,他這是被人戲耍了麼?

  安然埋頭低語:「嗯,小姑娘的話世子怎麼可以當真。」

  賀均平愣了愣,一直黏著自己的小丫頭突然不黏了,以後都不黏了,不會追著他用軟糯的聲音喊他世子哥哥,也不會趴在他背上滿是歡喜的說話。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卻偏是氣不起來,輕輕鬆開手:「是,我不該當真,只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說的話,我怎麼就當真了。」

  說罷,便轉身走了。過了許久,一直埋首的安然才抬起頭,看著那早就看不見身影的方向,忍不住蹲身哭出聲。

  朝陽完全升起,她卻不覺夏日溫暖,就這麼被討厭了,或許也好,不會有後路也不會有多餘的念想。只是身體冷得很,冷得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01:08 PM

第四十八章 一波三折  菡萏荷香

      五月初一,清妍還是常往李府跑,每隔五天十天就給李瑾軒的香囊換不同香料,那香料都是貢品,非皇親貴族也得不了那賞賜。氣味比起其他乾花和普通香料來也十分不同,李瑾軒倒也喜歡。只是旁人總問是不是哪個心儀的姑娘送的,不然為何常戴身上,畢竟做工並不精美,這些公子哥一瞧就瞧出來了。問多了幾次也不好意思,便取下了,不到兩日清妍過來玩,沒見他戴著,纏在他背後大半日不依不饒,無法,只好繼續佩戴。

  沈氏瞧著他們兩小無猜的模樣,心下歡喜,不由想到安然,暗暗歎氣。她雖然疼自己的親生女兒,可仔細想想,到底還是娶個門第高的兒媳對李家好,始終是不願她高嫁。

  五月初五,端午時節,滿街粽香,清江河上賽龍舟。兩岸專門建起供百姓看龍舟的酒樓,柵欄觀賞處比別家都要寬長,護欄也更高些,免得看的入神摔落下去。

  今日朝堂上下休沐,李仲揚攜帶母親妻兒,請了大房一起去清江河邊瞧熱鬧。剛由小二領上三樓,便見一人沒頭沒腦的撞上來,李仲揚忙扶住她,等那人抬頭,倒是意外片刻:「清妍郡主。」

  清妍咧嘴笑笑:「李叔叔。」

  安然從後頭招了招手:「清妍。」

  清妍立刻拉了她的手:「先陪我去淨手,待會去天字號瞧龍舟,那邊視野好著呢。」又對李瑾軒道,「尚清哥哥也來吧。」

  李瑾軒笑道:「我就不過去了,在地字號陪祖母。」

  清妍想了想,笑道:「也好。」說罷,就拉了安然往下跑。

  兩抹身影剛下去,就有幾個王府侍衛跟了上去。沈氏看了看,笑道:「我說怎麼有人先定了天字號,原來是親王在那邊。」說完這話,倒想起來,清妍若在那,那世子豈非也在?心下不由微沉。

  賀均平確實也在天字號。

  順王妃不喜外頭大風,在裡面坐著。順王爺素來是疼她的,也不是第一次瞧,便和她一道坐在裡頭。望著那江水的距離雖然遠了,但也不是瞧不見。因此只賀均平一人坐在那屋簷廊道下的長椅上。瞅著龍舟快開始了,本來在一旁的清妍卻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跑哪瘋去了,正要讓侍衛去找她,就見她回來,不但是她,還有個綠衣小姑娘,看的他神色微愣。

  安然要是知道賀均平也來,她可不會進來。清妍方才明明說就她一人在這的,這壞丫頭,當真是不能信她了。

  清妍只是瞧出兩人近日不知鬧什麼彆扭,一個不來找,一個不去尋,琢磨著自己作為妹妹好友,該牽線搭橋的。好不容易把安然拐過來,竟還是不說話。就算她坐在兩人中間,也不至於還要鬧情緒吧。左邊說說,右邊說說,忙的她都心急了。乾脆跳下椅子,「我去尋尚清哥哥玩」,抬腳就走,也沒顧著後頭添茶的小二。

  小二見她要撞來,稍稍一閃,茶壺裡的水冒著白氣往前澆去。賀均平眼疾手快,站起身抬手擋在安然面上,手背便被燙著了。偏那惹了事的清妍還沒察覺,瀟灑的走了,留下兩人大眼看小眼尷尬的很。

  小二嚇的臉色青白,叩頭求饒。賀均平本來想斥責,手已被安然抱住鼓著腮吹,氣也消了大半,淡聲:「退下吧。」

  不等他再道謝,侍衛已過來將他拖走。

  賀均平瞧著她著急的模樣,抿緊了唇,心情甚好。見她臉上還是被開水濺了一處紅點,伸手抹了抹。安然身體一僵,起身要走,卻走不動。仔細一看,才知曉方纔他過來擋水,再坐下身把她衣服壓著了。扯了扯沒扯回,有些急了:「世子你壓著我衣裳了。」

  賀均平沒動,靜靜看她。方才分明那麼著急,吹的那麼輕,還是他那小媳婦兒的模樣。他倒是立刻反省,莫非他之前做了什麼讓她不喜歡的事,所以不等他了?他竟問也不問清楚就相信她說不等的話。

  安然無法,只好坐下,看他手背燙的通紅,低聲:「我去尋藥。」

  賀均平這才動了動身,將她衣裳抽出,細細抹平,緩聲:「你若不回來,我就去抓你。」

  「……」

  安然向掌櫃討了藥,上了二樓,外頭的十三條龍舟已在寬敞江面上馳騁。她怔松片刻,把藥交給柏樹:「拿給世子。」

  柏樹抖了抖,自從安然跟世子走的近了,她也見過許多回世子,他待自家小姐是好,可對旁人卻冷冰冰的呀,讓她去送藥豈非是送死。安然心裡亂著,也沒細想這些。柏樹只好苦著臉眼睜睜看著安然像隻兔子逃走了。

  賀均平心情愉悅的等著他的小媳婦兒拿藥來,手背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可等了許久,卻見她的貼身丫鬟過來,顫顫捧著藥瓶給他。他頓了頓:「安然呢?」

  柏樹簡直要哭了:「小、小姐她突然不舒服,先回去了。」

  賀均平脾氣上來,抬手將那藥瓶扇飛,撞在門柱上啪的摔碎了。起身去找她,不,去抓她。可安然有心躲著,他哪裡能找得到。

  順王妃聽見外面廊道的動靜,往那邊瞧去,就見賀均平氣沖沖離開,一個小姑娘顫巍巍站在一旁。看多幾眼,認出是安然的丫鬟。想到剛才清妍拉了安然過來,不知怎的再往那看卻是三個孩子都走了,偏頭問嬤嬤:「郡主在何處?」

  嬤嬤頷首:「方纔說去找李家大公子玩。」

  順王妃低眉思忖片刻,隱約察覺了什麼。夜裡回去,兩個孩子都未回來,順王爺又去了妾侍房中,房裡冷清,扶額小憩,直到嬤嬤披了輕毯來,才醒了三分,問道:「世子可回來了?」

  「回王妃,剛進門。」

  「讓他過來。」

  賀均平尋了大半日沒找到安然,已決定明日就去馬場守著她,越發覺得不能這麼糊塗的斷開。如今不是她想不想,而是他不想。進了房裡,請過安,便坐下笑問:「母妃今日看那龍舟可看的開心?」

  順王妃笑笑:「自然開心,只是瞧了一半,你和清妍都不知去哪了,也不說一聲,讓我好找。後來問嬤嬤,才知道清妍找李家大公子玩去了。」

  賀均平淡笑,順王妃又輕責:「你呀,都已十八了,做事仍沒分寸,我想著就該給你找個世子妃管著你,這樣才有擔待。」

  「世子妃……」賀均平笑道,「不急。」

  順王妃笑道:「我看李家四姑娘不錯,之前不過是個翰林官的女兒我便瞧上了,如今家世頗好,也更配得起你。」

  賀均平眉眼微動:「母妃做主就好。」

  那一分一毫的神色都落在順王妃眼裡,自己的兒子素來與他爹一樣冷峻得很,哪裡曾這般過。心裡輕歎一氣,果真是喜歡上那小丫頭了。順王妃當即說道:「只是我瞧著她兄長也是個不錯的少年,當初還得瞭解元,若非突有意外,怕也是做了官。清妍又與他玩的好,若是嫁過去,也不錯。」

  賀均平忍不住問道:「要妹妹下嫁李家?」

  順王妃笑道:「雖說李家並不算榮耀非常,但以我們的家世,也不需要外家幫扶。只要清妍開心便好,而且嫁過去也不會被夫家欺負。你素來疼她,應當也是願意,而不會阻了你妹妹進李家吧?」

  賀均平頓了頓,沒有說話。這是拐著彎說,他不可跟李家姑娘走太近,斷了妹妹的姻緣。

  順王妃倒是希望他與她爭辯,兒子的性子她懂,若是現在不辯,分明就是不甘心的。唯有親口允諾,才會真的死心。那安然雖然長的好看,到底不過是個小丫頭,還沒長開,為何他這般上心,倒真教她不懂。

  李府大宅。

  李仲揚看了一卷書,思來想去不對,抬頭問那在對桌看賬本的沈氏:「近日安然是不是有些魂不守舍?」

  沈氏看他,忍不住笑道:「二郎終於是察覺了?」

  李仲揚淡笑:「莫非已經魂不守舍很久了?為了何事?」

  沈氏到底還是沒和他說,這種事說了大概他也不會太過明白,更何況安然在他眼裡還是那捧在手心的乖巧女兒,哪裡會想得到這些,笑笑:「小姑娘偶爾有心事也不奇怪。」

  李仲揚說道:「那太太多開導開導她,切莫悶壞了。」

  「妾身明白。」沈氏放下手中賬本,問道,「二郎自出任丞相一職,便甚少早歸。可年後卻是放衙便回來,這是為何?」

  李仲揚遲疑片刻,才道:「初一那日與三妹聊了許多,做了丞相以來,我確實是有些得意了,很多事也沒了當初為翰林官的踏實。興許是知曉已不可能再舉足往前,因此常去與同僚赴宴飲酒。只是後來與三妹相談,才恍然,即便不能再陞官,可若是一直到功成身退也並不容易,我未免太過墮落。」

  沈氏笑道:「三妹匆匆回來一日,大概意不在團年,而是想與你說這番話。」

  李仲揚點點頭:「三妹雖然脾氣古怪些,但卻也是真心為這家好。」

  沈氏算了算:「三妹如今也已三十有六了……卻仍不肯成家,唉。」

  聽見她歎氣,李仲揚也輕歎一氣。如今他兒女雙全,長子都十八了,這妹妹卻仍是不顧世俗罵名遊歷各國,當真是無奈。

  六月二十四是觀蓮節,本流行於江南水鄉一帶,但因菡萏出淤泥而不染,深為文人騷客喜愛,一傳十十傳百,連京城也興盛起這節日來。

  在遍染荷香的寬闊池塘中泛舟賞荷,飲那荷花酒,吃那荷包飯,一整日都浸染在荷塘中。只覺品格都得之昇華,好不自在逍遙。

  賀均平收到好友賞荷請柬,晨起便過去了,到了那小築,便滿鼻荷花清香,憑欄看去,一片紅綠相交,紅似火,綠如山,像個涉步於碧水之上的小姑娘,這一恍惚,便想起了安然,那總是喜歡穿著白底紅梅亦或淡綠羅裙的俏皮丫頭。端午過後,竟已有一個多月未曾見過了。他莫非是洪水猛獸麼,要那般避著自己。忽然被一聲「尚清兄可來了」喚回了神,轉身看去,便見一個俊朗少年笑顏清爽,與眾人作揖問好。

  一人笑道:「上回見你,你身上是這香囊,如今見了,竟仍帶著它。我母親還問我你可有看上的姑娘,若是沒有,便想牽線搭橋替你做個媒,看來今日我回去,倒可以直接替你回絕母上大人了。」

  旁人也紛紛打趣:「問他卻也不說是誰,當真藏的緊要,可是尚書大人家的?還是飛將軍家的?」

  李瑾軒忙說道:「可不能胡亂扯了別的姑娘進來,當真失禮。這不過是個頑皮的小姑娘送的,將我當作哥哥看罷了。」

  眾人不信,笑道:「這香味勝過荷花,與我們身上配的十分不同。」

  李瑾軒也不好再說這是貢品,否則再說說就要牽扯出清妍了,這人多嘴雜,若是把話傳岔,對清妍的名聲也不好。賀均平多瞧了幾眼那香囊,略微眼熟。走近了些,那香味也似曾聞過,卻一時也想不起來。等眾人圍群賞花論詩,他才想起,那分明就是有一陣子清妍藏藏掖掖在繡的香包,還有那氣味,是皇伯伯賞賜的外朝貢品啊。

  難怪母妃那日說清妍與李瑾軒玩的好,興許是知道清妍給李瑾軒繡香囊的事?賀均平微微蹙眉,走到李瑾軒一旁,待人稍少,才與他打了招呼,寒暄一番,才淡笑:「這香囊,是清妍送的?」

  見是世子問起,李瑾軒也不擔心他會說自己妹妹的不是,笑道:「是,四月我生辰,她便送了這東西。」

  賀均平頓了頓:「四月?」

  李瑾軒答道:「四月十七日。」他以為賀均平在意的是為何自己一直未取下香囊,忙解釋道,「郡主說十分喜歡這香囊,因此不許我摘下,便一直佩戴至今。」

  賀均平心裡倒覺得李瑾軒實在是不懂清妍的心思,他長這麼大還從未得過自家妹妹送的東西,可這香囊似乎從去年臘月便開始了,算起來幾乎用了半年才做好,可是竟被他看做是「一點心意」,旁人一看便知她是看上李瑾軒了。他驀地一頓,拼湊了下時日,隱約想明白了什麼,問道:「安然……可知這件事?」

  李瑾軒笑道:「自然是知道的,那日清妍送了我香囊,她也問過,似乎有些不高興立刻走了,興許是與郡主玩的好,卻只送了我而未送她的緣故。」

  賀均平輕輕吸了一氣,突然慶幸幸而今日來了這,否則他豈非要一輩子冤枉安然,說她是個狠心的小丫頭。片刻心裡又有些恨恨的,笨丫頭,真真是個笨丫頭。你兄長與我妹妹八字還沒一撇就自動退出了,你可對得起我,還說那是玩笑話我不該當真。又氣又覺好笑,當即面色緩和:「我還有事,改日再與尚清兄長談。」

  「世子慢行,改日再聚。」

  見他匆匆離去,李瑾軒微微苦笑:「看來這香囊一定要取下來,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問。」

  一旁的宋祁笑道:「那如何與清妍郡主解釋?」

  李瑾軒無奈道:「可以說弄丟了嗎?」

  宋祁笑笑:「那豈非傷了小姑娘的心,仔細與她說說利害關係,興許會聽的。」

  李瑾軒歎氣:「只能如此了。」

  他眺望遠處,藍天白雲,努力想措辭要怎麼和清妍說。上回說要取下,被她瞪大眼瞧了好一會,然後委屈的不成樣子,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問他是不是討厭她。嚇的他趕緊說不取了不取了,這才見她破涕而笑。

  安然依舊是早早去餵馬,因清妍的赤峰已經不餵了,她便要餵兩匹。久而久之,赤峰也認得她了,一見她便長啼。

  這日天色灰蒙,安然下了馬車仍有些睏意,提了籃子到馬場,拐到馬廄那,隱約瞧見有人站在那,還在打量著,就見那人快步朝自己走來。待看清是誰,轉身就跑。

  那是賀均平呀,定是端午的事他氣還沒消,要抓自己。可是這腿哪裡跑得過他,沒跑十步就被他追上了,果真是一把被他抓住,籃子裡的草也抖落一地。

  賀均平看著她,俯身:「騎馬去。」

  安然盯著他,這大清早蹲點抓她就是為了騎馬?她義正言辭道:「我會暈,不去。」

  賀均平真想捏她那紅撲撲的臉:「有我。」

  說完就拉著她走,安然力氣沒他大,被他拽著走,乾脆蹲在地上不動。誰想賀均平彎身,雙手握了她的腰便直接抱起,驚的她叫起來,只好說道:「我自己走!」

  「晚了。」賀均平抱著她往前走,這是他的小媳婦,現在是,以後也是。

  安然趴在他前面,這抱的姿勢根本就不對呀,一瞧就是沒抱過人,她低聲:「世子哥哥你勒疼我了。」

  賀均平頓了頓,將她放下,又握了她的手,生怕她又鬼靈精的像上回那樣騙他說去拿藥,然後一去不復返。歎息道:「真重,再不抱就抱不起了。」

  說姑娘重是大忌!安然想往後挪趁機跑,偏賀均平不鬆手,似笑非笑蹲身盯著她:「你再跑,我就直接上門捉你回家。」

  安然不敢跑了,乖乖蹲下來:「我要去學堂了。」

  賀均平笑笑:「別變著法子想跑。」

  安然擰眉正色:「真的,要是再不去,先生要打手板的。」

  「好吧。」賀均平妥協了,握著她軟軟暖暖的手,「我與你說兩句話。」

  安然點頭:「嗯。」

  「清妍送你哥哥香囊的事,我知道了。」

  安然愣了愣,賀均平又道:「所以我要繼續等你長大。嗯,說完了,去學堂吧。」

  「等等。」安然拉住他,「你既然知道清妍喜歡我哥哥,那就知道我不可能、不可能和你一起了。」

  賀均平緩聲:「你又如何確定,他們日後定會在一起?」

  「若是在一起了呢?」安然咬了咬唇,低聲反問,「要是真在一起了,我又、又很喜歡你了,那以後怎麼辦?你是要拆你妹妹,還是拆你自己?」

  賀均平笑笑:「倒想的長遠。可為何非要自己選擇離開?」

  「我……」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清妍知道,也決不會開心,而且日後就算她真的做了你嫂子,以她的性格,知道你為了成全她而捨棄了自己的心意,你覺得她會安心待在李家?」

  安然撓頭,實在不知要怎麼作答,這點她也想到了,她只是怕,如果哥哥清妍真的成親了,她又喜歡賀均平到不能割捨,那想必會更痛心吧?

  賀均平又說道:「別人我不敢說,可清妍是個缺心眼的丫頭,做什麼事都不會維繫太長時日。她如今或許是喜歡你哥哥,但日後卻未必。」

  安然想了想,確實是,清妍那麼喜歡赤峰,如今卻幾乎不來了。那時說要做女官,才去幾日就斷了念想,確實是個只有三分鐘熱度的姑娘,可對感情真會如此麼?她低頭看著地上青草:「我怕……」

  賀均平隱忍又克制的輕輕抱了抱她:「笨丫頭,怕什麼。」

  暖暖的氣息瞬間又消失,安然有些不捨,抬頭看他:「就是怕。」

  賀均平抬手胡亂摸摸她的頭:「不要再躲著我了,順其自然可好?」

  安然遲疑不答,直到那手越發用力,忍不住抬頭抗議:「你弄亂我的髮了,待會沒嬤嬤幫我梳,怎麼去學堂。」

  賀均平笑笑:「以後補償你,描眉綰青絲。」

  安然臉上更紅,為了待會的形象,果斷握了他的手,比自己的手掌大上許多呀。正色:「再不去真的要被打手板了。」尾音剛落,又被他抱起,隨他原地轉了一圈,才被放下,心跳的更快了。

  賀均平又摸摸她的頭:「放堂後我去接你。」

  安然輕點了頭:「幫我餵赤峰和紅雲,我走了。」

  「嗯。」

  安然走了幾步,又跑了回來,抱了抱他,一句話也不說又跑開了。賀均平看著那抹綠色背影,笑了笑,他那黏人的小媳婦兒又回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01:24 PM

第四十九章 緣深情深  推心置腹

      七月流火,酷熱漸消。

  清妍隨順王爺進皇宮玩。太后知她喜香料,正巧附屬國新奉的貢品中便有這些,便勻了些給她。香料剛到手,清妍便迫不及待想拿去給李瑾軒。好不容易在午膳前回來,中途便下車去了李家,到了那李家正準備上菜吃飯。因她常來,也不拘束,便一起吃了。

  安然坐在清妍旁邊,見她時而看李瑾軒,倒有些覺得自己和賀均平像地下戀。若是找個良辰告訴她,大概清妍還會高興的拉著她的手說那我們親上加親,她對這些錯綜的關係到底理不清,否則也不會知道自己喜歡世子她還高高興興的撮合。

  吃過飯,歇了一會有些乏了,安然和清妍一同午睡。睡了一會,清妍就爬起來,悄悄出門。宋嬤嬤見她出來,輕聲笑問:「郡主可是要回去了,我去喊車伕。」

  「別別。」清妍笑笑,「我去找尚清哥哥玩。」

  宋嬤嬤頓了頓,笑道:「少爺這會應當是在書房,奴婢給郡主帶路。」

  清妍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會去。」

  說罷就自己往合興院另一面房間跑去,聽見後頭下人跟來,猛地停下步子,回頭氣道:「不許跟來。」走了兩步見他們仍跟上,瞪眼,「不、許、跟、來!」

  眾人相覷,對這小魔頭實在沒辦法,默默守在廊道那。清妍這才歡喜的蹦了過去,探頭往裡看,果真瞧見他在看書。溫文儒雅的模樣融進心頭,看著分外親切,她悄悄走到桌前,坐下身伏桌看他。

  視野中突然出現個人,李瑾軒就算再專注也看見了,抬頭一看,見是她,笑笑:「郡主怎麼過來了,安然醒了?準備去哪裡玩?」

  清妍笑笑,一來便問了她許多,到底還是待她好的:「安然還在睡著呢,我過來跟你說話。」她拿了端硯過來替他研磨,問道,「尚清哥哥我們七夕去划船好不好?那時候的螃蟹也好吃。」

  李瑾軒點頭:「好,安然和尚明也都喜歡吃螃蟹,一起去吧。」

  清妍眨眨眼:「就我們兩個好不好?人多了太吵。」

  李瑾軒皺眉:「人太少了不就不熱鬧了麼?」

  清妍放下端硯,不磨了,起身要走。走了兩步又想起要給他香料,又折回來,目光瞄向他的腰間。

  李瑾軒本來還奇怪她怎麼突然生氣走了又回來,見她目光灼灼落在自己空蕩蕩的腰上,倒微微有些冷汗。清妍瞪大了眼:「香囊呢?」

  「取下來了……」李瑾軒忙從櫃子裡拿了放她面前,笑道,「仍有餘香。」

  清妍滿是委屈:「為什麼又取了?」

  李瑾軒忙走過來,生怕她哭了,要是讓爹娘知道他還不得掉兩層皮:「因為同窗經常問起這是誰送的。」

  清妍抬眉看他:「那尚清哥哥怎麼答?」

  「是個將我當作哥哥的小姑娘送的。」

  清妍氣道:「為什麼不說是我送的?」

  李瑾軒苦笑:「那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你討厭我?」

  李瑾軒見她話問的越發咄咄逼人,脊背已經開始滲出冷汗:「郡主多慮了,我怎麼會討厭你。」

  清妍更是委屈,跺腳:「說了幾遍了,不要喊我郡主郡主,你加個妹妹也好啊,安然喊我哥都喊世子哥哥。為什麼非要喊的這麼生疏。我不管,這香囊你要戴著,別人問起要說是我送的。」

  李瑾軒不喜別人逼迫,之前當她任性,自己一心要護著她的名聲,可現在倒有些過分了。見她拿了香囊便往自己腰上掛,伸手抓住她,略氣:「郡主自重,你送我香囊本就不妥,那日你說只戴生辰一日,如今戴了一日又一日,同窗好友都問了個遍,別人姑娘瞧見也道我是個風流人,實在是夠了,你若再如此霸道無理,休怪我將你趕出去。」

  清妍一頓,淚眼汪汪的看他。他根本就不懂,為了繡這小小的香囊,她第一次那麼認真拿針取線,將手指紮了個遍,練廢了百來塊布才小心翼翼的繡出這小小的一朵花,可原來他一直不想戴還當她是任性。

  李瑾軒見她眼淚直落,也慌了神:「別、別哭,我說話是重了些。」

  清妍不理他,捧著香囊蹲身哭了起來。她在他眼裡竟然就是個霸道無理的姑娘,那還不如做哥哥眼裡的粗丫頭,至少不會討人嫌。

  李瑾軒見外頭的下人有意無意往這裡頭看,伸手輕拍她的背:「郡……清妍別哭,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清妍猛地抬頭盯他,大聲道:「你就是欺負我了。」

  李瑾軒一頓,清妍已經撣開他的手瘋跑了出去,他急忙跟上,見下人愣神,喝了一聲「還不快追」,眾人這才追上去。

  清妍體力本來就好,又常到處跑地方都熟著,人衝出大街便往小巷子裡躲,東拐西拐,不過一會功夫,就把那十幾人甩的乾乾淨淨。這才又痛痛快快哭出來,抱著香囊邊哭邊走,再也不想去李家,再也不想見到李瑾軒了,那個木頭,大木頭。

  李瑾軒到底還是挨罵了,李仲揚還沒放衙倒還好,可足足被李老太罵了半個時辰。清妍就算跟安然玩的再好,也是郡主。自家就算是有個一品官,也大不過皇親。一臉灰的出來,又被沈氏喚了過去,以為又要挨罵,進去後沈氏把下人屏退,輕聲:「你可知清妍郡主對你的心思?」

  李瑾軒聽了半日的清妍、郡主四個字,已有些疲憊:「母親想說什麼?」

  沈氏歎氣:「你們兄妹,一個那麼小就情竇初開,一個都快行冠禮了仍不懂這些,倒是情根生錯了。」

  李瑾軒這回倒立刻反應過來,嚇了一跳:「母親是要說清妍喜歡孩兒?」

  沈氏忍不住說道:「不然你當姑娘家的沒事送東西給你作甚。」

  李瑾軒苦笑:「她哪裡是個姑娘,分明就是個小丫頭,她與安然玩的好,性子又素來活潑,我只以為她將我當作哥哥看待。哪裡會想到這些,而且我大了她八歲有餘,我從未想過要去喜歡這麼小的女孩兒。」

  沈氏歎氣:「娘也沒法子了,清妍性子強,怕這事過後也不會再親近你。你也就當作不知道,與往日那般對她吧。」

  她若知曉李瑾軒毫無察覺,她這做娘的早該提點他開竅了,眼見著這段好姻緣就這麼沒了,頓覺可惜。又想到親手斷了安然對世子的情誼,更是內疚,可莫怪她才好。

  李瑾軒還以為要上門負荊請罪去,聽她這麼一說,倒鬆了口氣。清妍可以做妹妹做朋友,可做媳婦絕對不行,那脾氣……到底不是他喜歡的。而且她確實是有些任性霸道,日後娶進門,又是郡主身份,他又不能責罵,一世被媳婦壓著,他也不願。

  安然在外頭尋了一個下午也沒找到清妍,王府那邊也派人去只會了聲,沒有半點音訊。到東郊,碰到了賀均平一隊人,便一起去找。路上又和他說了清妍離開的緣故。

  賀均平明顯比她淡定多了:「不必太擔心,清妍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躲著。七歲那年父王準備回京,結果她知道後,在燈塔裡躲了兩天,死活不肯回去,那時候嚇的我們雞飛狗跳,後來她餓的受不了自己跑了出來。還有一次她出門了,將軍家的小姐來玩,見她養的小狗好看,母妃就做主把小狗送了她。清妍回來後一聽,又氣的跑了,在大樹底下那被腐蝕成空巢的地方躲了一晚上,直到母妃將那小狗要了回來,讓侍衛尋她時說小狗回家了,她才跳了出來。」

  安然微微蹙眉:「清妍的性子確實很倔,可這才讓人更擔心。」

  賀均平淡笑:「只是一時想不通,等她想明白了就好。」末了摸摸她的頭,「別擔心。」

  安然瞧著他,悄聲:「身後還一堆人呢。」

  賀均平沒在意,又說道:「不過你哥哥也實在是不懂姑娘的心思。」片刻又道,「你不許去做兩人的月老,清妍回來便回來了,你也不要多說什麼。」

  安然知道他是要他們斷了念想,這樣一來,她和賀均平便能不用顧忌這些名正言順的一起了。手輕輕被握住,抬頭看去,賀均平聲音略沉:「就當我是個自私的兄長好了。」

  安然沒有掙脫,輕聲:「你是覺得清妍並非非我兄長不可,只是……人多少是有些私心的。」

  就連她聽到清妍從兄長房裡哭著跑出去了,也下意識的想他們鬧掰了。擔心之餘竟還有些開心,人果然是自私的麼?

  賀均平問道:「可累了?我送你回去,找到清妍便差人去告訴你。」

  安然搖搖頭:「再找找吧,回了家裡也坐立不安。」

  「嗯,若累了我背你。」

  安然可不會讓他背,不然明日這話就要傳開了。

  又尋了許久,仍未找到人。等月牙高懸,一個侍衛駕馬過來,剛下馬便道:「方纔有個樵夫說傍晚見過一個小姑娘上南山,衣著外貌基本吻合。葛護衛已帶人過去。」

  賀均平點點頭,看了看那馬,先抱了安然上去,自己跨上,握了韁繩:「你們隨後趕上。」

  安然與他騎馬沒有百回也有七八十次,在夜裡馳騁也不覺害怕。夏夜晚風也並沒寒意,若非急著去找清妍,她倒是可以享受一番除了在馬場以外奔跑的感覺。

  到了南山腳下,賀均平抱她下來,拿了放在馬上行囊的火折子和布條,裹了個簡易的火把,點燃後拿在手上,拉了她往山上走。走了十幾步才想起來,問道:「可會害怕?還是下山吧,送你回去。」

  安然笑道:「世子哥哥,如今問未免也太晚了些吧。」

  賀均平看她面色淡然,也笑了笑:「只是想著你膽子也大,一時忘了問。」

  「我無妨,往前走吧,我聽見有人喊清妍了,興許是你家那葛護衛一隊。」

  「嗯。」末了他又將安然拉近了些,這才放心的繼續往前走。

  兩人由山道上去一路喊著清妍的名字,混著不知是在哪裡的葛護衛一隊人的喊聲,整個山谷的回音此起彼伏。

  安然只覺手上握來的力道越發的重,都滲出了微微細汗,才明白過來,他哪裡是不擔心,而是不想將那份擔心說出來,讓她也跟著胡思亂想。清妍可不能再說他是毒舌哥哥了,最關心她的分明就是這做兄長的。想的專注了,倒略微忽略了那喊聲,耳邊一靜,隱約聽見了個低落聲音,不由頓了步子。

  賀均平偏頭看她:「怎麼了?累了麼?我背你吧。」

  安然搖搖頭,輕輕噓了噓,抽離了手,往旁邊那草木堆探了探耳朵。確實是聽見十分低弱的喚聲。賀均平往她走近一步:「那邊黑,小心滑倒。」

  不等他說完,安然腳踩在那青苔上,人便往前摔去,驚的賀均平忙伸手撈她,前頭卻是深淵,徹底一空,和她一起往下滾去,火把掉落在那堆草裡,燒了起來。賀均平抱著她被那石子咯的骨頭都要斷了,滾了好長一段距離才終於停下,腦袋空蕩蕩的,好一會才緩過神,撐起身看懷裡的安然,喚了她好幾聲,才見她醒過來。

  月色昏黑,安然沒看見他臉上的傷,只是剛才他抱的緊倒也沒什麼地方撞傷了,回過神來,忙問道:「世子哥哥傷了哪沒?」

  賀均平微鬆一氣:「沒有。」

  緩緩起身,有些地方疼痛得很,但也不是不能走。賀均平見她小臉都快皺在一起了,笑笑:「你方才在聽什麼?」

  安然這才想起來:「我好像聽見清妍的聲音了。」

  賀均平頓了頓,往四下看去,沒了火把根本看不清,更別說找人了。若說聽見的真是她的聲音,那她也很有可能是掉了下來,可不知在何處。喚了幾聲,卻又沒一點回應。

  吹亮手裡的火折子,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安然才看見他臉上有許多傷痕,不由心疼。賀均平倒是無所謂,走了幾步痛的難忍,想去四處尋人也不可能了,笑笑道:「安然,在我瞧的見的地方去拾些柴火,點了煙火等侍衛來。」

  安然點點頭,知他也是忍到了極限,否則怎麼會讓她去撿柴過來。也不多說,賀均平也不解釋,彼此相互信任。幸好是七月,又沒下雨,因此柴火都是乾脆的很。耐心的點了個火堆,想扯下衣裳做布條給他包裹,才發現這衣裳布料太好,根本就撕不開,哪裡像話本裡說的那般一撕便開了。

  賀均平瞧著她著急的模樣,失聲笑了起來。安然沒好氣道:「桃樹下的世子哥哥你還笑。」

  「好好,不笑了。」賀均平忍了忍笑,「已經不會疼了,別擔心,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安然實在無法,只好專心生火:「嗯。」微微偏頭看他,「我是不是笨手笨腳的,人沒找到,自己掉下來不說,還把你牽扯下來了,受了那麼多的傷。」

  賀均平看著她懊悔的模樣,真忍不住要把她抱進懷裡安慰:「我的小媳婦兒哪裡笨手笨腳了。」

  安然瞪大了眼:「誰是你的小媳婦兒。」

  賀均平已經拾乾淨身後的石子,躺身下來,總算是舒服多了,悠悠道:「你。」

  安然肅色:「讓別人聽見就完了。」

  賀均平笑道:「不會讓別人聽見的,若是聽見,那也是你做了世子妃之後。」停了片刻又說道,「安然,若是清妍與你兄長的事真的不會再有瓜葛,我便讓母妃去將你求來好不好?等你及笄了就立刻成親。」

  安然想著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娘親若是知道她固執要入世子府,是不是會傷了她的心?低低應了一聲,又道:「等找到清妍再說吧,要是她還喜歡哥哥呢?反正一嫁一娶是絕無可能的。」

  賀均平也應允了她:「早些訂親好,我大你七歲,別家男兒年二十房裡還沒人的已十分少。若是我不訂親又不要人伺候,唉,父王和母妃肯定要急壞。等你及笄我恰好二十有二,娶進門正好,不然要憋出毛病來。」

  安然也隨他一起想遠了些,越想越不對,終於想明白他說的憋出毛病和娶進門正好是什麼意思,差點月下凌亂了,裝作不知道,他果真當自己是小姑娘什麼都聽不懂。

  賀均平可沒想著要調戲她,真真是以為她不懂,若是知道她知曉是什麼意思,他就該紅了臉。

  兩人又說了一些別的話,終於是聽見有人在上頭喊聲。賀均平坐起身懶懶應了一句,那上頭的回話明顯慌了「屬下該死,世子稍等,屬下立刻下去」。

  聽見那窸窣下來的聲響,安然這才放下心來。等將火撩撥的亮了,就見前面草叢堆裡有聲響,她嚥了咽,拿了一支燒著的大木棍要上去,賀均平忙將她拉到身後,這丫頭的膽子到底是多大,就不怕前頭是野獸麼。

  安然拾起地上的石子想扔到近處將那野獸嚇走,剛抬手便聽見有人吸了吸鼻子,她頓了頓,急忙跑了過去,賀均平拉都拉不住。

  「清妍是不是你?」

  賀均平一愣,安然已撥開那草堆,果真瞧見一個衣裳勾破的人抱膝坐在那,淚汪汪的看著兩人。安然本來平靜的心忽然刺痛,抱了她便罵道:「壞姑娘,你怎麼不再跑遠點,讓我們找了那麼久,壞心眼!」

  清妍哭了大半日嗓子都啞了,這會也哭不出聲,瘖啞著嗓子道:「我聽見了,我聽見你們說的話了。」

  安然被驚的哭聲頓停,一時不知所措。清妍抹了淚,盯著她:「我說你怎麼不找王兄玩,不理他了,原來是因為我的緣故。」

  「清妍……」安然生怕她又跑了,抓了她的手不敢鬆開。

  清妍眼淚啪嗒的掉:「壞姑娘,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要是說了,我就不會纏著你哥哥了,要是我真嫁過去,你是不是不能做我嫂子了?我突然很開心尚清哥哥不喜歡我,不然我就會難過一輩子。」

  安然抱住她,喉中澀的厲害:「如果告訴了你,你就這麼放手,我也會難過一輩子。」

  清妍笑了笑,眼眶全是淚,仰著小臉滿是倔強神色:「我才不會輕易放手呢,只有尚清哥哥親口說不喜歡我,我才會離開。如今他已經跟我說明白,所以我做不成你嫂子了,那你一定要做我王嫂。」

  安然被她氣的笑了,笑著又落淚。聽見後頭侍衛已經下來,輕聲:「回去吧。」

  清妍點點頭,賀均平伸手扶起她,她擰眉道:「王兄,以後不許欺負安然。」

  賀均平無奈道:「我哪裡有欺負她,如今分明是你們兩人一起打壓我好麼。」

  清妍忍不住哈哈笑起,倒看的侍衛一愣一愣。不由感慨,郡主果然是小魔頭,獨自在深山過了大半夜竟然沒一點害怕的神色,還笑。

  因丞相府較王府遠,因此賀均平準備先把清妍送回家,再送安然。車廂內放了只燈籠,瞧著他的傷更清楚了,說了幾遍讓他回去,自己有侍衛又有家丁哪裡會出什麼危險,他偏不答應。最後生了氣,才終於點頭。

  過了七八日,清妍也仍是常去府裡尋安然玩,見李瑾軒看自己的神色十分尷尬,倒是自己去挑了個機會和他說清楚了,心裡大感輕鬆。

  賀均平傷好了後,又因事情已挑開了說,不必顧及清妍,便常去學堂接安然一塊去馬場。

  這日放堂,安然像往常那般往鳳凰苑門前走去。她人剛走,身後兩個容貌秀氣的姑娘便說道:「安陽,那不是你堂妹嗎?」

  今年來了京城團年後,為了明年李瑾賀再參加科舉,大房便一直沒回濱州,安陽也跟安然一樣在鳳凰苑上學,她淡淡看了一眼,「嗯」了一字算是應答了。

  那姑娘笑道:「你叔叔不是丞相嗎?怎麼那馬車那麼小,一點也不起眼。」

  她這麼一說,安陽倒是仔細看了起來,那根本不是二叔家的馬車,倒未曾見過。往前了些,就瞧見那撩開簾子的手分明是個男子的,趁著她上車那一瞬,便看見是個少年,坐在裡頭的清妍卻未瞧見。不由皺了眉頭,她跟個少年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轉眸一想,冷笑一聲,當即與同窗告別,回家告訴母親韓氏去。

  那小滑頭安然,小小年紀就與男子私會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01:40 PM

第五十章 老太壽宴  後浪凶險

      安陽回家與韓氏一說,韓氏吃過晚飯,便立刻去了二房家中與老太太嘮嗑。沈氏進來便請了安,笑道:「大嫂的氣色越發好了。」

  韓氏輕輕笑了笑:「那臉越發多褶子才是真的,哪裡比得過弟妹。」見她坐下,仔細看了兩眼,那手白臉淨,確實比自己年輕許多。心裡輕笑,自己是寡婦要操持整個家,她卻是高官太太,沒有負擔,心情好了,自然要貌美些,「最近少見安然在,外頭可真有那麼多好玩的。」

  李老太倒也想起來:「安然也不是個小姑娘了,歹人那麼多,別總讓她在外面跑,太過危險。」

  沈氏笑道:「讓母親擔心了,近日是常與清妍郡主玩鬧晚了,待會她回來我便和她說。」

  李老太點點頭,韓氏問道:「倒是奇怪了,安陽瞧見的怎麼是跟個男子去玩,而非清妍郡主?」

  沈氏一頓:「安陽許是看錯了。」

  韓氏笑道:「哪裡能看錯,確實是個男子。眼瞧著安然上了那人馬車,還聊的歡喜。」

  李老太擰眉肅色,語氣頗重:「你到底是如何教導女兒的!混帳東西!」

  沈氏忙起身跪地,低頭輕聲:「是兒媳過錯,只是這事還得問問安然。母親最知安然性子,怎麼會這般沒分寸,興許是有什麼緣故。」

  韓氏冷笑:「什麼緣故要上男子的車?不過十一歲,便想著要嫁人了麼?」

  聽見這話,沈氏心中冷冽,恨不得將刮在心頭的冷風刮回韓氏身上:「大嫂這話說的過了。」

  李老太也不好妄下言論,擺擺手:「等安然回來,你仔細問她。倒也別開口便罵,嚇了她。」

  沈氏應聲,領著宋嬤嬤回了屋裡。等安然回來,也不讓她先梳洗,就讓她過來。見了女兒,原本被刮痛的心更痛,輕歎道:「你實話告訴娘,你近日都與誰一起玩。」

  正倒茶準備解渴的安然答道:「清妍。」

  「那為何安陽說,瞧見你上了一個男子的馬車?」

  安然頓了頓,見她問的認真,才說道:「堂姐看見的,是世子哥哥。」

  沈氏氣道:「不是答應娘不與他往來了麼?」

  安然急忙說道:「清妍也在車上的,我們每次見面清妍都在。而且清妍也和哥哥說清楚了,只是怕娘多想,就把這事藏著了。」

  沈氏歎氣,越來越不知道女兒想法,倒像個阻攔她的惡母了。她摸摸安然的頭,說道:「即便是有清妍在,也不可再如此見面。哪怕你是與清妍出去玩鬧晚歸,也終歸不好。你又怎能肯定日後定能與世子結成連理?若是不能,你姑娘家的名聲也沒了,可世子依舊能娶好姑娘。」

  安然遲疑片刻:「母親為何一直對世子哥哥有偏見?」

  沈氏搖頭:「你可知娘從小在你外祖母家,過的並不開心,每日都要看人臉色過活。雖說那並不好,可是卻更懂人心。只需輕看一眼,便知道對方心思。在娘看來,世子到底是不適合你的。」

  安然低頭想了想,娘待她好她是知道的,只是心中已認定了賀均平,不願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為何不適合?」

  沈氏歎道:「你不過十一,論外貌比不過人家十七八歲長開了的姑娘;論性格不靜不鬧,事事中庸,做事看起來老成,卻又總帶些孩子氣。一般男子會覺新鮮,可久了,卻也會淡。世子是何人?身邊的鶯鶯燕燕數不勝數,若是想他一世待你如初,並無可能。」

  安然不與她爭辯,可也不願認同。沈氏見她又悶聲,忍不住道:「你又是如此,有些話敞開來說罷。娘當真是為了你好。」

  安然淡笑:「女兒知道。只是……世子哥哥很好,而且娘也並非是通曉以後的人,要女兒這麼放手,女兒不願意……」

  沈氏也知勸不動她,歎氣:「好好,那你答應娘,日後不許與世子走的這般近,待會去祖母那認個錯,解釋解釋。」

  安然倒不知道只是常見面便惹了事,都說這古代女子及笄才是一個檻,這哪裡只是一個檻,分明處處都要小心,否則便成了不矜持的姑娘。這罵名她擔不起,也讓家中擔不起。

  與沈氏說了一會話後,便去了李老太那。李老太本就不大信安然是個糊塗孩子,倒安慰了她一番,讓她回去梳洗。翌日,安然便讓清妍送了封信給賀均平,說了少見面的事。隔五日要麼在馬場見一回,要麼去茶館,到了黃昏便回去。

  賀均平自在慣了,也無人與他說姑娘家的忌諱,倒覺得安然沒了朝氣,和其他姑娘那般太過小心謹慎。這日喝茶,趁著清妍去解手,說了一會話便問她:「安然,你可是討厭我了?」

  安然笑問:「世子哥哥怎麼突然這麼問?」

  賀均平淡然笑笑:「你越發不喜歡見面了,見了面便要清妍跟來。」

  安然細想一下,認真道:「上回與你去醉仙樓清妍可沒來。」

  雖說避嫌是要,但偶爾兩人一起說說話倒也是好的。安然倒不會太過死心眼。賀均平倒是覺得全部次數加起來,那實在是鳳毛麟角,食之無味:「明日與我去泛舟吧。」

  清妍正好淨手回來,聽見這話立刻說道:「我也去。」

  「不要你去。」

  「我告訴父王你又丟下我。」

  賀均平說道:「哪有妹妹整天跟在哥哥後面跑的。」

  清妍撇嘴:「那你還帶著安然跑呢。」末了笑的恍然,「對,安然是你的小媳婦兒,我只是你的妹妹。」

  賀均平聽見這稱謂被她拿來打趣,略不自在,生怕安然羞的跑了。安然也是紅了臉,輕責:「不許再說。」

  清妍吐吐舌頭:「沈姨說了,安然膽子小,要我多護著她,最好形影不離。」

  賀均平一頓:「李夫人真是這麼說的?」

  清妍點頭,聽著語氣不對,安然看向賀均平,瞧著他面色微變,輕聲:「世子哥哥。」

  賀均平看了她一眼:「你與我少見了,是因為李夫人要你離我遠些?」

  安然說道:「不是離的遠些,只是要我們私下少見面。」

  「所以你便聽了?」

  安然聽著語氣越發不對,也皺了眉:「世子哥哥在質問我麼?」

  賀均平只是不明白,若是她已及笄常見不妥,可人還小。讓清妍陪著他也同意了,如今不但讓清妍陪著還見的少了。處處都護著她讓著她,卻偏是越來越過分,語氣稍顯硬生:「沒有。」

  清妍見兩人氣氛不對,又不知怎麼安慰,想來想去,覺得得讓兩人靜靜,於是乾脆自己溜走了。見她鬼頭鬼腦的跑了,安然心裡苦笑。末了將茶點遞給他,見他抿唇,說道:「我不該隱瞞這件事,只是娘說的也沒錯。那日堂姐看見我上了你的馬車,跟祖母說了,祖母將我娘責罵了一頓。我如果仍是任性常與你見,世子哥哥會開心麼?」

  賀均平頓了頓,這才接過她手中的糕點:「不會。」

  是不會,但是這般被阻,心中頗覺不平。從茶館出來後,回了家,清妍還沒回來。想了一番,便去找了母親。

  順王妃正與其他妾侍說話,見賀均平來了,笑道:「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眾人彎身請安,賀均平擺手:「我有話要和母妃單獨說。」

  順王妃淡笑,將她們使退,笑問:「眉頭擰成川,更像你父王了。」

  賀均平笑笑,坐□道:「母妃,孩兒求您件事可好?」

  順王妃笑道:「且說就是。」

  賀均平說道:「我喜歡李家四姑娘,母妃說過來給我做世子妃吧。」

  順王妃頓了頓:「你還與她一起?哪怕清妍不喜歡李家公子了,安然也還小,你這麼急做什麼?如今感情甚好,可日後呢?萬一訂親了,可又不合,李大人到底是丞相,這門親事也不能退了。若是一直好到她及笄之時,再說媒不遲。」

  賀均平笑道:「母妃倒忘了,你那年跟李夫人提過這事的,怎的當時行,如今又不行了。而且母妃也喜歡的,那萬一被別家人搶了去怎麼辦?」

  順王妃搖頭:「當初李大人不過是個翰林官,雖然官職不大,但也是在穩當的位置。如今他身為丞相,變數太大。」

  賀均平心平氣和護著李家:「母妃是擔心李叔叔變成第二個呂丞相麼?呂丞相貪贓枉法那是咎由自取,可李叔叔是個有分寸的人,兩袖清風,也不結黨營私,朝廷上下都知曉此事。」

  順王妃淡淡冷笑:「年紀輕輕便在翰林院混的如魚得水,不到四十便做了丞相,這兩袖能清到何處,這兩手又能乾淨到哪裡。但凡是在高位的人,都不能說自己未曾做過一分錯事。為娘不願你多隨你父王多涉足官場,給你弄了一個閒職,就是不願你看到這些骯髒事。可卻不想是害了你罷。」

  賀均平默了許久:「母妃考慮的周全,可話裡的意思,是要告訴孩兒,若李家真出了什麼變故,就要立刻放棄安然?若是無事,才能做夫妻?」

  順王妃點頭,再無半分笑意:「即便是嫁進來,若是李家觸怒龍顏,必要時……也不可留她。」

  賀均平當即氣道:「那這與聯姻有何區別?有用則要,無用則棄。母妃這是要我做負心人,惹別人罵名?這是要我將安然放在什麼位置上。」

  順王妃也不氣他,聲調依舊平平:「聖上是你父王的親兄長,也是你的皇伯伯,我們理應為聖上盡忠。若是聖上要除去一人,你是要背棄皇族護著個女人?母妃並非一心認定李家定會出事,只是先與你提個醒,若真發生這種事,你能立刻對李四姑娘放手,我便讓你娶她。若不能,就去娶個賢惠女子,好姑娘總是不缺的。」

  賀均平怔愣的說不出話,想了良久,驀地冷笑:「那日清妍的事,實則不過是母妃的托辭。如今妹妹的事散了,你便直白的說。其實換個位置來想,母妃一開始也不贊同清妍。」

  順王妃輕歎一氣,合眼不答,許久才道:「你是家中長子,莫非連這個緣故都想不明白?若是庶子,我也懶得說,反正這家中榮耀的重擔也不在他們身上。你若要任性,母妃決不允許。你也無需問你父王,這些話,我們也早已商議過。」

  母子未再言語,氣氛如冰。賀均平不曾想過這份感情才剛開始就被注入了那麼多的意圖、目的。他忽然覺得與安然一起時,那份感情難能可貴,如純純清泉不染輕塵,卻被旁人倒入墨汁,將整池清水染黑。

  十月初九,是李老太的壽辰。雖說往年也會辦家宴,但今年是六十大壽,因此沈氏在九月末便開始籌辦,將平時走的有些疏遠的親戚請來,也免得別人說他們二房出了大官卻疏離了他們。

  原定了是吃中午和晚上兩席的,與韓氏一商議,便遭了反對。

  「這是我們李家兩房的大事,若是辦的不體面,兩房人的臉面都丟了。」

  沈氏笑道:「大嫂不是瞧過菜譜了宴請的人數了麼?倒也不會說不體面吧。」

  韓氏合上菜譜,輕笑:「這菜是夠了,人卻不夠,日子也不夠。」

  沈氏皺眉:「大嫂此話怎講?」

  韓氏說道:「你請的都是李家人還有老太太那邊的親戚,人分明是不夠的。而且這壽宴就擺兩頓,聽著就寒磣。我們辦個三日,來個流水宴,讓近親遠親都來熱鬧。」

  流水宴便是吃完一撥人便接上一撥,只要有人還在吃,便要一直上菜。花銷是一日酒宴的十餘倍。沈氏不動聲色道:「三日?哪有那麼多人可請。」

  「這祖宗前三代後三代的人加起來,吃喝個五日都不夠,如今不過三日。人家那平章政事黃大人,還是個從一品的,他家母親大壽,流水宴便辦了五日。我們這不過三日罷了,有何不可。」

  沈氏答道:「黃大人的母親七十大壽,又聽聞是身子不好,想多攢些人氣沖沖。母親身體安好,又是六十壽宴,若是排場大了,別人也會說閒話。」

  韓氏輕笑:「身為丞相就該有這排場不是麼?怎的人家做丞相風風光光,二弟卻是藏藏掖掖的。人家飛上枝頭便拉底下的人一把,二弟一枝獨秀,我們連份光也沒沾,這我也不說了,可母親大壽怎麼能草率?」

  沈氏見她又舊事重提,心中冷笑,若是你們和和睦睦,我又何苦阻著二爺不幫扶你們。只怕是將你們扶起,日後卻又要反咬我們一口,當真是怨不得人的。淡笑道:「好吧,三日便三日,流水宴便流水宴。我估摸著這筆賬不會少,我們自然是無妨的,不知大嫂可會有壓力?」

  韓氏一頓:「這錢怎的我們也要出?」

  沈氏笑道:「大嫂真是糊塗了,大房和二房侍奉的是同一個老太太,這辦壽宴,當然是兩房人出錢。就算我們二房全包了也無妨,可外人可會說我們攬功,讓你們大房沒面子啊,這種事萬萬不可。」

  韓氏不自在了:「我們的用度你們每月也會給一些,這次壽宴你們給了不成,反正只有我們知道,你不說便好。」

  沈氏瞧著她說的理直氣壯,那是每月給一些麼?吃喝衣著全都要好的,每月用完了還跑到老太太那哭窮,若非是看在李二郎的面子上,李瑾賀又漸漸懂事,新賬舊賬便一起算了:「大嫂這是讓弟妹我說謊啊,我可是做不到的。」

  韓氏見她悠閒喝起茶來,心裡叫苦,三日的酒宴那得是多大的數目,當即笑道:「罷了,那就擺一日好了。」

  沈氏喝完一杯茶,等韓氏急了起來,才道:「那就聽大嫂的。」

  韓氏冷笑,前腳邁出正堂,後腳就去了老太太那。

  安然和安平正在李老太屋裡玩,逗的老太太笑顏滿滿。見了韓氏,便招她過來坐,又問:「安陽怎的最近都不來這了。」

  韓氏聽著兩個孩童的笑聲,差點沒發脾氣,安陽來這裡做什麼,被她罵胡亂說話,不長眼污蔑她最寶貝的孫女嗎?笑意登時淡的很:「那孩子在跟齊嬤嬤學繡花呢,姑娘嘛,自然是在家裡待著好,總在外頭跑還以為是不正經的姑娘呢。」

  安然怎麼聽這話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連那聲調都明顯向著自己。因知伯母的渣屬性,安然佯裝沒聽見,只管和安平玩鬧。

  李老太倒沒太在意,又問:「你不是和阿如在商談壽宴的事麼,這時候過來,是說完了?」

  韓氏笑道:「說完了。」

  「說來與我聽聽。」

  「十月初九那日吃午飯和晚飯,共宴請二百五十三人,主菜是金豬獻瑞的烤全豬,輔菜有仙鶴賀壽蒸臘斑鳩,福如東海清蒸桂花魚,湯是萬壽延年靈芝燉老龜,還有如意長壽麵,壽比南山蟠桃壽包,熱菜涼菜共計六十道。」

  李老太微點了頭,不算大排場,但也看得出來是費了些心思。安平聽見有壽包,探身過來:「祖母我也要吃壽包,吃蟠桃大壽包。」

  李老太笑道:「好好,那日你來賀祖母,祖母給你吃好不好?」

  安平認真點頭:「回頭我就找姨娘學去。」

  韓氏見老太太高興,才說道:「我本來想給母親做大壽的,可弟妹就是不肯,於是刪刪減減,就有些寒磣了。」

  李老太頓了頓:「這話是什麼意思?阿如……不願為我這老太婆做壽?」

  韓氏笑道:「母親可別多想,弟妹興許只是想多省些錢,平日裡孝敬母親。」

  李老太心下不滿:「孝敬?壽宴便不上心了,平日裡哪會孝敬了。」

  韓氏歎道:「弟妹最會過日子了,哪裡像我們,不會賺錢也不會養家。到底不如弟妹手裡來錢快的。這錢來的快,自然就會省著花了。」

  安然聽她又背地裡捅母親刀子,開口道:「母親每月確實要對著賬本算上許多回,爹爹俸祿雖然比起以往多了,但花銷卻很多。因為以往只要養我們一家,如今卻要養兩家呢。母親自然要節省些。」

  韓氏暗暗瞪了她一眼,安然坐到李老太身邊,抱了她的胳膊道:「但是母親絕對是孝敬祖母的,昨晚還跟然然說,等祖母壽辰那日,做個足金的壽桃讓我獻給祖母。所以伯母說的『省著花』,其實是要偷偷給祖母個驚喜呀。」

  李老太仔細一想,倒不覺沈氏是故意要剋扣那壽宴的錢,反而十分有心,又笑道:「你如今告訴祖母了,可還有什麼驚喜。」

  安然笑道:「若是安然不說,母親就要被伯母誤解成小氣人了。」

  李老太也點頭,又責怪韓氏:「以後看事不可只看表面,尤其是這件事,多和阿如說說也不至於鬧出這個誤會來。」

  韓氏心裡恨得很,老太太真是被二房一家迷了心竅,淨幫著他們說好話,大房就沒一個入眼的。

  回到家中,李瑾賀的小妾楚氏奉茶過來,還沒遞到跟前便被她拍開了,指了她的腦袋說道:「讓你好好勸勸少爺別整日看那行商的書,來年春闈他到底是打不打算考了。」

  楚氏性子柔弱,素來怕她,哆哆嗦嗦道:「爺說……說不考,勸不動。」

  韓氏氣道:「個個都不成器!」話落就見安陽哼著小曲晃進來,當即喝住了她,「你又跑哪瘋去了!」

  安陽這回倒沒閃躲,反而走上前來,笑道:「我認識了一個朋友。」

  韓氏輕笑:「哦?你是認識了皇子呢,還是公主呢。」

  安陽搖了搖頭:「都不是。我在街上見著她躲著她府裡的下人,幫了她一把,然後我們就聊了幾句,就這麼做了朋友。」

  聽見是帶著下人的,那應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韓氏見她笑的得意,也起了興致:「那是何人?」

  安陽揚了揚唇角:「清妍郡主。」

  韓氏立刻沒了笑臉:「那清妍郡主和安然是知己好友,你又素來與安然不對眼,她若是說幾句風涼話,你便是得罪了郡主。」

  安陽笑道:「我自然會避開和她說這些的,等玩的好了,安然若和她說我的不是,清妍只會當她是壞心眼。而且,我早就打探好郡主的喜好,我處處迎合她,定要頂替安然做她的好友。」

  韓氏瞧她說的認真,但也沒興致,讓她瞎折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01:49 PM

第五十一章 情誼三千  鳩要占巢

      安陽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卻也能耐起性子來。看多了母親嘴快吃虧,便越能將想法忍在心裡。她討厭二房的人,可最恨的,還是安然。如果沒有她,自己就是李家唯一的嫡女,祖母也會一直疼她。沒了爹爹疼愛,母親脾氣又不好,唯一寵著自己的祖母又丟了她喜歡安然去了。讓她怎能不討厭她。

  清妍性子單純,安陽又只在她面前表現好的,從不露一分壞。說自己姓李,卻不告訴她安然是自己的堂妹。知她不喜歡別人迎合,便不全附和她,偶爾說些道理勸勸,也把她唬的服服帖帖,將自己當作知心人,還要帶她去認識好友。

  臘月梅花開的正艷,宋敏怡又得假出宮,清妍便邀了她和安然,一起到梅園賞景去。

  梅開枝頭,沒有青枝綠葉,團團簇擁,紅梅白梅遠近相交,如火簇雪,分外好看。

  宋敏怡如今性子開朗了許多,一出宮便如出籠的金絲雀,一聽要出來玩,早早就到了。等了一會便見穿著時新襖子的安然進了梅園,輕步跳了過去,伸手便抱:「安然。」

  安然笑道:「這是士別三日如隔三秋麼?不過半月沒見呀。」

  宋敏怡笑笑:「起先我進宮覺得害怕,可到底是覺得新鮮的。等待久了便覺得真是無聊得很呢,巴不得快些到初一十五,好出宮來玩。」說罷往遠處看去,「清妍那丫頭又遲了。」

  「每到冬日她便會晚起。」

  正說著話,便見了順王府的馬車。叮咚叮咚走到前頭停下,馬伕還沒拿出馬凳,就見一抹亮色撩開車簾跳了下來,臉還未看清便有笑聲:「我來啦!」

  安然忙去接她,免得衝勁過大摔著了。清妍笑道:「這回我起的早了吧。」

  宋敏怡撲哧笑笑:「明明最晚的就是你,還早。」

  「我確實起的早了嘛,晚來是因為去接人了。」

  安然問道:「接誰去了?」

  清妍往後面看看:「我的新朋友,和你們也一定玩的來。」

  兩人好奇看去,不知裡頭是何人。片刻,就見一隻白皙小手露了出來,彎身出了車廂,安然瞧見那身影,心頭便咯登一下。待她落地,已是笑不出來。

  宋敏怡見過安陽,但時日太久又不熟絡,早就忘了,笑問:「這是哪家的姑娘?長的好俊俏。」

  安陽笑了笑,目光看見安然,微微詫異:「安然,你怎麼在這?」

  安然坦然自若:「來賞梅。」

  清妍連忙問道:「你們認識?」

  安然點點頭:「她是我堂姐。」

  清妍拍手笑道:「那可好了,我還怕我們幾人要好一會才玩熟絡,如今看來不必了。我當時還想,莫非李姓與我有緣,怎的遇見兩個好友都姓李,原來是堂姐妹。」

  宋敏怡在宮裡久了,倒學會了察言觀色,瞧見安然面色微微不對,扯扯她衣袖:「怎麼了?」

  安然強笑:「沒什麼。」末了又看向安陽,她本就長的精緻小巧,那臉上帶著輕輕淺淺的笑,若是不知她從小便跋扈的性子,連她都要以為她是個和善的姑娘。可正是知道她是什麼人,倒立刻覺得,偽善的很。

  自己與清妍素來要好,安陽總不可能不知。可方才以清妍的反應來看,安陽分明就是沒有說過的。那便是有意隱瞞?那是為何?

  一路心思不寧,生怕清妍性子單純被她利用了。總覺得安陽偽裝的太過厲害,十分不安。

  心中有事,這梅也賞的無趣。到了正午,幾人回去。安陽最近,馬車停在大宅子那便下去了,臨走前,背對著清妍和宋敏怡兩人,微微側臉,向安然露出一個極其狡黠的笑容。清妍探頭跟她招手道別,縮回身便把冷冷的手往宋敏怡脖子探:「壞姑娘我的暖爐是藏在這了吧!」

  宋敏怡低聲叫起:「你又欺負我,安然她又欺負我。」

  兩人玩鬧著,只等著安然也攙和進來,等了一會不見動靜,紛紛投了視線過去,見她蹙眉愣神,笑道:「安然,你莫不是方才在想方才在梅園遊玩的哪家公子了。」

  兩人比安然都大一歲,十二歲的女娃兒多少知曉這些事,開起玩笑來也不臉紅。安然回了神,笑道:「哪裡有這回事。清妍,你是怎麼跟我堂姐做了朋友的?」

  「那日我心情不悅,可府裡的人偏是跟著我,所以我就往街上逃。正好碰到你堂姐,助我躲在那小攤檔的桌下,以裙遮掩。然後聊了半日,發現很是投緣。」清妍可完全沒留意到她的神色,仍笑的歡喜,「我道她怎麼跟我這麼投緣,興許是因為你的緣故,堂姐妹的性格也差不到哪去吧。」

  安然搖頭:「清妍,雖說在背後說她這些話是小輩的不是,但我不願你與她繼續深交。堂姐並不像你所見到的那般近人和善。」

  清妍不以為然道:「我知道呀,剛才安陽跟我說過了,說你們兩家人曾經不和,所以你對她一直有偏見。可她都不在意了,安然你怎麼在意了?」

  安然愣了愣,這是倒打一耙:「我並不知她說了什麼,但是我這個堂姐……並不值得交。」

  清妍立刻狐疑看她:「安然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堂姐?」末了冷笑,「難道這世上只有你能深交了嗎?」

  安然並不惱她說話陰陽怪氣,她素來就看重友情,自己這麼做就像是在指責她的朋友,她自然會維護。只是半日,便瞧出安陽在她面前展示的便是個好姑娘的形象,與她極其投緣。溫柔而不失果敢,清妍哪裡辨別的出這麼一個姑娘會有那麼深的心思。可是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心裡卻實在難過。

  宋敏怡忙打圓場:「怎麼好好的火氣就上來了,安然是個怎麼樣的人清妍你最清楚不過啦,你問清楚些再發脾氣好不好。」

  清妍也覺得方才語氣過重,緩了緩才道:「我錯了壞姑娘,你說吧,我仔細聽著。」

  安然想了想,說道:「堂姐她平日在我面前性子完全不同,你若不願信,便向與她同個學堂的人打聽吧。若只是我在說,就有抹黑的嫌疑了。」

  自己是說服不了她的,否則清妍只會覺得是她在挑撥離間。可如果問了旁人,便能定論。清妍也點點頭:「嗯,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她表裡不一,我非要好好揍她一頓。可若是你冤枉了她……我也會氣你。」

  宋敏怡見她說話軟了下來,笑道:「好啦,為了慶祝順利和解,我們一起在外頭吃午飯好了。」

  兩人當即點頭,相視一笑,又是親密無間。

  傍晚回到家,就看見韓氏帶著李瑾賀和安陽在正廳和老太太說話,進去請了安,便被李老太招到旁邊,問了她今日去了哪裡玩,玩的可開心。一一答的仔細,等坐回沈氏身邊,便見安陽目光灼灼,十分不善。

  見天色微晚,李老太讓黃嬤嬤去備飯菜,讓韓氏一家也留下來,笑問:「尚和可參加來年科舉?」

  李瑾賀笑道:「已不打算去考了,想來想去,也是沒這天分。等在京城再待一陣,便回濱州做個清閒舉人,做些小買賣。」

  李老太滿目可惜:「勤能補拙,你爹當時唸書也並不厲害,可挑燈夜讀,懸樑刺股,卻也是做了進士,得了個官。」

  韓氏聽見這話,心裡倒想自家夫君英年早逝,莫不是年輕時被老太太逼的太過拚命才突發怪病離世的?那李二郎如今不到四十也是有了白鬢,怕也是少年時熬的。想了想笑道:「祖母可是小瞧官場了,就算是腹中有墨水,若是無人幫扶,也是吃的一臉灰。」

  李瑾賀說道:「母親這話過了,二叔當初也是由科舉開始,直至今日丞相之位。一路艱辛也無人知曉。孩兒是自己不願意考。」

  韓氏瞪了他一眼,沈氏倒是越發欣慰,若是二爺知曉他如此懂事,也會欣慰。安然見大人說著話,悄悄走了出來,安陽見了,立刻隨她出去。

  兩人到了前院,將下人使喚遠。不一會安陽輕笑:「怎麼心事重重的,跟清妍說了我是壞姐姐,然後吃癟了?」

  安然盯著她,神色冷然:「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不許傷害清妍。」

  安陽冷笑:「傷害?我哪裡會傷她,我的目的只不過是想把我沒有的,你有的勻過一點來罷了。」

  安然皺眉:「你若是要朋友,坦然去交就是,為何偏要虛情假意的做戲,不累麼?」片刻便明白過來,「你並不是想交朋友,只是想將我身邊的人奪走。」

  安陽點頭:「對,你有的我都要有,你沒有的我也要有。憑什麼都是嫡女,你卻擁有那麼多。爹娘都疼不說,連祖母也疼你了,還有個郡主護著你。我也要有個郡主朋友,也要認識王妃世子。」

  安然無法理解她這想要從她身邊「掠奪」的想法,在她看來,安陽除了沒有爹爹疼愛,祖母也不會說全然不顧她。而韓氏雖然脾氣古怪,可對女兒也不算不好。

  安陽輕笑:「你跟她說讓她遠離我吧?可是她一定認為你小心眼,對麼?你還不夠瞭解她,可是我瞭解,我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在意什麼。等我與她成了好友,她注定會背棄你。」

  安然面色淡淡:「清妍雖然單純,但並不愚笨。你的把戲就算能演一輩子,也不可能憑著三言兩語讓她與我絕交。而且……你說瞭解她,其實根本不瞭解。」

  若是她真的知道清妍的性格,就知道她絕不是那種會背棄同伴的人,絕無可能。

  安陽冷冷一笑:「那便等著瞧吧。」

  臘月二十一日,是與宋祁約定交換書籍的日子。臨出門前,想著不過一會功夫就好,便讓人送了書信去順王府,約清妍出來玩。

  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柏樹緊跟在一旁。如今她的個子越發拔高,像個大丫鬟。跟在安然身邊也認了許多字,安然又督促她練字,學的又用心,因此偶爾也能說幾句詩,寫一手娟秀的字。替安然做一些簡單的批注也不在話下。

  宋祁一如既往的等在了茶館那,桌上放了三四本書,神色淡然,從容而沒一分焦躁。安然想著他也要參加春闈了,倒沒其他人那般著急。

  宋祁見了她,起身迎她,笑道:「來了。」

  安然笑笑,坐下身便將書給他:「你上回說要的書有一本不知被我放哪裡去了,找了許久才找到。都快把整個屋子翻了一遍,後來柏樹提醒,才知道被我二哥借去了。」

  宋祁笑道:「若是一時半會找不到的,也不必找的太急,我倒也不是急著要看。」

  安然點點頭,又問:「哥哥說你也參加了這次科舉,那可還有空看書?每月還要換書看麼?」

  「不礙事,反正科舉考的也是學識,多看些書反而好。年初一要入宮吃年宴,後面幾日也要各自拜年,你何時有空,日子往後挪挪?」

  「唔,那十一如何?」

  「嗯,隨你。」

  安然笑笑,也不宜多待,抱了剛借來的書甚是滿足:「那我走啦。」

  宋祁起身點頭:「嗯。」

  見她抱著書離開,宋祁多看了會,直至拐角處看不見了,這才拿了書走。

  安然想著許久未去順王府,若是久未去,反而會更讓人懷疑,因此時而也會去尋清妍玩,但極少和賀均平當面說話。換好了書,便去王府玩。

  到了那威儀大門前,下人告知清妍一早就出去玩了,還未回來。安然正要走,正巧順王妃要出門,見了她也不去了,立刻說道:「安然丫頭可是許久未來,快進來坐坐。」

  安然乖巧應聲,將書給柏樹,又囑咐她抱好。

  剛坐下,順王妃便讓人去泡一壺毛尖來,又知她喜歡吃些精巧的零點,讓廚子去做。吩咐完,回眼瞅著安然,果真是長的越發俊俏,日後長開了,定是個美人。可惜美則美矣,家世卻太過讓人擔憂,倒可惜了她從小就看上的孩子。

  安然哪裡知道順王妃跟賀均平有過那樣一番對話,只當兩人都瞞的好好的,表現的乖一些,順王妃也還喜歡著自己。

  順王妃問道:「方纔見了你抱了許多書,可是你平日裡看的?」

  安然答道:「平日餘暇時看的。」

  順王妃笑道:「讓我瞧瞧是什麼書,倒很厚實。」

  柏樹忙雙手奉上,順王妃拿來一瞧,笑意淡淡:「又是論又是策的,都是些男子愛看的書,跟清妍一樣,不像個姑娘家。像那平江侯的二姑娘知書達理,秦少保家的三姑娘也是個嬌媚人,你們兩人該多向她們學學。若是再如此,日後可要嫁不出去了。」

  安然聽著這話似乎有些意味深長,可把清妍也扯上了,她也不能胡猜就是說自己。平日順王妃便會笑說兩人不像姑娘家,這話應當沒有貶義吧?一時琢磨不准,順王妃又道:「我有這麼一個女兒也是十分頭疼,都不想多見了。日後均平娶妻,定要迎個懂事的進門,否則我就要操勞兩份心了。」

  安然怔松片刻,如果不是賀均平答應她不會與家人說他們的事,差點要以為順王妃是在明指她。可這……好像確實是在指她?可沒有道理呀,她不曾得罪順王妃,又仍與清妍玩的好,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總不會沒緣由的這麼說。

  順王妃見她仍來王府玩,便知賀均平將那晚的談話藏起,根本沒和安然說半句。如此看來,那真是自己的兒子放不下她了。那怎能讓她過門?隨手翻翻書,瞧見扉頁上印了個小小紅紅的章子「宋」,不由微微皺眉。隨後想到她和宋敏怡感情好,應是和她見面借的,可一想又不對,她如今不是在宮裡侍讀麼?

  待安然回去,順王妃想的越發不對,對嬤嬤說道:「去差人打探下,今日李家四姑娘都見了什麼人。」

  「是,王妃。」

  入夜,順王爺又不在家中吃。順王妃也習慣了,她素來不喜其他妾侍和子女,便不許他們同桌,連庶出子女也不行。因此一張圓桌只坐了三人,微顯空蕩。吃過了飯,下人收拾了飯菜,順王妃才與清妍說道:「今日安然過來,說是尋你玩,坐了一會你未回,便走了。」

  清妍點點頭:「明日等她放堂我去找她玩。」

  順王妃淡笑:「也好。她倒也是個勤奮姑娘,剛和宋祁換了書看,就來找你,聽說你不在,說了會話就說回去看書了,倒是知書達理。」

  一直不動聲色的賀均平聽見這話,頓了頓:「她和宋祁換書看?」

  清妍說道:「你不知道嗎,都好久了。敏怡的哥哥書房可大了,我們跑那去玩,在那捉迷藏都行。」

  她可沒想過王兄會吃醋,因為安然跟宋祁除了都愛看書,除了聊書,幾乎沒其他話可聊。可在賀均平聽來卻是別有想法了。

  順王妃淡淡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兒子她明白,自小要什麼就有什麼,沒有的也一定會讓他有。自尊心強著,哪裡容得別人染指一分他的東西,更何況還是心儀的姑娘。

  翌日晨起,安然去了馬場,今日不是和賀均平見面的日子,她便在早上來。寒冬臘月冷的滲人,即便穿多了厚實衣裳仍覺得冷。不一會聽見腳步聲,守在遠處的柏樹彎身喚了一聲「見過世子」,安然心下歡喜,小跑了過去「世子哥哥」。

  賀均平見她跑的急,迎上去說道:「別摔著。」

  安然跑到前面,氣喘的有些急,臉頰紅潤如花:「世子哥哥怎麼來了。」

  賀均平握了她的手,將一個錦盒交到她手中:「看看。」

  安然抬眸看看他,解了那輕扣小鎖,只見裡頭躺著一根巴掌長尾指寬的玉笛,玲瓏剔透,精巧的很。賀均平見她笑的歡喜,不由笑笑,真是個好養的姑娘,送什麼都喜歡,上回送她根翡翠步搖,誰想清妍調皮,換成了個普通簪子,盒子打開時差點羞愧的無臉見她,生怕她說送了如此廉價的東西。誰想安然卻仍是喜歡的很,不帶半分虛情假意,真真切切。更讓他珍視她,也就越無法說出母妃的那番話。

  賀均平問道:「聽說你母親和宋夫人是好友,那你和宋家孩子也玩的很好?」

  「嗯,本來和敏怡交情淡淡,還是那次和你去了屯圍獵場後聊起來的。」

  「那日宋祁宋公子也去了。」

  安然不知他在引入話題,順著他走:「是啊,說起來那時還是第一次見他。」

  賀均平突然後悔那天為什麼要讓她也去狩獵場了:「你和他常換書看?」

  安然總算察覺到了不對:「只是換書看,世子哥哥不要多心。」

  賀均平說道:「你和我見面一定要拉清妍來,和他見面宋敏怡卻不在身邊吧?她是公主侍讀,一個月不過出宮兩回。」

  安然聽著語氣略有醋意,說道:「我和晨風哥哥每次見面不過一會功夫,換了書就走,還是在那人來人往的茶館中。」

  賀均平忽然想到順王妃說過的那些話,與安然繼續如此,卻像是在欺騙她。可若要放手,他也不願。掙扎了那麼久,到底還是沒跟她說出口。獨自苦守這份苦澀,兩人不能大方見面,她卻在鬧市和別的男子約見。能對自己動心,那是不是久而久之也會對別人動心?

  安然見他面色複雜,忽然也想起昨日在王府的話,說道:「昨日王妃對我說,她想要給你找個賢惠的媳婦,平江侯和秦少保家的姑娘就不錯。」

  賀均平愣了愣,母妃這是拐彎和她說不要她做媳婦麼?生怕她猜到什麼,淡笑:「母妃又在說這些了。」

  安然見他有了笑意,微鬆了一氣:「世子哥哥可算是笑了。」

  賀均平怔怔然一會,摸摸她的頭,心中微酸:「快些長大吧。」

  若是再不長大……真怕會有許多變故而做了別人家的媳婦。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01:57 PM

第五十二章 君如磐石 我如蒲草

      過了幾日,清妍便去李家找安然,一進門就見李瑾軒要出門。李瑾軒見了她,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可清妍素來「沒心沒肺」慣了,全然不在意這些,還朝他擺了擺手:「尚清哥哥要出去嗎?」

  李瑾軒答了一聲,便見她俏皮的身影從身邊跑過,出了大門,書僮笑道:「清妍郡主的心胸之寬真的非一般姑娘可比,少爺可能是錯過了個好姑娘呢。」

  那日的事他這做書僮的也聽見了,看見她哭著跑開,又失蹤了大半日,還以為少爺要被興師問罪遭殃,誰想根本就沒這回事,人家郡主好著呢。

  李瑾軒沒有作答,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哪裡真會喜歡,若是說喜歡,那倒是騙她。

  安然正在屋裡抱著暖爐看書,她想到亭子去,宋嬤嬤偏不許,怕她吹壞了身子。屋裡暖如初春,倒是起了睏意,睡意正上來,便聽見外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片刻就聽門外丫鬟喚了聲「給郡主請安」,便下地去接她。

  清妍進來便說道:「你們家也那麼早就打掃,到處濕漉漉的,討厭極了。」

  安然笑道:「知道你最不喜陰天,趁著今日天氣好,又快年底了,母親就使喚他們打掃。誰想你就過來了。」

  清妍笑笑,坐上椅子,宋嬤嬤取了暖爐給她。過了一會她便說道:「我找人去學堂打聽了安陽的事了。」

  安然頓了頓:「如何?」

  清妍面色也稍頓:「她們都說安陽人挺好的。」

  安然稍感奇怪,莫非安陽真的只在他們二房人面前表現得跋扈不講理?

  她猜來猜去漏了一點,安陽能在進鳳凰苑是托了李仲揚的福,但實際家中無人撐腰,在一眾官員孩子面前到底還是低了一等,她如何能跋扈的起來?為了自保,自然做事小心翼翼,和她們處的好。所以清妍讓人去問,便都說是個謙讓的好姑娘。

  清妍也沒多說什麼,許久才道:「安然,我珍惜你,也珍惜安陽。所以即便你們有什麼過節,也不要再詆毀她了好嗎?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沒了她這個朋友。」

  安然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若是再說安陽的不是,怕在清妍眼裡,就是自己小心眼了。輕歎一氣,心裡略覺苦悶。

  大年初一,依舊是去皇宮飲宴。皇帝賀奉年依舊是招了她來身邊坐,又賞了她玩意兒,一回生二回熟,安然這回真的淡定如常了。

  過完年,安陽十五及笄,陸續有媒婆上門提親。連李老太也問了情況,都有哪些說媒人。韓氏心生煩意,人是不少,好看的少年郎也有,可偏都是些小門小戶,他們李家真的落寞如此了嗎。本來還想沈氏替她牽線搭橋,畢竟人家是高官夫人,門路廣,可偏二房不聞不問,參加過及笄儀式後便作罷,氣的她罵二房通通是白眼狼。

  安陽倒不急,如今她和清妍玩的好,隨她去參加宴席,見的公子也多。還有幾個曾有意無意問過她意思,可仔細問問,竟然是要討了她去做妾。她李安陽還沒墮落如此!

  這日難得出門,安陽立刻去王府找清妍玩。

  清妍許久未見她,也想念的很。兩人相約出去玩,到了門外,便見賀均平進門,安陽當即欠身,聲調柔媚:「安陽見過世子。」

  賀均平應了一聲,跟清妍說了一兩句話,便進去了。安陽心下不滿,她長的也不差,倒不至於連正眼也不給吧。況且她常來這,也打過許多回照面了。末了似明白什麼,問道:「清妍,以你王兄的年紀,差不多要挑王嫂了吧。」

  清妍上了馬車,聽見這話,待她上來便說道:「這件事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許跟別人說。」

  聽見這話,果真就是有了紅顏知己,安陽不動聲色道:「你且說,我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麼。」

  清妍這才說道:「王兄早就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那人你也認識。」

  安陽耳朵豎起:「誰?」

  清妍笑笑:「安然呀。」

  安陽一愣,李安然?怎麼會是她?竟然會是她?!

  清妍以為她詫異安然還小,便和王兄定終身了,笑道:「是啊,我常和他們一起出去,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呀。」

  安陽心裡越發嫉妒,又想起停在學堂門前馬車的事,微微嚥了咽:「你和世子常去學堂接安然嗎?」

  清妍詫異:「你怎麼知道?」

  安陽一驚,她竟然告了世子的狀!要是被他知道,還不得被討厭死,根本就沒可能正眼瞧自己。不對,安然那個死丫頭,恐怕已經告訴她了,所以世子剛才對自己那麼冷淡。仔細琢磨一番,計上心頭,心下一狠,笑道:「你忘了我跟安然是堂姐妹啦。」

  清妍微微皺眉:「安然還讓我別跟人說,她自己倒是說了。」

  安陽笑笑:「因為我們是姐妹嘛,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清妍想了想也對,安陽又道:「對了,昨天安然來找我玩,說今晚酉時過半在東郊樹林那小廢屋等你哥哥,哦,還有,別帶人去,似乎是很重要的事。」

  清妍不疑有他,點頭:「我會告訴王兄的。」

  安陽又輕拍腦袋:「瞧我這腦子,又忘事了,母親讓我早些回去幫她挑布料做衣裳,我得回去了。」

  清妍見她有事,也沒生氣,倒讓她快些回去。送她回去,自己也沒什麼事,便回了家,與賀均平說了方纔的話。賀均平雖然微微奇怪怎麼約在那偏僻陌生的地方,但因是自家妹子傳話,也沒起疑。

  初春天色仍晚的快,酉時出門還微有亮光,到了那天就已經黑了。想著安然說不要帶人,應是有什麼溫存的話要與他說,心情十分好。偶爾黏人的安然讓人暖入心懷。到了那樹林本是獵戶住的屋子外面,提著燈籠等她。一會聽見後頭有聲響,以為是什麼獸類,片刻有姑娘的咳嗽聲,以為是安然躲著要嚇他,便悄聲走了進去。

  待走到那聲源處,見是張桌子,俯身便嚇她,立刻起了尖叫聲,嚇的他也一退,不是害怕,而是這聲音根本不是安然。拿了燈籠一照,是個俊俏姑娘,看著面熟,卻又想不起來。好一會才記起她不就是清妍說的那個安然的堂姐。仔細一看,見她妝容與白日見的不同,似細細裝扮過,神色柔弱嬌媚。不由想到安然,李家的姑娘果然都長的好看。

  安陽見他不說話,這才輕聲:「見過世子。方才嚇著你了十分抱歉,只是民女等的焦急,外面又有鳥獸蟲鳴,聽著可怕,便躲進來了。」

  賀均平點點頭,又問:「你怎麼在這裡?沒帶下人過來?」

  他更想問的是安然在何處,可若是問了,不就是告訴她這堂姐自己和她的事。

  安陽說道:「安然要出門時身子不適,又不好告訴旁人,所以讓我來告訴世子一聲,也不敢帶人。世子不必介懷,你們的事安然也告訴過我。」

  賀均平應了聲:「既然如此那就回去,燈籠給你,你走前頭,我在後面跟著,到了大路替你尋輛馬車回府。」

  安陽聽著這體貼的話,心下不由更是嫉妒安然,為何她年紀小小,還乳臭未乾就能找到個如此體貼她的男子,她卻儘是碰到要她去做妾的。當真是有了個好爹,若她的爹是個丞相,世子喜歡的便會是她了。

  賀均平將燈籠放在地上,等她自己來拿,可轉身要出去,卻瞧見方才進來時還開著的門現在竟已經關上了。伸手拉住扣環,卻是拉不開。被人從外頭鎖住了?!

  安陽見他使勁搖那門,面上輕輕冷笑,走到他一旁,又復嬌弱:「怎麼了,世子?」

  賀均平皺眉:「不知怎的開不了門,我去尋東西砸窗。」

  話落,就見旁人身子軟癱,賀均平下意識攙住她,將她扶穩,本要立刻鬆開,卻被她抓了衣袖,氣息微弱:「世子救命,不知為何暈得很。」

  一股異味飄來,賀均平皺眉,也不知曉她身上是戴了什麼香囊,氣味奇怪的很,未曾聞過,只是聞入鼻中非常不舒服。將她放躺在地上,直起身,腿便有些軟,頭也一陣暈乎。

  安陽將手上帕子收入袖中,扶住他問道:「世子哥哥你怎麼了?」

  賀均平聽的略覺刺耳,縮回被她攙住的手,暈乎的站不直身,隨地而坐,緩了緩神才道:「喚人來吧,夜還未深,應當是有人經過的。」

  安陽暗自冷笑,別說這樹林會有人來,就算是那小路也被她派人盯住了。等待會她的家丁來了,看他賀均平還有何顏面損她清白卻不娶她。若是不娶,她便讓他的名聲臭在京城,皇族最愛臉面,他們王府真的丟得起這人麼,到時她便是世子妃,安然什麼都不是。

  她喊了數十下,直到嗓子啞了,這戲也做足了。見賀均平面色越發難看,當即也坐在地上,哭出聲來:「若是關一晚,讓人瞧見了怎麼辦,讓我如何做人。」

  賀均平也知道這事不能小看,懊悔為何不帶侍衛過來,遠遠守在樹林外也好。只是這門到底是誰鎖的?又怎麼會突然沒了力氣。她哭的厲害,自己的心也亂的緊,絕不能給她任何承諾,況且她還是安然的堂姐,若是安然知道就該是晴天霹靂了。娶安然的堂姐?只是想想就心如刀割,這怎麼可能。

  安陽見他沒有任何安慰,也沒任何承諾,只道是時辰還不夠,也怕他聽久了煩,漸漸掩了哭聲,喉中生澀:「只願無人看見,免得給世子哥哥添了麻煩。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名聲什麼的也無妨。」

  賀均平頓了頓,仍不想作答:「等我恢復了些力氣就將窗戶砸開。只是我心有所屬,接你進門絕無可能,還望姑娘見諒。」

  安陽淚眼看他,又掩面哭起:「安陽知道,對不起,讓世子為難了。」

  那迷香藥力上來,賀均平倚在角落迷糊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人倚來,暖暖的身子立刻便讓他察覺,藉著那微弱燈火看去,竟是安陽將她的外裳罩在自己身上,還湊近了身子過來。他當即強撐起身,喝道:「姑娘這是不要臉皮了嗎?」

  安陽委屈道:「我見世子冷,所以將衣服給你。」說罷便打了個噴嚏,抖著身子抱膝搓手。

  賀均平見她如此,氣歸氣,卻也沒法下口罵。而且人家是姑娘,名譽受損更大,自己倒還總是指責。歎了口氣,越發愧疚焦急,在屋裡尋了尋,也沒找到合適的東西。再看那窗戶,竟都是被封死的。

  過了一炷香,隱約聽見人聲,聽著像是尋人的,賀均平立刻對安陽說道:「快躲進桌底……」

  話沒說完,安陽便趴在那窗戶拳大的洞口喊了起來:「我們在這,快來救我們。」

  賀均平差點氣出一口血來,抓了她的衣裳便往後扯:「你這是要把人招到這,讓他們看見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

  安陽頓了頓,淚又落了:「我……我一時高興……」

  片刻,那聲音已經到了前面,門唰的便開了,賀均平看著外面的人,面色慘白。門外的人愣了片刻,瞧著他們兩人衣衫不整的模樣,葛嬤嬤立刻撲了過來,悲痛道:「我的好姑娘欸,你怎能如此糊塗,太太知道定要將你打死!」

  安陽哭出聲,眼巴巴看向賀均平。屋外五六個家丁立刻進來捉住他,嚷著要送官府。賀均平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沉聲:「誰敢。」

  幾人當即被唬住,面面相覷。

  賀均平緩緩閉上眼,聽著耳邊的哭聲、議論,心如刀絞,不知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這般地步。

  韓氏正在家裡等走了一晚的安陽,見下人尋了她回來,拿了雞毛撣子要打她,抽了兩下葛嬤嬤攔住,與她說了方纔的事。韓氏一聽,更氣的兩眼發白,嚷著要將她活活打死。安陽看了她一眼,說道:「那人是世子,順王府的世子。」

  韓氏愣住:「什麼?世子?」頓時又喜又氣,喜的是她竟然攀上了世子這麼個大靠山,氣的是到底還是丟了姑娘家的面皮。

  安陽對葛嬤嬤使了個眼神,葛嬤嬤立刻上前:「那世子說了,回去會與順王妃說,約摸就是這幾日的事。」

  韓氏也不敢去王府問這事,有了這話,便放寬了心等。既然是會和女兒大半夜出去幽會,那也是喜歡她的。雖然做法十分不妥,但對方是世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夜裡睡下,倒是越想越開心,想到要做皇親國戚,喜的都落了淚,總算是可以翻身了。二房官再大,能比得過他們麼?

  那定然是不能的。

  翌日,李家二房的丫鬟買了一日的菜回來,一路都聽見世子和李家姑娘在山上過了一夜的傳言,回去後又議論了一番。見宋嬤嬤來打伺候太太晨起的熱水,便問她可知那世子是不是賀均平,李姑娘可是四姑娘,畢竟她與王府走的最近。

  宋嬤嬤戳戳她們的腦袋,說昨夜四姑娘早就睡下了,哪裡得空去現身山上。眾人一聽也笑了起來,又問那向來不會撒謊的柏樹,柏樹也答四姑娘沒出去過,眾人這才相信,又道那謠言不知怎麼就傳了出來。

  柏樹當作是笑話,宋嬤嬤畢竟做事老道,起了個心眼,服侍沈氏起身,趁著其他下人出去,便與她說了這話,沈氏一聽也皺眉,說道:「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為何突然就傳了這話,又是從哪傳出來的。」

  宋嬤嬤答道:「是伙房買菜的丫鬟在街上聽來的,也沒指名道姓,但奴婢想,一個世子一個李姑娘,約摸也不是信口胡說的。」

  沈氏略微不放心:「安然昨夜可真的沒出去過?」

  宋嬤嬤笑道:「確實沒有,而且太太難道還不相信四姑娘嗎。」

  沈氏也淡笑:「是我多心了,勞煩嬤嬤多留意外頭風聲。」

  「夫人客氣了,奴婢定會盡心盡力。」

  這兩日話傳的越發凶,終於是傳到了安然耳裡。聽見這件事時,仔細一想,若是真的,那世子確實是賀均平,那李姑娘卻很有可能是安陽。腦袋登時空白,想去問問怎麼傳了這話出來,只是這個時候也不能去找賀均平,否則別人見了,那李家姑娘就坐定在她頭上了。思索一番,讓柏樹送了一封信給賀均平。

  賀均平這兩日也不安心,與順王妃說了這事,得了一頓罵。罵倒無所謂,只是外頭謠言四起,順王妃要他將李安陽納做妾侍,反正妾侍多她一個無妨。賀均平不願,事情便僵持不下。

  正煩心的在院子裡曬太陽,想驅除身上的晦氣,然後尋個機會和安然解釋,她那邊也定是聽見了什麼風聲。下人過來,站在遠處說有他的書信,報了兩聲不見他搭理,這才低聲:「是李家姑娘送來的。」

  賀均平立刻以為是李安陽,聲音沉下:「哪個李家姑娘?」

  下人哆嗦了一下,捧著信道:「不、不知道,是那叫柏樹的丫頭送來的。」

  賀均平面色這才緩下,展信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個正正方方娟秀的字:信。

  看罷,不由長歎一氣,心弦被這一個字輕輕撩撥。不必多言,也不必解釋,不管流言蜚語如何,她只信他。原本沉鬱的臉已有了笑意。瞧的下人一驚一乍,怎的突然就笑了,這信到底是寫了什麼。

  賀均平收拾了情緒,理順思路,讓下人喚了清妍過來。

  清妍也聽見外頭瘋傳的話了,只當是王兄沒分寸,拉了安然聊了大半宿。知道兄長要見自己,立刻跑了過去,見面便說道:「就算你真的喜歡安然,可也不能這麼敗壞她的名聲呀。你讓安然怎麼活?學堂的人都問我傳言是不是真的。」

  賀均平淡淡看她:「你知道的王兄是這種人麼?」

  清妍一聽話裡有緣故般,立刻笑道:「果然是傳言嗎?」

  賀均平輕輕冷笑:「倒非傳言,確實是李家姑娘,卻是那李安陽,李姑娘。」

  清妍詫異:「她?你們怎麼會、會鬧出這種事。」

  見她又要劈頭蓋臉罵自己,賀均平問道:「那日你傳話安然要在小樹林見我可是她親口說的?」

  「不是,是安陽,她說安然告訴她讓你們在樹林小屋見。」清妍頓時想起了什麼,面色一變,「她騙我?實際是她要和你見面?」

  賀均平眸色竣冷:「我去到那附近,聽見屋裡有動靜就進去了,結果看到的卻是安陽,說安然不來了,等我要出去,卻發現門被人鎖上了。要找東西砸門,忽然聞到一股異味,身上便沒了力氣。夜裡安陽脫了外裳給我,說是見我冷。結果聽見外頭有人來,立刻喊了救命。這一開門,便瞧見我們兩人衣衫不整,拉著我要我擔負這責任。」

  清妍再笨也聽明白了,氣的差點沒拿自己的匕首去捅了安陽,在邊城跟將士學來的粗話也到了嘴邊:「那個王八蛋!她故意接近我,其實是想做世子妃!安然說她是壞人我還不信,還對安然有了芥蒂,可原來……」話說到一半,已說不下去,被自己氣哭了,差點沒哭倒在他面前,「哥哥,你千萬不要娶她,連妾也不要,我不要這樣的人做我嫂子,你不要辜負安然,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賀均平拍拍她的頭:「別哭,為兄在想辦法。即便我不想要她,母妃也不會同意的。皇家人,最顧及面子。如今我說的話父王母妃不會聽,清妍,只剩你可以幫哥哥了。」

  清妍立刻點頭,無比堅定:「要是他們敢逼你娶她,我就一頭撞死!」

  賀均平微微苦笑,雖然方法粗暴,可卻是無比的暖心,這樣的妹妹該護著一輩子:「不許再說這種話,你去跟父王母妃說出前因後果,他們若是覺得這樣的蛇蠍女子能進我賀家的門,那我便不再做賀家人。」

  清妍此時簡直是恨死了安陽,被背叛不說,還借自己的手間接捅了安然一刀。怪只怪自己不聽安然的勸,如今可好,差點讓家裡進了一條毒蛇,拆了王兄和安然,當真該打。

  見清妍去尋父王母妃了,賀均平想了片刻,喚了侍衛過來,聲音冷沉:「將那日尋到樹林的李家下人全都抓起來,夜裡抓,不要驚動別人。」

  「是,世子。」

  賀均平面色冷然,默了許久,展信看著那一個信字,那戾氣才漸漸散去,輕唸了一聲「安然」,只覺這名字也可暖入心底,再無寒冬臘月,再無風雪能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0:01 PM

第五十三章 竹籃打水 金榜題名

     清妍一面往宣和苑走去,一面恨的不行。自己怎麼就那麼笨,竟然輕易上了別人的當,還曾懷疑安然挑撥兩人關係,對她冷言冷語。真是越想就越覺得自己被人當靶子用,中了箭也不知道。

    進了院裡,順王爺和順王妃也正好說起安陽的事,只道兩個孩子實在是不懂事。順王妃心下疑惑自家兒子怎麼突然就鍾情於安然的堂姐了,不過納做妾侍也好,一個李姑娘嫁進來,難不成又來一個李姑娘做妻麼?

    正想著,就聽見女兒清妍的哭聲,抬頭看去,哭的臉通紅,氣也是一抽一抽。順王爺立刻站起身,沉聲:「妍兒莫哭,誰欺負你了,父王為你做主。」

     順王妃也聽的心疼,忙把她攬進懷中給她拭淚:「先順順氣。」末了又喝斥那後頭的嬤嬤婢女,「就不知道服侍好郡主嗎?怎的讓郡主哭的如此傷心!」

     一眾嬤嬤婢女慌忙跪下求饒,清妍抓了她的帕子抹了一把臉,聲音都啞了:「母妃不要怪他們,父王我沒事。只是女兒一心待人,卻被人戲耍,又痛又不甘心。」

     順王妃輕鬆一氣:「只是為了這事,哭成這樣莫不是要你父王和我擔心。」

     清妍抬著淚眼道:「才不是,父王說知己難求,若得一人,定要誠心對待。可女兒這麼待人,卻是被人生生利用了,教女兒怎能不恨。」

     順王爺常年在邊關,軍中將士都是以義氣為先的脾氣,耳濡目染,也從小教她要珍惜朋友,當即說道:「背棄朋友者,最為可恨。」

     清妍見父王這麼說,當即說了安陽接近自己的過程和目的,又將方才賀均平去赴約的緣故以及在木屋的事說個明白。聽的順王妃心中沉悶,順王爺冷笑:「這種女子怎能進王府。」

     順王妃問道:「如今你王兄在何處?」

     「哥哥出去了。」

     順王妃面色由默然至漠然,抬帕替她抹淚,淡笑:「傻丫頭,哭什麼。李家人若是敢亂傳,我便讓他們通通永遠閉上嘴。」

     她說的輕描淡寫,清妍也沒聽出話裡的殺意,只道母妃威儀四方他們定不敢亂傳,當即放了一半的心。

     等了幾日不見王府的人來提親,韓氏也急了。正想差人去探探口風,便接到王府送來的請柬,讓她領著安陽去仙人樓。韓氏想著可能是不便來府商談,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便立刻準備帶安陽過去。

    齊嬤嬤到了安陽門前,她正在裡頭午歇,喚了兩聲,裡頭便罵了起來,「沒長眼還是沒長耳朵,不知道我在歇息嗎」,她立刻歉聲,又說明來意,安陽這才不罵,讓她進去。

    進了裡面,伺候她梳洗,見她一分不急,齊嬤嬤倒急了起來,輕聲:「太太讓姑娘快些,那邊王府的人很快便到了。」

     安陽瞥了她一眼:「滿臉褶子的老太婆,當真不知道姑娘要描妝的心思。」

     齊嬤嬤自從被派來服侍大房,早就習慣了她們母女每日的惡言惡語,只是聽見她這麼一說,倒氣的差點將那臉盆扣在她臉上。就你做過姑娘,看不起我這老太婆,因果循環,日後便等著別人說你是滿臉褶子的老太婆吧!

    慢吞吞描好妝容,又往髮上插了支精巧的步搖,掛了兩隻翡翠耳墜子,瞧著鏡子裡的人,美得很。有這般容貌的人做世子妃,賀均平難道還怕帶不出去麼。安陽緩緩起身,這才往正堂走去。

    李瑾賀聽見韓氏要帶安陽去赴約,丟了書便從書房出來,心平氣和的與韓氏說了許多,姑娘家做出那般事本就見不得人,如今不等人上門,還要自己過去,實在丟臉。這話被進來的安陽聽見,當即冷笑:「丟人?我如何丟人了?我這是光耀門楣。」

     李瑾賀冷笑:「光耀門楣?剛及笄便與男子幽會,你道世子會珍惜?倒早些斷了這念頭,趁著外頭風聲漸弱,回濱州去尋個人嫁了,安安生生過日子。少丟人。」

     安陽氣道:「到底是誰丟人,你還沒娶妻就勾引婢女,還弄大人家肚子,你倒是不丟人,還光宗耀祖了。如今把熱臉往二房貼,你才丟人!」

     李瑾賀也被她氣的不輕,差點沒癱坐在椅子上順不過氣來。韓氏心疼兒子,又不敢罵安陽,只好拉了她走。

    坐上馬車,安陽仍是沒消氣,冷笑:「就算我做了世子妃,也不給他官做,活生生一隻白眼狼。」

     韓氏忙說道:「這可使不得,他可是你唯一的哥哥,你若是不幫扶,豈非跟你二叔一樣沒心沒肺了。」

     安陽輕笑:「日後再說吧,他若是再敢那般說我,我定不會扶他,一輩子做個窮酸公子去吧。」

     韓氏不滿看她,見她目光輕瞥而來,也不敢多說什麼。

    到了仙人樓,已有個王府家丁在等他們,引他們去廂房。

    韓氏在後頭瞧著他的衣著,真是了不得,連下人的衣裳料子都好過她了。以前還覺得自己穿的光鮮,如今一瞧,分明就像個叫花子。

    進了廂房,只見屋里站了六個漢子,都配著刀,神態威儀身材高大,應是侍衛。而坐著的只有兩人,那中年婦人雍容華貴,那少年儀表堂堂,旁邊又站著幾個嬤嬤婢女,韓氏想著兩人應當就是順王妃和世子,當即給他們請安,安陽也是含笑欠身問安,可不願跪髒了衣裳,影響了儀容。

    順王妃讓嬤嬤扶她起身,又看了看安陽,笑道:「往日沒仔細瞧,如今認真看看,倒是個嬌媚人。李家的姑娘都是美人胚子。」

     韓氏陪笑,見那婢女竟然沒搬來凳子讓兩人坐,心裡想著這些下人好不懂規矩。只是順王妃沒說話,也只好站著。只盼著她能早點說親事,然後回去等結成親家。

    安陽微微低眉,柔柔看著賀均平,卻不見他瞧自己一眼,莫非今日的自己還打扮的不夠好看麼。

    說了會話,順王妃便微偏了頭對身旁的嬤嬤道:「將盒子拿來。」

     老嬤嬤當即拿了一個木匣子出來,只有半壁長寬。韓氏見了,正歡喜裡頭應是納吉八字,還未欣喜完,便聽見順王妃淡聲:「拿了盒子,就回濱州罷。」

     安陽一愣,韓氏也是一愣,好一會才怔怔道:「王妃這是用一箱銀子打發我們走?那我女兒的名聲怎麼辦?」

     順王妃面色淡淡,略有輕笑:「你女兒的名聲與我們何干。」

     韓氏就算是個怕死的,可也是個護著女兒的母親,當即質問:「無關?世子與安陽共處一室,城里傳的沸沸揚揚,若是不娶,哪裡說的過去,皇親貴族也不要名聲了嗎?」

     順王妃看了看她:「你家女兒配不起世子。」末了吐字,「連做妾也不配。」

     韓氏身子一晃,萬萬沒想到竟會被人當面羞辱。安陽面色青白,根本沒想到順王妃竟然會這麼說,急忙又看向賀均平,眸欲滴水:「世子哥哥,你也如此狠心嗎?」

     一直不語的賀均平冷眼看她:「既然你說了,那我便和你說個明白。」

     安陽心里頓覺不安,只見那巋然不動的侍衛忽然開門走了出去,不一會便扔了兩個人進來,只是瞧了一眼,臉色就變了。韓氏一看,詫異:「葛嬤嬤,紅兒。」

     被丟在地上的人不正是伺候安陽的嬤嬤和近婢,只是昨夜見著還好好的,如今卻是衣衫破爛,臉也被打的紅腫,都要腫的瞧不見眼了,蜷在地上痛苦呻吟。安陽怔愣看她們,已知曉事情敗露,今日不是來談婚事,分明是來算賬的!

    韓氏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賀均平連看也未看安陽一眼:「問問你的好女兒。她故意誘我去那木屋,讓丫鬟將我們鎖在裡頭。對我下了迷香,又讓這老嬤嬤過了兩個時辰就帶人來。想嫁入王府想瘋了麼?」

     韓氏氣的渾身發抖,想去打安陽,安陽已經跳了起來,大聲道:「你不能不娶我,否則我將這件事告訴全京城的人,看安然如何看你,看京城百姓怎麼聲討你們順王府!」

     賀均平嫌惡沉聲:「潑婦!」

     順王妃輕輕笑道,聲調卻是平緩不起波瀾:「好,你告訴一個人,傳了一個人,我就先由你開刀,然後是你母親,接著是你哥哥,你們上下二十七人,我看不用三日便可以封口封的乾乾淨淨了。」

     安陽愣神,韓氏哆哆嗦嗦抽了她一耳光,大顆的淚已落下,她怎的就生瞭如此愚鈍的女兒,怎的就如此不要臉面,喝斥道:「你還沒鬧夠嗎?你將我們的臉都丟盡了!」

     說罷拉著她走,安陽不肯走。她不甘心,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了京城了吧,再也不能富貴了,她還是什麼都比不過安然,還是什麼都沒有。為何老天要如此對她,為何要讓她失去這麼多!

    韓氏泣不成聲,又聽順王妃說道:「帶上箱子。」

     韓氏哪裡敢拿,只是見她眼神凜然,只能去接,結果手一抖,盒子一翻,一把鋒利匕首咣當落下,哭聲驟止,怕的頭皮都麻了。

    順王妃飲了一口茶,停了好一會,才淡聲:「回去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上學堂,外出嘮嗑隨意,只是若敢再說這事,哪怕是半個字,那這匕首便不會乖乖躺在這盒子裡,而是在你們的心口上。等謠言淡了,就回濱州,不許再踏入京城半步。」

     韓氏哪裡敢忤逆,拉著已快崩潰的安陽匆忙離開。上了馬車,身子仍在發抖,瞧見安陽的臉,用力扇了她一巴掌,終於又哭了出來:「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李家人!」

     安陽怔愣許久,才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木然笑笑,柔媚的眼眸已如死水,喃喃道:「完了……什麼都沒有了……憑什麼……憑什麼……」

     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為何安然不費一點力氣就能得到那些,她費勁心思都得不到。

    上天待她……不公。

     韓氏和安陽剛走,順王妃看了地上兩個奴僕一眼:「助紂為虐,害我兒於不義,遭人非議,找個地兒埋了。」

     兩人差點未嚇死,哭聲求饒。賀均平頓了頓:「讓他們滾出京城就好。」

     順王妃說道:「世子不可如此心軟。」

     賀均平看了看這廂房的另一扇門,淡聲:「這次例外。」

     順王妃心下疑惑,也看了那邊一眼,莫非裡面有人?只是賀均平態度強硬,她也便點點頭:「那就如我兒所言。」

     兩人劫後餘生,忍著疼痛千恩萬謝。

    順王妃起身,準備回府,賀均平說道:「母妃先回去,孩兒晚些。」

     順王妃笑笑,方才眼裡的戾氣已悄然不見,又是那說話輕柔的王妃:「可要去做什麼?」

     賀均平笑笑:「母妃先回去吧。」

     順王妃微微蹙眉,也不好多說,點點頭。待抬步離開,便見賀均平開了這大廂房裡頭的門,稍稍看了一眼,只瞧見了一個人站在那,認得是柏樹。心下微頓,若柏樹在,那安然也在?竟是一開始就讓李四姑娘在裡面聽這「審判」。本來還想讓他們因這事產生間隙,誰想卻是感情要更加深厚了吧。不由嘆了口氣,自己這兒子,當真是緊要著她。

    安然確實一早就在那坐著了,本來是清妍說這兒茶點好吃,連送了三封「加急」信過來。等來了這,卻看見賀均平在,又感慨清妍那小妮子實在是太會騙人了。賀均平不許她走,還說要讓她在這聽戲。

    確實是一齣好戲,卻聽的她心驚。皇族的人做事,雷厲風行,別人的性命如螻蟻。方才聽賀均平的話裡也是對那兩個奴僕起了殺意,可最後卻放了他們,許是因為自己在的緣故?若是她不在這,那她們兩人便是死路?

    柏樹見賀均平進來,知兩人有話要說,便關門退了出去,也不走遠,就守在門口,要是有不對勁的,立刻衝進去。

    賀均平見安然面色微差,也隱約猜出她是聽了方才的那些話。他讓侍衛帶人捉了那些奴僕拷問,問得緣由,便讓韓氏母女過來,卻不想母妃知曉也來了,倒是嚇著了安然。他輕輕抱了抱她,不敢太過越禮:「日後不會再有人敢這麼算計你,若有,我也不會輕饒。」

     安然點頭,許久才道:「若是他們當真敢再傳謠言,你們真的要殺他們嗎……」

     賀均平面色微頓,笑道:「別怕,只是嚇唬他們。」

     這話說出來,別說安然,就連賀均平自己也不信。只是別人算計自己,總不能一味忍讓,否則對方只會更加猖狂。這個道理安然懂,所以沒有任何理由指責他。但她從未經歷過這般殘酷的事,一直活在桃花源的安然還是有些驚心。

    只是兩人心有靈犀的不再說這事,一切似乎雨過天晴了。

    &&&&&

    三月十三日,科舉放榜。

    一大早李老太就起來領著二房燒香拜佛,祈禱祖宗保佑李瑾軒高中。

    前幾次殿試都非聖上親自主持,不知為何這次十分看重,三甲排名由聖上定奪。因參加殿試的人有李瑾軒,李仲揚為避嫌,一概不過問。倒是被李老太問了許多回可有消息,今日放榜,不會再被纏問,長鬆了一氣。

    快至正午,沈氏正領著下人準備午食,便見那去守皇榜的家丁回來,跑的氣喘,進門就道:「少爺中、中了……」

     性子素來急的周姨娘忍不住道:「中了什麼?」

     安平和安素也跑上前去拽他:「大哥中了什麼?大哥中了什麼?」

     那人緩了緩氣,說道:「中了探花!」

     安然立刻被茶水嗆了嗆,自己的兄長變成小李探花了,改日應該讓大哥學學怎麼甩飛刀麼。

    李老太雖然略微失望未中狀元,可在天下才子雲集中得了探花,也十分不易。當即上香擺菜酬謝神靈。沈氏也十分歡喜,李瑾軒倒是淡定。

    一家人歡喜了好一會,李瑾良才想起,問道:「狀元和榜眼是誰?」

     那人答道:「榜眼是個外鄉人,並不認得。狀元是那宋家公子宋祁。」

     一直鎮定如常的李瑾軒此時才展了笑顏:「當真是晨風兄。那日在殿試上妙語連珠,字字珠璣,自愧不如,想著他應是狀元了。」

     安然見他未露嫉妒之色,反為好友高興,也十分開心有那麼一個心胸寬廣的哥哥。

    沈氏也笑道:「這回阿和可放寬心了,先前還拉著我訴苦,說宋祁每日看些閒書,也不鑽研學識可如何是好,這下算是正名了,看的可不是閒書。」

     安然本來沒在意這話,偏就瞧見李瑾軒微微忍笑往自己看來,這才反應過來趙氏說的「閒書」分明就是自己借給宋祁的那些。乖乖,還好沒讓趙姨知道,否則嘮叨的不是宋祁,而是她了。

    夜裡李仲揚回來,由開門的下人開始就報喜大少爺是探花了,一直走到屋裡,宋嬤嬤又道喜,神情一直緊繃,只是應著一字字「嗯、嗯、嗯」,等進了房裡,沒了旁人,這才笑笑,對沈氏說道:「尚清是探花了。」

     沈氏忍不住笑笑:「二郎若是能在下人面前常笑笑,他們也不會在後頭說你是天上的二郎神,冷峻得很。」

     李仲揚也是笑笑,並不在意他們這麼說。一家之主,到底還是威嚴些的好。

    合興院這邊氣氛融洽,靜心院那邊也和睦安寧。

    李瑾良白日里高興完沒多久,就被周姨娘逼著去書房看書,要他日後也得爭氣。這會見周姨娘領人端了參湯來,不由咽咽:「姨娘,這麼晚了喝這些,若是睡不著怎麼辦。」

     周姨娘擺擺手:「哪裡會睡不著,會睡的更好才是。你可要跟你大哥學學,人家可是探花了,不久就要像你爹那般進翰林院。日後你也要進去,一家三個人都是翰林官出身,姨娘出去腰桿都直些。」

     李瑾良苦著臉道:「可大哥聰明,我愚鈍,哪裡能奢望。」

     周姨娘呸了他一口:「沒出息。」

     她可是個明白人,二爺顧家,沈氏又護家,最看重家中和睦榮華。李瑾軒平日里也疼著這些弟弟妹妹,日後做了官,自然會拉這弟弟一把。等李瑾良做了官,她娘家又有錢,總不會讓兒子做出貪贓枉法的事,那官位便是扶搖直上穩定一世的事。在娘家人面前也算是出息了。

    想到這,不由微微感慨,可算是沒白活。

    李瑾良見她嘆氣,以為自己不懂事又氣了她。忙將滿滿一碗的參湯喝下,入口微覺腥苦,落入腹中,嘴裡稍溢甘甜,定是從外祖父那拿來的好參。

    翌日,安然晨起要去請安,沒想到沈氏竟然過來了。從柏樹那接了梳子給她梳髮,笑道:「頭髮又長了些。」

     安然聽著這音調里略有惆悵,不由問道:「母親可是有心事?」

     沈氏笑笑:「能有什麼心事,小孩子莫多想。」

     一旁的宋嬤嬤說道:「太太當真是有心事,那便是記掛著三姑娘及笄。」

     今年安寧並未回來,自然無法為她及笄。

    沈氏嘆道:「這事在信中囑咐多次,也不知道你姑姑能不能做好。」

     安然笑著安慰她:「姑姑是個有分寸的人,定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沈氏輕點了頭,到底還是掛念安寧。十五了,該尋個好人家了。

    科舉放榜後第三日,宋祁授修撰從六品,李瑾軒授編修正七品,一同進入翰林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1:31 PM

第五十四章  寺廟相見秋風蟹起

      四月,夏日伊始,春意猶存。

  李家大房離開京城回濱州去了。他們本就是常往來兩地,左鄰右舍和二房都未有懷疑。知曉此事的安然也裝作不知,只是那日李爹領著眾人去送他們,她謊稱不舒服,免得和安陽照了面,又出什麼狀況。

  可在安陽看來,卻是另一番意思。走的那日,特地多看了幾眼,寧可看到安然得意的眼神,也不要她不出現!她寧可做敗家犬,也不要被人不屑到這般地步。可安然沒來,自己在她眼中,根本連鬥的資格也沒有。

  此時安然正和清妍在亭子裡下棋,吹著初夏清風,自在如常。嬤嬤婢女遠遠守在迂迴廊道那,見沒茶點了才過來。

  清妍心不在焉,連輸幾盤,見她氣定神閒,忍不住說道:「那種人你幹嘛不讓我宰了她。虧你和王兄還放過她,日後指不定還要捅什麼亂子。」

  安然笑笑:「她不會再進京城,我也不會去濱州,也沒什麼交集了。」

  清妍語重心長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呀。」末了說道,「敏怡的哥哥是金科狀元,這事你知道吧。」

  安然點點頭:「嗯。」

  清妍笑道:「那你一定不知道他在恩榮宴上的事。」

  恩榮宴是朝廷為新科進士舉行的宴會,一來是褒獎,二來是再進一步知士識才。安然起了興致,這可沒聽哥哥提過,笑問:「可有什麼趣事?」

  清妍說道:「聽父王說,皇伯伯問敏怡哥哥可有妻室兒女,敏怡哥哥立刻說尚未娶妻,但男兒應以報效朝廷為先,並未有此打算。你先說說他是想說什麼?」

  安然笑笑:「婉轉的說,便是『皇上,臣剛入朝廷,願全心盡力效忠,無娶妻閒暇』,若是直白些,那就是『皇上,您可千萬別賜婚,否則我怎麼謝絕』。」

  末了又想,雖說宋氏家族如今繁榮昌盛,就算宋祁委婉謝絕對宋家也無影響。可若是一不小心惹聖上不滿,怕他的仕途也不會太順利。他倒是不怕,是真不怕,還是未顧慮周全?

  清妍不服氣了,拿著棋盒說道:「你怎的立刻猜出來了,不好玩。我還問了父王是什麼意思來著,你可將我襯的愚笨了。」

  安然搖搖她的手,笑道:「清妍最聰明,天下的人都被你襯的愚笨了。」

  清妍撲哧笑笑:「壞姑娘,就你嘴甜。我知道自己愚鈍,所以才讓我碰了個這麼聰明的好姑娘。」

  安然笑道:「你並不笨,只是性子比較單直。其實與聰明相近的詞,便是狡猾。只是立場不同,含義也不同。」

  清妍輕點了頭:「也對,在安陽那看來,你便是狡猾。可在我看來,你就是聰明。」說到這,又想起為了安陽和她鬧的不愉快的事,握了她的手道,「安然,日後我再不會懷疑你,一世做知心好友,再無人能撼動我們的情誼。」

  安然頓時被觸動心弦,抱住這性子直爽的小姑娘:「嗯,做一世好友。」

  她不怪清妍當初那般說話,只是因為知道她的性格,若不是會護著朋友的,也不是清妍。只能說當時情誼真的並不深厚到交心的地步,可如今再也與往日不同。

  安然知道賀均平不喜她和宋祁見面,仔細想想也確實不要多見的好。正好李瑾軒和宋祁同在翰林院,換書的事便又交給了他。宋祁隱約知道她在顧慮什麼,卻又不清楚,可也不能去問人家姑娘為何不見了。

  這日放衙,換完書,宋祁看著扉頁上那一個秀氣的然字,問道:「怎麼這次帶多了幾本。」

  李瑾軒笑道:「安然和母親去古德寺祈福,要住十二日才回來。往年都是祖母去的,但今年祖母身體不比往年,因此由母親過去。又說安然心不靜,將她一塊帶去沐浴佛光。」

  宋祁笑了笑:「那安然怕是叫苦不迭了。」

  李瑾軒問道:「這話怎麼說?」

  宋祁淡笑:「若是沒記錯,她是個無肉不歡的姑娘。」

  李瑾軒無奈道:「我爹娘性子都沉穩淡然,伺候她的人也都是安安靜靜的脾氣,偏她喜歡到處跑著尋各處好吃的,倒不知是跟誰學的。」

  因明日休沐,兩人說一會話,又去酒樓喝了小酒聊了近況,才各自回去。

  翌日,宋祁晨起,問了安吃早食時,趙氏問道:「今日可要出門?」

  宋祁點頭:「出去走走。」

  趙氏說道:「可別出去了,待會你錢伯母來這坐坐。」

  宋祁頓了頓:「又是說媒的?」

  趙氏笑道:「那是自然,我兒是誰,狀元郎啊,放榜那日門檻都被人踩破了。為娘給你留了幾個,你卻一個相不中,跟娘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宋祁笑道:「隨緣。」

  趙氏急了:「隨什麼緣,你都多大了。你就算不先娶妻,也納個妾,給娘抱抱孫子。」

  宋祁好說歹說,趙氏就是不依不饒,一會說別家公子有了幾個孩子,一會說那家姑娘不錯。說得在大殿上妙語連珠的他也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脫身,才感歎,男子說話果真是比不過女子的。

  上了馬車,車伕問道:「少爺要去何處?」

  宋祁想了片刻,說道:「古德寺。」

  古德寺香火旺盛,又因佛祖金身重塑,更是威儀,前來燒香的人絡繹不絕。因是正午,人稍少了些。雖說宋祁並不怎麼信靈異神怪,只是入鄉隨俗,拜也無妨。進了佛堂,取了香燭,為家人祈福。蒲團三拜,起身插香,便見一個和尚過來,撩起神壇黃布,說道:「速速出來,這裡豈是你能玩鬧的地方。」

  桌底下的聲音清脆而有些霸道:「偏不,你是和尚,不能動怒,否則佛祖會罰你的。」

  宋祁聽著聲音略熟,可桌下陰暗,並瞧不清那人。和尚伸手去抓她,那小姑娘驚叫起來,惹了一眾人探頭觀望。他忙走了過去:「我妹妹太過頑皮,還請大師見諒。」

  和尚當即說道:「還不快將她領走。」

  宋祁道謝,俯身往裡瞧,見了那小姑娘,轉溜著明亮黑眸,笑道:「安平,果真是你。」

  那小姑娘不就是何采的女兒安平,她今年八歲,正是頑皮時,自小由老太太養著疼著,脾氣可有些霸道。這幾日都在古德寺吃住,也尋不到人玩,就去寺廟後廚搗亂,趁著和尚不注意,將一罐的鹽都倒了進去,惹的好脾氣的和尚也追著她滿寺廟跑。

  宋祁見她說的興高采烈,怕還只是當作好玩的事,說道:「若是安平吃到那一鍋都是鹽的菜,會如何?可還會高興?」

  安平頓了頓,立刻覺得喉中乾渴,搖頭:「不高興。」

  宋祁笑道:「那別人自然也不會開心。」

  安平吐吐舌頭:「那怎麼辦?」

  「去向大師道歉可好?」

  安平遲疑:「他們打我怎麼辦?」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會的。」

  安平這才點頭,帶他去後廚,到了門口,就跑到他身後,抓緊他的衣裳,跟那和尚道了歉,果真沒有打她,還說她懂事。這個詞她從來沒從祖母和嬤嬤嘴裡聽過,連姨娘也沒這麼說過,頓時開心起來。

  宋祁領著她出來,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你娘呢?」

  安平在前頭蹦蹦跳跳,唱著歌兒分外高興:「娘和姐姐在聽雲德大師講經呢,我聽的都想睡了,所以跑出來玩。」

  宋祁微頓,他以為安平是得了允許出來玩的,倒沒想到她是偷偷溜出來,還是將她送回去的好。又笑問:「那你怎麼跟來了?」

  安平說道:「祖母身子不好,我想來替她祈福。本以為來上柱香就好,沒想到要住十多天。我想回去,可是嬤嬤不許,說這樣心意不誠,可我想祖母了。」

  話越說到後面便越低落,宋祁安慰她一番,便見有個綠衫姑娘從轉角處拐了出來。

  安然是出來找安平的,等她聽完禪,那小丫頭竟然不見。這剛拐過彎,瞧見宋祁,倒愣了一下,隨後又看到安平,當即小跑過來。安平渾然不覺,也跑了過去:「四姐姐。」

  安然俯身摟住她,瞪了瞪眼:「下回不許亂跑,不然打手掌。」

  安平可不怕她,咯咯笑了起來:「嬤嬤說,姑娘家生氣臉上是要起褶子的,四姐姐不許氣。」

  安然哪裡有氣,找到了她高興還來不及。見宋祁停在那,距離不近不遠,問道:「宋哥哥是和趙姨來的麼?」

  宋祁說道:「不是,今日休沐,來附近走走。」

  說是來這走走,似乎也只是想見見她。說喜歡倒也不是,而是與她一同說書論道十分愉悅,常有許多精闢的詞句和見解,這點與其他人不同。自從年後不再親自換書看,心中所想也只能藏在心底而無人可說,隱約有些失落,這會見了她,那失落便一掃而空了,道不出的感覺。

  安然將安平交給後頭尋來的嬤嬤抱回去,想起了事兒,問道:「哥哥可有把書給你?」

  宋祁答道:「昨日給了,看了幾頁《朗州記事》。」

  安然說道:「那本書有趣,姑姑剛讓人捎來的。」

  宋祁微微蹙眉:「剛?你還沒看麼?」

  「沒有。」安然見他有些遲疑,笑道,「無妨,反正我現在也沒空看,而且若是借給你,也放心。」

  自從換書看後,每本都是完璧歸趙,安然實在沒有理由不相信他。說了一路的話,聽見嬤嬤喚自己吃午食,宋祁便告辭了,臨走前又道:「方纔安平與我說,她來這裡給你祖母上香祈福,可沒想到要住上十多里,想回去陪老太太,可嬤嬤卻說無誠意,佛祖不知。」

  安然笑道:「我知道了,待會跟娘說,讓下人先送她回家陪祖母。」

  宋祁多看了她幾眼,話未說明她便猜到自己要說什麼,他倒是……想多與她說兩句話來著:「那我回去了。」

  「嗯,宋哥哥再見。」

  宋祁坐上馬車,還在想,這次一別,大概有好一段時日見不到了。

  事實果然如他所料,夏日一別,竟到了秋季才見。而且也非刻意見,見的十分巧。

  秋風起,蟹黃肥。正是螃蟹黃多油滿,膘肥體壯之時,聽聞蘅湖那撈起了七八筐個個超八兩的蟹,京城稱奇,倒是難得聽聞有如此密集個頭又大的蟹群。那漁夫將蟹全賣給了清風酒樓,掌櫃當即放了話,兩日後開蟹宴。一來是賺賺名聲,二來也是蟹由湖起,體內殘留淤泥,養在泉水中淨淨。不過半日,便全被人定完。

  李仲揚素來喜蟹,聽見消息便讓人去讓掌櫃留了一間房,準備帶上沈氏和一眾兒女去吃蟹宴。

  蟹分六等,湖蟹、江蟹、河蟹、溪蟹、溝蟹、海蟹。而聞名遐邇的陽澄湖大閘蟹便屬於湖蟹,只不過這裡地處京城,也沒那新鮮美味。

  安然聽說有蟹宴吃,倒饞了,好不容易等到那日,隨家人一起出行。誰想剛下車,就被人從背後抱住,耳畔叫了一聲「安然」,差點沒把耳膜戳破。

  宋敏怡今日出宮,昨晚剛進門就說今日來吃肥美螃蟹,還想著要約清妍和安然。只是清妍不巧要進宮陪皇太后,想著要是安然一人來和他們一處,那母親定會嘮叨往事,便不叫了。誰想安然一家竟出現在這,教她怎能不激動。

  安然回身與她笑在一起,問道:「你不是明日才出宮麼?」

  「公主生辰,允了我三日假。」

  趙氏和沈氏一見,自然又稱巧,說在了一起。李仲揚和宋成峰同朝為官多年,雖算不上熟稔,但無政見不合,又都是文臣一派,也說的親近。一來二去,便一同進了酒樓,讓掌櫃將兩桌酒席並在一個廂房。誰想邁步上樓,又見了齊太傅領著妻女來,這吃蟹的隊伍便擴展成了三家。

  因孩子眾多,廂房裡熱熱鬧鬧,大人有說有笑。安然一門心思在那螃蟹上,心思到底也不是個小姑娘了,便坐在那等著菜上來。見兄長和宋祁聊翰林院的事,也聽了起來。

  李瑾軒與宋祁是好友,近日翰林院重整書冊,把兩人累的夠嗆,也有好多日沒好好說話了。如今見了,便拉了他過來暢談。安然在一旁聽著,雖然聽不太懂那官場的事,但也聽的起勁,只是屋裡的孩子太吵鬧,並聽不太清楚,將腦袋湊了過去。

  沈氏正與趙氏笑談,便被她扯了扯手,笑而不語的看著那邊。沈氏抬眼看去,見李瑾軒和宋祁在說話,安然湊前了腦袋,聽的專注。時而與兩人說笑,歡喜的很。

  趙氏說道:「這半年來我不知看中了多少姑娘,可晨風就是不願點頭,說什麼要報效朝廷為先。這話我可不信。」

  沈氏與她自小就是好友,說話也直白些,笑道:「你莫不是又想把我家安然說給宋祁做媳婦。」

  趙氏撇嘴:「你倒是不願的,若是肯,她早該是我們宋家人了。」

  沈氏瞧著安然笑的俊俏的臉,又見宋祁儀表堂堂,倒差點說她是肯的,只是安然與賀均平感情愈加深厚,哪怕嫁入皇親不比在宋家好,她這做娘的也不能真去阻攔。與自己喜歡的男子過一世,開心便好。

  趙氏歎道:「你可知我心中有多著急,你說若安然肯做我宋家媳婦,日後我待她肯定是好的。這兩年先讓晨風納個妾,等安然及笄,便將親事辦了。若是你心疼她不願她小小身子就生孩子,那就讓妾先生了,反正嫡庶在那,也礙不了什麼事。旁人也不會說晨風的閒話。」

  沈氏可不會跟她說安然那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心思,否則自己這好友可不見得會同意,畢竟多子多孫才是福氣。

  聊的這會,便陸續有菜上來。

  蟹宴並非指的全是以蟹為菜,而是配以與蟹口味相輔的配菜和酒,才是真正的宴席。

  今日的蟹除了清蒸,還有炒,醬爆,水煮等做法,醉蟹和糖蟹也是上品。只是若烹飪過甚不精,很容易失去蟹之鮮美,而使佐料成主。

  先上來的有熏魚,隨後是完全去骨的炒雞丁和肥臘鴨,接著才是各種蟹餚。途中又上了一道肉燜筍條。因是秋季,並無時新竹筍,都是在春季剛冒尖時砍下,切成條曬乾。久燜入了肉香,肉中又混了淡淡筍味。肉不膩,筍仍有微脆清香,相得益彰。

  安然最喜歡的便是那道凍蟹。

  煮熟後的蟹放在冰中,待冷入蟹身,取蟹而出,沾以醬料或白醋,肉軟滑微冰而膏肥腴,味道極美極鮮,而且吃過一道道葷菜後,再吃這凍蟹也可除去了嘴中油膩感。

  宴過半巡,腹中半飽,眾人也多了些餘暇說話。說到蟹的哪兒好吃,眾人意見便不統一了。宋成峰說是蟹螯,趙氏喜蟹黃。當即讓孩子評定。幾個孩子喜蟹螯模樣,便紛紛支持後者。趙氏可是下不了台了。

  見他們爭論,安然笑道:「東晉文人畢卓曾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宋伯伯是出了名的悠然自在之人,喜吃蟹螯,倒更像是天性使然,無關好吃與難吃。」

  這話立刻將蟹的好吃爭論拋在了後頭,趙氏笑問:「那喜吃蟹黃的可有什麼說法?」

  安然皺眉,尋了一遍,好像沒有。

  宋成峰笑道:「可別為難四丫頭了,哪裡有那麼多說法。」

  宋祁笑道:「有人喜歡蟹螯,有人喜歡蟹黃,你們如此爭執,可教我們這些通通都喜歡吃的人怎麼辦。若我愛食蟹卵,倒是要將功課做足才能吃了。」

  李瑾軒當即也笑笑:「這可完了,晨風兄,我可不記得有什麼詩詞提及了蟹卵,這一頓你還是不要吃了罷。」

  眾人隨即笑起,氣氛又恢復輕鬆。那齊太傅的女兒齊秀春早就瞧上了圓桌對面那兩個少年郎,只是不曾與李宋兩家接觸過,不知他們兩人為何會為安然說話,心下不痛快了,說道:「我記得那畢卓,品性並不大好。他嗜酒如命,曾因酒被廢職。更曾因為犯了酒癮,去盜人家的酒喝,這等品行的人,又怎能拿來比作宋伯伯。」

  齊太傅一頓,差點沒扔了筷子,就算他是教導太子的,可不過是個虛職,哪裡敢開罪丞相和宋家,當即輕斥道:「哪有這般說話的。」

  齊夫人忙低聲護她:「不過是個孩子,不小心說了些糊塗話。」

  李仲揚說道:「孩子罷了,齊太傅莫動氣。」

  齊秀春撇嘴輕笑:「我哪裡有說胡話,那畢卓確實是那樣的人。」

  安然本不想與她爭辯,只是這一屋的氣氛全都變了,若是圓不回來,後頭的蟹宴也別想吃的歡喜:「聖上唯才是舉,年宴上百官盛讚聖上如那漢武帝『博開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就連聖上聽了,也是言笑晏晏說『能比俊才漢武帝,我之幸也』。可姐姐可知,漢武帝曾輕信巫蠱之術,又過度用兵弄得勞民傷財。人無完人,聖賢也會有錯的時候,一塊千斤璞玉,難道有了毫髮瑕疵,便降為劣等了麼?畢卓灑脫不羈,嗜酒成瘋,可他身在其位,為百姓謀了許多福利,不失為一個好官。」

  齊秀春這才說不出話來,又被齊太傅瞪了一眼,便悶聲道:「妹妹說的是。」

  沈氏笑道:「若是再不吃,這蟹螯蟹黃可就通通冷了,就更別說好吃了。」

  氣氛微緩,眾人這才又重新吃起,忘了方纔的不愉快。

  宋祁起筷時,看了安然一眼,淡然如常,沒有一分慌張。末了笑笑,倒是十分期待她長大後的颯爽模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5 11:40 PM

第五十五章  心印無猜黨羽之分

      九月,晚秋寒涼。

  風拂河面,扑打在船頭,冷的清妍抖了抖。柏樹見了,拿披風給她披上:「郡主,小姐讓您進船篷裡,外頭冷。」

  「他們聊的那麼高興,我才不要去。」清妍拍拍一旁:「坐吧,要好一會才到岸呢。」

  柏樹垂手低頭:「奴婢不敢。」

  清妍拉了她,扯到一旁:「讓你坐就坐嘛。而且這又不是椅子,不就是個髒髒的木板。」

  她這話一說,那船夫可就不樂意了:「小姑娘,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船可伴了我十一載,比我家閨女還大,而且我閒時撐船渡河,忙時打漁賣錢,可養活了一家老小,哪裡髒了。」

  清妍詫異道:「這麼多年?」說罷摸摸那木板,「確實不髒了。伯伯教我打漁好不好?」

  船夫樂了:「小姑娘,你是來坐船的還是來學做漁夫的。」

  清妍笑了起來:「都不是,我呀,是來牽線搭橋的……紅娘。」

  坐在船篷裡的安然聽見這話,撩開簾子說道:「都進來吧,外面冷。」

  清妍撅嘴:「才不,你們慢慢說,我不急也不冷。」

  說罷,搖了搖手裡的魚竿,但船在緩慢前行,根本就沒有魚兒會上鉤,偏是樂在其中,自在逍遙。

  安然笑笑,縮回身子,說道:「我們快些回去吧,外頭可冷了。」

  坐在她面前的便是賀均平。他與安陽的事雖過了大半年,但是人言可畏,真怕外人見了他和安然一起,又將那「李家姑娘」的名聲扣在她頭上。這半年可見的少了。這次又隔了三十多日,實在是想見她笑顏,便讓清妍約她出來尋個地方見見。誰想清妍將地方安排在這江面上,莫說外頭的人冷,連在薄薄船篷裡的兩人也覺手腳冷得慌。

  賀均平點頭,讓那船夫快些,這才說道:「我想送個東西給你。」

  安然笑看他,好奇:「是什麼?」

  只見他從懷裡似拿了什麼,卻用掌蓋著不給她看,笑道:「猜猜。」

  安然低頭,想從縫隙那看出點門道,卻是瞧不太清,隱約見了是個白白的東西:「玉珮麼?」

  「不對。」

  「姑娘家喜歡的東西?」

  賀均平頓了頓:「嗯。」

  安然見他遲疑了一會,笑道:「男子喜歡的東西?」

  賀均平笑笑:「也對。」

  安然這可猜不到了,以往他送的東西都是姑娘家喜歡的。她見到新奇的玩意兒也會送他,可這男子女子都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見她蹙眉,賀均平沒再逗她,悄然打開手掌。安然一瞧,心便輕輕跳了跳。

  是塊司南玉珮。

  願結君心,司南玉珮。

  不用他說,用意也十分明顯了呀。安然一直覺得賀均平不是個體貼人,甚至有時候霸道了些,可確實實實護著她憐著她,哪怕是她先開的口,要他等她。事後還怕自己是不是太輕佻了會讓人不珍惜,但並沒有。

  這塊司南佩以中間為軸,左右對稱,對接的機關做的精巧,輕輕拔開,便是塊形狀四方的小玉珮,讓人瞧不出真身是司南佩。

  賀均平將左邊那塊放在她手上:「不許弄丟了。」

  安然心中幸福滿滿,拿了香囊裝進裡頭:「不會弄丟的。」

  賀均平見她香囊上的刺繡精緻,又看看自己的司南佩,只能戴在身上晃來晃去,萬一哪天撞到什麼碎了怎麼辦,當即說道:「安然,繡個香囊給我。」

  安然看著他抿了抿笑:「你知道我最不會女工的,我買一個給你好不好。」

  賀均平歎道:「連清妍都知道繡個香囊給你哥哥表情義,你卻嫌麻煩。」

  安然心頭略有奇怪浮雲掠過,卻道不清是什麼感覺,笑道:「清妍可以為了喜歡的人做不喜歡的事,我似乎……做不到。大概是覺得,用自己的不喜歡去換了對方的喜歡,對方也不會開心的。」

  賀均平看她:「你又怎知我會不開心?」

  安然也看他:「那世子哥哥願意為了自己的開心而讓我不開心麼?」

  這個問題十分矛盾,付出與被付出,喜歡與被喜歡,根本很難定義結果。安然不覺得清妍那麼做是錯的,也不覺得自己說的是錯的。賀均平默了默,淡聲:「我不過是想將這司南佩放在你親手繡的香囊中罷了。」

  他又怎麼不知道她繡工差,即便是送個鬼畫符的香囊他也會欣然接受的,正如她那日因清妍搗亂收到個廉價首飾還十分高興。

  雖然這話題被兩人刻意忽略了過去,但隱約有些不愉快。船到了岸邊,各自回去。安然緊握著手中香囊,似有千斤重。

  柏樹給她披風,安然也沒有聽見,喚了許多聲,她才回神。

  兩人回了家,安然坐在屋裡,柏樹給她鋪床,拿了小暖爐將被子燻熱,見她愣神,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回來便神不守舍的,世子欺負你了嗎?」

  安然搖搖頭,走了過來,坐在床沿一會,問道:「柏樹,世子哥哥想讓我給他繡個香囊,可是我不喜歡女工,若是要我為意中人做不樂意的事,我真的不願。可是世子哥哥卻好像不開心。」

  柏樹聲音微弱:「若奴婢是世子,也會不開心。因為這事並非是對等的,你若付出一分便要得回一分,那只是交易罷了。若是奴婢見對方高興,自己也會高興,哪怕過程不痛快,可心裡為的,到底是對方。」

  安然似乎聽明白了,可又不大懂。她在前世本就沒談過戀愛,每日埋頭工作,為賺錢養活自己而奮鬥,好不容易有了小存款,結果就到了這。她歎了口氣,倒身在軟被上,不多想了,還是睡飽一覺吧。

  午歇起來,到沈氏那說話。幾個姨娘正好在屋裡,見了她給她問好。說了一會話,都是些瑣碎事,安然心中微煩,聽的並不仔細,只坐了片刻就出來了。在那魚塘邊的石凳上坐了許久,瞧著那秋風吹皺的水面,才越發想明白。

  柏樹說的沒錯,愛情不是對等的,也不是公平的。如果斤斤計較太多,就跟做生意般。她覺得賀均平不體貼她,要她做不喜歡做的事。可她又恰好忽略了賀均平的感受,他想要個香囊,意不在她的繡工,而是在她的心意。

  他不是在讓自己做不喜歡的事,而是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的初心便只是想要她的心意罷了,而忘了一切相關因素。忘了她不擅長刺繡,忘了她不喜女工,純粹想要她親手做的玩意兒而已。

  想明白過來,安然倒覺得自己真真是不懂他的心。說不喜歡女工,清妍比她更不愛。可她卻能全心全意的去做,那個看著香囊在手裡慢慢成形,想著對方隨身戴著的是自己做的,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安然拍拍腦袋,她怎麼就鑽了死巷子,把自己堵的不開竅了。

  想罷,去找宋嬤嬤要了全套的繡花工具,既然要做,那便做個好看的。免得別人一看便知是小姑娘送的,問起來給他添了解釋的麻煩。

  十一月,大羽國國史編修,李瑾軒幾乎無暇回家,回了家中也是吃個飯倒頭便睡,常是連洗漱也忘了。

  安然和宋祁換書的日子到了,因他沒空,她便自己拿了書去茶館,換了書就回來,這樣照個面應當無事。

  宋祁見了她,比起上回來,稍覺有些變化,待看到那澄清含笑的眼眸,才覺得不管是長的高了些,還是臉又長開了些,仍是那俏皮而有想法的安然。

  安然將書放到他面前,笑道:「宋哥哥最近忙嗎?」

  宋祁淡笑:「不忙,換書的餘暇還是有的。」

  安然點點頭,與他說了這幾本書的大概,便要走。宋祁稍感意外:「有急事麼?不多坐會,有幾處覺得有趣,想與你說說。」

  安然聽的動心,宋祁雖然平時不多話,可他說有趣的,那定然就是有趣。正猶豫著,宋祁瞧見她拿書時手指上的紗布,問道:「受傷了?」

  「在學刺繡,一直被針扎。」

  宋祁笑道:「你不是素來不喜女工麼?」

  安然面上微紅,打了馬虎:「最近起了興致。宋哥哥若是沒事,那我回去了。」

  宋祁隱隱察覺到她這臉上的緋紅起的奇怪,像姑娘家說起情郎?想想又似乎不可能,她還小著呢,不會有那種心思吧。輕點了點頭,就看著她走了,直至拐角處不見。

  安然抱著書,手指上的疼可感覺不到。她愈發明白,在做香囊的時日裡,確實是快活的。經過她兩個月的努力,再過幾日給香囊收了口,就成形了。然後給世子哥哥一個驚喜。

  可惜賀均平沒有驚喜,驚訝倒是滿滿的。他方才在對面酒樓臨窗那與郡王品茶瞧見了什麼?瞧見了他的小媳婦和宋祁在那露天茶館見面,還抱著書笑的歡喜。之前雖然他沒明說不讓安然跟宋祁換書,可他那日都微微生氣了,她倒是沒察覺還是覺得無所謂?

  左想右想都不對,心神不寧的回了王府,真是越想越窩氣了。香囊,他十分想從安然那裡得個香囊,然後把那半個司南玉珮裝進去。可她就是不繡,愛書成狂,還對別的男子傻笑。

  他不淡定了,他要把安然抓回身邊。

  隨即讓清妍的婢女送了封信給清妍。那婢女常跟在郡主身邊,跑腿送信的事也做了不少,當即明白,送信過去。

  安然正翻著剛從宋祁那借來的書看的有趣,信就到了。展開一看,登時被上面的大字嚇到了,字字刮入紙張中,浸透了信封,上頭寫著:我要香囊。

  「……」除了愣神還是愣神,安然想了想,然後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香囊。她還在等宋嬤嬤回來教她箍口子,約摸傍晚就好,那再等一個時辰,讓人一起將信和香囊送過去好了。

  可是宋嬤嬤今日有事,晚歸了。

  賀均平見外頭夕陽斜落還不見安然有回音,在院子裡走了好幾圈,想著是不是語氣太僵硬了,又提筆寫信。

  宋嬤嬤回來,家裡正吃飯,好不容易等飯吃完,安然便拉著她去箍那口子。等終於完成了,賀均平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只看了一眼,安然就嚥了咽,完了完了,凶神惡煞的世子哥哥見多了,可囉囉嗦嗦說同一個主題用了三張紙的他分明很不妥呀。不敢再多留,趕緊便讓柏樹送了過去。

  半個時辰後,柏樹才回來。安然拉了她低聲問:「如何?」

  柏樹答道:「沒見著世子,交給了清妍郡主的婢女。」

  「喔……」安然覺得自己總算是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清妍從婢女那得到香囊,附耳說是要轉交給王兄的,當即笑的捧腹。這回可要好好笑安然,這姑娘家的心分明比她的還重。拿了包裹著香囊的小布包便蹦到賀均平那。

  賀均平正想著要不要再弄個「八百里加急信」,就見清妍一臉得意的趴在他窗台往裡瞧,看的他臉上一扯,偏頭喚下人:「關窗。」

  清妍哼了一聲:「關吧關吧,安然讓我交給你的東西我不給你了。」

  賀均平忙過去,笑道:「給我。」

  清妍轉了轉眼眸:「把你的貔貅短刀送給我。」

  那名為貔貅的短刀是順王爺從聞名天下的鑄鐵師父那千金買來的,清妍垂涎已久,求了許多次,賀均平卻不給他。如今想捉弄他一番,誰想他答了一字「好」,便從她高舉的手中拿走了小布包,隨後手上多了個木匣子。打開一看,刃上寒光凌厲,不就是心儀已久的匕首。正要抬頭道謝,就見那窗戶已關的緊緊的,半點縫隙也沒有。

  賀均平揭開外面的方塊布,只見一隻冰藍色的香囊靜躺在裡,扎口是一條半指甲寬深藍錦,垂掛凝成的結也是深藍色,而錦緞以淺藍為主,又用淡藍、冰藍、深藍的線逐漸繡出碧波,如藍天映照清池,與別人所佩戴以花草鳥獸的香囊全然不同,可因這繡的簡單,層次易分,一時也很難認出非出自繡女之手。分明就是揚長避短又別出心裁繡的。

  看了許久,心中越發喜歡,輕嗅之,內有乾花,略有幽香。待將那半邊司南佩放入,又驀地想起,安然說自己不擅長女工定不會騙他,而且今日午後他才「堅定」的要個香囊。她總不會用半日功夫就繡好?莫非她那日回去後已經在練習,先給他個驚喜?

  煩躁了一日的心,悄悄平靜。

  即便與別的男子見面,對別的男子笑又如何,安然的心還是在自己這的,那又有何懼。

  想罷,這才將香囊收到枕邊,一夜好夢。

  月末,已快到臘月。李三妹和安寧忽然回來了。

  說是忽然,是之前來信還說今年不回家,惹的老太太和沈氏一頓歎氣,可感慨了沒多久,卻見兩人歸來。

  兩人的房間常年都有下人負責打掃,因此簡單收拾下,便可以住。

  沈氏見著安寧,果然已是及笄後的模樣,髮髻也再非那小丫頭般,青絲輕挽在後,插了一支普通青銅簪,也沒個玉石點綴,卻完全符合她的英氣模樣。雖然合適,可沈氏不願她這般,拿了那早就準備好的衣裳和首飾,將她好好打扮了一番。

  穿著那百花長裙,腦袋上又重了足足兩斤,安寧只覺得自己連路都要不會走了。看著她的眉頭擰了又擰,安然在一旁可笑開了:「明明是裝扮而已,姐姐卻一臉視死如歸呢。」

  安寧看了她一眼,禁不住說道:「等你及笄了,娘也這麼打扮你。」

  安然想了想,又瞅瞅她頭上那一堆的東西和臉上塗抹的脂粉,不由一咽。看著她那陷入沉思慢慢悲痛的神色,安寧微揚了唇角,難得的笑了。

  沈氏見她們兩人說的歡喜,也不打斷,等話說的差不多了,漸漸安靜,才道:「你待會不出去吧?跟娘說說話。」

  安寧答道:「不出去。」

  安然墊腳附耳:「娘手上有好幾個相中的公子哥,要給姐姐說媒呢。」

  沈氏輕輕瞪了她一眼,生怕把安寧嚇跑了:「快些回去睡覺,莫吵了你姐姐。」

  安然哪裡會怕她,才不走。安寧稍有遲疑:「娘,女兒如今並未有打算嫁人。」

  沈氏輕聲:「姑娘家大了就該嫁人的,如今你爹是丞相了,即便你本是庶女身份,也能嫁給好人家的庶子做妻,莫怕,有娘在。你先聽娘說說那些公子,若有喜歡的娘就替你說,若是沒有,再尋媒婆。」

  安寧蹙眉,不想忤逆她,可不由得說道:「女兒真的不想嫁……與姑姑一起遊歷各國,並無不悅。」

  沈氏歎氣:「你與你姑姑一起那麼長時日,她未嫁,別人怎麼看她,不用娘猜,也定是不好的,你又怎會不明白。」

  安寧說道:「姑姑不在意,女兒也並不在意。」

  她本就是個性情涼薄的人,前世被親人遺棄已受到莫大傷害。今生從沈氏那又重新相信人間有親情,但她不信愛情,那曾海誓山盟的男子在她得病後不多久就離開了她,此生怕再難將真心交付。倒不如跟著三姑姑暢遊人間,也不枉她重活一次。

  沈氏這次不願讓步,若這次三妹要帶走安寧,她定要到老太太那說的。怕是老太太也不肯讓李家出兩個不嫁之人吧。

  打定了主意,夜裡又和李仲揚說了。說了許多話,待問他意見時,卻見他神色恍惚,待喚他回神,方纔的話竟是一句未聽入耳。

  沈氏問道:「二郎可是在朝堂上遇著了什麼事?」

  李仲揚躊躇片刻,才說道:「如今太子未定,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皇后所出。兩人從很早之前便各自拉攏臣子,我本想做個純臣,只效忠聖上。只是身不由己罷了,哪裡可能讓你置身事外逍遙的。這幾日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有派人前來試探,我佯裝不知他們話中有話,但此計終歸不能長遠。」

  沈氏皺眉問道:「大皇子為何未被立為太子?不是長幼有序麼?」

  李仲揚搖搖頭:「大皇子敦厚,二皇子機智。太后和皇后都喜二皇子,聖上心思未表明。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不在少數,但擁護大皇子的人也並不少。興許是為免兩方不合,因此聖上一直未定太子。」

  沈氏可算是知道為何他焦躁了,若是這皇子選錯了,那日後輕則貶官,重則被當作黨羽清除。仔細一想,驚了一身冷汗。輕聲問道:「那二郎如何?」

  李仲揚捏了捏眉心:「為夫要再好好衡量。」

  沈氏倒是想起來:「三妹深諳朝堂之事,不如聽聽她有何見解?」

  李仲揚手勢一頓,也想起了還有個屢次點醒他的妹妹,當即讓沈氏喚她過來。

  李三妹正在前院裡領著一眾孩子曬月光,美其名曰吸收日月精華。雖然安然覺得吸進肚子裡的只是一股冷颼颼的氣,越「曬」越冷,偏年紀小的安平和安素吸的分外起勁,純真無邪,倒叫人不好戳穿。

  聽見兄長叫自己,李三妹認真拍拍李瑾良的肩:「這裡你最大,好好帶著弟弟妹妹玩。」

  李瑾良苦笑,望著那隱約慘淡月色,又想,大哥愈發的忙了,不知今晚又是什麼時辰回來。想到自己也要考功名了,頓時覺得月色更是黯淡無光。

  李三妹見下人都被屏退到院中,房裡又只有哥哥嫂嫂,已明白五分,笑道:「二哥不去享受下月光麼?」

  李仲揚可沒心情跟她開玩笑,沈氏招她坐下,將大皇子二皇子拉攏的事說了一番。

  李三妹細想許久,問道:「你若是做純臣,皇上定會更加重用。」

  李仲揚說道:「皇上會重用,可卻得罪了兩位皇子。」

  李三妹笑笑:「確實是,而且皇上如今雙四歲數,若是身體差些,也沒幾年了,是時候想想該擇誰為新主了。」

  李仲揚差點沒將她攆出去,喝道:「又說胡話!」

  沈氏也急忙輕搖了頭:「三妹不可說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李三妹笑了笑:「二哥支持大皇子吧。」

  李仲揚遲疑:「為何?」

  李三妹說道:「皇上並非嫡長子,當初繼位朝廷經歷了一番腥風血雨,最後由太后扶持他登基,漸漸穩定大局。皇上三十年來勵精圖治,開疆拓土,拓展商路,溝通水系,將建國以後的繁盛之景推到頂峰。他是個自私的人,又怎會讓自己辛苦經營的東西讓兩個兒子爭奪皇位而毀於一旦,讓二皇子繼位有爭執,可讓名正言順的大皇子繼位卻無妨,而且……大概在他自知將死時,也會好好清理一番二皇子的黨羽。二哥支持大皇子吧,雖說如今大皇子勢力不比二皇子,但太后年老,有皇上幫扶,總有一日會渡過這難關。」

  李仲揚看了她好一會,問道:「這些都是你遊歷各國時知曉的?」

  李三妹輕眨眼眸,笑的淡然:「是。」

  是與不是,又有何重要。

  已非年少,許多事便都會變得不重要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6 11:25 AM

第五十六章  再起波瀾百里門客

      李心容回來,最高興的莫過於李老太。只是老太太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也不能拉著她像往年那般長談了。這日吃過午飯,便覺頭痛,早早午歇下。

  李心容想起那苑塘肥魚,便帶著李家孩子去垂釣,回來給母親熬魚膳補給精神。除了李瑾軒沒空,李瑾良、安寧、安然、安素、安平五人都隨她出門玩鬧了。

  那苑塘老闆鄭浩生見了李三妹,立刻認出了她,不過數年前見過一面,卻是記憶猶新,這般豪爽美麗的女子,世間又能有幾個。當即拿了魚竿擇了靜處給他們。

  六人一字排開,下人近在後頭。

  北風凜冽,吹了一會兩個小的就進屋烤火吃魚去了。李瑾良每日都被周姨娘押在書海裡看書,久未出來,就算是冷也捨不得進去。安寧早就習慣了毒日寒冬,也全然無事。安然雖然也想繼續享這垂釣之樂,可是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就被安寧攆回屋內陪安素和安平了。

  烤火時又嘗了兩道新鮮的魚餚。微微有急意,便起身去解手。人才到拐角處,就聽見了三姑姑的聲音,正要出去,又聽見一個男子說話。她頓了頓,探頭往那邊看去。不由吃驚,那男子她可認得,不就是那皇帝近侍趙護衛。

  他與三姑姑在說什麼?

  剛下意識探了探腦袋,才覺自己正在做偷聽的事,雖然好奇,但這麼做終歸不對,暗歎一氣準備回身不解手了。嘴巴卻被人摀住,往後一拖,驚的她差點將袖子裡的錢袋往那人砸,定神一瞧,竟是安寧。

  安寧擰眉示意她噤聲,安然輕輕點頭,那手才鬆開,拉著她往外走。

  等走遠了,安然才說道:「姐姐認得那人嗎?」

  「不認得。」她淡聲,「閒事莫問也莫管。」

  這話可把安然的好奇全堵回去了,雖說確實如此,可仍是好奇。可世間的秘密還是少知道的為妙,故而忍住未問。

  臘月二十,由李三妹開方子給李老太補了大半個月,身體又漸漸好了,氣色和精神又如五六年前。李三妹說要走時,李老太倒也沒太感傷。膝下兒孫那麼多,沈氏又待她好,而且對這倔脾氣的女兒,她又能說什麼,哭哭啼啼留不住她,倒不如讓她去外頭玩的開心些。

  李仲揚一聽李心容要走,放衙回來氣的臉都青了,待吃過飯,便讓沈氏喚她過來,當面便說道:「你以前還小,如今都三十好幾了,仍不知長性。你也知道娘身體不如往年,你倒還是要走。」

  李心容面色微頓,沈氏也越發覺得不妥,輕聲:「三妹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就是。這世上還有對親人不能說的事嗎?」

  李心容笑笑:「二哥二嫂就當我玩心未過吧。」末了又問,「二哥的正事可說完了?我也有事想跟二哥二嫂說。」

  沈氏輕歎一氣,李仲揚也不點頭也不搖頭,李心容便開了門,喚那站在門前等了許久的安寧進來。這才說道:「這一回,我不帶安寧走了。」

  安寧吃了一驚,滿臉不信:「為什麼?」

  李心容笑道:「你已及笄,該尋個人家嫁了。」

  沈氏心中十分感激,雖然此次她未必肯讓三妹帶走安寧,可是也不想讓母女姑嫂鬧彆扭,如今由她先開口提出,那是再好不過。可還未高興完,安寧已搖頭,神色堅定:「安寧不願,我不喜歡那種相夫教子的生活。」

  她從未想過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共同侍奉一個男人,平平淡淡的嫁人生子,只是想想就覺不痛快。她要的就是和三姑姑一同在五湖四海遊歷的自由日子,那是她前世和在李家感受不到的快樂。如今別說李家,就算是留在京城,對她來說,也不夠大,不夠寬,她還想去更多地方。

  李心容笑道:「你要讓你娘傷心不成?」

  安寧愣了愣,看向沈氏。沈氏已握了她的手,看著這張幾乎和容翠一模一樣的臉,喉中生澀,哽咽道:「不要再走了,就當娘求你。」

  「娘……」安寧素來冷靜沉穩,可這暖暖而無奈的請求卻讓她心中無法平靜下來。留下來,她不想。可拋下母親,她又不忍。

  李心容淡笑:「心有多寬,這天地便有多廣。即便是在一處地方,你也絕不會覺得被束縛。」

  安寧不答,她倒是想明白了為什麼姑姑突然說要回京城,其實是要將她送回來而已,一直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選擇將她交還回爹娘身邊。

  臘月二十二,皇后懿旨,讓眾命婦進宮飲宴。沈氏起先還奇怪這臨近過年也沒什麼節日,宮裡也沒傳什麼喜事,怎的突然要入宮吃宴。等一頓飯下來,聽了皇后教導,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夜裡,沈氏回到家中,進了房裡也來不及淨手洗臉,讓下人出去,關上房門便對李仲揚說道:「二郎可知今日皇后與我說了什麼?皇后想讓二皇子娶我們家的女兒。」

  李仲揚微微詫異,不安道:「可有明說?」

  沈氏輕輕搖頭:「只是試探。我說親女如今十二太小,皇后又問可還有女兒。我說了記在我名下的安寧,她當即說『那可許了人家,浚兒聽說李家姑娘個個知書達理,十分傾慕』。可把我嚇的心驚肉跳。」

  李仲揚神色竣然,默了許久才道:「皇后果真是偏向二皇子的,想借此拉攏李家。」

  「那可如何是好?二郎可思量好到底要輔佐哪位皇子?」

  李仲揚閉目沉思,這問題她又何嘗不是每夜在想,想來想去,也覺三妹說的有理,可如今二皇子有意拉攏,若是拒絕,那便是徹底和他作對。日後如果大皇子失勢,李家只怕沒有一絲僥倖可活。當真是為難。許久,他才道:「大皇子。」又歎氣,「看來是要向大皇子表忠誠的時候了。」

  沈氏不懂政事,只是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此後李家的命運,將依附大皇子,榮辱相存。

  長樂宮,黃昏燈起,人寂靜。

  羽國大皇子賀允熙聽見宮人稟報百里先生來了,急忙放下書去迎。門剛開,便見一個穿著灰衣布衫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前,朝他行禮問安。賀允熙順手微扶,笑道:「先生不必拘禮,快快請來。」

  百里長也不多客氣,大皇子禮遇下士,追隨他三年,早就習慣了。只是再如何禮遇,他也是皇子,自己終究不能太過越禮,規矩還是要的。

  入了屋內,百里長問道:「殿下可有何急事?」

  賀允熙笑道:「先生,有大喜。」

  百里長這才露出微微笑意:「何喜?」

  賀允熙說道:「今日朝堂群臣爭辯那刑部尚書該提拔何人,父皇問及李丞相意見,你道李丞相舉薦何人?是安右禮。」

  百里長眼眸也是閃爍亮色:「李仲揚素來奉行中庸之道,如今竟舉薦殿下身邊的人,怕是有意效忠殿下。」

  他倒是明白了為何大殿下會如此高興,一直拉攏那文臣之首,卻不得表態,現今在這風頭正烈時突然偏幫,怕不僅僅是真的覺得唯才舉薦。

  賀允熙目光灼灼:「早就想要得李丞相一臂之力,如今正好。」

  百里長說道:「李丞相為人並不簡單,若是殿下立刻點頭,顯得自己多求才若渴易助長他之傲心。」

  賀允熙遲疑片刻:「可總不能遲遲不給答覆。」

  百里長淡笑:「此事殿下交給在下即可。」

  賀允熙素來信他,既然開了口,那必然會有妥當的方法:「那就勞煩先生費心了。」

  「殿下客氣了。」

  從長樂宮出來,拿著腰牌出了宮門,夜幕已落。百里長孑然一人,步行而出。腹中飢餓,想著應該是用晚飯的時辰了。進了街道,見了一家麵攤十分冷清,便過去叫了一碗麵。

  這三張四方木桌只坐了他一人,等他捧起碗喝了一半的湯,再放下碗,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手肘撐桌,托著下巴笑嘻嘻的看著自己。他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臉,問道:「哥哥臉上有麵條嗎?」

  小姑娘搖頭,笑而不答。

  百里長若有所思,試探道:「你想吃麵條?」

  小姑娘仍是搖頭笑笑。

  百里長認命了:「好吧,看來你只是想看我怎麼吃麵條。」

  小姑娘終於說道:「我想告訴叔叔,剛才你吃麵條的時候,錢袋被人偷走了。」

  百里長一頓,摸了摸腰間,已經是空蕩蕩的了。他苦笑:「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小姑娘咯咯笑道:「安平怕挨揍啊,叔叔那麼瘦,肯定打不過那個人,也怕你挨打嘛。」

  百里長恍然,笑道:「謝過安平小姑娘,免了我一頓皮肉之苦。」停了片刻又認真道,「哥哥今年二十有一,不該叫叔叔。」

  安平左看右看,又搖頭:「就是叔叔,我大哥今年……唔,好像是二十,可是比叔叔年輕多了。」

  百里長笑了笑:「據說每日想很多事的人,確實會老的比較快。」

  安平恍然:「難怪烏龜可以活那麼久,它們老是趴在水裡不動,哪兒也不去,那自然什麼都不用想吧。」

  百里長點頭:「興許是,那安平小姑娘想做小烏龜嗎?」

  安平嘁了一聲,撇嘴:「我才不要,三姐姐說,如果人停在一處不動,那是枉活一世。將各國遊歷一番才不枉此生。」

  百里長笑笑,遊歷各國,倒是好大的口氣。孩童的心可細膩著,安平又聰明,哪裡看不出他笑裡的意思,不服氣道:「三姐姐真的去過很多地方,每次都捎很多吃的給我。」

  「很多好吃的……」百里長想著這話,又捲了一筷子麵條,這家麵攤的麵真的很難吃,難怪沒什麼人。

  安平趴在桌上哼了一會曲子,歪了腦袋問他:「你怎麼不找我借錢幫你?」

  百里長笑笑:「你若肯幫,不用我說自然也會幫,對吧?」

  安平瞇了瞇眼笑:「那你為什麼不試試?」

  百里長笑道:「好,小姑娘,借我些錢可好?」

  安平立刻吐舌頭:「我才不借。」

  「……」百里長苦笑,這是哪家的孩子,如此頑皮。可頑皮歸頑皮,倒也有童趣。正要問她,就見她身後站了一人。屋簷下的燈籠微微搖曳,燈光照映在她身上,高挑而纖瘦,衣著光鮮,面色冷淡卻又隱約有種隱忍之色,瞧著略微奇怪。

  那姑娘面色清冷,看著那孩子的眼光卻不冷清。聲調平緩淡然:「安平。」

  安平猛地轉身,跳下木凳,撲進她懷裡:「三姐姐。」

  百里長皺眉,多看了她幾眼,那個遊歷各國的三姐姐?瞧著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果真是個小撒謊精麼。

  安寧蹙眉:「娘急壞了。」

  安平嬉笑:「誰讓你們在綢緞莊挑了那麼久的布,我餓了,就跑了過來,然後跟叔叔嘮嗑。」

  百里長面有悲痛,又提醒道:「不是叔叔……」

  聲音雖然不小可根本毫無作用,聽著她那一口一個「叔叔」就覺刺心。

  安平又扯了扯她的衣裳:「三姐姐,這個叔叔人很好,他的錢袋被人偷了,三姐姐幫他付麵錢吧。」

  安寧也未多說,拿了十個銅板便放在桌上,連看也未看他,便拉著安平走。安平跟在她身側,又朝百里長擺手:「下回見了記得還二十個銅板哦。」

  百里長又苦笑,他就知道這小姑娘是個人精。又看了看安寧,這才發現她走路的姿勢十分沉穩,似乎每一步都很謹慎卻又不拖泥帶水。脊背也非常挺直,果真是個英氣的女子。

  李仲揚今日放衙,受同科好友相邀,去酒樓一聚。到了那廂房,同僚卻笑笑退下了,只見裡頭坐了一個身形清瘦的年輕人,說不上非常俊氣,但那份淡然卻讓人心頭微震。

  百里長見了他,起身作揖:「在下百里長,見過李丞相。」

  李仲揚眸子微頓:「可是百里慕雲的弟子?」

  那百里慕雲乃天下有名的謀士,門人眾多。

  百里長笑道:「如丞相所言。」

  李仲揚瞭然。當年皇后傾盡千金用了許多手段,才將百里慕雲請來給二皇子做幕僚,如今又一個百里出現在此,莫非又是為二皇子的事來?

  百里長見他不動聲色卻不言語,果真是個不能從面上看出些許端倪的人,笑道:「丞相莫誤會在下,在下如今是大皇子門客,早已出師,與家師並無關係。」末了右將大皇子親筆書函奉上,以證明身份。

  李仲揚細細看完,皺眉:「先生有何賜教?」

  百里長邀他坐下,這才說道:「自古以來,立長不立幼,除非長子十分忤逆才改祖訓。可如今大皇子寬仁,深得愛戴,卻偏有一些人逆行倒施,這一點,想必李丞相也不願看見。」

  李仲揚微微看了他一眼,也不直接表態:「確實不願。」

  百里長笑笑:「李丞相可知黃果為這人?」

  李仲揚點頭,那黃果為的祖父、外祖父、父親都是為國捐軀的羽國大將,獨留他一脈。可惜那黃果為為人輕佻,不似先輩,常惹出些事來。但因都是些小事,皇上對那些彈劾的折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次黃果為在鳥市與人起了衝突,將對方揍了一頓,誰料那是駙馬的弟弟,永朝公主便將這事便鬧到皇上那,不依不饒求他嚴懲。

  永朝公主是皇上親妹,手足情深,這一回在外人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要將黃果為貶到荒涼之地的事了。

  百里長笑道:「大皇子想求皇上打消將他貶謫的想法,卻不好開口,不知丞相可否幫這個忙?」

  李仲揚哪裡會不知道他的意思,自己要表誠意,那總要看看有何用處。而且大皇子素來和黃果為無瓜葛,就算自己為他洗了罪名,聖上也不會猜到他是在為大皇子辦事。默了默,輕點了頭。

  百里長笑了笑,起杯敬酒。

  已是二十五的天,風雪徹夜不停,晨起,街道已鋪滿白雪。

  下了朝,李仲揚單獨求見聖上,由海公公通報,隨後領他入內,行了禮,賀奉年道了一聲「起來吧」,仍看著手中折子,未抬頭,淡聲:「丞相有何事?」

  李仲揚說道:「啟稟聖上,微臣為黃果為一事而來。」

  「哦?愛卿有何話要說?求情?亦或是加罪?」

  「回聖上,是為加罪而來。」

  賀奉年輕笑一聲:「那黃果為仗著自己先輩的榮寵,愈發膽大妄為,確實要加重罪名。」

  李仲揚說道:「聖上所言極是,那黃果為只知耗損其祖父、外祖父、父親以命換來恩榮,從不奮發上進,如今貶謫到荒涼之地讓其反省,讓其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先輩瞧瞧黃家出了什麼不孝子。」

  賀奉年頓了頓,末了眸子冷冷:「丞相此次來,加罪是假,求情是真。」

  李仲揚當即跪下,埋首不起:「聖上曾言若為其求情,定要重罰。只是黃家世代忠臣,黃夫人乃烈性女子,毅然隨黃將軍而去。黃老太太年事已高,膝下只有這一個孫兒,若是論罪,怕是朝野會驚怕聖上如此待薄忠臣之後,黃果為手中並非是出了人命,平日裡也沒做大惡之事,還請聖上輕判。」

  賀奉年輕歎一氣,心中也覺悲憫:「丞相有心了。」思量一番,才道,「貶謫的事先緩緩,禁足十日罷,日後若再犯,定不輕饒。」

  李仲揚叩首:「聖上英明。」

  黃果為只被禁足的事傳入賀允熙耳中,當即讓百里長去見李仲揚。百里長的身份除了大皇子近侍知曉,旁人並不知。又不曾在朝野中露面,他去自然是最好。

  此時李家正如臨大敵。

  沈氏自從蒙恩得封一品誥命夫人,常受邀去宮中協助皇后主持的宴席。善於籠絡公公宮女,昨夜那公公報信,說二皇子連夜進宮,要皇后去向聖上求情,討要李三姑娘做側室。皇后那般疼二皇子,怕真會助他一臂之力。

  這事與李仲揚一說,他也不知要如何是好。總不能進宮去稟明他不願嫁女,否則不就暴露了沈氏籠絡公公的事。一時大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壓迫感。

  安然和安平坐在外面,朝魚湯裡扔魚食,安平抱著柵欄,兩腿伸在外頭搖啊搖,回頭看了看那緊閉的大門,問道:「四姐姐,三姐姐怎麼還不出來,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堆雪人玩嗎?」

  安然笑笑:「妹妹別急,一會就出來了。」

  「唔。」

  不一會一個下人跑過來,向她們問了安,敲了敲門:「二爺。」

  片刻裡頭傳來李仲揚微沉的應聲,下人才道:「外頭有個自稱百里的人要拜見二爺。」

  門立刻打開,李仲揚說道:「快請。」

  沈氏也走了出來,皺眉:「那是何人?如今正商談寧兒的事,要個外人進來,怕是不妥。」

  李仲揚搖頭:「無妨,百里先生是大皇子幕僚。我向大皇子表了誠意,二皇子要聯姻的事便也關係到他們,總不可能真讓皇后去求了旨意賜婚。百里門人素來多謀略,請他相助,或許能化解。」

  安平好奇道:「那個百里很厲害嗎?」

  安然笑道:「坊間有言『天下智者皆百里』,確實很厲害。」

  安寧環手抱胸倚靠在門柱,想到要將命運交由他人手中,便分外不甘,更何況還是個素未謀面的人。若不是怕惹惱了二皇子連累家人,她真想就這麼一走了之。思來想去也未想到什麼萬全的方法,若是姑姑多好,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的歷練仍不夠,為何要這般依賴人。

  沉思中,已有平緩的腳步聲傳來。抬頭看去,見了那高瘦的年輕人,略覺眼熟。安平眼一亮,已經放下魚食盒子,抽腳出來,跳下那坐沿,朝他跑了過去,抓了手便道:「叔叔,你是來還我銅板的嗎?」

  百里長一愣,待看清楚這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驀地笑開了,隨後正色:「不要再叫我叔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6 11:45 AM

第五十七章  大喜之日花落誰家

      安平可不聽,瞧著他皺眉無奈的樣子好玩得很。百里長看向李仲揚,倒是一眼看見了倚柱的安寧。想了想李家的人,約摸這就是三姑娘安寧還有六姑娘安平了。

  李仲揚見安平抓著他不放,皺眉:「安然,帶妹妹下去。」

  「是,爹。」

  安然過來拉她,安平撅嘴:「三姐姐說了帶我們去堆雪人玩的,安平不走,我要在這等。」

  李仲揚也無暇理會,囑咐安然看好她,這才請百里長進去。百里長表明來意,大皇子對他的幫扶心存感激,日後定不會薄待。有了這句話,李仲揚才暗松一氣。又趁機將二皇子有意和李家聯姻,讓皇后向皇上求旨意賜婚的事說了。

  百里長想了片刻,問道:「求賜婚的事是明說了,還是未行動?」

  李仲揚說道:「未明說,約摸也是這兩日的事。」

  百里長笑道:「那豈非很容易解決,現在就給三姑娘找個人家,先阻了皇后的嘴。」

  安寧看他:「那與嫁入皇家有何區別?仍要相夫教子,以男子為天。」

  百里長稍感意外看她,又看看左右,確實是丞相家,他沒有走錯地方。這樣一個世家竟然讓女兒說這種話?而且沒人攔著?他總算明白這事為何難辦了。他又笑笑:「那你選吧,是嫁給二皇子看他爭權,還是嫁給普通男子相夫教子。」

  安寧沉思片刻,緩聲:「我不願做皇家人,不願捲入爭權之鬥,不願為這般無趣的事葬送年華,也不願為此隨意尋個人家。若是非要如此,我不會逃婚,不會置李家於不義,只是世間再無李安寧。」

  她本就是不甘於讓命運擺佈的人,沒想過自己會變成皇權爭奪的犧牲者,哪怕真的赴死,心裡也沒有驚怕,只有滿腔不甘。

  一連四個不願,字字打在沈氏心頭。直到最後一句,已是如錐刺心。若是逼她,那她便毅然赴死。寧可死,也不願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家人。她的兩個女兒,為何都是倔強性子。有時候真願她們服軟些,才不至於讓人如此擔憂。

  安寧又惹了母親難過,握了她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百里長也看了她好一會,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模樣。她是認真的,這姑娘是認真的。她竟將生死看的如此淡然。

  坐在後面的李心容忽然開口:「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安寧,你削髮為尼吧。」

  李仲揚寧可將她塞給平民小子,也不願她去做尼姑,當即瞪了李心容一眼:「又胡鬧。」

  李心容笑道:「這確實是個辦法,總不能強迫安寧嫁人。」

  百里長說道:「以當今局勢,聖上應當偏於大皇子,可太后和皇后都喜二皇子。聖上若真的有心提拔,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但就怕聖上另有安排,畢竟三姑娘是庶出,到底是與家族羈絆不深,若李大人狠心些,這門親事跟沒聯一樣。不過在下看來,沈夫人怕是難過這關。」

  沈氏自然不捨得,倒是後悔前幾日就該讓李三妹帶走安寧,好歹有個未歸家,無法婚嫁的說法。當即重歎一氣,幾乎愁盡心血。

  李仲揚說道:「若是安然已及笄,那二皇子要的人,就是安然了。」

  眾人默了片刻,李心容歎氣:「安寧,假嫁吧。」

  沈氏看她,蹙眉:「假嫁?」

  「對,安寧不願嫁皇子,又不願嫁普通男子,那就嫁個男子和他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待日後局勢安定,再另作安排,以解燃眉之急。」

  沈氏搖頭:「那豈非把名聲毀了?」

  李三妹淡笑:「二嫂,是性命重要還是名聲重要?」

  「可一時半會從哪裡能找到這樣的人?」

  李心容眨眨眼,瞧向百里長。

  百里長微微屏氣,臉上僵硬:「不行,我暫無娶妻之意。」

  李心容笑道:「一個無心娶,一個假意嫁,正好。」

  百里長的臉越發的僵:「姑娘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就做這紅娘,不怕我是個小人麼?放個美麗姑娘在我屋裡,在下可不敢保證不碰她。」

  李心容笑的略狡黠:「你師父是百里慕雲,你真名不叫百里長。四年前河洲水災,你戲耍當地貪官污吏,捲了他們的銀庫,一夜廣散,救活數千難民。後被人追殺,來到京城,投靠了大皇子。這麼看來,不貪財有善心,又勇敢聰慧的人,我為何不敢將侄女托付給你?你若敢亂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又能肯定那些恨你入骨的官紳土豪不會來追殺你?」

  百里長看了她好一會:「你從何處聽來的。」

  「被你稱為鐵公雞的師父那聽來的。」

  百里長歎氣:「師父將師兄賣完,如今終於輪到我了。不過姑娘,威脅人到底是不好的習慣。」

  李心容眸色灼灼:「何謂幕僚?為主子分憂解難,出謀劃策的才是真幕僚。如今我二哥已是你主子的人,若聖上真的賜婚,二哥多少會有顧忌,不能全力以赴,這恐怕也非大皇子想看到的。」

  百里長越發覺得她不簡單,可又不曾聽過李仲揚的妹妹是這般厲害的人。只是聽聞李家有個不嫁人的老姑娘,總喜歡四處遊走。等等,遊歷各國?打探到的消息是李三妹身邊有個女娃,自小就追隨一旁。難道那個女娃就是李安寧?那小頑皮真的沒騙他,當真是個去過許多地方的姑娘。他抬眸看向那面色如常,眸色肅穆的姑娘,這麼小的年紀能有本事到處跑?

  隱約覺得,他好像要「娶」個很厲害的姑娘了。

  安寧被他盯的不舒服,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還看,也放了耐性盯他。對視良久,百里長揉揉眼,瞪的眼睛疼,這一揉,又想到了什麼,笑道:「聽說李家大公子還沒娶妻,先把妹妹嫁了於理不合,我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沈氏問安寧:「方纔你姑姑說的,你可願意?」

  就算不願意,又能有什麼辦法,若是有大皇子和爹爹的關係在那,百里長應該不敢輕碰自己,日後等大皇子登基,她便重獲自由身了。點點頭,聲音微啞:「嗯。」

  沈氏又問百里長:「百里先生可同意方才三妹所說?」

  百里長很想說不同意,可如李心容所說,不能替主子排憂的也不算好幕僚,身為百里弟子,總不能這點操守也無,輕輕笑了笑:「還是先請李夫人解決了我剛才所說的事。」

  沈氏說道:「這倒不難,我待會就去與尚清說,給他納個妾。這納妾比起娶妻來,沒那麼多講究,明日說了,後日抬進門便可。事出突然,李家先祖也能諒解。」

  百里長沒想到沈氏這麼果斷,他今日果然是不該來的……他不過是來傳個話,卻把自己搭進去了,點點頭應了聲好,又打趣道:「今年團年有人一起吃飯了。」

  簡單商量了一番,百里長還得去和大皇子說,準備從後門走,免得被左鄰右舍的瞧見,剛出門,就見安平叉腰站在門口,朝自己吐舌頭,大喊了一聲「叔叔」,隨後就跑開了。他扯了扯嘴角,偏頭道:「你妹妹真皮。」

  安寧沒有作答,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裡。

  百里長歎氣,見前頭還站著個小姑娘,笑道:「你又是李丞相的哪位千金?」

  安然笑笑:「四姑娘李安然。」

  百里長當即恍然,又道:「坊間傳聞李家四姑娘不懼天威,如今看來,李家姑娘個個都不簡單。」

  安然剛才沒聽裡頭的談話,可見他臉上滿是神傷,不由好奇方纔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百里長前腳剛走,沈氏便喚了宋嬤嬤進來,讓她去尋個媒婆去說媒,給了方才百里長說的住處。宋嬤嬤拿來一瞧,眉頭便皺了:「那位公子住在雲雀巷?」

  沈氏聽著話裡有話,問道:「宋嬤嬤可要說什麼?」

  宋嬤嬤遲疑些許,才道:「那地方曾鬧過鬼,極少人住,又因房子稍舊,因此住在那的,幾乎都是付不起租佃的窮漢子。」

  沈氏倒是意外起來,大皇子的謀士真的這般窮酸?還有他方纔的衣著確實是普通長衫,腰間連個玉墜兒都沒掛。只是來不及細究這些,讓她速速去辦。等她走了,沈氏又去了李瑾軒房裡,簡要的說了這事,又提了讓他這兩日便納妾的事。

  聽見是關乎妹妹性命的,李瑾軒哪裡會忤逆。沈氏問道:「可有看上的姑娘?」

  李瑾軒連想也未想,笑道:「沒有。」

  沈氏說道:「娶妻娶賢,納妾納嬌,為娘替你尋個美嬌娘吧。」

  李瑾軒面上微紅,初談這事,略有尷尬:「為了家中和睦,還是要以賢惠為前提。」

  沈氏笑笑:「娘知道了。」

  翌日,錢管家便揀了幾個小門戶的適齡姑娘,將她們的事一一說給沈氏聽。沈氏聽後,喜那陶氏女子。父親是書生,母親是藥鋪女兒,家裡靠賣字畫為生,過的不算殷實但也無憂。陶氏性子恬靜溫婉,長的水靈,在鄰里間也有美名。當即讓媒婆過去說說。

  那陶家一聽是丞相家,嚇的頓覺高攀了,又不大願意讓女兒去做妾侍。好好打聽了一番那李家大公子的名聲,這才覺得這親事甚好。

  沈氏便讓錢管家拿了錢財過去,將那陶氏領進門,成了李家人。

  陶氏生的好看,柔情似水,脾氣和李瑾軒十分相配,又因父親是書生,也懂文墨,倒也讓李瑾軒喜歡。

  用了兩日功夫辦好這事,百里長和安寧六禮的事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風聲剛放出,便有官夫人來賀,總算是趕在了皇后前頭。連賀奉年聽見這事,也私下跟李仲揚道了一聲喜。李仲揚聽著那語調輕鬆,恍惚覺得,莫非皇后已經向皇上提了,可皇上一直將這事壓下?

  年二十七,明日安寧就要出嫁了。

  安然可沒想過六兄妹中,最早談婚論嫁的是安寧。大哥那個若以現在的話來說也算不得是婚事,想到安寧姐姐要出嫁,這幾日她也高興。這日正聽祖母和沈氏說這婚事該如何辦,清妍就差人送了信來。

  瞧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外乎兩種情況。

  被賀均平押著寫信,不樂意了;她心裡不痛快。

  想著和賀均平也好些時日沒見,安然偏於前者。可到了酒樓,說今日這酒樓已被郡主包下,她才知道,分明是這丫頭不高興。

  安然急忙上樓,到了平日兩人見面的地方。只見清妍趴在欄杆那,眺望遠處。

  此時外頭正刮著風雪,裡頭都冷,更何況是外面。安然見下人退的遠不敢上前,就知是清妍又發了脾氣把他們打發遠的。

  安然從下人手中拿了個暖爐,快步走了過去,彎身塞到她懷裡:「清妍。」

  清妍身子動了動,緩緩抬頭,吸了吸鼻子,也不看她:「我不冷。」

  安然將她那懸空在外頭的手拉回,已冷的不像話,見了她正臉,不由愣愣:「怎麼了?哭成這樣。」

  清妍眼睛紅腫,鼻子和臉頰都紅著,聽她這麼一問,當即抱了她哭道:「尚清哥哥成親了,他成親了。」

  「清妍,那不是娶妻。」

  「那有什麼不一樣……反正就是身邊有女人了……」

  安然愣神,聽她哭的傷心,這才知道清妍心裡哪裡放下過兄長,而是根本就被她掩飾了過去。果然是個會騙人的姑娘,連她也未看出來,藏的那般好。

  清妍哭的越發難過,氣抽的要說不出話來:「我想等及笄了就去跟尚清哥哥說,我不是小姑娘了,已經不是那個任性的小姑娘了。就算他還是說不喜歡我,我也滿足了。可為什麼就是等不到。為什麼你跟哥哥就可以,我和他就不行。」

  安然聽的鼻子微酸,輕拍她的背:「對不起清妍,我一直以為你放下哥哥了。是我疏忽了,不該讓你這麼傷心。」

  清妍哭濕了她肩膀一片衣裳,抽泣的停不下來。安然生怕她哭壞了,安慰了許多話。可換位想想,如果是世子枕邊躺了別的女人,怕也會難過。

  賀均平找到清妍時,跨步進酒樓,本來還想訓斥又莫名失蹤的她,可看見她哭成淚人,又捨不得責罵。見安然也在,又鬆了一口氣,至少還會找人陪著,不至於太糟糕。只是這外面未免太冷清,取了披風便給她們披上,指尖無意觸到安然臉頰,冷的跟冰塊似的,不由微氣:「為何不進屋裡,不怕冷死嗎?」

  清妍以為這話是對她說的,哭道:「不進去,冷死也不進去。」

  賀均平說道:「你自幼喜好動彈,冰天雪地也不怕,安然身子不如你,你就不怕把她凍壞了。」

  安然搖了搖頭:「清妍愛在這兒就在這兒,你怎麼又責怪起她來。」

  賀均平真想把她拽進屋裡,輕碰了她的手,凍的都成冰。清妍心情漸復平靜,一聽這話,忙去握她的手,嚇的差點沒跳起來,趕緊將她拉了進去。

  安然抱著暖爐,倒也不在意,笑道:「心情可好些了?」

  清妍接過婢女遞的帕子擦了擦臉,點頭:「嗯。」

  賀均平哭笑不得,又給兩人加了毯子,問道:「闖禍精,你又怎麼了?」

  清妍頓時又委屈了,哭趴在桌上:「我就知道誰都不喜歡我,尚清哥哥是,你也是,母妃也嫌我不像姑娘家,我要回邊城,我要回去找王叔叔,帶我打仗去,醉臥沙場。」

  賀均平又想慣性毒舌,就算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可安然又在朝自己瞪眼搖頭,只好不再說話。

  等清妍哭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安然給她披好衣裳,又怕吵了她,才出了欄杆那和賀均平說了這事。賀均平倒是完全沒想到那大大咧咧的妹妹竟然心思這般細膩。見她眼眸也有些紅,問道:「怎麼了?」

  安然歎氣:「我方才在想,如果世子哥哥也突然納個妾回去,我該怎麼辦。」

  往日賀均平答話都很快,這次卻慢了許多,安然心下覺得不對,看著他問道:「莫非……世子哥哥真要納妾?」

  賀均平說道:「母妃提了幾次,父王也提了一次。」

  安然默了許久,到底還是年齡差開了些,過完年她十三,那還得等兩年。她等得起,世子等得起嗎?她咬了咬唇,說道:「世子哥哥若有了其他人,哪怕安然再喜歡你,也不會嫁的。」

  賀均平點頭,聲調平緩:「嗯,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隨鄒將軍一同去邊城,一來建些軍功,二來避開他們催促。」

  安然吃了一驚:「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昨晚。本來想年後再與你說,只是既然今日問起……」賀均平見她不安,笑道,「放心吧,回來後便娶你。」

  安然搖搖頭:「雖說如今大羽國安定了,但是邊城仍不時有敵軍進犯。我不放心你去。」

  「說是去那裡立軍功,實際皇上也不會給什麼實權,不過是借個世子名頭鼓勵士氣,說皇族與眾將平等罷了,也不會真上前方打仗,不必擔憂。」

  安然當真害怕,而且還是等兩年,誰知道兩年會有什麼變故。

  賀均平默了默,看著她道:「我也不願做個草包世子,毫無建樹。不願被人說皇族子弟世襲無憂,我想風風光光的回來,風風光光的娶你。」

  安然明白他的心思,像他這般高傲的人,怎麼可能甘心被人那樣說。哪怕外在再光鮮,他終究覺得自己內在腐朽,要尋個事來證明自己。只是越想越是難過,忍著未落淚:「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

  賀均平淡笑:「初五便隨大軍走,約摸是……兩年後歸來。」

  安然愈發忍不住淚,可又不想就這麼掉頭走了,這一走,可又少了許多相處的光景。又不敢再像以前還小時那般抱他,握了他的一寸衣袖,哽咽:「我等你。」

  那眸中有淚,卻是極力忍著不落,賀均平心裡一動,大有離別之感,極克制住那想抱她的衝動,仍笑道:「嗯,等我。」

  一句等你,便要等上兩年。一句等我,便要期盼上幾百個日夜。

  年二十八,丞相之女出嫁。

  街頭小巷都在議論,到底是哪家公子那麼好福氣,可打聽來打聽去,竟是一點消息也沒,連府裡的下人都守口如瓶,神秘的很。跟著一路過去,那花轎竟是進了條小巷,連敲鑼打鼓的人都不能並排進去。

  拜過堂,禮成。

  喝喜酒的都是李家人,百里長本是孤兒,被百里慕雲收養,自然沒親戚過來。百里門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出師之後,再無瓜葛。因師兄弟日後都是要做謀士的人,若是有那同門情誼容易影響決策,畢竟每個門人追隨的人都不同。

  陪眾賓客喝完酒,兩個李府下人扶著喝的醉醺醺的百里長往喜房走去。又瞧著這兒破舊,雖然裝飾了一番,可也沒見著多光鮮。況且他們還聽說,這兒不請下人!他們李府出來的小姐竟然沒下人伺候,如此寒磣,真虧得這姑爺能娶著三姑娘。

  進了喜房,百里長步伐不穩的關了門。等聽見那腳步聲遠了,面上的醉意立刻散了,伸了個懶腰,歎道:「難道那酒真是水不成,再灌會把肚子撐破的。」

  末了才想起這好像是自己的婚房,轉身往那喜榻看去,就見那兒端坐了個鳳冠霞帔的人兒。他走過去找了一會,才找到喜棍,輕佻起那一角,竟然覺得心跳的厲害,這明明是要折騰他的有名無實的妻子啊。

  紅布掀開,先見了那白皙的下巴,隨後是嫣紅的唇,紅潤欲滴,與那被塗抹的白淨臉龐反差極大,卻又別有一番嬌媚。一直往上撩,終於是看見了她的雙眸。靈動而倔強,微微仰頭看來,又看的他心動。

  「唉。」他抓著喜棍歎氣,認真道,「我不該答應你姑姑的,放著個這麼嬌艷的人在屋裡還不能碰,在下,不對,為夫又不是不舉。」

  安寧就算思想不比古人,可聽見這輕佻的話仍是皺了眉,緩緩將袖子裡的匕首取出,他若是敢動,她這走遍五湖四海的功夫也不是白學的。剛抓緊了匕首,外頭就傳來喧鬧聲,那鬧洞房的人來了。

  安寧還未反應過來,手上一暖,那匕首已被他的手握住,順勢往後一拖,藏進了被子裡。一切做的自然而迅速,面色卻依舊淡定帶著輕佻笑意,似乎剛才他什麼也沒做。

  她突然覺得自己掉進了狼窩裡,身邊的人,就是一匹笑裡藏刀的狼。

  剛進來,李瑾軒就抱了個男孩兒過來,笑道:「抱個男童滾滾床,早生貴子。」

  安平夾在人堆裡擠了進去,也要去滾一滾,正要過去就被沈氏拉住了,笑道:「安平可不能去。」

  眾人撒了蓮子百合,又讓小男孩去那被面上滾了一圈。安平不服氣道:「為什麼我不行?」

  沈氏笑道:「你是女孩兒,頭胎還是男孩的好。」

  安平皺眉,抓了百里長的袖子道:「叔叔,不,哥哥,他們不給我滾。」

  百里長思量一番,笑道:「不能叫哥哥了。」

  安平好不容易才大發慈悲改了口,哪裡肯依:「你到底要我叫什麼,叔叔不給,哥哥不讓,難不成叫爺爺?」

  眾人捧腹大笑,李家嬸嬸擺手:「可亂了可亂了,六姑娘,你叫他姐夫就對了,三姐夫。」

  安平不解:「姐夫是什麼?」

  沈氏笑笑,俯身抱起她,再問下去可就要沒完沒了了。安平得了娘親的抱,這才乖了下來。眾人起哄兩人喝了交杯酒,又道了許多吉利話,這才算是鬧完了洞房。

  等眾人離去,百里長關好門,安寧已經去洗了臉,擦了一臉的胭脂,將頭上的鳳釵金釵取下。看著她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由笑笑:「餓了沒?吃點東西?」

  鬧了一日,腹中確實饑了,安寧應了一聲,和他坐在那小圓桌邊吃東西。也無問話,也無回話,似乎填飽肚子才是當務之急。百里長斟了杯茶給她,自己倒了杯酒,在一肚子肉時喝杯冷酒,頓覺痛快。

  吃飽了後,百里長喝多了酒,瞧著新娘子,好像有點醉了,不由朝她伸手想去捏捏是不是真的是他媳婦,結果手沒碰到,猛地被安寧抓住,狠狠一擰。

  前堂飲宴的眾人立刻聽見新郎官的一聲鬼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6 11:56 AM

第五十八章  娶妻娶賢離別前夕

      臘月二十九,京城依舊大雪飄揚,染白天地。

  雲雀巷,巷深人靜,因昨日放了鞭炮,未被白雪覆蓋的點點嫣紅碎屑藏在牆角樹下,與大片銀白相呼應,遠遠看去,似紅梅點染雪上,美不勝收。

  百里長穿著棉襖坐在長椅上,屋簷擋住了飛雪,卻擋不住寒冷。肆虐寒風撲打在他俊白的面上,卻未見冷意,眸色微沉,瞧著的是這蕭瑟院子,可目光卻不知投落何處。

  安寧出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凍成木樁了。百里長聽見聲響,回過頭看她,面上又是那笑的輕佻的笑意:「娘子起來了。」

  安寧臉一僵,坐在門檻上理鞋子,沒搭理他。

  百里長看著窗戶上的喜字,說道:「明天一起吃團年飯?」

  「嗯。」

  「做四菜一湯可好?」

  「嗯。」

  「我想吃大白切雞和烤乳豬。」

  安寧抿了抿唇:「我只會水煮青菜,炒雞蛋。」

  「……那四菜一湯呢?」

  「水煮雞蛋,蒸雞蛋,蛋花湯。」

  百里長眨眨眼,撫掌笑道:「好,能將雞蛋做出十八門武藝來也是門技術活。期待明日的團年飯。」

  安寧看了他一眼,明明可以住金屋銀屋,卻選了這地方。明明捲了一大筆銀子卻分給難民。本性不壞,卻又擺出一副我是壞人的模樣。

  百里長笑的腹痛,見她要出去,才說道:「那明日我跟你一起去買雞蛋。」

  「不用。」安寧淡聲,「我和你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還請百里先生清楚這點。」

  「那也是夫妻。」百里長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當初怎麼會住在這。」

  安寧真想把他踹到院子外頭去:「為什麼?」

  「當初進了京城,問了人哪裡有房子,聽見雲雀巷的名字不錯,就住進來了。不過聽說這一帶鬧鬼,你要是怕,我可以借個暖懷給你。」

  安寧實在不想和他多說,百里長又道:「有個地方不對。」

  「哪裡?」

  「髮髻。」

  安寧頓了頓,這才想起,該梳個婦人髻了。她默了片刻,便轉身回屋。

  百里長伸了個懶腰,雙手互插藏袖,看著那漫天飛雪,若有所思。

  大年初一,是夫妻倆歸寧的日子。 按照習俗,夜幕落下,百里長才攜安寧回去。也恰巧李仲揚帶著妻兒入宮喝了年宴回來,安寧進了家門,不見李心容在,心下微沉:「三姑姑走了嗎?」

  沈氏說道:「昨夜走的。」

  安寧微微失落,雖然她也孝敬沈氏,可到底跟李心容的感情不同。李心容給她的,教會她的,是沈氏所不能給予、精神上的昇華。如今丟下她一人,困在這牢籠中,不知今後當如何。

  李仲揚夫妻知曉兩人並非真夫婦,讓他們見過了李老太,便領回後堂,囑咐了一些事。

  安寧想起方才在祖母那沒見著安然,問道:「安然呢?」

  沈氏笑道:「才剛從宮裡出來,就被清妍郡主拉著去放煙火了,約摸要晚些。」

  此時安然正被清妍拽著去買炮仗,她真想說不去,想與賀均平多說幾句話。宴席上看了他好幾回,等出了宮,遠遠看見他,卻立刻被跑過來的清妍拉走了。

  「清妍。」安然忍不住問那挑的歡喜的她,「你知道你哥哥年後隨軍去邊城的事嗎?」

  清妍只專注在那滿桌的炮仗上,頭也沒偏,應聲:「知道啊,邊城可好玩了,我想去父王還不給呢。」

  看著她那分外不甘的模樣,安然才明白過來,清妍在京城和邊城之間肯定選擇後者,那哪裡是個凶險之地,分明是個好玩的地方。可女子在那和男子在那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清妍見她擰眉,抿嘴笑笑,將那煙火炮竹讓下人拿著,拉了她說道:「我們去望君樓放。」

  安然想著來都來了,總不能一直記掛著,那樣倒不如不隨她來,點了點頭道:「嗯。」

  穿過熙熙攘攘的街市,到處都是歡鬧的孩童。到了望君樓,兩人正要穿過街道過去,就聽見有人在背後喚了聲「安然」。安然回頭看去,見是李瑾軒,又下意識緊張的看看清妍。她面色淡然,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意外碰面。

  安然心裡默歎一氣,其實最懂事的人是清妍,偽裝的這般好。再抬眼,就又看見他旁邊跟著一人,不正是宋祁。

  李瑾軒走近,見了清妍,作揖問安:「清妍郡主。」

  心頭如被石頭壓了,難受的很,清妍盯著他,為什麼又對她生分了,還喚她郡主。她深吸一氣,吐氣,偏頭道:「嗯。」

  李瑾軒又問安然:「在這裡做什麼?」

  「放煙火。」

  宋祁說道:「方纔我瞧見燕雀街那邊新開了間書鋪,在裡面看了看,有許多好書,你若有空可以去看看。」

  安然點頭笑道:「嗯,謝謝宋哥哥提醒。」

  李瑾軒說道:「你剛才不是挑了兩本,還說安然大概會喜歡看?如今正好給她看看。」

  宋祁遲疑片刻,想著兩人並非單獨相處,便將手中的書給了她。安然接過翻看,當即笑的歡喜:「上回聽女先生說起過,找遍了全城都未看見,還讓姑姑遊歷時留意這本書,當真巧了。」

  宋祁笑笑:「若是你喜歡,就拿去先看吧。」

  安然正要點頭,清妍就扯扯她袖子,附耳道:「我哥在盯著這邊呢。」

  「世……」安然嚥了咽,急忙抬頭往對面望君樓看去,門前不見,又往上看,就瞧見賀均平站在欄杆後,一動不動朝這盯著。離的稍遠並看不清,可安然已經能感覺得出那灼灼目光。

  完了,不但被他看到自己和宋祁說話,還拿書笑的歡喜。

  宋祁見她的視線忽然轉了地方,順著她抬頭看去,便見一人也往自己看來,只是停了片刻,就進去了。那個人……是世子賀均平?

  安然將書塞到李瑾軒懷中:「哥哥幫我帶回去吧,我還要玩一會。」

  宋祁默了默,隱約明白了什麼。李瑾軒叮囑:「別玩太晚。」

  安然點點頭,清妍啞巴了許久,才問道:「尚清哥哥你們去哪裡?」

  李瑾軒說道:「聽說道場那邊有戲看,我們過去看看。」又笑道,「你們好好玩吧,我們過去了。」

  清妍擺擺手,等他們的身影快消失在人群中,便立刻說道:「安然你過去吧,王兄在上面等你,我去玩了。」

  「欸……」安然拉也拉不住她,想讓清妍陪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知道她是要跟在後頭看自家哥哥,實在不想她這般苦戀著。

  可對清妍來說,只要遠遠看著就滿足了。她自知不能因自己而拆散了王兄和安然,所以從不說要嫁李瑾軒,只是想瞧著。她若真的跟父王母妃說要嫁進李家,李家也攔不住。

  安然歎了口氣,又往望君樓上面看了看,賀均平沒站出來了。

  走進裡面,因為是過年,酒樓也冷清。掌櫃見了她,迎了出來,拱手道:「可是四姑娘?」

  安然輕點了頭,掌櫃便領著她上樓。她心裡微微一動,掌櫃不稱她為李姑娘,而是喚她四姑娘。那定是賀均平沒有道明她的身份,明明那流言蜚語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卻還是注意了這個細節,不由暖心。

  到了二樓,掌櫃便下去了,門口站著幾個侍衛,看見她便開門。柏樹瞭然的站在外頭等她。

  一進去就看見賀均平半躺在長椅上,手持酒杯,看著那面向外頭的門,不知在沉思什麼。安然輕步走上前,蹲在他一旁,見沒有小火爐溫酒,碰了碰是冷的,伸手將他手裡的酒杯拿過:「世子哥哥,喝冷酒對身體不好,你去了邊城可不能這麼喝。」

  賀均平緩緩偏頭看她,不氣不惱。看了她好一會,眉眼更好看了,尤其是那小巧的鼻子和唇,不對,哪裡都好看。想到方纔她又和宋祁說話,仰身躺回長椅上,歎道:「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人。臉長的越發開,不知要招惹多少人惦記。」

  安然笑笑:「世子哥哥這是不相信我。對了,我會幫你養疾風的,養的白白胖胖。」

  賀均平笑了笑,靜靜看著她。安然略偏了頭:「看什麼。」

  「看多一會,就快要兩年瞧不見了。」

  安然怔松片刻,也伏在那長椅扶手處看他。劍眉長眸,略顯竣冷,面部線條緊繃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凌厲。真真是個俊朗的男子。她歎了口氣:「我突然也怕世子哥哥招蜂引蝶。」

  賀均平笑笑,拿了椅子給她:「快坐。」

  安然坐到他側邊,看著他說道:「初五何時走?」

  「午時出發。」

  安然點點頭,從懷中拿了個小小的三角黃符給他:「平安符。」

  賀均平愣了愣,伸手接過,看著那疊的整齊的邊角,笑道:「何時求的?」

  「今天早上。」

  他皺了皺眉:「一大清早不是去皇宮赴宴了麼?」

  安然說道:「是呀,據說普德寺的平安符特別靈驗,所以我早早就去那等著,準備他們一開寺廟門就進去。誰想有個大嬸要跟我搶,還好我跑的比她快。」

  賀均平瞧著她那得意的模樣,說道:「寺廟一般寅時開,你寅時便到了那,那豈非大半夜就起來等著了。」

  安然倒覺得沒什麼,見他擰眉,笑笑:「反正昨夜早睡,無妨。」

  賀均平淡淡一笑:「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團年一起說話閒談,又能早睡多少時辰。」他也不多說,將那黃符裝入安然送的香囊中,與那司南玉珮放在一起,「歸來之日,便將這些一起交還給你。」

  安然面頰微微發燙,他曾說過,迎娶她時,就是司南玉珮重合之日。說交還她,那豈非就是娶她。

  平日裡兩人有說不盡的話,如今離別前,卻不想說了。只是靜靜坐著,知道對方在身邊,如此足以。

  屋外風雪已停,一聲聲寒風呼嘯,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

  夜已深,安然必須回去了。起身時,賀均平也站了起來,可卻不能在這夜裡送她回去。

  快到門口,安然步如千斤,正要開門,手腕一暖,便見他俯身探來,身子微彎,耳邊氣息微熱,撲在耳廓上,滿是隱忍:「等我。」

  安然眼眸生澀:「嗯。」

  賀均平多想抱抱她,像以前那樣將她抱起,可是為了她的名節就不能這麼做。如今他後悔了,當初就該趁著世俗還未有約束的時候就多抱她,如今長大了,長的越發柔媚了,卻要離開她,去建自己的軍功。忍忍吧,待他歸來,便能將她攬入懷中了。

  年初五,賀均平隨趕赴邊城的大軍離開了。京城百姓夾道恭送時,安然站在望君樓上,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酒樓取了這個名字。每個離開京城的人,都要從這裡經過,通往城門口。

  清妍那日陪著她,見她一直靜靜的看著兄長離去,不哭不鬧,也無悲痛,只是安靜的看著。她未哭,自己倒覺得傷心,抱了她哭。直到那身影離去,安然鼻子一酸,這才落了淚。

  賀均平離開後,安然每日都去馬場,跟疾風說說話,把想跟他說的都說給它聽。每隔一月就能從邊城那收到信,反覆看上許多回,等下一封信送到,才將那信壓在枕頭底下。

  沈氏知道她的姑娘心思,也不點破,裝作不知。倒也慶幸賀均平此時走了,讓她等等吧,就能忘了。又讓李瑾軒多邀宋祁來玩,想讓兩人生些感情,好替代了賀均平。可安然就是在躲著他,一聽見下人說宋公子來了,便躲在房裡不出來。

  這日柏樹去外頭買東西,回來時瞧見宋家的馬車往府裡方向駛去,急忙抄捷徑跑回去,到了家門口,差點沒喘斷氣。正巧李瑾良要去鳥市買鳥,見了她,笑道:「柏樹,你跑那麼急幹嘛?」

  柏樹喘氣請了安,嚥了口水:「宋、宋公子來了。」

  李瑾良失聲笑道:「我就說是誰在給四妹通風報信,我都聽見娘問了好幾回下人了,原來是你。」

  柏樹訕笑,李瑾良擺擺手:「快去吧,我不會告訴娘的。」

  柏樹感激道謝,氣稍微喘順又繼續跑了。

  此時沈氏和李仲揚,還有安寧正在房裡說話,聊了一會近況,李仲揚問道:「你如今可還想做女官?」

  安寧點頭:「只是那女官不是要小姑娘麼,我有這心,也沒這機遇了。」

  李仲揚說道:「機遇正好。當年那些小姑娘如今開始陸續擔任官職,女子心思細膩,處理事情又耐心溫順,頗得好評。聖上便想看看可有適齡的姑娘再選入朝,畢竟若是培育十年再上任,實在是太長久。」

  安寧問道:「那可有什麼合適的?」

  「多是些處理陳年舊案的小官,你若願意,盡可去試試。」李仲揚看了看外頭,聲音微低,「畢竟你與百里的婚事是假,日後也要為自己尋出路。若是大皇子日後得意,那你與百里先生也算是功臣,即便和離,有大皇子恩威在那,也少許多非議。」

  安寧頓了頓,爹爹雖然不曾打罵過她,可是也從未為她想過什麼。以前她不懂,莫非自己不是他的女兒麼?可後來可算明白了,這爹的骨子裡就是那典型的古人,待庶出子女都是如此,更何況她不過是個俾生女,就算名義是嫡女,也並非真是如此。現在突然為她考慮的長遠,認真一想,不由看向沈氏。

  沈氏朝她輕點了頭,笑而不語。安寧便立刻明白過來,想必是母親在他面前求的一條計策吧。在和離後,讓她日後能過的安穩些。她想了片刻:「爹如果有什麼合適的官職推薦,安寧會去試試。」

  回到雲雀巷,安寧到了自家門口,一進去就見百里長在院子裡曬太陽。初夏的日光甚好,見他一臉滿足,簡直比吃了一桌山珍海味更歡喜。

  這四個月安寧與他同吃同住,起先還略覺不方便,後來也處的習慣了。依舊是那般聒噪,那般精神滿滿,安寧真不知他那從未斷電的電池屬性是從哪裡來的。

  百里長聽見聲音,睜眼看去,見了那明媚陽光下的安寧,笑道:「回來了。」

  安寧淡淡應了一聲,便進了廚房。不一會,睡得有些迷糊的百里長便聞到菜香,不由更是幸福。成親四個月,吃了兩個月的各種雞蛋。終於是吃到她自己要吐了,才琢磨新菜餚。雖然沒有廚子天賦,但至少在探討中不斷進步著。約摸再過半年,她的手藝就合格了。

  想到這,又長長感慨一聲:「娶妻當娶賢啊。」

  賀均平走後,安然常去王府找清妍,之前怕別人說閒話,如今少了些顧忌。可清妍卻常不在家,問她去何處也不說,神神秘秘的。直到六月,清妍約她出來,坐上了馬車,才說道:「我們去花船對對子吟詩玩。」

  安然狐疑看她,這丫頭素來都是喜刀劍的,哪裡主動說過去參加這些文縐縐的事,當即瞇眼笑笑:「說,你在打什麼主意。」

  清妍被她盯的不自在了,想躲開緊盯的視線,卻被安然箍住手:「不許動,快說快說。」

  「好啦。」清妍還沒開口,臉就一片緋紅,「我看上一個公子了。」

  安然看著她,確實是滿目的小姑娘春色,暗鬆了一氣,總算是不再想著自家兄長了,也替她開心:「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誰?」

  清妍支吾:「不、不知道……那天被表姐拉去花船賽詩,就見了他。斷斷續續見過幾回,也沒說上話。就怕他已經娶妻了,而且還有旁人在,我這麼去問也不好。」

  安然明白過來,敢情她這個月都是去花船那玩了。總算是情竇再開,頓覺欣慰,湊了湊腦袋笑道:「莫怕,我想個法子幫你問問。」

  「什麼法子?」

  安然想了想,她和清妍誰去問都不行,本來想讓小靈精安平去,可她一個小孩子去問人家未必當真。想來想去,便想起了二哥李瑾良。

  清妍領她去了湖邊,只見兩條花船相連,裝飾華麗,一邊男子,一邊女子,又有歌姬奏曲。兩邊男女互相丟著紅箋,對詩對聯,都是些年輕少年,本著以詩會友,也沒那猥褻之態。

  很快安然便瞧見了清妍欽慕的那人,咋看之下,長的非常清秀,裡外都是一股儒生之氣。與旁人交談,神色十分恭敬謙遜,時而笑的淡然,時而笑的爽朗。安然看著那人越發不對勁,總覺得好像十分眼熟,可又好像不曾見過。

  清妍指明了人,便進去拿紅箋待會寫詩玩,反正安然在,她也不怕出醜。指不定還能讓那人撿到,回她一首哩。

  安然正思索的入神,隱約好像有人凝望而來,視線往那挪去,瞧見一人,登時就嚇了一跳,那不是宋祁,他竟也在這。

  宋祁見她總算是回了神,微微點了點頭。安然也輕點了頭,就見他身後走出一人,立在一旁。見宋祁示意這邊,抬頭看來,立刻笑了笑。

  安然眨眼,大哥李瑾軒竟然也來了。想了想,今日好像是翰林院休沐的日子。

  此時李瑾軒正與那儒生左右並列,分別和旁人說著話。安然瞧了一會,才恍然,那儒生的一舉一動,外貌神色,與自家兄長那般相似!簡直就是小李探花第二!難怪會覺得眼熟。

  末了暗歎,清妍這丫頭……到底還是沒放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26 12:11 PM

第五十九章  郡主情愁待君歸來

      回到家中,安然便問李瑾軒那男子是何人,李瑾軒說不知,只知道是隨同別人一起來的儒生,末了笑道:「我近日沒空,你尋宋祁問去。」

  安然不敢讓他打聽仔細,也不好真去問宋祁。想來想去,還是先探得那儒生家世品德,再告知清妍,免得她又白白交付真心。她看了看自家兄長一眼,隨後便見陶氏端了茶水過來,步子款款,柔情蜜意。瞧著兄長眼裡瞬間溫柔起來,驀地想到清妍那大咧的模樣,哥哥果然是喜歡柔情似水的女子呀。

  問了二哥李瑾良在哪,聽見是在書房,安然便想定又是被周姨娘押在那看書了吧。到了靜心院,聽見裡頭有讀書聲,果然不出她所料。來年二哥也要參加科舉了,姨娘管著他嚴呢。

  李瑾良正之乎者也的朗誦,餘光瞧見安然探頭看來,急忙朝她使了個臉色。周姨娘聽見聲音忽然頓了頓,本來在看名下鋪子賬本,立刻抬頭:「又偷懶。」

  安然抿嘴笑笑,瞭然,這是向她求救呢。

  李瑾良放下書:「安然來了。」

  周姨娘站起身,笑道:「四姑娘。」

  安然笑笑:「安然有事找二哥。」

  周姨娘笑道:「那你們好好聊。」

  說罷就領著鳳雲出去,臨走前又微微瞪了他一眼。李瑾良只當作沒瞧見,這是要他不許亂跑,好好唸書。可有安然在這,姨娘也不敢強攔,倒巴不得她是有事找自己。

  安然等周姨娘出去,笑道:「二哥,你都快被當成鳥兒養了。」

  李瑾良苦笑,歎氣:「四妹就別打趣我了,鳥兒還能被主子帶出去遛遛,我除了學堂、睡房、書房,就沒地方可以去了。」他轉了轉眼珠子,笑問,「四妹有什麼事要為兄幫忙的?」

  安然說道:「二哥真是聰明人。」她笑笑說道,「我有個朋友,十分欣賞一位公子,但是苦於年紀尚小怕人家不當回事,因此想托哥哥問問那位公子的事。」

  李瑾良彎身瞇眼打量她:「真的是朋友托付的?」

  安然撲哧笑笑:「難道還會是我?」

  李瑾良想了想,這妹妹素來奇怪,別家姑娘這個年紀都會多瞧好看的公子幾眼,她連宋祁那般才貌雙全的人都不見,應當是情竇未開,笑問:「好吧,哥哥幫你這個忙,在哪兒見?」

  「鶴臨湖那裡不是有兩艘花船嗎,就那。你隨我去,我指給你……」

  「等等。」李瑾良趕緊打住她,「你說的是那兩艘詩船吧。」

  安然問道:「二哥聽過?」

  李瑾良滿腔熱情立刻被澆滅了:「四妹妹,饒了我吧,那種讀書人群集的地方我可不想去,我還是留在家裡看書得了。」

  「二哥,你幫我問問就好了。」

  「不去不去,大哥不是喜歡那種地方嗎,你求他去。」

  安然勸他不動,只好作罷,哼聲:「改天不拿好吃的給你。」

  李瑾良笑道:「我讓柏樹偷偷給我拿。」

  柏樹嚇了一跳:「奴婢不敢。」

  拿主子的東西給別的主子,那種事她怎麼可能做。李瑾良說道:「開玩笑的,你的膽子就是小,小的跟針似的。」

  柏樹想說她膽子不小,她敢爬樹敢取馬蜂窩。

  安然出了院子,琢磨著到底該找誰。想來想去,蹦出宋祁的身影,找他?又有些不大方便,可實在怕清妍自己一股腦的去了,算了下時日,等他再過兩日休沐,邀他一起去花船對詩玩去,再去問問那公子情況。

  到了那日,清妍忽然被太后喊進宮裡去了。安然帶著柏樹到了茶館,便見宋祁等在了那。想起兩年前兩人常在這見,換著書看,後來她故意疏離了,不是不想和他談天論地,只是賀均平在意著。莫說在這古代,即便是在現世,戀人若介意,沒有特殊的緣故,也不應當和別的男子走的太近吧。

  許久未這麼近看他,倒覺得宋祁除了個子高了許多,臉和慣有的淡然神情沒怎麼變。

  宋祁見了她,淡笑:「來了。」

  安然笑笑:「宋哥哥等了很久吧。」

  「剛來。」

  安然說道:「難得你休沐還要幫我的忙,謝謝宋哥哥。」

  宋祁笑笑,這客氣得過了,就顯得十分生疏,心頭有些不舒服:「無妨,你也是為了清妍郡主。」

  兩人邊聊邊往那鶴西湖走去,有些時日未交談,倒也說了許多話,漸漸聊開了。到了花船,安然尋了幾回,總算是找到了那人。宋祁一見,不由皺眉:「那人我倒是知道些事。」

  安然急忙問道:「快說說。」

  「那人姓元名放,祖父是個翰林官,父親是個舉人未入仕途,做了別人家的先生。不算榮華也不算落魄,而元放考了兩次,都未得功名。只是……有些嫌貧愛富。」

  「宋哥哥怎麼知道?」

  「對身份尊貴的公子他十分熱情親近,但對寒門士子絕不理會半分。說起來,他也曾和尚清與我說過話,只是先得知了他的品性,因此沒有怎麼搭理。」

  安然眨眨眼,繞了一圈,原來自家哥哥知道,那他怎麼……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讓自己和宋祁見見,心思分明跟娘親一樣,都想撮合他們。心裡不由苦笑,倒真是被他們「坑」了。

  宋祁想著今日清妍近日常來這裡,今日未見,安然又突然問起,笑道:「是清妍郡主讓你來問的?」

  安然搖搖頭,認真道:「不是。」

  宋祁抿了抿唇,這模樣一瞧就看穿了,也不戳破:「我再去打聽的清楚些,求證其他公子,晚些給你信。」

  安然又謝了他一回,等回到家吃過晚膳,便有宋家小廝送信來。因夜裡沒了白晝的酷熱,正堂涼快,沈氏和兩個姨娘便在這陪老太太說話。錢管家拿了信過來,說是宋家公子要給安然的,沈氏接了過來,信封不薄,約摸有三頁紙張,這是說什麼話,竟然寫了這麼多。她交還錢管家:「拿去給安然。」

  李老太問道:「可是那宋祁?」

  沈氏笑道:「約摸是,安然也只與他有些話說,宋家其他兩位公子也沒怎麼見。」

  李老太說道:「大啦,都長大了。」感慨了一番,才道,「你這做娘的可得仔細瞧著了,等安然一及笄,就趕緊尋人家,莫留在家裡。」

  沈氏也知老太太想起了李三妹。三妹是她心頭的肉,更是心頭的刺,她是怕安然留多幾年,就留成了老姑娘。

  安然在房裡將那信來回看了兩遍,當真覺得那元放戀不得。依據宋祁查的其他幾位公子證詞,嫌貧愛富還算是小事,這人還不孝義,與朋友在家中飲酒,對父親呼喝倒酒,將母親當丫鬟使。還非常要面子,家中並不算富足,衣著吃喝卻要好的,累的爹娘得在外頭多做幾份小工。

  不過半個時辰便查的這般仔細,宋祁辦事倒十分穩重可靠。安然得尋空好好謝他,當務之急是趕緊去告訴清妍這件事。

  沈氏見安然要出去,眉頭微蹙:「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有什麼急事要現在出門。」

  雖說見她收了宋祁的信便要出去,大概是見他,可這麼做到底是不好。

  「我去找清妍。」

  「清妍不是入宮了麼?」

  安然這才想起來,但凡她進宮都要晚上才回來,如今去她也不在。便壓了急性,等到翌日去。可一大清早到了王府,卻說清妍天還沒亮就出去了。無法,只好先去學堂,一放堂就走了。得到答覆是一日未歸。正要離開,一個丫鬟跑了出來:「李小姐且留步,王妃有請。」

  安然頓了頓,順王妃對自己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淡漠,怎麼突然要見她了。略微不安進去,順王妃正在後院往魚池投食,見了她,如往日那般笑的和善:「安然。」

  「安然見過王妃。」

  順王妃看著她,個子往上竄了不少,又標緻了許多,等及笄時,不知要長的多好看。收回心思,說道:「清妍比你長一歲,十四了,你也十三了,可許人家沒。」

  安然答道:「回王妃,還沒。」

  順王妃笑道:「這年紀約摸你母親也在思量著了。你可知昨日清妍進宮了?」

  「安然知道。」

  「那是太后要給清妍找人家呢,可清妍那丫頭一聽,哭的背氣,都嚇著了太后和皇上。我琢磨著,清妍和你玩的最好,你可知道她如今可有喜歡的人沒,否則怎會那般抗拒?」順王妃本以為女兒仍喜歡李瑾軒,可是後來自己疏遠了他,再聽見李瑾軒納妾也沒個動靜,就想著是不喜歡他了。誰想昨日哭成那般,心裡定是有個人,卻又不知是誰。

  安然真不願欺瞞她,可又不能告訴順王妃,只好硬了頭皮說道:「清妍如今也沒喜歡的人,只是她向來有主見,更何況還是自己的終身大事,應當是不願讓旁人插手的。」

  順王妃輕笑:「皇族的婚事又何曾輪得到她自己做主,莫說她一個姑娘家,就連元之也不行。元之如今去了邊城,我不能約束他的婚事,可即便他有了軍威,立了戰功,也護不住他要護的人。」

  安然聽著這話越發不對,指著桑樹說槐樹?桑樹是清妍,槐樹是賀均平和自己?順王妃在……暗示她?可世子哥哥為什麼不和她說?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皇家人的心思。

  平白無故挨了訓,剛出府邸,柏樹便憤憤道:「那順王妃當真是以為我們小姐非世子不嫁了嗎,聽著便來氣。」

  安然看她:「你也覺得順王妃是在說我麼?」

  柏樹瞪大了眼:「小姐,你這是……當局者迷,我倒以為你前幾次就聽出來了,這就是在示意你與世子不匹配呀。」

  安然苦笑,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早有猜疑,卻又一次次自我否決。

  「小姐……」柏樹猶豫許久,才道,「這話奴婢本不該說,只是奴婢是真的為了小姐好。世子雖然待你好,可總覺得嫁入王府太委屈了,夫人不捨得,奴婢也不捨得。」

  安然淡笑,手指輕抵唇間,輕噓了她一聲:「世子哥哥待我好就可以了。」

  要和她過一世的是賀均平,如果嫁了個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的男子,他的家人卻對自己很好,那又有何用。情愛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一連幾日清妍都是早出晚歸,順王妃一讓侍衛跟著她就大發脾氣,連順王妃也不敢多管束她。讓人偷偷跟著,不過半個時辰就被她甩開,然後又摔東西,當真是個混世魔王。偏順王爺去校場那了,要過幾日才回來。

  安然這幾日也在找她,在外面實在是找不到,只好到王府那去蹲點。果然天不亮就見清妍出門了,身後也沒侍衛敢跟,她趕緊跑了過去「清妍」,誰想清妍一聽見聲音,拔腿就跑。她哪裡跑得過清妍,不一會就不見了蹤影,留下她原地傻愣,她到底在做什麼?

  放堂後,安然坐上馬車,十分不安。驀地想起這幾日去花船也沒瞧見那遠方,不由咽咽,當即下車,去尋元放!

  元放的行蹤可比清妍好找多了,傍晚,安然終於是在苑塘找到了他,不但是他,還有清妍。瞧著兩人坐的親近,安然便滿腹擔憂。這回她學乖了,等走近些,一把抓住清妍,才喚了她。誰想元放受了驚嚇,伸手將她狠推,安然一個步子不穩,噗通掉進養魚的池子裡,嚇的清妍大叫。

  苑塘掌櫃鄭浩生聽見呼聲,趕緊出來,見有人落水,立刻去救。等安然被救上來,吞了滿肚子的水。好不容易等她緩過神,清妍已快哭暈,氣的踹了元放兩腳,嚷著讓他滾。元放苦不堪言,悶著沒敢說話。

  鄭浩生安排了個房間給安然休息,又讓婢女拿乾淨衣裳過去。沐浴後的安然仍覺自己一身的魚腥味,瞧著清妍怯生生的模樣,也氣不起來,抓了她的手:「不許再跑了,壞姑娘。」

  清妍抽抽鼻子:「我不走。」

  「我要跟你說件事。」安然又將她的手抓緊了些,「那元放不是好人,他不孝,愛富,好面子,你不要再跟他親近了。」

  清妍點頭:「我知道。」

  安然一愣:「你知道?」末了氣道,「你知道還和他一起!」

  「不然能怎麼辦?我不自己找個喜歡的,而是被皇伯伯送去聯姻鞏固皇權嗎?我不要,我要自己選,我喜歡他。可母妃不會答應的,她不會答應我嫁給個沒權沒勢的書生。」

  安然說道:「你喜歡的不是他,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元放的一舉一動與我哥哥無異,你分明就放不下我兄長。」

  清妍愣了愣,立刻站起身,想掙脫她的手:「是!是又怎麼樣。可我不能嫁給尚清哥哥,我就不能找個替代品嗎?你執意要攔,那是逼我拆散你和世子哥哥嗎?」

  安然聽的難過,眼眸又紅了一圈:「清妍……」

  清妍抹了一把淚:「我不想被皇伯伯賜婚……我怕……安然我怕皇伯伯把我許給我討厭的人。雖然元放是有很多地方不好,可總比那些我見也沒見過的人好啊。而且元放說喜歡我,他也喜歡我啊,這不就足夠了嗎?」

  「清妍。」安然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不一定要嫁他的,你可以看看其他公子。」

  清妍偏頭不看她:「不。我們已經決定了,在皇伯伯賜婚前就私奔。」

  安然嚇了一跳,可算是知道為什麼她要躲著自己了,思量一番,語氣盡量平緩:「以你的身份,私奔並不是上策。即便你們真的逃脫了追捕,可錢財用完後,日後你們要如何生活?他是書生,不會務農,今後也不能考科舉,難不成賣些字畫幫人寫寫信便能度日了?你身為郡主,從小錦衣玉食,當真能忍受得住那清苦日子麼?而且你說他喜歡你,短短幾日的情意,真能苦守一世?」

  「我只要能和他一起就好,其他我一概不管。」清妍反握她的手,認真道,「我們後日就走,你幫我好不好,買一條船,準備些乾糧等我們。我若是突然拿了銀子出來,嬤嬤一定會告訴母妃,到時就逃不了了。」

  安然搖頭,清妍面色一變,憤然甩開手,人便往窗戶那走去:「我淹死在那池子好了。」

  那窗戶外邊就是池子,安然急忙下地拉住她,本就淹水難受,現在臉色更差:「我並非不支持你,只是讓你衡量清楚。你是否能拋棄榮華受那份苦,是否能保證他不變心,是否能忍受離家之苦。你若有這份決心,我助你也可,權當我對不住你爹娘。」

  清妍點頭,毫無懼色:「我可以,我也相信元放可以。」

  安然動了動唇,歎氣:「好,後日申時,你到蠡湖那,我替你們準備好。」

  清妍當即抱住她,親了一口:「還是安然好,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如果那元放可靠,安然真會幫她,她也不願見好友被賜婚嫁個不喜歡的人。可如今她還小,那元放又這般輕佻,她怎能讓放心?

  回到家中,安然翻來覆去一夜,晨起時眼裡都有血絲。去老太太那請過安回來,她提筆給宋祁寫了信。

  約定的日子還未到申時,安然便到了蠡湖,清妍也早早趕到。安然拉她進船篷中,放下簾子:「別讓人瞧見。」

  清妍點點頭:「等風聲過了,我就回來,壞姑娘不要想我。」

  安然默然不答,聽見外頭有聲響,微微從那縫隙瞧去,是宋祁。宋祁一會便走了過來,清妍瞪大了眼:「晨風哥哥你怎麼會在這?」

  宋祁淡笑:「待會不要出聲。」說罷又向安然笑笑,這才理好船簾,回到岸上。

  清妍不知他做什麼,惴惴不安等了許久,就聽見宋祁的聲音:「元公子,這兒。」

  元放瞧見他,皺了眉,又將身上的包袱藏在後面,笑的尷尬:「宋公子怎會在這。」

  宋祁笑笑:「受人之托,來與你做個了斷。」

  說罷,便將手中的袋子丟給他。元放只覺手上沉甸甸,打開一看,竟是滿袋的金子,當即問道:「這是什麼……」

  宋祁說道:「有人不想你和清妍郡主一起,這些金子你只管收好,從此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元放哪裡肯要,橫豎郡主也比這一袋金子貴啊,笑道:「宋公子說笑了,在下對郡主一片真心,豈是這錢能衡量的。」

  宋祁緩聲:「元公子可想好了,順王爺乃是皇親國戚,斷然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做出私奔之事,否則無論再怎麼疼愛,也不會接受你們再回來。而且還會派兵追殺,一世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元放遲疑片刻,又道:「在下……在下並不懼怕。」

  宋祁點點頭:「看來元公子確實喜歡郡主,只是在下還要提醒一句,你日後不能再考功名,郡主也不再是郡主,無權無勢。若想回京城,只怕會被順王爺抓起來丟大牢裡。所以你定要好好待郡主,與她成親後,細心照料。」

  元放看了他好一會,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們的事?」

  宋祁淡聲:「順王爺早已知曉你們的事。」

  元放嚇了一跳,宋祁又道:「順王爺既不承認你們的婚事,也不會同意郡主下嫁。所以若郡主真跟你走,這京城便再無你們的立身之地,更別想日後抱了孩子回來認親。」

  元放盯著他,額上滲出冷汗。他的如意算盤本就是想讓郡主生下自己的孩子,到時候還怕順王爺不接納麼。可沒想到現在就表明了話,哪怕真的娶了郡主有了孩子,也是無用的。

  宋祁說道:「既然如此,在下的事也完成了,這袋金子我就帶走了。」

  元放拽緊袋子,頓了許久:「容……在下好好想想。」

  宋祁說道:「元公子這是想兩邊討好麼?王爺那還等著我覆命。若元公子真喜歡郡主,即便過清貧日子,倒也是讓人羨慕的。」

  元放立即說道:「話倒不能這麼說……其實在下確實是喜歡郡主的,可是若讓她過苦日子,背井離鄉,我也心疼呀。」

  宋祁十分理解的點點頭,又伸了伸手:「這袋金子我會交還給王爺,就說郡主找到了疼她的人。」

  元放忙縮手:「不、不,宋公子誤會我的話了,我實在不願郡主跟我過顛沛流離的生活,所以……」

  「元放你夠了!」

  元放一愣,見那小船氣沖沖的走出一人,當即傻了眼。清妍冷笑:「滾,滾的遠遠的。」

  「郡主……其實我……」

  「滾!!!」

  元放哪裡敢留,轉身逃跑時還不忘揣好金子。宋祁也不追,見清妍氣的發抖,便走的遠遠的,自己到底和她不熟絡,免得她尷尬。只是又不放心她們兩個姑娘家,還是等心情平復送她們回去吧。

  安然抱住她:「清妍,我不想這麼騙你的,只是你一發脾氣便不聽人,自己把自己推進死胡同裡。我不敢讓你這麼輕易隨人走了,我怕他對你不好。」

  清妍倒是鎮定得很,許久才問她:「若他剛才說,無論如何都要護著我,你會如何?」

  安然看著她道:「送你們離開。」

  清妍驀地笑了笑:「我明白,我懂。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可……還是很難過……」

  安然又抱的緊了些:「想哭就哭吧,傻姑娘。」

  清妍搖搖頭:「哭不出來,其實我對他也不是喜歡吧。」

  不過是某個人的影子,替代品罷了。她就是那麼衝動的人,明知道在給旁人添麻煩,可還是忍不住使性子。

  要改……真的要改改了……否則她只會傷害更多人吧。

  安然歎了口氣,又看向站在遠處的宋祁,心裡感激他幫忙。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宋祁,情況緊急,也只有找他最合適。先前還怕他露餡,沒想到竟演的這麼好。

  「清妍,順王爺那麼疼你,你好好的跟他說說,他也不會捨得讓你錯嫁的。你只管告訴王爺,你心中有個少年郎,但如今還不是說的時候。王爺會體諒的。」

  清妍點點頭,神色黯然。忽然羨慕她,不但有個疼她的世子哥哥,還有個如知己的宋哥哥。末了一想,嗯,自己身邊也有個總角之交的安然啊。

  宋祁和安然送了清妍回去,等見她進了大門,這才回家。安然又向他好好道了一次謝,明日還要應卯去,耽誤了他許多時辰。宋祁倒沒在意,到了李家巷口,才說道:「我不便送你到門口。」

  「嗯,宋哥哥也回去吧。」安然與他道別,回了家裡,等走進門口,才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回身看去,就見那遠處巷口還站著一人,往這邊看著。她默了默,沒有言語,也未招手,進去了。

  宋祁是個好人,也很體貼,只是她心中有了賀均平,就不能再放下第二個人了。她果然不該找宋祁,自己還是太大意了。

  一年半的光陰,快些過去吧。

  遠在酈城的賀均平這個月收到三封信,先是順王妃的家信,問了些日常。隨後是安然的。看著那圓潤自然的字,便覺心情舒暢。說了些近況,京城哪兒新開了店舖,哪個酒樓又有了新菜餚,一一嘗過味道,又一一評價一番。滿滿十頁紙,可卻不覺囉嗦,來回看了好幾遍。晚上又有信送來,本來以為是來自好友,卻不想竟是清妍。

  想到那沒心沒肺的丫頭竟然也會給自己寫信,心中歡喜片刻,又想她怎麼不在母親的家書上說。取信一看,足足四頁,字依舊寫的不怎麼好看,只能說工整。信一開頭問了他好,又懺悔了一堆,說要好好做功課聽女先生教誨,看的他大霧。

  直至看到最後,竟瞧見宋祁的名字。

  清妍私奔,最後宋祁和安然幫了她一把?

  賀均平心頭一個咯登,又去拿安然的信,信上可是一個字都沒提。

  安然是覺得這畢竟是關乎到清妍的名譽,以他的脾氣大概會想宰了辜負清妍的人,卻沒想到清妍不避諱,一五一十的說了。而且她和宋祁也沒什麼,更沒談起。

  如今賀均平滿腦子都是:安然被那混帳東西推下水裡、妹妹被那混賬東西騙了、宋祁和安然一起幫清妍解決了這件事。

  氣頓時就喘不順了。

  再瞧瞧旁邊木頭的刻痕,歎氣,還有一年半的光景。他俯身從櫃子裡取了今日寫給安然,明日要交給信使的信撕了,重寫。

  一個月後,安然收到回信,拿著那薄薄的信蹙眉,想著他應當又是不得空回信。展信一看,只見上頭只有幾個字,字跡剛勁有力:一切安好,等我。

  安然怔松片刻,拿著信百感交集,良久眼眸微濕。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