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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2 AM

是今 -【幸得相逢未嫁時】《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5 12:45 AM 編輯

【書名】:幸得相逢未嫁時

【作者】:是今

【內容簡介】:

  三兩銀子引發的『禍端』,攪亂了三個人的姻緣。

  最清雅的王儲之爭,最從容的刺殺,最低廉的誘惑,最心痛的交易。

  雖然相識太晚,相知太遲,幸得相逢未嫁時。

  初見時,她還未及笄,踮著腳尖還不到他肩膀,這樣的小人兒竟已定親,而且還被退婚了。

  朝夕相處間,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然而,她情竇初開的心裡何時裝入了另一個男子?

  縱然情傷,她依舊渾然不覺他的愛憐之意,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地又定了親。這一次,他決意不再放手。

  身為倉瀾王又如何?他就是要打破幾百年的規矩,娶個平民女子。身為大師兄又如何?他就是不遵同門不能結親的無理門規,誓娶他的小師妹。

  雖經坎坷,幸君未嫁,天涯海角,我亦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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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3 AM

卷一:豆蔻一個吻

01.楔子

  一個算命先生,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立刻如見天人,激動地撲了上去。

  「哎呀,小公子真是龍章鳳姿,相貌不凡。老夫相面這麼多年,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貴氣天成的小娃娃,小公子,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扭頭叫了一聲「娘。」

  一個年輕女子站在小男孩的身後,嫣然含笑。

  她身姿婀娜,眉目如畫,娉婷玉立在明艷的春光裡,像是薄雨之後初綻的蓮花。

  她突然斂了笑容,對那算命先生色厲內荏:「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他是我的兒子,別再費心思變著法兒的來打探他的生辰。」說著,拉起男孩就走。

  一朵綽約的蓮花生生變成了嗆人的朝天辣,辣椒沫子撲了算命先生一臉。

  「司恬,你一個人是怎麼生出兒子的,我倒想知道。」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牽著孩子的手,抖了起來。

  他,終於還是找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3 AM

02.

  三月春光如畫筆,在蘭周山的腳下勾勒出一片籐蔓須扶薇待架的良辰美景,讓人心曠神怡。

  可是,融融春光裡,司恬卻覺得有股涼氣象條小蛇一樣從腳底往上竄。

  蘭周山陡峭險絕,極目遠眺,山巒疊嶂奇峰林立,裊裊雲霧盤繞山峰,如飛天身著披帛。眼前的石階更是憑空驟起,似一道天梯凌雲而上,氣勢雄渾彷彿要直通雲霄。石梯不知道有多少級,反正還沒開始爬,就已經讓人望而生畏,想要敬而遠之。一直將脖子仰到底,才在雲霧飄渺之際,隱約看見山頂上的一道石門。

  她仰著頭長吸一口氣,一咬牙抬起了步子。

  最後的數級石階,她手腳並用,爬的肝腸寸斷,頭暈目眩。爬上最後一級石階,她已經全身癱軟,眼前一顆顆的金色星星在輕晃,她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才抬起頭來。

  明艷的霞光穿透山頂的雲霧,群山為靠,烘托著一座氣勢雄偉的山門,《七勢門》三個狂草大字刻在山門之頂,力透蒼穹。

  歇了半晌,覺得氣息平緩了她才整整衣服站了起來。一陣清風迎面拂來,吹起她的衣袖,像一隻展翅的飛鳥,臨風洗羽。

  玄鐵皮包著的門檻前,她略一猶豫,輕輕踏進了門檻之內。

  山門裡,涼風鼓袖,清氣入懷,深廣寬闊的庭院裡亭亭玉立著巨大的松柏和菩提。枝葉葳蕤繁茂,一碧濃翠欲濕人衣。山風徐來漾起松濤陣陣,令人心寧神安,自然而生一份靈逸靜遠。碌碌奔波,倦倦焦灼,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寧靜安然,如久經沙場之後釋然卸甲,清風朗日一洗征塵。

  如果不是庭院裡有人在輕聲說話,她恍惚有種誤入修仙之人的洞天福地之感。

  庭院右側的菩提樹下放了一張竹籐椅。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英氣俊朗如雲海中的朝陽,翹著一條腿半躺著,樣子桀驁不羈。

  他身邊圍了幾個年輕的女子,一派鶯鶯燕燕的春光,宛如紅杏枝頭春意鬧。

  「大哥,你就通融通融嘛?我們上來一趟好辛苦啊。」

  「就是啊,大哥你心地最好了。」

  他彷彿沒聽見身邊嬌柔的鶯聲燕語,眼皮抬也不抬,手裡只管懶洋洋地把玩著一把寒光粼粼的匕首。匕首的刀刃如蟬之薄翼,晃動間挑起一線疏郎的光影,在他俊美的臉上瞬息一閃,如驚鴻照影。

  突然,他眉頭一蹙,對其中一個女子笑了笑,然後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那女孩子聽罷立刻臉色通紅,站起身就走。

  餘下的三個女孩子像是樹上突然被驚飛的小鳥一般,『撲騰』一聲,散開了!

  他拿著匕首得意地抿唇一笑,笑容說不出的好看,像是雨過天晴後的明朗碧空。

  他說了什麼?她驚異地看著,好奇又欽佩,居然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身邊一陣香風飄過,四個女孩子臉色緋紅,從她身邊匆匆而去。

  庭院裡瞬間寂靜下來,只剩下她。他抬眼打量著她,神情慵懶,漫不經心。

  如此放肆地坐在這裡,一定是七勢門的重要人物吧?她連忙對他微笑,一牽動唇角才發現又累又餓,唇瓣彷彿被糨糊粘住了一般,澀澀的僵著。

  他挑了挑劍眉,下巴一揚:「你是誰?」

  她連忙施禮道:「我叫司恬,是來拜師的,聽說七勢門要招徒。」

  他瞇著眼,胡亂打量了她兩下,問道:「可粗通醫理?」

  她連忙點頭,其實心裡很忐忑,不知道這個『粗』,粗到何種程度可以接受。她其實,也就簡單的認識些藥材,知道些大致的藥性而已,就這麼大著膽子來了。

  他『哦』了一聲,道:「你好像不行吧,門主說,要一路走上這石階,不曾歇息過的人才可以進去見他。我可是見你趴在地上喘了好半天才爬進來。」

  說著,他拿起匕首,漫不經心地削著指甲。

  『趴』、『喘』、『爬』三個字,讓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以前家裡的一條小狗雪球。她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她在山門外的狼狽都被他收在眼裡。可是,眼下她沒工夫羞赧,她鼓起勇氣道:「我歇息了半晌,是因為早上沒吃飯。我身體很結實,請大哥給我一個機會試一試。」說著,她挺了挺腰身。

  他抬起眼皮瞥了她的小身板一眼,不屑地垂了眼簾繼續削指甲。顯然,她那纖細柔弱如柳條般的腰身很沒有說服力,實在和『結實』這個詞,距離不是一般的遙遠。

  他手裡的匕首,把柄上是七星映月的圖案,七顆星星用寶石和翡翠鑲嵌,而一輪圓月是一整塊上好的羊脂美玉所成。不輪那匕首是否玄鐵精鋼所製,單就那七星一月,已是價值不菲。

  他舉起手指,迎著日光看了看,彷彿很滿意。

  陽光從他指縫間透過,他的手指修長剛勁,面朝她的這一面手心,指根和指肚上清晰可見深厚的老繭,和周圍年輕細膩的肌膚形成巨大的反差,有一種剛柔並濟的力道。

  他將匕首隨意往簏皮靴子裡一插,瞇了瞇眼,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她遲疑了一下,道:「十、六。」

  「十六?太大了。」

  她連忙改口:「其實是十五,十六歲的生日還沒過。」

  隔壁的鐵牛哥在鐵匠鋪子做學徒,他說收徒弟的都不喜歡要小童工,沒力氣,所以她特意虛報了一歲,沒想到弄巧成拙,他嫌大。

  他皺了皺眉,又道:「十五也太大了。」

  她連忙又改口:「我,我臘月十五才過生日,其實也算十四剛過。」說完,她開始慌張了,他要是再嫌她大,她難道要說自己十三?可她十四歲都過了三個月了,十三歲,那裡說得出口。

  啊。光這麼想一想,她都要臉紅了。

  他凜冽的眸光如匕首一般直射過來,直起身子猛地一喝:「到底十幾?」他本就長的英氣逼人,這麼厲聲一喝,更是霸氣凶悍,像只兇猛的獵豹倏忽一躍從草叢裡躥了出來。

  她縮了縮身子,怯怯地看著他,小聲道:「十、十四。」

  他哼了一聲:「十四,太小了。」

  她委屈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多大的,十五十六太大,十四又太小。敢情是存心刁難她麼?她低聲央求著:「大哥行行好,讓我去見見門主吧。」

  他搖搖頭:「我是七勢門的弟子,我這裡你都通不過,還想著去見門主麼?門主就是讓我在這裡看著你們這些上山的人,上了台階歇息過的人都不行。」

  他是七勢門的弟子?她忙懇求道:「師兄,能否請你通融一下就當沒看見。」

  他一撩衣裳站起身,負手走了過來,舉步間衣裾輕揚,沉穩灑脫。一襲青色的長衫上繡著雲朵,人如山間一顆挺拔的良木。只是他眼中帶著的傲氣,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他站在她面前,抱著胳膊看著她,她個子嬌小,勉強到他肩頭,所以他的目光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她忐忑的等著他發發善心,通融通融。

  他突然抿唇一笑:「你親我一下,我就當沒看見,領你去見門主。」

  什麼?她驚住了!轉瞬間臉色通紅,心跳如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會提出這樣一個非禮的要求!

  他卻絲毫沒有氣短和羞慚,彷彿這要求天經地義,合情合理。一雙漂亮的眸子帶著玩世不恭和調謔,臉上居然還是一副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的表情!

  他個子很高,站在她面前,她本是仰著頭的,此刻卻低了下來,低到不能再低,耳朵都開始燙了。

  他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反應,意興闌珊,懶懶地打發她:「小丫頭,回去吧。」

  她眼看眼簾下的青色衣衫一動,忙抬頭道:「我,我願意。」他的要求讓她意外、羞澀、尷尬。可是,她已無路可退。

  他眉梢一挑,停了步子,青色衣衫如風息樹止。

  他回了頭來,挑釁似的輕輕一笑。

  她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他身上的清新男子氣息如啟封之酒迎風襲來,染了她面前的一方空氣。心裡像有一把花鼓在急切的敲著鼓點,鼓聲急促到紊亂她的呼吸。

  他的眼神越發促狹而挑釁,分明在賭她不敢。

  她一咬牙,踮起腳尖就親了上去。可惜,他太高,她豁了出去,只親到了他的脖子。

  這樣算不算?

  不過是蜻蜓點水的一觸,她已經羞赧得眼前一黑。第一次親一個男人,居然是這個情形。算了,就當是在親小狗雪球吧。

  他似乎怕癢,被她嘴唇一碰,立刻脖子一縮,退後了一步,然後用手摸了摸脖子,道:「跟我來。」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熱的似乎要燒起來,心裡一直狂跳。

  如果真能進了七勢門,這個師兄,實在是很,很難相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4 AM

03.一債主

  隨著他一直往庭院後走,一層一層的院落,一道一道的門檻,越往內走,庭院越發的幽深。惟有鳥鳴松濤的天籟之聲點綴著空曠寂靜。

  跨進一道朱紅色的大門,影壁後的庭院整潔素雅。東側種了一片亭亭修竹,竹下鬧著幾蓬俏麗的迎春,瘦勁碧綠襯著柔媚鵝黃,說不出的清新靈動,雅致秀麗。

  正廳的門頭上掛著一塊黑漆金邊的牌匾,上書行書二字《修廬》。他在東側一間房前停了步子,抱著胳膊說道:「進去吧,門主在裡面。」

  司恬『恩』了一聲,稍稍安撫一下自己情不自禁的忐忑不安,輕輕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擺設古色古香,似乎能聞見沉澱的歲月氣息。每一件東西都是不動聲色的華貴,如果她不是生於巨富之家,她也許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裡的貴重和奢華,不顯山不露水的內斂含蓄,如隱世的高人在不經意間帶出過往的風起雲湧。靠著右側的牆壁是整整一壁的書,整潔乾淨。廳裡,書香、墨香淡淡裊裊,合著清爽的山風和竹葉的清氣,說不出的舒適和安寧。

  玲瓏剔透的八扇水晶屏風前是一張紫檀靠椅,一位三十許年歲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彷彿不知道她進來,根本沒有從書上移開目光看她一眼的意思。

  他長眉薄唇,清雋端莊。一身玄色的衣衫,頭上只插著一隻木簪,裝束簡單之極卻透出一股凜然威嚴,寂寥沉靜如巍巍古柏。

  他就是七勢門的門主邵培?她以為會是一位老者,沒想到他如此年輕。

  她不敢貿然出聲打擾,靜靜地站在門前三尺的地方,忐忑地等待他的發問。

  屋角的沙漏顯示著無聲無息的時光悄然流逝,她站的腿開始發軟,小軒窗透進的瞳朧日光,漸明、漸高,從屏風的第一扇慢慢挪到了第三扇,他仍舊自如地看著書,彷彿忘記了她的存在。

  突然,她的肚子咕嚕了一聲!她的臉開始發燙,羞赧的幾乎要鑽到地下。

  他終於放下書,抬起頭來。

  「你為什麼要入七勢門?」他的聲音似乎從山谷中傳來,隱有呼嘯的回聲,竟有種攝人心魂的力量,讓人情不自禁的肅驚。

  她忙道:「我,我聽說七勢門的弟子每月可領十兩銀子。」

  他似乎有點不悅,蹙起眉頭低哼了一聲。

  她有些汗顏,自己來七勢門的理由的確很不上檯面。可是,的確是她的真實想法。一兩銀子,只是她以前的一頓飯錢,可是現在,她幾乎可以過兩三個月。十兩銀子,對她來說,是一大筆錢。

  她低頭,臉開始紅了。她這樣說,他一定以為她是個貪財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

  「司恬。」

  他打量著她,道:「入了七勢門,學成之後要為七勢門效命三年。學成之日,會有千兩白銀買你的三年時光。三年裡對七勢門要惟命是從。不過,你放心,我七勢門不是什麼旁門左道,邪派魔教,自不會讓你去做什麼殺人放火之事。三年之後,是去是留都隨你,你願意麼?」他神情淡泊,說到這些話的時候眸光沒有一絲的波動,像是說到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惟命是從?三年時光?千兩白銀?這幾個詞在她的腦中略一思忖,她早不是司家的大小姐,沒有一技之長,沒有容身之所,沒有依靠之人,實在沒有更多的出路可供她挑選。所以,她沒有猶豫便立刻回道:「我願意。」其實,沒有選擇沒有退路也是件好事,會讓人乾脆利落,勇往直前。

  他抿唇凝視著她,目光犀利如刀,梭巡間游刃有餘,似乎所有的秘密在他的目光下都迎刃而解,無處遁形。

  她忐忑的低頭,不敢迎視,心裡滿是不安和焦慮,他到底願不願意留下她?

  靜默中急切而不安的等待使得呼吸亦如山風般簌簌有聲。

  水晶屏風上的七寶風鈴輕輕響了兩聲。

  他終於開口道:「你留下吧。」

  她長舒一口氣,欣喜油然而生。

  他對著門外喚道:「商雨!」

  門外的少年走了進來,低頭抱拳道:「師父!」

  原來他叫商雨。

  「將她領到朱雀院。和林西燕住在一起。」

  「是。」

  她連忙跪下磕了三個頭,道:「多謝師父收留。」

  邵培冷冷說道:「七勢門和其他門派不同,你雖然叫我一聲師父,其實你我不過是主顧關係。我付錢給你。你效命於我。希望這筆交易,你我都很滿意。」

  「是,師父。」千兩白銀,對她來說,足夠了。

  邵培對商雨微微頷首:「你先帶她下去安置一下。」

  商雨看了她一眼,司恬卻沒有移動步子隨他而去,只是拘謹而緊張地看著邵培。

  邵培略一挑眉,似是疑問。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師父,我能先預支本月的銀子麼?我就預支三兩。」她硬著頭皮說到這裡,已經慚愧的手指頭都要紅了。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

  邵培打量著她的臉色,對商雨道:「你先借她三兩銀子。」

  她心裡一鬆,忙道:「謝謝師父。」

  邵培目送她纖細窈窕的背影,轉過身來。

  水晶屏風後轉出一個高挑秀逸,氣度雍華的年輕人。紫色錦袍,祥雲盤蛟。他一撩袍角在紫檀椅上坐下,清雅如畫,氣定神閒。

  邵培略一蹙眉:「你看中她?」

  年輕人淡淡一笑:「她很合適。」

  邵培沉吟片刻,道:「這丫頭很誠實。可是,錢是沒有主人的。」

  「不錯,錢無主,易手如流水,今日河東,明日河西。可是,她這樣說,說明她很誠實。再者,她進屋來,曾打量過屋內的擺設,眼中明明露出驚歎,卻沒有刻意在某一件物件上流連。你看書時,她一直垂目靜侯,並沒有再抬眼看一看這屋中的物件,更沒有露出垂涎的神色,可見她是見慣了富貴的人,若我猜的不錯,她眼下正處於困境之中,急缺錢用,倒未必是貪財之人。」

  邵培道:「若論動機,仇恨倒比金錢的動力更大,我更看好林西燕。」

  「林西燕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可惜她容貌平凡,日後跟在我身邊,反倒容易讓人生疑,猜測她的來歷。而她麼,美麗靈秀,容易讓人誤會是我的侍妾之類,更便於掩人耳目。」

  邵培頷首:「不錯,以你的身份,身邊帶個美人才顯得合情合理。」

  商雨帶著她從修廬西側的偏門進了另一層庭院,穿過月亮門,是一道巨大的一字影壁,氣勢雄威。影壁上五彩琉璃盤了七條飛龍,在雲海中翻騰,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轉過影壁,是一個寬敞的庭院。天井之中,又各有四個院落獨立。門匾上依次按照方位寫著《青龍》、《白虎》、《玄武》、《朱雀》。

  他在朱雀院門處叩了幾聲。

  門開了,一個女孩子露出臉來,容貌端莊,和司恬年紀相仿,但卻沒有少女的青澀和靈氣,一臉的嚴肅冷漠顯得有些老氣橫秋。

  他指了指身後的她,道:「林西燕,這是司恬。師父讓你們住在一起。」

  那女孩好像愣了一下,眉宇間有一絲不悅一閃而過,如果是過去,司恬一定看不出來那絲輕微的不悅,可是經歷了世態炎涼,她對此已經爛熟與心。察言觀色的本事,只有在一個人遠離了無憂無慮之後才會水到渠成。

  他領著她進了院落。獨立的小院落裡井井有條,迴廊下種著一水兒的花草。山上春晚,始綻初蕾,隱約可見來日的芬芳。

  院子正中一棵高大的菩提樹,像一把巨傘籠罩著庭院。陽光斑駁,從枝葉間零落而下,像是細碎的小金葉子。一想到這裡,她頓時有些汗顏,果然是窮瘋了,連陽光都能看成金葉子。

  他領著她走進右側的房間,指著屋子道:「這裡就是你的住處,林西燕比你早來七天,住在隔壁,你有什麼不清楚的去問她。」他草草交代完畢,轉身就走。

  她顧不得打量屋子,忙喊住他:「大師兄。」

  他回頭看著她,神色似有些不耐。

  「那個、那個、銀子。」她磕巴著說完,臉紅不已,捏著衣角恨不得將衣角捏成銅錢。借錢這種事,她已經做了好幾次,但每一次,她都不可避免的臉紅羞澀。有些事可以習慣,有些事,做過再多卻永遠也無法習慣,比如借錢。

  他眉頭皺了皺,簡短地說道:「跟我來。」長腿一邁,就到了屋外。

  她尷尬地跟著他的後面,出了朱雀院,他徑直走進了青龍院,她也跟了進去。

  青龍院和朱雀院的佈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並不是高大的菩提,而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形狀並不是平常富貴人家特意造出的高聳奇異,與瘦,怪,嶙峋,通透等風格都不同,簡單平拙。但一池清水繞著假山,機警小魚在水裡倏忽游弋,顯得靜中有動,拙中通靈。

  他進了一間屋子,片刻出來時,手裡拿著銀子,像彈珠一般在手心裡轉著。

  果然是有錢人啊,對待銀子的態度簡直是渾不在意。

  他迎著她悠閒灑脫地走過來,寬闊的肩上落滿了陽光,像個踏春的貴公子,舉步間帶著漫不經心的倜儻。

  她看了一眼他手裡的銀子,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他站在她的面前,並沒有急著把銀子遞給她,反而瞇著眼打量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認真又嚴肅。

  這種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視,她覺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給烤化了,心裡泛起微妙的尷尬。

  他終於開口了,極其慎重地說道:「司恬,你太胖了。」

  她驚異地抬起了頭,對上他澄亮的眼眸。長這麼大,他是第一個說她胖的人。怎麼會呢?她已經瘦到睡覺都覺得床板要咯著骨頭了,他居然還說她太胖?可是,他的神情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突然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遞過來三兩銀子,極其嚴肅地說道:「你要是再瘦一點,就可以鑽進錢眼裡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遺憾,情真意切。還以一聲幽幽的歎息,強調了自己的遺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5 AM

04.二債主

  司恬的臉色,立刻如胭脂輕抹。

  他剛才就站在邵培的書房門外,一定聽見自己來七勢門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來就找他借錢,實在很難不讓人把她當成財迷。她想氣,想惱,卻無可奈何地承認他說的沒錯。是的,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錢。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又怎能不讓人這麼想?想到這裡,些微的氣惱瞬間煙消雲散。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她也不去反駁,低頭羞赧的看著他的腳尖。

  她紅雲翩躚的俏麗臉頰,如明燭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滿意自己一句話就有這樣的成果,把她的手抓過來,慎重地放上三兩銀子。

  她勉強擠出一朵笑:「師兄,我會還你的。」態度非常真誠,恨不得想寫個借據放他手心裡,以表示自己還錢的決心和誠意。

  可是,他卻無所謂地『恩』了一聲,扭頭就進了屋子,好像這三兩銀子已是有去無回。

  她噘了噘嘴,轉了身從青龍院出來,在院門處險些撞上一個人,一個少年。

  他好奇地看著她,一雙眼睛瞪的又亮又大,帶著驚訝和驚艷。

  「你是誰?新來的?」

  司恬驚住了,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哽。他的眼睛,那麼象小岸。

  「你不會說話?」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擺擺手,很頑皮。

  她嚥下嗓子間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剛來的。」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齊揚。奇怪,師父不是已經選了一個朱雀麼,怎麼又選了一個?」

  司恬正欲說話,身後傳來商雨的聲音:「師父的事是你能操心的麼,你的七星飛雨針練的怎樣了?」

  她略一扭頭,只見商雨抱著胳膊懶洋洋地偎在門上,瞇著眼看著齊揚。

  齊揚吐吐舌頭:「大師兄,你一見我就知道問功課,比師父還凶。」

  商雨冷著的臉立刻浮起了笑,對他招招手:「過來。」

  齊揚走了過去,又回頭對她笑了笑。

  她手裡握著三兩銀子,心裡已經急不可待。一轉身出了青龍院,又折回到邵培的書房。

  還好,他還在。只是,已經不再看書,負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軒窗前竹葉婆娑,幾桿瘦竹探進來細嫩的葉子,拂在他的肩頭,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

  他應該一早就聽出她的腳步,還沒等她走近,頭也不回就問道:「什麼事?」

  她忙緊上幾步,小聲道:「師父,我想下山一趟,馬上就回來。」

  他依舊沒有回頭,淡然答了聲「好。」

  司恬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說話,連問都不問就一口答應,倒讓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補上一句:「我不會跑掉,我大概一個時辰就回來。」

  邵培轉過身,看著她,居然笑了起來。

  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顏一笑,竟是說不出的和煦動人,似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他淺笑道:「丫頭,七勢門還怕你拐帶三兩銀子逃跑麼?」

  她臉紅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會這樣想,也一定想不到這一點。因為以前,她從沒為錢操心過,三兩銀子不過就是一件春衫。她從不知道錢可以讓人的心生出許多可怕的念頭,可以讓人之間產生許多的隔閡和猜忌。經歷了許多,她也變的有點多慮了。七勢門財大氣粗,的確不會擔心她拿了三兩銀子就跑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麼?邵培的淺笑讓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謝,一轉身就望外走。

  跨出山門,來時的石階從上往下看去,驚心動魄。她顧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剛下了百十階的時候她就累的氣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養在楊嬸家的母親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無法停步。

  跑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有個年輕人。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兩眼,因為他身上的紫色長衫。

  她對紫色很偏愛。因為母親說她膚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給她做了許多深紫、淺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時候,林一楓的目光總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寫著讚賞二字。林一楓,她搖搖頭,不再去想那個名字。

  從那人身邊經過的時候,她聞見了一縷清淡的氣息,很好聞,不是香料也不是脂粉氣,倒像是某種植物的天然馨香。

  她匆匆越過他,逕直往下跑。

  跑到已經遙遙可見山腳的時候,她長舒一口氣,翹起了唇角。山腳下的山路拐角有個包子攤,她一定要買幾個包子,好餓。那三文錢她終於敢花了。想到這裡,她摸了摸腰裡的荷包。

  心狂跳起來!荷包居然不見了,荷包裡是她剛放進的三兩銀子和捨不得花掉的三文錢。

  她急的要瘋掉,在全身摸了一遍,仍舊沒有。

  她幾乎要哭出來。立刻起身朝來路看去。觸目可及的台階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提起裙子往上跑,心裡狂亂而慌張。

  一路往上跑,一邊跑一邊看,可是找了半晌依舊一無所獲。額頭上的汗開始往下掉,她顧不上擦去,一邊出汗一邊發冷。

  紫衣的年輕人從她身邊經過,清淡的氣息像一縷晨風。

  她心裡一動,忙問:「請問公子,可見到一個荷包?淺紫色的,繡著荷花。」

  那人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面容清雅,神色鎮定閒適,卻有種貴不可言的氣勢,是那種只有富貴榮華才能浸淫而出的風華氣度。

  她眼巴巴地瞅著他,盼望著他給她一個希望。幾顆汗珠掛在她光潔的額上,像清晨的草葉上,一夜凝霜而成的露珠。她的眼眸亮的驚人,水色瑩瑩。

  他微一蹙眉:「荷包?沒看見。」

  司恬有些絕望了,腿開始軟。

  他又問了一句:「是丟了錢麼?」

  她點頭。

  他頓了頓,說道:「姑娘,這石階上上下下跑著很累。你丟了多少錢?」

  「三兩銀子。」

  他『哦』了一聲,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說道:「我這裡有三兩銀子,姑娘先拿著用吧。」

  她連忙擺手:「多謝公子,我不能要。」

  他笑了笑:「姑娘,你從七勢門出來,想必是邵門主的弟子吧?我和邵門主私交甚好,這銀子算我借你的,回頭你將銀子還給他就是。」

  司恬喜道:「真的麼?」

  他微微頷首:「真的,我還會騙你一個小丫頭麼?」

  「多謝公子。」

  她已經顧不得客氣,雖然很不好意思,卻很動心他的提議。

  他遞過了一隻金色的荷包,荷包下的手指修長白皙,像是從沒做過活,就像半年前她的手指一樣,乾淨而秀氣,如上好的淨白瓷、溫潤的羊脂玉。

  她無法拒絕,接下了荷包。

  「我隨身也沒多帶銀子,這裡還有一塊玉珮,姑娘若是急著用錢,可去典當,來日一併還我就是。」他又遞過來一塊玉珮,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

  司恬嚇了一跳,忙道:「多謝公子,三兩銀子足夠了,足夠了。」

  她一轉身就急匆匆跑下台階。跑了幾級,她又覺得不對,趕緊轉身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裴雲曠。」他站在一級石階上,黑髮如墨,星目生輝。山風輕拂他的衣角,他長身玉立,清逸不群。身後群山如青雲,虛構一副山水丹青,他在畫中,如飛龍騰空時的一筆點睛。

  這副畫卷讓她愣了一瞬,她感激地對他笑著,跑下了幾級台階又覺得不對,又轉身迎著他,認真地說道:「我叫司恬,司馬的司,恬靜的恬,我一定會還公子的錢的。」

  他有點好笑,看著她鄭重的神色,也鄭重地點點頭,好像三兩銀子,是好大一筆數目。

  她對他客氣而感激地笑了笑,又趕緊跑了下去。這一次,她不敢將荷包放在懷裡,放在腰裡,緊緊地抓在手心中。

  最後一級台階下等候著一輛轎子和四個男子。司恬看了一眼,發現轎子很華麗,應該是等候那紫衣男子的吧。

  她情不自禁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荷包。細看嚇了一跳,荷包上用金線織就了二龍戲珠。那龍之鱗片全用金線填滿,又多又密,迎著日光熠熠生輝。二龍之間綴著一顆圓潤的珍珠。光這個荷包,至少要值五兩銀子!

  她趕緊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回頭看了看石階。遠遠只見一個紫色的影子,像是山間的一抹紫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7 AM

05.誰占誰便宜?

  楊嬸家的煙囪已經冒出了青煙,在空曠的天際間綻放著人間煙火氣。青山是炊煙最好的背景,彷彿錢是富貴最好的陪襯。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經聞見了飯菜的香氣。現在的她,粗茶淡飯也能吃出一番香味來。

  她加快了步子,先跑到廚房。

  楊嬸果然彎著腰在做飯。她的腳邊是一隻蘆花雞,正仰著頭等著楊嬸案板上的茶末掉下來。

  司恬愛它甚過自己,因為它能下蛋給母親補補身子。蘆花雞見到她咯咯叫了幾聲,湊了過來。她笑著拍拍它,喚了一聲「楊嬸。」

  楊嬸被煙熏紅了眼,一轉身看見她馬上笑道:「阿恬回來了,你娘剛睡下,等飯好了再叫她。」

  司恬洗了洗手過來幫忙。她一邊收拾菜一邊說道:「楊嬸,七勢門收下我了,以後,我每個月都可以領十兩銀子。」

  楊嬸高興地笑著:「太好了,這下你娘的藥錢有了。七勢門可真是有錢,你看城裡誰家的學徒能給這個數兒?鐵牛在趙鐵匠那裡,一個月才十文錢。你運氣真好,我在這山腳下住了近十年,從沒聽說過他們收徒,收的還是女徒弟。」

  司恬也是滿心歡喜,忍不住又道:「等我學成了,聽說可以領一千兩銀子。」

  楊嬸舉著手裡的菜刀呆住了,眼睛瞪的象案板上的大青豆。

  「一千兩!」

  司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

  「我的天哪,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銀子。」

  司恬心裡一澀,楊嬸以前是她家的零工,一個月的工錢不過是八十文錢。而一千兩銀子,以前對她家來說,不過是繡坊和胭脂坊小半年的收入。如今,卻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需要她拿三年的自由去換,不過,她已經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想那些青樓女子,耗盡青春,強顏歡笑,最終又能有幾兩銀子在手呢?

  她笑著:「楊嬸,等我拿到了,一定讓你看看,我還要送你一些。多虧你收留我們。」

  楊嬸笑笑:「那裡話,過去,你娘不知道送我多少衣服。」

  和楊嬸閒聊了幾句,簡單的飯菜也做好了。

  楊嬸盛了飯,說道:「去叫你娘吃飯吧。」

  司恬輕步走到右廂房,土坯的房子,采光很不好,即便是白天,屋子也一片昏黃。

  一張土炕,半舊的棉被上紅牡丹花因為陳舊,顏色暗淡陰霾,如同母親的臉色。誰也不會想到二十年前名滿東都洛陽的席冉現在躺在鄉間的一張土炕上,憔悴如風中殘紅。

  司恬輕輕蹲下來,看著母親。

  她睡的不安穩,秀氣的柳葉眉蹙在一起,薄薄的唇微微翕合,輕不可聞地念出一個名字,小岸。

  司恬眼眶一酸,她趕緊仰起脖子,使勁瞪著眼睛,把那一股濕意逼了回去。她長吸一口氣,低頭輕輕推了推母親的肩頭,低聲喚道:「娘,吃飯了。」

  席冉睡的很淺,立刻睜開了眼。

  「阿恬,你今早去那裡了?」

  「我去山上的七勢門了,我昨天聽隔壁的鐵牛哥說他們要收徒。娘,我已經被收下了。」

  席冉慢慢坐了起來:「鐵牛去了麼?要是和他一起,也有個照應啊。」

  司恬笑道:「七勢門這次只收女弟子,還有個條件就是要粗通醫理。鐵牛哥不能去,在河邊生了半天氣呢。」

  「是麼,你去學學武功也好,人善被人欺,娘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淪落到這般田地,還連累了你。」

  司恬笑了笑,過去,已經遙遠到彷彿都是別人的故事了。想起來的時候,只覺得恍惚。

  「娘你別多想,養好身子要緊。」

  席冉看著女兒,有句話堵著嗓間,卻不忍心說出來,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好。等我病好了,咱們回洛陽。」

  司恬扶著她來到外間,楊嬸已經擺好了飯菜。一盆稀粥,一碟青菜,還有一個煮雞蛋。

  司恬把雞蛋剝好,放在母親的碗裡。席冉歎口氣,又將蛋黃挑出來放在女兒碗裡,低聲道:「我一吃蛋黃就噎嗓子,你吃吧。」

  司恬心裡一澀,以前,母親從沒有這樣說過。她把母親的碗又拿過來,將蛋黃放在母親碗裡,仔細攪細了,放在席冉的面前。

  「這樣就好了。」

  席冉無奈地苦笑,心疼地看著消瘦的女兒,家變之後,她似乎一夜間長大。她是她強撐到現在唯一的理由了。

  匆匆吃完了飯,司恬將三兩銀子交給母親。「娘,你一定要好好吃藥,我以後每月都有十兩銀子。我住在山上,你要是有什麼事,就請鐵牛哥到山上找我。」說著,她又不放心,對楊嬸道:「楊嬸,周大夫來,你一定要記得讓他用好藥。」

  楊嬸羨慕地笑:「有個女兒就是好,多貼心。我家那小子,天天也不知道野在那裡。」

  「娘,我走了。有空我就下山看你。」

  司恬急匆匆地往回趕,既然對邵培說了大約一個時辰趕回去,只能提前不能拖延。

  第二次爬登天般的石階,她的心裡稍稍有了點底氣,也格外地用心,奢望著能在台階的某處能看見她紫色的荷包。可惜她瞪亮了眼睛,刻意地四處找尋也還是沒有蹤影。等她氣喘吁吁地爬到最後一階時,臨來時吃的兩碗稀粥好像已經空了。她很想一鼓作氣走進山門,可是卻全身無力,彷彿再挪一步就要斷氣,她就地坐在山門外,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兩隻雀鳥唧唧啾啾的飛著,追逐嬉戲,就像小時候,她和小岸。往事如同一副水墨畫,經了歲月的風吹雨淋,顏色滄桑,而屬於小岸的那一筆卻越來越濃重,如一把利刃從畫卷中突兀而出,刺人心痛。

  山門裡好像有人在說話,她站起身往裡走去。

  近了,聽出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大哥,這台階這麼高這麼陡又這麼多,我不信有人可以一直走上來不歇息。」

  商雨的聲音,照舊是冷淡和不耐:「你不信?那你回去吧。」

  片刻的沉默之後,那女子的聲音軟了下來:「大哥,你行行好通融一下嘛,師父又不在,你就當沒看見我歇息好不好?」

  司恬停在門外,臉色一紅。她也是這樣說的,然後,就……

  果然,只聽商雨說道:「好啊,你過來親我一下,我就當沒看見。」

  司恬的臉更紅了,好像門裡演的就是自己和商雨上午的那一幕。他也太過分了,這不是假公濟私,藉機揩油麼?

  她很尷尬,雖是無意,卻像是在聽別人牆角一般,不知道是該退後一些還是該停留在這裡。

  猶豫間只聽一聲厲聲的呵斥:「登徒子!」然後,山門裡跑出一個女孩,羞紅著臉也不看路,險些一頭撞到她的身上。

  女孩的口音有點奇怪,『登徒子』三個字說成『蹬兔子』。

  她很想笑,突然,商雨閃在了門邊。她立刻咬著嘴唇,『嚴肅』地看著他。

  商雨一瞪眼睛,喝道:「笑什麼笑?這是師父定的規矩,你以為我願意?一個一個都來佔我的便宜!」他好看的劍眉擰成一團,氣哼哼的模樣十分可笑,好像受了非禮的人是他。

  這個主意居然是師父吩咐他的?為何?司恬不敢問,只是想笑。因為商師兄被那女子拒絕了好像很沒面子,臉色很不好看。可是,他難道不是佔了人家女孩子的便宜麼?怎麼能說是女孩子佔他便宜?這麼一說,將她也包括裡面了,真是有點不講道理,她還很委屈莫名其妙將初吻給了他呢。

  他冷著臉將一張大告示貼在山門上。

  司恬一看,只有四個字:招徒結束。

  商雨掃了一眼她,眉梢一橫,又是一哼:「去,把山門裡仔細打掃一遍。」說著,他關上山門,悠閒瀟灑地離去,臨走時還對她瞥了一眼,頗有點威脅的意思。

  她只好在院落裡的角落裡找到笤帚,將七層庭院都仔細地掃了一遍。

  掃到第七層庭院的時候,她格外的小心。這是邵培的書房和居處,他好像是個愛靜的人,她生怕打擾到他,輕手輕腳地努力不出聲響。

  門輕輕掩隱,小軒窗洞開。窗前是一片竹林,清風掃竹葉,颯颯微響如環珮錚然。

  她輕輕放下掃帚,正要穿過側門回到後院的朱雀院。忽然聽見門咯吱一聲。

  邵培站在門口,淡淡說道:「司恬,你過來。」

  司恬應了一聲,踏進房間。

  邵培倒了一杯茶水,抿了兩口,然後點頭示意司恬在椅子上坐下。

  司恬略有些拘謹,淺淺地只坐了半邊椅子,雙手垂在膝上。

  邵培的目光冷靜而深邃,依舊是寒光凜然攝人魂魄般的通透,只是隨意的一瞥,就讓人覺得冷凝。

  這是她今天見他的第三面。既然已經被他留在七勢門,也在告假時見到了他隨和的一面,她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的忐忑和畏懼,坦然的迎著他的目光,神情澄靜沉穩,似一條不受風雲雷動的溪流,緩緩涓涓。

  邵培很滿意她這樣的沉穩和不動聲色,稚嫩的面容清雅似靜雪,安怡如新月,如一灣清泉,等待雲過天碧。在她的身上,沒有一個十四歲女孩所慣常見到的扭捏和青澀。

  「本門有四個派系,青龍、白虎、玄武對武韜、兵器、暗器都要研習,朱雀不學武功,只要精通醫理就可,對製毒也要有所涉及。」

  司恬看著他,靜靜等他說下去。

  他很滿意她的反應,林西燕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眉梢動了動,似乎有些驚訝和不願。而她,沒有絲毫的神色微變,眼眸依舊晶透澄澈如琥珀。

  他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題,情不自禁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你麼?」

  司恬輕輕搖頭,為什麼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這個結果就行了,一個人在複雜的局勢裡知道的太多,打探的太多,其實是在給自己挖坑。綠草掩映下一派平坦旖旎,也許那一天就一腳踏了進去,將外表所有的光鮮砰然打碎。

  邵培唇角微翹,帶了絲讚賞:「一是,你夠有耐性,二是,你足夠誠實,三嘛,就是,你親了商雨。」

  最後一句話,司恬聽了立刻臉色通紅。邵培儼然無視她的尷尬,也不詳細解釋緣由,繼續說道:「我有要事要下山一月,你身為朱雀,武功不必強求,學會本門的一個招式即可。明日起,我自會讓商雨教你和林西燕。等我一月歸來,希望你和林西燕都已學會,然後開始學習醫理。」

  司恬不卑不亢地點頭稱是。

  邵培喝了口茶,道:「你去吧。」

  司恬退出他的書房,照原樣輕輕掩好他的門,穿過迴廊到了後院。

  七勢門這麼安謐,大出她的意料。堂堂七勢門,就只有這麼幾個人麼?那又為何七勢門的聲譽在大梁如日中天,令人敬畏?而邵培的收徒又貌似很簡單,連通常的拜師禮都沒有。他的做派實在很特別,像他這個人一樣,充滿了神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8 AM

06.欺負

  回到朱雀院,司恬進門就愣了一下。

  林西燕在院子裡拿了一把長刀,上下揮舞。

  司恬並不懂武功,但她也能看出林西燕揮刀並無章法,每一刀都是亂砍亂揮,氣勢凌厲,陰風沉沉。她不知道原來林西燕還會一點武功,她以為和她一樣只是粗通醫理。

  林西燕一眼看到她,立刻收了刀。她的眼神冷淡而傲氣,不過臉色略顯緋紅,比上午見到時多了些少女的明麗。

  司恬友善地笑著:「原來你會武功啊。」

  林西燕卻冷冷道:「這點皮毛根本不能叫會。能殺人,不被殺,才叫會。」

  她的話又直又嗆,像撒了一把辣椒末過來。司恬尷尬地笑了笑。她已經自覺自己不像個十四歲的少女,而林西燕好像比她更加的陰鬱,似乎有點難以相處。

  司恬只好繼續笑著和她搭訕:「我是臘月十五的生日,剛過十四歲,你呢?」

  林西燕卻不說自己的生辰,只道:「那你應該叫我師姐。」

  司恬很爽快地叫了一聲「師姐。」,笑瞇瞇地帶著尊敬。林西燕的臉色立刻好了一些。

  司恬又甜甜地笑著:「師姐比我早來,還請以後多加關照。

  林西燕『恩』了一聲,看著司恬道:「我以為師父只收一個女弟子呢,沒想到又來一個你,不過也好,咱們也可以做個伴兒。」

  司恬含笑:「七勢門,只有我們幾個弟子麼?」

  「當然不是!七勢門門下有很多人,但是從不到蘭周山來。這裡其實是師父的一個住處。只住了他最親近的幾個弟子。這裡地方偏僻,天梯又陡的讓人要死要活,平時少有人來。」

  司恬恍然道:「原來如此。師姐知道的真多,大師兄說有什麼不清楚的都要請教師姐呢。」

  「你是說商雨?」

  「是啊。我聽齊揚叫他大師兄。」

  林西燕點頭,臉上好像有一絲扭捏一閃而過,轉身就進了房間。

  司恬心裡一動……莫非她也是……

  她走進自己的屋子,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屋子乾淨整潔,擺設簡單,用具不多,卻精緻清雅,價值不菲。床上鋪的是新被子,上好的雲緞繡滿了芙蓉。

  她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正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裡面只是幾件換洗的衣衫。

  她在窗前的長塌上坐下,午後的陽光正好,鋪照著她的身上,她開始盤算著那一千兩銀子怎麼花。可以買很多的血燕,還可以去請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情不自禁翹起了唇角,三年的時間其實一點都不長,她在京城住過三年,現在想起來還不是彈指一瞬。倒是有些光陰的片段,因為特殊而在記憶裡無限拉長,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久。所以,時光的長短應該是以留在心裡有多少回憶來計算的。

  坐了一會,聽見林西燕在門外叫她。她趕緊起身到了院子裡。林西燕道:「我帶你去看看別處。」

  司恬笑著:「多謝師姐。」

  林西燕生性傲氣,但到底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被她幾聲師姐叫的很受用,態度也和緩了許多。

  出了朱雀院,在玄武院的旁邊還有一道小門。林西燕在前面領路,沿著甬道走了十幾步,又是一層庭院。沒想到小小的一方庭院裡,還有一個青磚壘就的小池塘,有細細綠綠的一兩個荷錢性急地從水裡探出頭來。若是夏天,想必是滿院荷香。

  「這是荷院,住了幾個雜役和廚工。那是廚房,那是藥房,那是浴室,那是兵器室。」林西燕挨個指點,師姐的架子端的很足。

  司恬感慨邵培的情趣,即便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也佈置的如此清雅。她跟在林西燕的身後,從廚房邊做過,又經過了藥房。她心裡激動了一番,師父說了朱雀專攻醫理,若是自己用心些學,說不定日後自己就能將母親的病調理好。

  突然,浴室的門一開,出來一個人,正是商雨。白色的綢衫隨意的穿在身上,腰帶鬆鬆的繫著,衣領微掩,鎖骨處的一片肌膚在陽光下光澤如蜜。剛洗過的頭髮披散著,隨意的在腦後紮了一條髮帶。

  他和早晨見到時完全不同,整個人,有說不出的一股味道。

  他驟然出現在視野之內,司恬其實只是順勢看了一眼,但她的臉色卻一下子紅了,雖然他衣著整齊,卻彷彿窺見了什麼不該看的地方一樣,尷尬又心慌。

  林西燕低聲叫了聲「大師兄。」,臉也紅了。

  商雨施施然從兩人身邊路過,眼神斜也未斜,一股清新的氣息拂面而去,如一縷風。走到大門邊,他扔下一句話:「明日卯初時分在盛霞台等我。遲到了,可別怪我不客氣。」話音未落,白色衣衫一閃,人已到了門外。那語氣,真是傲氣又嚴厲,師兄的架子端的很足,勝過師父。

  「是。」

  林西燕和司恬齊整的應了一聲。等抬起頭來,發現彼此都是一臉的紅雲。

  「師姐,盛霞台在那裡?」

  林西燕指著兵器室旁邊的一道小門,說道:「從這裡出去往後走,是師兄們練功的地方。」

  司恬道:「師兄們?齊揚也是師兄麼?」

  「哎,齊揚比我小一個月,我要叫他三師兄,好彆扭啊。」林西燕第一次露出小女孩的一絲扭捏神色來。

  司恬笑笑:「那咱們私下裡就叫他齊揚好了。」她也覺得齊揚看起來像個小孩子,那一份神色像極了小岸。

  入夜,山裡極是寂靜空幽,清淺通透的月光透窗而入,如水般濕潤了屋裡的夜色,將一幕夜色劃為半明半暗的兩半,如夕陽入水,半江瑟瑟半江紅。

  新到了一個地方,司恬睡的很不安穩。又怕錯過時辰,所以,這朱雀院中第一夜,她幾乎是半睡半醒。

  拂曉時分,她依稀聽見隔壁林西燕已經起身了,有銅盆丁當的輕微響聲,想是在洗臉。

  她趕緊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覺得下身有些異樣,肚子也有點痛。她將燭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見到床單上有一點暗紅色,她暗叫糟糕。趕緊脫下身上的下衣,又打開包袱,急匆匆地換衣服。

  這時,林西燕在院子裡喊了一聲:「快點,司恬。」

  司恬慌亂的應了一聲。真是倒霉,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月信。她應了一聲,趕緊收拾自己。

  片刻之後,林西燕在院子裡又喊了一聲:「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會遲到了,大師兄會責罰的。」

  司恬手忙腳亂的弄好自己,連臉也顧不上洗就趕緊衝出門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見路和人影。照著昨天林西燕指點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門,門開著,應該是林西燕剛過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曠的平地上有兩條山路蜿蜒,應該往那個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裡,一眼看見廚房裡亮著燈,她跑進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那裡燒火。

  她趕緊問道:「請問大叔,盛霞台怎麼去?」

  那男子不說話,看著她只抬手比畫了兩下。司恬暗急,又問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畫了幾下。這下司恬明白了,這男子是個啞巴。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她急的直跺腳。那男子好像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裡的柴,站起身就來到院子裡,對她招招手,示意跟著他走。

  司恬忙連聲道謝。

  出了小門後的甬道,男子手指東側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聲謝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約幾十丈,就看見一個寬闊的平台,依稀見到幾個人影。她心裡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齊揚,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頭,乖乖道歉:「大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商雨目光一凜,背在身後的手拿到了身前,手裡赫然是一把長劍。劍未出鞘,他舉起來在手中輕輕拍了幾下,冷聲道:「把手伸出來。」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責罰?怎麼責罰?

  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眼前冷光一閃,手心已是一記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劍又

  落了下來。劍鞘在她的手心裡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氣,動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腫了起來。

  齊揚急忙打圓場:「大師兄,好了好了,小師妹第一次犯錯就打輕點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裡重重一擊,司恬痛的腿一軟,卻咬牙沒有縮回手。

  「第一次打重點,以後才能記得清楚。」

  司恬低聲道:「大師兄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會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著林西燕,說道:「師父說要出門一個月,讓我先教教你們。其實,師父的意思是,看你們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這一個月內覺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別耽誤師父的時間。」

  林西燕很快應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著唇,手心裡的痛楚彷彿順著經脈一直往上竄,交匯到心肺處,一陣陣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樁。」

  司恬看去,只見有數十根一丈多高的梅花樁立在那裡。她暗暗叫苦,先沒想著能站多久,那麼高的木樁,怎麼上去還是個問題。

  商雨負手走在前面,到了梅花樁前,長劍一抬,朝著最邊上的一根木樁拍去,那木樁瞬間矮了下去,他似乎毫不費勁,抬手間就將二十根木樁拍進了地下數尺。和其他的木樁一比,矮了大半截。

  司恬看的目瞪口呆,害怕不已。他剛才拍自己手心的時候,恐怕只是用了兩分力氣吧?要多謝他手下留情麼?

  商雨隨意一指矮了半截的木樁,對身後的兩個女孩道:「今天第一天,先站半個時辰。」

  司恬和林西燕對視了一眼,眼神都帶著驚懼,硬著頭皮各自站上了木樁。

  商雨轉身走到五丈開外,手中寒光一凌,寶劍出鞘,一道銀光似蛟龍騰出雲海。

  「齊揚,來吧。」

  齊揚呵呵一笑,手裡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什麼,一團而上,罩住了商雨的寶劍。商雨的劍快的看不見手勢,光影團繞,如倏忽閃電,白駒過隙。司恬搖搖晃晃的站在木樁上,只聽清脆的叮噹之聲如簷下的雨滴落於空階,時而密集時而疏落,不像是在交手過招,聽那聲音倒像是流水一抹琴弦。

  過了一會,兩人停了交手。

  齊揚有些懊惱地說道:「大師兄,這樣不公平,你比我早練三年,我進步,你也進步,那我豈不是一直追不上你。」

  商雨長劍一挽,笑道:「齊揚,我老了的時候,你還有三年的時間比我慢老啊。」

  齊揚哀叫:「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才可能比的上你?」

  商雨嘿嘿笑了兩聲:「我可沒這麼說啊,你老了也未必。」

  突然他一扭頭,朝著司恬看過來,將從木樁上掉下來的她,抓了個正著。司恬一陣臉熱,趕緊又重新站上木樁,搖搖晃晃的努力穩住自己。

  她從未練過武,身子又比較單薄,結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她從木樁上掉下來六次。林西燕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比她強,只掉下來一次。

  當她第七次從木樁上掉下來的時候,商雨的臉色很不好看,背著霞光冷冷的看著她。

  此刻天光大亮,盛霞台前是懸崖,隔著雲海是數座青峰,朝陽懸在青峰之頂,投射來明艷的霞光落在高台上。山風徐徐,越發吹的人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司恬羞慚的不敢看他。可是,她真的盡力了。如果不是身邊的林西燕太『優秀』,也許就不會顯得她如此笨拙吧?

  「齊揚,去叫海力把荷花池裡的淤泥挑一筐子過來。」

  齊揚愣愣地跑過來,撓撓頭:「大師兄,要這個幹什麼?」

  商雨橫他一眼:「快去。」

  齊揚趕緊跑開。

  等海力挑來一筐淤泥的工夫,司恬又掉下來一次。

  商雨的臉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經不好意思看他的臉色了,很自覺的低著頭。

  「海力,倒在梅花樁下面。」叫海力的青年男子將筐子挑了過來,一股惡臭立刻讓人想要乾嘔。司恬又急又驚,眼睜睜的看著淤泥倒在了自己周圍的木樁腳下。她一陣噁心,險些立刻撲到淤泥裡。

  林西燕腳下的木樁,也未能倖免。

  商雨抱著胳膊站的遠遠的,面色比剛才好看了許多,甚是舒心的拍拍手,一揚眉梢得意地說道:「齊揚,我這法子不錯吧。」

  齊揚咧著嘴道:「大師兄,你這招也太損了吧,這可是兩個女孩子。」

  「嚴師出高徒,你知道什麼?」商雨抬手就將一個暴栗敲到了齊揚的頭上。

  齊揚捂著腦門邊跑邊喊:「大師兄,你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

  商雨臉一黑,提劍就追齊揚。齊揚嗷嗷怪叫著從盛霞台的西側跑走了。

  司恬想笑,卻不敢分心。腳下的惡臭讓人提心吊膽,不敢想像一會掉下去會怎樣,於是分外的小心。

  可惜,站梅花樁不是小心專心就一定能站的住的。

  ……

  半個時辰之後,商雨不知道從那裡轉悠過來,像是踏春遊曳盡興而歸,長劍掛在腰間,手裡漫不經心的拿了根柳條。

  他慢慢踱到木樁不遠處停下,皺著眉頭問道:「自己說,又掉下來幾次?」

  林西燕先說:「一次。」

  司恬低著頭,小聲道:「五次。」

  商雨看著兩人一褲子的爛稀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果然有進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19 AM

07.情趣

  齊揚不知道從那裡溜出來,同情地看著兩個師妹,為避免再遭暴栗敲頭,特意躲地遠遠的替她們說了一句公道話:「她們又不是蓮花,用得著用淤泥養護嗎?大師兄,你還是拋棄這個高潔的吧。」

  商雨的目光象暗器一般射了過去,齊揚再次飛快地消失了。

  清晨的練功終於結束,臭烘烘的司恬和林西燕回到荷院裡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兩人的心情都不好,蔫答答的一肚子委屈,女孩子,正值豆蔻,沒有不愛乾淨的。

  回到朱雀院,司恬想著自己只有兩件裙子,有點犯愁,心想這要趕緊的洗了,趕緊的晾乾才行,不然可就沒衣服換了。可惡的商師兄,居然想出這樣個招來整治她們,還美其名曰『嚴師出高徒』。可是他這招,怎麼想怎麼讓人難受,莫非是在報『非禮』之仇,他可是把她們都當成是佔他便宜的主兒了。

  司恬飯也顧不上吃,挽起袖子就將換下的衣服放到盆裡端到井台上去洗。還好,井水冬暖夏涼,並不刺骨。她坐在青石凳上,想到母親說過月信時不能受涼,便又在青石上墊了兩本舊書。

  沾了淤泥的褲子和鞋子臭得簡直讓人一刻也聞不下去。她的手一著水,劍鞘打過的手心立刻一陣刺疼,搓衣服也不敢用力。她咬著牙一邊揉著衣服一邊小聲嘀咕:「搓死你,把你鼻子搓歪……」

  突然,頭上挨了一個暴栗。

  「想搓死我,是吧?」

  她嚇了一大跳,暗叫倒霉,他怎麼來的悄無聲息?還偏巧聽見她的嘀咕?

  「大師兄。」她放下手裡的衣服,站起來,怯怯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做賊心虛的想對他微笑一下。可是,大師兄蹙著劍眉,板著俊臉,寒星般的目光生生將她的那朵微笑給凍成了乾笑。

  背後嘀咕他還被抓個正著,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乖乖等著商師兄的『報復』。

  可是,商師兄臉色一紅,轉身就走。

  她很莫名其妙,看著他的背影,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平時可都是趾高氣揚的走路,今天真是奇怪,靜悄悄來了,卻又不發一聲就走,而且,他的步伐不似平時那樣瀟灑,似乎有點急。

  她沒想明白,可是等她低頭準備再坐下來的時候,她明白了。

  血彷彿一瞬間都湧到了臉上,一陣眩暈,這樣的事居然也能發生,還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舊書上,映了一小塊暗紅的血。

  她羞惱的全身反燙,心撲通撲通地就開始亂跳起來。她的月信剛來三次,每次都弄不利索,床上衣服上都難以倖免,搞的她很沮喪,母親安慰她習慣了就好了。可是,這一次,居然糗到了商雨的眼皮底下。以後,以後,還怎麼見他?

  她羞愧地將衣服快速洗好,晾上,又發現了一個問題。身上這一件又髒了,裙子已經不夠換了,怎麼辦?她急的直跳腳。林西燕吃過早飯回來了。司恬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向她借一條裙子。林西燕有點不樂意,但見她也實在沒衣服可換,只好借給她。

  司恬又趕緊將身上的裙子換下也一併洗了,收拾利索這才去荷院吃早飯。

  吃到一半,一個她眼下最不想碰見的人也進來吃飯了,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她的臉上馬上開始升溫,心又開始亂跳,自覺這種尷尬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僵硬,坐下後頭抬也不抬,彷彿沒看見她。這樣最好。

  她的臉快埋進了碗裡,扒的太快,險些嗆住。

  匆匆吃完,她放下碗紅著臉想從他身後偷偷溜出去。

  他好像背後也長了眼睛一般,突然伸過手來攔住了她的去路,手裡是兩本書。

  他的眼神根本沒看她,有點惡狠狠地吩咐著:「下午你和林西燕就背這個。」

  她忙道:「好,好。」接了書就落荒而逃。

  他也舒了口氣,剛才那種事,他也第一次碰見。說不尷尬,那是假的。那一小塊紅印子,從他出朱雀院出來就一直在他腦子裡晃,弄的他想發火。

  回到朱雀院,她將書給了林西燕一本,然後回到屋子裡翻開一看,原來這書叫《奇花異草》。

  她仔細看了一頁,暗自心驚。『奇、異』二字,其實指的就是各種毒性。書裡羅列了各種有毒的花草,以及各自相生相剋的特性。

  為什麼要背這個?她有些疑惑,卻不好意思去問商雨,出了那樣的事,她恨不得從此都不見他才好。可是,兩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必定很多,只能厚著顏面當那事不存在吧,她歎了口氣,很無奈地期盼他是個記性不好的人,這事還是忘了吧忘了吧。

  她記性很好,以前背書從來都是讓老師驚歎的。所以,這本書到了黃昏時,她已經背會了一半。

  天色昏黃起來,將庭院裡染出一片曖昧的暮色來。

  林西燕在院子裡叫道:「司恬,吃飯去吧?」

  司恬應了一聲,放下書走到院子裡,只見林西燕正昏昏沉沉地揉著太陽穴,很煩悶的樣子。

  「你背的怎樣了?」

  「嗯,大概一半。」

  林西燕驚訝的喊道:「一半?我的天,我才背了七頁。」

  司恬也很驚訝,一下午的時間,她居然只背了七頁?她連忙安慰道:「師姐莫急,大師兄只說讓我們背,可沒說什麼時候背會,我們盡力就是了。」

  林西燕有些不悅,走了兩步,又道:「一會要是吃飯碰上他,你可別說你背了一半,不然,就顯得我不用心一樣。」

  「我知道了,師姐。」她已經看出林西燕好勝的性子,很爽快的答應了。

  果然,她和林西燕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齊揚和商雨走了進來。

  她一見商雨就不由自主想到上午的糗事,忍也忍不住的臉熱又開始了,於是她連忙很『投入』的吃著飯,『忙』到沒空看人。

  齊揚很歡快的和兩人打了招呼,而商雨卻冷臉如舊。

  司恬很快吃完,低聲道:「師兄,師姐慢用。」然後,站起身打算先溜。

  「書背到那兒了?」

  商雨放下筷子,一扭臉將她卡在屋角。她僵硬地靠著牆,硬著頭皮道:「大師兄,我,我背到第六頁了。」

  「第六頁!」他像是聽到駭人聽聞的奇聞異事一樣,凶巴巴地瞪著她,表情帶有不可置信、鄙視、怒其不爭、想要揍人等若干複雜情緒。其實,他平時沒這麼厲害,但出了今早那檔事,他一看她,就覺得不自在,於是,情不自禁以『兇惡』來掩飾那份不自在。

  「我一定會及早背會的。」司恬一看情況不妙,連忙又補上一句。

  「什麼時候?」他冷哼哼地逼問,眼神快要趕上匕首的寒光,他變起臉來可真比翻書還快。

  林西燕連忙咳嗽了幾聲。司恬聽出她的意思。自己若是太快,自然顯得林西燕太慢,恐怕她要受罰。

  「大師兄,三天可成?」

  他不太滿意,但想想她半天只背了六頁的成績,三天背下一本書也算是極大的挑戰了,於是,稍緩了語氣,連喝帶嚇地說道:「三天後,若是背不會,可別怪我不客氣。」

  司恬如遇大赦,忙道:「是,那我去背書了。」

  出了荷院,她長出一口氣。這個商雨不過是個大師兄,只比她們大上幾歲而已,卻擺著個師父的架子,好是兇惡,哼。

  晚上,林西燕將房門一關,就開始用功了。

  司恬並不急,三天時間,足夠她背了。她眼下要緊的是去廚房借個手爐來烤她的裙子,晾了一下午還只是半乾,一想到明日就要在淤泥堆裡站梅花樁,那衣服鐵定一回來就要換洗的,還是事先先準備著吧。

  她走到荷院的廚房,到了門口,正想進去,卻發現廚房的爐火前,兩個人正對面坐著,『聊』著什麼。兩個人,都在用手比畫。其中一個是清晨幫她指路的男人。

  她站在那裡,看著爐火映照下的一男一女。閃動的火苗讓他們的臉色呈現一種平和的溫暖安然。以前爹和娘,也是這麼兩兩相望,溫柔懶散的在庭院裡閒聊著,小岸一會跑過來嬉鬧一陣,一會又跑開。

  等了一個空隙,她這才輕聲問道:「請問大叔,可有手爐借我一個,我想烤烤衣服。」

  屋裡的兩人好像都有聽力,只是不會說話。聽到她的聲音,齊齊轉過頭來看著她。

  那女人三十許的年紀,微笑著點點頭。在爐膛裡挑出一些細木炭,放在了一個小手爐裡遞了過來。

  司恬連忙道謝。

  「客嬸,今天有消夜麼?」突然,司恬身後竄出齊揚的聲音。她拿著火爐扭頭一看,頓覺不好意思,齊揚大概是剛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濕著,身上帶著一股皂角的味道。

  他大刺刺地站在她的身後,一點也沒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的意思,伸著頭傾著身子往廚房裡看,胸脯挨著了她的肩頭。

  她紅著臉往邊上讓讓,打算側著抽出身來。

  那女子微笑著點頭,比畫了一下。

  齊揚眉開眼笑地對司恬說道:「你餓不餓?等會我給你送點吧?」

  司恬忙道:「謝謝三師兄。」

  齊揚將她的肩膀一拍:「客氣什麼!」拍的司恬心裡一跳。哎,他真的不知道有男女授受不親這一說麼?

  齊揚和她一起步出荷院。甬道很窄,齊揚走在她的左側,幾乎要挨著她。她有點尷尬,無話找話:「剛才的大叔是廚工麼?」

  「你是說客大叔?」

  「嗯。」

  「他們夫妻也不算廚工,是師父一個朋友的家人,是被人毒啞的,師父要養著他們,他們卻不肯吃白飯,非要做點什麼才安心。你看這裡也沒什麼活計可做,除了廚房,呵呵。」

  回到朱雀院,她將自己的兩條裙子烘乾,這才拿起書本打算繼續背。

  夜深人靜,心也格外的安寧,她背的神速。突然聽見院門處有齊揚的聲音:「司恬。」

  她忙放下手裡的書,將院門打開,齊揚笑嘻嘻的端了個托盤閃進門裡。

  「消夜,最好吃的芙蓉軟糕。」

  司恬連忙道謝,齊揚已經自作主張的端著托盤進了院子,走進她的房間。

  司恬隨後進來,笑道:「我去叫師姐過來。」

  齊揚忙阻止她:「別去叫她。」

  司恬不解:「為何?」

  齊揚頗為同情的指了指隔壁,擠眉弄眼地說道:「讓她安心背書吧,別耽誤她的時間。可憐她背書一定背不會。」

  司恬奇怪了:「你怎麼知道?」

  齊揚瞪著圓眼睛,驚訝地描述著:「她剛來第二天,無意中看見我在使七星飛雨針便纏著我教她。我先將其中九句口訣教了她,誰知道,九句口訣,她背了一天哪,硬是背錯。所以,你還是別去打擾她的好,讓她趕緊把書背會,大師兄可不像我那麼好說話。若是背不會不知道怎麼責罰呢?」

  「那好吧。」

  「你嘗嘗這個,是客嬸的拿手糕點,好吃極了。」齊揚拿了一塊糕點就往她口中送。

  她有些尷尬,身子往後輕仰,自己接過糕點放在口中,果然是入口即化,又甜又香。

  「好吃吧。」齊揚洋洋得意地看著她,彷彿這糕點是他做的一樣。

  齊揚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八卦:「你知道麼?七勢門在城裡傳出要招徒弟的消息,半個月來了四、五十個女子。這裡面的笑話可多了,你要不要聽一聽?」

  「好啊。」當一個人想要八卦的時候,你不給他機會,是很不人道的。於是,司恬給齊揚倒了一杯水,讓他潤著嗓子開講,非常體貼地做在一旁做個聽眾。心裡覺得這個三師兄可比大師兄友善一百倍。

  「山門的天梯那麼高,其實沒有一個人能一口氣走上來不歇腳的,師父故意讓大師兄說,歇息過的人,師父不見。有十幾個人一聽這話,扭頭就下山了。真是實心眼的很哪,白辛苦一趟。」

  司恬瞪大了眼睛:「原來都歇息過啊,我還以為,真有人可以一直登上來不歇腳呢。」

  齊揚撇著嘴道:「那有啊,就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小姑娘,能爬上來就不錯了。當年,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險些都爬哭了。」

  「有三十幾個姑娘呢,就比較不易放棄,知道變通,纏著大師兄給個機會通融通融。大師兄提個什麼條件,你一定知道吧?」齊揚鬼鬼祟祟的賊笑,一臉的促狹。

  司恬臉紅了,低頭裝做喝水,把臉埋到茶杯上。

  齊揚嘻嘻一笑:「這個要求呢,據說只有五個姑娘肯做。你和林西燕是其中的兩個。我就說說那三個姑娘吧,可有意思了。」

  「其中一個,見到師父時,就送上了一個紅包,估計是銀票。師父看都沒看,就請她下山了。她以為師父嫌錢少,第二天又來了,還帶了更大的紅包,真是好笑,師父還缺銀子麼?」

  「第二個姑娘,見到師父就催著問師父願不願意收下她。師父沒說願意不願意,先問她,你為什麼來七勢門,她居然說,七勢門在江湖上聲名赫赫,她想入了七勢門,別人都怕她。」

  司恬笑了:「好奇怪,為什麼不做個討人喜歡的人,非要做個讓人害怕的人呢?」

  齊揚也笑:「就是啊!你沒看她那剽悍的模樣,以後誰娶她誰倒霉啊。」他喝了口水,突然呵呵笑起來:「最好玩的是那個姑娘。她親了大師兄之後說了一句話,你長的這麼好看,莫說讓我親一親,便是讓我嫁給你,我也願意。大師兄一聽,臉都快黑破了,哈哈。那姑娘見了師父還問大師兄成親了沒,你是沒看見,大師兄當時是一身殺氣,師父那還敢要她,立刻就請她下山了,簡直比第二個姑娘還剽悍哪!」齊揚越說越覺得好笑,拍著大腿笑的有點接不上氣。

  司恬也笑出聲來,想到商師兄那一刻被調戲的窘相,真是說不出的舒心愉悅啊。

  「師父為何讓大師兄這麼做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本來我還很艷羨大師兄有這樣的美差,可是後來見到那個花癡姑娘,我就同情死大師兄了。哈哈。」齊揚拍著手掌大笑,這個笑話他忍了好久了,終於有了聽眾和他分享,所以他笑得格外的開心爽快。

  兩人笑成一團。

  「齊揚你小子皮又癢了,是吧?」

  突然,屋子外頭冷冰冰的傳來一聲。

  齊揚和司恬一個激靈站起身來。門口出現了凶神一般的商雨,這次她看見了,什麼叫一身殺氣。他惡狠狠的瞪著齊揚,然後,又冷颼颼地掃了一眼她。

  這事,齊揚對別人說,可以。對她說,不成!

  她一個哆嗦,想起來剛才齊揚進來的時候,大門沒關,兩個人在這裡嘻嘻哈哈的笑著,夜裡這樣靜,他武功又高,一院之隔,聽不見才怪。

  齊揚嬉皮笑臉道:「大師兄,啊,你還沒睡啊,我和司恬在吃芙蓉糕,你要不要也吃一點?」他慇勤的送上一塊芙蓉糕,笑的鼻子眼睛擠到一起。討好,貌似有點遲了。

  商雨將齊揚的耳朵一揪,將他拎出了門外,一想到她也在笑話他的『艷遇』,他莫名火大。

  「哎呀,大師兄饒命啊,我說的全是實話,是事實啊,我沒一個字歪曲和編造啊,哎,哎,這事師父也是知道的,你怎麼不敢揪師父耳朵啊。」

  她在屋子裡心驚膽戰的聽著,暗叫倒霉,這下可好,連他的隱私都知道了,還不知道以後怎麼整治她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0 AM

08.第二次疼

  翌日,司恬足足早起了一刻鐘,把自己收拾利落早早地就到了盛霞台。此刻盛霞台上一片寂靜空曠,山風清冷,曙光未明。山峰間只有一抹迷離的螢光,不知道朝陽何時升起。

  目光所及,昏暗的盛霞台上已經有了一個身影,依照身高來看,一定是商雨,一道白光在他周圍如靈蛇盤旋,騰挪之間光影如電,似乎將一片片昏暗都挑撥開來,點燃晨曦一般。

  她並不會武功,看不出什麼招式和名堂,但站的很遠也感受到了一股凌厲森然的劍氣。

  她想到齊揚昨夜笑話他被抓個正著後的慘況,不敢貿然上前,悄悄地退到盛霞台的一角,暗想今天來的有點太早,沒想到他這麼早起,這麼不巧,單獨碰見,最好是他聚精會神,根本沒發現她來。

  想到這裡,她越發望角落裡縮縮。

  過了一會,長劍挽了一道白光沉寂下來,如蛟龍入海。他將長劍入鞘提在手中,突然回頭看著她的所在,說道:「今天學乖了,來這麼早。」

  她吶吶不知道說什麼好,老老實實地站在邊角上,十分乖巧。

  他提著劍慢慢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停了步子,瞅了她兩眼,才慢悠悠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只背了六頁書,昨夜一定沒心思睡覺,在用功呢,不想卻和齊揚吃著消夜,講著笑話。真是臨危不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啊。」

  她低著頭不敢吭聲,大師兄這話明顯不是褒揚。

  他似乎對她的沉默不滿,冷聲道:「既然比林西燕底子差,就要多用些功才是。以後,你在梅花樁上多站半個時辰。現在就開始吧。」

  這簡直是赤裸的公報私仇啊,她站到木樁上開始憂慮以後的日子,有種前途凶險的感覺。

  連著三日都是清晨站木樁,下午晚上背書。司恬還要添上一項,洗衣服,烤衣服。

  到了第三日晚上,商雨施施然來到了朱雀院,手裡拿著一把長長的戒尺。

  林西燕焦灼地看著司恬,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司恬知道她的心思,很矛盾。

  他一手拿著戒尺,一手拿著那本書,翹著腿坐在桌前。

  兩個女孩提著小心站在他的面前。他劍眉一挑,用戒尺指了指林西燕,道:「你先來。」

  林西燕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背了起來。背到倒數第二十一頁的時候,她磕磕巴巴的再也背不下去了,臉色緋紅地低頭站著。

  他合上書,冷冷道:「把手伸出來。」

  林西燕咬著唇,畏縮著把手伸了出來。

  他毫不留情,手起尺落,就是二十一下。每一下就是極其清脆的一聲,震的司恬心裡一顫一顫。齊揚說的對,他的確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

  林西燕的眼淚在眼眶裡泫泫欲落,手已經腫了起來。司恬不忍看下去,心裡更加的矛盾。

  「該你了。」他拿起書,用戒尺指了指司恬。

  她長吸一口氣,行雲流水般的背誦起來。背到倒數第二十頁的時候,她放慢了速度,開始猶豫。林西燕的好強和叮囑在她心裡盤旋,最終,她還是背到倒數第十頁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低頭道:「剩下的我不會了。」

  他『哦』了一聲,似乎正等著這一刻。他把書合上放在桌子上,微微瞇眼看著她,目光冷傲而犀利。

  「伸出手來。」

  司恬提著心伸出手,心想,就十下,一咬牙就挺過去了。

  他冷哼了一聲,戒尺辟里啪啦就落了下來。

  她咬牙數著,到了第十下,他卻沒有停的意思,一口氣又打了十下。她白皙細嫩的手掌,立刻又紅又腫,手指情不自禁的抽搐著,每一絲輕顫都牽連著手心火燒火燎的痛,往經脈裡竄,疼得想讓人跳腳。

  「這二十下是懲戒你說謊。讓你記住,以後不可騙我。」他哼了一聲,冷冷道:「背!」

  她小心翼翼地縮回手掌,移動間還是不可抑制地倒吸涼氣。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發現自己騙他的,只好硬著頭皮將最後的十頁也背了下來。

  「司恬,你記住了,若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就別想著什麼仗義。」商雨袍子一撩,傲然而去,心裡又是莫名的生氣,她這樣的傻丫頭,真是不多見,自己都顧不了,還想護著別人。

  林西燕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然後蹲下身子嗚嗚哭了起來。

  司恬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低聲道:「師姐,沒事,一個月很快就熬過去了。」邵培的性子看上去清寂淡然,也許他親自教授她們的時候日子能好過一些。

  林西燕猛的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睛裡滿是委屈。

  「你知道嗎,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挨打。」

  司恬歎口氣,她又何嘗不是呢,這是她第二次挨打,第一次,就是三天前,也是商雨所賜。可是她並沒有覺得有多委屈,雖然商雨責罰了,卻都是逮著了她的錯處,有錯便要受罰,她無話可說。

  林西燕哽咽著說道:「你知道威揚鏢局麼?」

  司恬心裡一動,威揚鏢局她自然知道,她家以前每年都要請威揚鏢局的人押送銀子。好像威揚鏢局的大當家姓林,難道林西燕是?

  林西燕見她不語,以為她並不知道,咬著牙一字一頓:「三個月前,我父親壓鏢,被人殺了,還有三位叔叔,兩位哥哥。」

  一句話裡有六條人命,林西燕的唇齒間彷彿逸出了血腥氣。

  司恬心裡一顫,怪不得林西燕的臉上總有是有一股陰鬱和恨意。

  林西燕恨恨說道:「我來七勢門就是為了給他們報仇的,可是師父卻說,朱雀並不用學武,專攻醫理。我不知道,我到底還要不要再待下去。背書對我復仇有什麼用?」

  司恬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當夜,齊揚過來,送給林西燕一瓶藥膏,讓她抹手,又送給司恬兩瓶,說是大師兄特意這麼吩咐的。

  她明白了,看來以後手心挨板子的日子不會少,商師兄很『看好』她,送了兩盒藥膏,未雨綢繆。

  翌日,商雨又扔給司恬一本書,吩咐道:「五日內背會。」

  一旁的林西燕,臉色很尷尬,上一本她還沒背完。

  司恬回到屋裡翻開一看,書中居然全是偏方。她一陣驚喜,連忙用心地去看,希望可以找到醫治母親的偏方,但卻沒有收穫。這一次,她四天就背會了,第五日商雨來驗收的時候,她不敢再替林西燕留面子,老老實實地全部背了下去。而林西燕只背會了一半。但是,奇怪的是,這一次,商雨並沒有責罰林西燕。而對她,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記性不錯。」

  這算不算誇獎?她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讚許,只是希望他別找茬就行了。

  轉眼間,站梅花樁已經半月有餘,兩人雖不能說是穩如泰山,卻比初來時有了翻天覆地的進步。商雨終於將她們從木樁上解放下來。

  那天,司恬驚異地發現商雨並沒有象慣常的那樣,穿著練功的勁裝,而是一件白色的長衫,袖子頗為寬大。迎著霞光,山風盈袖,顯得他翩然出塵,風流倜儻。

  林西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恍然不知道往那裡看才好,一抹紅暈一直淺淺掛在臉上。

  商雨一手背後,一手揮出。衣袖本是極軟極逸的綢緞,卻被他抬手間鼓如大鐘,揮動間狀如漩渦。

  「這一招叫紅袖添香,是師父專門從少林的乾坤袖化來,為你們朱雀所用。你們沒有內力,自然也運不出什麼真氣來,只要學會這個花架子即可。」

  他說到『花架子』幾個字的時候,蹙著劍眉,甚是不屑。然後講了講如何起勢,如何運力,彷彿這就是小菜一碟,要是連這都學不會,就去廚房找塊豆腐自己看著辦吧!

  林西燕連著半個月的背書都被司恬反襯的臉面盡失,她武功方面有點底子,又存心要在這一招紅袖添香上扳回些面子。於是她格外的用心賣力。五天之後就掌握了這一招『花架子』。而司恬卻把這一招『花架子』生生練成了『草架子』。因為她的力氣很弱,起勢之後運力不繼,那衣袖便鼓不起來,燭台上的蠟燭一直無法撲滅。

  等到商雨來到朱雀院考核兩人的時候。林西燕輕輕鬆鬆一招撲滅燭火。而司恬連著試了四次,那火苗都是搖搖晃晃,就是晃不滅,十分頑強、頑固。

  他看著她,『讚歎』道:「你這力氣,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司恬羞慚地低著頭,她覺得他的目光似乎透著讓她去撞豆腐的意思,於是很自覺地伸出手道:「請大師兄責罰。」那兩盒藥膏,終於要派上用場了,看來以後要省著點用才是。

  商雨對她的自覺認罰很滿意,緩了緩口氣,道:「責罰自然是少不了的,從明日起,將山門的七層庭院每日打掃一次,再將廚房的水缸裝滿,記得用手提,不是肩挑。」

  司恬暗暗吸氣,這懲罰比打手心還狠哪。

  晚上,齊揚過來安慰她:「司恬,大師兄讓你掃庭院提水,其實是練你的臂力。你一定能練成的。你就是太瘦了,你看林西燕的身板多結實,好像她家是開鏢局的,一看就很厲害。對了,你家是做什麼的?」

  我家?司恬心裡一刺,恍惚地笑了笑:「我家,是開胭脂鋪的。」

  齊揚眉梢一揚,驚歎著:「哎呀,怪不得你長的這麼好看,像是一朵雪花。」

  司恬撲哧笑了:「雪花是花麼?」

  齊揚撓撓頭,笑嘻嘻道:「嘿嘿。看來我這說好聽話的功夫還得練練。要是二師兄在就好了。他可是舌綻蓮花,一席話能讓人笑得合不攏口。」

  司恬道:「二師兄怎麼不在這裡?好像白虎院一直空著?」

  「他被師父派去有事。日後你會見到他。」

  司恬『哦』了一聲,沒有問下去。

  齊揚卻興致勃勃八卦:「他呀,長的比你還要好看,只要和女孩子說上幾句話,那女孩子極少有不動心的,我和他在一起,每次都被女孩子嫌惡。」

  「為什麼?」司恬不能理解,齊揚這性子開朗又和善,為何會讓那些女子嫌惡?

  齊揚憤然道:「因為她們想單獨和二師兄在一起。我在二師兄身邊,礙了她們說些外人不能聽的話,做些外人不能看的事啊。我偏偏就不離開,哼,就讓她們著急。」

  司恬被他的小孩脾氣逗的嫣然一笑,情不自禁想起了小岸。每次林一楓想要單獨和她說上兩句話,小岸一准跑到跟前,沒事找事地轉悠,眼睛賊亮賊亮的瞄著兩人。而後跑到母親耳邊報告,母親每次都笑著點他的腦門,說他小鬼頭。還說,等他長大了,也是這般要蹭到女孩子身邊說悄悄話的。

  齊揚見她沉默出神,以為她在為練功一事擔憂,便站起身,拍了拍司恬的肩頭,朗聲道:「加油!兄弟!」

  被一個青蔥少年這麼隨隨便便地一拍,她本該尷尬別捏,但那一份不自在卻又被一聲『兄弟』給化了去。他在心裡把她當兄弟一般麼?司恬哭笑不得,心情卻莫名的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1 AM

09.情事

  翌日一大早,司恬便提著笤帚去掃庭院,掃完庭院去廚房提水。荷院裡有水井,商雨卻偏偏要她從盛霞台後的山泉裡提水。司恬大度地想著,他這是在練她的臂力,於是提著水桶就去了。

  盛霞台的西側另有一條小徑。司恬按照海力的指點,沿著小徑走了不遠,依稀聽見溪流的潺潺水聲。走了幾十步,果然看見一座小橋,橋下流水渙渙,金烏投射,波光粼粼。

  她站在岸邊的青石上,水桶放下去,用力一提,沒想到一桶水那麼沉,她險些一個閃身趴到水裡。

  她咬著牙又倒掉半桶,吃力地提著半桶水往回走。

  「小丫頭,你是前頭院子的人?新來的吧,我好像沒見過你呀。」突然從溪流邊的竹林裡走出一位老者,他長鬚斑白,清高挑,頗有道骨仙風的氣度。

  司恬嚇了一跳,實沒想到這竹林裡還住著有人。她以為七勢門就只有他們幾個人而已,這位老者卻怎麼沒聽齊揚提過,看他衣著氣度,並不像是山民。

  「老伯,我是七勢門新收的徒弟,來這裡提水。」

  老者寵溺地笑了笑:「傻丫頭,七勢門院子裡都有水井,何必跑這麼遠來提水啊。」

  司恬一聽他的口氣,彷彿對七勢門瞭解很多,對他的身份情不自禁地好奇。

  「是大師兄特意讓我來提水的。」

  老者含笑搖頭:「商雨那臭小子如今倒知道欺負女娃娃了,回頭我教訓他。」

  司恬嫣然一笑,心情大好,他也有被人稱為『臭小子』的時候,哼哼。

  「老伯,其實,也不是欺負,是師父讓他先帶我練功的,我底子太差,不能怨別人。」

  老者笑了:「呵,你這小丫頭,心眼倒好,還幫他說話。」

  她並不是幫他說話,雖然他責罰的有點重,可是她練功不成在先,不能埋怨別人。再說,她每個月拿著七勢門的十兩銀子,又怎麼可能是平白無故?所以商雨佈置的任務,她即便覺得艱難,卻也難有怨言,世上沒有白撿的便宜,不付出便得到的東西,總歸是曇花一現吧。

  「老伯,我告辭了。」

  老者捋鬚輕笑。司恬提著半桶水走了。

  將一個水缸添滿水,司恬足足跑了十二個來回。本想著下午再練那紅袖添香,胳膊卻抬都抬不起來了。

  晚飯時,她特意去的很晚,生怕碰見商雨問起她的功課,不料就是那麼巧,她剛坐下,商雨就進來了。她叫了一聲『大師兄』就趕緊投入地吃飯,儼然一副『食不言,寢不語』的樣子,希望他也是如此。

  飯桌上只有她和他,寂靜的彷彿嚼米粒的聲音都清晰起來。

  突然,她的面前多了一盤牛肉和兩個雞蛋。

  「都吃了。」不容反抗和拒絕的聲音。

  她怯怯地抬眼看去,只見他正盯著她,儼然一副你不吃下去,我就吃了你的表情。她頭疼的看著那一盤牛肉和兩個雞蛋。雞蛋還好說,牛肉讓她犯愁,她素來喜歡吃清淡的,那麼一大盤肉,就是兩天,她也吃不了那麼多啊。

  他盯著她,拿筷子敲了敲牛肉盤子,『叮噹』一聲脆響。她有一種感覺,她要是再不動筷子,他下一次敲的就是她的頭。

  她一咬牙把盤子挪到自己面前,用一種痛不欲生的表情無言地抗議著,吭吭哧哧地就望嘴裡填。

  他看不下去了,以一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口氣說道:「你要知道,牛肉是很難買到的,你這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嚥了一口『天物』,飛快地將痛不欲生的表情收了。

  他不錯眼地盯著她,以至於她連偷工減料的機會也沒有,默默哀歎著將一盤子牛肉塞進肚子,她覺得自己立刻『沉重』了起來。

  她瞪著大眼睛,可憐兮兮道:「大師兄,我吃完了,可以走了麼?」

  他端著皇帝般的架子,打賞似的揮了揮手:「嗯,可以退下了。」

  司恬如釋重負地從大師兄的『欺壓』下生還,心裡開始憂慮,是以後每日都有牛肉雞蛋『天物』大餐,還是大師兄今日只是偶爾心血來潮,僅此一回?但願是後者吧。

  翌日清晨,她去掃庭院。打開山門的一剎那,她驚異地發現,山門的門檻外放了一個小木盒,上面用毛筆寫著『商雨』二字。字寫的有點歪扭拘謹,和他本人的玉樹臨風,卓而不群很不般配,她略有些遺憾,若是她寫,必定用行書,方顯得那兩個字的瀟灑。

  她撿了起來,發現木盒子並不重,於是拿著木盒就送到了青龍院。

  商雨剛從盛霞台練功回來,正拿了衣服要去洗澡。汗珠掛在他的眉睫上,像是登山踏霧而來,站在他的面前,有一股咄咄逼人的男子氣息冉冉而盛。

  她把木盒捧上:「大師兄,我在山門外看見的。」

  商雨蹙著眉頭接過木盒,先是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小心地打開。

  她轉身正要離開,突然身後『匡』的一聲,她驚了一跳,回頭看去,只見他擰著眉頭說道:「把這個扔到山門外,連盒子一起。」

  木盒子被扔在他腳底下,一雙極艷麗的鞋墊掉了出來,很花,很艷,繡的是鴛鴦戲水,還是紅鴛鴦,綠荷葉。

  他的臉色,殺氣騰騰。

  司恬心驚膽戰的撿起地上的木盒子就走,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她站在山門外,很猶豫。這木盒子沒什麼用處,可是這鞋墊,好好的新布納成,扔了實在可惜。送給鐵牛哥也是好的。他連鞋子都捨不得穿,什麼時候用過鞋墊啊。

  於是,她自作主張的留下了鞋墊。節約是一種美德,這是她近半年來最大的體會。

  她將木盒子放在山門外的石獅子腳底下。

  第二天,她驚異地發現,那木盒子又放在了門檻外。想到昨天商雨那一臉的殺氣,她猶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拿給大師兄?

  哎,真是倒霉,偏偏她掃庭院的時候碰見這種事。

  她硬著頭皮把木盒子又拿去送給商雨,心想,這一次送到他手裡,就趕快離開。

  這一次,商雨居然連接都不接,冷冷地吩咐著:「打開看看。」

  司恬將木盒子打開一看,這次,升級了,是一雙布鞋,深藍色,比鞋墊素淡了許多。

  「扔了。」

  他的臉上又升起一股殺氣來。她很有眼色的立刻就離開了青龍院。

  這一次,她本著節約的原則,再次自作主張了。只把木盒子扔到了石獅子腳下,想了想,又在裡面放了張字條:謝謝。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誰送給商雨的,她都留下以後送鐵牛哥算了,扔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沒想到是,第三天清晨,她打開山門的瞬間,嚇了一大跳,居然門口有一個姑娘靠著山門在打瞌睡。她一開山門,那姑娘『撲通』一聲就倒了進來,差點砸住她的腳。

  那姑娘這一摔就醒了過來,一骨碌爬起來問道:「我是商雨的朋友。商雨在麼?」

  「在的。」

  「我可以去見見他麼?」那姑娘有些興奮有些扭捏。

  「你跟我來。」司恬微笑著領著她往青龍院而去,心想齊揚你白操心大師兄會娶不到老婆了,人家也是有紅顏知己的,瞧上去還挺秀麗,還親自上門來看望。

  商雨和齊揚從荷院的門裡走了出來,兩人剛洗過澡,都是神清氣爽的俊朗模樣,英姿勃發。

  商雨見到那姑娘的時候明顯一愣,齊揚也愣了,兩人都停了步子,面容嚴肅到司恬有種預感,她做了一件錯事。

  「你有什麼事?」商雨的聲音冷到掉冰渣子。

  那姑娘一臉的歡喜,直直地看著商雨:「我送你的東西,你喜歡嗎?」

  司恬驚住了,原來木盒子的主人是她!

  商雨的聲音繼續掉冰渣子:「我已經扔了。」

  那姑娘一臉的驚異,道:「不會吧,木盒子裡沒有東西啊,你還留了字條,說是謝謝我。我以為你很喜歡,這才來找你的。」

  商雨的眼睛彷彿要射出箭來,而箭頭徑直指向司恬。

  對著他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又委屈又倒霉,心提了起來,開始預測一會他要怎麼收拾她。

  「怎麼回事?」他的冰渣子梭梭的刺了過來,她只好硬著頭皮老老實實招認。

  他氣的臉色發白,惡狠狠的瞪著她,怒髮衝冠,想要吃人。他的話,居然沒有一雙鞋墊子重要?她居然陽奉陰違,現在讓人找上門來,她怎麼可以這樣?他覺得心裡很難受,像是被人出賣的那種感覺,其實,問題根本沒那麼嚴重,但他就是有種被出賣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

  她很委屈,冒死申冤:「大師兄,我覺得好好的東西扔了實在可惜,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現在就拿來還給這位姑娘。」

  他一字一個鐵坨子般的砸過來:「還不快去。」

  她飛快地跑開,晚了會被鐵坨子砸住。她回屋將鞋子鞋墊拿了過來,送到那姑娘的手裡,非常慚愧的道歉。哎,這下,恐怕別人都要誤會她是個喜歡佔便宜的人了。其實,她真的是覺得扔了可惜,並沒有貪便宜的意思。這份冤枉,若是六月,怕是雪都要下了。

  那姑娘有點意外,更多的是傷心。她拿著東西,看也不看,只望著商雨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麼?」

  商雨冷著臉道:「齊揚送客。」然後徑直進了青龍院,門關上了,還很大聲,震的她哆嗦了一下。

  齊揚撓撓頭,很為難地看著那姑娘道:「姑娘,我們七勢門門規很嚴,是嚴禁男女之情的,姑娘要是對大師兄有意,千萬可別連累大師兄,幸虧師父這幾天不在,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姑娘氣道:「你們這裡又不是寺廟道觀,為何不能有男女之情?」突然,她一指司恬道:「她不就是個女的麼?」

  司恬避之不急,縮了縮身子往一邊挪了挪,恨不得自己會隱身法術,怎麼就那麼倒霉,參合到了大師兄的『情事』裡了呢?

  齊揚卻大大方方地指著她,說道:「她雖是個女孩子,在我們眼裡,其實就是一個兄弟。姑娘請回吧,以後別來了,不然大師兄真的會被師父嚴懲的。」

  那姑娘極不甘心不情願被齊揚送走了。

  她舒了口氣,趕緊跑到朱雀院,打算這兩日盡可能少出院子,少見商雨。

  過了一會,齊揚來到朱雀院,笑嘻嘻道:「司恬,你以後見到她,可千萬別讓她進來。她就是那個對大師兄一見鍾情的姑娘。」

  原來如此,司恬點頭,心說,我那知道啊。她自稱是商雨的朋友,我還以為是紅顏知己。

  這一天,司恬悶在屋裡使勁地練功,直到林西燕吃過晚飯回到朱雀院,她才磨蹭著去荷院吃飯。

  萬幸,沒有碰見商雨。

  翌日,她就沒那麼萬幸了,提水的時候和商雨碰了個正著。司恬怯怯地叫了聲「大師兄。」,等著挨訓。

  商雨卻連用鼻子哼一聲都沒有,冷冷地瞪她一眼,錯身而過。

  從她身邊經過時,司恬發現,大師兄光潔的額頭上起了個火癤子。這一定是她昨天放了大師兄的『紅顏知己』進來,大師兄一怒之下,急火攻心,才導致於此。

  她心裡頗有些內疚,這件事的確是她太欠缺思慮了,自做主張,結果弄的人家姑娘誤會,大師兄上火。她想了想,決定將功折罪。

  午後,她端著一碗藥湯忐忑地來到青龍院的大門外,左思右想,還是有點害怕,先跑到玄武院

  將齊揚叫了出來,陪她一起去給商雨送藥湯。

  齊揚看著黑糊糊的一碗湯藥,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給大師兄熬的湯藥,我看他頭上長了包,想必是昨天那件事讓他大為光火,這件事因我而起,我算是給他賠罪了。」

  「你從那弄的藥啊?」

  「藥房啊,客嬸開了門,幫我挑的藥。」

  「藥方是你開的?」

  「那倒不算,前幾天大師兄不是讓我和林西燕背了一本偏方的藥書麼,我從中選了一個,覺得甚是貼合大師兄的症狀。」

  齊揚讚道:「呵呵,司恬你心還很細緻。」

  到了青龍院,商雨開門的一瞬間,也許是陽光太好,司恬覺得大師兄額頭上的那個包,實在是需要吃藥,否則真的有損他的美貌。

  「什麼事?」商雨沒有要請她進去的意思,靠著院門,看著她手裡的一個碗,頗有些意外,也頗有些不耐煩,目光帶刺,顯然還未原諒她。

  齊揚笑呵呵道:「大師兄,司恬見你生氣上火,給你熬了湯藥賠罪。」

  商雨的臉色好了一點,皺著眉頭道:「司恬,你不要以為你來的那一天,山門大開你隨隨便便就進來了,七勢門並非一向都是如此,那是特殊情況。平時這裡嚴禁外人進出。以後,不可以隨便放人進來。你居然問都不問,就將一個陌生人領了進來,難道你就沒聽過江湖險惡這句話麼?你到底有沒有十四歲?」

  司恬咬著唇,把湯藥送上:「大師兄,我以後不會了。」

  商雨瞥了一眼湯藥,不屑地哼了一聲:「男人那有那麼嬌氣,長個包便要喝藥?」

  齊揚忙道:「哎,這是司恬的心意,你就就喝一口也是好的。」

  他仍是不接,神色甚是鄙夷。

  她低聲道:「大師兄,這是我從偏方那本書上選的一個方子,大師兄你試一試。」

  他眉梢一動,看了她一眼。她的確是用了心的,她的眼神懇切又可愛。

  他心裡軟了一下,終於接過藥碗放在唇邊喝了幾口,然後擰著眉頭道:「這藥湯味道好怪,是什麼方子?」

  「丹參、黃岐、螞蟻、等。」

  「螞蟻?」他一個惡嘔,口中的湯藥噴在了她的身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1 AM

10.貪財好色

  司恬又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少做少錯,多做多錯。她本是一片好心,卻生生和大師兄之間結下了樑子。接下來的幾天,商雨就沒給她一個好臉色。

  她很鬱鬱,也不知道為什麼齊揚就能和她相處地親善友好,而商雨卻總是挑剔而嚴苛,似乎看她那裡都不順眼,莫非是對她『貪財』這第一印象太過深刻?那她第一次見他,還覺得他『好色』呢!兩人湊到一起,倒正好應了一個詞『貪財好色』,她忍不住想笑,又幽歎了口氣,『投緣』二字,實在是沒道理可講的,既然和他不投緣,那就隨緣吧。

  還好,第二次商雨來驗收她的紅袖添香時,她勉勉強強把那燭火給撲滅了,算是過了一關。商雨沉默著走了,藥膏算是沒有用上。

  她暗自慶幸了一晚,不料,翌日商雨就佈置了一個慘絕人寰的任務!他送來兩個小籮筐,讓她和林西燕將籮筐裡的紅豆和綠豆分別揀出來。這個活兒光聽一聽就讓人頭皮發麻,做了一會簡直讓人瘋狂。一個時辰下來,彷彿眼前都是豆子在跳,讓人恍恍惚惚,精神幾乎崩潰。

  林西燕挑著挑著,突然撲在小籮筐上號啕大哭起來。

  司恬看著她的眼淚,心裡很難受,她知道她仇深似海,心急報仇。這樣撿豆子只讓她心裡更加的焦躁。可是七勢門的朱雀,卻偏偏不學武功。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林西燕,就像楊嬸寬慰母親,小岸不在了,還有阿恬,可是在母親心裡,阿恬是阿恬,小岸是小岸,誰也不能代替誰。外人的安慰通常沒什麼用處,只有靠時間來慢慢撫平。而林西燕的痛苦,即便是手刃仇人,也只是將那痛苦稍稍抹淡一些,心裡的痛卻是永遠也淡不了的。

  這揀豆子的活兒,她和林西燕足足做了三天,商雨好像只是為了折磨她們,刻意磨她們的性子。雖然他不在眼前盯著,卻時不時地神出鬼沒地過來視察。兩人不敢鬆懈,狠著心腸咬牙做下去。

  第三天的時候,兩人都瀕臨崩潰,想死的心都有了。林西燕再次號啕痛哭,司恬也覺得心裡的憋的難受之極,她也覺得再做下去,她也快要瘋了。對商雨真是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第四天,商雨終於不再讓她們做這個毫無人性的活兒了,因為邵培回來了。

  司恬被叫到邵培的修廬時,未進房門先聞見一股淡雅的幽香。她進去的第一眼,就被屋內的一個女人吸住了目光。她母親席冉年輕時曾是洛陽屬一屬二的美女,美麗的端莊高貴,但眼前的這個女子美麗之餘,卻有一種奇怪的魔力,秋水明眸,淡淡一掃,似乎就將漣漪波到你的心底,讓人心神一蕩,情不自禁想要親近。

  邵培依舊清雅淡漠,長衫磊落,毫無遠遊的風塵,似乎這一個月他就待在修廬並未外出一般。

  他對司恬和林西燕道:「這是我給你們請來的一位師父。你們稱呼她蘇姐即可。」

  司恬和林西燕對蘇姐施了一禮,蘇姐甜甜一笑:「免禮了,以後就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邵培對她微笑道:「一路辛苦,你先歇著吧,白虎院現空著,你住在那裡可好?」

  蘇姐笑道:「我那裡還敢挑剔,邵門主,你太客氣了。」她說到邵門主的時候,稍稍停頓,婉然一笑。

  「是你,和我客氣了。」邵培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感慨和落寞,蘇姐卻恍然不覺,依舊笑如春風,親切嫵媚。

  「司恬,你領著蘇姐先去歇息。」

  司恬應了聲「是。」領著蘇姐出了修廬。

  卻發現林西燕還在屋內站著,只聽她說:「師父,我有一事相求。」

  司恬疑惑,不知道林西燕留下想求師父什麼事。

  她領著蘇姐到了白虎院。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白虎院,而蘇姐卻好像比她更為熟悉,逕直找到了客房,院子裡雖然沒人住,卻一塵不染,應是雜役每日都來打掃收拾。

  蘇姐放下包袱,打量了一眼屋子,隨口問道:「小聰出去多久了?」

  司恬愣道:「蘇姐說的是誰?」

  蘇姐有些驚訝:「就是這白虎院的主人啊,你不是朱雀麼?居然沒見過小聰?」

  司恬這才知道她口中的小聰就是沒見過面的二師兄,她靦腆地笑笑:「我剛來一個月,沒見過他。」

  蘇姐唇角含笑,說了一句:「他呀,小時候就長的如花似玉,現在呢,簡直就是禍國殃民。」

  司恬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蘇姐人長的美,說話也風趣,她情不自禁對她生了好感,有些人就是容易讓人一見就喜歡,蘇姐顯然是其中的極至。

  蘇姐轉過目光,笑容明媚而溫柔:「你長的也很美,只是年紀小,還沒長開,就像是剛出水的菡萏,正是好年華呢。」

  司恬羞澀地笑笑。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外人誇讚相貌,情不自禁會有點小小的欣喜,像是一小簇火苗在心裡歡欣的跳著。

  蘇姐斜靠著軟榻上,淺笑著打量司恬,目光有點迷離。

  「看著你,我想起一個人。不過,她可比你活潑的多了,你今年幾歲?」

  「快十五歲了。」

  蘇姐『哦』了一聲,柔聲道:「你先回吧,明日咱們再開始。」

  司恬從白虎院出來,正碰見林西燕紅著眼圈從修廬過來。

  「我要走了。」林西燕見到司恬便扔下這句話,然後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司恬愣住了,急忙跟著她的身後問道:「為什麼?」

  「我剛才去求師父,想學武功。我來七勢門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家人報仇,師父卻說不可以,我不能再在這裡耗時間,我要另拜師父,學精武功還為家人報仇。」

  司恬咬著唇有些不捨,卻又覺得無法開口勸阻。

  「報仇,未必都是真刀真槍的切肉放血。」蘇姐的聲音彷彿一股清風徐來,雖然很輕柔,卻字字有力。司恬和林西燕回頭一看,她不知何時,正靜靜地站在門外,眉目含笑,眼波盈盈,但她的神色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她輕移步子走了進來,在窗前坐下,抬眼打量著林西燕的房間,神色掠過一絲恍惚,歎息了一聲:「朱雀院,已經有三年未住過人了。以前,我就住在這裡。」

  林西燕停了收拾東西,眼淚卻一時止不住,仍有淚滴掛在眼睫上。

  蘇姐緩緩道:「你一個女孩子,已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即便你拜了當世高人為師,除非你是個練武奇才,恐怕也難有大的作為。報仇,只怕連你自己也會搭進去。」

  林西燕咬唇不語,她說的沒錯,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放下,決不可能。

  蘇姐唇角一勾,道:「其實,有很多法子又省力又省心,為何非要挑個最顯眼的最明目張膽的最為難的?難道除了手腳,你沒有心麼?」她的語氣就像是春風般和煦,卻言辭之間卻毫不留情。

  林西燕的臉色有些泛紅,從沒有人這麼說過她。她自小被捧在手心裡,練功偷懶,父親也只是點點她的額頭罷了。

  突然,蘇姐手一抬,衣袖一揮。蘇恬一愣,覺得她的手勢好是熟悉,竟然也是紅袖添香那個招式。

  林西燕不知怎麼了,立刻噴嚏不止,眼淚流的更多。

  蘇姐緩緩言道:「你看,我不過是輕輕一揮袖,你就難受的很,若是我揮的是毒藥,恐怕你這會已經七竅流血了。」

  司恬怔怔地看著蘇姐,她依舊是芙蓉秀面,淺笑如春。

  林西燕半晌才停了噴嚏,眼圈和鼻頭都是通紅一片。

  「你哭也哭過了,以後莫再輕言離去的話,你家師父是個薄情的人,可別想著他會留你,呵呵。」她淺淺一笑,起身離去,身形娉婷婀娜,背影亦風華無雙。

  林西燕呆呆的坐下,看著窗外的菩提樹,心思忽上忽下,蘇姐的話就像一把劍刺進了她的心裡。

  司恬見她已無離去之意,便悄悄退了出來,進了自己的臥房,邵培回來了,她很想下午去請個假,下山看看母親。正思量著,齊揚從院外進來,給她和林西燕各送來了十兩銀子。原來她在七勢門已經一月整了。

  齊揚看著司恬的笑容,愁眉苦臉地說道:「哎呀,我的三兩銀子沒了。」

  司恬瞪著瑩澈的眼睛,好奇地問:「為什麼?」

  「因為剛才大師兄和我打了個賭,他說你看見銀子一定會眉開眼笑,還和我賭了三兩銀子,你這一笑,我就輸了。」

  司恬的臉『騰』的紅了,商雨,他也太過分了吧。

  她羞惱的噘著嘴道:「哼,下次你再和他賭一百兩銀子,賭我不笑。」

  齊揚苦著臉搖頭:「大師兄不會那麼笨的,看來大師兄很瞭解你啊。」

  他的話本是無心,可是司恬聽著卻耳根兒一熱,她才不想被他那麼瞭解,特別是把她瞭解為一個又貪財又愛佔便宜的人。

  她氣鼓鼓地拿起三兩銀子就跑到青龍院。

  院門開著,假山前的小池裡青萍綠幽,幾尾紅魚在陽光下嬉戲,商雨手裡拿著一把魚食,正著逗魚。

  司恬幾步衝到他的面前,氣哼哼道:「大師兄,還你的銀子。」

  商雨回頭看了看她的手心,『哦』了一聲,撒著魚食漫不經心地說道:「以後再說吧。」

  「以後?」司恬很意外。

  他依舊沒有看她,悠閒地逗著魚,聲音比平時低柔了許多:「你不是急著用錢麼?先拿著吧,以後寬綽了再還我。」

  司恬的火氣被他輕輕鬆鬆兩句話給滅了。此刻的他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味,也頗為通情達理,像個溫柔和藹的鄰家哥哥。

  司恬心思一動,她還有一個債主,就是裴雲曠。若是連著那一份,她還了債,這個月便只剩四兩銀子了,眼看天氣轉暖,她連夏衣也沒準備,母親的夏衣早已典當,也要置辦新的,她還要吃藥,四兩銀子,真的是很緊。那就先還了裴雲曠的三兩銀子,商雨的,下月再還。反正他也把她當是個貪財的人了,既然擔了這個虛名,索性就坐實了。

  她有點賭氣地說:「那好,我下月再還你。」

  商雨手一揮,撒完了魚食,抬起眼簾微微一笑:「不急,不急,什麼時候還都可以,不還也沒關係。」

  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說話了?是因為打賭贏了三兩銀子,所以心情很好麼?

  司恬氣鼓鼓地看著他,神色很堅決地對著他表白:「我一定會還的。」

  商雨在陽光下微微瞇眼,點頭道:「好,你別忘了。」

  司恬正色道:「我才不會忘。」

  商雨突然抿唇一笑。看慣了他的天寒地凍,突然春暖花開,她還真是不習慣。說不出那裡別捏,反正他一笑,她隱約覺得有點不自在,匆匆出了青龍院,她拿著三兩銀子去找邵培。

  修廬裡,邵培正在煮茶,新茶綠如碧玉,一注滾水便翩然若舞,香氣四溢。裊裊水氣中,邵培的面容帶著些隱忍的寂寥,讓人望而卻步,卻又想要上前撥雲見月,撩開那份孤寂。

  司恬站在門口低聲叫了聲「師父。」

  邵培抬頭問道:「有事麼?」

  司恬有點不好意思:「上個月我借了裴公子三兩銀子,這是他的荷包,請師父見到他代為轉還。」

  邵培抬起眼簾,道:「裴雲曠?你什麼時候碰見他的?」

  「就是上月,在石階上。他說是師父的朋友。讓我將銀子還給師父即可。」

  邵培倒了一盞茶,淡淡說道:「這個,你以後見到他,親自還他吧。我瑣事雜多,恐記不住這事,萬一忘了,倒顯得你有借無還。」

  司恬只好說了聲「好。」,又萬分不好意思地要請一個時辰的假,下山看看母親。

  邵培頷首道:「我忘了交代,發了月銀,你們就有半天的假期,可去做些私事,以後不必特意來向我告假。」

  司恬十分感激,對邵培又多了幾分好感,他真是很通情達理,整個七勢門,就商雨難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2 AM

11.非禮

  回到楊嬸家,母親的病依舊毫無起色,聽楊嬸說她這個月又吐了兩次血。司恬揪心的擔憂著,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強顏歡笑地逗著母親,說自己紅運當頭,以後每個月都有十兩銀子。她在母親膝前故意撒嬌,儼然一切都是從前。席冉的心情很好,問起七勢門這一個月的日子,司恬說的極是輕鬆悠閒,不過是背背書而已。

  席冉放了心,笑道:「別的我不敢說,背書這事可難不倒我家阿恬。」

  「是啊,師父又請了一位蘇姐來教我們醫理,說不定以後我就能為娘開藥方呢。」

  「是麼?七勢門可真是奇怪,為何這樣?」席冉有點擔心起來,她覺得天上掉餡餅的事十有八九就是陷阱圈套,醫館裡招學徒可都是不發工錢的,往往學徒還要孝敬師父才是。

  司恬見母親多心起來,也不敢多說,趕緊扯開了話題。日近黃昏,她動身回返,站在天梯上,七勢門的山門飄渺虛幻,她有一種前途渺茫,吉凶未卜的感覺。為七勢門效命三年,惟命是從這句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告訴母親,她只希望三年之後拿著那一千兩銀子,治好母親的病,再買一座宅院,和母親安寧度日。

  爬上山門,正是晚霞蒸蔚,西天如錦時分。她歇息了一會兒,站在山門外極目遠眺,雲海艷麗幻變,蒼穹遼闊高遠,讓人情不自禁地地心生豁達。

  她緩緩長吸清冽的空氣,滌蕩心扉間纏繞著的塵世煩憂,其實說白了,她的煩憂就是一個『錢』字。她並不是貪財之人,萬貫家財淪於他手,她也未曾惋惜半分。可是眼下母親的病卻是需要無數的銀子來養。錢財本是身外物,可是人又為何偏偏為身外物所困擾?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心不自由,身子也不自由。她緩緩歎息,步上最後一級台階。

  山門緊閉,她敲了敲掛在樹上的銅鈴,片刻之後,海力跑來為她開了山門。

  她笑著道謝。海力憨厚地笑了笑:「司恬你太客氣了。」

  翌日上午,蘇姐讓客嬸開了藥房的門,開始一味藥一味藥的講解,司恬發現,她並未將藥櫃裡的每一格打開,她挑著講的都是一些有毒性的藥。她雖然奇怪卻不便多問,只是仔細地聽著記著。

  白日,蘇姐領她們在藥房裡講解各種藥性,到了晚上,她又佈置一道奇怪的任務,便是讓司恬和林西燕運用紅袖添香這一招式將粉末均勻撒在一張木盤上。司恬並不解其意,只照著她的話去做,練了半個月才勉強讓蘇姐滿意,並叮囑她要經常練習,要將粉末在木盤上撒到極至的均勻。

  閒暇時,司恬常常思量邵培收徒的用意,卻百思不得其解。還好有他一番話墊底,說不會讓她們去做殺人放火之事,讓她稍稍安心。

  轉眼又是月底,司恬拿到月銀第一件事就是趕緊還給商雨,可是他卻不在青龍院。她只好先下山去看母親。

  回來時,她步出修廬西側的月亮門轉出影壁。驟然映入視野的畫面讓她猛的一怔!商雨橫抱著一個人走在她的前面。他背對著她,她只看見他懷裡的人,白色綢衫,漆黑長髮。

  她驚了一跳,在影壁旁趕緊停住了步子。這是個什麼情況?大師兄抱的是誰?驚鴻一瞥之間,看見他臂灣裡黝黑亮澤的秀髮,應是一個女子吧?她心慌意亂的屏住呼吸,暗叫倒霉,怎麼又窺見了大師兄的情事?想到上一次的教訓,她打算躲的越遠越好。

  她趕緊縮回到影壁後,不敢妄動,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她才從影壁後轉出,匆匆越過天井,疾步回到朱雀院。

  站到房中,她才想起來,剛才撞見大師兄時有點驚慌,居然把還他銀子的事給忘了。不過,剛才那種情形,實在很不適合蹦上去還錢,這種殺風景沒眼色的事,會被大師兄往死裡嫌惡的。

  她坐在窗前翻了翻書,想到今日林西燕不在,不如私下去請教一下蘇姐,像她母親那樣咳血的病可有什麼法子治?

  白虎院的門開著,她走進去之後,發現蘇姐的房門也開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出來,好聞到情不自禁讓人加重呼吸,將那香氣吸的更多更濃,在五臟六腑之間都滌蕩一遍才好。

  「蘇姐!」司恬站在門口輕輕喊了一聲,門裡卻沒有回應。

  她對裡看了一眼,床上躺著一個人。

  此刻並不是午休時分,莫非蘇姐不舒服?她又輕輕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她輕輕走了進去,屋子裡的香氣更濃了。

  「蘇姐,你不舒服嗎?」

  她站在床前,剛問了一句,才發現床上躺的並不是蘇姐,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她看著司恬,不動,也不說話。

  蘇姐已經生的儀態萬方,而這一位,更是好看的不像話。她沒有束髮,黑亮如漆的長髮披散在枕頭上,流光水滑,隱有暗流脈動一般。

  司恬有些尷尬,低聲道:「對不起,我還以為是蘇姐,蘇姐去那兒了?」

  她仍舊不說話。司恬有些奇怪,不是說七勢門不輕易讓人進出麼,怎麼來了一個陌生人,難道是蘇姐收治的病人?又或者,莫非是剛才大師兄懷裡抱的那個人?看頭髮的確有些像。要真是的話,看來誤會大師兄了。那她為何不說話呢,莫非是病了?

  這段時間,司恬跟著蘇姐粗學了一點號脈,見那女子從被子裡露出一隻手,鬆鬆地搭在床邊上,便一時技癢,拿起她的手搭了上去三根手指。

  一試之下,大吃一驚,此人的脈搏一時有一時沒有,亂七八糟,十分詭異。

  司恬放下她的手,她的雙眸炯炯如星,看著司恬,卻不說話。難道和客嬸一樣是被人毒啞了?生的如此美貌卻不會說話,正如白玉有瑕,讓人心生遺憾,司恬情不自禁生了憐惜,摸了摸她的臉頰道:「沒關係,蘇姐一定會治好你的。」

  「那可說不準。」蘇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司恬回頭,見蘇姐托了一個小盤子走了進來,盤子裡銀光閃閃,是長短不一的銀針,還有一杯水。

  司恬道:「蘇姐,她是不是被人毒啞了?」

  蘇姐搖頭,帶著調侃和戲謔笑道:「真得感謝辣手西施,眼下,可真是難得清靜啊。」

  床上的美人好像有些不悅,對她眨了眨眼。蘇姐看著她,笑的嫵媚又慧黠。

  司恬不解地看著蘇姐,也不知道這床上的美人和她有什麼關係,蘇姐不慌不忙地在她發間紮下銀針,細細捻動了一會,拔了出來,又在她的嘴裡放了一顆藥丸,扶起她,灌了一口水。

  司恬在她被扶起的剎那,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的肩膀很寬,身架倒比蘇姐還大。坐起來之後,長髮一垂,倒有些英氣。

  她突然咳嗽了一聲,笑了起來:「我終於能說話了。」

  司恬驚住了,竟是男子的聲音!接下來更驚異的事發生了,美人抬手一指她,對蘇姐笑道:「她,剛才非禮我了,摸了我半晌。」

  這是什麼話!司恬面紅耳赤的跳起來:「我沒有,我以為他是女人,我就,就摸了一下他的手腕號脈而已。」

  他嘿嘿一笑:「我的臉,你沒摸麼?」

  司恬無地自容,想要鑽到地下。

  蘇姐一副袖手看好戲,兼公正公允的模樣,正色道:「既然她非禮了你,那你去非禮非禮她,不就扯平了?」

  「正是,我怎麼沒想到呢!」他笑著就要下床,作勢撲過來。

  司恬見勢不妙,拔腿就逃,這都是什麼人哪!

  當晚,司恬才知道,原來那位美人,就是她的二師兄,謝聰。

  果然是禍國殃民,需『敬』而遠之。

  晚飯設在修廬,十分的豐盛隆重,青龍白虎玄武朱雀算是都聚齊了,濟濟一堂十分熱鬧,齊揚本是活潑的性子,但謝聰一出場,他便顯得是那樣的文靜秀氣。

  席間的謝聰顧盼生輝,妙語如珠,左右逢緣。看著司恬的時候總是曖昧的笑一笑,笑的司恬臉上發燒,汗顏不已。做夢也想不到,她居然也有非禮男人的一天。

  邵培今日神色和煦許多,眉目間也帶了歡欣的影子。在一眾青蔥年少的意氣裡,他的成熟顯得卓然不群,有著淡然而超脫的一份沉穩和儒雅,如風骨秀竹。他斟滿酒杯對眾人道:「今日難得七勢門的幾位弟子都聚齊了,希望大家齊心協力,日後做一番匡世濟民的大事。」杯中美酒,庭上明燭,讓他的笑容帶了些溫暖的煙火氣。

  幾位少年站起身來舉杯共飲。觥籌交錯間瀰漫著昂揚的英豪之氣,眉宇飛揚的青春年少,挺拔傲氣的俊朗面容,令人傾慕心動。

  席間,只有司恬和林西燕面帶疑色,喝過杯中之酒,卻並不太清楚邵培話中的含義。在這一刻,司恬有種感覺,朱雀雖然和青龍白虎玄武齊名並列,但並不是他們中的一員,邵培顯然對那幾位師兄格外的青睞和親近,而朱雀彷彿只是局外人,虛虛掛著七勢門弟子的頭銜而已。她看著邵培的從容淺笑,心裡莫名有些悵然的失落。

  酒終人散,大家各自回到住處。因謝聰回來,蘇姐搬出白虎院,住到了朱雀院。

  司恬略喝了幾杯酒,頭有些暈,眼皮也很沉,可是她卻強撐著摸到青龍院。她想盡快還了商雨的三兩銀子。俗話說無債一身輕,欠人銀子不舒服,可是,銀子還不出去也是件不舒服的事。

  她叩了兩聲門,扶著門框等著債主來開門。

  門『咯吱』一聲開了,清輝如水斜照庭院,院門上一盞桔色的燈籠,拉長了商雨的身影。夜色溫柔,人也格外的挺秀溫雅,便是他的聲音,也被月色氤氳出一股溫存的氣息:「怎麼還不去睡?」

  司恬朗聲道:「還你的錢。」說著把三兩銀子往他懷裡一塞,因為被他欺負,誤解了許久,心裡是賭了氣的,所以借酒壯膽,動作也豪爽的很,三兩銀子足足帶著一揮千金的氣勢砸將過去。

  商雨愣了一下,蹙著眉頭並沒接銀子,於是那銀子就掉到了地上。

  司恬趕緊蹲下身子去撿,頭一低,一陣眩暈襲來,身子就往前撲了去。

  眼看就要撲到地上,他一把將她抄在胳臂裡,虛虛地扶著她,想要放開似又猶豫了一下,沒放。

  司恬站穩了身子,只聽他不鹹不淡地說道:「果然是見錢就撲。」

  這是什麼話!她氣的腦門發熱,身子一扭,將他的胳膊打開,低腰去撿銀子。

  這一下,真的『撲』了!額頭撞到了一兩銀子上,磕的生疼。

  他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拽起來,看著她捂著額頭抽氣,居然笑起來!她這個樣子,他好氣又好笑,他其實最討厭貪財的人了,不過她是個例外,可是喝了酒站都站不穩,還惦記著錢,讓他怎麼說她才好呢?

  他的笑放她眼裡,此刻就是一個詞『幸災樂禍』。她又羞又窘,轉身就走。反正銀子已經還你了,你自己去撿吧。

  不料,他扯著她的胳膊將她往回一帶,將她扯到燈籠下,拉下她的手指,打量著她的額頭,讚歎不已:「被銀子磕出一個包的人,我還是第一回見。」

  說著,他的手指還想伸上來摸一摸。司恬氣的瞪他一眼,這人,真沒一點同情心,還很毒舌!

  毒爪在她的額頭上摸了兩下,他還挖苦著:「回去擦點藥膏,不然明天別人問起,你怎麼好意思說呢?」

  司恬借酒壯膽,狠狠在他的腳背上跺了一腳。這一腳,說起來,積怨很深,她已經憧憬了很久。

  回到院子裡,她氣的酒也醒了幾分。一想,倒有點後怕,怎麼剛才竟敢對商師兄這麼凶?果然是酒能亂性啊。但願他也喝的有點多,明早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如果他喝的不夠多,那就只有但願他不是個記仇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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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5 AM

12.好心

  庭院裡鳥鳴啾啾,清脆婉轉,將司恬的美夢驚醒。

  她睜眼一看,居然天光已經大亮,她趕緊起來,暗自羞慚,自己這點酒量真是讓人汗顏,從沒起的這麼晚過。林西燕怎麼也不來叫一叫自己呢?自打背書她勝過了林西燕之後,司恬已經覺察到一種微妙的競爭在自己和林西燕之間悄然萌生。她其實很不願意這樣,可是她刻意的示拙卻又被商雨點破。雖然同為女孩,林西燕卻不如齊揚更好相處,齊揚毫無心機,和他在一起不用小心翼翼。

  她趕緊起身梳洗,然後去荷院吃點早飯。

  沒想到,一進飯廳便看見飯桌上坐了一個人,謝聰。

  他唇角噙著一絲笑,注視著她走進來,眼睛眨也不眨,看東看西,看上看下,全然不覺得自己這樣放肆的盯著一個女孩子看,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司恬被他看的渾身生刺,再一想蘇姐的那句非禮之後可以扯平的話,頓時又羞赧又戒備,尷尬的叫了一聲「二師兄。」硬著頭皮、壯著膽子在他對面坐下。

  謝聰挑著眉梢正色道:「二師兄這稱呼真是又老又土,你叫我聰哥就好。」

  趁她點頭的功夫,他又展顏一笑:「記住是聰明睿智的聰,可不是小蔥豆腐的蔥。」

  這一次,她慎重地點頭,恭敬乖巧地叫了一聲「蔥哥。」

  謝聰一筷子伸過來,作勢要敲她。

  「是不是叫的是小蔥的蔥?」

  她嚇了一跳,不會吧,連她心裡想什麼都知道?,被他窺破了小心思,她的臉皮有點熱了。

  謝聰得意一笑:「小丫頭,我這雙眼睛,什麼也沒想瞞過我。我剛才就是故意試一試你,你這丫頭,看上去乖巧聽話,其實古靈精怪。」

  司恬更是嚇了一大跳,難道他會讀心術?他不過是見了她兩面而已,居然就看出了什麼?她以為經歷了家變,磨難已經將自己一臉的淘氣和幼稚浸染成了鎮定和老成,不想心裡轉了一點點調皮的念頭就被他一語點破,這樣的聰哥,還是保持距離遠遠欣賞就好。

  「聰哥,我拿回去吃,你慢用。」她在桌子上拿了一個饅頭,打算撤退。二師兄雖然長的好看的讓人羨慕,可是他那雙眸子卻瞧的人像是沒穿衣服一般,如芒刺在背。

  他嘿嘿一笑:「小師妹,別急。你知道麼,很多門派裡都是師妹嫁給師兄的,你對我摸也摸了,看了看了,是不是該對我負點責?」

  說著,他就從桌子對面俯身過來,笑得禍國殃民,萬分歡爽。

  什麼?司恬嚇掉了手裡的饅頭,明知道他在耍無賴,調侃作弄她,可是她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也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的人,頓時被他撩得心跳臉紅,手指發抖。

  她一個勁兒的往後傾身子,不知道如何應對,最最可惡的是,凳子腿被他的腳勾住了,她想挪一下凳子都不能。

  他不依不饒,笑瞇瞇地壓低身子緊迫過來。哼,笑的好看又有什麼用,一臉的不懷好意。

  她此刻一起身必定是要自投羅網進他的懷抱,她只有拚命往後仰。結果,『撲通』一聲,椅子傾斜角度過大,她連人帶椅往後倒了下去,她認命地想,倒在地上也好過倒在他的懷裡。

  謝聰眼波一閃,一出手將她的胳膊拉住,然後,往回一帶。

  她虛驚一場剛想舒氣,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圈在了一尺之內。

  他笑的促狹又得意。

  她狼狽地推他一把,轉身就逃。這個二師兄,簡直比商雨更『可怕』。

  真是想到誰,誰就立刻出現。商雨正巧跨進了屋子。三人的局面正如戲台裡,出將入相的那一幕。

  他低頭看著一臉紅雲的司恬,再看看笑的一肚子壞水的謝聰,眼眸一緊,這謝聰惡作劇的毛病又犯了,這丫頭可別當真。一股危機感立時襲來,他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務必要給謝聰點『警示』才是。

  於是,上台救場的他擋著想要匆匆下場的司恬,明知故問:「你慌什麼?」

  她那好意思說出原因,恩哼著:「我急著去找蘇姐。」繼續悶頭想往外跑。

  他站在門口正中,道:「蘇姐和師父下山了,下午才回。」

  她『恩』了一聲,低頭想從他身邊借過,大師兄二師兄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以後還是躲到朱雀院裡明哲保身吧,實在要出來也是要查查黃歷挑個良時才好。不過,人果然是需要對比的,謝聰一回來,商雨簡直成了磊落君子。

  打手心,比被調戲強多了。

  她聳著身子錯過商雨的一瞬間,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住了。

  她一愣神的工夫,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撩起她額頭上的幾縷劉海,用指腹輕輕的撫摩了一下,柔聲道:「擦藥了嗎?」

  他從沒這樣溫柔地對她說過話,今天,太陽從南邊出來了?她受寵若驚到忘記了羞澀和慌張,愣愣道:「擦了。」

  「以後小心些。」他放下手,又仔細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的像是窗外的春光,暖的醉人,深的溺人。他簡直變了個人,她有點看呆了,大師兄莫非今天吃錯了藥?又或是,被她踩了一腳之後,知道她不是好欺負的,打算以後和她友好相處?

  聰哥在清嗓子……

  商雨卻不放開她,繼續以春波樣的眼神,看著她:「阿恬,我的腳好像腫了,你給我上上藥揉揉。」

  司恬被他一聲『阿恬』生生叫出一胳膊的小疙瘩,又被他的這個要求驚出了汗。大師兄這是怎麼了,性情大變,而且還是往嬌氣上變。當日他頭上長個包,給他送碗藥湯,他那鄙夷的表情可是歷歷在目。

  聰哥在咳嗽……

  商雨推了推她的胳膊,柔聲道:「愣著幹什麼,走啊。」

  她的確是愣了。他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先走出去。

  「客嬸,是不是你的醋罈子灑了?」謝聰陰陽怪氣的大著嗓門喊了一聲,司恬終於反應過來,臉一下子又燒起來了。這個二師兄,簡直是個妖孽。

  她再次落荒而逃,出了荷院才覺得心跳緩和了些。商雨走在甬道裡,身姿挺拔,步履如風。她跟在後面冒著非禮勿視的風險,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她仔細瞅著他的長腿,尋思著,如此健步輕盈,那有一絲腳腫的跡象?

  「大師兄,你的腳。」她惴惴地說著,覺得以她的功力和體重,是無論如何也達不到跺一腳就跺腫他的效果。他分明是誇張,或是故意找茬?意圖報復?這麼一想,覺得昨夜自己果然是太過莽撞了,借酒壯膽圖一時之快果然是不對的。

  他回過臉來,司恬豁然發現,他的臉色已經從剛才的春暖花開徑直翻山越嶺到了秋風蕭瑟。

  他擰著劍眉扔下一句話:「沒事別去找謝聰。」說完轉頭就走,彷彿剛才在飯廳門口那個春風般和煦的男子,根本不是他。他也壓根不提給他的腳上藥的事。

  誰去找他了,是偶遇好不好?司恬噘著嘴看著他進了青龍院,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上去。庭院裡四處通透,清風徐緩,額頭上有一小塊地方一直溫溫熱熱的,彷彿剛才商雨手指上的溫度烙在了她的肌膚上。

  她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進到院子裡,一看商雨並未進屋,負手站在假山前看魚。

  她低聲問道:「大師兄,你的腳?」

  商雨回過頭盯著她:「你還真是實心眼啊。」她就沒看出來?他是存心在謝聰面前以示親熱,讓他別來招惹她。

  實心眼不好麼?她覺得他這句話好沒頭緒。

  「我剛才不過是那麼一說,你還沒明白什麼意思?」他一看她懵懂的樣子,像只早起還在犯迷瞪的小鳥,頓時洩氣地揮揮手:「回去吧,回去吧。」她雖然長的很機靈,其實根本就不開竅。她還不到十五歲,一想到這裡,不知怎麼,他竟有些遺憾,但一轉念,又覺得這樣甚好。甚好的念頭一起,他的臉色就情不自禁和煦起來,看著她,又溫柔地笑了笑。

  司恬覺得今天的他,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一會春天,一會秋天,轉眼間又到了夏天,再待下去,或許冬天眼看就到,她愣了一下,飛快離開。

  ***

  下午,蘇姐從山下回來居然給司恬和林西燕各帶了兩套衣服送給她們。司恬很不好意思的收下,對蘇姐的細緻和體貼十分感謝。蘇姐笑盈盈地看著兩個女孩子穿上新衣服,歎了一聲:「真是豆蔻好年華,枝頭俏爭春。」

  司恬笑著:「蘇姐才是好年華呢,除了我娘,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是麼?可是紅顏容易老,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能見白頭。」她依舊笑著輕鬆的說著,可是語氣卻難掩寂寞和傷感。

  司恬不知道她的感傷從何而來,在她的眼中,蘇姐有出眾的美貌,有高超的醫術,又不缺銀兩,日子應該算是舒心,她似乎缺的就是一個人吧?一個為她鏡前畫眉的人。司恬微微臉色一紅,又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她也曾想過那麼一天,也曾以為給自己畫眉的人,會是林一楓。

  她輕輕歎了口氣,發現蘇姐正含笑打量著她。

  「司恬,你穿紫色果然好看,清麗動人,像是一塊水晶。」

  司恬看著身上的紫色裙子,羞澀的笑笑,卻見林西燕的眉梢有一絲不悅,她忙道:「師姐穿粉色也極是好看。」

  蘇姐點頭:「西燕不喜歡笑,穿了粉色,顯得柔美一些。你們師父不是每月都發了銀子麼,還不趕緊穿些漂亮的衣服,等過幾年,你們生了一堆孩子,腰粗如桶,穿什麼可都不好看了。」

  一席話,司恬和林西燕都緋紅了臉,她想的也太遠了。

  蘇姐又俯到司恬耳邊添柴加火:「回頭我給你做些豐胸的湯喝,不然,這裙子裡的抹胸,你可撐不起來。男人都喜歡抹胸是鼓的,不是平的。」

  司恬羞的不敢呼氣,這,這蘇姐,明明是一片好心,怎麼就讓人覺得這語氣那麼不安好心呢?

  謝聰突然從院子裡進來,笑嘻嘻道:「蘇姐好偏心,為什麼不給我買衣服。」

  蘇姐橫他一眼:「想給你買衣服的姑娘從上京排到東都,我可不去湊熱鬧。」

  謝聰正色道:「頂多是從上京排到徐州,排不到洛陽的,要是再加上蘇姐,司恬,西燕,嗯,也許就差不多了。」

  蘇姐姐鄙夷地橫他一眼:「臭美。」

  「你聞聞我那裡臭了。」謝聰舉起衣袖笑著想往上湊,蘇姐卻一扭身不搭理他。

  謝聰的笑,似乎瞬間淡薄了些,一扭臉又來招惹司恬:「司恬,你這件衣服真是好看,你以後就應該穿成這樣,你若是再胖些,就更好看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往她的胸前看了一眼,不知是看那胸口的芙蓉花,還是看別的。

  司恬臉色血紅,她想到了蘇姐剛才的那句話,莫非這死小子也是這個意思?司恬拉著臉扭過身不去理他。

  他又道:「哎,都說美人是解語花,你怎麼不說話呢?」

  司恬依舊不吭聲,手指頭都快麻了。

  「這個,莫非你是害羞?」他湊了上來,一本正經的詢問,帶著關切。

  司恬臉紅著敗下陣來,自從遇見他,她的臉色就冷不下來,一直熱乎乎的,他彷彿就喜歡逗人為樂,你越是害羞,他便越是來勁。

  蘇姐看不下去了,皺眉道:「西燕,司恬,跟我去藥房。」

  司恬趕緊一個箭步從屋子出去。於是,三個女子火速撤離,將燒包的聰哥棄在朱雀院。

  自此,她就刻意躲避謝師兄,可惜,卻擋不住謝師兄刻意往朱雀院來。她只好一到晚上就躲去蘇姐的房間,可是聰哥徑直也到蘇姐的房間,並且,彷彿他是半個主人,甚是隨意,屁股像是鍋粑,一來就粘著凳子,月上柳梢頭,鍋粑仍舊粘性很強,絲毫不見離開的動靜。

  他一來,蘇姐便話很少,時不時瞄他一眼,似是暗示他該離開了,可是聰哥恍然不覺,只管妙語如珠,大珠小珠落玉盤。

  司恬替他口乾,好心地起身說道:「我去燒些水來。」

  出了院子,站在水潤月光下,司恬覺得要是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不在,這七勢門的日子該有多好。她歎了口氣,去荷院拎壺熱水給聰哥倒茶喝。

  提了水壺,出了荷院,突然在大門口遇見商雨。她驚了一跳,險些將水壺的熱水淋到他的腳上。

  「司恬,你過來。」

  他冷冷地說了一句,轉身就往青龍院走。

  司恬惴惴地提著水壺,跟在他的身後,不知道大師兄驟然出現有什麼吩咐。應該不會有什麼『冒犯』的地方吧?似乎這幾天都沒怎麼和他見面說話,倒是和聰哥有很多接觸,偶爾大家在飯廳碰見,商雨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不過,他冷著臉的時候好像更加俊美,他和聰哥在一起,雖風格迥異,但都秀色可餐。

  在青龍院的門口,依舊是那盞燈籠下,他停了步子,轉身對著她。夜色中,他格外的高大,橘色的光在他的周圍籠了一圈柔和的光影,可惜,這一層暖色的光卻在他一身的寒肅下相形見絀,微弱稀薄。

  「我已經告誡過你了,不要招惹謝聰。」他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語氣裡隱隱有股怒氣,聲音也低沉嚴肅。她居然一點也不領會他的苦心和好意,謝聰公然的在朱雀院裡進進出出,一想到這裡,他就有點擔憂。

  一句話讓司恬臉色發熱,心裡發堵,誰招惹他了,是他來招惹她好不好?腿長在他身上,她能攔住他呢,躲還來不及呢!

  他見她不吭,更來氣了,莫非是默認?

  「謝聰人很好,但他天性風流,你好自為之。」他的臉色十分嚴肅,渾身都散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和那一日撫摩她額頭的商雨簡直判若兩人。

  司恬氣惱又委屈:「我沒有。」

  「沒有?」他加重了語氣,提高了聲調,帶著反問、置疑,顯然不相信。

  司恬氣的想掉眼淚,這幾日的委屈全被他勾起來了,頓時氣息急促,胸前開始起伏。

  「就這點小事就哭,太嬌氣了吧,好好,算我多管閒事。」他像是一塊冰突然掉進了滾水裡,瞬間就化為溫軟,有點手忙腳亂地想要伸手過來,卻又略帶慌張收回手,氣憤地進了院子。

  司恬莫名其妙地被叫到這裡,受了冤枉,真是又羞又惱!衝動之下,她對著他的背影就道:

  「大師兄,你欺負人。」她忍他很久了。

  真是不識好人心哪!幫她還說他欺負她,他停了步子,幾步折回來,氣勢洶洶道:「我怎麼欺負你了?」

  「你自己知道。」司恬氣呼呼地說完,轉身就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5 AM

13.動心

  商雨愣然站在院門處,看著她纖細的身影融在夜色裡,心裡慢慢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真的欺負她了麼?

  他開始回想,從見到她的第一天起。

  那時她站在山門處,紅著臉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雖然青果般羞澀,卻楚楚動人。他對她第一眼的印象特別好,所以格外刁難她,想讓她知難而退。因為七勢門,並不是那麼好待的,他覺得她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應該待在後花園裡繡花,讀詩,最是賞心悅目。

  但她看著軟綿綿的,眼神卻透著一股子倔強。他只好拿出『殺手鑭』,不料,她居然不怕……其實,他讓她親一口的時候,心裡的確有欺負小姑娘的一份汗顏,但這是師父的吩咐,他也只好如此。

  後來,師父留下她,讓他刻意考驗她們。她雖然身子單薄,卻倔強堅強。他其實心裡又氣又……為了十兩銀子就這樣?他很想敲著她的頭將她趕回家,她應該承歡父母膝下,過著嬌愛的日子。

  她背書騙他的時候,他格外生氣,他打她手心其實只想讓她明白,有些人,你幫她她也許並不領情,最後反而害了自己。你先有能力照顧自己,再去想著照顧別人。過後,他又覺得心軟,特意讓齊揚給她送去兩盒藥膏,想了想,為示公平,又送林西燕一盒。

  她看了他的笑話,他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介意生氣,最可恨的是,為了一雙鞋墊就將他『出賣』了。可是她送來一碗藥湯的時候,他表面鄙夷,心裡,其實很歡喜。

  所以,他念著她的好,才好心地提醒她,不要和謝聰有什麼糾葛,還故意在謝聰面前演一場曖昧的戲,讓謝聰對他們有點誤會才好。難道,他冤枉她了?也許是真的冤枉了,她氣鼓鼓的樣子一點也不作假。

  他居然有點高興,身為大師兄,他覺得他對她多操點心,無可厚非,合情合理。

  ***

  回到朱雀院,一看蘇姐的窗戶上還有個俊俏燒包的人影,司恬就更加的氣惱了,都是這個妖孽害的,讓商雨誤會。她才不信他對她會有什麼企圖,不過是禍國殃民的本性一時無法收斂,閒著也是閒著,就禍害一下窩邊草逗逗樂吧。

  於是,她在房裡為聰哥配了一杯『特別』的茶水,端著到了蘇姐的房外。

  房門口,她驚呆了。

  裡面的一句話,險些讓她手裡的茶水掉在地上。

  「三年之後,我仍舊配不上你麼?」

  「你不要說了,三年前拒絕的事,三年後,我更不可能答應。」蘇姐的聲音冷靜而堅定,全然沒有白日和她們在一起說話時的溫柔墉懶。

  司恬慢慢退回到自己的房間,笑呵呵的將聰哥那杯特製的茶倒了,重新沏好兩杯春茶。茶香裊裊氤氳開來,在她的鼻端下溫暖的熏著,她笑呵呵地看著翩然舞動的茶葉浮浮沉沉,漸漸塵埃落定在杯底,如同霧中開花的謝聰的心事。

  原來如此哦,她不禁有些好笑。方才被商雨勾起的一點點委屈盡數散了,再想到商雨還慎重的將她叫到門口告誡一番,就更是讓人覺得啼笑皆非了。

  她大方地端著茶水走近蘇姐的房間,房門外還故意清了清嗓子。

  蘇姐和謝聰都面色自如的坐在那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私下揣摩,莫非是聰哥被拒絕的次數多了,臉皮也厚了?怎麼一點也看不出頹廢和傷心欲絕的模樣呢?

  「哎呀,小師妹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我嗓子乾了。」

  蘇姐不鹹不淡地說道:「嗓子乾了,還是喝了茶去睡吧。」

  「這個,孤枕……」

  『難眠』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司恬更加善解人意的搶先說道:「蘇姐,我困了,先去睡了。」

  於是,屋子裡剩下了那兩人。

  司恬出了房門抿唇忍笑。其實,聰哥也不錯嘛,配蘇姐,其實很合適。

  正這麼想著,突然聽見蘇姐屋裡一陣哀叫,是謝聰的聲音。

  「你打我也不走。」天,他挨打了?司恬想進去勸架,卻又覺得不合適,站在那裡很為難。

  接著,就聽謝聰道:「蘇翩,你不要以為大我五歲,就一直是我姐!」

  呵,蘇姐也不叫了,直接蘇翩了!夠膽量!

  又是一聲哀叫。

  「你看你對我是有情意的,打是親,罵是愛。」

  這個,看來聰哥是樂意被打的,司恬覺得還是趕緊離開為好,貌似,蘇姐是不會真打他的,不用操心勸架的事了,還是回去睡吧,再聽下去,就不合適了。

  ***

  轉眼又是一月,發了月銀,司恬就帶著下山看母親。在山門外,居然偶遇商雨。為什麼是『偶遇』?因為從那夜起,她刻意躲著他,已經十幾天沒見他。

  他今天格外英朗俊美,鮮衣新靴,氣宇不凡。莫非是下山去見紅顏知己?司恬不禁對他多看了兩眼,而後不禁聯想到上次那一位送了鞋墊又送布鞋的姑娘,她的唇角就忍不住彎了起來,心情大好。

  商師兄今日心情也好,和顏悅色地主動問道:「你下山回家?」

  司恬溫順的回了聲「是。」

  兩個人沿著石階下山。已是初夏,從輕薄的衣衫縫隙裡探進來幽涼的風,在肌膚上輕輕擦過,頭髮也被風溫柔的撫摩著,讓人清爽的舒服著,心情也輕快許多。

  他走在她的左側,步子略比她快,卻又刻意放慢步伐等著她,她其實巴不得他加快步伐先走才好。

  沉默著下了十幾階,一句話不說,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她不知道跟性情很不隨和的大師兄說些什麼才合適,但是一直不說話,也著實很不像話。

  於是,沒話找話:「大師兄,你一般都不穿布鞋吧?」為什麼這麼說呢?她第一次見他就是他穿著簏皮靴子翹腿半躺在騰椅上,而今天和他一起下台階,視線朝下,眼裡出現的也是他的新靴子,於是,話題就從這裡開始好了。

  可惜,這個話題選的有點不好,大師兄很敏感的想到了某人送的布鞋,好心情有點變不好的苗頭,進而有點懷疑她是故意專挑這事說的,於是,斜睨了她一眼,『恩』了一聲,顯然沒有繼續往下談的意思。

  司恬心想,就一個『恩』字?也太不隨和了,要是和謝聰的話癆均一均就好了,她只好再想話題。

  還沒等她想出來,他先開口了:「司恬,你的銀子都記得帶了吧?」

  典型的那壺不開提那壺。

  她的好心情也有點變不好的苗頭,想到了因為銀子而引起的一干他對她的誤解,進而懷疑這話也是故意刺激她的,低聲『恩』了一下,不想多說一個字,在他心裡,她就是個財迷,哼。

  於是,冷場了。

  兩個人,『專心』地下石階。

  到了山路岔口,司恬鬆了口氣,終於要和他再見了。

  商雨卻沒有率先離去,放慢了步子,扭頭問道:「你住在附近?」

  「是,就在那個村子。」司恬想到馬上就要和他分別,一會就可以見到母親,心情很好,笑著指指岔口處的土路,神色明媚嬌俏。

  他覺得眼前的光線似乎猛的亮了一下,情不自禁瞇了下眼,『哦』了一聲,踏上了那條土路。

  司恬有點緊張,跟在後面惴惴地問:「大師兄,你去那裡?」

  「我去城裡,從這裡走更近一些。」

  她只好硬著頭皮再陪他一程。他在前面像一顆挺拔的樹,罩著她的影子。她一看他又刻意放慢步子等她,她索性加快步伐略走在他的前頭。

  不遠處,從山上流下的溪水匯成一條小河,河邊石板上搓衣服的正是楊嬸。

  司恬快走幾步到了河邊,笑道:「楊嬸,我回來了。」

  楊嬸站了起來,看見司恬之後,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商雨的身上,於是笑逐言開,好心好意的邀請道:「這位就是林公子吧,快請到家裡坐吧,別嫌寒酸。」

  商雨的眉頭一蹙,面色冷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司恬。

  她頓時覺得他的眸光沉沉,像是清澈的潭水影過烏雲,不就是被人認錯嗎,至於如此不悅麼?她忙道:「楊嬸,他是我的大師兄。」

  楊嬸『哦』了一聲,非常遺憾的表情很明顯地掛在臉上。

  商雨對楊嬸點點頭,逕直就先走了。

  楊嬸看著他的背影,小聲道:「我還以為林公子找到你了。」

  司恬蹙眉小聲道:「楊嬸以後不要再提他了,就當世上沒這個人。」

  楊嬸道:「你先回吧,我把這兩件衣服洗了。」

  司恬答應了一聲,低頭往楊嬸家走去。

  走了不遠,她豁然發現商雨正抱著胳膊等在路口。樹陰濃郁,綠影裡他的臉上好像也映上了沉鬱的陰影,劍眉如鋒。

  她眼皮一跳,驟然又看見他,竟有點心慌,他為何等在這裡?是等她?

  他瞇著眼睛盯著她走近,單刀直入:「誰是林公子?」

  特意等在這裡就為了打聽別人的隱私麼?她心裡有點不滿卻不敢表露,小聲哼唧:「是一個故人。」

  商師兄顯然很不好糊弄,挑了挑眉梢,繼續追問:「什麼故人?」

  林一楓這個人,司恬根本不想提起他。可是商雨卻目光灼灼,端著一副勢不罷休的窮究到底的架勢。她有些羞惱,很想叉腰怒目質問他:幹嗎問這麼詳細,你是我娘嗎?

  可是,他霸在路口,擺明了一副不說清楚我就不讓你過的架勢,像個劫匪路霸。

  聯想到那次打她手心二十戒尺,威脅以後不可騙他的情形,也看清楚了眼前不說實話過不去路口的現狀,她只好招認了:「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他眉梢一揚,驚問:「你有未婚夫?」念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他心裡很不舒服。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不可以有嗎?難道我長的一副嫁不出去的樣子麼?是歧視我的容貌還是人品?她噘著嘴不吭,心裡卻有點不悅、不滿。

  沒眼色的商師兄根本不管她的嘀咕和不滿,繼續逼問:「以前的,是什麼意思?」

  到底有完沒完啊?她有些急惱,衝口而出:「就是,他退婚了。因為我家敗落了,我成了窮光蛋,高攀不上他了。」

  說完,心裡竟是特別的舒暢,好像將過往還殘留的一點點怨氣都喊了出去,心裡通透的明亮著。其實,她也沒喜歡過他,不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的一點點怨氣只是對暴露在世態炎涼面前的人性有點失望而已。可是,喊完了她又稍稍有些後悔,他不會笑話她吧?被人退親真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果然,商師兄翹起了唇角,笑了。

  雖然他笑得愜意開朗,絲毫看不出嘲諷,她還是又羞又惱,很想再在他腳上狠踩一腳。

  商雨笑瞇瞇道:「司恬,那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變成個財迷啊。」

  和他說不清,司恬看著樹上的烏鴉窩,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商師兄好像打探出了她的隱私之後,心情很好,春風掛眉梢,施施然讓出了路口,司恬沉著臉,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氣場很強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23 07:26 AM

14.眉間心上

  司恬剛剛走過他的身側,突然,楊嬸的兒子從對面跑了過來,急匆匆的神色很慌張。他見到司恬愣了一下,大聲喊道:「司小姐,你回來的正好,你娘又吐血了,我去叫周大夫,你快回家看看。」

  司恬臉色一變,急忙往楊嬸家跑去。商雨愣了愣,站在路口略一遲疑,疾步跟了過去。

  司恬衝進屋子,看見母親趴在床邊,半個身子傾在床外,床頭的一個鐵盆裡,暗紅的鮮血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氣。

  這場面她已見過多次,但依舊驚懼地想哭,她強自鎮定上前扶起母親,一連聲的說道:「周大夫馬上就到,娘你忍耐一下。沒事的,沒事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母親,還是在安慰自己,心裡慌亂無依。每一次遇見這樣的情形,她都怕的要死,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雖然病弱卻是她心裡的依靠。短短一年時間,她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弟弟,她無法想像再沒了母親,她會怎樣?

  席冉無力地靠在女兒瘦弱的臂灣裡,輕飄飄的似乎被掏空了身子,連呼吸都很吃力,肩頭輕輕地顫著。

  土屋低矮,商雨彎著腰身站在門口,顯得有些侷促。他略一猶豫一步跨進了屋內,走到席冉的床前。

  眼前一片陰影罩過來,司恬抬頭見到他,一怔!方才心慌意亂之下,根本沒覺察到他也跟著過來。她顧不上去招呼他,也沒心思和他說話,只是看著母親,心急如焚的等著大夫。

  他更近一步,彎下身子扶著席冉靠在床頭,然後看了一眼司恬。她根本沒心思看他,目光焦灼地鎖在母親的臉上,神情驟然變得憂鬱而成熟,和剛才在路口嫣然巧笑、明媚清純的那個少女,彷彿已不是一個人。

  不知道怎麼了,他的心裡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一下。鬼使神差,他居然很想伸出手去,撫一下她的眉間,那裡,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川字,糾結在她的眉間,又彷彿傳到了他的心上,讓他,很不舒服。

  席冉緩過口氣,看見床前的商雨,驚異地問道:「這位是?」

  司恬看了他一眼,眼中隱約的淚光讓她的明眸有一種哀婉含煙的波光瀲灩,鬱鬱的漣漪似乎漫過他的心頭,他明顯地感覺到心尖處一動,而後是重重的一墜,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那裡。

  片刻的怔然與恍惚之後,他落落大方道:「我叫商雨,是司恬的師兄。」

  席冉點頭,想多說點什麼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閉著眼睛喘息著。

  商雨低聲問道:「你母親是什麼病?」

  她愁容滿面,低聲道:「大夫說是癆病。」

  他眉頭略緊,看了一眼盆裡的血,問道:「經常這樣?」

  司恬點頭,眼淚在眼眶中轉著,卻拚命忍著往回咽。這樣的神色,他第一次見。他打她的手心時,她也未曾這樣。這樣的她,居然讓他心裡糾結,呼吸不暢。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心軟如此,不能看見一個人的眼淚?又或是,單單不能看見她的眼淚?

  他驚了一跳,想要將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掀過去。這個驟然、油然而生的念頭,居然讓他,有些慌張。

  「我回去叫蘇姐過來看看。」他說完就起身離去,似乎晚一刻就要被什麼東西纏繞在心扉之間。

  她抬眼間,他挺拔的背影在房門處一閃,人已經跨出了門外。

  半個時辰後,周大夫才急匆匆過來,開的照舊是以前的藥方。司恬壓抑著心裡的焦慮,小聲問道:「周大夫,能不能開些好藥,我娘好像吃了沒什麼效。」

  周大夫沒吭。等他提著藥箱子走到院子裡這才低聲對司恬道:「司小姐,你四處去打聽打聽,癆病可有治得好的?」

  這句話,他直言不諱,聽在她的耳中何其殘忍,眼淚,瞬間磅礡。

  他有點不忍心,又違心地安慰一句:「慢慢養吧,也許會好。」

  司恬抹了眼淚,拿著藥方跑到村口的小藥鋪子,買了藥匆匆又趕回來。把藥泡到罐子裡,熬了一會,商雨帶著蘇姐進了院子。

  司恬站起身看著蘇姐,心裡又升起一點渺茫的奢望來,即便治不好,能少吐些血也好。

  蘇姐匆匆問道:「你娘在屋裡?」

  司恬將他們領進屋子。蘇姐先是看了看盆裡的血,這才號脈。而後問了問席冉患病的起源和症狀,沉默下來。

  司恬在一邊焦急的等著,蘇姐的臉色平靜卻嚴肅。

  她思慮了片刻,對司恬道:「依我看,你娘這症狀的確像是癆病,但倒也像是中了毒。」

  司恬驚道:「中毒?」

  蘇姐點頭:「是,因為我經常和毒打交道,覺得她這症狀很像。不過年時已久,卻看不出是中了什麼毒。你好好想想以前可吃了什麼?」

  司恬沉吟了片刻,低聲道:「蘇姐,我家以前很是富足,光廚子就有十幾個。平日飲食致不說,花樣也多,吃的東西經手的人也多,此刻你問起來,我真不知道從何說起才好。」

  席染低聲道:「姑娘,我平時從不出府吃飯,對下人也很和善,府上應該沒人毒害我吧?」

  司恬點頭:「蘇姐,我爹娘感情很好,府中沒有那些大戶人家的爭、醋之事,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人會害我母親。」

  突然,席染神色大變,對司恬道:「小岸,莫非也是?」

  司恬心裡一痛,不由也懷疑起來:「蘇姐,我有個弟弟,和母親一樣的症狀,已經去世了,會不會也是中毒?」

  「極有可能,一個孩子,自然抵抗力差得多了。」

  司恬的心又痛又亂。最最難受的是,如果真如蘇姐所說是中毒,她根本想不出,誰會害她們?

  蘇姐道:「我只是猜測,到底是不是中毒並不敢確認。這樣吧,我回去先配些解毒清血的藥,若是你母親吃了有一點起效,就說明極有可能是中毒了。」

  司恬含淚點頭,蘇姐起身走到屋外,看著藥罐裡熬著的草藥柔聲道:「你別太焦慮,這藥先吃著,反正是滋補的,我回去配些藥讓商雨送下來。」

  山風清涼,似有雨意暗暗醞釀。跨出院門時,他情不自禁回眸了一眼,她站在屋前,楚楚惹憐,輕鎖的黛眉下眸光盈盈,如煙似霧。他頓時覺得心裡輕愁一片,漫無邊際的曼延開來。

  薄暮時分,落了雨。

  司恬聽著屋簷下滴答的雨聲,心裡很焦急。母親每次吐血之後都十分虛弱,懨懨的連話都沒力氣說,屋子裡靜寂的可怕,讓人心思惶惶。

  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他還會來嗎?她要不要先回去,親自去找蘇姐拿藥,明晨再送下來?

  她正在胡思亂想,院門處一聲輕響,她匆匆起身,來到門口,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院門處閃身而入。他到底還是來了,她莫名有些感動,對他擠出一個微笑。

  他收了傘,一見到她站在門口,似愣了一愣,轉而垂了眼簾將一個小盒子遞了來。

  「蘇姐一時急促,先配了幾枚藥吃著,每日一丸。」

  「謝謝大師兄。」她沒顧得仔細看他一眼就急忙轉身就進了屋子,倒了熱水餵了母親一丸。

  席冉吃了藥,歇息片刻喘口氣道:「恬兒,你先回去,一會天黑了也不好走。這裡有楊嬸,你放心吧。」

  司恬依依不捨,很不放心,但為人弟子,拿著人家的月銀卻也不敢太過隨意,只好點頭。

  「母親,我有空就下山看你。」

  「去吧,別擔心我,照顧好你自己就是。」

  跨出房門,她赫然發現,商雨並沒有走,撐著一把油傘站在屋簷下。雨水從傘上滑落,他靜靜看著雨簾,側面剛毅俊秀,握著傘的那隻手,勁瘦修長,充滿了力量,在此刻,她有種奢望,她要是有個哥哥,像他這樣,該有多好。

  一簾雨霧朦朧,他長身玉立如青山,似是一副畫卷,突然激起了她心底深埋的一份依賴。

  「大師兄,你怎麼沒走?」她小聲地問了一句,其實很慶幸他在等她,因為,楊嬸家只有一把傘,她實在不好意思拿走。

  他回過頭來,對她提出這樣的問題很詫異,等她本是自然而然,有什麼可奇怪的?他把傘伸了過來,將她的身子罩了去,動作也是自然而然。

  兩人踏進雨幕。

  山雨如煙,群山籠在暮色裡,如濃墨染就。

  他擎著傘,罩著她的週身。山風吹拂,雨煙紛紛,攪動著她心裡的憂慮和疑惑,不知何人、何時對母親和小岸下了毒。她心不在焉地走在他的一側,一路前思後想,卻毫無頭緒,這樣的謎團讓人發狂。

  雨濕石階,走起來格外費力。上到一小半的時候,她就累了。身邊的他默然相陪,清淨的山雨中,他像一棵遮風擋雨的葳蕤大樹,在這一刻,在她的身邊,竟讓無助的她生出一絲若有肉無的親情來。她有些歉然,算起來,商雨已經一天之間在這石階上來回了三趟,有兩躺都是為了她。其實,他雖然時常『欺負』她,人卻不錯。一把傘,他大半傾斜在她的頭頂。

  她看著他淋濕的那一側衣角,輕聲道:「大師兄,謝謝你。」

  「客氣什麼。」他的語氣怎麼有些急匆匆的樣子?莫非是嫌棄她走的太慢?她加快些步子,上的更是氣喘吁吁。

  突然,商雨停了步子,說道:「我背著你吧。」

  她嚇了一跳,忙道:「不了,我自己可以。」

  「囉嗦什麼?」他皺著眉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著眼睛,有點『惡狠狠』地威脅著。

  「真的不用。」她急了,掙了掙卻掙不開,她怎麼敢勞煩他在這累死人的石階上背她?他已經來回了三趟,光想一想,就覺得很罪過。

  「快點。」他直直地看著她,目光更加『兇惡』。

  她一邊磨蹭一邊抗拒,擺出了堅決不從的架勢。

  硬的不吃,他只好來軟的。

  「丫頭,這只有一把傘,雨一漂過來,我這邊就濕了。我背著你,你拿著傘,兩個人都顧著了。」他柔聲細氣的說著,簡直帶著些『低聲下氣』的味道。

  的確他的衣服濕了不少,她的歉意更濃:「大師兄你只顧著自己就好了。」

  他惱了,軟的也不吃?

  他不屑多說,將雨傘望她手裡一塞,然後蹲下身子不由分說就將她背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地被強迫著上了他的身子,反抗之際,手裡的傘險些被風吹走。

  「別動!」她剛扭了兩下想下來,就被他喝了一聲,聲音很嚴厲,儼然拿出了打手心時的那份氣勢。

  她不敢再掙扎,生怕兩個人一較勁,從石階上滾下去就可不好了。除了她爹,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貼身的和一個男子如此親密。

  為了不至於羞赧過甚,她心裡拚命地為他和她的關係往純潔的師兄妹上撇清著,但是,事實是,這種接觸很曖昧,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是不爭的事實。

  她尷尬地直著腰身,根本不敢將自己的胸趴在他的背上。於是,她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撐著他的肩頭,這姿勢,其實十分的艱辛。

  一路上,她委委屈屈,不情不願,還充滿了內疚和罪惡感,絲毫也沒享受到被人背著上台階的那份『恩寵』。

  有時候,太過霸道的男人,實在是讓人頭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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