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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0:51 PM

殺豬刀的溫柔 -【皇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1-18 09:09 PM 編輯

【書名】:皇妻   

【作者】:殺豬刀的溫柔

【內容簡介】:

  但凡一個皇朝的太子當得久了,就想當皇帝。

  但凡一個皇朝的太子爺想當皇帝了,當王爺的,就想撿漏了。

  在柳貞吉眼裡,她相公,當朝獅王,就是那個想撿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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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0:52 PM

卞京風雲

第1章

    當朝小獅王周容浚第一次見他的小未婚妻柳貞吉時,把剛從老家到京不久的柳貞吉嚇得跌入了湖中,小獅王見自己如此威風,果然人見人怕,叉腰仰天長笑,還是他身邊的內侍小果子咬牙跳入湖中,把嚇得傻了的柳小姐救了上來。

    那年,小獅王十歲,在這年裡,他的親兄長剛被封為當朝太子。

    倒楣的柳貞吉柳小姐六歲。

    救上來的柳小姐高燒不止,三天未褪,醒來後,見著小獅王就瞪圓眼,小獅王覺得有趣,他本想磨得他母后退了柳太傅家這小麼女,之後就再也不提了。

    **

    定康十五年,當朝皇帝周文帝年逢四十不惑之年,周皇朝古來有逢十必慶的習俗,遂不等皇宮中有什麼動靜,底下的人早在年前,就為這事忙和了起來。

    當朝太傅柳艏柳家,也因這事絞盡了腦汁。

    柳家祖籍渭明,離京不近不遠,不到千里,快馬一日跑上兩百里,三日就可到。

    柳艏之父柳相保柳相爺一生有六子四女,其中大老爺柳艏,五老爺柳艟同母,二老爺柳舢,三老爺柳艅、四老爺柳艆、六柳艋乃三個不同的姨娘所生,柳父死後,柳家一直沒分家,主家由柳老夫人把持,一直到如今。

    柳艏是在長安末年,定康一年才當的太傅,當時周文帝登基為帝,他乃當時周文帝大皇子周鴻漸的先生,遂周文帝封賞時,代柳家站在太子這一邊的他理所應當地成了皇家的太傅,教導眾皇子讀書。

    正一品的太傅之位,其實沒那麼好當,尤其近年來皇上偏愛當朝相爺之妹麗妃之子明王,冷落太子周鴻漸,柳艏這太傅就越發的不好當了。

    文帝年中過壽,這年一過,柳艏就聽說相爺府從江南得了一座白玉觀音像,玉像晶瑩剔透,觀音栩栩如生,便連座下的童子,一筆一勒都傳神得很,很具仙氣……

    皇上這幾年信佛茹素,柳艏一聽,就知李丞相又占了先機去了,他這邊雖早派人去尋了,但到底還是沒有得手什麼拿得出來的好物。

    這邊柳艏一從宮裡回來就進了書房,柳夫人柳孔氏得知剛納不久的紗姨娘捧了參茶去了書房,不由冷笑了數聲。

    這時靜坐她身邊繡花的柳貞吉聽到那聲冷笑,心口不由跳了一跳。

    她穿到周國近十年,眼看著這世的父親納了九個姨娘,其中五個,就折在了她這世的母親手裡……

    如若再加上這個,算是六個了。

    柳貞吉前世乃一般人家出身的普通人,小半生裡安份守己,連買東西別人多找她五毛錢都要還回去,遇上不講理的惡人,她還句嘴都要結巴,哪見過這等眉眼不動就能實行的生殺之事,所以儘管來了近十年,看了近十年,一知道有人要死了,她還是免不了心驚肉跳之感。

    她是定康五年來的周國,前身那個小姑娘年僅六歲,她剛來周國一天,剛進柳家這大宅子,就被前身小姑娘定的那未婚夫嚇得進了湖裡,嗆了幾口湖水,生了好幾天病,其後柳貞吉見多了柳家的黑暗,受夠了小獅王的惡作劇,自找死路幾次都沒死成,一路忍著,居然也活到了這個歲數。

    等今年年底,她與獅王的婚期就要到了,柳貞吉一面繡著她的嫁妝,一面很想再去死上一死,她實在不想嫁給那個一見面就必扯她頭髮的混世魔王。

    現在又聽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母親的冷笑,知道不久之後她就會動手,柳貞吉心中不知為誰哀鳴了一聲,頭低得更低了……

    她真是不適合在這不知名的古代生活。

    這時柳孔氏見小女兒頭快低到繡框裡去了,不悅地瞪了她一眼,發出聲來卻是輕輕柔柔,“吉兒……”

    “是,娘……”柳貞吉一聽,後背一緊,慢慢地抬起頭來,朝孔氏乖巧地笑。

    她這個母親表面寬和大度,實際上掌控欲特別強,這家中有哪一樣不隨她的心,她都有法子最後順了她的意。

    那些不順她意的,即便是她前大嫂王氏,也被休回家去了,現在哭都沒地哭去,因為她娘給她大哥找了個家世沒差她幾許,容貌更漂亮,性情溫柔的新媳婦,一連三年,給她大哥添了兩子。

    這家裡,柳貞吉第一害怕的就是她這個娘,第二就是她那不比她娘心慈手軟多少的二哥,三就是一家之主的柳父了,至於那總對她兇神惡煞的獅王,因一兩個月才見一次,暫排在了第四……

    “坐要有坐姿,你是大家小姐,莫學了那些小家子氣去。”孔氏無視小女兒那怯懦不敢看她的眼,朝女兒那芙蓉玉面看了好幾眼,接著吐了口氣,喃喃道,“也就這張臉能看了。”

    就沖著這張長開後越發絕色的臉,獅王也會娶了她。

    若不然,按她這女兒膽小如鼠的性子,那剛烈如火的獅王未必真想娶她。

    孔氏早年對小女兒能得皇上皇后的眼,把她許給獅王的事欣喜若狂,但在小女兒長大後越發膽小,人笨如豬後,那份喜悅就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覺得聰慧一點就透的三女兒要適合當獅王妃一些,可惜了,三女兒去年進了賈太師家的門,當賈家的五公子夫人去了。

    她這小女兒,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讓她殺只雞都不敢,能長成絕色,得皇家的眼,孔氏也就當這是蠢人有蠢福了。

    只是,眼看她成親在際,怎麼教還是這般愚笨,孔氏真是怕她嫁進獅王府沒幾個月,就被獅王府的那群美妾生吃下了肚,她這笨女兒還只會睜著無辜呆拙的大眼睛不知為何。

    孔氏一想到這小女兒的以後,心煩意亂得很,那紗姨娘故意去書房行勾引之事都沒那麼在意了。

    反正不用多久,她就能廢了她。

    “吉兒。”又坐了一會,孔氏擱下了手中的針線,喊了柳貞吉一聲。

    “是,娘。”柳貞吉抬起了頭,大眼朝母親眨了眨,很是乖巧。

    “天色不早了,到用膳之時了,你去書房問一聲你爹,問問他,他今晚在哪用膳。”孔氏淡道。

    小女兒年末就要嫁給獅王,以後就是獅王妃,孔氏也不怕她去,那老不休不給小女兒臉。

    “是,女兒這就去。”柳貞吉乖乖地應了一聲。

    孔氏不喜她這乖巧到呆笨的樣子,覺得任何一個人都可把她生吃活剝,但柳艏喜歡他這個小女兒這大人說什麼都好的性情,認為按她在家聽話的表現,出嫁後再從夫,當乃當今婦德表率。

    遂等僕人進來通報,說小女兒在門外等著見他,他忙放開了附在愛妾胸前的手,起身把褲子往上一順,腰帶一綁,長袍掀下,這便就看不出什麼來了,隨即他咳嗽了兩聲,正了正臉色,對其道,“去屏風後理理,我跟吉兒說幾句話,你不要出聲。”

    房事到一半,紗姨娘臉色緋紅,見大老爺已經恢復了往常,她嬌聲不依地叫了一聲,“還沒完,奴婢不依嘛,老爺行行好……”

    “好了。”見她纏上來,柳艏臉色變了。

    紗姨娘見他語氣不耐,就知這時撒嬌無用,便抱了散落一地的衣裳,貓著腰流著清淚,故作可憐傷心地去了屏風後。

    柳艏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歎了口氣,走到屏風前,對後柔了口氣,“好了,你乖乖的,你要的那套玉珍閣出的頭面,我叫柳貴明早就去拿。”

    “謝大老爺,奴婢就知道,您還是心疼奴婢,心中有奴婢的……”屏風後,傳來了紗姨娘破啼而笑的聲音,裡頭還帶著幾分媚意,引得柳艏下腹又是一緊。

    “老爺,”不等柳艏有所反應,守門的僕人柳桂在門口出聲,“小姐進來了。”

    柳艏立馬臉色一整,滿臉正色,大步走向了太師椅,朝外道,“進來。”

    “爹……”柳貞吉一進書房門就聞到了輕微的一股男歡女愛後的膻味,她當是沒聞到,不過也沒往書案前走,離書案遠遠的就朝柳艏施了禮。

    柳艏走到桌前,才發現小妾的肚兜還在太師椅下,這時他腳不著痕跡地一勾,把它勾到了暗處,見小女兒也不靠近,他臉色更是慈愛無比,朝她道,“吉兒所來何事?”

    “娘讓我過來問問,您今晚是在何處用膳?”當傳話筒的柳貞吉盡忠盡職。

    柳艏不想回後院同孔氏一同用膳,但前來問話的得他心的小女兒,略思忖了一下,朝女兒和顏悅色地道,“爹有好幾日未與吉兒一道用膳了罷?”

    “是。”柳貞吉小聲地道。

    “那就今日一道,等會爹就回後院,你去跟你娘回一聲。”

    “好的,那女兒這就去了。”柳貞吉朝柳艏欣喜一笑,又福了禮這才離去。

    柳艏望著女兒窈窕的背影離開,想起獅王今天早朝時所說的明天要來柳家做客的話,不禁欣慰地撫須而笑。

    他小女兒註定是獅王妃,柳家在朝廷中的權勢,可不是那麼好削弱的。

    柳艏這廂在思忖,那廂屏風後,紗姨娘聲聲嬌弱地啼泣了起來,引得柳艏剎那回過神,這才想起他剛已答應了與紗姨娘在紗浣院用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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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0:53 PM

第2章

  得了柳艏會回主屋用膳的話,柳貞吉心中也是暗松了口氣,至少這能母親忙一會,而不是拿眼睛直往她盯。

  她也不是次次都能請得動她那個父親,請不動時,她那娘就拿帶著厲色的眼睛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百無一用的廢物,看得柳貞吉心裡直打鼓。

  她雖然覺著自己在這出個門都難,說個話都要在腦子過三遍的古代,她委實跟廢物無疑,但她著實駭怕她那娘一天到晚用淩遲的眼睛盯著她,每每逼得她那句“有種打死我”只差一點就會沖出口。

  孔氏對她的精神折磨,堪稱是酷刑了。

  躲不開她的柳貞吉真是怕了她了,又想著自己寄人蘺下不好白吃白喝,孔氏讓她做點什麼,她還是會盡全力去做,力求不讓孔氏太為她“操心”了,“操心”得一天到晚盯著她。

  那簡直比打死她十遍還恐怖。

  柳貞吉這次又辦好了孔氏的差事,回去時,跟著她來的兩個丫頭如花,似玉知道老爺會去主屋用膳,也是大松了口氣。

  柳貞吉身邊有六個女婢,是她六歲時孔氏給她挑的,但名字是她起的,那時候柳貞吉剛來周朝不久,肚子裡沒什麼太多的乾貨,僅用前世知道的一點知識給丫環名字起了一水的像杏雨梨雲,鏡花水月,如花似玉這幾個名字,她用三個四字成語,解決了六個人頭的稱呼,為此她有點小得意,孔氏因此還誇了她一句,“這腦袋還不算笨,教的字還算認識。”

  不過孔氏下一句就不好聽了,道她,“就記得這些沒用的,考你女誡,你怎地一個字也不認識?”

  說罷,就又打了柳貞吉十板的手心,過後,又慈母一般吩咐下人給她上藥。

  看,孔氏就是這樣喜怒無常,柳貞吉身為她女兒在她手下生活十年尚且不易,她的丫環們就更不易了。

  如果孔氏教訓柳貞吉的是打手板心,教訓她們這些丫環的,輕則是煽耳光,重則仗打,罰月錢和不准食膳那則是家常便飯。

  這也是柳貞吉後來不敢怎麼尋死,更不敢怎麼犯錯的原因,她有過,她娘嚇她,唬她,打她,罵她,但不會讓她去死,但她的丫頭們受的罰准比她嚴重得多,而她要是真死了,她身邊這幾個可憐的丫頭准得跟著她陪葬。

  這幾個丫頭賣的都是死契,死了都沒人知道她們,而她一個從新時代出來的,以前見著不平事都要義憤填膺一下的小人物,儘管現在嚇得見著不平事連個屁都不敢放,但她也還是實在擔當不起陪葬這種高規格待遇,自己死了就罷了,還要禍害別人,真是死了良心都不安。

  這時柳貞吉見如花似玉的肩膀垮下,全身仿佛如釋重負,心中是好笑,又無奈。

  這種高壓的古代生活,她以前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來,現在這種日復一日的日子過久了,人也麻木了不少,也算是抵住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許是麻木得很了,她現在也敢想想以前在現代的生活了,現在在她眼裡,以前在現代的生活哪是人過的日子,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不,可能現在住在她上頭的神仙,也不可能比她在現代那時的日子過得好。

  這要人命的朝代,連罵句娘都要被抄家關監牢,住在上頭的神仙怕也是會嚇得不怎麼敢說話罷?

  柳貞吉抬頭略看了一下天空,只一下,她就又半低下了頭,露出了她完美的側面呈現著。

  她慫。

  她怕她的不雅落到了孔氏耳朵裡,她就又得過上幾天被人虎視眈眈,生如不如死的日子,直到有新的事取代了孔氏的注意力為止。

  **

  孔氏聽了柳艏要過來主屋,臉色果然好瞧了些。

  柳貞吉小心翼翼地瞄她,道,“女兒突然想起,屋裡頭的那幅桃花園還沒繡好……”

  孔氏聽了一頓,瞥了女兒一眼。

  她這女兒,以前那木腦子,不管怎麼教,光表面的那點東西她都做不好,更別說什麼舉一反三了。

  現在總算知道看人臉色,也知道什麼時候該避諱,也不枉她辛辛苦苦教了這麼些年,不至於像以前那樣每次氣得她腦門疼。

  但願嫁進去後,獅王還能有點喜歡她這份識趣,她怎麼想都只覺得小女兒除了容貌,也就還能識點趣這點稍微能稱得上好了。

  “嗯,那就去罷,你婚期也沒多久了,自個兒用心點,別讓娘老盯著。”孔氏說這到揉了揉頭,一身不堪重負,“天天盯著你這個不省心的,我也是會累的。”

  柳貞吉聽得汗顏不已,她娘這麼累,難道不是跟她心眼太多,心思太重的原因嗎?怎地一句話,就全賴她身上來了。

  她成天跟個哈巴狗一樣,她這個當娘的說什麼她都聽命行事,到哪去找比她更識趣的女兒啊……

  柳貞吉心中叫苦不迭,嘴裡還是乖乖地諾了一聲,與孔氏行了個再輕柔雅致不過的禮造退,躲到她屋子裡去。

  也就在那個她睡了十年的屋子裡,她還能略松一口氣。

  **

  孔氏兩子兩女,柳貞吉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大哥二哥柳之程,柳之平皆已成親,她頭上的那個姐姐柳貞雯前年就嫁給了賈太師家的五公子,據柳貞吉上個月得來的消息,她這個大姐姐對於她的婚姻生活相當苦惱,因為她嫁進去快兩年,肚子沒消息,而她已經像她們娘一樣,把小妾的肚子都給搞沒了。

  柳貞吉現在的大哥二哥之所以是她娘親生的,其原因就是在之前,她娘把小妾的肚子都搞得空空的,現在她這姐姐有樣學樣,一點也不打算讓五公子的頭一個兒子不是她生的,而她娘相當支持得很。

  柳貞吉覺著吧,也不能怪她娘不喜歡她,她那親姐姐全學了她娘去,她一點也不像她娘,誰能喜歡一個完全不像自己的女兒?

  遭人嫌是有原因的,柳貞吉也認命了。

  她也沒打算向母親與姐姐看齊,她膽小著呢,殺人的事她可不幹。

  柳貞吉住的小院子離母親住的主屋不遠,走小道就一百來步,走大道就稍微遠點,柳貞吉略想了想,怕在大道上遇見她二哥,為求保險,她還是抄了小道。

  說到她二哥,那也是一人物,去年把沈尚書家的兒子放倒了,差點殘疾,在床上躺了半年才好,結果怎麼著,那沈公子非但不怪他,最後還跟她二哥成了好哥們,成天跟著她二哥出去欺男霸女,禍害京城各方百姓……

  老實說,柳貞吉其實不討厭她這二哥,但她著實怕他,他把她的私房銀子全搜刮走了,連她的金釵玉鐲都拿了好幾樣去變賣了,柳貞吉眼睜睜地看著她偷偷備的跑路銀子離她越來越遠,能不怕他才怪。

  要說人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柳貞吉抄了近路,這還沒走幾步遠呢,就看到她二哥笑嘻嘻地站在一個過的小道上,朝她擠眉弄眼,嘴裡還不正經,“小妹妹,可讓哥哥等著你了……”

  那逛窯子的口氣逗得柳貞吉喉間抽緊,美目都瞪圓了。

  “妹妹呀……”柳之平嘖嘖出聲走了過來,拿扇子勾起妹妹的小下巴,逗她道,“哥哥來看你了,可歡喜呀?”

  “二哥哥……”柳貞吉都快哭出來了,嬌嬌弱弱地道,“您來作甚?”

  “給你送禮來了,瞧,好看不好看?”柳之平立馬從兜裡掏出一個亮光閃閃的釵子。

  柳貞吉不用細看,就知道是銅的。

  “來,哥哥送你回去,再跟你詳細說說,哥哥是如何為你得來這好東西的……”

  “能……能不嗎?”柳貞吉怯懦地叨叨,心裡哀歎此劫難逃。

  是誰告訴她二哥她昨天隨母親去看舅母,得了兩支金釵子的禮的?

  若被她知道是誰,她一定要把那人給撕了吃了!

  柳貞吉心裡恨得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柳之平推著她背的手又重又快,不得已的她很快就回了她剛以為還安寧的小窩,眼看著她二哥大氣揮灑地揮袖讓丫頭把她昨日得的好東西拿來讓他看看。

  “哥哥看看,你昨日得的好東西,能不能與哥哥今日給你的與之媲美……”柳之平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吩咐完婢女,就朝柳貞吉嚴肅地道。

  柳貞吉眨著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柳之平,希望他能放過她一馬。

  “妹妹,”柳之平被她看得憐惜地摸了摸她的眼角,道,“哥哥知道你眼睛好看,咱們獅王吶,就好你這一……咳,就喜歡你這樣的,你放心,就沖著你這姿色,嫁過去了也會有過不盡的好日子過,戴不盡的好釵子戴,相信哥哥啊……”

  柳貞吉一聽,真是快哭出來了,盡力為她新得還沒握熱的金釵子護航,“那是舅母賞的,若是不在了,我怕回頭娘親問起,我……我……”

  看妹妹可憐得快要哭出來了,柳之平也心疼,大力拍了下胸,道,“沒事,就說平哥哥給了你更好的,換了你那支。”

  你當我傻啊……

  柳貞吉真想暢所欲言一次,但最後她還是默默地再次忍下了,眼看著她這魔鬼一樣的二哥用他的銅釵換了他所謂的不如他銅釵好瞧的金釵。

  末了,柳之平還問他妹妹,“是不是哥哥的銅釵好瞧些?”

  這太欺人太甚了,被虐得全身無力的柳貞吉乏力地看著她二哥裝著她金釵的衣袖,眼淚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柳之平本還想逗她幾句,見她無聲無息地哭著這可憐勁兒,心中心虛得緊,不敢再久留,抬起沒坐熱的屁股就往外沖,“好了,不跟你多說了,你二嫂還等著我回去用膳呢。”

  這話一落音,人就沒影兒了。

  留下柳貞吉擦著自己的眼淚,哭著小聲地喊,“我容易麼我,這日子簡直沒法過。”

  這跑路錢又沒了,生活太艱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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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0:54 PM

第3章

  孔氏知道女兒的金釵被她二哥又拿走了,話都懶得說一句了,狠狠掐了柳貞吉衣袖內的手臂一下。

  嫌棄歸嫌棄,卻還是從自己的妝匣子裡掏出了兩套頭面出來,囑咐她的大丫頭杏雨道,“二公子要是來拿,就說這兩套拿不得,這是妹妹的臉面,就說是我說的。”

  杏雨接過匣子,諾了一聲。

  “唉。”昨晚柳艏是留在她這過夜的,孔氏心情好,懶懶地靠著椅背輕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了。

  她身後的丫環輕柔地敲著她的肩,孔氏閉目養神,臉色是難得的鬆馳。

  柳貞吉得了兩套頭面,也不吭聲,乖巧地繼續繡著手中的花。

  她雖說是家中最膽小的,但能欺負她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除了在老家的老祖母,這家中也就父母與大哥二哥大姐姐了,而她又是老麼,老麼就是佔便宜,表面上受點氣又如何,家裡好的多的都是她的,外面來親戚得給她禮,去外頭見個親戚,也得給她禮,而且這禮還不能給輕了,她以後可是獅王妃,給得輕了,她娘眼睛都得翻白,當人看不起他們家。

  至於家中二哥拿走,確實是太多,但這也跟柳貞吉不告狀有關。

  她二哥那人,是個人物。

  是個人物的人,往往一開始都缺銀子花。

  他來拿一次,柳貞吉就哭一次,但從不問她二哥拿了做甚,也不會跟父母道二哥的不是,柳之平拿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無數次,往往有時候,他也會給柳貞吉真帶點好東西回來,柳貞吉也就當這是她的長線投資了。

  **

  柳之平當他這妹妹傻呼呼的好玩,父母道他拿妹妹的私房錢吃喝嫖賭,恨不得刮他一層皮,只有妹妹也不怎麼說什麼,每次都任他拿,只是每次都要掉次淚。

  老實說,不知是妹妹長大了,還是他眼睛這幾年越發的眼淺了,柳之平覺得妹妹的哭功越發了得,以前哭只是傻哭,現在那哭可真是不一樣,她那美眼一眨,淚珠兒一掉,就是他這個花柳叢中身經百戰的哥哥看了,也是怪心疼心虛得很的。

  所以他們母親擔心貞吉兒嫁進王府會被獅王的那群美妾吃了,柳之平卻覺未必,他這妹妹別的不說,就沖獅王那麼一哭,獅王准得樂。

  他可愛看貞吉兒那又呆又笨又可憐兮兮的蠢樣兒了,不止一次跟他這個當舅兄的誇過她哭得好看。

  哭得好看,柳之平想想可不就是如此……

  妹妹美啊,美人笨點,其實要比聰明的招人疼多了去了。

  像他大妹妹,也是個美人啊,也就比貞吉兒差那麼一丁點,可就是差一點也是傾城的美人啊,可看看她那聰明腦袋現在把日子過成了什麼樣……

  柳之平一邊想著,一邊往母親的院子走去。

  大妹妹哭著回娘家了,母親召他去說話,他剛好回來,這不就被妻子向氏請了過來。

  一到院門口,他就看到了站在廊下不安地往裡頭探的小妹妹,一見到她,她就苦著小臉朝他喊,“二哥哥……”

  柳之平樂,走過去掐了她的小嫩臉一把,二流子柳二公子調戲妹妹道,“這麼歡喜見到哥哥呀?”

  “二哥哥……”

  見她又快哭了,柳之平也沒繼續逗她,從荷包裡掏出一顆奶果子往她嘴裡塞,道,“好東西,嘗嘗味。”

  那奶果子入口即化,一下子就滑下了喉嚨,香味一下就溢滿了整張嘴,舌尖都快柔化了,這果子把柳貞吉吃得眼睛一呆,那頭往她二哥哥的荷包看去。

  “就一顆,沒好意思拿,你嫂子都沒吃過……”柳之平看她那小饞樣頓了頓,“行了,愛吃下次我多拿點。”

  雖說他柳家的二公子拿別人桌上待客的小玩藝不像樣,不過她要是喜歡吃,柳之平也不介意偷偷拿一些。

  “多謝二哥哥。”這個時候,往往就是柳貞吉最喜歡她這二哥哥的時候了,小臉上頓時就有了點笑意。

  “她們在幹嘛?”柳之平朝裡頭揚了揚下巴。

  柳貞吉頓時又苦惱了起來了,“大姐姐在砸東西,把娘剛得手的柳葉瓶都給砸了。”

  “那可是兩千兩銀子買的吧?”柳之平炸舌。

  “可不是。”柳貞吉也一臉心疼。

  愛財的兄妹倆這時齊齊往裡頭看去,皆是一臉不舍。

  “平時給我五百兩都有那麼多話說……”不受親娘寵的柳二公子嘀咕,“這姑娘家嫁出去不就是潑出去的水嗎?怎地花的比我這親兒子還多。”

  柳二公子這正嘀咕著,孔氏的大丫頭桃紅掀簾出來,朝柳之平著急地招手,“二公子快進來,夫人正找您。”

  柳之平搖搖頭,把手中的扇子瀟灑一轉,插到腰後,對小妹妹一揚眉,“那哥哥去了?”

  “二哥哥安。”柳貞吉連忙一福身,一點也不想跟著進去現眼挨批。

  “你這小姑娘……”柳之平拍拍她的小嫩臉,嘴角一勾,也不再多說,往母親的屋裡走去。

  孔氏找柳之平是因為柳貞雯和姑爺賈文彪吵架的事,而柳之平跟賈文彪是酒肉朋友,孔氏讓二兒去找姑爺聊聊,讓賈文彪把柳貞雯接回去。

  “我不回去,他要是不把那賤蹄子給我轟出門去,我就不回去。”柳貞雯聽了,不服輸地哽著喉嚨朝孔氏吼,眼睛卻越發地紅了。

  “你倔什麼倔?你跟我置什麼氣,有本事你肚子爭氣點啊……”孔氏也是氣得胸脯直喘個不停,她重重地敲了兩下難受的胸口,“你們一個一個的不給我爭點氣,不是這個氣我就是那個氣我,現在嫁出去了的也不歇停,你們乾脆氣死我得了,我兩腿一伸,再也不管你們這些討債鬼了要我的命了。”

  說著就偏過頭,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屋子裡剎那安靜了下來。

  柳之平眼睛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的地上,問妹妹,“又是因個女人吵起來的?”

  坐在椅子上的柳貞雯狠狠地扭過腰,低頭擦淚不語。

  “你就不能大度點?”柳之平無可奈何地道,“他都有四個妾了,再多一個也就一個,能差到哪去?你擋,擋得住嗎?”

  “那乾脆滿院子都塞他的小妾得了,我騰,我把我的蝶戀苑騰出來讓他去跟他的那些小妾們過,我不跟他過了……”柳貞雯一聽,如觸逆鱗的龍,朝柳之平吼叫了起來。

  看她大失儀態,柳之平把扇子□□,在手心敲了敲,問孔氏,“娘,這要我怎麼跟人說?”

  就他妹妹這態度,哪個男人敢接回去?想接回去?

  也就是她是他們柳家的嫡長女,看在柳家的面上賈家得給臉,若不然,就按她這隔三差五折騰的勁,早被人休回家了。

  “好,你不過是吧?”孔氏被氣得眼淚也出來了,“行,那等會你爹回來,我就讓他去賈家討休書,不過就不過吧,我也不逼你,回頭家裡的那幾座家廟,你挑家好的去,就當是我這個當娘的最後還你那點債。”

  柳貞雯一聽,立馬大哭了起來,“我不活了,他們逼我,您也逼我,你們就沒一個真的心疼我的嗎?您以為是我不想生,我吃了多少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誰都想要個兒子啊,就是要我半條命,我都想生啊。”

  孔氏也是淚流不止,掩面痛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

  裡邊哭聲震天,柳貞吉在外面頭聽了一會,見哭聲取代了砸東西的聲音,再次歎為觀止。

  雖然說這兩個月,她這大姐姐每次回來都要鬧這麼一場,但柳貞吉還是佩服她娘和姐姐得很,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還不累。

  不用說,等鬧完,她娘依舊會和姐姐親親熱熱,給她姐姐出主意怎麼攆小妾,怎麼哄姑爺入房,然後她二哥就去哄姑爺,她爹剛會去賈家給親家道慚愧。

  怎麼樣都有人收拾爛攤子,難怪她們怎麼鬧都不怕。

  等到哭聲都止了,柳貞吉縮了縮脖子,舔了舔還殘留著奶香味的口腔,心道她還是老實乖乖的不礙眼的好,出頭的椽子先爛,她姐姐這麼鬧,總有一天闖出的禍是他們柳家都收拾不了的……

  他們家,老爹愛色,大哥照愛不誤,這二哥她看著是個人物,但也是花名在外,名聲比她愛添小妾的大哥還壞,良家婦女都敢調戲……

  家裡頂事的男人個個都這個樣,當娘的又是個在家宅內不擇手段的,柳貞吉知事後的這幾年是一年不比一年好過,本就沒多少的安全感被家裡人給折磨得快要沒了,生怕一朝醒來,太子被貶,明王上位,他們惡貫滿盈的柳家將會被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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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0:55 PM

第4章

  老實說,柳貞吉以前對去死之事,比誰都嚮往,但她都來了周朝這麼多年了也沒死成,而且在她的生存技巧日益熟練,且還有勇攀高峰,登峰造極的可能性之後,她也沒那麼想死了。

  她覺得在柳家生活了這麼久,她都被同化的有些變態了,雖然覺得在娘親孔氏手底下混生活喘不過氣來,但更多時候,她又覺得好死不如賴活。

  反正讓她現在死,她還是有些捨不得死了。

  不為別的,就為孔氏心情好之下對她的慷慨,二哥哥給她帶的外頭那些新鮮東西,還有為她那哭過的大姐姐,靠著她的肩膀時讓她覺出的那些於心不忍。

  對,別看柳貞吉對她這近年來往潑婦發展的大姐姐有點瞠目結舌,但姐妹倆感情一直不是那麼糟糕,有時甚至稱得上非常好。

  柳貞雯跟孔氏一樣,心情不好見誰都不順眼,心情好就格外慷慨,而她性格雖然潑辣,不怎麼喜歡講理,但對柳貞吉,她就如孔氏對柳貞吉的一樣,在家裡,柳貞吉有做不對的地方,她又打又罵,兇悍得很,但她那裡有什麼好東西,她會留柳貞吉一份,外頭有誰說柳貞吉的不是,她比孔氏還擊得還恐怖,那些庶子庶女要是誰敢小瞧柳貞吉一眼了,那簡直就跟不要他們自己命了一樣,柳貞雯會讓他們在家財萬貫的柳家過得比乞丐還不如。

  柳貞吉怕她,服了她,但也愛她。

  她很喜歡她這個姐姐,哪怕她這個姐姐從不把她的話當話聽。

  “大姐姐,你忍忍,”明知道柳貞雯不會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裡,柳貞吉還是忍不住勸,“我聽說夫妻之間吵得多了,距離也會遠。”

  “你又從哪聽說的?”柳貞雯果然不以為然,她擦了擦紅通通的眼角,靠著妹妹孱弱的小肩膀擦著鼻涕懶懶地道,“少聽那些愛嚼舌根的老婆子亂說,她們懂什麼。”

  唉……

  柳貞吉在心裡歎了口氣。

  “聽說心情不好,也不容易有小娃娃的。”柳貞吉小聲地道,她知道她說肯定遭罵,但不說她心裡也過不去。

  “你從哪聽的胡說八道?”柳貞雯一聽,柳眉立馬倒豎,“上次我不是告訴過你,少跟家裡那些賤奴賤婢說話嗎?你也不怕髒了自己的耳朵,我告訴你,你姐姐脾氣好得很。”

  柳貞吉苦了臉,瞧瞧吧,她還僅就說了這麼一兩句,就被她這個大姐姐吼得耳朵都快聾了,要是再說幾句她姐姐不愛聽的,她能煽她的耳光。

  這暴脾氣,她可真是不敢得罪。

  “那我下個月隨娘去送子娘娘廟,再為姐姐求一求。”柳貞吉沒法了,跟這年代的女人一樣,只能寄希望於神佛。

  柳貞雯一聽,臉色好了點,又靠回了柳貞吉的肩,默不作聲地沉默了一會,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她哪是願意吵啊,妹妹不知道,賈家不好呆,妯娌之間的齷齪已經讓她疲於應對了,眼睛淺的賈文彪是個女人就要,豈不知這些別有用心的女人進來只會把他們五房的渾水攪得更亂,賈文彪仗著得婆婆喜歡,不潛心學問本就不遭賈太師喜歡,而她肚子不爭氣,在太師面前更是矮了一截,五房在家裡看著風光,實際上,真正得好的都是別的房,要知這次本來大理寺有個差事可以落到他們這房身上,可是因賈文彪非要弄這個女人進門,太師那邊就沒了消息,最後這大好的差事竟然落在了那個大庶子身上,她氣不過埋怨了幾句,賈文彪當她吃醋,她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沒孩子,就什麼都沒有。”柳貞雯想到這,鼻子酸楚地落了句感慨。

  沒孩子就沒底氣,做什麼,誰人都當她是拈酸吃醋,殊不知她早為這個吵累了,現在就只想著五房得點好,她好好當她的官夫人當她的主母再生幾個孩子陪在左右,就像她娘一樣治她的小家,她管賈文彪有幾個小妾,只要這些小妾別肖想爬到她頭上就好,爬到頂上就弄死就是。

  柳貞吉聽了也是心裡不好受,忍不住把柳貞雯的手抱到了懷裡,黯然地道,“就沒有什麼好法子了嗎?”

  姐姐這脾氣,勸不聽更說不聽,哪天要是連家裡人都留不住她了,她娘家都不好回,她該怎麼辦?

  柳貞吉知道,父親那邊,已經很不喜她這個大姐姐了,剛才有她交好的下人來告訴她,父親知道大姐姐又鬧回家了,今晚他不打算回來了。

  到了晚上母親知道了,又少不得一頓鬧。

  一想這個,柳貞吉頭都大了。

  在這個家裡,她真沒過上個幾天安寧日子。

  “呃……”說到這,柳貞雯轉過頭,朝柳貞吉看來。

  被她盯住的柳貞吉愣了一下,隨後連忙抬手摸自己的頭,生怕自己頭髮有哪絲亂了,要得姐姐的罵……

  “沒事。”看得柳貞雯不禁搖頭,她拉下妹妹的手,與她道,“倒有一事,吉兒能幫得上姐姐。”

  “啊?”柳貞吉傻傻地張著嘴。

  她能幫上什麼忙?她這挨駡包能幫上什麼忙?當塊有素質的石頭讓她罵一頓消消氣?

  “我聽說太子妃又有孕了,你聽說了沒有?”

  “聽……聽說了吧……”

  “你結巴什麼?”柳貞雯皺眉看著結巴的親妹妹。

  “沒聽說。”柳貞吉立馬搖了頭,剛才她姐姐那臉上的神情,一臉“你肯定聽說了”,沒聽說的她覺得要是說沒聽說,肯定會被說“你怎麼連這個也沒聽說過?”

  結果說聽說了,還是被說。

  柳大小姐,從小到大,就是這麼的難伺候。

  “你怎麼連這個也沒聽說過?”柳貞雯立馬斥責地看著妹妹,“你就要過獅王的門了,怎麼連太子妃有孕的事你都不知道,那可是你親嫂子……”

  柳貞吉乾脆閉嘴了。

  反正她說什麼,她這大姐跟她們娘一樣,總是有辦法說她的不是。

  “好了,不說這個了,”見柳貞吉可憐巴巴地垂下了頭,柳貞雯怕再說下去她心情更壞,她臉色難看地接了先前的話,“我聽說太子妃身邊的那個女官極會調理,太子妃再度有孕就是她的功勞,獅王這個月來看過你沒?”

  “還沒。”柳貞吉的臉都快皺成個帶著無數褶子的小包子了。

  她的惡夢可千萬別來。

  永世都別來的好。

  就是嫁,她也無比樂意嫁給他的牌位,只要不嫁給他本人就好。

  “上個月來了?”

  “沒有。”柳貞吉說到這,心裡暗暗祈禱她的好運這個月一定要繼續。

  “那這個月應該會來了……”柳貞雯喃喃道。

  柳貞吉的頭便低得更低了。

  “頭抬起來,這小家子氣你哪學來的?”柳貞雯一看過去,見柳貞吉低下了頭,忍不住斥責起柳貞吉來,那口氣,跟孔氏訓柳貞吉的時候完全一模一樣。

  柳貞吉只得抬起頭來,朝柳貞雯露了個乖巧討好的笑。

  “你啊……”柳貞雯皺眉,忍不住揉了揉賣乖的小妹妹的頭,“好了,姐姐不說你了,等獅王來,你跟獅王說說,把那個女官請到家裡來一趟,幫姐姐看看身體,你說好不好?”

  “好。”柳貞吉覺得這是個苦差事,她未必完成得了,但她心中再有所顧忌,光沖著她這個姐姐在外對她的那些維護,她也不想拒絕她。

  見妹妹連想都未想就點了頭,柳貞雯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她伸出手替妹妹整理起她揉亂的頭髮來,嘴裡歎著氣說道,“姐姐沒你的命好,不過,那種家裡,也該姐姐去,要是由你去,沒兩天,你就要被人吃了。”

  “我沒那麼弱,”柳貞吉忍不住小聲道,“姐姐不用為我擔心。”

  她說的是真話,她真沒那麼弱,她比誰都再明白不過適者生存的話。

  她要是真弱,早在他們這個柳家死了,哪還能呆得今日。

  她要是弱,早之前,不是被柳貞雯的又打又罵給嚇死,就是被嚇得離她遠遠的,哪能得到霸道潑辣的姐姐如今面下的這一點點溫情。

  “唉,你還小,不懂得外邊的難處。”柳貞雯看著天真可人的妹妹,把她攬到懷裡拍了拍,“我的傻妹妹,娘教你的,你要用心學,以後對你有好處,這天下只有她是真心為你好的,別看她對你凶,可她跟姐姐一樣,最討厭別人欺負你,也最害怕別人欺負你。”

  雖然說這十年,欺負她最凶的就是她娘跟她姐姐,柳貞雯聽得還是有點小感動,然後她轉念樂觀一想,如果她在她娘和她姐姐的魔掌下都能好好地活了下來,別的還不是小菜一碟?

  一想,柳貞吉怪高興得很,連連在她姐姐溫暖的懷裡點頭,“知道了,姐姐放心。”

  認為她弱就弱吧,反正她又不會因此吃虧。

  **

  獅王這個月總算抽了點空去柳府探望他的小未婚妻。

  聽說她愛吃塞外那個小國進貢的奶果子得很,他還特地跑去中宮,把他母后得的那點貢品給搜刮了來。

  看到她含著奶果子一口一個的樣,獅王擦了擦大掌,半靠著椅子,笑嘻嘻地看著他那美貌勝仙的小未婚妻。

  這看在柳貞吉眼裡,他就像一隻看著一條可憐的小肥羊繼續長胖的邪惡獅子,還在邊上難捺地摩擦著要吃大餐的大掌,瞧得小羊心慌慌。

  柳貞吉心裡無奈,可她現在身負重責,不好像平時那樣低著頭裝死,她吞了好幾個奶果子,用甜美的味道安慰了一下被嚇怕了的小心靈,小聲小氣地與周容浚道,“獅王哥哥,貞吉兒要求您個事……”

  “哦?”獅王一聽,奇異地挑了挑眉,“你還有事要求我?”

  “是呢。”柳貞吉嬌聲嬌氣,心裡被自己的聲音都惡寒得發抖。

  但周容浚最愛吃這套,有求於人的她只得按需配套。

  “貞吉兒要太子妃身邊那個會讓人生小娃娃的女官給姐姐瞧病,獅王哥哥你看好不好?”柳貞吉說完,又往嘴裡塞了個奶果子,安慰了一下自己顫顫悠悠的小心肝。

  她覺得她嗲到她的極限了。

  獅王要是不吃這一套,她也沒辦法了。

  獅王一聽,笑容更深遂了,他如石斧一樣劈出來的深刻五官因笑容變得更是咄咄逼人,眼睛更是因此亮得閃閃發光,看得柳貞吉剛因奶果子好受了一丁點的小心肝又變得顫顫抖抖了起來……

  她的親娘啊,這獅王哪是在看人,這分明是要吃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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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00 PM

第5章

  “治病?”周容浚看著因他的話陡地瞪大美目,如臨大敵一樣看著他的小未婚妻,差點忍不住爆笑出來……

  他克制地清了清嗓子,生生忍住了笑,但開口的時候,嘴裡的話還是透出了幾許笑意,“你姐姐什麼時候病了?”

  柳貞吉看著獅王逗白癡一樣地逗她,差一點,僅差一點點就快要崩潰了——這就是她的惡夢,第一次見面就把她推到湖中要淹死她,第二次見著掐著她的臉,非等她哭了,他才哈哈大笑鬆開手的惡人。

  然後就是接下來的無數次,他都把當她當白癡一樣地逗,不見她哭不見她急得團團轉就不甘休!

  我是欠了你幾輩子,才好死不死地穿到這,讓你當白癡玩啊,柳貞吉心裡苦得都沒詞形容了,臉上還得勇敢地回話,她就差一點點就要真哭了,“就是姐姐生小娃娃那事,不是生病,是要女官幫姐姐看看身子。”

  “那就是看看了,不是生病?”周容浚揚揚眉,看著他的小白癡未婚妻。

  “就是看看,不是生病。”柳貞吉再次覺得就算她現在適應得再好,也沒法在這個朝代好好地活下去。

  她身邊就沒一個正常人,這讓她怎麼活得下去?

  “嘖,這不就對了。”見她眼睛裡淚珠兒在打滾,周容浚又磨了磨手掌,見她膽顫心驚地看著他,胸口的笑意越發地濃厚,就快忍不住要笑了。

  他拿拳抵嘴悶笑了數聲,見她都垂下頭去了,也不好再逗她,再逗小綿羊下次打死都不敢出來見他了,便道,“好了,我知道了,明日我就讓人過來給你姐姐瞧身子?”

  “真的?”柳貞吉聽到消息本來應該高興的,可就算她現在的承受能力比誰都高,可就算是真白癡,也不會在被人逗著玩之後還會興高采烈地看著罪魁禍首,於是她悶悶地看了獅王一眼,一萬個想不明白,這人怎麼可以從小壞到大,且越來越壞呢?

  “行了,什麼時候答應你的事情不給你去做的。”周容浚不以為然地道。

  逗歸逗,她的事最後還不是得由他給她去辦,她那已不得他父皇眼的父親能頂什麼用。

  柳家已經不像從前嘍,也就她在這個事事不盡如聖意的柳家出落得還算順他的眼……

  這倒是,她不得已求他辦的那幾件事,他皆是為她辦得妥妥的,柳貞吉剛才心裡還苦,現在也只好沒辦法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她自己也清楚,她哪來的本事不嫁獅王。

  跑路,不過是想得美,給自己個小希望,自我調劑下罷了。

  見她還垂頭喪氣,周容浚也不想逗得她狠了,便招來身後的小果子,拿過他手中捧的錦盒,對她道,“給你的,過來拿。”

  “哦。”柳貞吉起了身,向他走近。

  “伸出手,我看看……”周容浚吩咐她。

  他也守禮,畢竟是要娶回去當正妃的王妃,看了她伸出的玉白手腕上戴的是兩個玉鐲後也沒去碰,掃了一眼後就打開錦盒,與她道,“這是給你打的兩個金鐲,拿回去後,讓你娘給你戴上,以後就別摘了。”

  “哦。”柳貞吉應了一聲,也沒看,打算接過錦盒。

  見她連金鐲子是什麼樣也不看,周容浚不禁搖了搖頭,“你仔細看看樣兒……”

  她這不經心的性子,說得好點是心大,說不好聽就是蠢。

  他一說,柳貞吉只得去看,她就著他的手只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這兩個金鐲子的個中名堂……

  鐲子上刻的是獅王的徽章,一隻猛獅,金鐲另一面,也臥著另一條獅子,只是是條母獅。

  “看清楚了?”周容浚這時的臉上沒了笑,整個人給人一股濃重的壓迫感。

  柳貞吉在他面前有點站不住,往後退了半步,才輕輕地點了下頭,“看清楚了。”

  這次周容浚沒再逗她了,把盒子合上,交給了她,“好好拿著,回頭讓你娘你給戴上,以後不誰取下來,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柳貞吉哪敢不從,這時候她說一個不字,眼前這狂放得誰都沒放在眼中的男人能撕了她吃了。

  她娘總擔心王府的小妾會把她生吃了,按柳貞吉的判斷,她嫁過去畢竟是王妃娘娘,王府的女人估計沒一個能奈何得了她的,而能生吃了她的,也就眼前這個他說一就不准別人說二的人了。

  “行了,”東西送了,周容浚也不想再多說,揮了下手讓她回去坐著,又問她,“最近有沒有下廚?”

  “下了。”

  “學了什麼?”

  “一些南方的點心,像綠豆糕,峰糕,千層油糕……”

  “行了,行了,我不愛吃這些個,”周容浚不耐煩地打斷她,“讓你學的紅燒肉學會了沒有?”

  被粗魯打斷的柳貞吉沒脾氣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男人,一想要跟他過一輩子,她真的好想再去死一死……

  “水煮牛肉?”周容浚斜眼看她,見她點了頭,這才滿意地收回眼睛,道,“好了,學好點,我可是跟我母后說了,說你女紅廚藝還是好的,不是笨得無藥可救。”

  柳貞吉已經不指望這男人能跟她好好說次話了,她麻木地點了下頭,直把自己當提線木偶使。

  “王爺,”小果子可憐地看了一眼那被他們王爺打擊壞了的未來王妃,小心地湊過頭,在他們王爺身邊道,“您看,您跟定西侯約的時辰快到了……”

  “幾時了?”

  “未時中了。”

  “嗯,是該走了。”

  跟定西侯約好了喝酒,有要事要談,周容浚也不打算再留,起了身,與對面坐著的小綿羊道,“送我到小院門口。”

  “諾。”

  看著她乖乖起身,周容浚嘴邊又含了一點笑。

  最近他忙著查案,忙得緊,也沒過來看她,他倒不擔心她能變到哪裡去,這麼些年任她那個娘和姐姐怎麼跋扈潑辣,也沒見她學了去,這點他還是放心。

  就是這容易垂頭喪氣的毛病,還是得由他這邊找個人過來教教,以後要進出宮裡了,她這任人欺負的小綿羊樣,真是長他人志氣,滅他獅王的威風得很。

  當然了,他也不指著她能學會太子妃那般的高貴端莊,就是那王妃架子,她得學會端起來。

  “喜被都繡好了?”周容浚路上也沒閑著,把該問的都問了。

  “還沒有……”柳貞吉絞著手中的帕子,一點也不敢隱瞞,老實巴交地道,“鴛鴦被繡好了兩床,你說的要有獅子的還沒有,我繡得不太好,還在練。”

  “笨。”聽她說繡不好,周容浚不禁搖頭。

  柳貞吉無奈地笑了笑,她是去年在他的吩咐下才著手繡帶有獅子圖形的東西,她有多年繡工,接著圖樣繡倒也不會出什麼錯,但要是能繡得入這挑剔男人的眼,不被他一手扔了一腳踢了,就沒那麼容易了。

  “多練練,別到時嫁進來了還不會。”周容浚橫了她一眼,那帶著狂霸兇氣的眼睛一橫到柳貞吉身上,嚇得柳貞吉的腳步都緩了。

  她的親娘阿喂,她只是沒繡好個獅子,又不是殺了他親爹親娘,他至於這麼兇狠地瞪她嗎?

  一路柳貞吉心中歷經千險萬難,總算是把周容浚給送到了小院門口,眼看著獅王的腳就要邁出小拱門,她差一點感動得就要哭了……

  不過還是差一點,正當她想感激涕零地朝老天拜拜的時候,那邁出一步腳的周容浚就回過了身,嚇得柳貞吉細腰一挺,張大著眼睛瞪著臨時不知要出什麼妖蛾子的獅王。

  見她嚇得一激靈,骨碌碌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周容浚是又笑又好氣,最後要跟她說的話也忘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搖著頭走了。

  算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男人被他一瞪眼嚇得尿褲子的不知凡幾,她這還算是好的。

  至少,她在那天該靠近他的時候靠近了他。

  **

  孔氏見到小女兒帶回來的東西,臉色是從喜到憂,又從憂到煩,最後,她拉過小女兒的手,幫她戴上了獅王的專屬徽章。

  “別以為他現在還看得上你,你嫁進去後,一生就能高枕無憂了……”看著一臉乖巧樣子的小女兒,孔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難聽話說了出來,“男人的心是這世上最善變的,他今日能對你這般好,明日,他就能對別的女人也能一樣的好,甚至還會更好……”

  “哦。”見孔氏說話聲音都有些生哽,柳貞吉乖巧地湊近她,把頭靠到了母親的頭上,乖乖地道,“女兒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看著無論怎麼罵她,都會毫無芥蒂與她親近的蠢女兒,孔氏的眼微紅了紅,嘴裡的話還是沒辦法軟下來,“他身份這麼高,到時候你要是受委屈了,我也沒能力幫你什麼,靠你爹,更是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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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04 PM

第6章

  孔氏的話,柳貞吉都明白。

  她也明白,這是孔氏從柳艏那切身學到的道理,所以說起來,她才格外沒法掩飾傷心。

  女人就是這麼脆弱,心再硬嘴巴再毒,任何委屈難處都能吞下,看起來再強橫不過,但一個男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把她傷得體無完膚,潰不成軍……

  前世她見過的許多女人如此,這世的母親姐姐也如此。

  不管前世今生,柳貞吉卻是與她們有些不同的,她歷來膽小,這世上連她自己,她都不給傷害自己的權利,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這世上的人於她來說,對她好她肯定要對別人好,不好了那她還完了那份好,也就不好了就是,彼此無牽無掛,都很不錯。

  至於男女感情,一段感情最後會帶來無法擺脫的傷害,說穿了,不過是一個人太愛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託在別人身上了,而她這麼膽小的人,得塊糖要為那份甜美欣喜半天,別人恐嚇她也要琢磨半天,她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好與不好身上了,也太捨不得為難委屈自己,怎麼可能浪費那麼多感情為別人傷心。

  孔氏最擔心的,從來都是柳貞吉最不擔心的。

  但這個她也沒法與孔氏說清楚,看她紅眼,她便挨她挨得更近了。

  孔氏抱住她,心裡無法抑制地擔憂她的以後,“傻丫頭,你怎麼這麼蠢啊,說什麼都不懂,以後可怎麼辦啊。”

  看孔氏這個時候還不忘她蠢,還帶著泣音,柳貞吉哭笑不得,只好道,“無妨的,我好好當我的王妃就是,不讓王爺生氣。”

  擒賊先擒王,她只要討好了獅王就是。

  獅王府裡,正主子才是他,正主子都被她拿下了,而副主子還是她,到時候她不作威作福都是因為她太膽小,不敢作威作福罷了。

  孔氏琢磨了下她的話,看了眼小女兒,歎了口氣,“你知道就好,惹誰生氣都不要惹王爺生氣。”

  算了,就讓她一輩子這般懵懵懂懂罷,不知道反而不會受傷害。

  “嗯,我會好好當王妃的,爹不可靠,娘,你還有我呢。”柳貞吉眨著骨碌碌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在孔氏的眼裡,天真無邪得就像個不知世事的孩童。

  她的眼淚涮地一下就掉下來了,她緊緊抱住了小女兒,心裡疼得厲害……

  就是這麼個女兒,嫁進獅王府去,以後要是有點事,她能怎麼辦啊,她就是剮了自己身上這身肉,也幫不到她什麼啊。

  柳貞吉沒料孔氏一下就哭了個稀裡嘩啦,她被她娘勒得骨頭都疼了,又不好在她痛快哭的時候煞風景,只得苦著臉,任她娘用要把她掐死的力道緊緊抱著她。

  娘喂,真的疼,膽小的柳貞吉只敢在心裡求饒,幽怨地把頭又重靠在了孔氏的脖子處,引得孔氏又是重力一抱,勒得柳貞吉眼珠子在那一刻都差點爆了出來。

  娘喂,會死人的,為求保命,柳貞吉拼命掙扎了起來,總算把自個兒從虎掌裡掙脫了出來。

  “你動什麼動?”沒法好好哭,孔氏怒了。

  “疼。”柳貞吉委屈地扁扁嘴。

  孔氏立馬勃然大怒,那巴掌往她頭上揮去,“蠢孩子,你怎麼這麼蠢,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我弄疼你了?你說,是你娘勒疼你了?”

  孔氏頓時被她這蠢女兒氣得一點也不想哭了,只管揮起了巴掌,收拾她去,直把柳貞吉打得抱頭鼠竄得在屋子裡團團亂轉,委屈的眼淚珠子在眼睛裡直打轉。

  看看,看看,她娘實在太難伺候了,差點把她勒死不算,最後還要收拾她一頓,這柳家的日子,實在太難混了。

  **

  柳貞雯早幾天前就回賈家去了。

  起因是柳艏不回家,孔氏大怒,柳家首先就鬧了一頓,見父親不打算為她出頭,母親傷心,柳貞雯咬咬牙,就打算自己回去。

  到底柳之平不捨得妹妹,柳貞雯跑回娘家沒人接又自己跑回去,少不得被人笑話,她那些妯娌更會拿此刺她的臉面,他讓柳貞雯留在家裡等一天,他那邊使了法子,還是叫賈文彪接了她回去。

  為此,柳貞吉甜甜地叫了柳之平好幾天二哥哥,把柳之平樂得每天都願意多回趟家去看看她,就為的她沖他的那幾下甜笑幾聲甜叫。

  當然,他也沒少搜刮柳貞吉的私房銀子。

  要說這整個柳家,在柳之平看來,最有錢,那錢來路最正的莫過於他這個小妹妹了,像他爹有錢,那收的都是孝敬錢,他那柳家最有出息的三弟有錢,那也是那些想走偏門求辦事的人送的孝敬錢,傳出去,都是讓他們柳家在皇上面前再罪加一等的禍害錢,而小妹妹的則不是,她出去轉一圈,收的可是婦道人家塞給她的見面禮,她願意收,那還叫給人面子,獅王那隔三差五的還得給送點東西過來,別人家的閨女妝匣子是一個一個的,小妹妹的妝匣子是一個五層,大小都快跟妝台一個尺寸了,可惜啊,獅王送的那可是經獅王府的帳薄記錄在冊的,一樣都少不得,他不能動,而他能動的那些,他娘還怪心疼的,他拿走一個小釵子她能補一套頭面給小妹妹,還會特地下令不許他動,快把他小妹妹富得比整個柳家還有錢了。

  所以說,他不把他小妹妹的銀子弄點出去花,他都怕她出嫁的那天搬不動。

  柳之平真心覺得自己是個好哥哥,這天傍晚一回來,連自個兒房也沒回,直奔妹妹的小院。

  母親管妹妹管得嚴,她的小院就在她主屋的後面不遠,柳之平每次去看她,都要躲過母親的耳目,辛苦得很,這天他本來打算走小道的,但一個不留神就看到了母親身邊的丫頭,不得已,他只好去爬牆。

  他從牆這邊爬過去還算好,因有他的小廝給他弄了梯子,那邊就不好下去了,柳之平只好揚聲喊,“小妹妹,小妹妹,二哥哥來了,快給我弄個梯子來……”

  柳貞吉正膳後站著練書法,先聽到聲音的時候都有些呆了,問身邊的水月,“可是聽到了?”

  水月無奈地點頭,“是二公子。”

  柳貞吉頭都大了,立馬放下筆,提起了裙子,“快給他搬梯子過去。”

  這又翻牆了,這登徒子幹的事,她這二哥哥可算是全給她做全了不算,還三翻五次的再來一次。

  這腿要是摔斷了,可咋辦?

  她可一點也不會覺得芳心受鼓舞。

  柳之平七手八腳地進了柳貞吉的院子,見妹妹狀似不滿地看著他,他馬上反身把插在腰後的扇子抽了出來,勾起妹妹的下巴,笑嘻嘻地道,“來,給二哥哥笑一下,可是想哥哥了?”

  柳貞吉用多年修煉出來的忍耐力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伸手去挽了兄長的手臂,走著與他道,“二哥哥可是用了晚膳了?”

  “未曾。”柳之平搖頭晃腦。

  “可跟二嫂嫂說要回來?”

  “未曾。”柳之平一擺扇,毫不在意地道。

  柳貞吉搖頭,與跟過來的鏡花道,“去跟二公子夫人說一聲,就說我二哥哥回來了,正在我這說笑呢,回頭就回去用膳。”

  這柳府用膳的時辰都過了,要是不先傳一聲說廚房先備,他等會回去還得等一下才有熱飯吃。

  “還是小妹妹心疼我。”柳之平瀟灑地打開扇子,哈哈直樂。

  “也不跟嫂子說一聲,”柳貞吉秀秀氣氣地埋怨道,“回頭趕你出房門,娘又要氣得腦袋疼了。”

  “氣就氣,她們就愛生氣,可不關我的事。”柳之平一提老娘,夫人,他也頭疼得很。

  “唉。”柳貞吉都不願意說什麼了,這一家人,一見面個個都張牙舞爪對著對方,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私下明白他們之間其實還是有感情的,在外人看來,他們兄妹之間,還有與母親之間的關係簡直就是支離破碎得很。

  “不說這些了,今天獅王爺來看你了?”柳之平轉過了話。

  “嗯。”

  “又給你捎東西來了?”

  “是。”

  “啥東西?”

  柳貞吉伸出了一隻手給他看。

  柳之平看了一眼之後,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翻,點頭道,“好東西,戴好了。”

  他這心裡好受了一些,連帶的,臉色也稍微鬆懈了一點。

  這要是換一個人,也看不出什麼來,但柳貞吉來這周朝,掌握得最好的生存技能就是察言觀色,這時她又離柳之平有點近,於是她這二兄長臉色這點小變化她還是看出來了。

  不過她也不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麼,也不能問,也就跟以前那些她看到的一樣,不動聲色地當不知情。

  而柳之平這時之所以覺得輕鬆了一點是,在這個千瘡百孔的家裡,至少小妹妹這邊還是穩的,太子雖然與聖上這幾年的感情淡淡,但對獅王卻是重用有加,前兩年派了他去兵營鍛煉,回來後,又拔了大理寺的案子讓他負責,獅王這人,看似狂妄囂張,但做任何事他都會讓自己處在有理的這邊,他就是掀了別人的家,還會有理得讓人去跟他賠不是。

  這也是皇上最喜愛他這個四兒子的這點。

  獅王得聖眷,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對柳家動手之前至少還會想想獅王,這好歹還能保他們柳家幾年。

  “哥哥,你吃點這個。”等柳之平坐下,柳貞吉大方地拿出了兩粒奶果子到了柳之平手裡。

  柳之平嘴邊的笑意深了,“獅王爺給你拿來的?你也捨得給我?”

  “捨得。”柳貞吉非常大方地點頭。

  就兩粒,她還是捨得的,最主要的是,她還有許多。

  要是沒多少,她也不會讓自己這麼大方,偷偷躲起來吃還來不及。

  “那哥哥再跟你拿點東西,你舍不捨得?”柳之平逗她。

  這下,柳貞吉就猶豫了。

  她頓時又覺得她這哥哥來,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哥哥缺銀子花呢……”柳之平似真似假地笑道,風流倜儻的柳二公子臉上一片不正經。

  “哦。”果然又是來要銀子的,柳貞吉馬上把頭低下去了,打算裝死。

  “你們下去,去給我拿點吃的,我餓得很,都下去下去,讓我跟你們小姐說會兒話……”見丫頭們忤著不動,柳之平乾脆揮袖趕起了人。

  “下去吧。”見丫頭們不走,看她,柳貞吉朝她們點了頭。

  她的丫頭們是她從小帶到大的,看似哪個主子的話她們都聽,但實際上,還是只聽從她的命令。

  “二妹妹,有一萬兩沒有?”丫頭們一走,柳之平就坐到了柳貞吉身邊,乾脆地說,“哥哥有急用,特別特別急的急用。”

  說完,他看著低頭不語的柳貞吉,心裡也是揪著的。

  他這也是沒辦法了,大哥那邊的窟隆,只得想辦法先堵上再說,要是到時候真出事了再收拾,就沒那麼好收拾了。

  一開口就要一萬兩,柳貞吉都傻了,覺得她這二哥哥還是乾脆殺了她算了……

  見她不語,柳之平也知道這是為難人,隨即哈哈大笑一聲,想把這此帶過去,“哈哈,得,可把你給嚇住了,看你這嚇傻了的樣,怎麼樣,這次你又上你二哥哥我的當了吧?”

  柳貞吉聽得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她起了身,去了自己的臥屋……

  柳之平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臉上不正經的笑頓時全都消了。

  他低頭看著妹妹那張梨花木的茶桌,他知道在這個家裡,他能想到的能幫他一把的,也就他這個看似傻蠢的小妹妹了。

  柳貞吉那廂從臥屋裡搬了她的錢箱子出來,進堂屋的時候看到柳之平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不知怎麼地鼻子突然酸了一下,隨即,她朝他甜甜地笑了起來。

  柳之平看著她,慢慢地也隨著微笑了起來。

  兄妹倆什麼都沒再說,那些不能用言語道出的東西,一切皆含在了兩人彼此溫暖又坦承的笑容裡。

  “沒有一萬兩,只有六千兩,”柳貞吉打開箱子,把銀票拿給了他,又把裡頭的珠寶首飾翻了翻,“這裡的是娘前年之前給我的,都是前些年當時京裡別的小姐有的,她給我打的,現在不時興了,但還能值些錢,你先拿去。”

  柳之平看著箱子裡那些首飾發出的珠光寶色,默默地挑了五樣出來,隨著銀票放在了一邊,與妹妹道,“就這些了。”

  “我去拿個盒子來裝。”柳貞吉又起了身。

  “吉兒。”柳之平突然叫了她一聲。

  她回頭看他。

  “就沒什麼要問二哥哥的?”他問。

  柳貞吉想了想,朝他搖了搖頭,見他慢慢地朝她笑了,她便也笑了,道,“以後二哥哥記得還我就好。”

  這麼大一個家,父親那麼多的兒女,也只有他們四兄妹,才是一母所生,他們同被一個女人養育,同被一個女人保護,一起共用同一份情誼。

  她能幫的時候,不幫他們,還能幫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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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10 PM

第7章

  孔氏是主母,柳家的錢雖不是她的,但她有掌管支度之權,而柳貞吉自定康五年被皇帝指為獅王妃以來,她每月的月錢與嫡子們相當,且不止如此,她身為女子,孔氏每月都要為其定三套的頭面。

  柳貞吉年紀越大,做的頭面就越珍貴。

  對此,柳艏無話可說,女兒是未來的獅王妃,他以後還要靠她與獅王,與整個皇家攀親,這點銀子,他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所以這事上他沒法約束孔氏,乾脆由得她想打多少銀子的頭面就打銀子的頭面。

  柳貞吉也是看得出,母親近些年在給她的頭面上砸錢的行為有公報私仇之嫌,誰叫她那個色鬼老爹老給小妾弄東弄西多貴都花,而且,他帶在身邊調教的兒子,一不是嫡長子,也不是另一個嫡子,反倒是庶三子柳之奇,她娘幾度提起這個人來就會瘋,能給柳艏省錢才怪,另一方面,柳貞吉也暗暗猜,她娘是在給她備嫁妝,別小看這些一月三套的頭面,一年攢下來就是三十六套,每套至少也得一千來兩,她這一嫁,光這些年要下來的金銀珠寶,她就要帶走柳家不少家財……

  所以說孔氏再怎麼打罵她,動不動就給她施壓,柳貞吉也沒法討厭她,有幾個當娘的,能像孔氏一樣,把錢當水一樣地砸小女兒身上,還不聲張,另外還警告柳艏閉嘴也不跟外人道,若不然,她給他的每個庶女每個月都打一套,到時候出銀錢的可也還是他。

  柳艏愛小妾,可也不是現在每個年華老去的小妾都愛,更何況是愛她們生的女兒,他庶女生下來的有五個,一月一個人打一套,他捨不得,所以難得老實地聽了孔氏一次威脅,把這事多年瞞了下來,只有他與帳房先生,還有孔氏知道。

  別看柳貞吉這些年不吭不響的,孔氏問什麼她只會“哦”,要麼就是裝無辜眨眼,但這大宅院裡的事,很多事她都門兒清,而孔氏一直覺得她傻,所以她說話做事都不怎麼避諱她,更是讓她知道不少,她再長大一點,與下人們關係這時也很好了,長久經營下來,她與府中的奴僕自有一套她與他們打交道的方式,她對他們友好慷慨,他們回饋她的也很讓她驚喜,所以就算柳二哥不說,柳貞吉從下人的嘴裡也知道,大哥二哥那邊是有很多問題的。

  大哥柳之程以前還是得父親喜歡過的,但父親為報復母親搞死了他心愛的小妾,他就把報復實行到了大哥身上,他不再重視大哥,而是反倒格外喜愛梅姨娘生的庶三子,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做事。

  而二哥,直接被忽略了,還沒有喜歡,就已經不被喜歡了。

  大哥因此覺得是母親的錯,所以與母親關係一直很僵硬,娶了媳婦後,來母親的院裡更是少了,一個月與母親請兩趟安,別的時日根本不來,直把母親當仇人看待。

  孔氏傷心無比,因此,也更憎恨柳艏的花心。

  而大哥跟父親一樣好色,在外吃喝嫖賭多年,還是前年母親使了人,給他在在太常寺那邊謀了個太常寺典籍的差,太常寺主管禮樂,在柳貞吉看來,這直接就跟吃喝玩樂掛上勾了,這在太常寺跟皇朝的高級幹部們吃喝玩樂,那在外的那些吃喝嫖賭簡直就是小打小鬧,這兩年來,她大哥硬是撐住了不跟他們母親來要錢,柳貞吉都佩服他的骨氣。

  而二哥跟大哥感情好,所以柳貞吉也猜測,她二哥從她這裡拿的銀子,至少有一半是給大哥用了。

  而這事,母親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不知情罷了。

  至於二哥這次,一拿就是一萬兩,到底是為的何事,柳貞吉就猜不出了,只是讓身邊的丫頭注意著點家中的動靜。

  柳貞吉膽小,這幾年她那爹說是不得皇上喜歡了,但他的書房還是一年一變樣,變得還越加離譜,裡頭放的珍貴東西她看是皇宮裡都難得有,直把她看得是觸目驚心——她爹一個教皇子讀書的太傅哪來這麼多的奇珍異寶,柳貞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來得不乾淨。

  他這麼大膽,皇帝知道嗎?柳貞吉覺得皇上是知道的,要不她那未婚夫獅王為何每次提起他們家都那般不屑?而皇帝是一年比一年更不想見她這個爹,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所以柳貞吉老怕柳家被滿門抄斬,柳家倒了她不怕,但她刀子嘴的母親怎麼辦?她無娘家可撐的姐姐怎麼辦?大哥二哥還在外頭苦苦掙扎前途不明,而她雖說得獅王喜歡,但畢竟還是沒嫁出去啊……

  這些事,一想就不能細想,一細想,柳貞吉覺得她能把膽小的自己給活活嚇死。

  所以這些年孔氏在她身上砸錢,柳貞吉也是來者不拒,她娘給,她就默默地收,她也沒把這些東西當是自己的東西,她先收著,以後柳家要是真倒了,她還得靠這些養活她娘,還有要給哥哥們打點,還有姐姐也得備著一點,誰知道以後有什麼用處。

  跑路錢跑路錢,說來是玩笑,可她還真是怕這個會成真,她攢的還真是他們嫡妻這一支的跑路錢……

  這個柳家,已經把她的膽給嚇破了,她只能未雨綢繆,為她的這些親人們打算一番。

  這邊柳之平一走,柳貞吉回頭就去了孔母處,把這事給說了,末了,拉著面無表情鐵青著臉的孔氏的手,輕聲道,“二哥哥不知道我來跟你講了呢。”

  孔氏沒先跟她說話,她抿著嘴想著事,一會招來了易婆婆進來,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隨後等她的老婆子一走,她握了握小女兒溫熱的手,與她淡道,“不會讓你二哥哥知道的。”

  “哦。”柳貞吉乖乖點頭。

  孔氏頭疼,她心裡一片驚濤駭浪,她現在不知道是大兒出了事還是小兒出了事,這事把她折磨得連整個腦仁都是疼的,但還是強打了精神,與女兒說話,“藏的銀子都沒了?”

  柳貞吉害羞地縮了下脖子,“背著藏的都沒了。”

  沒辦法,要得太多,只能把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了。

  “娘這現在沒這麼多,回頭等田莊鋪子收了銀子,再補給你。”孔氏淡道。

  “哦。”柳貞吉沒說不要,還是乖乖應了聲。

  “獅王府的管家剛來了,說明日衣尚宮巳時頭就會進府。”孔氏這時說起大女兒的事,臉色都淡淡。

  “那姐姐什麼時候進府?”柳貞吉問她,“可是辰時會到?也不知會不會來家用早膳。”

  “她在哪吃她心裡有數,你別惦記這個,等會回去,讓杏雨把你明日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飾備好,然後過來與我回話。”孔氏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氣,提起神關心起小女兒的事來,“你明日乖乖的陪著你姐姐,有你在,太子妃的女官會對你姐姐用心些。”

  “知道了。”柳貞吉點頭,“我會好好坐著的。”

  “嗯。”她好好坐著就行,孔氏也不指望她別的了,有話由她出面說就是。

  柳貞吉看得心孔氏的心不在焉,也沒久留就藉口讓丫頭準備衣飾就回去了,走到半路,她回頭看了看母親已點起了燈火的院子,眉目有些暗然。

  她這娘確實也可憐,為這個操心完就得接著為另一個操心,沒完沒了的操心,根本沒有停下來的一天。

  成年終日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她能不累嗎?脾氣又能好到哪裡去。

  **

  衣尚宮被人請進府裡,跟著柳府的老婆子穿過了兩道門,很快進入了一片清澈的小湖旁邊,下人說這已經快到了,她心下正詫異怎麼這麼快到柳府的後院的時候,就聽前方有個清脆的聲音在道,“娘親,已過巳時頭了。”

  衣尚宮一聽,腳步便不由快了些,已顧不得看柳府左右的樣子了。

  她說是巳時頭到,要是誤了時辰,那可就是她的不對了。

  她雖是太子妃身前有品級的女官,可是,她確是皇家的奴僕,柳府裡,有一個即將嫁入獅王府的小姐,那也是她以後的主子。

  讓主子等她,那就是她的罪責了。

  “好了,不是說人已到了,許是人家走得慢點。”一道帶著點冷意的婦人聲音乍起,衣尚宮跟人再行走了幾步,穿過連綿的柳樹,就看到了剛才被樹擋住的院子。

  她往前一抬頭,只一眼,她就先看到了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那雙眼睛帶著驚人的靈氣朝她眨動了一下,爾後,衣尚宮看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朝她淺淺地笑了起來……

  一女傾人城,二女傾人國……

  衣尚宮來京不久,就聽外界說柳家有兩個絕世美人,一個嫁進了太師府,一人就等獅王迎進王府。

  衣尚宮曾在前半個月的宴席遠遠見過前者,現在這位賈五公子夫人也在她面前,她有八分美貌不假,但傾人城卻還不至於。

  至於傾人國的這位,只一眼,確讓人驚豔非凡。

  “奴婢見過柳夫人,柳二小姐,賈五公子夫人……”衣尚宮這時匍匐落地,朝那坐在院前圓桌處的人跪地請安。

  “衣尚宮無須多禮……”柳貞雯這時起了身,去扶了她。

  柳貞吉這時卻是見到了候在院外沒進來的王府管家長殳,不由也起了身,往外走去,好奇地問那院外的人,“長殳,你為何來了?獅王哥哥今日也要來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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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14 PM

第8章

  “長殳你進來。”不等長殳說話,傻主子就朝他甜笑,招手讓他進去。

  見小女兒又犯傻,孔氏來不及疑問王府的管家來了下人怎麼不跟她打招呼,她簡直就是有點氣急敗壞地起了身,朝王府管家一頷首,道,“大管家的來了,下人不知禮,未請你進,還望莫見怪。”

  長殳忙躬身,“豈敢,柳夫人多禮,是老奴唐突,奉王爺之命前來看望小小姐,沒有及時通報,就隨衣尚宮一道進了。”

  “長殳,進來,進來。”柳貞吉見他們還在拽廢話,招手讓長殳進來。

  孔氏差點忍不住要去瞪她這主動得不像個大家小姐的小女兒。

  長殳卻是朝柳貞吉笑,王爺心頭的這塊肉,憨傻得惹人愛,每次見他都不把他當外人,柳夫人不知,她教給小小姐馭下的那套未必管用,但小小姐現在用的,卻是管用得很。

  至少在他這,他是真心喜歡這個以後的女主子,小獅王妃的。

  “你過來坐著。”見小女兒滿心歡喜地看著王府的大管家,孔氏頭都大了,她又不能在有外人在的時候給女兒擺臉色恐嚇她,只能冷了臉,朝小女兒嚴厲地望去。

  “哦。”孔氏的嚴厲語氣把柳貞吉招回了魂,她回頭一看母親臉都快青了,頓時就苦了臉。

  娘阿喂,她這是在與未來的王府同僚在打好關係,她娘能不能每次都這麼敗她的場子啊……

  “妹妹。”柳貞雯也叫了她一聲,她頭也疼了。

  這還是有娘和她看著,她妹妹就已經這樣了,沒她們倆看住的時候,她得多丟人?

  在一旁的衣尚宮也是略呆了呆,她拜的主子沒拜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院子門口親自迎下人去了……

  這真是,讓她略有些驚訝。

  “小小姐去坐著罷,”獅王眼裡,柳家只有兩個小姐,一個是柳大小姐,一個就是眼前的小小姐了,所以儘管柳家還有別的庶小姐,但長殳這裡一直都是叫著柳貞吉小小姐,“小的這就照夫人的吩咐進來。”

  柳貞吉這才燦然朝長殳一笑,她輕輕盈盈地一轉身,翩然得就像一隻隨風舞動的蝴蝶,朝母親與姐姐走去。

  長殳嘴邊的笑就更深了。

  小獅王一生下來,就在他的手中讓他抱著,隨後在漫長的時間裡,他在深宮陪著護著霸道又執拗的小獅王長大,後來小獅王開府,他隨著他進了獅王府,現在的獅王長大成人,長殳知道他的主子以後還有更長的路要走,也知道他身邊必有人陪伴,而眼前的這個小女主子,是他在看過之後親自定的,長殳從未懷疑過他家王爺的眼光,但每次見著了,還是不由向蒼天慶倖,他主子下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好的。

  小王妃進了王府,無需多會持家,更不需長袖善舞討誰都喜歡,僅像在娘家一樣高高興興過就行。

  僅需如此,獅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好好坐著。”柳貞吉一回來,柳貞雯拉了她坐下的同時,朝小妹妹眯了眯眼,臉上的威脅警告不用她多說話就已經夠危險的了。

  柳貞吉被嚇得挺直了腰,眼觀鼻,鼻觀嘴,不敢說話了……

  這下可好,她把她姐姐惹得都快要發飆了。

  “見過柳夫人,五公子夫人……”長殳進來,見狀,朝柳家的兩位母老虎施了禮。

  “大管家客氣……”這一次,無論是柳孔氏也好,還是柳貞雯也好,臉上都堆滿了笑,朝長殳笑著看去。

  長殳微微一笑,轉頭對太子妃身邊的女官淡道,“衣尚宮,已是準備好了?”

  長殳是宮裡的老人,他剛進宮不久就伺候先皇,皇上他也伺候過,也在皇后面前當過值,後來隨獅王開府離開宮中,但他的臉面是大內大總管都要給幾分,衣尚宮見他發了話,連連彎腰,“奴婢已準備好了,還請大總管吩咐。”

  長殳掃了她一眼,轉頭與柳孔氏與柳貞雯道,“還請兩位夫人吩咐。”

  “好,”柳孔氏朝長殳微笑,轉頭對桃紅吩咐,“給大總管和衣尚宮搬凳子過來……”

  “是。”

  這時柳貞吉又坐不住了,她想朝慈眉善目的長殳看看,與他說說話,不過她僅來得及抬頭,就又被她姐姐瞪了回去。

  柳貞雯見她還不老實,把手藏在袖子下靠近妹妹,然後在衣袖的遮蓋下掐了柳貞吉一把,掐得柳貞吉差點沒哭出來。

  這一下,她是徹底不敢動彈了,只得老老實實地坐著,一句話不敢亂說,一個眼神也不敢亂瞥。

  因長殳的到來,無需柳孔氏與柳貞雯多問,衣尚宮就已經很是詳細地說出了柳貞雯身子最近的近況,說到夫妻行房等事的時候,衣尚宮先停下,看了長殳一眼,見長殳朝她微點頭,她這才含蓄地說了起來。

  把自己當死人的柳貞吉聽她們說起懷孩子的最佳日子和最佳方式,這對穿越過來的她來說,實在是含蓄得連眼皮跳一下都沒必要,所以就無動於衷地坐著,依舊打她的眼觀鼻,鼻觀嘴的坐,免得再被掐。

  這看在坐座的其他人眼裡,即使是長殳,也當是她愚鈍天真不知世事,根本聽不懂他們所說之話。

  衣尚宮確是有一手,一道望聞問切下來,連柳貞吉都覺得如果她姐姐照她所說的去做,懷孩子也指日可待了。

  她都如此,柳孔氏與柳貞雯的滿意就自不必說了。

  問診後,柳孔氏留了衣尚宮用膳,但被衣尚宮恭敬推辭了,長殳也在旁說宮人出宮的時間不宜長,柳孔氏也就令了身邊的老婆子送了衣尚宮出去,長殳也開口說他與衣尚宮一道出去。

  見他要走了,柳孔氏不由看了小女兒一眼,見呆笨的小女兒依舊像無動於衷的泥菩薩一樣垂著眼不聲不響,她不由又覺得惱火了。

  “吉兒……”她叫了柳貞吉一聲,語氣透著股柳貞吉聽得出來的火氣。

  柳貞吉茫然地抬頭,“娘。”

  “大管家要走了。”孔氏又覺得牙癢癢得想罵人了,她這個蠢女兒,怎麼無論如何教,也不知道怎麼跟人應對?

  她真是快被氣死了。

  “哦。”柳貞吉呆呆地點了下頭,笨笨地轉頭朝長殳看去。

  她那呆笨遲緩的蠢樣,看得她在一邊的娘親和親姐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長殳,你要走了?”就在孔氏和柳貞雯覺得女兒和妹妹蠢得讓她們想死的時候,柳貞吉甜甜地朝長殳笑了,“你不留下與我一道用午膳了?”

  “不了,小小姐。”長殳也笑了起來,“老奴回去還有些事要辦。”

  因笑容的真切,他眼角的皺紋也層層疊疊地擠在了一起,看在柳貞吉的眼裡,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慈愛。

  她還是很喜歡這個總是用父輩式的慈愛眼光看著她的中年男人,哪怕他是個宮人,她也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父親一般的疼愛與關照。

  他是個比柳艏還讓她覺得像個父親一樣的人。

  這是個好人,哪怕柳貞吉覺得他沒那麼簡單,但從打一照面到現在,她一直都覺得他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個喜歡她的好人。

  “哦,那多可惜呀,”就在孔氏與柳貞雯都緊張地看著她,注意她說什麼的時候,柳貞吉可惜地歎了口氣,道,“姐姐回來了,我還下廚給她燉了雞湯呢,你要是能留下來,也就能喝到了,你不知道,我做得可好喝了。”

  聽妹妹給她燉了雞湯的柳貞雯這時微怔了怔。

  這時長殳笑著回道,“是啊,可惜了,下次得空,定會來好好嘗嘗小小姐的手藝。”

  “嗯,你要來。”柳貞吉朝他笑,決定充分展現出她對這個好人長輩,以及未來同僚的熱情,“到時候我給你做多多的菜,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我現在學的會的可多了,我跟你數數啊……”

  看她又眼睛發亮,整個人又生動活潑起來了,怕她再說下去又要雀躍得不像個大家小姐,孔氏用非常快的速度拉住了快手舞足蹈的小女兒的手,果斷地止住了她的數數,朝長殳客氣地道,“大管家定要抽空來,吉兒還是很惦記著你的。”

  “是,老奴知道了。”長殳嘴邊眼角都滿是笑意,他很明白為什麼他家王爺老喜歡過來逗逗他的這個小王妃,她實在是有趣,每樣表情都讓人開懷想笑。

  這廂柳貞吉見她娘又敗她的場子,阻止了她對王府管家的獻殷勤,眼睛攸地一下就暗下去了……

  得,不讓她打好跟王府第一經理人的關係,她以後在王府怎麼混得開啊?

  “那老奴就先走了。”見她眼睛暗下,長殳也是嘴角略略一彎,隱了口中那絲微歎。

  “我讓管家過來送你。”孔氏此時也不敢留人了。

  “不必了,我與衣尚宮一道走就好。”長殳彎腰行禮。

  饒是有孔氏和柳貞雯在一旁盯著,秉著一定要與未來同僚打好關係的信念,柳貞吉還是送了長殳到院門口。

  長殳走的時候,她還討好地說了一句,“長殳,你代我跟獅王哥哥問聲好啊。”

  沒事就不要來看我了,然後,她沒膽地在心裡補了這句話。

  僅聽了前半句的長殳慈愛地看了她一眼,領著一直自以為不著痕跡在打量柳貞吉的衣尚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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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19 PM

第9章

  柳貞雯對她妹妹是又愛又恨。

  愛妹妹心中有她,恨妹妹是個傻的。

  離開柳府回去前,她與母親私下說話,年中皇上的大壽過後,獅王府那邊也好,他們家也好,都要準備婚事了,這當口,得把人死死守住了,外邊的不許接近她,家裡的那些賤奴賤婢的,也要看管好了,莫讓這些人靠近她的好。

  柳貞雯口中的賤奴賤婢,包括那些庶子庶女,於她來說,奴婢生的兒女就是奴婢,不能與他們四兄妹相提並論。

  “我放在跟前看著,一步也不會讓她離。”說起小女兒,孔氏也是滿心的疲憊,“就是怕那些使心眼子的,找了空子故意接近她,防不勝防吶,你也知道她這個性子,見誰都沒防心,被人占了便宜還傻呼呼地叫哥哥妹妹,氣得我心坎都疼。”

  “看住了,死死看住!”柳貞雯咬牙,“誰敢占她便宜,撕了那畜牲的皮!您要是做不出,換我來做。”

  柳貞雯咬牙切齒,眼如利刀,看著繼承了她果敢的大女兒,孔氏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道,“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果斷,我也放心了。”

  她那小女兒,就是把刀子放她手中,雞也放刀下了,她都不敢下手,只會閉著眼睛瑟瑟發抖……

  柳貞雯也是黯然,聲音也低了,道,“您別嫌她笨,多教教她,她雖笨,但是個良善的,她心中有我們,許不得……”

  許不得他們以後還要靠她。

  柳貞雯沒把最後半句話說出來,孔氏也了然,她看著空中好一會,隨即長長地歎了口氣,道,“誰曉得以後啊,有時娘在想,只要她一生皆能過得好好的,即便是舍了我這一身的皮囊,讓我早早閉上眼,我都甘願。”

  小女兒啊,自她從婆婆那裡搶回來後,就是她心頭肉上的心頭肉,任誰碰一下,她都覺得疼。

  “但求神佛能保佑她。”柳貞雯也是半晌沒說話,後頭歎著氣道了一聲。

  她們母女倆,已快為她把心都操碎了。

  **

  這廂母女談話,柳貞吉早習慣了這對母女開會老把她撇下,她被打發回了她的小院繡她的嫁妝,正凝神繡了一會,就見出去了的鏡花輕步進了繡房大打開的門。

  “回來了?”柳貞吉手下未停針線,與她笑道。

  “是,奴婢回來了。”鏡花也不禁笑道。

  “喝口水去。”

  “奴婢不渴。”

  “小姐,奴婢去門外看看。”

  “奴婢去看看那幾塊曬著的綢布。”

  守在她身邊的如花似玉見鏡花回來了,都借了話出外去守著去了。

  鏡花跪坐到了柳貞吉的身邊,與柳貞吉悄聲說起她打聽回來的事,“我聽說,三公子那房這次發大財了……”

  發大財了?

  柳貞吉驚訝,“發了多大的財啊?”

  “說是有戶進京打官司的人家,一口氣就給了五萬兩……”鏡花說得大吞口水,“就讓三公子給引引路,這引個路都五萬兩,小姐,你說這次三公子是不是發大財了呀?”

  柳貞吉猛點頭,話都顧不上說了。

  這不叫發財,那什麼才叫發財?

  她二哥要點錢,還得從她這個當妹妹的這裡剝削。

  “引的誰啊,可是打聽出來了?”老實說這五萬兩讓柳貞吉心裡一直咯噔個不停,讓她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大理寺卿于青天。”

  這聽得柳貞吉眼皮不由自主地眨個不停,說話都顫了,“于……于青天?”

  他們家什麼時候跟于青天有交情了?

  那個于青天不是最看不慣她爹的嗎?當年司馬一案,于青天在朝廷上拿他的灰紗帽砸了她爹一臉血。

  “不知道,反正是引上了。”鏡花也不明就裡,搖頭道。

  柳貞吉想得多,一下就覺得是那于青天設計,引魚上鉤呢,回頭把這事捅到皇帝面前——這下可好,柳家玩完了!

  一想,柳貞吉捏針的手都僵了。

  “這事我娘知道嗎?”柳貞吉嚇得猛咽口水,覺得他們家這大大小小的幾口子,命不久矣。

  哎呀她的娘,她的惡夢來得太快,就要成真了。

  “應該不知道吧?”鏡花猜,靠近柳貞吉小小聲地道,“是苓姨娘身邊的小月嘴裡透出來的,她太得意了,齊全引她說了幾句話,她就把話一下子就倒給齊全了。”

  苓姨娘就是他們家三公子柳之奇的心肝寶貝,柳家的庶長孫就是從她的肚子裡出來的,那庶長孫說來還挺得柳艏的喜歡,而柳之奇很少歇在他夫人的院裡,常年歇在苓姨娘的屋裡頭。

  這也是個妻妾不分的。

  而齊全是她們這邊的人,是鏡花的堂哥,當然這事也就柳貞吉和她身邊的幾個丫環知道,即使是她娘,她娘也是不知道的,她娘都還以為賣了死契的鏡花家裡已經死得沒一個親人了,這突然冒出來的齊全,還是鏡花求上了柳貞吉,柳貞吉瞭解了他們家怎麼多出了一個活人出來的來龍去脈後,才想法帶進府裡來的。

  齊全不笨,這些年在府裡沒少為柳貞吉做事,他從小就賊,長大後就更賊,算得上是個能幹人。

  齊全為人謹慎,他套出來的話應是不假……

  就在柳貞吉想事時,鏡花小聲地道,“要不要想個法子,透給夫人?”

  “不用,”柳貞吉已經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身來,搖頭道,“這麼大的事,能瞞得了夫人多久?”

  瞞她娘瞞不了多久,想來瞞這京裡的人,也瞞不了多久。

  這五萬兩,可真不是個小數目了。

  柳貞吉所知道的是更大的數目,就是定康十年,在司馬案中,柳艏收到的那筆十萬兩。

  當時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大司部同時複審司馬案,她記得爹收了這十萬兩後,她聽說本可翻案的司馬丞相一案再無下文,不久,司馬一門遭滿門抄斬,旁系三族之內全遭流放,女眷被貶為賤民,下放娼坊。

  那筆銀子,是柳貞吉親眼看到她父親收下的,當時她與姐姐玩躲貓貓,好死不死地藏在了家裡人輕易不敢去的柳艏書房。

  她是獅王未過門的妻子,所以這柳家,她哪都去得。

  而哪都去得的代價是,柳貞吉本來不大的膽子被柳艏的收賄嚇得更小了……

  滿門抄斬,親族男丁全遭流放,女眷被貶為娼妓,這麼大的罪過,饒是不是她所為,也把當時知情後的柳貞吉嚇得接連兩年惡夢連連,為此,孔氏不知道為她求了多少的廟宇,為她作了多少場的法事……

  也是從此事起,柳貞吉才知道孔氏把她看得有多重。

  “小姐,那怎麼辦?”見她站了起來,鏡花也有點緊張地跟著站了起來。

  “得知道,我大哥那邊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著急用錢……”柳貞吉腦袋有點蒙,她能想到的,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得把他們這一支摘出來。

  “那要不要先告訴夫人啊?”鏡花急了。

  “我想想,我想想,讓我先想想啊……”柳貞吉來回走了兩遍,然後看著鏡花無力地道,“我們還是先想個辦法,讓我娘那邊先知道吧。”

  她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她連柳家都出不去一步,她住的這內院,除了他們家的這幾個人,誰都進不來,她就是想跟個不是天天見的這幾個人的人說句話都不容易,能有什麼好辦法。

  萬難時候,還是只能靠她娘了。

  **

  孔氏從她的人嘴裡知道柳之奇收了五萬兩銀,引的人是于向農之後,當場就砸了手中的茶杯。

  “豎子,豬狗不如的東西……”孔氏惡毒地從嘴裡一字一句地擠出話來,隨即起身,大步出了門,讓丫環把家丁叫到院門前來。

  等到吩咐了家丁把大公子和二公子立刻叫回來之後,她立馬轉頭,去了小女兒的院子。

  柳家要是大難臨頭,她死都要把她小女兒送出去……

  柳貞吉這裡正忐忑不安地繡著花,不一會就聽她娘帶著丫環們匆匆進來了她的小院。

  “你的妝匣呢?”孔氏一見面就氣勢洶洶地問柳貞吉。

  “夫人,就在小姐的屋子裡。”

  柳貞吉正不安地看著孔氏之時,趕進門的杏雨忙道。

  “你們幾個,全都給我進小姐的臥屋。”

  孔氏留了她的人在外面,讓女兒的人全進來了。

  “我平日怎麼教你們的,你們還記得?”孔氏一進去就問了那幾個丫環。

  “記得。”六個丫環異口同聲。

  “記得就好,我不希望你們誰有一人違背你們對我發過的誓,若不然,你們就是下了地府,我也會讓你們生不如死,永世不得安寧。”孔氏冷冷地說著,用嚴酷的眼睛盯著面前的丫環全都害怕地低下頭去,她才轉身看向那不安的小女兒,“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要是不聽,我也能打死你。”

  柳貞吉聽她娘這麼恐嚇她,非常無奈地縮了縮了脖子,點了點頭。

  就沖她娘這嘴,這脾氣,她想有生之年,她都不可能從她娘嘴裡聽到幾句像樣一點的話了。

  “如花似玉把妝匣的東西清點好,把細軟全都用我跟你們說過的軟布包好,鏡花水月,把衣裳備好,華衣五套,暗衣三套,鞋襪都備利索的,杏雨,等會我叫易婆把人帶到後門,你去跟來人說話,與人安排好走出去的路線,一定要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回來說給我聽,梨雲聽好了,跟著小姐寸步不離,到時即使是少根頭髮,我也會跟你算帳,你們先這麼做,時機一不對,不用我吩咐,你們就先帶小姐走……”孔氏一口氣說吩咐後,其中還不忘威脅丫環一句。

  柳貞吉之前知道孔氏也知道柳家現在的底細,為她有所打算,但聽了她這一翻話後,她還是難掩心頭觸動,鼻子酸楚了起來。

  無論這個家會怎麼樣,她這娘首先想到的,是保她的命。

  所以,讓她怎麼捨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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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2 PM

第10章

  朝廷中朝令夕改之事不知凡幾,而觸覺最快的,往往是最後活下來的。

  在柳家孔氏得信迅速作出判斷之前,獅王這頭就得了柳之奇所做之事,他知情後,二話不說,隨繼進宮。

  周文帝見到他來,還挺奇怪,“有事忘說了?”

  他這皇兒上午才從禦書房走。

  “不是,來跟您商量個事。”獅王直接說話。

  他脾氣直來直往,周文帝也喜歡他這個脾氣,從不浪費他的功夫,聽了點頭,“什麼事。”

  “柳家的事,我知道您想動柳家許久了……”獅王看他父皇嘴角含著淡笑看他,他無奈地道,“您別笑,您心裡想什麼事,孩兒沒本事全猜出,還不能讓孩兒猜出個初一十五嗎?”

  周文帝哈哈大笑,揮手道,“好,接著說。”

  “您看,我跟您打個商量,過不了幾個月就是您的大好日子……”

  周文帝聽了笑駡道,“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大好日子。”

  獅王摸了下鼻子,淡道,“是您四十不惑之年,誰能說這不是大好日子,我抄誰的家去。”

  周文帝笑著拿手指點他,“你啊你,這嘴就是這般不馴,不知道得罪了朝中多少人……”

  “孩兒接著說?”獅王不以為然,他這脾氣,舉朝皆知,他父皇更是比誰都早知道。

  “說吧。”周文帝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不過也無妨,下面的事早點晚點,不會差太多,既然他這四皇子開了口,他也不能讓他周國的這條猛獅覺得他父皇不重視他,不重視他的王府。

  “您的大日子過後,就是我要娶柳家那小姑娘的事了,那婚還是您為我指的……”獅王很直截了當地道,“我把她娶回去後,您愛怎麼治柳家就怎麼治,到時候孩兒要是有一句廢話,摘頭給您。”

  “你就不怕到時候你王妃與你哭?”周文帝笑,眼睛帶笑瞥著四皇子的臉。

  獅王聽了不屑地道,“管她怎麼哭,我還治不住她?”

  周文帝看著狂妄霸氣的四皇子大笑了幾聲,隨便,他笑容漸淡,道,“到時候,也許你就不那麼說了……”

  “我言出即行,”獅王一搖頭,“父皇要是不信,您打算治柳家的時候,就把我發配到邊疆守兵營去,我帶了我那小王妃一走,她但凡要是礙了您一點的眼,以後我就帶她不回了,省得給您添堵。”

  “說的什麼話……”周文帝見他這種話都出來了,不由好笑,“朕沒事給你發配到邊疆去,以後再也不見你,你當朕閑得沒事幹?”

  “隨便您,”獅王無所謂道,“先讓我把柳家那小孩兒娶了,萬事好說。”

  “就這麼想娶她?”周文帝笑問。

  “我都看這麼多年了,能不想?”獅王毫不客氣地看著周文帝,“我就差沒把她給擄回來了。”

  周文帝笑出聲來,不過又感慨道,“長得倒是挺好,就是膽小了,愛哭了點。”

  他記得她上次進宮裡,小十一的蛇寵在她面前僅露了個臉,她就一下就嚇昏了過去,聽說醒來後,哭了三天也沒止住淚……

  獅王聽周文帝那口氣,一下就想起了宮宴她被小十一的蛇嚇昏了那事,不禁翻了個白眼。

  周文帝見他還翻白眼,不由好笑又好氣。

  那蛇嚇了柳家那小姑娘,他回頭就把他十一弟的小花蛇給掐死了,直到現在,小十一走路都要繞著他這四哥走。

  “別提這事,”周容浚口氣非常不好,他拿了桌上一個梨子狠狠咬了兩口,嚼碎了咽下才接道,“一提我就氣不過來,她膽小是膽小,那是我家的事,小十一嚇她就是不對,他還不見我?哼,回頭我成親,您也別想我接他來我府上。”

  “還記仇上了?”周文帝哭笑不得,“他是你小皇弟,還小。”

  “再小又如何?”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獅王從來只把前者當回事,後面五個字他每個字都不信。

  四子從小狂妄霸道,從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時候,哪會讓人欺負到他頭上來,周文帝拿他無奈,“你都這麼大了,也上朝為朕分憂了,你這脾氣還不改改?”

  “我就這樣了,一輩子都改不了,您就別為我費心了……”獅王咬著梨嘎脆作響,“您教您的太子去,別打我的主意,我這過得好好的,別想改我的性子。”

  周文帝被他弄得再次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聽朕一次?”

  “哪次都聽,就這個不聽。”周容浚搖頭,又咬了一口梨,與周文帝道,“既然來了,我還問您一件事,得個話。”

  “什麼事?”

  “我想查查李翰林,就是定康八年您指的那個狀元。”

  “他怎麼了?”周文帝抿了口茶,淡道。

  “您讓我查的那個案子,與他有點小關係,我剛回府才接到的消息,我想去查查,不過他是您指定的狀元,您看……”周容浚抬眼看向周文帝。

  查不查,他父皇一句話的事。

  “好,你去查就是。”周文帝點了頭,看向他這個四皇子的眼睛真正柔和了一些。

  獅王再狂再傲,也一直壓住了一根底線,那就是他的人,沒他的點頭,一概不動,這也是文帝慢慢讓他這個兒子接手他這邊的事的主要原因。

  他要一個知道做事,也知道聽話的皇子,而不是擅自主張,自以為聰明的。

  “那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周容浚說著就起身,跪地,“那孩兒走了。”

  “嗯,去吧。”

  周容浚得了話,提腳就往外走,沒幾步就出了門去了,留下周文帝看著他的背影,偏頭問恒常,“他就不問問朕到底答應了他沒有?”

  大內總管恒常聽了笑著回道,“四王爺信著您呢。”

  周文帝失笑搖頭,“這大咧咧的性子,還是不沉穩啊。”

  “該沉穩的時候能沉穩就好,別的時候不都是虛的麼,您說是不是?”

  周文帝嘴角含著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提起朱筆批起了奏摺。

  恒常見此也就止了嘴。

  **

  周容浚解決了柳家的事,也沒去柳家,而是讓身邊的人去把柳之平給叫過來。

  下人很快就去了,也很快著人回來報,說柳二公子被家裡人找回去了。

  周容浚也就沒把這當回事。

  那邊柳之平正在家中與大哥面色蒼白地聽母親說話,乍聽獅王找他,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事讓獅王找他。

  “娘,這……”獅王找他,畢竟不是小事,柳之平問了孔氏一聲。

  “去吧,”孔氏想起小女兒的事,想起獅王這些年對她的用心,她到底還是抱著希望的,“好好與王爺說話。”

  柳之平這一去,著實是提著心去,再提著心回來的。

  孔氏一聽獅王幫他們家解決了這次的禍端,頓時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直合著手對著老天拜,“謝老天爺,多謝老天爺。”

  柳之程臉色卻是一直難看得很,“只能保在他們大婚前?”

  “嗯,王爺說到時我們家好自為之就是,他只管貞吉兒一個人。”柳之平也是笑不出來。

  孔氏卻是精神大振,她這時知道小女兒還能是獅王妃,她管柳家是死是活,只見她下一刻立馬活龍生虎地坐了起來,與兩個兒子道,“分家,分家,必須分家!”

  柳之程與柳之平面面相覷,被他們母親的話完全嚇住了。

  柳之平與孔氏的關係相對好點,在大哥眼神催促下,硬著頭皮問臉帶笑容的孔氏,“娘,這家怎麼分啊?”

  他爹還不到五十,他大哥還沒到而立之年,他們兄弟一沒功,二無績的,這家怎麼分?

  別說分,光提一下,都讓人匪夷所思,因為主家那邊他們爹那幾兄弟都還沒分,他們幾兄弟就開始分家?異想天開都不至如此。

  “沒事,我來想辦法……”孔氏興奮地喃喃,握著椅臂深吸了口氣,“我把柳家這天拆了,我就不信分不成!”

  柳氏兄弟一聽,這下又是面面相覷,柳之程之前知道他母親心狠手毒,但饒是知道她不是個善的,聽了這話也是一陣心驚肉跳。

  柳之平天天被他娘嚇,相對他大哥來說要好一點,但說話的時候也免不了有些口吃,“娘,這,有點不太好吧?”

  “什麼不好,”孔氏一聽,冷冷地橫向他們,“都要死到臨頭了,你們也要跟著你們那個爹陪他的愛子愛妾們陪葬嗎?”

  孔氏不屑地看著她這兩個沒用的兒子,“你們身為嫡子,除了這個他都不當數的身份,你們有什麼?連一點銀錢都要騙你們妹妹的用,而他們身為庶子卻比你們還要過得好,你們就這點出息?”

  這時柳貞吉倚在門邊,在易婆婆無奈的眼神中,偷偷聽著裡面的話,她聽到母親要拆柳家的天的時候眼都瞪大了,等聽到孔氏訓兩個兄長的話後,她又默默地在心裡頭給她娘點了個贊。

  就是,兩個長得英俊雄偉的嫡子,過得還比庶子差,還要拿妹妹錢花,太丟人了,是個男人就要有血性,有狼性,她娘這話出來,她大哥二哥要是還不奮起,那可真不是個男人了……

  柳貞吉這正興奮地胡思亂想著,門突然從裡頭拉開了,貼著門的柳貞吉來不及跑,就一個往前撲,倒在了一雙青色的繡花鞋前。

  “娘……”撲在地上的柳貞吉欲哭無淚地抬起頭,看向了孔氏那張黑如母夜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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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4 PM

第11章

  孔氏很想打人。

  但她不能打。

  所以她就更想打人了……

  她轉過頭就是揮了過來看情況的柳之平一腦袋,怒駡,“你們要是找死,自個兒死去,別拖累我們母女。”

  說著,恨恨地看了地上那丟人現眼的蠢貨一眼,惡狠狠地罵,“還不快起來,蠢貨!”

  柳之平本來還不平,可一見她連柳家的保命符都罵,當下對他娘那點不忿就沒了。

  這世上,他還真是想不出他娘不敢做的事了。

  他爹跟她鬥了這麼多年,不也沒鬥過她。

  所以想想啊,把柳家的天給拆了,她也不是做不到。

  這廂柳貞吉被一擁而上的丫環給扶了起來,低著腦袋不敢抬頭,生怕她娘一巴掌過來,打得她雙眼冒星星……

  她這個野蠻老娘,她就從沒有在她手下混得好過,每一天不是被罵就是被打,她已經麻木了。

  孔氏看她不敢抬頭,冷哼了一聲,拿手指重重地戳著她的腦門頂,罵,“今天怎麼就不膽小了?還敢偷聽了,啊,你平日要是有今天這膽子,我就是對著菩薩天天念阿彌陀佛我也願意,可平時怎麼就不見你這麼大膽了啊?我教你這麼多,你怎麼好的一點也沒學著,盡學著這些歪門邪道了?你就不能不學點好!就不能嗎!啊!”

  柳貞吉這下就更不敢抬頭了,頭低得更低,任她娘拿她的腦袋練金剛指,一下比一下還狠……

  如果她娘要噴,就讓她娘的口水噴她的腦門頂吧,別噴她臉上。

  她這人膽小有餘,智商不足,全身上下就這張臉管點用處了,得保護它的完整,也得保持好良好的清潔衛生習慣。

  孔氏狂罵了柳貞吉一頓,柳之程與柳之平在旁聽了半晌,也皆默默地低下了他們男子漢的頭顱,深覺在孔氏面前,他們此生是無翻身之地了。

  至於她所說的拆柳家的天的事,那麼就這麼決定了吧,想來,她決定的事,他們就是反對,那反對也根本不會管用,其結果也就是死得比他們妹妹還慘一途。

  **

  柳之奇之事因周容浚的及時掩下,未起什麼風波。

  柳艏知情,要比獅王和他嫡妻那一系要慢,他知道後,狠狠地削了柳之奇一頓,又膽顫心驚地去宮裡探消息,但這時宮中無風也無雨,于向農那邊也沒動靜,跟往常無異,柳艏奇怪得很,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柳之奇見無事,卻有些得意,儘管受了柳艏的罰,卻有些志得意滿,與柳艏道,“爹,孩兒說了,不會做有損您清名的事,那戶人家是蒙了冤屈的,于大人最愛與人洗清冤屈,這不,這一來一去,不就一拍即合了嗎?豈會找我的麻煩,感謝我這中間人當得好還來不及。”

  柳艏不信,私下去查,卻是查到那家人確是受了冤屈,家裡又有幾個錢,才上京來找門路的……

  就是如此,柳艏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警告柳之奇,以後這種收大筆銀子的事,不敢再幹。

  柳之奇表面應下,心中卻不以為然。

  他爹天大的銀子都敢收,換到他這,卻不許他收了?他不過是吃了點他剩下的殘羹剩飯。

  孔氏聽聞柳之奇沒收手,還是在幹牽針引線之事後,她連氣都懶得氣了,僅對著柳貞吉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知死活的東西。”

  柳之程與柳之平,也就聽候母親的吩咐,等著柳家起驚天大浪。

  之前柳之程調用官銀私用之事,那窟隆已被柳之平從妹妹那拿的銀子填了上去,但此事也遭被人告發,但到底獅王出了手,把這事掩了下去。

  獅王出了手,他那暴脾氣就是他管的事誰敢翻底他就弄死誰,所以這麼點小事也就無人再提起。

  沒幾天,周容浚的手下查出這是柳之奇,柳之坤給柳之程下的套,報給了周容浚,周容浚對柳貞吉嫡長兄的腦子已經不抱希望了,而且在他眼裡,柳家的那些個人,沒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即便是他的小未婚妻,那也是蠢笨蠢笨的,不過是蠢笨得算是得他的心罷了,於是他對召來的柳之平道,“你們以後就是死,也離我王妃遠點兒,別礙了她的眼。”

  別礙了她的眼,話下之意其實就是別礙了他的眼,柳之平見獅王找他來僅說了這句話,就又揮手讓他滾了之後,他渾渾噩噩地回了家,找了他大哥,坐到了半夜,才與柳之程說了這事。

  柳之程聽了捧著腦袋又坐了半夜,到了清晨時,他擦著一夜沒睡給凍出來的鼻涕,與柳之平道,“以後哥哥聽你的。”

  柳之平見他一夜就想出這麼句話來,抱著腦袋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聽我的管什麼用,你見我比你好哪兒去了,你至少有個一官半職,我成天見的騙老娘妹子媳婦零花錢兒花……”

  柳之程一聽,可不就是如此,他弟弟比他還不如,難兄難弟又面面相覷了一會,然後,兩人都有些底氣不足地相互探討地道,“那,聽娘的?”

  “聽娘的?”

  兩兄弟一合計,覺得暫時也就這個于他們兄弟來說靠譜些。

  因為實在很明顯,獅王爺都覺得他們丟人了,根本不想幫他們,死都讓他們死得離他遠點。

  再沒有比這更傷自尊心的說法了。

  **

  孔氏準備要回主家去,她打算回主家興風作浪,把柳家那灘渾水徹底攪死,攪散。

  當然,她借的名義是趁柳貞吉出嫁前,帶小女兒回去陪陪祖母,盡點孝心。

  柳艏一聽,樂得差點仰天大笑,母老虎這一走,他就可家中稱霸王了,想睡哪個美妾就睡哪個美妾,想抱哪個美妾就抱那個美妾,就是一夜睡兩個,兩手各抱一個,也無人管得起。

  再沒有人比他更想孔氏滾了,所以孔氏這一提起,他故作沉吟地思索了片刻,僅不過三個眨眼的片刻,他就有點堅持不住地點頭了,“夫人此提議甚好,娘也是打吉兒很小就疼愛她的,她出嫁前還能去陪陪她,老人家不知道有多高興。”

  孔氏聽了心裡冷笑,那老東西可不就是疼她的小女兒,疼得趁她還沒出月子,就把她的小女兒給抱了去……

  這仇她還沒報呢,這次一併報了。

  她也懶得去看探究柳艏故作正經底下的欣喜若狂,柳家的這棵大樹要倒了,她忙著在上面狂踩幾腳還來不及,沒時間,也沒心情去想柳艏是怎麼想的了。

  夫妻情份早就沒了,她還有兒女要救,就是踩著柳艏的屍體去救,她也會毫不眨眼。

  在生死之間時,孔氏發現,她早就不在乎柳艏這個人了,她看著柳艏那道貌岸然的樣子,心中冷酷地計算著柳艏在柳家這次分家風波中站的棋位。

  這個家,必須要分,而且,要分在皇上福壽前,這樣的話,她的兩個兒子才能好好從柳家脫離開,與柳艏與他的那些庶子們一點干係也無,她的貞吉兒也能乾乾淨淨地嫁進獅王府,事後不會被人垢病。

  而屬於她的時間不長了。

  柳貞吉聽到要回柳家本家,她知道她娘這次回去絕不是去幹什麼好事去的,所以還真是有點小糾結,不過,她娘要打老怪,她作為她母親的武器不可能不隨身,她再膽小,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柳貞雯乍聽母親與妹妹要回柳家本家,帶著狐疑來了娘家問情況,她在準備懷孕的事,孔氏根本沒打算告知她現在家中的情況,為家裡的事擔心,僅輕描淡寫地給她說了跟柳艏一樣的理由。

  柳貞雯不太信,但這理由聽起來確實很像回事,她不得不信了。

  孔氏雖然現在的心神都放在了小女兒身上,但大女兒也是極疼的,走之前,還是給柳貞雯塞了不少銀子。

  柳貞雯回家一趟,母親塞了些銀子,妹妹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給她拾掇了一箱子說是零散物件的東西帶回去,她帶回去一看,裡頭有幾套給小孩兒穿的小肚兜小鞋襪,精緻又好看,還有一套富貴豔麗的紅寶石頭面,一套當下時興的藍翠雙鳳鳥的綠寶石頭面,還有幾顆糖,兩個像她們姐妹的手牽手在一起奔跑歡笑的泥娃娃,直把柳貞雯看得又哭又笑,抹著眼淚罵鬼丫頭。

  回柳家本家的路上,馬車內,孔氏看著依偎在她懷裡的小女兒,問她,“又把那套綠寶石的給你姐姐了?”

  柳貞吉在母親的懷裡打著哈欠,小小地點了下頭。

  “你姐姐不缺。”

  “我想給她,她很喜歡我。”柳貞吉輕輕地道。

  她姐姐很愛她,她也想把她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她。

  她知道,愛如果沒有回應,也是會累,最後就會消失。

  而她不想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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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4 PM

第12章

  到柳家本家渭明不遠,三日就可到。

  在渭明縣,在柳貞吉眼裡,柳家就是地方一霸,柳家老祖宗出個門,縣太爺的轎子都得繞路,柳家現在是被稱為柳老祖宗的柳太君在上,五老爺柳艟與夫人當家,此外幾個庶老爺,二老爺柳舢,三老爺柳艅、四老爺柳艆、六老爺柳艋帶著他們的子子孫孫活在柳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

  柳貞吉六歲前,也是活在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

  她最初穿越了的那段時日,神魂其實一直渾渾噩噩,迷蒙中總感覺嘴裡總是倒惡水,下面也總是不乾淨,她以為像她這樣死於非命的人死了就是這樣糟糕,她又是個膽小不會抱怨的人,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等後來慢慢清醒,才知道之前她一直是在病著。

  直到現在,柳貞吉也不知道自己是穿在了一個早夭的孩童身上,還是那個孩童可能誰都不是,因為她聽說在她醒過來之前的柳貞吉是個癡兒,癡兒沒有魂魄,好像就等著她的到來。

  柳貞吉後來能毫無障礙把孔氏當親生母親,也是覺得她能感覺出身體裡她對孔氏的依戀,就像她確實是她生出來的一樣,遂像她這樣膽小,覺得搶了孔氏生出來的女兒身體的人,為了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就把那份天生的依戀當作了認母的依託,把孔氏當成了真正的母親,才沒再糾結下去。

  柳貞吉意識完全清醒那年五歲,當時照顧她的是母親派來的丫頭孔麗。

  孔麗沒多久就死了,死在柳貞吉回孔氏身邊的路上。

  柳貞吉在柳老太君的身邊生活了差不多一年,這一年裡,柳老太君對她看起來很好,什麼也不讓她做什麼也不讓她學,天天好菜好飯好藥地伺候,連說話都不逼她說,柳貞吉當時覺得她真是個慈祥的好奶奶。

  老太君對她一直都挺好,至少表面上來看,柳家所有的孫女中,獨她一直最受寵。

  那一年,孔氏每半年回柳家住一個月,她對柳貞吉很嚴厲,她每天逼柳貞吉說話,讓柳貞吉跟著她念字,她對柳貞吉握筷子的方式,握針的手法,練字的姿勢總是抱以最大的挑剔,那個挑剔的程度完全不像是在對待一個剛清醒,歲數才不過五歲的女孩,柳貞吉很容易能從她身上感覺出孔氏對自己的不滿與兇狠,那時候她身體腦袋都還沒恢復好,她對自己身處的環境完全摸不著頭腦,什麼也不懂,更是完全不懂孔氏這個傳說中的娘親那狂風暴雨式的真愛,所以每次她一看到當時在她眼裡就如同黑山老妖,自帶黑洞行走的孔氏腿就不由發抖,哪怕心裡知道她這一定是給她另一條命的那個人,但每次心裡都狂喊媽媽咪啊這不是我親娘……

  現在回想起來,柳貞吉覺得她再次活過來的童年,簡直就是另一個不容去回想的惡夢,她一直覺得她當初之所以能活下來,實在是多虧了那一年,她被陌生的地方,滿宅子的兇神惡煞嚇得腦袋打結,蠢得沒辦法思維,也就沒找到什麼太好的自我了斷的方法死掉。

  要是那一年在柳家祖宅死成了,還真是死成了,現在柳貞吉回想起來,也還是有些難以面對過去的——一個成年人被陌生的環境嚇成了白癡,每次都被孔氏嚇唬得想趴下喊女王大人饒命,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當然,等她回了孔氏身邊,生活一點也沒有變得更美好,反而更糟糕,那日子每天過得都能把她嚇尿……

  總之,柳貞吉在馬車上總結了一下,自從她穿越過來的頭一天起,她的日子可以總結成兩句話:沒有最倒楣,只有更倒楣;沒有最嚇人,只有更嚇人。

  而現在,孔氏要回去跟柳家最大的老妖鬥法,而她還要跟著她上第一線,這從未消停過的日子,讓柳貞吉只能承認,老天派她來穿越,一點也不是為了讓她來過好日子的。

  **

  如果當時孔麗沒有死,柳貞吉還是會覺得柳老太君真是個慈祥的好奶奶。

  可惜孔麗還是死了。

  孔麗是個醜女孩,她臉上有塊被燙傷的疤,柳貞吉聽後來的孔氏說,也就孔麗不嫌棄去照顧當時白癡的她,願意以命去伺候她。

  她親手喂了柳貞吉兩年的飯和藥。

  柳貞吉吃下的每一口飯和藥,都是她先嘗過的。

  柳貞吉也問過孔氏,為何祖母要對她那樣。

  她記得孔氏當時面無表情回答她,因為老妖怪覺得拿兒媳的小女兒折磨她的兒媳很有趣。

  柳貞吉也記得當時她是不信的,不過她後來也信了,因為她母親折磨家中小妾的手段,讓她看得心裡直打鼓——女人確實是可以那樣惡毒地為難另一個女人。

  同樣的,小妾也會用同樣的惡毒的手法對對付她,例如像用開水燙她的大女兒,引她的小女兒去湖邊,甚至不惜自己動手掐死她。

  所以柳貞吉不得不感激她母親的動手,沒有這個女人的保護,那時候真正呆笨遲鈍的她就不想死也死了好幾遍了。

  內宅的日子,充滿了醜陋與嫉恨,柳貞吉頭一陣確實一直很想死,越明白柳宅的陰暗與腐朽,她就越想死,但因為身邊有一個一點也不想她死的母親,還有一個沒有比她大多少,但總以保護者自居的姐姐,她還是逼自己去學會了適應,去主動地生存,去學著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她身邊保護她的人。

  “你以前問我的事,你還記得?”小女兒這次回祖宅的路上太安靜,孔氏覺得不尋常,又怕她笨得忘了以前她說過的話,輕信那老瘋婆,便在這天快到柳家的路上開了口。

  “哦,娘,哪一件?”柳貞吉正在數著荷包裡的奶果子,專心算著她的奶果子可以維持她幾天的好心情。

  想來祖宅的日子,也唯有奶果子能解她的憂愁與悽楚了。

  “你說呢?”孔氏冷冷地勾起嘴角,輕輕地道。

  柳貞吉頓時手一僵——有殺氣!

  多年在孔氏手下混的日子不是混假的,她已經從她娘的口氣裡聽出殺氣來了。

  “娘,我問過很多事,”柳貞吉抬起頭,強咽下了下口水,很認真地表態,“每件我都記得,我背給你聽好不好?”

  孔氏頓時又覺得頭疼了,眼看她清清喉嚨就要背,只得眼睛一閉,當她是個傻的,由她去背了……

  於是,柳貞吉看著閉著眼睛的母親就又回憶了一遍柳老太君的陰險又狠毒,拿她折磨她娘,還下毒害她害孔麗等等等等。

  等念過一遍,柳貞吉覺得像她這樣膽小的人,都有點想跟柳老太君單挑了。

  仇恨的力量,委實太大了。

  **

  柳老太君一直不喜歡孔氏。

  不喜歡孔氏的原因很簡單,當年她覺得她堂兄家放在她身邊養的,正好及笄了的侄女當兒媳婦會更好一些,更聽她的話一些,所以她想讓孔氏死,讓她騰個地方出來,但孔氏一直不死,反倒讓她侄女死了,她與孔氏的仇就這麼結下了。

  孔氏命大,她兩個女兒的命也大,大的沒死成,小的也沒死成,這是柳老太君這麼多年來一直以來的遺憾,她們母女三個,必須有一個下地去陪她的孝姑。

  小的那個就要成獅王妃了,孔氏還帶她回來,柳老太君一聽這個消息,高興得當天晚上都沒睡著覺。

  孔氏到底是有多倡狂,覺得可以從她這裡拿個孝順的名聲走,而不留下點東西?

  她也覺得她沒幾個年頭活了,帶點人下地還是可行的。

  而孔氏這趟,賭的就是柳老太君背地裡那點心思。

  這一趟,她本不想帶小女兒來,但她必須帶她來,因為這一次貞吉兒是她引柳家分家的引子。

  等馬車上了渭明河,過了橋就是渭明縣了,柳家就在渭明縣的縣中心,整個柳家光大宅就占地一百廟,房屋總共有一千五百餘間,現在的渭明縣就是圍繞著柳家數百年的祖宅而建。

  渭明縣,也可稱之為柳家縣,姓柳的人居渭明縣城的人口六成左右。

  可以說,這就是柳家的大本營。

  當柳貞吉清晰聽到了河水聲的那一刻,馬車也就顛簸地上了柳家橋,這時她看到母親握緊了手中一直在轉動的佛珠,手指骨節驀地突起……

  柳貞吉抬頭,看到一直閉目的母親睜開了眼,直直地朝她看來。

  母女倆對上了眼。

  “進了這個地,你一定要給我牢牢地記住一件事,”孔氏緊緊地握住了柳貞吉的手,字字清晰地與她道,“那就是無論出了什麼事,你的命是最重要的,可給我記住了?”

  “記住了,”柳貞吉微笑,她探出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母親抿得死死,毫無一點血色的嘴,輕脆地道,“孩兒一切都聽您的。”

  孔氏點頭,等她鬆開手,她才發現,她的手心冒出了一大片的熱汗。

  她害怕就會情不自禁地冒虛汗,而她已經很多年沒像這般害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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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6 PM

第13章

  孔氏面無表情,但她隱藏的害怕已落入了柳貞吉眼裡。

  柳貞吉只看了一眼,就別過了頭,沒有多看。

  她自來膽小,所以沒有多餘的好奇心。

  沒有多餘的好奇心,那麼很多人就會當她什麼都不知道。

  而一個無害的人,不會讓人有什麼提防心。

  叢林森林裡,往往最擅於不動聲色,身上最無威脅力的獵人,才能獵到他想要的獵物,而且,往往能一擊斃命。

  就是不能,他也有第二種讓獵物馬上死去的辦法緊接而來。

  優秀的獵人,他能對獵物一擊斃命,而且必須全身而退,最好是來去之間,還能不留下一點痕跡,不被任何人所知,也不被任何人提防,安安靜靜地等著下一場值得他動手的出手。

  柳貞吉膽小,所以她喜歡不聲不響,完全沒有痕跡的事情,這樣就不會有多餘的眼光落到她身上,從而會讓她覺得舒適安全。

  她知道孔氏為何怕柳老太太。

  一個像柳老太太這樣的老人,一般能活到子孫滿堂的年紀,就已經說明了她的了不起——一個沒有韌性的女人,是活不了這麼大的歲數的。

  柳老太太不僅有韌性,而且,她的手段是在柳家這樣的家族打磨出來的,並且,她位居上位,即使是柳艏,對著她也得恭敬。

  也許有人夠聰明能躲過這樣的一個人的攻擊,但要有還手之力,那就不容易了。

  而她娘此次前去,豈止是還手,而且還是主動攻擊,如果不怕,那麼只能說明她娘太無畏,也太低估了柳老太太。

  老太太總是可怕的,就是愚蠢的老太太也很可怕,因為她老人家的身份在那,與她們對著幹總會遭人垢病,是也說會讓人首先心生三分不是出來,而不愚蠢,也不昏饋的老太太更可怕了,她會遊刃有餘地讓人站到她這邊來,她不用出手,自有人樂得替她出手,討她歡心。

  而柳老太太就是後者那種即不愚蠢,也不昏饋的老太太。

  所以,柳貞吉這次會好好看著讓孔氏按她的方式去對付老太太,讓老太太全副心神與孔氏鬥,且也會安安靜靜地看著獵物掉入陷阱。

  **

  大夫人的回家,讓本就熱鬧的柳家更是熱鬧了起來。

  柳家現在操持內務的五夫人柳蘇氏迎了孔氏母女進門,一路上,柳蘇氏拉著柳貞吉的小手是看了又看,笑了又笑,對著孔氏一直說,“也就這樣的漂亮人兒能嫁進像王府那樣的人家。”

  話語中,不無豔羨。

  柳貞吉模樣有幾分像了年輕時候的孔氏,卻漂亮更勝孔氏好幾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哪處都能尋得到與孔氏和她姐姐柳貞雯相似的地方,但這些東西長在了她的臉上,卻無端地變成了一看就驚眼的美貌出來。

  她即便是呆的,也呆得讓人心生愛憐。

  一個小可憐東西。

  柳蘇氏見過小時候木木呆呆,眼睛都像死魚眼睛一樣的柳貞吉,萬萬沒有想到,她長大成人後,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她不是長得太像孔氏,柳蘇氏都覺得換了一個人。

  “承蒙皇上與王爺不棄。”孔氏也是笑。

  若論場面高手,柳貞吉也覺得她娘也是個中高人。

  一路柳貞吉被柳蘇氏親親熱熱地拉著進了柳老太太氣派的大院,之前柳貞吉剛醒過來看到柳老太太的院子,也是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當時她還以為自己穿到的柳家是哪戶皇親國戚,後來知道柳家僅是一縣望族,她還是覺得自己眼睛有點瞎。

  一個望族都能如此富貴巍峨,那皇帝家得什麼樣?

  不過等她進了京,皇宮去過,獅王府也去過,才知道像柳家這樣氣派的人家,還是少的。

  當然,柳貞吉也對此心中沒少犯嘀咕。

  你老家修得快比皇帝皇宮都差不了多少了,你讓皇帝怎麼喜歡你?柳貞吉覺得柳艏這幾年不討皇帝喜歡,跟柳家多年的囂張不節制有關係。

  她都懷疑皇帝把她許給獅王,就是想看看柳艏攀了皇親之後,還能囂張到哪裡去。

  結果她那爹不負皇帝所望,收賄收得庫房裡的寶貝都沒處堆,都擺書房去了。

  貪成這樣,不被收拾都難。

  進了柳家不遜色獅王府富貴,但還是少了幾許凜冽之氣的大門,柳貞吉還是轉頭多看了柳家精緻繁雜的大門與牆面幾眼。

  果然她還是喜歡柳家的多一些,獅王那人,個人氣息太重,物似主人形,他那獅王府也囂張狂霸得很,一進他那黑銅打造的大門,柳貞吉就覺得渾身寒毛倒豎,就跟獅王府的瓦牆都長了像獅王一樣的眼睛,盯著她就像盯著獵物一般。

  柳貞吉每次去獅王府都覺得生不如死。

  她果然還是適合像柳家這樣在明面上寫著我家很有錢,裡面更是寫著我家非常有錢,我家世代都很有錢的炫富人家……

  “吉兒。”見柳貞吉亂看,孔氏淡淡地叫了她一聲。

  柳貞吉馬上把頭低了下去。

  “許久沒回來見祖母,想她了吧?”柳蘇氏這時朝柳貞吉笑道。

  “嗯。”柳貞吉羞澀地笑笑,點了點頭。

  “唉,就是乖。”見她這麼乖巧,柳蘇氏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還不謝謝你五嬸母?”孔氏又淡道了一聲。

  “多謝五嬸母。”

  “你看,就是這麼呆,我說一句,她才動一下,不過呆歸呆,獅王爺就是喜歡她這樣聽話的小姑娘,上次進府裡來探我,也道像我們家貞吉這樣的姑娘家不多,滿京城也難找出幾個來。”孔氏淡淡地道,把能哽死人的話說得輕飄飄的。

  柳蘇氏心裡道了一句誰在乎你女兒嫁給誰,你顯擺什麼,臉上卻是笑笑道,“那敢情好。”

  說話間,柳老太太的話從正堂裡傳了出來,只聽裡頭她的聲音在急道,“我的乖孫女呢怎麼還不進屋?快去催催,去催催,可把我這老婆子給急死了……”

  柳貞吉一聽這聲音,看柳老太太這急切樣,她乾脆也臨場發揮,稍提了湖翠色的長裙往裡小跑,嘴裡情真意切喊得一點也不比柳老太太差,“祖母,祖母,貞吉兒回來了,回來看您了……”

  孔氏在後面立馬黑臉,對著跟著的鏡花水月就是喊,“小心著她腳下,別讓她摔了……”

  柳蘇氏這時忍俊不禁地擋嘴笑了一下,之後安慰般地對黑臉的孔氏道,“孩子還小,等嫁進王府就懂規矩了。”

  孔氏聽得撇過頭就冷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她現在就知規矩得很,如若不是見疼愛她的祖母,她會這麼著急?剛才見你,不就禮數得當?”

  說完不管柳蘇氏怎麼想的,她帶著丫環就往裡走,也沒等柳蘇氏。

  柳蘇氏站在原地臉僵了僵,隨後暗中輕跺了下腳,又面不改色地帶著她的下人跟著進了大廳堂。

  **

  柳老太太面容清秀,雖說是老太太了,但容貌不見有多蒼老,銀絲梳得一絲不苟,頭後挽著銀髮的是鑲著一圈祖母綠的鳳尾,這襯得柳老太太是個再富貴氣質不過的小老太,再加上她臉上再慈愛不過的笑容,柳貞吉撲過去與她相抱的時候,一老一幼的祖孫倆美得就像一幅畫。

  直看得走在後面的孔氏直抽氣,鼻子泛酸眼中泛紅,心中大罵蠢丫頭,你跟仇人抱這麼緊幹什麼?路上警告你的話都忘了?

  孔氏這頭還在擔心著在她心裡根本一點心眼也無的小女兒又把前仇舊恨一時拋腦後,這頭柳貞吉已經雀躍地踮著腳搖晃著柳老太太,撒嬌道,“祖奶奶,孫女兒好久沒見到您了,可想念您了,您念不念我啊?”

  “念,念,念……”柳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人還沒死,豈能不念?

  “祖奶奶,孫女兒給您帶禮來了。”柳貞吉立馬朝後揮手,叫帶著她禮物的丫頭過來。

  她這時可不敢回頭看,怕她娘瞪死她。

  鏡花立馬快步把柳貞吉之前讓她交上來的東西拿了過來。

  柳貞吉寶貝一樣地放到了柳老太太手中。

  柳老太太打開一看,喲喝,真是個好東西,給老人家撓背用的……

  “還是我孫女念著我。”柳老太太一看那木質的撓手,握著柳貞吉的手笑眯眯,“你送的祖奶奶都喜歡。”

  “那……”柳貞吉睜著她天真無邪的大眼,期待地看著柳老太太。

  柳老太太一見,也是揮手往後,道,“快快把我給你們吉姑娘的寶貝拿過來。”

  柳貞吉頓時欣喜地跳了跳,朝柳老太太情願地一福,“多謝祖奶奶。”

  得了寶貝,這禮就可福了。

  剛才那飛躍一抱,差點沒閃了她的小腰。

  孔氏聽到她要了禮,那垂著的眼睛微閃了閃,這才邁步到了柳老太太面前,與柳老太太笑吟吟請安,“兒媳給老太君請安了,老太君最近身子可好?”

  老太太不遑多禮,皮笑肉不笑地笑道了一聲,“好得緊,勞你惦記了,這麼忙都抽空來看我這老人家,其實不打緊的,有那心,叫吉兒來看我就行,你吶,就忙著你的家就行,不要為我這老人家瞎耽誤時間。”

  “瞧您說的,您才是最重要的。”孔氏也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柳貞吉卻管不得她們打機鋒,那頭只管往剛才個認走的方向探。

  柳老太太看得笑了起來,也不與孔氏說些沒用的了,笑眯眯地朝柳貞吉道,“等得急啊?”

  “嗯,”柳貞吉很率直地點頭,帶著十分誠心高興地說,“祖奶奶給的都是好東西。”

  可值錢了。

  她很難不喜歡。

  “是嗎?”柳老太太瞥了她送的那還沒合蓋的那只撓背一眼。

  禮物很快就在柳貞吉的期盼下到了。

  柳老太太給的是兩隻玉鐲,成份還算好,但跟柳貞吉的期盼差了很大的一大截。

  於是,天真不懂眼色的柳貞吉看著玉鐲很快就“哦”了一聲,把盒子放下,意興闌珊地往坐在她身邊的孔氏靠。

  “怎麼了?”孔氏輕聲問。

  這時首座柳老太太臉上的笑也淡了。

  “沒什麼。”柳貞吉悶悶地道。

  “怎麼不高興了?”孔氏拍拍她,“祖奶奶在呢,不要不高興。”

  “哦。”柳貞吉抬頭,朝柳老太太勉強地笑了笑,“祖奶奶,吉兒沒有不高興。”

  柳蘇氏一直在冷眼旁觀,這時開口道,“吉兒是不是不喜歡這對玉鐲啊?”

  “嗯,”不等孔氏阻止,柳貞吉已經率性地開了口,“這種東西我屋裡頭可多了,上次我給王爺看了我戴的,比這成色都好,王爺都懶得多看一眼,讓我換了這個戴,想來是不喜歡我戴這些不好的玉鐲子,娘,你說是不是?”

  她偏頭往孔氏望去,手卻伸了出來,她手上刻著獅王府徽章的金鐲,在陽光明烈的廳堂閃閃發光,每只手鐲兩隻獅子眼中鑲著的紅寶石,更是紅得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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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11-10 11:27 PM

第14章

  柳貞吉也只顯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偏著頭天真地望著孔氏,等著她的回答。

  這種東西,讓人看一眼,提醒下別人她背後還站著誰就行。

  放得久了,就顯得故意了,也跟她蠢笨無大腦的形象不符。

  孔氏見小女兒的手鐲還沒人看太清就收回了手,又是無奈,又是有點想笑,看她還睜著眼睛等她回答,她也沒說什麼,只輕頷了下首。

  “祖奶奶,”柳貞吉就嘟了嘴,朝柳老太君撒嬌地道,“你給我能戴的好不好?”

  對著這老太太撒嬌,可比對著獅王發嗲容易多了,柳貞吉就差上前撲到老太君懷裡打滾……

  看眼她那架勢就像要撲上來,柳老太太眼皮不自禁地跳了一下,連忙笑著道,“好,好,好。”

  可不能讓她撲過來,她怕忍不住當庭廣眾就掐死她。

  “謝祖奶奶……”柳貞吉笑得面如桃花。

  眼見她就像要跳起來撲向她,柳老太太心不禁緊繃了一下,見她在孔氏的盯視下又坐了下去,她不由也松了口氣。

  這蠢貨,著實快把她嚇壞了。

  當年這蠢丫頭醒過來,她還恨得牙癢癢的,但見她這蠢樣,這些年也沒少給孔氏添麻煩,柳老太太心裡到底還是好受了些。

  柳老太太帶著點外人看不明白的蔑笑略低下了頭,但柳貞吉還是看清楚了她嘴角帶著的那點鄙夷,她不禁再朝這老太太嫣然一笑,笑得甜蜜又欣喜,瞧得柳老太太眼角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後,她樂得差點捧腹大笑。

  老太太聰明一世,哪怕再會口蜜腹劍,但也習慣不了跟仇人時時親熱相擁,歡聲笑語。

  所以于柳貞吉來說,老太太可怕,但也不是那麼可怕。

  是人就有弱點,就看你能不能把得住她的命門,一擊即中了。

  柳老太太又差人去把她前月得的金冠拿了過來。

  “是前朝之物,吉兒看看喜不喜歡。”下人拿來打開後,柳老太太淡淡道。

  那金冠看起來像被細細清洗過,但一看就確實是件古物,樣式陳舊不說,還老氣,是四五十歲上了年紀的貴婦所戴之物。

  一看是貴重之物,但樣子不好看,小姑娘不一定會喜歡。

  柳貞吉見她借玉鐲秀了下金鐲,順帶秀了一下獅王的存在感,柳老太太就拿金冠來回擊了,她是想笑,但面上還是微斂了眉,看著那不好看的金冠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心裡卻在想這金冠至少也有一斤多去了,在這個一兩銀就值現代近兩千塊錢的周朝,這金冠好歹也有個幾十萬塊,比那才值幾萬塊的玉鐲子強了十倍去了,她傻了才不要。

  “多謝祖奶奶……”在柳老太太笑望著她的眼神中,柳貞吉把盒子捧到了手上,站起就朝柳老太太一福身,隨後把盒子放到了走上前的丫環手中,回頭朝著柳老太太就又是嫣然一笑。

  柳老太太嘴略微地動了動,嘴邊笑意不減,“你喜歡就好,總算有件配得上我們家未來獅王妃的物件,祖奶奶我啊,心中也高興。”

  “祖奶奶對吉兒真好。”柳貞吉都感動了。

  一旁的柳蘇氏低了頭,看著地下的一點,眼冷了。

  她這天天當菩薩一樣地貢著老太太,也沒見老太太舍給她幾件像樣一點的物件,這小蠢貨一來的頭一天,就又舍了件大件出去……

  柳蘇氏也就沉默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熱絡地揚著笑臉。

  “這次回家來,住多長時日啊?”柳老太太的眼睛從五媳婦身上帶過,微笑問著孔氏。

  孔氏道,“回老太太的話,這次想住得久一點,十天半月都說不定,要勞您和弟媳婦費心了。”

  “大嫂哪的話。”柳蘇氏見提到她,客氣地答了一句。

  “文淑當家,我放心,她是個再體貼周到不過的人了,你和吉兒有什麼要的,只管讓下人去她那拿就是。”

  見老太太肯定她的當家,柳蘇氏臉色稍好了點,看著老太太也是笑道,“娘過誇了。”

  又朝孔氏道,“大嫂有什麼事,只管朝我說就是。”

  “有勞了。”孔氏淡淡,柳大夫人的架子還是在端著,即使是與柳蘇氏,也不見得有多親熱。

  一廂說過話,柳老太太讓孔氏去休息,但留了柳貞吉下來。

  孔氏當場臉就冷了,但在柳老太太帶著笑容的相視下,一旁又有蘇氏在,她還是退了下去。

  這時蘇氏跟她同退下去之時,腳步比之前都輕快了許多。

  這頭柳老太太留了柳貞吉下來,問起了現在京中柳府的事。

  柳貞吉一句也沒瞞,用她天真無邪的臉,和一點小心事也瞞不住的美好小心靈說了父親又納了兩房美妾,兩個哥哥們成天在外遊手好閒,糟蹋家中的銀子,時不時把娘親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之類的事,直把柳老太太聽得嘴上唉歎連連,都要把手握緊了椅上的涼蒲,才沒痛快地笑出聲來。

  她大兒那麼多的兒子,庶子中比孔氏生的那兩個能幹的多了去了,且他還年富力壯,有的是大好時光再生,孔氏那兩個沒出息的,最好是一輩子都一事無成,才好消她心頭之恨。

  老太太心裡美,柳貞吉再知道不過了,不過她覺得她得了老太太的好東西,讓她樂樂也是應該的。

  就讓人該笑的時候笑,該她哭的時候,也讓她哭就是。

  **

  這時往卞京回的路上,離開京中去外地辦差的獅王周容浚在半路遇上了前來送消息的手下。

  聽到小未婚妻回了渭明,他不由挑了挑眉。

  “王爺……”王府中的侍衛頭子俞飛舟提起手中韁繩,讓馬匹往前走了三步,靠近了他,靜候吩咐。

  周容浚略思忖了一下,問報信之人,“帶了什麼人去?”

  “小小姐身邊的六個丫環皆帶去了,柳夫人挑了八個家丁,其中有五個是從她娘家那邊帶過來的,三個是在柳府裡收的心腹。”

  “嗯。”周容灘淡點了下頭。

  “王爺……”俞飛舟向他探了點身子,“要手下派兩個人過去不?”

  周容浚拿著馬鞭輕打了打手心,稍想了下。

  “派。”

  “是。”俞飛舟向後揚手,只一個手勢,隊伍中間最擅暗聽與詭秘之術的兩人就從馬上一躍而起,跪在了他前面。

  俞飛舟抬手,讓他們站了起來,低腰傾向他,在兩個人中間耳語了幾句,這兩人便飛速離去。

  “柳府裡的人也跟過去了?”俞飛舟也問了一句。

  報信之人埋頭,“前去了一個功夫好的,柳大人最近有些動靜,府中這幾日又來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其他兩人就留在了府中。”

  俞飛舟沒說話,轉頭看向這時抬頭往天瞅的王爺。

  這時只見周容浚眼睛隨著一隻飛鳥遠去,就又收回了眼睛,朝俞飛舟道,“任他們動,只需看著。”

  “是,屬下遵令。”俞飛舟沉聲應了聲。

  柳家要倒了,周容浚想到這個事不由笑了一下。

  倒了也好,娶了倒了的柳家之女,他父皇也好,他的皇兄皇弟們也好,那些閨閣之事都操不贏,還操心朝廷之事的宮妃們也好,都可以好好睡一個安穩覺。

  他嘛,娶條愚笨的小綿羊,做做事之餘逗逗她,好好當他的閒散王爺就是。

  這廂周容浚這日上午進了京,直到日落時分從才出宮離開,走出德宏殿后,他舒展了一下忙碌多日的手臂,朝候在宮門一邊的俞飛舟道,“走吧,回府。”

  剛出聲,還沒提步,就見宮門前有人在叫他,他回頭一看,見是他皇兄面前的內侍。

  周容浚便去東宮與他皇兄請了個安,兄弟倆談了幾句,等周鴻漸聽到他把他們父皇的事辦妥後,不由好奇道,“那最終父皇是如何定的?”

  當年他父皇向富庶的江南三省調銀修建外城牆防禦外敵,末了去年查出當年的銀子有一半至少落入了負責此事的某主位官員的手中,而此官乃他父皇的心頭之喜,現在查清確有其事,也不知他父皇會做如決定。

  是徇私,還是殺雞儆猴?

  “我沒問,這事我也管不著,”周容浚拿著酒杯靠著椅子,把腳搭在奴婢放置在前的墩椅上,閉著眼懶懶地道,“我只管做事。”

  周鴻漸看著他靜默了一會,又道,“我聽說柳家有人回祖屋那邊去了。”

  “你是說貞吉兒吧?”周容浚懶懶地睜開眼,看著他皇兄,“皇兄也知道這事?”

  周鴻漸點頭,“她姐姐賈柳前來與你嫂子道謝,順便說了這事。”

  周容浚輕“嗯”了一聲。

  “以後沒事,就讓你那小王妃多來東宮走走,你嫂子和善,嚇不著她。”周鴻漸拿他這脾氣不好,話也不多的皇弟沒什麼辦法,無奈地道。

  “到時候看吧,”周容浚也沒先答應,淡道,“也不是嫂子和不和善的問題,是我願不願意她出來丟人的事,就她那膽小如鼠的性子,連父皇也笑話過,我要是個還要點臉的,就該把人娶了關府裡不許出來,反正她臉還能看,也不招我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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