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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金萱 - 珠玉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04 PM     標題: 金萱 - 珠玉妻【單】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7-10-23 11:0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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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在市井裡靠賣粥養家的衛家女,被個侯府紈褲公子看上啦,
本來麻雀變鳳凰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也不聽聽那位二少爺的名聲,
吃喝玩樂最在行,夜宿花街柳巷與人爭風吃醋,後宅女人一大堆,
這哪是飛上枝頭,根本是掉入火坑!
沒錯,真是坑死人了──苦主衛珠玉用上輩子抑鬱至死的下場做見證,
嫁進侯府後被夫婿冷落,被婆家人不喜,被府中下人譏諷,怎一個慘字了得,
只是如今雖然重生了,也找不到法子不嫁,不過她可學聰明了,
她猜前世因自己新婚夜沒圓房,沒有落紅元帕才不受婆母待見,
這回她主動服侍夫君,順利讓自己被吃……不是,成了有名有實的真夫妻;
前世她啥都不懂,這一世她什麼規矩本事都學好了,附帶解語花功能,
夫君表面上被婆母一招「捧殺」養廢,其實還是好苗子,她奉上賺大錢的主意,
為求不引人注目好低調發展事業,夫妻倆裝作大吵一架,她搬到偏僻小院,
但相公夜裡都來她閨房報到,沒料到看在有心人眼裡,竟以為她偷人來捉姦,
這下臉被打得腫腫的也活該,所以說後宅鬥心機火候差一點沒關係,
有相公可以靠比什麼都強,婆母還有什麼陰招儘管放馬過來……

【出版日期】2017年9月20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藍海E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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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31 PM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7-10-23 09:45 PM 編輯

第一章 一場夢

  大慶皇朝立國兩百餘年,近百年更因歷經三代賢明帝王統治,民風開放,政治開明,國泰民安。

  皇朝立都封州澱野,京城內八街九陌,車水馬龍,繁華似錦,令人驚歎。

  九華街位於京城之東,和京城內其他大街一樣熙熙攘攘,繁華熱鬧。

  李家胡同就位在九華街後段巷內,巷子裡住了十餘戶人家,其中有戶人家姓衛,是十幾年前的外來戶,原來只是一對年輕夫妻帶著一兒一女與人分租一間屋子居住的人家,沒想到經過了十餘年,卻成了胡同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名聲最為顯著的一家人。

  說起這個衛家,不得不提一下出名的衛家女。

  這個出名可不是什麼好名聲,而是兇悍之名。

  十幾年前帶著一對女兒搬遷來此的衛姓夫妻也不知是身子早有病,抑或是操勞過度,不過幾年間夫妻倆便先後辭世,留下一對未嫁未娶的子女,當時衛家長女衛珠玉才剛及笄,衛家的兒子還不足十一歲。

  正所謂長姊如母,衛珠玉雖然年輕,還是一肩挑起了養家與照顧弟弟的責任,繼承父母留下的粥攤,每日貪黑起早的到巷口賣粥養家糊口。

  衛珠玉人長得清秀可人,嗓音如黃鶯出穀,嘴巴又甜,加上粥煮得也好吃,日子久了粥攤便逐漸做出了口碑,立穩了腳步,不料“粥紅是非多”,明明只是個賣粥的小攤,卻惹來一波又一波的麻煩,逼得衛珠玉不得不變得兇悍起來,與人吵架對罵是小事,持棍打人、提刀砍人也沒在怕。

  總而言之,衛珠玉的悍名在九華街傳開之後,原本還對衛家女有意想上門提親的人家個個都息了心思,她的親事這麼一耽誤就耽誤了好幾年,直到二十二歲的大齡都還嫁不出去。

  七年過後,衛家小弟已經長大,也已娶妻生子,鎮日都在為長姊的婚事傷透腦筋。衛家的粥攤也早已成了京城內小有名氣的一間粥鋪,偶爾還能看見一些達官貴人特地乘著轎子或馬車前來吃粥。

  然後某一天,不知怎麼的就傳出衛珠玉被安慶侯府給看中,即將飛上枝頭變鳳凰高嫁的事。

  安慶侯府乃是大慶皇朝的開國勳貴,身分地位貴不可言,因而此一消息傳出後簡直無人置信,但在得知衛珠玉要嫁的是侯府二少爺之後,眾人起先的難以相信與羨慕嫉妒頓時都變成了同情。

  安慶侯府的二少爺上官赫宇,年紀二十有三,是京城之中出了名的紈褲子弟,與其君子端方、為人剛正的兄長完全不似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還經常夜宿花街柳巷與人爭風吃醋,名聲臭到沒有一個好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才會至今都二十好幾了還未娶妻。

  不過別以為他未成親後宅就是空的,事實上說是人滿為患也不為過,美妾美婢多不勝數,偏偏這位二少爺還不知節制,動不動就將看中的美人往家裡帶,氣得侯爺夫人日前才發賣了一堆女人出府。

  也因此,在確認衛家大齡女將成親的物件是安慶侯府二少爺上官赫宇之後,眾人除了同情還是只有同情,再無一絲的羨慕嫉妒恨。

  這樣的貴夫不要也罷!

  這樣的枝頭鳳凰不當也罷!

  而衛家一介平民百姓能拒絕得了高高在上的侯府的求親嗎?

  不可能!

  所以,除了嫁,可憐的衛家女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衛珠玉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嗎?

  不,她有,她可以選擇死,一死百了,所以她自盡了。

  是的,衛珠玉自盡了,只是沒死成,被人救了起來,最後還是乖乖地上了侯府的花轎,嫁進了安慶侯府,成了上官赫宇的嫡妻,然後被夫婿冷落,被婆家人不喜,被府中所有下人譏諷一生,終至憂鬱成疾,四十未滿便抑鬱而終。

  衛珠玉死時其實心中並無怨恨,只怪自己太過愚蠢、太過自卑、太過懦弱,才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在侯府內蹉跎浪費一生。

  臨死前,往事歷歷在目,她徒留的只有無盡的悔恨。

  如果有機會能夠重來,她一定不會這樣做,不會因自卑而縮手縮腳,不會因懦弱而不敢抗爭,更不會將時間都浪費在自怨自艾上頭。

  她是衛珠玉,為了生活、為了弟弟,她可以和五大三粗的攤販大叔大嬸對罵掐架,可以向流氓地痞揮刀動棍,她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大不了就是被侯府休棄,如此而已,不是嗎?

  她覺悟得太晚了,都要死了才明白這個道理,才領悟到自己這一世活得有多無奈、多憋屈。

  與安慶侯府的這樁婚姻並非她所求所願,她為何要怕失去,為何要委屈自己,為何要為了非她所願的一切人事物而失去自我、蹉跎一生?她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覺悟得太晚,後悔莫及,只願在她死後,侯府能看在她沒功勞也有委曲求全苦勞的分上,別為難她的弟弟,為難衛家……

  “有財,別哭了,你姊姊救回來了,現在只要等人醒過來就沒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忽遠又忽近的出現在臨死的衛珠玉耳邊。

  “是真的嗎李大夫?謝謝你,謝謝你。”

  這是……弟弟的聲音?

  “姊、姊,你別嚇我,快張開眼睛看看我,姊!”

  耳邊忽遠又忽近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清晰,近在咫尺,還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用力搖晃她的力道,晃得她整個人好難受。

  “姊,你聽得見我說的話嗎?拜託你快點醒過來,姊——”

  這是弟弟有財的聲音沒錯,雖然比她印象中的還稚嫩許多,但她確認自己不會認錯,衛珠玉心想著。可是有財他怎麼來了?是收到她快要死的消息,特地趕來見她最後一面嗎?

  她也想在臨死前再見弟弟一面,於是使勁的將沉重的雙眼睜開。

  “姊!”看見姊姊睜開眼睛,衛有財頓時喜極而泣。

  圍繞在四周的人見狀也松了一口氣,紛紛轉頭朝週邊的人說道:“醒過來了,人醒過來了!”

  四周響起一片吵雜又歡喜的聲響。

  “太好了,人醒過來就好了。”

  “是啊,這孩子福大命大,都溺了水了還能被救起來沒事。”

  “不是福大怎能被侯府看中,即將嫁進那高門大院?”

  “唉,這事是福是禍還不好說。”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這門親事八成不會有錯,這衛家姐兒也許天生就是個富貴命,註定要嫁進侯府享受榮華富貴的。”

  “別的我不敢想,只希望她將來富貴了,別忘了咱們這些街坊鄰居,偶爾在街上遇見了還能打聲招呼,別當沒看見。”

  圍觀的人歪了話頭,紛紛議論起近來九華街最熱門的八卦話題。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人看不過去,出聲驅趕眾人。

  “有財,別哭了,快背你姊姊回家,雖說這天眼見就要入夏了,可這河水還是冷冰冰的,你姊姊剛在水裡泡了不短的時間,不好好休養恐怕會落下病根。你一會兒到我那裡,我開張藥方給你,你去藥鋪抓幾帖藥熬給你姊姊喝。”李大夫說。

  一語驚醒夢中人,衛有財迅速的點頭應道:“好,謝謝李大夫。姊,來,我背你回家。”

  說著,他在媳婦兒的幫扶下,背起渾身濕淋淋的姊姊,大步朝李家胡同的方向走去。

  衛珠玉趴伏在弟弟不算寬闊的背上,整個人因震驚而腦袋陷入一片紊亂之中。

  她這是在作夢嗎?為何會夢到當年安慶侯府來提親後,自己因一時想不開而投水被救起來的事?

  可是這真的是夢嗎?如果是夢,她怎能感受到弟弟身上傳來的溫度,感受到身體因畏寒而起的冷顫,感受到弟弟背著她行走的每一步震動,以及來自於四面八方或關心、或好奇、或看熱鬧的問話和目光?

  她伏在弟弟背上發呆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緊跟在他們身側的弟媳,嘗試著開口出聲道:“阿蕊?”

  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而她的弟媳朱蕊也聽見了,朱蕊立即上前一步來到她身邊,柔聲的安撫著她道——

  “大姊,怎麼了,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你再忍一忍,一會兒就到家了。”

  衛珠玉怔然的看著她,聽著她說的話,然後在心裡問自己,她真的是在夢中嗎?

  記憶中,當年她被救醒之後心若死灰,連續好幾天連一句話也沒開口說,又怎會像現在這樣開口與弟媳對話?所以這一切真的是夢?

  想了想,她忍不住再次開口試了一回。她問道:“阿蕊,你還沒出月子怎麼跑出來了?孩子呢?”

  她記得當初便是因為自己想不開而拖累到還在坐月子的弟媳為了照顧她而傷了身子,致使之後幾年連續小產,直到成親第十年才千辛萬苦的替弟弟生下第二個孩子,此後更是再無所出。

  “大姊放心,我將孩子托給了大雜院裡的梁大娘幫忙看著,沒事。”朱蕊柔聲答道。

  “孩子重要,你的身子也一樣重要,別不當回事。回去之後好好給我躺著休養,沒坐完三十天的月子別想出門。”她蹙眉道。

  “是,大姊。”朱蕊怯怯的朝她點頭微笑,眼裡有著明顯的感激。

  “大姊,你別只是會說阿蕊,回家之後你也要好好躺著休息,身子沒康復前不許出門做生意,這回不管姊說什麼都必須聽我的。”衛有財冷不防的開口道。

  “好。”衛珠玉啞聲答道,覺得鼻頭有點酸,眼眶淚意湧現。

  她伸手抹了下眼睛,感覺到指尖傳來一片溫熱的濕意,那是她剛剛流下的眼淚。

  所以眼前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夢呢?她都要死了,怎麼會作夢呢?

  她有些恍神,有些怔然的轉頭看著四周的景致,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感受著弟弟背著她走路的震動,覺得所聽所感受真的都好真實,真的一點都不像是一場夢。

  她說話,她流淚,她感覺自己的心在跳動著。

  頭頂上有太陽,四周有風動,一陣風吹來,讓渾身濕漉漉的她都忍不住的打起了冷顫。

  突然間,她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問自己會不會過去她所經歷過的那一世才是一場夢,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她只是終於從惡夢中清醒過來?

  她的心臟驀地跳得飛快,這不可思議的想法讓她覺得震驚,卻又充滿了期盼和希冀。雖說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不知道,她就是覺得自己此刻真的不似處於夢中,而是在現實之中。


  如果,她是說如果,眼前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境是現實的話,那麼過去她所經歷過的那一世人,是不是反倒是一場夢呢?還是說時間當真能倒轉重來,人真的能回到過去,重新再活一次?

  思緒太過天馬行空,混亂得讓衛珠玉頭昏腦脹,她有些難受的閉上眼睛,在弟弟衛有財一步又一步的步伐中逐漸昏睡過去,連何時到家、被安置在床上躺平都不知不覺。

  當她再度清醒時已經天黑,房間裡點著燭火,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食物香氣,勾得她口中生津,饑腸轆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舉目四望,眼前的一切景象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這是她出嫁之前所居住的閨房,陌生是因為它早已隨她的出嫁消失了近二十年。

  可是明明都已經快被她遺忘,消失了快二十年的景象此刻竟又出現在她眼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眼前的一切是夢,還是她所經歷的那不堪回首的二十年才是夢?

  衛珠玉低下頭,看著自己有些粗糙但明顯散發著年輕肌膚光澤的雙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頰充滿了彈性,不再如夢中那一世那般,松垮又佈滿了撫不平的皺紋。

  她再度將雙手拿到眼前看著,正面反面,從手指、手背到手臂,還忍不住捏了自己一把,直到感到疼痛,看見肌膚被捏紅了,這才激動的告訴自己——

  沒錯,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是現實!記憶中那憋屈又自卑的人生才是夢,只是一場惡夢而已!

  是的,沒錯,她是絕對不會像夢中的那個她一樣愚蠢、自卑又懦弱的蹉跎時間,葬送自己的一輩子,即便她註定逃不開要嫁入安慶侯府的命運,她也會活出屬於自己不後悔的人生。

  房門輕輕被人推開一條縫隙,發出了“咿呀”的聲響。

  衛有財從門外探頭查看,見到她已經清醒,立即揚起笑容推門而入。

  “姊,你醒了。我熬了粥,你先吃點粥,一會兒再喝藥。”

  衛珠玉看著年輕的弟弟,眼眶有些發熱的點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酉時三刻了。”

  “我竟然昏睡了這麼久嗎?”她喃喃自語,因為她記得自己突然想不開,著魔似的投水自盡是在巳時,那時河邊洗衣的人大多散去,只剩三三兩兩晚來的人,她也算其一。

  “大姊的身子受了涼,先前發熱燒了好一會兒才會昏睡半天。李大夫來看過,說沒事,要我們別擔心,你只要好好歇息個幾天就能痊癒。所以接下來這幾天,大姊一定要乖乖地待在家裡休息,哪兒也別想去。”

  “鋪子裡——”

  “鋪子裡有我在,姊就別再擔心這些事了,我能處理好的。”衛有財迅速地打斷她道。

  衛珠玉怔愣了一下,喃喃自語般的答道:“也是,等我出嫁了,店裡的一切還是要交給你來打理,侯府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我再拋頭露面的。”她的語氣有些失落,畢竟這間粥鋪不僅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興趣所在。

  看著姊姊臉上失落的神情,衛有財忍不住衝動的開口道:“大姊,咱們跟侯府退親吧,就算他們是咱們衛家得罪不起的貴人,也不能犧牲姊姊的幸福與一生來護我周全,咱們姊弟能相依為命就能同生共死,弟弟不怕死。”

  “別說胡話,你才剛當上爹,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什麼死不死的?”衛珠玉輕斥弟弟。

  “大姊,我是認真的。”衛有財一臉嚴肅的神情。

  “我知道,可是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阿蕊和孩子想一想。”她對他說,一頓後又改用輕鬆的語氣接著道:“況且以姊姊這種平民百姓的身分,能讓安慶侯府相中聘為妻而不是納為妾,已是咱們衛家祖上積德,是姊姊求之不得的福分了。”

  “可是姊姊並不想要這樣的福分。”衛有財皺緊眉頭。

  衛珠玉搖了搖頭,道:“是人都會想要擁有榮華富貴,姊姊也是個人。”

  “大姊你別騙我了,如果真這樣,你今日又怎會做出投河這樣的傻事?”衛有財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直言道。

  姊姊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外柔內剛,堅強不屈,百折不撓,似乎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將她擊倒,可是今日之事真的把他嚇壞了,他作夢都想不到姊姊會做出自盡這樣的傻事。

  由此可見,姊姊對嫁入安慶侯府這門親事有多麼的抗拒,抗拒到寧死不屈,一點也不像她表面上逆來順受的平靜。

  他既然都已經知道姊姊的真心了,就不能再視若無睹的讓姊姊犧牲自己來保護他這個弟弟。

  他已經長大娶妻生子了,再也不是七年前需要姊姊保護的孩子,這回換他來保護姊姊。

  “什麼投河?什麼傻事?我是不小心落水的。”衛珠玉堅定的否認道。

  衛有財壓根不信。他說:“姊,咱們離開京城吧。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會沒有咱們一家人的容身之處。”

  衛珠玉搖搖頭,對弟弟說:“有財,你別擔心姊姊,也別再胡思亂想了,姊姊在大街上都敢拿棍棒和刀子與地痞流氓拚命了,就算是嫁進侯府,這不畏強權的性子也不會改變,不會任人欺負的。”

  “姊——”

  “好了,這事到此為止,別再提離開的事了,免得被人聽去引發什麼誤會,無端惹是生非。”她打斷他。“阿弟,姊姊肚子餓了,你不是說熬了粥嗎?快點端來給姊姊吃,不然你姊姊就要餓昏了。”

  衛有財無奈又無力的看了難得與他撒嬌的姊姊一眼,只得乖乖地轉身走出房門去為姊姊端粥。

  衛珠玉這回完全遵從弟命,乖乖地在家裡休息了三天才恢復日常作息,重回粥鋪掌勺賣粥。

  這次的事令她連續三天沒進粥鋪做生意,與她夢境裡的那一輩子一樣,不同的是心情與心境。

  她記得夢裡人生中的她在重回粥鋪後,整個人變得陰沉沉的,除了教導弟弟傳承粥鋪的經營之法外,她鮮少開口與人說話,更別提是笑了。

  也因此,她投河自盡的事便被散播開來,進而傳進侯府,致使日後整個侯府的人都不待見她,連下人們都瞧不起她,說她根本認不清自己的身分,以她的身分即便是給二少爺做小妾或通房都是抬舉她了,能成為二少爺的嫡妻完全是撞了大運,不知道她還在矯情、假清高什麼。

  因為這件事,夢境中的她在嫁進侯府之後完全是舉步維艱,四面楚歌,想找個可以陪她說說話的人都沒有,可憐又可悲。

  總而言之,既然那場夢讓她知道這件事可能會導致出什麼樣的後果,她就得想辦法將那個可能性扼殺,絕不允許那場惡夢有成真的機會,絕不!

  深吸一口氣,她揚起笑臉面對每一位前來吃粥的客人。

  “王大叔,好一陣子沒見,近來可好?今天要吃什麼粥?”

  “吳大嬸,又來買粥回家給您寶貝金孫吃啦?一樣要吃肉粥,還是要換新口味?”

  “趙爺爺,您上回說腿疼,可曾請大夫看了?大夫怎麼說?”

  “荷花姊姊,您今日這樣穿真美,這衣裳不會又是你家小姐賞您的吧?你家小姐對您可真好。”

  “這位大爺有點兒面生,您是第一次來吧?”

  衛珠玉帶著滿面笑容,用著黃鶯出穀般美妙的嗓音親切周到的招呼著每一位上門吃粥或買粥的客人,讓鋪子裡的人都有一種賓至如歸的舒適感受,不由得也面帶微笑,鋪子內因而充滿了愉悅的氣氛。

  “喲,我沒看錯吧?這不是前幾日尋死的衛掌櫃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來自於店門口,瞬間便將粥鋪內的愉悅氣氛破壞殆盡。

  九華街的地痞張三嘴上叼著一根竹簽,身後跟著兩個一樣與他一身流裡流氣的跟班,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鋪子裡來。

  衛珠玉面色一沉,直接抓起放在灶臺上的菜刀面對那三人。

  “你們想做什麼?”她冷聲問道。

  “別緊張,先把刀放下,我和兄弟是來向衛掌櫃討個答案,不是來鬧事的。”張三說。

  衛珠玉輕怔了一下,問:“什麼答案?”

  “我聽說你前幾天投河自盡了,不知是真是假?”張三朝她問道。

  “真假與你們何干?”她蹙起眉頭。

  “自然有關係了。”張三提高嗓門大聲地道:“我和兄弟們與人打了個賭,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像衛掌櫃這麼一個女漢子怎麼可能會尋死呢?偏偏那傢伙硬要跟我辯、跟我賭。你快點給我個答案,告訴我到底誰輸誰贏。”

  “我是為了撿掉到河裡快飄走的衣服才不小心落水的。”衛珠玉毫不猶豫的道,也對在場的每一個人澄清她尋死之事全是子虛烏有,並非事實。

  “我就知道那是謠言。”

  當場就有不少客人信了她說的話。

  “我聽見那傳言時,第一時間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跟我一樣。我都在這兒吃粥吃了五年多,以我對這姑娘的瞭解,怎麼也不信她會做出那樣的傻事。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道聽塗說,胡說亂傳的。”

  店裡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聲討論著。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我贏了!”張三在愣了一會兒後,得意的哈哈大笑。“兄弟,咱們走,來去收銀兩了。”

  說完,三人如來時那般突然,轉身就這麼離去了。

  衛珠玉偷偷地松了一口氣,將手上的菜刀放回灶臺上後,轉身對店裡的客人歉然的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受驚了。”

  “沒事。”趙爺爺笑著說:“張三那個混小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本來打算他敢在這裡鬧事,我就要代替他爹他娘好好教訓教訓他的,可惜了。”

  “趙大爺,你怎麼一臉惋惜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張三那小子在這裡鬧事啊?”有人笑道。

  “趙大爺惋惜的不是張三沒鬧事,而是沒理由出手教訓張三那小子,趙大爺想揍張三那小子想很久了。”

  此話一出,鋪子裡頓時響起一片笑聲。

  衛珠玉也忍不住跟著大夥笑了起來,臉上看不見一絲外傳她對即將嫁入安慶侯府、嫁給京城出了名的紈褲上官二少爺的不滿、怨懟與陰霾。

  想想也是,衛家是士農工商四民中最末流的商,還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商戶,以他們這種身分能嫁進侯府,還是當正妻,而不是做小妾通房,那真是祖上燒高香了,衛姑娘又怎麼會不樂意呢?

  上官二少爺是個紈褲又怎樣?總比病秧子或是有龍陽癖好的好吧?只要她在成親後趕緊生個兒子,就能坐穩安慶侯府二少奶奶的位置,一輩子坐擁榮華富貴,過著成群婢女服侍、不愁吃穿的生活,只有傻瓜才會不想嫁。

  看樣子投河自盡之說當真是無稽之談,為了撿被河水沖走的衣裳不小心落水才是實情,謠言果然是不可盡信。

  坐在鋪子裡吃粥的幾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如此心想著。

  幾日之後,關於衛家女投河自盡的謠言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衛家女不小心落水,差點溺斃卻大難不死,是個有後福之人,安慶侯府之所以相中她做媳婦,便是得到高人的開示與指引,要不然又怎麼會選這麼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結親?

  總而言之,謠言傳來傳去,真真假假沒有人知道,而距離衛珠玉嫁入侯府的日子卻愈來愈近,轉瞬即到。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33 PM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7-10-23 09:47 PM 編輯

第二章 嫁入侯府

  王公貴胄娶媳婦自然不同于一般百姓,不將女方人家的祖宗八代調查清楚是不會輕易結這個親家的,畢竟位在權力核心之中,稍有不慎讓對手安插奸細眼線進侯府,未來極有可能面對的就是被人背後捅刀的下場,他們不可不慎重。

  所以對於衛家,即便明知他們只是平凡卑微的市井小民,侯府還是花了些時間與人力將衛家姊弟的祖宗八代都仔細的調查了一遍。

  結果和想像的一樣,衛家八代裡有五代是貧農,三代是小貨商,家族也曾經出過幾個讀書人,但個個止步于童生,連個秀才都不曾有過。

  說實在的,這樣純樸百姓人家的女兒即便是送進侯府當丫鬟,都還可能會嫌棄不夠聰明呢。

  那麼為什麼貌不驚人,也無才無德的衛珠玉會被侯府相中,而且還不是納為妾,而是聘為嫡子的正妻呢?

  這個問題夢裡人生中的衛珠玉從沒想過,如今穿著鳳冠霞帔正坐在新房裡的她則是怎麼想都想不透。

  老實說,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很多天了,也讓她日思夜想的連續失眠了好幾天,以至於一個人坐在安靜的新房中,她不知不覺就這麼戴著鳳冠,坐在喜床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陣吵雜聲驚醒,眼前的紅蓋頭讓她迅速想起一切,她立刻坐正身子。

  下一刻,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大力推了開來。

  “好了,本公子要進洞房了,你們都可以滾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響起,其中還夾雜著像是有人撞到什麼東西的聲響。

  “不行,我們還沒看新娘子呢。”

  “沒錯,我們要看新娘子。”好幾個聲音同時叫嚷著。

  “新娘子是本公子的,關你們什麼事啊?不給看!”醉醺醺的聲音帶著幾分霸道。

  “二少爺這是新娘娶進門,媒人丟過牆啊,太沒義氣了。”有人揶揄道。

  “滾,快點滾,別耽誤本公子進、進洞房的時間,沒聽過春宵一刻值、值千金嗎?”醉醺醺的聲音開始有些大舌頭了。

  衛珠玉安安靜靜的坐在喜床邊上,心裡滿是震驚,只因為這些人的對話聽起來是那麼的似曾相識,也的確都在她的夢裡出現過。

  夢中成親當晚,喝得醉醺醺的上官赫宇被幾個酒肉朋友送回新房,朋友們借醉裝瘋的吵著要看新娘子,紈褲二少爺卻意外的沒有同意,硬是將朋友們都趕了出去,然後“砰”一聲的將房門關上,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不給他們看,本、本公子的新娘子只有本公子能、能看……”

  上官赫宇醉醺醺的說道,也沒用秤桿,直接伸手就將她頭頂上的紅蓋頭給扯了下來。

  衛珠玉抬頭看向他,忽然有些分不清此時此刻是現實,還是在夢中?

  不,眼前這不是夢境,而是現實,因為夢中的她在面對紅蓋頭突然被人扯去之後的反應是僵直、是羞怯,是垂眼低頭、是膽顫害怕,根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不像現在。

  此刻的她正抬頭看著他,從他的束髮,他身上所穿的吉服,吉服上的金絲刺繡,到他仍抓著紅蓋頭的那只手,再往上將視線移到他臉上,從他有些剛毅方正的下巴,到他嘴角微挑、厚薄適中的嘴巴,他挺直端正的鼻子,最後深陷在一雙漆黑如墨,似醉似灼的深邃眼眸中不能自拔。

  上官赫宇原來竟長得如此風神俊秀嗎?

  包含夢裡人生那一世,衛珠玉發現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將他看仔細,然後愈看愈覺得暴殄天物。

  他明明有著如此出色的外貌與家世,卻不思長進的成了世人眼中的紈褲,真是太浪費了。她搖著頭,還在心裡歎了口氣。

  “你在搖什麼頭?”

  “太浪費了。”

  “浪費什麼?”

  “二爺的外貌和家世。”

  “二爺?”

  “啊?”衛珠玉突然回過神來,驚愕的瞠大雙眼。

  她看著他,回想著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啊?他不是喝醉了嗎?怎麼感覺喝醉的人反倒是她而不是他呢?

  “你……”她欲言又止。

  “你什麼你,要叫我相公或是夫君,要不然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赫、赫宇——嗝。”他忽然打了個酒嗝。

  “赫、赫宇?”衛珠玉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會要她喚他的名字。這段對話在夢中沒有出現過。

  “不是赫赫宇,是赫宇,上官赫、赫宇,本公子的名字。”他有些立足不穩,搖搖晃晃的一邊伸手拍打著自己的胸膛,一邊告訴她。

  衛珠玉有些不知做何反應,但也明白上官赫宇是真的醉了,不然絕對不會有這個要她直接喚他名字的要求。

  在夢中,她與他做了一輩子的夫妻卻從未喚過他的名,不是她不願意與他親近,而是他總是視她為無物,還讓她和府中下人一樣喚他“二爺”,就像她對他來說與府中那些丫鬟沒什麼兩樣。

  剛開始時,她也曾經喚過他相公或是夫君,但他不是嘲諷她,就是待她如賣笑女般與她打鬧、調笑一番後翻臉不認人,讓她屈辱又難堪。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幾次之後,她便不再自取其辱,從此除了二爺這個稱呼外,她再不曾喚過他其他。

  “二爺,你醉了,先上床躺下來休息。”她起身扶他。

  “我沒有醉。”他反駁道。

  “好,二爺沒醉,二爺先坐下來休息。”她從善如流的點頭道,伸手將他扶坐到床邊。

 “你為什麼叫我二爺?要叫我赫宇。”他抓住她的手,醉眼迷蒙的看著她。

  “好,赫宇。你乖,先躺下來睡覺啊。”衛珠玉再度從善如流,像哄孩子般的哄他躺下來。

  她心想反正他都醉了,明天醒來就會忘了今晚的事,也不怕他會為此生氣,就算他記得好了,想他也沒那個臉與她提起此事,找她秋後算帳吧?

  “媳婦兒陪我睡。”他用力拉她,想將她也扯上床。

  衛珠玉怔愣了一下,急忙道:“我要先把這身衣裳換下來,還有頭頂上的鳳冠也還沒拿下來。”

  “鳳冠?”他迷蒙的目光往上移,像是忽然想起還有這件事般的點頭道:“對,鳳冠還沒拿下來,我來幫你。”

  “不用麻煩二爺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她趕緊搖頭,趁他鬆手時趕緊後退。

  衛珠玉真是有些怕了這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上官赫宇,因為此時的他與她夢中的他反應完全不同。

  夢中,他在趕走那群酒肉朋友,用手扯下她的紅蓋頭之後就直接將她撲倒,把她嚇得差點沒尖叫出聲,而後她渾身僵硬的躺在他身下,害怕顫抖的任他胡亂拉扯著她的衣裳亂摸一通,接著感覺他醉倒在她身上,最後翻身躺平,一覺到天亮。

  她被嚇得整晚不敢睡覺,直到天亮,丫鬟前來叫起,張嬤嬤前來收取元帕,卻看不見元帕上應有的那抹紅,她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不妙。

  她不知如何開口解釋,一旁的他則是絲毫不在意,更不會替她解釋,於是在隨後敬茶時,婆母不僅對她冷臉相向,甚至當眾就用三從四德將她訓誡了一頓,讓她難堪到恨不得想死。

  此事後來也致使她未來只能在侯府內過著被人看低瞧不起的生活。

  回想起夢中那一世有口難言的艱難與苦楚,她神情黯然,但片刻後,神情卻變得堅定且堅強。

  她告訴自己那只是夢,眼前才是真實的,而她是絕不會讓那個惡夢有機會成真的,絕對不會!

  深吸一口氣,她伸手將鳳冠取下,熟門熟路的往浴間的方向走去取水梳洗。

  待她梳洗完換下那一身華貴的喜服後,又端了盆水進房,替仰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的上官赫宇擦臉洗手,以去除沾染在他臉上和手上的濃郁酒氣。

  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對於她加諸在他身上這一連串的舉動沒有絲毫反應,於是她很放心的接著動手幫他脫衣裳。

  對於今晚圓房這件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抱過一絲希望,不僅是因為那場夢的關係,更因為上官赫宇明顯醉得不省人事。

  反正也沒差,因為在夢裡經歷過一回的關係,她對明天早上要交出去的元帕早有打算,不過就是幾滴血的事,一會兒她找個尖銳的東西在手上戳個洞不就有了?

  總之,她是絕對不會再讓那場惡夢重演的。

  衛珠玉一心二用,一邊想事情,一邊替上官赫宇脫衣服,完全沒注意到她認為早已醉死的上官赫宇正睜著灼灼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直到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用力拉到他身上,她才被嚇得驚呼出聲。

  “二爺?!”

  她被嚇得心臟狂跳,整個人跌趴在上官赫宇只剩穿著單衣的胸膛上,絲綢的衣料又薄又軟,讓他較平日要高的體溫直接透衣而出的熨燙著她,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又加快了一些。

  “二爺,你怎麼醒了,是不是想喝水?”她強作鎮定的開口,“您先放開手,我去倒水過來給您喝好不好?”

  他沒應聲,卻冷不防帶著她一個翻滾,將她整個人壓在他身下。

  衛珠玉被他嚇得心臟都快從胸口跳出來了。“二爺?”

  “媳婦兒陪我睡覺。”他嘟嘟囔囔的說,似醉似醒。

  衛珠玉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緊張,不確定他是真要睡覺還是要做別的事,是醉還是醒?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柔聲試探性的安撫道:“好,我陪你睡覺。那你先躺平,別壓著我。”

  “媳婦兒真傻。”

  “什——唔……”衛珠玉還來不及搞清楚自己有沒有聽錯,開口說了個“什”字,連“麼”都還來不及發出聲音來,嘴巴就被他給堵住了。

  他深深地吻住她,含住她嬌嫩的唇輕齧,用他滾燙的舌鑽入她口中勾惹她逃避不了的丁香,綿密的吸吮著,令她遏制不住的嚶嚀出聲,一雙抵在兩人之間的手從推拒到迎合,不自覺的爬上他的肩膀,攀住他的脖子。

  她的生澀與熱情令上官赫宇歡喜不已,一邊熱烈的吮吻著她,一邊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扯她身上的衣裳,將它們一件件的撥開扯去,露出她未著寸縷的白皙渾圓,伸手覆上。

  衛珠玉渾身發熱,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不能自已。

  在夢中她從未感受過這種不能自已的感受,與他屈指可數的幾次行房,帶給她的記憶是疼痛、難忍與羞憤,可是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感覺他的唇舌落在她胸脯上吸吮舔舐,感覺他的手滑進她雙腿間撫摸逗弄,兩者都逼得她不知所措,明明想逃卻又拱身迎上,在他身下扭動呻吟不已。

  她到底是怎麼了?

  “珠玉,我的妻。”

  迷蒙間,她似乎聽見他粗啞輕淺的低語,但她卻無力回應,在他食髓知味一次又一次的壓覆在她身上,在她體內馳騁衝刺的將她帶往那陌生卻愉悅的高峰後,終於不支的昏睡了過去。

 春宵苦短,夜複明。

  “玉兒,醒醒。”

  衛珠玉是被人搖醒的,剛開始她還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一動身體,腰腹和雙腿間傳來的酸澀與疼痛的感覺立刻讓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這裡是安慶侯府,她昨天成親了,嫁給了侯府二少爺上官赫宇,還與他洞了房……與夢境中完全不同……

  “玉兒,還沒清醒過來嗎?時間不早了,你得起床準備了,一會兒咱們還要去向爹娘敬茶。”

  敬茶?!

  衛珠玉被這兩個字嚇得猛然從床上翻身坐起,接著忍不住疼痛的低吟一聲,“啊!”

  “怎麼了,很痛嗎?”站在床邊的上官赫宇立刻問道,臉上有著些許歉疚與尷尬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昨晚過分了些,偏偏當時卻情不自禁。

  “你有沒有辦法下床走路,還是我抱你進浴間?聽說泡泡澡會舒服些。”他柔聲對她說。

  衛珠玉緩慢地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表情呆若木雞。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問她。

  衛珠玉卻懷疑眼前的他真的是上官赫宇,安慶侯府的二少爺嗎?她忍不住出聲試探,“二爺?”

  上官赫宇皺了下眉頭,問她,“為什麼你一直叫我二爺?是誰告訴你讓你叫我二爺的?”

  衛珠玉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總不能告訴他,是在她的夢裡人生的他,要她這麼叫他的吧?

  看著一臉茫然的她,上官赫宇換上較為和緩的語氣對她說:“二爺是下人對我的稱呼,你就叫我夫君吧,或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赫宇也行。”

  衛珠玉呆呆的看著他,有些被嚇傻了。她呆滯的心想:他該不會還醉著,還沒真正的清醒過來吧?

  “你有辦法下床走路嗎?”他問道,一頓後又改變主意地說:“算了,我抱你吧。”

  “什麼?”衛珠玉被嚇得迅速回神,趕忙搖晃著雙手,謝絕他的好意,“不必、不必,我可以自己走。”她急忙說道,說完迅速起身下床,這一系列動作,讓她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氣。

  “逞強什麼?”上官赫宇看不下去的說了一句,也不再問她意見,乾脆直接動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嚇得衛珠玉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我看你在粥鋪裡賣粥的時候一直都很沉穩,一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樣,怎麼在我面前卻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他低頭看著她說,一邊朝浴間走去。

  聞言,衛珠玉忍不住輕愣了一下。“二爺——不是,”她迅速改口,“夫君去過我鋪子裡?”怎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曾經路過幾次。”他說。

  “那……”她欲言又止。

  “那什麼?”

  “沒事。”她搖頭轉移話題。“浴間到了,你快放我下來,我得趕緊些,免得誤了時辰。”

  “你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可以泡個澡。”他放她落地同時告訴她。

  “好,還有,謝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才轉身離去。

  衛珠玉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他真的跟她夢境裡的上官赫宇差別很大。她當然知道不能太把夢境裡的那一世人生當真,可即便如此,他也和傳言中的紈褲公子形象不太一樣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泡在浴池內喃喃自語的問。

  當然沒有人會為她解答這個問題,她只能靠自己慢慢地尋找答案——反正都嫁給他成了他的妻他的人了,她多得是時間,不是嗎?

  想通這點之後,她也不再費神去思考那些暫時無解的疑惑,迅速把自己洗了一遍後,起身著衣回房,讓早已等在房裡的丫鬟服侍她換上一會兒要去向公婆敬茶的衣著。

  上官赫宇在丫鬟剛替她梳好頭髮時走進房裡,有兩個如花似玉、容顏嬌媚的丫鬟隨侍在他身邊,對她這個新上任的二少奶奶完全視若無睹。

  衛珠玉也對她們視而不見,因為她認得她們。不只是她們,現在房裡的每一個丫鬟她都認得,不僅知道她們叫什麼名字,知道她們的職務,連她們家裡有些什麼人都知道個七、八成,因為這些人全在她夢裡出現過。

  幫她梳頭的名喚紫衣,有一雙巧手,能梳出其他丫鬟都梳不出來的許多美髻。

  剛幫她著裳的名喚彩衣,女紅極好,聽說她娘還是京城裡小有名氣的繡娘。

  站在上官赫宇右後方的叫紅菱,左後方的叫紅芙,是這房裡的大丫鬟,十歲開始負責伺候他,至今都十七、八歲了卻還沒出府嫁人,打的主意是路人皆知,只可惜上官赫宇雖然紈褲花心又好色,卻從不吃窩邊草。

  所以他房裡的這些丫鬟不管長得美醜,最終都會因年紀到了而被送出府,沒送出府的則是早送了命。

  她若沒記錯的話,眼下這四個丫鬟就有一個最後是送了命的。

  衛珠玉還在回想那個丫鬟究竟是為何送命時,就見張嬤嬤帶著一個丫鬟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是來收元帕的——衛珠玉知道這事,所以見她直接往床鋪走去,還動手翻找一番,她也見怪不怪。

  將沾血的元帕收進丫鬟手上捧著的木雕盒內後,張嬤嬤轉頭朝上官赫宇福身道:“二少爺,侯爺和夫人會在昭明廳接受新媳婦的敬茶,還望二少爺和二少奶奶能早點去,別讓侯爺和夫人久候了。”

  “我現在就過去總行了吧?”上官赫宇用帶著些許不耐的語氣道,說完直接起身就走,連朝衛珠玉招呼一聲都沒有。

  衛珠玉呆了一呆,趕緊隨後追了上去,無奈他的步伐大又快,讓她只能一路追趕,等她追到人時,他們的目的地昭明廳也到了。

  衛珠玉有些氣喘的跟隨著他走進昭明廳,廳內聚集了侯府內上官家的所有成員,包括上官侯爺夫婦倆、世子爺夫妻倆、三房四房這兩對夫妻,還有未出嫁的兩位姑娘,以及孫字輩的所有孩子們。

  光這些就超過二十人,還不包括侯爺的幾位姨娘和各房的侍妾與其他出嫁女。總之,上官家說來也是人丁興旺的。

  張嬤嬤趕在她向公婆敬茶前將裝著元帕的那只木雕盒送到侯爺夫人面前,侯爺夫人朝盒內看了一眼後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衛珠玉一直偷偷注意這件事,她以為侯爺夫人應該會露出一絲喜色或滿意的神情,結果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新婚夫妻雙雙跪在丫鬟擺置的跪墊上,衛珠玉先向侯爺公爹敬茶,侯爺一如她夢裡人生那樣,一臉嚴肅的接過她手上的茶盞,低頭喝了一口茶後,將茶盞放下,從一旁幾上拿起一個封紅放在託盤裡,抬頭嚴正的對她說了句話——

  “以後你就是侯府的媳婦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分。”

  在夢裡人生裡,侯爺便一直對她的出身有所不滿,現實中在她沒有插手想改變這事之前,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很大的差別。

  她似乎已經找到了現實人生與夢裡人生之所以有所差異的原因,原因就在於她的改變與插手。

  侯爺沒變是因為她沒針對公爹做過任何一件事,就像她對張嬤嬤和水雲院裡那四個丫鬟一樣,所以這幾個人所做之事和所說之話都與她的夢裡人生吻合,不同的只有上官赫宇和侯爺夫人,因為她的確對他們做了些事或在他們面前有了改變。

  這個結論讓她有些激動,因為這證明了她只要努力,人生就會有所改變,不會淪落到夢裡人生中那樣悲哀的結局。

  “是,媳婦知道了。”她慎重回應侯爺公爹的教誨後,恭敬的轉向婆母敬茶。“母親請喝茶。”

  她有些期待侯爺夫人這回會對她說些什麼,在夢中因為元帕上沒有落紅的關係,婆母不僅對她冷臉相向,還當眾訓誡她一頓,這回她可是圓了房也落了紅,婆母又會對她說什麼呢?

  “你叫珠玉吧?名字倒是貴氣,可惜出身不行,不過能以這樣的出身嫁進咱們侯府也是你的福氣。以前的事我不管,從今天起你既入了侯府,就要遵守咱們這侯府裡以及京城世家的規矩,明日我會派個嬤嬤到你身邊專門教你規矩,你好好學,別丟了咱們侯府的臉面,知道嗎?”

  衛珠玉有些錯愕。這是下馬威嗎?在所有家人面前先擺明瞧不起她的出身,又諷刺她的沒有禮教不懂規矩,最後再派個下人來壓她,這樣和夢中當眾訓誡她一頓又有何差別?

  所以,婆母對她的不滿根本就與元帕上有無落紅無關嗎?衛珠玉突然茫然了起來。

  “母親不是早知道她的出身了,還聘了她給兒子做嫡妻,現在說這些不覺得無趣嗎?”

  上官赫宇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把衛珠玉嚇了一跳。

  “混帳!你怎麼跟你母親說話的?”安慶侯爺怒斥出聲。

  “我不過實話實說,哪裡錯了?”上官赫宇懶洋洋的開口道:“要是不滿這個媳婦,當初就不應該到人家家裡去提親下聘,現在人都娶進門了,才在這邊挑剔人家出身不行又沒規矩,不覺得無聊嗎?”

  一頓,他又道:“如果你們覺得有趣,那你們繼續。茶應該算是敬完了吧?那我就先走了。”說完,他逕自從跪墊上爬了起來,轉身就想離開這昭明廳。

  “你給我站住!”安慶侯爺怒不可遏的吼道。

  上官赫宇無奈的停下腳步,“父親大人還有何吩咐?”

  “現在是讓你帶新進門的媳婦跟我們敬茶,你要去哪裡?”安慶侯爺怒聲質問。

  “這茶不是敬好了嗎?”上官赫宇蹙眉不耐道。

  “茶敬好了還有家人要認!”安慶侯爺怒目而視。

  “我都認得啊。”

  “你認得,你媳婦兒不認得!”安慶侯爺都快被氣得抓狂了,他隱忍怒氣沉聲訓斥道:“你現在已經成親了,就該像個大人,要有擔當,要做你妻兒的依靠,不許再像以前那樣鎮日在外頭吃喝玩樂不著家了,也該找個正經事來做,聽見沒有?”

  “我不是都在翰林院任職了嗎?”上官赫宇嘟嘟囔囔的回了這麼一句。

  “任職?你敢說你是任職而不是只是個掛名的?”安慶侯爺忍不住拔高嗓音,怒聲質問:“你一個月到翰林院露面有沒有三次?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上官正浩兒子的分上,你以為你還保得住這個從六品修撰的職位?”

  “我又不稀罕這個位置。”上官赫宇撇唇道。

  “你再說一遍!”安慶侯爺氣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好了、好了,媳婦才剛進門,你別嚇到人家。”侯爺夫人出聲緩頰,然後轉向仍跪在跪墊上的新媳婦道:“珠玉,起來吧,你去和大家認識一下,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是,母親。”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36 PM

第三章 捧殺

  結束認親之後,衛珠玉是一個人回房的。

  上官赫宇在她一一見過家裡的人之後,丟下一句“我可以走了吧”,接著就頭也不回的離開昭明廳,又把安慶侯爺氣得發火,指著他離去的方向大罵一聲“逆子”。

  侯爺夫人自然隨後出聲安撫緩頰,替上官赫宇說了不少好話,什麼年紀小還沒定性,什麼他的性子就是這樣,什麼雖然愛玩了些但至少不會殺人犯法之類,最後安慶侯爺抱怨一聲“都是你將他寵壞的”才了事。

  當時的她既尷尬又無措,府中的三位少奶奶輪流安撫她,除了大少奶奶帶點真心外,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都客套疏離,有些應付敷衍的感覺。

  這事並未出現在她夢中,因為夢中她被婆母狠狠地訓誡一頓之後,大夥也沒心情自我介紹了,點個頭或尷尬的一笑後就散了。不過拜夢中那一世在侯府的生活,她倒是對這三位妯娌有些熟知。

  大少奶奶謝氏身為世子夫人,出身高貴,知書達禮,在侯府中很得下人的尊敬,安慶侯爺夫婦倆對這個媳婦一直都很滿意。

  三少奶奶蔡氏的出身也不差,娘家父親官拜從二品侍郎,胞兄胞弟在朝中官位也不低,還有一位家財萬貫的商賈舅父,自小就不缺錢用,性子自然養得驕縱恣意、眼高於頂。

  四少奶奶佟氏的出身是這三人中較差的一個,但也足以甩她八條街。佟父是個武將,正五品官職,育有五男一女,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自然也是在嬌寵中長大的。

  結論就是這幾個妯娌並未超脫她的預期,倒是公爹和婆母與她夢中所認知的有些不同。

  夢中的侯爺是嚴肅而不多話,總是冷著一張臉,對她這個媳婦雖不到視若無睹,但絕對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她一直歸咎于公爹對她出身低下不滿所致。

  至於侯爺夫人……

  衛珠玉對於婆母今日所有的言行反應都充滿了不解疑惑,這是在她的夢中從未有過的感覺。

  首先是元帕的事,她原以為婆母對她這個媳婦的不滿始於此,但從今日她的反應看來並非如此,好像不管她這個新進門的媳婦是好是壞,做婆母的她都早已打算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下馬威這種事在婆媳間本也無可厚非,可問題在於這與安慶侯夫人外傳的和善寬厚有衝突。

  其次是侯爺訓斥兒子的時候,侯爺夫人明明可以一開始就出聲制止安撫侯爺的,但她卻讓侯爺訓斥上官赫宇半天之後才出聲緩頰,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再來便是上官赫宇離開昭明廳之後,侯爺夫人雖表面上為上官赫宇這個兒子在侯爺面前說了許多好話,但她怎麼聽,都覺得那些話有些挑撥離間和落井下石的感覺,而非袒護。

  侯爺說上官赫宇是被侯爺夫人寵壞的,語氣有無奈卻無怪罪,但這真是寵愛的結果嗎?她怎麼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覺得那根本就不是寵愛,而是捧殺啊?

  捧殺這個詞她原先也是不曉得的,但在夢中那一世,她活到了快四十歲,人成長了,自然會知道許多原本不瞭解的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件事是發生在順義伯府中的事,是順義伯府的醜聞。

  現今的順義伯夫人是填房,在成為順義伯夫人之後對前任夫人所留下的獨子視若己出,寵愛有加,反倒冷落自己的親生子女。

  外傳那位順義伯夫人識大體,顧大局,不料結果卻將大少爺給養廢了,世子之位在伯爺堅持下落在二少爺頭上,也就是順義伯夫人的親生子,世人這才恍然大悟,說那叫捧殺。

  只是安慶侯府和順義伯府的情況並不相同,侯府早立了世子,而且也沒聽說侯爺夫人是侯爺的填房,夫人有必要對上官赫宇這個次子使出捧殺這一狠招嗎?

  等一下,她好像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

  衛珠玉眉頭緊蹙,用力的回想。

  在夢中,她似乎隱約聽過一個流言,是她有一回經過花園時,無意間聽見兩個老奴私下的碎言,說什麼不是親生的,是侯爺抱回來的什麼的,只說了幾句就被人喝斷。

  她當時聽了也沒細想,更沒在意,現在回想起來,難道她們口中說的不是親生的那人是上官赫宇?這怎麼可能?!

  等一等,這件事太重要了,她得好好地想一想才行。

  她是憑藉著那場夢才有膽子嫁進侯府、嫁給上官赫宇的,因為她覺得以她對侯府眾人與環境的瞭解,她要在這安慶侯府裡偏安一隅應該不難。

  可是如果她剛才推測的事屬實的話,她未來的人生還能平順的偏安一隅嗎?恐怕很難,因為她是上官赫宇的妻子,而有人極力想要上官赫宇不好過。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何她會被相中嫁給上官赫宇了,因為沒背景就沒娘家助力,不知禮教規矩自然不會受到京城貴胄人家的歡迎,打不進貴女間的圈子就會被排擠,進而連累她的夫君上官赫宇成為笑柄。

  真是好狠的算計啊!

  衛珠玉想得愈明白就愈感覺到頭疼。

  她在考慮這件事該不該對上官赫宇說,他會相信她所說的嗎?畢竟這一切都只是她個人的臆測,並沒有任何證據,重點是,如果那個流言只是流言,上官赫宇身為嫡子的身分並沒有任何問題,那麼誰會相信一個做母親的會去捧殺自己的親生兒子?

  衛珠玉伸手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頭,忍不住覺得有些後悔了。

  她以為有那場夢的預知,她在嫁進侯府之後能夠遊刃有餘,結果卻像是自投羅網,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真是悔不當初,早知道如此……

  不,即便早知道如此,她也無力改變這一切,因為以衛家的弱勢,她根本無力與侯府對抗,不想嫁也得嫁,結果與現在並不會有所不同。

  所以說,她註定只能與上官赫宇綁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船若沉了,兩人只能一同滅頂。

  想到這裡,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感覺自己就像上了賊船一樣,已入歧途,難以抽身。

  事以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呢?只有想辦法努力別讓這艘船沉了。

  她得好好的想一想。

  接下來的時間,她就一個人關在房裡認真思考著這些問題,因為太過專心,連肚子餓了也沒感覺,外頭的天黑了也不知道,直到房門“砰”的一聲,從外被人用力的推開來,她才驚醒過來的猛然抬起頭。

  “原來你沒睡啊,我看房裡一片黑漆漆的,還以為你在睡覺。”上官赫宇走進屋裡,身後跟隨著一個掌著燈的丫鬟,為昏暗的廂房帶來一片光亮。“你一個人坐在那裡做什麼?天黑了也不知道叫下人掌燈嗎?”

  “我在想事情,所以沒注意到天黑了。”衛珠玉愣了一下才答道,這才注意到外頭已經天黑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有些驚訝的問。

  “沒注意到天黑?”上官赫宇皺起眉頭。“那麼晚膳呢?難道你還沒吃晚飯?”

  聽他提起晚飯,衛珠玉這才感覺到肚子餓。別說晚飯了,午飯她也沒吃,幸好早飯吃得晚,在敬茶認親後大夥兒一起用的,雖然吃得不多,但聊勝於無,否則她絕不可能撐到現在。

  不用她回答,看見她臉上怔然的神情,上官赫宇便已經得到答案了。

  “丫鬟沒送膳過來嗎?”他問她。

  她無言的看著他,然後搖頭。

  瞬間,上官赫宇怒不可遏,“來人!”他咆哮出聲。

  “二爺。”紅菱立刻應聲而入。

  “去把今日院子裡當值的丫鬟全都給我叫過來!”上官赫宇怒聲命令。

  “是。”紅菱躬身退去,因感受到主子的怒氣,命令執行得極快,不一會兒便召集齊了所有今日當值的丫鬟。

  “二爺,人都到齊了。”

  “全都給我跪下!”

  上官赫宇走到院中,二話不說便怒然喝令道,把院中所有站著的丫鬟都嚇得立刻跪了下來。

  “你們好大的狗膽啊,敢給爺的夫人下馬威!”

  滿院子的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

  “說!是誰讓你們不給爺的夫人送膳,想餓死爺的夫人?”

  無人敢應聲。

  “不說就全部發賣!”

  “二爺饒命,奴婢知錯了。”彩衣在數名丫鬟同時望向她之後,終於開口求饒,“奴婢以為二少奶奶在睡覺,所以——”

  “所以你們就不會進房裡看看,或是出聲詢問嗎?”上官赫宇怒聲打斷她。

  “奴婢知錯,求二爺饒命。”彩衣瑟瑟發抖的趴伏在地上求饒。

  “如果你二少奶奶肯饒恕你,我就饒你一條命。”

  “奴婢求二少奶奶饒命、求二少奶奶饒命……”彩衣立即將身子轉向跟隨上官赫宇一起走到院子裡的衛珠玉,不斷地向她磕頭求饒。

  面對彩衣的求饒,衛珠玉沒有馬上應答,而是抬眼看向跪了滿院子的丫鬟們,打量完她們每一張臉之後,這才緩緩的開了口,“我知道你們之中有很多人瞧不起我,認為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二爺,這的確是事實,可是另一個事實是,我已經嫁給二爺,成了二爺名正言順的妻子,成了侯府中的二少奶奶,你們就該尊我敬我為我主子,即便心裡不服,也不該擺在明面上來欺負我,因為就身分而言,那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說著,她看向彩衣,面無表情的說:“我念你這是初犯,所以饒你一回,但是侯爺夫人說過,侯府有侯府的規矩,所以該怎麼罰還是照府裡的規矩來吧。”

  “夫人說的是。”上官赫宇忍不住勾了勾唇。“先讓廚房把晚膳送上來,之後每個人下去領罰二十大板,彩衣五十大板,聽見沒?”

  “是。”眾人應是。

  “謝二爺饒命,謝二少奶奶饒命。”彩衣汗濕背心的磕頭叩謝。

  晚膳送來之後,上官赫宇將想留下來伺候的紅菱和紅芙也趕走了。

  “這裡不需要人伺候,你們兩個也下去領罰吧。”他揮手道。

  兩個丫鬟明顯有些愕然,沒想到連她們也要受罰。

  “二爺,奴婢真的不知道彩衣那丫頭會如此大膽做出那樣的事,如果知道,奴婢一定會阻止她的。”仗著平日的得寵,紅菱忍不住為自己的無辜申冤。

  “不用說了,你們身為我院子裡的一等丫鬟,不管知不知道底下的人做了什麼,都有連帶責任,不然分等何用?還是你們想降等級?”上官赫宇懶洋洋的說道,說出來的話卻是冷漠無情。

  “奴婢知錯了,奴婢這就去領罰。”紅菱再不敢多言,急忙和紅芙一同退了下去。

  兩個丫鬟離開後,房裡便只剩下他們夫妻倆。

  衛珠玉因為肚子太餓的關係,也沒理他,逕自專心用膳,只是吃著吃著就有些食不下嚥,因為有個人一直盯著她瞧,那目不轉睛的目光實在是太刺人了。

  不得已,她只能抬頭問道:“二爺在看什麼呢?”

  “你又叫我二爺?”上官赫宇挑高眉頭。

  “夫君。”衛珠玉立刻改口。

  上官赫宇滿意的微微一笑,回答她的問題,“我覺得你很好看。”

  衛珠玉一愣,不由自主的紅起臉來,她低下頭道:“我知道自己長得很普通,比不上那些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們。”

  “可是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衛珠玉這下不僅臉紅了,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她有些不知所措,因為連同夢境那一生,她也沒經歷過被人告白、讚美這樣的事情,更別提這個人還是他。

  不過對他所說的這話,她還是不信的,不說他見過多少美人了,就說在這水雲院裡他那幾個侍妾,就一個比一個賽花嬌,是她拍馬都趕不上的,她又怎會信他這口裡的花花鬼話呢?

  想罷,她也不心跳,不臉紅,不再不知所措了,她抬起頭,雙眼直視著他,輕輕地搖頭道:“我不相信。”

  上官赫宇挑高了眉頭,“為何不信?”

  “雖然我還未見過夫君的那些侍妾,但卻聽說她們一個個嬌美無比。我自認相貌平凡,又怎與嬌美二字相比?”

  “我不覺得你平凡。”

  “夫君這是在自欺欺人。”

  “不。”上官赫宇認真的搖搖頭。“美人有很多種類,嬌豔如花的,皎若秋月的,端麗冠絕的,雍容端莊的,各式各樣。而你則是清麗可人,華耀內斂,令識其光華者著迷不已,如我。”

  衛珠玉心裡的小鹿又亂撞起來。

  “夫君一定經常與美人打交道,巧言如簧之詞才能這般信手拈來。”她對他說,同時也對自己說,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夫人這麼說很傷爺的心啊,爺剛說的可全是肺腑之言。”上官赫宇伸手搗住胸口,擺出受傷的樣子。

  衛珠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無賴狀,只有想辦法轉移話題。

  “夫君,你平日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如何?”她問。

  上官赫宇收起笑鬧的神情,換回了懶洋洋的姿態,拿起筷子隨手夾了片筍子放入口中,邊咀嚼邊問:“怎麼突然問我這麼一個問題?”

  “今日敬茶時聽父親說是母親將夫君給寵壞了。”衛珠玉只將話說一半,想看他有何反應再決定要不要往下說。

  “然後呢?”上官赫宇面不改色。

  “母親說你年紀還小,說你雖愛玩卻不至於殺人犯法。”衛珠玉又說了點。

  “所以呢?”

  上官赫宇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看不出任何不一樣的反應,讓衛珠玉一時有些難以抉擇,她到底該不該向他說出自己的懷疑與臆測呢?

  “所以我在想,母親既然如此偏寵夫君,夫君與母親的關係一定很好,我是不是應該要努力想辦法討好母親,以免影響夫君與母親間的關係?”她猶豫的說,一頓後又補了一句,“母親似乎對我不太滿意。”

  “原來你也知道母親對你不滿意。”上官赫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衛珠玉完全搞不懂他這是在嘲諷她,還是有別的意思,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難懂了,該嚴肅的時候不嚴肅,不該笑的時候又笑。

  “既然你覺得母親偏寵我,那母親為何會讓我娶一個她不滿意的媳婦為妻呢?”他似笑非笑的反問她。

  衛珠玉忍不住瞠大雙眼,表情不是疑惑也不是震驚,而是驚訝。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她的夫君並不如外界所傳的那般軌褲無知,他肯定已經發現侯爺夫人對他的偏寵是別有居心,並非她表現在眾人眼前那般的真心真意。

  “你知道了?”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問道。

  “知道什麼?”他挑眉反問。

  衛珠玉猶豫了一下,將心裡那兩個字說了出來。“捧殺。”

  上官赫宇的眼睛一瞬間眯了起來,原本懶洋洋的神情立刻變得犀利,整個人顯得鋒芒畢露。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銳利的眼神讓衛珠玉忍不住膽顫心驚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時,他終於將那一身鋒芒的氣勢收起,輕聲的笑了起來。

  “夫人實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他笑咪咪的看著她說。

  衛珠玉沉默以對,只因不知道他這句話說出來是讚賞她,還是警告她。

  “怎麼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剛剛那兩個字說得挺好的。”

  衛珠玉瞬間閉緊嘴巴,覺得自己真傻,怎麼一下就把底牌給亮了出來呢?現在他這樣態度不明、不置可否的模樣,要她接下來怎麼做?

 上官赫宇沒有為難她,開口問她,“你是從何處得知‘捧殺’這個詞的?這種詞應該不會出現在平民百姓生活裡吧?”

  衛珠玉愣了一下,答道:“我所開的粥鋪,上門的客人各個層級都有,不乏富貴人家。那些人有時候與同行友人聊天會說一些高門大戶家裡不為人知的秘辛,內容總是超乎想像。”她說的是事實,只不過捧殺一詞卻非出於此而已。

  “原來市井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就是這麼來的,我算是長見識了。”上官赫宇忍不住失笑道。

  見他似乎又回到她所熟知的那個上官赫宇,沒迫人氣勢,也沒陰陽怪氣、態度不明的模樣,衛珠玉偷偷地松了一口氣,接著忍不住輕聲開的問道:“所以,真讓我猜中了嗎?”

  “你真是用猜的嗎?”上官赫宇不答反問,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沒有證據自然是猜的。”衛珠玉強作鎮定的點頭道。

  “算了,反正這也不重要。”上官赫宇輕搖了下頭,認真的凝望著她問:“我只想知道,你想做什麼?”

  “我?”衛珠玉被問得一愣。

  “你若沒有什麼目的的話,應該不會這麼迫不及待冒險的和我說這件事吧?”

  衛珠玉搖頭,老實答道:“我只是想既然成了夫君的人,就要和夫君一條心才能同舟共濟,而要做到一條心,當然得先明白夫君的心意才行。”

  “真是這樣嗎?”上官赫宇沒有輕信。

  “我既無顯赫的身分,也無背景靠山,未來能依靠的也只有夫君,就算不想這樣也不行。”衛珠玉自嘲道。

  “這倒是真的。”上官赫宇點點頭,“所以我才會相中你並娶你為妻。”

  “什麼?你相中我?不是夫人相中我的嗎?怎麼會?”衛珠玉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給驚得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怎麼不會?你的樣子似乎很震驚。”上官赫宇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

  “真是你相中我的?”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臉上寫著不信。

  “沒錯。”

  衛珠玉呆呆的看了他半晌,問道:“為什麼?”她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你卑微又毫無背景助力的身分,可以迷惑麻痹一些人。”上官赫宇說。

  “就因為這個?”衛珠玉愕然瞠眼。

  上官赫宇微微一笑,又道:“還有你不屈不撓的堅強和友愛手足之情很讓我欣賞。華耀內斂,我說過。”

  衛珠玉無言以對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過竟是他主動相中她,決定要娶她為妻的,即便這是他的計謀。

  “你相中我時就已經算准了夫人定會同意你娶我進門?”她問他。

  “當然。”上官赫宇信心十足,接著又撇唇嘲諷道:“她既不是真心待我,又怎會讓我去娶一個家世顯赫的賢內助進門呢?也多齡我有這紈褲的性子,任性而為慣了,否則還不知她要為我的婚事頭痛多久呢。

  “平民百姓出身,娘家既無背景也無助力,沒優渥的生活環境就不會有好的教養,自然就會無知、不懂規矩、缺乏見識,這樣的女子豈不完全合乎她所希望為我尋找的媳婦的要求?”

  “在你們這些貴人眼中,我真有這麼差嗎?”衛珠玉問道,有些咽不下這口氣。她一直覺得自己除了出身不如那些世家貴女外,其他方面並不差,至少在經營粥鋪時幾乎是人見人誇。

  “膚淺的人向來只會看表相,從表相而言,你的確是會讓世家貴胄們看不上眼。”上官赫宇老實道:“不過你放心,你夫君我絕對不是那種膚淺的人。”

  “我該說謝謝夫君嗎?”衛珠玉哭笑不得。

  “不客氣。”他一本正經的回答。

  她實在無言以對,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上官赫宇忍不住輕笑一聲,指著眼前的飯菜對她說:“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衛珠玉搖頭。她剛剛吃了不少,肚子已經不會餓了,加上現在討論的事還沒有一個結論,她也沒胃口繼續再吃。

  “你需要我做什麼嗎?”她問他。

  “什麼也不用做。”

  “也許我能出乎夫君意料之外的對夫君有大用也說不一定。”她認真的看著他說。

  上官赫宇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神情莫測。他緩聲開口問她,“你不問我與母親為可會走到對立的局面嗎?”

  衛珠玉讓二總有理由。我不雪知道,因為你是我夫君,出嫁從夫,況且夫妻本一體不是嗎?”她想了想,還是沒將自己的猜測與懷疑告訴他。

  “有道理。”上官赫宇點頭道,但表情卻看不出他對她這個說法有多少信服。

  衛珠玉也不在乎這個,反正日久見人心。

  “需要我做什麼,夫君儘管告訴我,雖然我不能保證一定能達成任務,但絕不會扯你後腿,成為你的累贅。”

  “你倒是信心十足。”上官赫宇微微一笑,並沒有真把她謹放在心上,只是過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後悔了。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43 PM

第四章 教你怎麼做爺的夫人

  既然上官赫宇說她什麼也不用做,衛珠玉自然當個聽話的妻子,除了回門那天回娘家一趟之外,每天都乖乖地跟著侯爺夫人派到她身邊的徐嬤嬤學規矩。

  關於侯府的規矩,其實她在那場夢裡人生之中就已經學過了,不僅是規矩而已,為了討好婆母、討好夫君、討好侯府中的每一個人,她一直很努力的學習提升自己,讓自己能像個真正貴族仕女,不再流露任何一絲市井小民的氣息。

  她拚命讀書認字,學琴棋書畫,學女紅繡藝,學規矩女誡,從原先為了討好,到後來為了打發時間。夢中的她終其一生都不知道,其實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不管學什麼都沒有用。

  不過老天垂憐,讓她在夢醒之後沒忘了她在夢中辛苦學習的一切,讓她仍擁有那些知識、那些才藝,最重要的是,那些學習所帶來氣質的改變也完全顯現在現實中,要不然她又怎能得到上官赫宇那句“華耀內斂”的讚美呢?

  對於上官赫宇夢裡夢外對她的差別待遇,她有時想到也會心塞,可是她告訴自己必須分清楚夢與現實,更何況夢裡人生都結束了,她難道還要為了一場夢而毀了現實人生嗎?

  況且夢中的那個她著實也愚蠢了些,自始至終沒搞清楚狀況不說,鎮日只會自卑自歎的為自己的心情忙活,他會不喜她、厭棄她、嘲諷她也是情理所在,還真怨怪不了他。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徐嬤嬤高亢的嗓音瞬間將心思神遊的她給驚醒過來,她迅速回神。

  “什麼事?”她問。

  “二少奶奶到底有沒有在聽老奴說話?”徐嬤嬤一臉不悅。

  “嬤嬤剛才跟我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請嬤嬤再說一次?”衛珠玉歉然道。“是沒聽清楚還是根本沒在聽?”徐嬤嬤毫不客氣的質問她。

  “對不起。”衛珠玉直接道歉,不是怕她,也不是懶得與她計較,而是自卑懦弱就是她現在所扮演的角色。

  雖然上官赫宇說她什麼也不用做,可是她總覺得至少她得把那個可以迷惑麻痹他人、一無是處的自己演好才行,不然一不小心洩露了她現今的聰明與優秀而引來不該有的注目,那豈不是在給他添麻煩?

  所以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演朽木,搞得負責教她的徐嬤嬤火氣愈來愈大。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一聽見她說對不起,徐嬤嬤就發火了,口不擇言的直接開罵,“老奴與二少奶奶說過多少次,二少奶奶是主子,老奴是奴婢,主子是不需要也用不著對奴婢開口道歉的,二少奶奶為什麼總是不長記性,怎麼講都講不聽啊?”

  “對不起。”衛珠玉低頭又道。

  “才說著又來了!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朽了!”徐嬤嬤快快被她氣死了。

  “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啊?”上官赫宇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從廳外響起,接著便見他施施然的走進花廳。

  徐嬤嬤見狀立刻迎上前去行禮。“二少爺。”

  “二爺。”衛珠玉低頭喚道,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模樣。

  “誰讓你叫我二爺的?不是讓你叫我夫君嗎?”上官赫宇不禁蹙起眉頭。

  衛珠玉怯怯地看了徐嬤嬤一眼。

  “二少爺,這是規矩。”徐嬤嬤趕緊解釋。

  “你教她在別的地方的規矩就行了,別教到我房裡來,爺的媳婦兒該怎麼喚爺不是你這奴才管得起的。”上官赫宇冷哼道。

  “老奴知錯。”

  徐嬤嬤立刻低頭認錯,不過上官赫宇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剛才我在門外好像有人在說什麼朽木不可雕也,是怎麼一回事?”

  徐嬤嬤渾身一僵,冷汗頓時從背上流了下來。

  身為侯爺夫人倚重的嬤嬤之一,徐嬤嬤自然知道這位出身卑微的二少奶奶是二少爺自個兒看中的媳婦兒,雖然沒人想得透二少爺到底看中她哪裡了,但事實就是二少爺真娶了她,讓她成了安慶侯府裡的二少奶奶,成了他們這些下人的主子之一。而她,身為侯府裡的一個奴才,卻對著身為主子的二少奶奶大罵“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這擺明是欺主啊,她怎敢答話?

  她不敢答,卻有人敢說。

  “徐嬤嬤罵的是妾身,妾身太笨了。”衛珠玉低聲答道。

  完了,完了,完了。徐嬤嬤瞬間面無血色,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

  上官赫宇冷笑出聲,怒極反笑地道:“你笨她一個奴才就可以這樣罵主子?真是好阿,太好了!”

  徐嬤嬤嚇得雙腿一軟,立刻跌跪到地上去,磕頭求饒。“老奴知錯,請二少爺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饒了老奴這一次。老奴是奉夫人的命令前來教導二少奶奶的,因為心急,求好心切才會——”

  “才會這樣奴大欺主?”上官赫宇接聲說道,冷冷一笑又道:“看樣子我得替母親教教她身邊的下人了,免得母親因顧念服侍多年的情誼而讓一些老奴才們有所憑時,以老賣老,奴大欺主。”

  “不是,不是這樣的,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徐艘嫂整個慌了神,跪在地上拚命的求饒。

  上官赫宇不為所動,直接轉頭朝外頭大聲叫喚道:“來人!”

  不一會兒,立刻有人應聲而入。

  “把這個奴大欺主的狗奴才給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他冷聲命令。

  “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徐嬤嬤面無血色,猶在拚命磕頭跪求。

  “還不給我拖下去!”

  徐嬤嬤立刻被人拖走,上官赫宇這才解氣的“呸”了一聲說:“爺的夫人也是她一個奴才能欺負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他現在的樣子完全就是個紈褲,符合京城百姓們對他的傳言。衛珠玉心想著。

  “還有你!”紈褲少爺倏然轉向她,“你這個笨女人既然嫁給爺就是爺的夫人,是我安慶侯府的二少奶奶,怎麼還會傻得讓個奴才欺負?真是個傻瓜。看樣子爺得好好教教你怎麼做爺的夫人了,跟我來。”說完,他負著手直接轉身走了。

  受氣小媳婦只能低頭趕緊跟上。

  回到兩人的房間裡,上官赫宇讓下人們都退下,又讓下人們一會兒準備些熱水,吩咐沒重要的事不要前來打擾。

  此話一出,他帶媳婦兒回房的意圖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在水雲院伺候的下人們都瞭解他們二爺的軌褲性子,對於他白日宣淫這事也算是見怪不怪,得令後皆都閃得遠遠的,只留一個丫鬟守在月洞門處,為事後主子喚人要水時能有人聽見。

  衛珠玉本不知道他領她回房做什麼,直到聽見他命人一會兒備水,這才後知後覺的整張臉都漲紅起來。

  等丫鬟都退下後,她一臉防備的看著他,怎知他卻眉頭緊蹙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後,一個人不知道在那邊煩惱什麼,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似乎是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她猶豫了一下,開口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赫宇抬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旋即又改變主意歎息著開口對她說:“想賺錢還真難。”

  衛珠玉輕愣了一下,問他,“夫君想賺錢?”

  “有誰不想賺錢,不想發財的?”

  “我的意思是夫君應該不缺銀兩用,怎麼會有想賺錢的念頭?”

  “你是明知故問?”他挑高眉頭看她。

  好吧,衛珠玉終於肯定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也難怪他剛才會拿徐嬤嬤出氣了。以徐嬤嬤的年紀,五十大板打下去肯定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就是不知道這麼打折了侯爺夫人的親信臂膀之後,侯爺夫人知道了會有何反應?

  “我不是明知故問,只是想知道夫君想賺的是大錢還是小錢,是為了平日的花費,還是有其他用途。”她平靜道。

  “有大錢賺,誰會想賺小錢?”他反問她。

  衛珠玉呆了一下,忍不住的苦笑了一下。“我的錯,是我著相了。”太過於執著地想在幫他對抗侯爺夫人之事中占一席之地了,以至於才會將一件簡單的事硬分成兩種情況來思考。

  不過上官赫宇在意的顯然不是這個,他問她道:“你會問我賺大錢還是賺小錢,難道是你有什麼賺錢的法子?”

  “我的確是有賺錢的法子。”衛珠玉點頭道。

  “不會是要我開間粥鋪吧?”上官赫宇開玩笑的看著她問道。

  衛珠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開粥鋪與我娘家弟弟打對台嗎?我不會為了幫夫君而置娘家不顧的。”

  “還好,我也不敢冀望一間粥鋪能幫我賺到多少銀兩。”上官赫宇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所以夫人所說的賺錢法子,到底是什麼法子?”他有些迫不及待。

  衛珠玉先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之後,才看向他緩緩開口說:“我想先知道夫君想做到什麼程度。”

  “什麼程度?”上官赫宇不是很明白她這句話。

  “想賺多少錢,想做多久?是暗地裡做還是能擺在明面上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夫君準備花多少本錢來做這個生意,是打算要獨資,還是要與人合夥?”

  上官赫宇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卻答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苦笑的道:“做生意從不是我擅長的,要不然先前也不會和幾個朋友合夥做生意最後卻弄得血本無歸了。”

  “你們合夥做什麼生意?”衛珠玉好奇的問。

  “飯館。”

  “怎麼會血本無歸?”

  “不知道。”

  衛珠玉無言以對的看著他,然後伸手揉了揉突然好像有些疼痛的額頭。

  “夫君,”她用和緩的語氣開口道:“做生意不是只有拿銀子出來,之後就什麼都不管,只管等著賺錢或是賠錢,期間必須要有人經營、管理,付出心血和努力,才能獲得回報,這才叫作做生意。”

  “你說的話我都明白,所以我們也有找管事和掌櫃來負責你說那些事,可是結果還是不行。”

  “管事和掌揠雖然有本事,但他們能不聽主子的命令嗎?當主子朝他們下達明知會賠本、賺不了銀子的命令時,他們明知不可為,但能拒絕不從命嗎?”

  一頓,她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看著他說:“讓我來猜一猜,你們開了飯館之後,一定常帶朋友到飯館裡吃飯吧?然後經常請客,甚至有朋友到店裡去吃飯被你們遇見了,你們也義氣、豪氣、大氣的說不用錢吧?”

  “這有什麼不對,朋友間不都是你請我、我請你的?幾頓飯而已。”上官赫宇眉頭輕皺了下,有些不以為然的說。

  “我知道,可是我想,我大致明白你們的飯館為何會經營到血本無歸了。”

 “你是說這和我們請客有關?”上官赫宇瞬間瞠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那都是幾兩銀子或是幾十兩銀子的事而已,怎麼可能?!”

  “雖是幾兩或幾十兩銀子的事,但架不住你們合夥人多,請的次數也多啊。”衛珠玉有些無奈地道:“夫君自個兒算算,你們花了多少錢請人吃飯,飯館裡端出來的那些飯菜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得花銀子去買食材,得花錢請廚子來做,還得花錢請夥計、掌櫃等人來把飯館經營下去,哪樣不需要花銀兩的?

  “換句話說,你們請一次客就得花兩筆銀兩出去,一筆是買食材的錢,一筆是請人置辦那一桌酒席的錢,這兩筆加起來還不如到外頭去吃省錢。最重要的一點是,請客的銀兩是從當初你們投入開飯館的那筆錢之中付出去的,因為你們在請客時並未再掏錢付款不是嗎?如此一來,你們所開的飯館又怎麼不會血本無歸?因為始終是只出不進啊。”

  上官赫宇的臉已經青青紅紅的輪流了好幾遍了,整個就是羞的。

  想他們那一群朋友都被人譏笑是軌褲公子哥,鎮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除了伸手向家裡要錢花之外,其他什麼也不會。為此,他們那票人也是憋了口氣,想證明自己不是真那般沒用,這才會在他有心的鼓動下各自掏出一筆錢來合夥做生意,結果卻讓人喪氣不已。

  事後他們也不是沒檢討過為何會這樣,可是卻找不出答案,因為掌櫃有苦難言,壓根就不敢將生意失敗的事歸咎於他們。

  總之在這件事之後,每當他再提起做生意賺錢的話題,他那票朋友一個個都興致缺缺的,讓他充滿了無力感,今日再提起這話題的結果亦同,他這才會發出想賺錢真難的感慨。

  回想起來,也是他自個兒太自負了,怎會忘了他的夫人雖出身卑微,卻不是一個簡單尋常的女子,憑一人之力在這龍蛇混雜的京城討生話,不僅將年幼的弟弟養大成人,還在九華街那樣熱鬧的大街上掙得一間屬於自家的鋪子。

  想他當初不就是看中她的不凡才相中她的嗎?怎麼在將人娶進門後就拿她當尋常女人般看待了呢?真是笨啊!

  “夫人曾說過夫妻本一體,如果為夫有事請夫人幫忙,夫人願不願意幫忙?”他認真的凝視她,慎重的問道。

  “自然是願意幫的。”衛珠玉點頭道。

  “那聰明的夫人幫我想想有沒有什麼賺錢的法子,最好是那種能賺大錢,而且源源不絕的那種生意。”上官赫宇一臉期盼。

  “要賺錢就先要有投入,因為天底下沒有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要賺大錢更是需要大投入,夫君打算要花多少錢來投入?”衛珠玉問。

  “如果夫人能保證肯定賺錢,甚至是賺大錢的話,夫人要多少有多少,為夫負責替你把那些銀子找來。”上官赫宇深深地看著她,認真的承諾道。

  “我保證能夠賺錢,而且未來肯定能賺大錢。”衛珠玉信心十足的點頭道。

  問她如何能如此自信?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親眼目睹過那日進鬥金的斂財方法,就在她夢中的人生裡。

  如果她的夢境是真實存在過的人生,那麼她準備說給上官赫宇聽的賺錢法子將會在十年後才出現,迅速風靡全京城,被所有世家貴胄們所追捧,成為有錢人們趨之若鶩的灑錢所在地。

  “你說的是真的?”上官赫宇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頭,強忍激動。

  衛珠玉點頭,“我想口說無憑,還是等我把這個賺錢的法子整理一下,寫出一份計畫書給夫君看了之後,咱們再來討論如何?”

  “好,咱們現在就到書房去。”上官赫宇迫不及待的起身道。

  衛珠玉卻沒有跟著起身,反倒出聲問他,“夫君是打算讓所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上官赫宇倏然一怔,隨即恢復冷靜,重新又坐回椅子上。

  “多虧夫人提醒了。”他苦笑的歎息道:“咱們這個院子裡有不少各房各院的耳目,平常咱們可以不在乎那些人的打探,可這事卻得保密才行,一來防止有人使絆子,二來則是為了保護夫人,夫人的聰明才智絕不能暴露,否則危矣。”

  “我也是這麼認為。”衛珠玉同意的點頭。

  在這侯府裡,她在夢中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也沒能找到一個真心待自己之人,全是為了自身利益可以出賣他人的人,她不得不引以為監。

  “這麼一來,咱們得想個可以讓你長時間待在書房,不會受人打擾、探究的理由才行。”上官赫宇眉頭輕蹙。

  衛珠玉也蹙起眉頭,認真的思索了起來。突然間,她想到一個法子。

  “弄個紅袖添香這法子怎麼樣?讓夫君教我讀書認字。”她說。“傳言上官二少爺在紈褲圈中最是風流倜儻、知情識趣,紅袖添香這事發來也能得心應手,不引人懷疑才是。”

  “玉兒這是在吃醋,還是笑話為夫?”上官赫宇挑高眉頭。“為夫紈褲是為了要掩人耳目,不得已而為之。”

  “後宅裡那些美妾也是不得已嗎?”衛珠玉忍不住脫口問道。

  “我投降。”上官赫宇面露尷尬的立刻認輸。

  這麼一來就換衛珠玉感到尷尬了。

  “我沒別的意思。”她亡羊補牢的為自己剛說的話做解釋。“京城裡的貴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況且夫君又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哪家姑娘見了不芳心暗許的?會有幾房美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上官赫宇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這話讓他聽了心生一股不悅。什麼理所當然的事啊?她難道真的不在意與別的女人分享他?

  “我其實是一個專情的人,一旦遇到讓我動了真心真情的那個人,就會一心一意的相待,只與她白頭到老。”他凝視著她的雙眼,緩慢地對她說道。

  衛珠玉不知他突然與她說這話是何意,也不敢讓自己多想,只能“喔”的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回應。

  “喔是什麼意思?”上官赫宇不禁怒了,她這是什麼反應啊?

  “喔。我知道了。”她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答道。

  “知道什麼?”他咄咄逼人的逼問她,對於她的回答相當不滿意。

  衛珠玉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能無辜的看著他,對他說:“夫君想聽什麼答案,不如直接告訴我?”

  上官赫宇瞪著她,整個人氣悶到不行。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她,“你聽了我剛才說的話,難道就不心動,心裡沒有產生任何想法嗎?”

  衛珠玉沉默不語的看著他,沒有回答。

  “說話啊!”

  “夫君要我說什麼?”她問他。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衛珠玉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下頭,緩緩的低聲開口道:“我不敢奢求也不敢覬覦自己會是那個能讓夫君動真心真情,會一心一意相待,只與她白頭到老的那個人。因為奢求了若得不到就會失望、傷心、難過,而覬覦則會讓自己變得卑微或是不擇手段、面目可憎,我不想自己變成那樣,況且夫君的真心與真情也不是讓人奢求或者覬覦就能夠擁有的,不是嗎?”她終於在說出最後三個字時抬頭看向他。

  “不是,有句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直視她的雙眼道。

  “這句話可以用於任何地方,就是不適用於情感之上,因為感情從來不是專心誠意去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的。”她搖頭道。

  她理智的回答讓上官赫宇忍不住咬牙切齒,再也遏制不住的猛然起身來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再將她用力的擁進懷中,霸道的對她說:“你既然已經嫁給我成為我上官赫宇的妻,就該放我在心上,一心一意、專心誠意的待我以及愛我,聽見了嗎?”

  說完,他不等她有所反應,隨即低頭像是懲罰般的狠狠吻上她的雙唇,卻迅速迷失在她的香甜柔軟之中,兵敗如山倒。

  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上床,才分開不一會兒的唇又貼上她的,同時間雙手忙不迭的扯開兩人身上的衣裳,在簌簌的摩擦聲中肌膚相親,然後呼吸漸重,呻吟漸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守在月洞門處的丫鬟在打盹了無數回之後,終於聽見廂房那頭傳來主子喚人送水的聲音,真是好不容易啊。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48 PM

第五章 獻計渡假村

  近來安慶侯府下人們最熱議的一件事便是,不知二少奶奶到底有何本事,竟能得到二少爺的獨寵,雖然這專寵的時日還不長,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但還是很讓人感到意外與震驚。

  二少奶奶長得並不美,至少比起二少爺後宅裡有如花朵般的蓉姨娘,和媚骨天生的媚姨娘兩位差得遠去了。

  長相比不了,那比才情呢?

  此話一出當真能笑掉人大牙,因為二少奶奶市井小民的出身在府中從不是秘密,誰相信她會有什麼才情啊?當然,如果會煮粥也算是一種才華的話,哈哈。

  所以眾人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推測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那便是此事壓根與二少奶奶無關,單純就是二少爺喜新厭舊的性子又犯了,獨寵二少奶奶只因為新鮮勁還沒過,等這勁頭一過,二少奶奶八成就會被打入冷宮。

  府中下人們的議論與傳言自然沒瞞過侯爺夫人的耳目,一一的被據實稟報給侯爺夫人知曉。

  “他這回又做了什麼荒唐事,讓下人生出這些謠傳?”侯爺夫人問心腹張嬤嬤。

  “說是紅袖添香,卻天天帶著二少奶奶在書房裡胡鬧。”一頓,張嬤嬤小聲的補了一句,“聽說要水要得有些凶。”

  侯爺夫人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的搖起頭來。

  “果真是個沒教養的才能容他如此胡鬧。”她嘲諷道。

  “這是二少爺過去從未遇見過的類型,新鮮著呢,會有今日這胡鬧的作為也在情理之中,並無值得可疑之處。”身為心腹,張嬤嬤自然知道主子在意的是什麼,想聽的又是什麼。

  “我想也是。”侯爺夫人冷笑一聲。“先前突然聽說他要與人合夥做生意,侯爺還高興不已,說什麼終於長大有長進了,要我盡全力幫他,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結果呢?還不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二少爺從小到大就沒長進過,又怎麼可能一夕間就突然變得長進了?侯爺想得太簡單了。”張嬤嬤說。

  侯爺夫人嗤笑一聲,語氣充滿譏諷的開口道:“他哪是因為想得簡單,而是因為是那賤人的種,他才會鎮曰望子成龍。可是怎麼辦呢?賤人生的就是賤種,是扶不可的阿斗!”

  提到那賤人,侯爺夫人臉上的表情不由得因憎恨變得猙獰。

  “當初,他為了那個賤人不顧我懷胎九月的身子,突然就要我收養那賤人替他生下的兒子,我被氣得動了胎氣早產、難產,最後甚至失去我辛苦懷胎九個月的孩子,也沒見他改變主意,反倒還要我讓那個賤種悄悄取代我那可憐孩兒的地位,將他視若親生。”

  想起這事,侯爺夫人便是一陣椎心之痛。

  她恨極了,恨得不自覺的咬牙切齒,聲音是從齒縫迸出來的。

  “好啊,他既然要我認我就認,要我養我就養,要我疼惜寵愛,我就給他無盡的疼惜寵愛。這二十幾年來我可是盡心盡力,傾盡所有的扶養他那個紅顏薄命的心上人留下的孩子,好得連對我自個兒親生的那幾個孩子都沒那麼上心。他敢不滿意,敢說我不盡心?

  “一樣都是在侯府裡長大,養在我膝下的孩子,我要讓他好好地看清楚,什麼人生的兒子就是什麼樣子,賤人是生不出什麼好東西的,只有我這個侯爺夫人所生的兒子才是侯府真正的傳人、貴人,而賤人生的只會是賤種,是永遠扶不起的阿斗!”

  關於自己是個私生子而不是侯爺夫人所出這件事,上官赫宇是在兩年多前,一次無意間偷聽到侯爺夫人與張嬤嬤的對話才得知這個秘密的。

  當時的他既震驚又難以置信,可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不是私生子的身分,而是疼寵了他二十年的母親竟是恨他的,對待他的好不僅是虛情假意,還帶著極大的陰謀,欲毀了他一生。

  這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說出來誰會相信?若非他親耳所聞,他也不信會有這樣的事。

  所以兩年多來,他一直未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

  他不說不是擔心父親會不相信他所說的話,而是不想讓父親為難。

  母親整整獨寵了他二十年,不理府中兄弟姊妹們對她的怨慰,始終將他視為第一的疼寵他,這樣的母親何錯之有,父親要發難也師出無名,除非把他是私生子的身分儺在陽光下,否則又有誰會相信母親寵他原來是為了害他呢?

  捧殺,這麼個後宅陰私手段因他不可告人的身分而被順水推舟的施行了二十年卻無人起疑,真的很厲害。

  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二十年的疼寵,換來的是他名滿京城的惡評紈絝子弟,不務正業,遊手好閒,風流成性,京城霸王……

  她在聽到那些評論他的話時一定很得意吧?因為那完全是她的豐功偉業,若不是她,他又怎能如此惡名昭彰?

  二十年啊,她真的很能忍,也真的好可怕。

  回想起當初他在聽見這個秘密時,她說話的語氣含著透骨的恨意,讓他當場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顫。

  這兩年多來他時常在想,她到底有多恨他的生母、有多恨他,才會用這種忍辱負重的方式來企圖徹底毀了他一生?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生母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讓她連他這麼一個無辜,而且還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都不放過?

  他曾問過自己,如果錯的一方真是他的生母,她的恨情有可原,那麼他會原諒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仇恨嗎?

  老實說,他不知道。

  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無數次,卻始終沒尋找到那個確定的答案。

  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二十年的疼寵,她可以冷酷無情,可以虛情假意,他卻沒辦法像她一樣,畢竟他是真心真意的喚了她二十年的母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雖然被她養成了紈褲,卻沒被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渣。

  “夫君。”

  媳婦兒的聲音讓他從沉重的思緒中脫離,回到現實。他轉頭看向坐在桌案前的衛珠玉,只見她眉頭輕蹙的看著他,臉上神情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問她。

  “夫君在想什麼,神情為何如此沉重?”衛珠玉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他。“是不是我寫的計畫書太過龐大,施行有困難?還是你覺得這個渡假村的主意不可行?”

  上官赫宇輕愣了一下,迅速搖頭道:“不是,我剛才在想別的事。”

  衛珠玉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渡假村這個主意並不是完全她所想出來的,而是曾經在她夢中出現過。

  這個渡假村將在十年後出現在京城郊外,並且在很短的時間風靡全京城,成為高官貴胄、公子小姐、老爺夫人們最愛去的所在。

  簡單來說,就是成為有錢人最愛去花錢享受的地方,而夢中的她有幸也去過幾次,這才會對渡假村內的一切有所記憶與瞭解,她也不是一味的劉竊,還加上了許多自己的想法,改得更好、更貼近人性的需求。

  上官赫宇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這個主意的,雖然有些大膽,有些像是我們那群只懂得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在胡鬧之下會做的事,可若是真建造出像你這份計畫書中所寫的那樣一個渡假村出來,肯定會成為一個穩賺不賠的斂財之地,一個會下金蛋的金雞母。”

  一個集所有玩樂,讓人可以放鬆身心,忘卻一切煩惱,只要享樂的地方,哪個人會不想去?就連他這個快要對玩樂膩味的人在看完計畫書後,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趕快將那個渡假村建造好,能快點到那裡去玩樂了。

  他的玉兒太聰明、太厲害了,能娶到她真是他的福氣,他算是撞到大運了。

  “玉兒,謝謝你。”他誠心誠意的對她說。“我真沒想到你除了幫我想到賺錢的法子外,還特地為我們那樣一群只會吃喝玩樂的朋友設想,做出這樣一個可以讓我們發揮吃喝玩樂所長的計畫,真的非常謝謝你。”

  衛珠玉輕搖了下頭,有些擔憂的道:“這個渡假村會需要很龐大的資金。”

  “銀子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不必擔心。”

  但衛珠玉還是有些擔心,不得不提醒他道:“如果沒辦法一次湊足那麼多資金的話,可以將整個渡假村分成幾期或是幾區來建造,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先把白陽山周遭所有符合需求條件的土地全收攏到手。”

  “好,這事我會親自負責。”上官赫宇認真的點頭道。

  衛珠玉想了想又道:“雖然有點自誇的嫌疑,但我覺得這個渡假村以後會非常的賺錢,不知會不會因此引來有心人的覬覦,這點你們必須有所防範。如果可以,我覺得可以找幾個沒人敢得罪的合夥人入股。”

  她會這麼說不是沒理由的,因為在她夢境裡就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渡假村被一位貪婪的皇子看中想強取豪奪,後來因爆出太子和四王爺都在渡假村裡佔有股份這才倖免於難。所以這事他們不得不防。

  “好,找靠山的事我會與大夥兒一起商量討論,不過這事不急,等咱們的渡假村有些名頭之後再找也不遲。”上官赫宇說。

  衛珠玉點頭同意。

  “還有什麼需要我特別注意的嗎?”上官赫宇問道。

  “暫時我就想到這。”衛珠玉說著又認真的想了一下,突然想到還有件事沒交代。“夫君,你手上這份計畫書除非是你絕對信得過的朋友,否則別輕易拿給人看。”她一臉嚴肅的交代。

  “這事我知道。”上官赫宇既慎重又嚴肅的點頭。他過去的人生雖然軌褲,但並非真的沒腦子。

  “其實這份計畫書沒寫完全,其餘的部分我會陸續整理出來再交給夫君。”

  “怎麼還有未完的部分呢?我覺得它已經很完整很完美了。”上官赫宇驚訝的看著她。

  “夫君現在看到的其實就只是一個輪廓,渡假村內還有許多細部的內容我並未寫出來,還有設計圖也尚未畫出來。”衛珠玉搖頭道。

  “設計圖?什麼設計圖?”上官赫宇愕然問道。

  “渡假村裡的一切建築設施都需要別出心裁的設計才夠吸引人,住房的設計圖,湯屋的設計圖,跑馬場、狩獵場、蹴鞠場,甚至是飯館、商鋪等,這些都需要與眾不同才行。”衛珠玉告訴他。

  “這需要花多少時間與精力,你一個人怎麼有辦法做這些事?”上官赫宇忍不住蹙起眉頭。

  “所以我只負責出主意提供想法,設計圖的部分我也只能畫出簡單的草圖,真正的建造圖紙還是需要請專門的師傅來做。”

  “請師傅這事不難,但這麼一來,我擔心你的身分會暴露。”他們先前便討論過這事,一致覺得她的身分還是保密比較好。

  衛珠玉早有打算。“所以夫君可能要替我找一位可以代我出面的人,由他來代替我與師傅們溝通,也只有他才知道我的真實身分。這個人很重要,必須是信得過還要有才華的人才能擔當。”

  木秀于林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加上她的出身又低微,娘家絕對會成為有心人用來對付她與威脅她的利器,所以她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弟弟那一家人的安危防患未然。

  “代你出面的人嗎?”上官赫宇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覺得這方法可行,點頭道:“好,這件事我來安排。這樣做也好,有人能代你出面管理屬於你的股份,不然總由我代你出面,定會引來不少懷疑。”

  “我的股份?”衛珠玉愕然問道。

  “這個賺錢大計可是你想出來的,自然要分你一份。”上官赫宇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沒有銀兩可投入啊。”

  “怎會沒有?這份計畫書就是你的本錢,還有之後要補上的細節內容與設計圖都是,這些可都是千金不換的,若真要計較的話,你的股份絕對是占大頭的。”

  衛珠玉趕緊搖頭,道:“我只是想幫夫君,沒想要這個。”

  “我可不能讓夫人白忙一場,便宜了我那群酒肉朋友。”上官赫宇說著朝她眨了眨眼,有些調皮有些壞笑的接續道:“況且咱們夫妻一體,玉兒不想要,為夫想要啊。”

  衛珠玉呆了一下,忍不住被他逗笑出來。“其實夫君可以直接說這計畫書是你寫的。”

  “那些傢伙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怎會不知道我有幾兩重,寫得出這樣的計畫書才怪,騙人也是需要打草稿的。”上官赫宇一臉惋惜的歎聲道。

  衛珠玉笑道:“夫君可以說這計畫書是朋友寫的,朋友已將股份讓給你。”

  “這樣更不行。”上官赫宇立刻搖頭,“他們會說見者有分,會要我把股份平分給他們,你不知道那群人無恥起來有多不要臉。”

  衛珠玉有些無言以對,又覺得好笑。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上官赫宇拍案。“接下來我應該會有很多事要忙,待在府裡的時間不多,你一個人要小心些,別讓人發覺你在做什麼事。”

  “我會小心的。”衛珠玉點頭道,“這些天咱們天天都到這書房來,想必大夥兒也都習慣了,只要我用你安排了功課給我做,例如練字什麼的當藉口,應該不會有人起疑才對。”

  “紅菱和紅芙那兩個丫頭自小就跟著我,應該是信得過的,要不要我將她們倆——”

  上官赫宇話未說完就被衛珠玉的拒絕給打斷了,“不要!”

  他忍不住挑高了眉頭,“玉兒這是……”

  “那兩個丫頭對夫君抱持著什麼心意,夫君可知道?”衛珠玉問他。

  “不過是兩個下人,玉兒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衛珠玉搖頭,認真的與他分析道:“她們倆雖是侯府裡的下人,但我若不是因為嫁給夫君的話,我的身分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不如她們的,而這也是為什麼府內的下人多數瞧不起我、不當我一回事的原因。”

  上官赫宇臉色一沉,沉聲問道:“誰瞧不起你、不當你一回事?跟我說!”

  “夫君先聽我把話說完。”衛珠玉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這事他不知道嗎?整個侯府裡的下人十之八九都是瞧不起她的,而她與他提起這事並不是在向他告狀,只是要讓他認清楚一件事。

  她說:“府裡的下人們都覺得我配不上夫君,夫君身邊的丫鬟自然不會例外,在對夫君傾心又覺得我配不上夫君這兩種情緒的加成下,夫君覺得將她們倆派到我身邊是幫我比較多,還是害我比較多?”

  “你是她們的主子,她們膽敢害你?”上官赫宇冷凝肅殺道。

  “對她們來說,夫君才是她們的主子,我只是一個配不上夫君的女人。”

  “配不配得上還輪不到她們來管!”上官赫宇怒聲道。“以後咱們院裡……不,以後侯府裡所有下人若有哪個敢對你不敬,你就給我狠狠地罰,打死也沒關係,就說是我讓你做的。”

  衛珠玉搖搖頭。“狐假虎威不能改變任何事,只會讓我在侯府中更加寸步難行而已。”

  上官赫宇瞬間皺緊眉頭,因為他從沒想過她在侯府中的處境會如此受委屈,偏偏仍得戴著紈褲少爺面具的他不能為她出頭,因為若表現得太過在乎她,也只會害了她。

  “可惡!”倏然,他握緊拳頭狠槌了椅子扶手一下。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無能,竟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真的太沒用了!

  “夫君不必如此,這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身分低微所造成的。”衛珠玉看著他柔聲道。

  “不,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紈褲,在府中擁有像父親或像大哥那樣的威嚴和氣勢的話,下人們又怎敢瞧不起我上官赫宇的夫人,不敬我上官赫宇的妻子?是我太無用了,才會連累到你,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衛珠玉再次搖頭道。如果不是侯爺夫人的慣養捧殺,他不會長成紈褲,所以這事根本錯不在他。不想他繼續自責下去,她轉移話題道:“夫君,我想到一個法子可以讓我安靜的做自己的事,不會受到旁人的打擾了。”

  “什麼法子?”上官赫宇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

  “咱們來吵架,然後你直接將我打入冷宮。”

  上官赫宇先是一呆,然後哭笑不得的問她,“什麼冷宮?哪來的冷宮啊?”

  “聽說宮裡失寵的娘娘們都會被安置在那樣一個地方,難道不是嗎?”衛珠玉有些不確定。

  “你的意思是要我假裝對你不再關心,對你生膩,甚至是不想再看到你,忘了你的存在?”上官赫宇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了。

  衛珠玉點點頭,“下人們之所以瞧不起我、不敬我、想給我添堵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覺得我配不上夫君,不該有此運氣得此殊榮,所以一旦見夫君你將我冷落、不再理會我,甚至根本懶得再看我一眼,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將注意力集中在我這兒了。”

  “這法子會有效嗎?”上官赫宇有些遲疑,因為他擔心這麼做會令她在府中的生活更加難過。

  “我覺得應該會有,要不咱們賭一賭?”衛珠玉微笑的提議道。

  看著她的笑臉,上官赫宇突然覺得有點兒心塞。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這法子一旦施行後,她在侯府裡的處境只會雪上加霜,每況愈下,可是她卻仍是沒有一絲猶豫,只是為了要幫他,他上官赫宇到底何德何能能夠娶到衛珠玉這樣一個好妻子,還擁有她全心全意、義無反顧的幫助與付出?

  他真覺得如果他們倆之間有誰配不上誰的問題,不配的那個人絕不是她,而應該是他才對。

  衛珠玉,他的妻子,他告訴自己從今往後到永遠,他上官赫宇絕不負衛珠玉。

  以蒼天為證,永不負吾妻。

  侯府一角,兩個婆子閑來無事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你聽說了沒?”

  “聽說什麼事?”

  “聽說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大吵了一架。”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兩天前。”

  “兩天前?不是聽說他們倆這幾天是還蜜裡調油、黏乎到不行嗎,怎麼就吵架了?發生了什麼事?快點跟我說說。”八卦心熊熊燃起。

  “不知道,只知道那天在書房裡,兩個人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鬧翻了,書房裡被砸得一團亂,二少爺甩門而去,留下二少奶奶一個在亂成一團的書房裡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然後呢,然後呢?”猶如聽戲般的婆子迫不及待地追問。

  “然後聽說二少爺那天離開侯府之後就一直沒回府,直到剛剛不久前才回來,而且一回到水雲院裡啊,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讓丫頭們把二少奶奶的東西全都丟出去。”

  “真的假的?這是要出大事了。”

  “可不是嗎?成親至今都還沒滿一個月呢,這位二少奶奶就被二少爺趕出正房了,還真是能幹啊。j全是幸災樂禍的語氣。

  “夫人知道這事嗎?”

  “怎會不知道?在侯府裡都傳得人盡皆知了,也就你這幾天出府回家去不知道而已,而且就在剛才啊,我看見夫人房裡的翠玉姑娘正朝水雲院方向走去,怕是領了夫人的命令去傳喚二少奶奶了。”

  “哇,這下有好戲瞧了。就說嘛,那種市井出身又無才德美貌的女人能吸引咱們二少爺多久啊,瞧,這新鮮勁過得可真快啊!”

 “是啊,早知如此,上回有人開賭盤賭這位二少奶奶的新鮮勁能撐多久時我就下注了,真是後悔莫及。”全是懊惱、悔不當初的語氣。

  “還有人開賭盤啊?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哎喲,這事你可別給我傳出去啊,就是私底下幾個人無聊隨便說說的。侯府的規矩咱們可都知道,哪能亂來啊。”

  “知道,放心,這事我聽過就忘了,跟誰說呢!”一頓,又道:“話說回來,你說夫人會管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這事嗎?”

  “管是一定會管的,可問題在於有用沒用啊,你說,咱們二少爺那性子誰管得了啊?侯爺都管不了。”

  “我現在就想知道今後那位在府裡要怎麼過日子?”

  “還能怎麼過?跟府裡那些被遺忘的老姨娘一樣過唄。說來也是個可憐人啦,竟然被二少爺相中了,這是什麼運氣啊?”

  “至少是正頭娘子,比那些沒名沒分的小妾姨娘們好些。”

  “也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真是可憐喔。”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49 PM

第六章 夫妻暗通款曲

  二少奶奶衛珠玉被夫君趕出正房之後,淪落到住進了水雲院院內最偏僻的一個小院落裡,還被下令不許人去探望。

  那院落小小的,就三間房間加一個小院子,因為偏僻,周圍花草樹木都長得挺高大茂盛,說好聽點是綠意盎然、花木扶疏,說得難聽些就是雜草叢生、缺乏人氣,陰森森的了。

  府裡下人都在猜這二少奶奶到底是做了什麼錯事,竟會將二少爺得罪惹怒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直接打入冷宮。

  為此,府中原本瞧不起這位二少奶奶,等著看她鬧笑話、看好戲的人們反倒不禁都有些同情起她來了,其中又以水雲院裡的一些丫鬟們感觸最深,有些人甚至還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感傷。

  說起來,她們與二少奶奶一樣都是出身低微卑賤,並期待有朝一日能傍上富裕權貴的人,差別只在於二少奶奶已成事,如今二少奶奶的下場會不會就是她們日後成事後的下場?為此有人惴揣不安,有人心生怯意,有人枕戈待旦蓄勢待發,總而言之就是各忙各的,再無人有心思去關注那位才成親不到一個月、受寵不過幾天就被二少爺打入冷宮的二少奶奶衛氏。

  衛珠玉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因此從搬進那偏僻小院的第一天開始就自在的如魚得水。

  這個小院其實是她向上官赫宇要求的,因為整個侯府裡她熟悉的就是這個地方。

  在夢裡,她便是在這裡住了一輩子,對此處的一草一木了若指掌,哪裡適合躲人偷聽或偷看她都知道,對她而言,住在這裡比住在其他居所都要令她覺得安全與安心。

  當然,她不會跟上官赫宇這麼說,只說她曾無意間經過這麼一個地方,覺得那裡挺好的,偏僻又安靜,少有人會去那裡打擾到她,正好適她思索渡假村的細部內容和構思設計圖,最後她當然得償所願的搬到這裡來了。

  隨她一起住到這小院的還有兩個粗使丫鬟荷葉和小草,這兩人自然也是她挑選的。荷葉和小草都是剛進府不久的丫鬟,身上還帶著樸實氣息與小心翼翼的畏縮感。

  她們在進府時年紀偏大,荷葉已經十三歲,小草十二歲,用不了幾年就得嫁人了,所以不適合收攏到身邊調教為心腹,只能被分派去做粗使丫鬟,只是誰又想得到十年後,她們會成為後來掌家的世子夫人的得力助手、左右臂膀呢?

  兩人原來是被分派到水雲院做粗使丫鬟的,大約是在明年夏天吧,會因救了長房的小少爺而被世子夫人要過去,從此獲得重用,平步青雲,當然,這也要她們本身有些本事和才幹才行,而她們的確都是有能力的人。

  衛珠玉知道這兩人的好,當然先搶先贏的把這兩個人要來了,她們未來之所以能得到世子夫人的信任,除了才幹外,忠心更是重中之重。

  為此,她不得不再次感謝那場夢裡人生……

  好吧,雖然她一直覺得那是一場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現實中的人事物與夢境相符之後,她愈來愈覺得那並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人生。

  這事實在太離奇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可是除了死後重生回到過去再重活一輩子這可能外,實在無法解釋她所經歷的這一切。

  說真的,重生這個結論也讓她有些心塞,覺得上輩子的自己也太沒用了,她有沒有這麼蠢笨啊?

  可是想了想她又充滿了感謝,因為沒有那一世的蠢笨,也不會有現今這個做事果斷、對未來充滿希望,對自己所要做的事都充滿底氣與信心的她了。

  她能夠重生真是太好了!

  衛珠玉愈想心情愈好,有種想歡呼的衝動,結果還沒來得及行動,身後突然先響起一個充滿委屈與想哭的聲音——

  “二少奶奶……”

  她有些嚇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是小草。

  “怎麼了?”她問。

  “廚房裡的嬤嬤和姊姊們太壞了。”小草吸了下鼻子,哽咽的對她說。

  “怎麼道麼說呢?”

  “她們真的太壞了,明知道咱們院子離廚房遠,要去廚房得花點時間,結果奴婢今天只是晚去了一點點而已,她們竟然就說飯菜都沒了,不給咱們飯菜。她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如果是奴婢要吃的也就算了,這可是給二少奶奶的吃食啊,她們太過分了!”

  小草說著說著就哭了,她除了覺得自己委屈外,更為二少奶奶感到傷心難過,因為這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別哭,沒事,一餐不吃也不會餓死。”衛珠玉柔聲安撫她。

  “可是她們真的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連二少奶奶的分例都沒留下來?以後如果她們總是這樣的話,那咱們該怎麼辦?”小草拭著淚說,哽咽的嗓音中充滿了擔憂。

  “一會兒你找荷葉陪你去廚房,把咱們三人分例的食材給領回來,以後咱們自己煮。”衛珠玉沒有絲毫猶豫的決定道。

  小草呆了一下,“可是咱們這裡沒有蔚房啊。”

  “弄個簡單的土灶就行了,鍋碗瓢盆就跟廚房要,她們若不給,就告訴她們我正準備要去找夫人評理,請問夫人安慶侯府的二少奶奶怎會沒飯吃,得餓肚子?你問她們是要把東西給咱們,讓你帶著東西回來阻止我去正院,還是讓你回來陪我去正院?你讓她們自己做決定。”衛珠玉對小草說,類似的事上輩子也曾發生過,她是見怪不怪。

  小草聞言後突然有些興奮起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問:“奴婢現在就去嗎?”

  “嗯,記得找荷葉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拿不了那麼多東西回來。”衛珠玉提醒她。

  “好,奴婢這就去找荷葉姊一起去。”小草用力的點頭,興沖沖的轉身而去。

  等小草和荷葉離開小院後,衛珠玉也沒閑著,照著上輩子的記憶,熟門熟路的在水雲院後院一角找到幾塊破損不用的磚頭,將它們抱回小院中。

  上輩子她就是利用這些廢料堆出一個可以燒火煮飯的小灶,這事完全難不倒她。

  小草和荷葉帶著食材和鍋碗瓢盆回來時,就看見她卷著袖子在院子裡忙碌著,一雙手弄得髒兮兮的。

  “二少奶奶,您這是在做什麼?快點放下,讓奴婢來弄,別弄髒你的衣裳了。”荷葉迅速放下手上的東西,三步並兩步的跑向她。

  “沒事。”衛珠玉揮揮手,滿臉不在意。“衣服髒了洗乾淨就是,咱們這裡只有三個人,要相互幫忙,別跟我見外。我在嫁進侯府之前也只是平民百姓,什麼事沒做過?沒那麼嬌貴。”

  “可是您現在是侯府的二少奶奶啊。”荷葉猶豫道,有些無所適從。

  “只是空有名頭的二少奶奶,所以你們別跟我見外,就把我當成一個大姊姊來對待吧。”

  “這怎麼可以?”荷葉依舊不敢越雷池,可一旁生性較活潑的小草已開開心心的答道——

  “好!二少奶奶,您人真好。”

  衛珠玉對她微微一笑。

  “二少奶奶,你這到底在做什麼啊?”小草上前好奇的問。

  “做灶啊,可以生火煮飯吃的灶。”

  “這樣真的可以嗎?”簡直比她家的灶房還簡陋呢……

  “當然可以。”衛珠玉笑著點頭道:“以前我擺攤子還沒有自個兒的鋪子時,攤上的爐灶就是這麼弄出來的。”

  “奴婢聽說過二少奶奶開的粥鋪生意很好,二少奶奶煮的粥一定很好吃。”

  “你想吃嗎?想吃的話咱們晚上就吃粥吧,我來掌勺。”

  “這樣好嗎?二少奶奶是主子,奴婢怎能讓二少奶奶煮飯給奴婢吃呢?”小草有些猶豫。

  衛珠玉不以為然。“你們把我當成大姊姊別當成主子就行了,況且也沒人看見啊。”

  “我看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在場三人都嚇了一大跳。

  三人抬頭的抬頭,轉身的轉身,在看清楚來人之後,衛珠玉有些傻眼,兩個婢女則先是錯愕呆滯,隨即迅速低下頭來,誠惶誠恐的出聲喊道:“二爺。”

  衛珠玉對著上官赫宇皴了皺眉頭,無聲的用表情詢問他——你來做什麼?

  上官赫宇沒理她,轉頭看向堆在一旁的鍋碗瓢盆和食材,明知故問的道:“這是在做什麼?這些米和菜又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小丫鬟不敢應聲,只好由衛珠玉來回答他的問話了。

  “這裡距離廚房有些遠,所以妾身打算以後自己做飯吃。”

  “真是這樣嗎?”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他在暗中安排人注意這裡動靜,那人早將她沒午飯可吃這事稟報於他,否則他又怎會忍不住跑過來呢?廚房那些奴才真是該死!

  “是。”衛珠玉平靜的回望著他,無聲的告訴他這事她可以應付,沒事,不必擔心。

  上官赫宇見狀真是心疼到不行,他真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些,快點讓渡假村建造完成,快點讓渡假村出名賺大錢,也讓他能夠挺起胸膛來大聲說話,有能力保護他想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她。

  “剛聽你們說要煮粥吃?”他問。

  “是。”

  “爺也沒吃過你煮的粥,順便也給我一碗。”

  “這灶還沒弄好,恐怕——”衛珠玉話未說完,便聽他揚聲叫道——

  “來人!去給爺弄個可以生火煮粥的灶過來,還有那些蔚房煮東西需要用到的東西,全都給我送一份過來!”

  衛珠玉頓時無言。

  小院裡氣氛詭異,無人應聲。

  “都死了嗎?還不快去!”上官赫宇怒吼一聲,跟著他來的、因著他來而注意這邊動靜的下人立刻都動了起來飛奔而去,去通知人的,去拿東西的,去偷傳消息的,總之很忙。

  過了許久,應該出現在廚房裡的東西陸陸續續的送了過來,在小院裡堆成一堆,但某人看了還是非常的不滿意。

  “爐子呢?沒爐子要怎麼煮東西?爺要吃的東西就在這樣亂七八糟、沒半點廚房樣的地方煮出來嗎?去,立刻找人來給我弄個像樣點的廚房來!”

  於是下人們匆匆來又匆匆去,被這位二少爺指使得團團轉。

  結果一個下午過去,小院裡沒飄出一絲粥香味,卻多了一個麻雀雖小但五臟?全的簡易廚房出來,就搭在院子裡的一角,至於將下人們指使得團團轉的那位主子,早就不耐煩的離開現場了。

  為此,衛珠玉哭笑不得,卻又不免有些擔心今日的事會不會引來有心人的注意或揣測?

  當天晚上,她還在為這事憂心忡忡時,沒想到引發這一切的那位爺卻在半夜摸上她的床,害她差點沒被嚇得尖叫出聲。

  上官赫宇迅速搗住她的嘴巴,對她說:“是我,別叫。”

  衛珠玉心有餘悸的將他的手拿開,低聲朝他吼道:“你瘋了嗎?荷葉和小草就睡在隔壁!”

  “放心,我已讓人下了迷藥,她們倆早睡死了。”

  衛珠玉呆愣了一下,問他,“你這是想做什麼?”竟然連迷藥都用上了!

  “夫人搬到這兒住幾天了?”他問她。

  “幾天了?”衛珠玉不知道問這有何用意,輕蹙了下眉頭,有些不確定地答道:“我沒算日子,應該有半個月了吧?”

  “正確答案是十八天!”他說,語氣不知為何帶了些許指控。

  “所以夫君到底想說什麼?”衛珠玉完全搞不懂。

  “夫人搬到這兒都已經十八天了,換句話說,你已經有整整十八天沒見到為夫了,你都不想為夫嗎?”

  衛珠玉實在無言以對。

  放在她腰上的手倏然,勒緊,耳邊頓時響起他咄咄逼問的聲音——

  “怎麼不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啊,所以她直接換個話題,問他道:“今日下午是怎麼一回事,夫君這樣做不怕引人懷疑嗎?”

  “放心,我離開的時候邊走邊罵,說想來看你過了這麼多天有無反悔之心,後悔了沒,結果哪知道你竟然一點想向我道歉的樣子都沒有之類的話,總之,下人們都聽見我氣呼呼的咒駡了,不會懐疑的。”上官赫宇說得信心十足。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夫君還是別再來我這兒了。”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的腰又被勒得更緊了些。

  “夫人還真是一點都不想為夫啊?”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衛珠玉危機意識生起,忙不迭的換個話題。

  “渡假村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她問道,感覺腰間的壓力瞬間消失不見。

  “你在粥鋪裡聽到的消息果然是真的,白陽山裡果然有溫泉,我們已經派人將整座山都拿下了,山腳下的地也已經開始收購,用不了多久的時間,附近符合條件的用地都會讓我們買下來,一切都照計畫進行中,放心。”上官赫宇告訴她。

  “資金呢?你們找了幾個合夥人?”

  “哪來的合夥人?”上官赫宇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那幾個傢伙看過計畫書之後都瘋了,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我說要找合夥人籌資金,他們全都堅決反對,說有他們就夠了,若不夠還有他們家裡資助,說什麼也不肯讓外人摻合進來,不願把這麼好的賺錢機會讓給別人。”

  “夫君沒與他們說咱們需要靠山嗎?”衛珠玉有些心急的問道,這事很重要。

  “說了,他們決定找太子。”上官赫宇答道,一頓後又道:“我沒告訴過你,那幾個傢伙中有一位是太子的表弟嗎?”

  衛珠玉呆愣了一下,她還真不知道夫君那群軌褲朋友中有這麼一個人。“我又不認識夫君那些朋友,又怎麼知道他們之中有這麼一個人呢?”

  “以後都是合夥人了,找個時間我再與你說說那幾個傢伙的事,現在咱們先辦正事。”

  “什麼正事?”

  “自然是生孩子的正事。”說完,他低下頭,住她。

  衛珠玉今日又睡遲了,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昨天晚上官赫宇又在半夜摸進她房裡折騰了她一個晚上。

  這情況對她來說其實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因為從他讓人幫她在小院裡造了個小廚房那日起,他只要沒因忙渡假村的事而夜宿在外的話,回府裡來就會在半夜跑到她這裡。

  她不是沒抗議過,可惜抗議無效,這位大爺太過於習慣我行我震唯我獨尊了。

  說起來,這輩子的上官赫宇和上輩子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一個黏人熱情,一個疏離無情,相較起來,她當然喜歡這世的他,可是卻又為此有些揣揣不安了起來,因為她擔心他現在之所以會對她好,全是沖著她那不算完全完成的渡假村計畫書,一旦她將完整的內容交給他之後,他對她的熱情恐怕也會隨之消失……

  她不喜歡自己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想法,卻又無力阻止,只有讓自己更加專注在工作上,免得一得閒就胡思亂想。

  “二少奶奶,舅太太來看您了。”

  荷葉前來稟報,不一會兒便見小草領著她的弟媳婦朱蕊,和抱著孩子的奶娘走進屋裡。“這裡沒事了,你們下去忙你們的吧。”待荷葉為她們送上茶水後,衛珠玉開口道。

  “奴婢就待在外頭,二少奶奶有事喚一聲就行了。”荷葉點頭應道,說完便將還想留下來逗弄小娃兒的小草給拉出去。

 她和小草莫名其妙被選中陪失寵的二少奶奶搬到這個偏僻小院居住都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她並不是個蠢的,早就發現一些異常的端倪。

  例如二少奶奶臉上從未見過傷心難過的神情。

  又例如她們的小廚房裡總會多出一些新鮮的食材。

  再例如二少奶奶偶爾會晚起,每回晚起,神色間總是慵懶中帶抹豔色,脖子深處或頸背總能看見一些紅痕,床鋪也總是特別淩亂,屋內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味,最最重要的是,偶爾房裡還會出現一些男子用的東西,例如男子束髮的頭巾或玉冠,還有配飾等等。

  第一次發現這事時,她既震驚又害怕,簡直不敢相信二少奶奶房裡怎會出現男人用的東西,然後因為實在太害怕了,她直接做了縮頭烏龜,乾脆當作不知道。

  接著又一次發現這事時,她有一種完了,她死定了,她怎會這麼倒楣遇見這麼一個主子的絕望念頭,沒想到竟峰迴路轉的讓她發現那遺落在二少奶奶房裡的玉冠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二爺的?

  於是,她在掙扎了幾天之後,決定大膽一回,找了個機會將那玉冠交還給二爺,竟得到二爺一本正經的慎重託付,要她替他好好照顧二少奶奶。

  總之,她算是明白了,雖然二爺和二少奶奶表面形同陌路,斷絕往來,但實際上卻一直在“暗通款曲”。

  而且她發現二爺好像是真的很喜歡二少奶奶,就像她和小草一樣。

  她們倆真的都好喜歡平易近人又對她們這兩個丫鬟極好的二少奶奶,所以不管二爺和二少奶奶這齣戲是要演給誰看,她都會誓死效忠二少奶奶和保護好這個秘密的。

  衛珠玉並不知道荷葉的心思,因為時間寶貴的關係,此時的她正把握時間和李月溝通。

  李月便是隨她弟媳朱蕊一同前來的孩子的奶娘,但她的真實身分並非如此,而是上官赫宇替她找來,能代替她出面的人。

  說起李月,她也算是個奇女子,以女兒身繼承父業、招贅婿,一肩挑起承襲百年的匠人家業,還做得有聲有色,在京城匠人圈內相當有名。

  上官赫宇之所以選中她合作,一是因為她的專業,二則是她是個女的,至於誠信與為人從口碑便可得知,不需要擔心。

  今日是李月第二次來她這裡,第一次自然也是藉由今日這方式前來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引人懐疑又能待得久一些。

  至於朱蕊則是因為太明白這位大姑姊對自家相公與衛家的恩惠,所以她和相公一樣,只要力所能及幫得上大姑姊的事都不會拒絕去做。

  此時的她正一邊哄著兒子睡覺,一邊聽著她們兩人討論著自己聽不太懂的事。

  “二少奶奶上回交給我的設計草圖,我已與其他匠人依著二少奶奶的要求完成了一部分,可是其中有幾張圖紙在製作上有些問題,我今日都將它們帶來了,請二少奶奶指點。”李月說。

  “指點不敢,咱們一起討論,畢竟李師傅才是專業,我不過是個門外漢。”衛珠玉客氣的道。

  “二少奶奶客氣了,您許多創新的想法不僅讓我們耳目一新,也讓我們學到了許多,擴展了眼界,您若是門外漢,我們這些人就不必混了。”

  “好了,咱們就別相互吹捧了,時間寶貴。先來說說這張圖紙,問題出在哪兒?”衛珠玉笑著搖頭,隨手從有問題的圖紙中抽出一張道。

  “這裡還有這裡。”李月僅看一眼便指出問題所在,並說明道:“我們實際測試過,這樣做下方的承受力會不足。這裡若是照你說的做,這部分規模會很大,整體會出現偏差。”

  “我看一下。”衛珠玉眉頭輕蹙的低頭看圖紙,一邊挖掘前世在渡假村裡的記憶,然後憑著記憶中的種種印象與李月討論。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過了兩個時辰,李月所帶來的各種疑難雜症在兩人合作討論下,也都獲得了解決。

  李月心滿意足的抱著小奶娃隨著朱蕊由小草領路告辭離開,留荷葉一人在小院裡伺候著。

  “荷葉,幫我把這些圖紙都燒了。”衛珠玉將剛才使用過的紙張全揉成一團後遞給丫鬟。

  之前這些事都是她親手處理的,不過上官赫宇來時將荷葉把玉冠送還給他的事與她說了,兩人討論後一致認為這是個聰明且可以信任的丫鬟,已決定將她視為心腹來教導。

  “是,二少奶奶。”荷葉將那團廢紙接過來,謹慎的點頭應道。

  “你有沒有問題要問我?”衛珠玉突然問道。

  荷葉先是一愣,先是反射性的搖頭,隨即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你說。”

  “這些日子二少奶奶為了練字和抄寫佛經,大多待在屋內,也讓奴婢到內庫領了不少紙墨,可是奴婢好像都沒看見練字或抄寫佛經的成果?”荷葉小心翼翼的說道。

  衛珠玉一呆。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她真是太大意了,怎會把這事給忘了呢?幸好有這丫頭提醒。

  “荷葉,你識字嗎?”她微笑的問。

  “奴婢識得一些。”

  “誰教你的?”

  “奴婢是跟著上學堂的弟弟學的。”

  “既然家裡有銀兩可以送你弟弟去學堂,你又怎會賣身呢?”衛珠玉不解。

  “奴婢的爹娘是準備了些銀兩給弟弟讀書,但沒想到才幾年而已就消耗了七七八八。”荷葉無奈道,他們實在沒想到讀書會這麼花錢,不僅要學費,還要買書買紙送禮等等各種開銷。

  “所以你爹娘就把你給賣了?”

  “不是的,是奴婢自願賣身的。”荷葉迅速搖頭道。

  “為了你弟弟?”

  荷葉點點頭,有些激動又有些引以為傲的說:“奴婢的弟弟很聰明,今年才十二歲就通過童生的考試了,夫子說他再認真苦讀三年,定能中秀才。”

  衛珠玉不知道荷葉的弟弟三年後是否真能中秀才,因為她上輩子並未聽聞過此事,但她卻隱約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荷葉與她算是同一類人,為了自己的弟弟與家人可以犧牲自我的那一類人。

  她轉身,從箱籠裡翻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荷葉。

  荷葉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她。

  “這五十兩算是二爺與我給你弟弟考中童生遲來的賀禮,你收下來。”她微笑道。

  “這不行,不可以。”荷葉被嚇到了,她的月俸不過才一兩銀子,這五十兩她得存幾年才存得到?

  “收下。”衛珠玉堅持道。“這五十兩除了是賀禮,也是我對你弟弟的資助、期許和盼望,希望有朝一日他做了大官,別人也能從他身上得到幫助,這是互助也是互惠。”

  “可是——”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衛珠玉直接打斷她道。“另外,從明天開始你隨我讀書寫字。你弟弟既然是你的驕傲,你一定不希望有一天他會因你而被人說三道四的瞧不起吧?即便賣身為奴身不由己,也不能做個不明事理的蠢丫頭,懂嗎?”

  見主子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荷葉在深吸一口氣後,換上一往無前的堅定神情,認真的點頭應道:“是,二少奶奶。”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49 PM

第七章 中秋家賽

  轉眼間時序來到秋天,這段期間安慶侯府一如往常般的平靜,府中的人們幾乎都快要忘了被上官赫宇放逐到水雲院裡最偏僻一角的二少奶奶衛珠玉了。

  衛珠玉對此完全是求之不得。

  過去幾個月來,她除了固定時間要去給侯爺夫人請安露露面之外,自始至終都窩在自個兒的小院裡過日子,覺得自由自在又寧靜安詳。

  當然,這是她的感覺,在別人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大多覺得她可憐又活該,不過那都與她無關,她自個兒知道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這段時間她雖然鮮少與人接觸,卻不代表她對侯府裡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活潑愛串門子的小草是個非常棒的探子,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事都能讓她探聽出一堆來,再綜合她上輩子的記憶,許多別人想不透的事也就難不倒她了。

  侯爺夫人並未對她真正的放心,因為過去幾個月來,她幾次派丫鬟想與荷葉和小草交好,好能打探她的事,全都讓荷葉和小草給敷衍了過去。

  侯爺夫人大概作夢都沒想到,原本只是水雲院粗使丫頭的兩人,竟會如此大膽的對正院的一、二等丫鬟睜眼說瞎話,而話說回來,衛珠玉自己也有些意外這兩個丫頭的膽子能這麼肥就是了,難怪上輩子能出人頭地,深受世子夫人重用。

  在侯府內對她不放心的除了侯爺夫人外,還是上官赫宇後宅裡的那四個侍妾——香姨娘、蓉姨娘、媚姨娘、柔姨娘了。

  這四個人對她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因為上輩子這四人沒少對她落井下石。

  香姨娘是水雲院院裡資格最老的姨娘,是由侯爺夫人挑選來送給上官赫宇的暖床丫頭,後來因懷了身孕而被抬作姨娘,卻在懷胎四個月時落了胎還傷了身子,從此一生未再有孕。

  蓉姨娘和媚姨娘都是上官赫宇自個兒在外頭抵中,硬要抬進府中做姨娘的,兩人的容貌可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令人驚歎也鬥得最凶,蓉姨娘兩年後會為上官赫宇生下庶長子,媚姨娘則是晚半年生子,隔年再添一女,兩人誰也不讓誰專美於前,鬥得旗鼓相當。

  至於柔姨娘和香姨娘一樣,也是侯爺夫人送進水雲院的,不同的是出身。

  柔姨娘是在她進門前一個月才被抬進府裡的新人,是位七品官的官家嫡出小姐,出身不算高也不算低,不過要壓她這個平民百姓出身的二少奶奶是綽掉有餘。

  所以,上輩子這位柔姨娘沒少針對她、陷害她,即便她後來根本不入上官赫宇的眼,柔姨娘也想將她除之而後快,只因為她佔據了二少奶奶的位置。

  柔姨娘大概認為是她奪取了原本該屬於她的正妻之位吧?畢竟她這個正妻的確是樣樣不如她。

  衛珠玉如今細細思量起來,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位柔姨娘八成——不,應該說十成十是侯爺夫人特地為了折辱她,給上官赫宇添煩惱才抬進來的。

  她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覺得上輩子的自己真是太蠢了,竟然會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看不明白,也難怪會抑鬱一生了。

  “二少奶奶,奴婢是荷葉。”荷葉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

  “進來。”衛珠玉立即出聲道,因為她正在等荷葉回來。

  上官赫宇已經連續一個月不見人影了,上回他到她這兒來時,曾與她提到渡假村已有部分建造完工,他可能要找時間過去一趟,來回大約會花上七、八日。

  可如今都超出他預計的時間三倍都不止了,卻仍不見他返家,也不見他派人捎來半點消息,這讓她有些擔心是否出了什麼事,這才會派荷葉幫她回娘家問問,順便到街上探聽探聽有無關于白陽山渡假村的消息。

  “二少奶奶,奴婢回來了。”荷葉進門後先朝她行禮。

  “免禮,快說說有沒有打聽到什麼?”衛珠玉迫不及待的問道。

  荷葉點頭,仔細的將她此次出府所打聽到的消息稟報給主子。

  “從舅爺和舅奶奶那裡奴婢並沒有打聽到太多有關二爺的消息,只知道二爺的確去了白陽山沒錯,因為聽舅奶奶說李月師傅前幾日也去了,奉的好像就是二爺的傳召。

  “舅爺說,白陽山有個渡假村的事近日已在京城裡傳開,舅爺偶爾能從到鋪子裡吃粥的客人那兒聽聞渡假村的事。如果粥鋪都能聽見有人提起此事,想必京城其他酒樓飯館之內談論的人一定更多。舅爺說二少奶奶真的太厲害、太厲害、太厲害了!”

  衛珠玉忍不住失笑,因為這話一聽就知是弟弟有財的口吻,都當爹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荷葉繼續說:“離開舅爺和舅奶奶那兒之後,奴婢又按照二少奶奶的交代去了城裡幾間生意極好的鋪子逛了一下,果然就像舅爺所說的,到處都有貴人們在談論白陽山渡假村的事。”一頓,她又補了一句,“不分男女老少。”

  “那些人都說些什麼?”衛珠玉好奇的問道*。

  “有人說那渡假村好玩是騙人的謠言,有人言之鑿鑿、舉證歷歷的說著朋友的親身經歷,還有一些人似乎很好奇渡假村的東家是誰,不住猜測著,不過最多人說的還是聽說渡假村很好玩、很有趣,不去會後悔,去了還想再去之類的話。

  “對了,奴婢還聽見有人說能想出這主意,弄出個這麼一個地方的人絕對是天才。”稍微停頓了一下,荷葉忍不住發出讚歎之聲道:“二少奶奶,您真的是太厲害了!”

  衛珠玉搖搖頭,有那麼一點底氣不足,因為說到底這麼好的主意並非出自於她本人。

  “看樣子咱們已經找到讓二爺連續,個月樂不思蜀的原因了。”她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

  荷葉睜大雙眼,脫口道:“二少奶奶的意思是,二爺也被渡假村迷住了,這才會待在那裡玩到樂不思蜀?”

  衛珠玉忍不住被逗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以渡假村在城裡被人討論的熱度,肯定會引來一些人好奇前往。渡假村還沒正式開始營業,自個兒找上門的客人就絡繹不絕,身為東家之一的二爺見狀了又怎會不樂不思蜀呢?”

  荷葉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

  “二少奶奶,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佳節了,聽說往年府裡都會辦中秋家宴,府裡的主子們有一個是一個全都得到場。您說二爺應該不會樂不思蜀到把這事給忘了吧?咱們要不要派個人送封信給二爺,提醒二爺一聲?”她有些擔憂的問道。

  “中秋家宴?”衛珠玉輕愣了一下,因為她真把這件事給忘了。

  可是她忘了不是重點,重點是府中根本無人來通知她這位二少奶奶有這個慣例啊,是真忘了,還是有意為之呢?答案不言而喻。

  “有人來通知咱們今年中秋要辦家宴的事嗎?”她問荷葉。

  荷葉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既然沒人通知,咱們就當作不知道有這事吧。”衛珠玉決定道。

  荷葉呆了一下,有些憂慮的輕聲問:“這樣好嗎?”

  “我是新進府的人,又不受人待見,沒人來通知我有家宴這事便表示他們不希望我去參加,免得壞了大夥兒過節的氣氛,我得要有自知之明。”衛珠玉平靜道。

  “二少奶奶……”荷葉為主子感到不平,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主子。

  “好了,這事就這樣吧,沒人來通知咱們就當不知道,至於提醒二爺的事,咱們既然都不知道有家宴這件事了,又要如何提醒二爺呢?所以即便二爺真忘了這事,那也不是咱們的錯,你說是不是?”衛珠玉有些自嘲又有些使壞般的對荷葉眨了眨眼壞笑道。

  荷葉愣了一下,想通後立刻用力的點頭。

  “小草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沒有。”荷葉搖搖頭。“柔姨娘身邊的寒香和冬梅並沒有再到咱們這附近來,也沒再找藉口接近小草,那幾次或許只是湊巧,無意之舉。”

  “你們不瞭解那一位。”衛珠玉若有所思的搖頭道。

  荷葉疑惑不解的看著主子,不確定主子口中的那一位是哪一位?是柔姨娘嗎?如果是的話,那麼她們不瞭解柔姨娘,難道二少奶奶就瞭解嗎?二少奶奶好像和那位柔姨娘就見過一次還兩次面而已,話都沒說過三句。

  “總之,你和小草要當心些,千萬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在這個侯府內,除了二爺之外,沒有一個是真心希望咱們過得好的。”衛珠玉一臉認真的交代道。

  “是因為二少奶奶平民百姓出身的關係嗎?”荷葉忍不住問道。

  “部分是,部分不是。”衛珠玉搖頭。

  “奴婢不懂。”

  “那是因為你還小,進侯府的時間又不夠長的關係,以後你慢慢就會懂了。”衛珠玉對她微笑道。

  荷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突然覺得二少奶奶好像愈來愈高深莫測了。

  中秋佳節如期而至,衛珠玉所居住的小院裡卻是一片愁雲慘霧的,一點佳節氣氛都沒有,因為一如衛珠玉所預期,侯府內並未有人前來通知她這位二少奶奶要出席這場中秋家宴。

  為此,荷葉與小草皆感到忿忿不平,小草還難過的紅了眼眶,殊不知她們的主子根本是樂得輕鬆自在。

  衛珠玉完全打從心裡不想去參加這個家宴。

  上輩子的她雖一樣不受待見,但好歹也在侯府裡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家宴也參加過幾次,感覺除了緊張、拘束、不自在,以及被人指指點點看笑話外,她從未在家宴上感受過一絲歸屬感或是愉悅的感覺。

  在那種場合下,她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和怪人,即便後來隨年齡增長,她的心態已變得淡然不在乎也沒能改變這一切。

  今生的她雖已不懼怕出席那樣的場面,但能不出席她還是覺得很開心,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只可惜——

  “二少奶奶,夫人剛派人來傳喚,讓你儘快去金華廳。”荷葉匆匆來報,身後跟著小草。

  “可知是為了何事?”衛珠玉眉頭輕蹙,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草迅速地點頭,開口道:“聽說今日的中秋家宴府裡的主子們全出席了,就只有二爺和二少奶奶缺席,侯爺為此發了一頓脾氣。”

  “二少奶奶怎麼辦?夫人讓人來請二少奶奶過去,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荷葉滿臉憂慮的說。

  衛珠玉沉默了一會兒,倏然深吸了一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荷葉跟我去,小草,你留下來。”

  衛珠玉帶著荷葉來到金華廳時,家宴還在進行著,只是氣氛顯得凝重,廳裡足足坐滿了五張桌子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全都安安靜靜的用著餐,直到她到來才打破了這份沉默。

  無視眾人的目光與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她筆直的走向主桌,朝侯爺和侯爺夫人屈膝行禮。“父親,母親。”

  “你生病了嗎?”安慶侯爺率先開口,冷聲問她。

  “兒媳身子無恙。”衛珠玉搖頭答道。

  “那你不知道今日有家宴嗎?為何不出席?”安慶侯爺句句質問,“還有,赫宇人呢?聽說他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府了,你告訴我,你這個妻子是怎麼做的?”

  安慶侯爺愈說愈氣,說到後來都忍不住動手拍起桌子來了。對於兒子自個兒相中的這個媳婦,他真是有一百個不滿意與一千個失望。

  面對侯爺公爹的質問與唯哮,衛珠玉直接跪下才開口說話。

  她低著頭,用著委屈欲哭的聲音道:“父親,兒媳雖然事前已從身邊的丫鬟那兒聽說了家宴的事,但並無人前來告知兒媳,要兒媳出席這家宴。兒媳自知不受待見,在沒人通知的情況下,又怎敢自作主張前來呢?”

  “家宴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是安慶侯府的人嗎?”安慶侯爺問她,氣消了一點。

  “兒媳生是安慶侯府的人,死也是安慶侯府的鬼。”衛珠玉哽咽的回答道。

  “好了,起來吧。”安慶侯爺消氣道,轉頭問坐在身邊的侯爺夫人,“你怎麼沒派人通知她過來?”

  “我以為赫宇那孩子會帶她來,怎知他竟連自個兒都沒來。”侯爺夫人苦笑道,然後望向衛珠玉問道:“二媳婦,你知道他去了哪裡,為什麼連家宴都缺席嗎?”

  衛珠玉搖搖頭,自然不會老實說。

  “你身為赫宇的妻子,怎會連自個兒的夫君去了哪裡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妻子,有沒有關心赫宇啊?”侯爺夫人沉著臉,用責備的語氣質問她,明顯是要加深侯爺對她這個二媳婦的不滿。

  衛珠玉瞬間便明白她的意圖,又怎會讓她如願?

  她泫然欲泣的看了侯爺公爹一眼,再低下頭哭聲道:“母親明知道兒媳早在數月前就讓夫君驅趕到偏院居住,至今連夫君的院子都無法跨進去一步,又怎能怪兒媳不關心夫君?兒媳就算想關心也不得其門而入,無處可關心啊,嗚嗚……”

  “這是真的嗎?”安慶侯爺有些難以置信敗轉頭問侯爺夫人,“他們夫妻倆沒住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這事……”侯爺夫人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她怎麼也沒想到衛珠玉會把這件事給抖出來。“侯爺,夫妻間難免會有不和吵架的時候……”

  “二媳婦說的是數月前至今!這是真的嗎?”安慶侯爺再次問道。

  侯爺夫人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猶豫的道:“侯爺也知道赫宇那孩子的性子,他只是有點兒任性,脾氣有些大……”

  “夠了!”安慶侯爺倏然喝道,“你明知道他的性子還由著他胡鬧?二媳婦是他自個兒吵著要娶的正妻,兩個人才成親多久他就鬧出分居這事,而你竟然還由著他?你這個做母親到底是怎麼行事的?”

  侯爺夫人再會演戲,此刻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侯爺竟然當眾在府中家宴全家大小都聚集在此時斥責她?他這是對她不滿有多久,積怨有多深啊?此刻的她只覺得心寒。

  “父親,解鈴還須系鈴人。”世子爺上官宏輝開口道。“兒子聽說有人在那近來最熱門的白陽山渡假村裡看見二弟,以他愛新鮮熱鬧的性子來看,這段期間他八成都待在那裡,明日一早兒子就出發去將他帶回來。”

  世子都出聲了,安慶侯爺也不好意思再發作。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面色沉沉的妻子,又轉頭看向引發這一切的老二媳婦,只見後者還在那邊哭哭啼啼的抹著淚,讓人見了就心煩。

  “好了,別哭了,今天是闔家團圓的中秋佳節,你在這邊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真那麼愛哭就回自個兒院子去哭。”他蹙眉道。

  衛珠玉聞言頓時一陣心喜,她還在想一會兒要用什麼理由離開這裡,沒想到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她先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淚,這才哽咽的低泣道:“對不起,父親、母親,兒媳先行告退。”

  說完她直接屈膝行禮,轉身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轉眼消失於金華廳之內。

  安慶侯爺一陣傻眼,因為他只是想讓她收起眼淚,並不是真要趕她離開啊。可是人都走了,他能還怎麼辦?難道要叫人去把她追回來嗎?

  罷了,隨便她,卑微出身的人終究是上不了檯面。

  反正安慶侯府二少奶奶的位置這丫頭也不可能坐太久,因為以赫宇那孩子喜新厭舊又任性妄為的性子,休妻另娶是遲早的事,所以在此之前他就睜隻眼閉隻眼吧。

  離開金華廳的衛珠玉並不知道她的公爹安慶侯爺在想什麼,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因為以她和上官赫宇現今的關係,要上官赫宇休妻,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此刻的她腳步輕盈的往她所居住的小院前進,而且愈靠近目的地,她臉上愉悅的神晴就愈難遮掩。

  一路上憂心忡忡的跟在她身邊的荷葉也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的明白二少奶奶是真心一點也不想參加這個家宴。只是這樣真的好嗎?二少奶奶原本在府中的存在感就夠低了,若是連家宴都不露面,以後在這個侯府裡誰還會記得有這麼一位主子啊?

  荷葉不得不為二少奶奶在這侯府裡的處境深深地擔憂著。

  回到居住的小院,留守的小草驚訝的看著她們,似乎沒料到她們能這麼快就回來。她脫口問道:“二少奶奶、荷葉姊,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出什麼事吧?”

  “沒事。”衛珠玉心情愉悅的答道。

  “只是惹怒了侯爺,被侯爺從金華廳裡趕了出來而已,沒事。”荷葉苦笑的補充道。

  小草張口結舌,整個人都被驚呆了。“那、那怎麼辦啊?咱們、咱們不會被趕出侯府吧?”

  衛珠玉忍不住笑了出來,安撫道:“沒事,別擔心。”

  荷葉卻再也受不了主子的雲淡風輕,歎氣道:“二少奶奶,您別說得這麼輕鬆,您這回惹怒的不僅只有侯爺而已,還有夫人。侯爺平日是不管內宅的事,所以對您的影響不大,可是夫人就不一樣了,您……唉,奴婢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衛珠玉笑了笑,依然不以為意,面不改色。“以我現在住在這個偏僻小院裡,三餐自理,身邊就你們兩個丫鬟服侍的處境,要再差恐怕也差不到哪兒去吧?所以沒事,別擔心。”

  荷葉和小草面面相覷的對看一眼,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好了,不提這事。今天是中秋,咱們雖然只有三個人,也一樣能過好節。咱們來煎餅做些點心,晚上可以邊賞月邊吃。”衛珠玉微笑道。

  一聽見要做吃的,小草眼睛都亮了,立刻用力點頭,自薦道:“二少奶奶,奴婢去廚房那邊看看有什麼食材可以拿來用的?”

  “好。”

  小草立即轉身,興沖沖而去,惹得一旁的荷葉禁不住的苦笑。

  “荷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你不需要為我擔心。”衛珠玉柔聲對她道。

  “不知道是不是奴婢想太多了,奴婢總覺得夫人除了不喜歡二少奶奶之外,好像還對二少奶奶存了些許的惡意。”荷葉猶豫的對她說。

  衛珠玉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丫頭如此觀察入微,竟然連這事都能感覺到。

  “荷葉,這話你以後千萬別再對任何人說,連小草也不行,知道嗎?”她一臉嚴肅的道。

  “二少奶奶?”

  “在這個只有尊卑沒有對錯的侯府裡,有些事情知道了你說了無妨,有些事卻只適合放在心裡,你必須學會謹言慎行,否則一不小心就會為你引來殺身之禍。我說的話,你可明白?”衛珠玉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荷葉並不笨,相反的還很聰明,僅一瞬間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用力的點頭,填重的應道:“奴婢知道了。”

  “好了,去幫我把火生起來吧,我來看看咱們小廚房裡有哪些東西適合用來做煎餅和點心,可惜食材不足,不然還能做幾個月餅來吃。”衛珠玉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忽又想起“月餅”這個時候好像還沒出現,好像還要再等幾年之後才會有。

  想到這兒,她發現自己似乎又找到一條生財之道,雖說她只會做最簡單的幾種月餅,但卻吃過不少各式各樣的月餅,只要找到幾個手藝高超的糕餅師傅與她合作,又有什麼口味的月餅做不出來呢?

  她愈想愈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下回夫君再到她這兒時,一定要記得與他提這件事,只不過也不知道他何時會再出現就是了,竟然連月圓人團圓的中秋家宴都敢缺席,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0 PM

第八章 捉誰的奸

  上官赫宇其實什麼也沒想,他是真的忙過頭了,忙到想起中秋家宴的事再急急忙忙從白陽山趕回家時,中秋十五的圓月都已經爬上山頭,侯府中的家宴早已結束,各房的人都散場回房休息了。

  站在只剩下一些下人在收拾善後的侯府後花園裡,他有些無奈的伸手搔了搔頭,知道明天自己肯定是逃不過父親的一頓責駡了。

  不過那也是明天的事,至於現在嘛……

  他轉頭望向侯府的某一方向,在那方向最偏僻的一角有個小院,院裡樸實無華,既沒有華貴富麗的裝飾佈置,也見不到任何貴重值錢的物品,但裡頭卻住著他這段日子來最思念的一個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現在就飛奔過去傾訴他的思念,可惜不行,侯爺夫人的耳目眾多,他若真這樣過去的話,肯定他前腳才踏進那小院,後腳這消息就會傳進侯爺夫人的耳朵裡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忍,反正——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滿是灰塵的衣裳,他也需要梳洗一下。

  一路從白陽山馬不停蹄、風塵僕僕的趕回來,髒就罷了,身上似乎還有股酸臭味,讓他這樣去見人,他也丟不起這個臉。

  想罷,他收回視線,轉身回到水雲院,讓紅菱和紅芙幫他備水,服侍他洗髮沐浴。

  待吃了些東西,頭髮也幹得差不多後,他便以要睡了為由將丫鬟全趕出房門,命她們將院子裡的燈都熄了,免得擾了他睡意,然後趁暗翻窗而出,熟門熟路的來到那偏僻的小院,再偷偷地摸進嬌妻的香閨,爬上嬌妻的床。

  上官赫宇的手一搭上衛珠玉的腰,立刻就把她給驚醒過來,她下意識的出聲問道:“夫君?”

  “夫人,你好香。”上官赫宇從她背後摟住她,直接親吻上她柔嫩細緻的頸背與肩窩,低喃的對她說:“這段期間夫人有沒有想念為夫?為夫可是想死夫人你了。”

  衛珠玉掙扎的轉身面向他,問他道:“夫君可記得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是中秋闔家團圓的——”

  “欸,你別說話,先讓為夫吻吻你以解相思之苦。”

  已情動的上官赫宇根本無心去聽她說什麼,直接就覆上她的嘴巴,以吻封緘,一雙手更是迫不及待的探入她衣內撫摸她光滑的後背,然後慢慢地往下滑去,探進她褻褲內,滑入她雙腿間。

  衛珠玉遏制不住的嚶嚀出聲,完全抗拒不了他熱情的攻勢,不一會兒就兵敗如山倒的被他拿下,赤裸的躺在他身下承受他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衝撞,直到差點昏厥,他低吼一聲整個人癱軟的壓在她身上為止。

  兩人水乳交融的擁抱在一起喘息了好久,直到呼吸終於平緩下來,上官赫宇才抱著她一個轉身交換了位置,改成由她壓在他身上。

  欲望得到滿足,某大爺才有閒情說話。

  “我沒出席家宴,父親很生氣吧?”上官赫宇摟著嬌妻開口問道。

  “夫君明知會如此,怎還缺席?”衛珠玉有氣無力的躺在他懷裡反問他。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這事後,再馬不停蹄的從白陽山趕回來還是已經遲了。”上官赫宇苦笑道。

  “這段期間夫君一直都待在白陽山那兒?”衛珠玉抬頭問他,感覺他在黑暗中輕點了下頭。

  “本來我們只是想帶群人去那裡試玩一番,看看那些人對咱們渡假村的接受度,沒想到一不小心讓這事給傳了開來,弄得現在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討論渡假村的事。”上官赫宇的語氣有些悔不當初。

  “這不是好事嗎?”衛珠玉不解。

  “是啊。”上官赫宇雖答是,但語氣中卻充滿了無奈。

  “怎麼了?”衛珠玉關心的問道:“愈多人討論不就表示愈受注目,也愈能吸引遊人前往遊玩嗎?”

  “是沒錯,但咱們的渡假村才建造完成一部分而已,還有一大部分未完成,根本容納不了絡繹不絕前來遊玩的人潮啊。”上官赫宇苦惱道。

  衛珠玉也愣住了,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除此之外,”上官赫宇繼續說,“我們還擔心腦子動得快的人會跟風,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個大華山渡假村或會陽山渡假村之類的渡假村冒出來。”

  “會有同行競爭者出現是早晚也難免的事。”衛珠玉安慰他。

  “我知道,只是後悔當初大夥兒考慮得不夠周詳,都太過得意貿然行事了。”上官赫宇自我檢討。

  “經一事長一智便是無價的收穫。”衛珠玉柔聲道:“況且夫君也不必太過擔心,不管有多少人會跟風咱們,弄出什麼渡假村,咱們白陽山渡假村還是會鶴立雞群,獨樹一格的成為這一行無可取代的領頭羊。”她斬釘截鐵的對他說。

  上官赫宇頓時聽出了興趣與精神,興沖沖的翻身拉著她坐起來。“玉兒如此自信?”

  “夫君對咱們的渡假村沒信心嗎?”她反問。“不說咱們的建築設計與規模規劃新穎,就說白陽山的天然景觀與溫泉溪流,這天底下還找得出第二個比白陽山幽美的好地方嗎?這便是當初我讓夫君不管如何,一定先將白陽山附近適合的地都給買下的原因。”衛珠玉在黑暗中微笑。

  “玉兒這是未卜先知嗎?”上官赫宇的語氣充滿了驚歎與佩服。

  “應該說是未雨綢繆吧。”上輩子關於白陽山渡假村的謠言她閑來無事之時也聽了不少,而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她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才不得不防。

  “不管是未卜先知是未雨綢繆,為夫對夫人的聰明智慧都是甘拜下風。”說著,上官赫宇忍不住輕笑一聲。

  “夫君在笑什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衛珠玉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發笑。

  “玉兒可知咱們的渡假村有多受歡迎?那幾個傢伙見狀都快要樂瘋了,現在天天在那邊作著坐擁金山銀山的美夢。”上官赫宇摟著她開心的說。

  衛珠玉輕輕一笑,原來是在笑這事,不過這倒讓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夫君,太子是否已經入股?”她問道,開始擔心以渡假村這未推出就先轟動的勢頭,那些企圖強取豪奪的貪婪者恐怕不久後就會出現。

  “放心,不僅已經入股,前些日子還親自去了一趟。太子對渡假村可是滿意得不得了。”上官赫宇得意道。

  “說我杞人憂天也好,我總覺得以咱們渡假村這轟動的態勢,想不勞而獲從中分一杯羹的人肯定不少,夫君最好多注意一些。”衛珠玉有些憂心忡忡的提醒他。

  “好。”上官赫宇認真答道。

  衛珠玉不放心地又道:“這類的人通常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們自身的安全也要多注意,平曰不管去哪兒,身邊最好還是多帶點人手以防萬一。”

  “我知道了,這事我也會提醒那幾個傢伙注意。”上官赫宇在黑暗中緊緊地蹙起了眉頭,表情嚴肅而慎重。

  事實上他們也沒想到渡假村能這麼火熱,明明僅建造完成一小部分,還有一大部分正在趕工中,卻已能讓前來遊玩的人樂不思蜀,”擲千金的整日耗在那裡不想離開。

  早知如此當初他們也不必絞盡腦汁的想?”怎麼宣傳,吸引人前來渡假村遊玩了,根本就是多此”舉、自找麻煩。

  瞧他們現在,一個個忙得跟陀螺似的,得監督未完成的建造H程,得接待絡繹不絕的來客,得安排訓練手下、調度人手,現在還得防止有心人的覬覦與暗害,難怪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果真如此。

  “唉。”黑暗中,衛珠玉突然輕歎了一聲。

  “怎麼了?”上官赫宇立即回神,關心的問:“是不是這段曰子爺不在府裡,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給夫人氣受了?告訴爺,爺幫你出氣。”他摟著她牛氣哄哄的說道。現在他的夫人就是他上官赫宇的逆鱗,誰敢惹誰死!

  “我都被眨到這冷宮來了,還有哪個奴才會吃飽太閑了跑來惹我啊?”衛珠玉忍不住失笑道。

 “那玉兒剛才為何歎氣?”

  “原本我是有件事想找夫君商量的,可是現在似乎只能作罷。”衛珠玉又一次歎息。

  “什麼事?為何要作罷?”上官赫宇追問。“你告訴爺,不管多難的事,爺都會想辦法幫你達成心願。”他說得信誓旦旦。

  “也不是什麼心願,就是晚上賞月時我突然想起一種名叫月餅的點心,覺得它應該能受歡迎……”

  “月餅?那是什麼點心?夫人除了會煮粥外,竟然還會做糕點啊?”上官赫宇很是讚歎,覺得他的夫人當真是個天才,無價之寶——獨屬於他上官赫宇的無價之寶。

  “會做,但手藝只能算是普通,所以才想找夫君問問是否能網羅到幾個手藝好的糕餅師傅來做這個月餅,把這個生意給做起來,不過看現今這情況,夫君光是為了渡假村的事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大概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籌備什麼糕餅店。”衛珠玉歎息道,真的覺得放棄這條生財之道有些可惜,無奈時機不對。

  “玉兒說的那個月餅為夫從未聽過,它當真好吃?真能——”

  上官赫宇話未說完,便聽見屋外突然傳來荷葉那丫鬟驚愕又驚慌的大叫聲——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荷葉自從受到二爺的信任與託付,要她照顧好二少奶奶後,就養成了半夜會起床巡視一下小院的習慣,一來是為了安全,二來倘若二爺又在半夜來探望二少奶奶的話,她可以幫忙把風。

  今晚她一如往常在半夜起床巡視小院,隱約聽見二少奶奶屋裡傳出說話聲,就知道肯定是二爺來了。

  二爺都一個月沒回家,沒想到一回來就往二少奶奶這兒跑,這是已經完全把二少奶奶放心上了啊,她真替二少奶奶高興,真想讓府中娜些老在背後嚼二少奶奶舌根的人知道這事實,看那些人以後還敢不敢在私底下說三道四的,只可惜這事她只能想不能做。

  荷葉無奈的輕歎一口氣,逕自端了張凳子坐在院子裡一邊把風,一邊欣賞夜空上皎潔的中秋明月。

  風清月朗,萬籟俱寂,真是天涼好個秋啊,如果她會飲酒的話——

  寧靜的氣氛突然被一串突兀的腳步聲打斷,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群人倏然沖進小院裡,把來不及反應過來的荷葉給捉住,驚嚇得荷葉不禁脫口大叫——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為首的人沒理會她,進院後直接喝令道:“圍起來,別讓人給跑了!”

  “什麼人?你們到底想做什麼?知不知道這屋裡住的是二少奶奶?”荷葉掙扎著大叫,既驚恐又怒不可遏。

  原本在睡覺的小草也被這群人從屋子里拉出來了。

  “二少奶奶?過了今晚就不是了,憑她這麼個賤人也配稱二少奶奶?”抓著荷葉的婆子高聲道。

  “什麼?”荷葉被眼前這大膽不敬的婆子給驚呆了。

  “孫嬤嬤?”被人押到荷葉身邊,仍雲裡霧裡的小草認出那婆子。

  “小草,她認得她?她是什麼人?”荷葉問小草。

  “她是丹桂的娘。”小草茫然的答道,又問:“荷葉姊,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是什麼人?三更半夜的,他們跑到咱們這小院來是要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來捉姦的。”孫嬤嫂冷笑道。

  “什麼捉姦?捉誰的奸?”小草明顯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沒意識到“捉姦”這兩個字的嚴重性。

  “小草,丹桂是誰?”荷葉問。

  “丹桂是柔姨娘院子裡當差的丫鬟,她爹在西華街一間布莊裡當二掌櫃,是幫夫人做事的人。”小草答道。包打聽的她對府裡的人事關係完全是信手拈來,即便半夢半醒也能回答得清清楚楚。

  柔姨娘和夫人?

  荷葉愣了一下,對於前者她還沒什麼想法,但後者卻讓她立刻聯想到二爺和二少奶奶偽裝夫妻不和這件事,難道二爺和二少奶奶要防的人真的是夫人嗎?她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不過眼前並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因為剛剛下令的那人又開口下了第二道命令——

  “把門撞開。”

  “住手!”荷葉倏然瞠大眼叫道,厲聲阻止,“這裡是二少奶奶居住的地方,你們膽敢沒經過傳喚就往二少奶奶的房裡闖?你們還有沒有規矩,還有沒有把侯府的主子放在眼裡?”

  “不過是個賤人而已,還敢稱做主子?咱們可沒有一個會偷人、不守婦道的主子。”孫嬤嬤冷笑。

  “孫嬤嬤,你怎麼敢這樣說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才不會做出這種事,你們、你們……我一定要告訴二爺!”小草既震驚又怒不可遏,終於弄清楚眼前這陣仗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這丫頭還真是蠢,都自身難保了還想告我的狀?真是不知死活。”孫嬤嬤說。

  “把門撞開。”為首之人再度出聲道。

  先前因荷葉的喝止而有了猶豫、舉步不前的兩個人立刻走到緊閉的房門前,先是對看一眼,接著一同抬起腳來用力把房門踹開。

  這群人既是來捉姦的,在沖進小院斷了屋裡姦夫的所有去路之後就將帶來的火把點著,將整個小院照得明亮如白晝一般,因此房門一被踹開,門外的亮光立即射入屋內,同時也照亮了坐在屋裡正中央椅子上的那個人。

  那人穿著裡衣,頭髮披散在肩上,慵懶的模樣就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踹門的兩人一見到那人的臉登時就呆住了,腿軟的差點就要往地上癱下去。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進去抓人!”

  為首的王福來從後方走過來,還未看見屋裡的人,只見那兩人呆站在門前一動不動,也沒有應聲。

  “怎麼了?”他終於發覺不對勁,上前撥開那兩人往屋內一看。

  娘啊!王福來都快尖叫出聲了,因為他竟然看到了二少爺?!這怎麼可能?二少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二……二少爺?”他抖著聲音,抖著雙腿,全身都在抖,只因為二少爺那張臉黑得都快要能滴出墨汁來了。

  上官赫宇緩慢地抬眼看他,冷淡的問道:“你們想抓誰?”

  “奴才……”“扣”的一聲,王福來顫抖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的跪落到地上,整個人趴伏到地上拚命的磕頭求饒,“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

  王福來一跪,隨他前來捉姦的一眾人等頓時如骨牌倒塌般一個接著一個全都跪了下來,個個面無血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二少爺怎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們想捉與二少奶奶通姦的那個蔡夫就是二少爺嗎?這真是他娘的在開什麼鬼玩笑啊?

  跪在地上的眾人此刻除了驚恐外,個個都在心裡破口大駡,唯獨孫嬤嬤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身子更是抖得跟篩糠一樣。

  因為捉姦這事就是由她女兒牽頭的,是女兒跟她說這事已經確認,柔姨娘也稟報過夫人,夫人的意思是需要人贓?獲才能定罪,而這立功的機會柔姨娘決定送給他們一家。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二少爺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情況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剛才,她剛剛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得意忘形的話?

  她是不是罵了二少奶奶,說二少奶奶是賤人?是不是還說她偷人,說她不守婦道?她不可能真的說了那樣的話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還不想死,不想死啊……

  安慶侯府中秋這一晚真的很熱鬧,上半夜是因中秋家宴而熱鬧,下半夜則是因為水雲院,因為二少爺。

  這晚,除了門房和院中幾個負責收拾善後的下人外,沒有幾個人知道二少爺是在何時回府的,直到四更天之後,侯府大總管侯友封突然被人叫醒,一醒來就接到二少爺的命令,然後風風火火的率領一群和他一樣在半夜被喚醒的下人隨他去了水雲院。

  一路上奉二少爺之命前來通傳他的丫鬟並未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沒問,也不太在意,因為近幾年來,二少爺不靠譜的事做了還不少,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回在三更半夜被二少爺命人叫醒了。

  當初媚姨娘進府時也是在三更半夜,二少爺連聲預告都沒有就把人給領回來了,命他帶人連夜整理出一個小院給新寵居住,讓他忙了一宿都沒睡。

  侯友封的思緒猛然一頓,心想:今晚二少爺半夜召他帶人來,該不會又是為了同樣的事吧?

  他愈想愈覺得八成是,因為二少奶奶不得寵,夫人為二少爺新添的那位柔姨娘似乎也不得二少爺歡心,香姨娘、蓉姨娘和媚姨娘又失了新鮮勁,二少爺能忍這幾個月才又再帶女人進府已經算是難得了。

  侯友封有些理所當然的邊走邊想,然後很快的他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帶路的丫鬟進水雲院後,並未將他們帶往正房,而是直接朝院裡最偏僻的方向走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失寵的二少奶奶好像就住在那裡的小院。

  所以,二少爺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喚他來,還讓他帶了這麼多人是為了要處理與二少奶奶有關的事?這事……難道……不會吧……

  侯友封想到這裡不禁有些震驚,覺那位二少奶奶再無知,應該也不會大膽到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出來,可是大半夜的又要他帶人手前來,除了那種事,他真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事。

  他眉頭緊蹙的跟在帶路的丫鬟身後匆匆地走著,目的地正如他所猜想的,是二少奶奶居住的偏僻小院,而小院裡燈火通明的情況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當他踏進小院門內看見跪了一院的下人後,他心裡咯噔了一下,有種大不妙的感覺。

  他壓下揣惴不安的一顆心,沉穩的走上前,向侯府內最難搞的小祖宗恭聲喚道:“二少爺。”

  “侯叔,這麼晚還打擾你歇息,真是抱歉了。”

  “小的不敢當,二少爺千萬別這麼說。”侯友封有些惶惶然,這小祖宗對他這麼客氣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不需要不敢當,侯叔可是侯府裡的老人,又是大總管,掌管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都幾十年了,只不過也不知道侯叔你是不是老了,連下面的阿貓阿狗在你眼皮子底下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你都還可以不知不覺的安然入睡。”

  “二少爺有什麼吩咐或不滿就請直說吧,不需要這麼折辱小的。”侯友封苦笑道,對於小祖宗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真的有些膽寒了。

  上官赫宇倏然冷哼一聲,直接問道:“侯叔身為侯府的大總管,可知今晚這個捉姦之舉?”

  “什麼?”雖然早有預感,侯友封還是被驚到了,他迅速搖頭否認道:“小的並不知情。”

  “侯叔身為侯府大總管,卻連有人半夜帶了一群人私闖主子宅院這樣的事都不知不覺,如果這群人是殺手,你說爺焉有命在?”

  “這件事是小的失職,小的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二少爺一個交代。”侯友封躬身誓言道。

  “三天內我要知道結果,要所有知道此事卻不上報,還有參與此事的人都受到懲罰。”上官赫宇說:“如果侯叔覺得此事難辦,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話,現在就可以說,爺自會去找父親找人幫我辦這事。”

  “三天內,小的定會給二少爺一個滿意的答案。”侯友封堅定的保證道。

  沒辦法,他不堅定不行啊,這個小祖宗都挑明瞭只有沒能力,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人才辦不好這件事,而他若真沒能力的話,還有什麼資格坐穩安慶侯府大總管這個位置呢?總之,這事不好辦也得辦,他現在只希望牽扯的人不要太多,主謀身分不要太高,不然這事真不好善了啊。

  唉!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1 PM

第九章 有爺做靠山

  水雲院在中秋後半夜裡上演了一出烏龍捉姦戲碼的事,在隔日上午僅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在侯府內傳得人盡皆知。

  侯爺一早就去上朝了,人不在府中,所以應該還未知此事。

  侯爺夫人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是在等侯爺下朝回府商議後再做處置。

  餘下各房主子也都安安靜靜的,像是在等好戲看,又彷佛是是在撇清關係,畢竟事關府內那位最難惹的小霸王上官赫宇,他們可不想無端惹得一身騷,保持距離才能以策安全。

  而下人們最好奇的是二少爺當時怎會出現在二少奶奶房裡,聽說還衣衫不整?三更半夜的,要人相信這只是巧合也未免太難讓人信服了。

  所以,難道被二少爺冷落了幾個月的二少奶奶要翻身了嗎?可這事怎麼可能啊?那位又是憑什麼?

  “我相信這只是湊巧,二少爺是什麼性子,怎麼會吃回頭草?”打從心底不屑那位出身卑微的二少奶奶的某甲下人說。

  “二少爺是什麼性子,當初又有誰會料到他會看中一個賣粥的大齡女,還把人娶進門當正妻呢?”某乙下人卻有不同看法,只因為那位主子實在是太過恣意妄為、隨心所欲了。

  “任誰被雁啄了眼之後都不會再同一只雁上犯一樣的錯。”某甲下人道。

  “那要如何解釋二少爺三更半夜出現在二少奶奶房裡的事?”某乙下人問。

  “也許是二少爺半夜睡不著覺,散步不小心散到那裡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進去看看。”某甲下人說,就是不信二少爺會吃回頭草。

  “那麼衣衫不整又要怎麼解釋?”

  “也許是那位主動勾引,想將二少爺留下來過夜。”

  “二少爺是那種別人主動就來者不拒的人嗎?”

  “別說,還真的是。”某甲下人忍不住笑道。

  某乙下人卻搖頭道:“雖然二少爺有些來者不拒,但卻更加喜新厭舊,不說別的,就拿水雲院裡先納的那三位姨娘來說,新鮮勁過後,可曾聽說二少爺又再回去找她們了?”

  “意思就是那位的新鮮勁還沒過?”某甲下人恍然大悟,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不表示二少爺現在還在意二少奶奶?

  可是憑什麼啊?一個沒身分、沒長相、沒才華,全身上下幾乎可以說是一無可取的賣粥女,到底憑什麼一再得到二少爺的青睞?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別說這個了,你猜捉姦這事的主謀是誰,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某乙下人對這事比較感興趣。

  “這有什麼好猜的,被侯總管關押起來的人,聽說有一半以上是和水雲院裡那位柔姨娘有關係,主謀除了柔姨娘之外還會是誰?至於目的更簡單了,除去那位,她才有機會上位啊。”某甲下人理所當然的道。

  “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某乙下人若有所思的搖頭道。“姨娘說穿了也不過跟咱們一樣都是個下人,膽子再大也指使不了這麼多人幫她做事,那些被指使的人又不是笨蛋。上頭若沒人發話,讓你去做這種事你敢嗎?”

  “你的意思是上頭有人想弄走那位?”某甲下人瞬間瞠大雙眼。

  “誰知道,我只知道那位不管是進府前還是進府後好像都沒人喜歡她,想想也滿可憐的。”

  “我看那位身邊那兩個丫頭好像還挺護著她的。”

  “畢竟是自個兒的主子,總不能吃裡扒外吧?”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怎不能?”某甲下人明顯不以為然。

  某乙下人不想與他爭辯這事,只道:“如果二少奶奶這回真能翻身的話,那兩個忠心的丫頭可就值了。”他還挺喜歡那兩個機靈又忠心的小丫頭。

  “翻身?這事哪有那麼容易啊。”某甲下人嗤之以鼻。“況且以二少爺的性子,就算這回真讓那位翻身了,那也是一時而已,不可能一輩子啦,那兩個丫頭一開始就跟錯了主子。”

  某乙下人頓時無話可說,就算自己還挺喜歡荷葉和小草那兩個丫頭,也改變不了她們所服侍的主子低微的出身與在侯府內不受人待見的處境。

  二少奶奶想在侯府裡翻身?真的是談何容易!

  別人是怎麼想和怎麼看待她們的,荷葉和小草並不知道,她們只知道二少奶奶待她們極好,她們就算不是侯府裡的下人也該要懂得投桃報李、知恩圖報,更別提她們本來就是賣身為奴的下人,對主子忠心對她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其實當初突然被點名隨二少奶奶搬到這偏僻小院時,她們也不是沒有旁徨憂心過,無奈早已賣身為奴的她們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們怎麼也沒想到,跟隨了傳說中被二少爺厭棄、被侯府所有人排擠與不待見的二少奶奶之後,她們反而過上了賣身之後最輕鬆、最愉快的日子。

  說她們自我欺騙也好,說她們不求上進也罷,她們是真心覺得這樣陪二少奶奶住在這個偏僻的小院裡一輩子也沒關係,因為不愁吃穿又無須與人勾心鬥角,生活寧靜又安詳。

  未來?

  在她們賣身為奴的那一刻起,她們就已經放棄想像未來了,畢竟生死都掌握在別人手裡了,可是現在……

  “荷葉姊,你說二爺和二少奶奶會不會和好啊?咱們有沒有機會跟二少奶奶搬回正房去住啊?如果真搬回去了,咱們還能貼身服侍二少奶奶嗎?還是得回去做粗使丫頭?還有、還有,昨晚二爺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你知道嗎?二爺會不會是因為知道有人要對二少奶奶不利,這才特地到這兒來替二少奶奶出頭?你覺得二爺對二少奶奶到底有什麼想法啊?”

  小草有一百個問題想問,她和荷葉不一樣,並不知道二爺和二少奶奶的分居是在作戲。至於二爺不時會在半夜前來找二少奶奶的事,由於小草性格較好動,白日裡總是蹦得歡,夜晚也睡得熟,對此根本就是不知不覺。

  此刻,她與荷葉兩人正坐在院子裡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等待著天光亮了之後才又回到房裡睡回籠覺,至今未起的主子醒來後的召喚。

  “主子的事哪是咱們做下人的能多嘴的?咱們只需要等主子命令就行,主子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荷葉對小草說。

  “也是。”小草愣了一下,點頭認同。“如果二爺和二少奶奶能和好就好了。”她忍不住期盼道。

  荷葉看了她一眼,問她,“你這麼想搬回正房住,不喜歡住在這兒啊?”

  “也不是,就是覺得二少奶奶身為水雲院的主母,本來就應該與二爺一起住在正房裡的,這麼一來也不會再有人在二少奶奶背後說三道四的亂嚼舌根。”小草撇唇道。

  “那些人遲早會後悔的。”荷葉說得斬釘截鐵。

  “不是遲早,是現在應該就已經在後悔了吧?昨晚二爺夜宿在二少奶奶這兒的事肯定已經傳開了。”小草說著忍不住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

  “這事在未經二爺或二少奶奶許可之前,你可別與人瞎說。”荷葉一臉嚴肅的提點她,就怕她得意忘形替主子惹禍。

  “荷葉姊放心,我知道禍從口出,不會與人瞎說替二少奶奶惹禍的。”小草保證道。別看她人小又好像沒心沒肺似的,其實人精明得很,否則又怎能周旋在各房下人之間,打探出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你知道就好,自個兒注意點,二少奶奶身邊只有咱們兩個人,幫不上二少奶奶的忙就算了,千萬不能給二少奶奶添麻煩。”

  “嗯。”小草慎重的點點頭。

  “誰在外頭?”

  安靜了一上午的廂房內終於傳來主子的呼喚聲,只不過這聲音可不是二少奶奶的,而是二爺的。兩人對看一眼,急忙放下手邊的針線活,快速走到房門前恭聲回答——

  “奴婢荷葉。”

  “奴婢小草。”

  “進來吧。”

  兩人推開房門,一前一後的進入屋內,屋裡,二爺還懶洋洋的半倚在床上,二少奶奶已下床穿好衣裳,正坐在妝鏡前梳理頭髮。

  “現在什麼時辰了?”上官赫宇問。

  “回二爺,午時剛過。”荷葉答道。

  小草則自動自發的走到二少奶奶身後幫主子梳發挽髻。

  “這麼晚了?難怪爺覺得肚子餓。”上官赫宇摸了摸肚子道。“你們倆,一個留下來服侍爺和夫人梳洗,另一個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讓他們送個七、八道菜過來就行了。”“是,奴婢這就去。”荷葉應道。小草已在幫二少奶奶梳頭發,去蔚房的活兒自然由她擔起。她轉身就走,卻又被主子叫住。

  “等一下。”上官赫宇說,嗓音轉瞬間突然變得溫柔體貼的朝妻子問道:“夫人可有想吃的東西?我讓蔚房給你做。”

  衛珠玉轉頭對他微微一笑,搖頭道:“我不挑食,夫君吃什麼我便吃什麼。”

  上官赫宇點點頭,轉頭對荷葉吩咐道:“你應該知道二少奶奶平時喜歡吃什麼,你讓廚房做幾道二少奶奶喜歡的吃食一起送過來。”

  “是,二爺。”荷葉恭敬的點頭答道,嘴角卻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

  正幫二少奶奶梳髮髻的小草更是喜形於色,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兩個丫鬟帶著為二少奶奶高興的心情各司其職,不過很明顯小草這邊忙完了,荷葉那邊卻還沒忙完,因為等了半晌也不見她回來,更不見廚房那邊有人送吃食過來。

  “小草,你去看荷葉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衛珠玉有些擔憂的道。

  “是,二少奶奶。”小草迅速退下去查看。

  “你在擔心什麼?”上官赫宇問道。

  “昨晚的事應該已經在府內傳開了,荷葉遲遲未歸,我怕會不會是被夫人派人給攔截帶走了?如果是的話,我得過去一趟才行,不能讓荷葉受到傷害。”衛珠玉眉頭緊蹙的說。

  “你對那兩個丫頭可真好,讓我有點吃醋。”上官赫宇哼聲道。

  衛珠玉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整個人無言以對。

  “對於昨晚的事,你有什麼想法?”上官赫宇換上一本正經的神情問她。

  “最近柔姨娘身邊的丫鬟老是出現在我這小院的附近,我想這事八成是她指使的吧?”衛珠玉猜測的說。

  “夫人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上官赫宇搖了搖頭,“她一個姨娘,說穿了也不過是個下人,哪有權力命令這麼多人為她賣命?”

  衛珠玉愣了一下,她壓根就沒想過這一點。“所以夫君的意思是……母親?”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上官赫宇冷笑了一下。

  “但是為什麼?我都被夫君你從正房攆到這個偏僻小院,過著乏人問津的生活,她卻還這麼大費周章的對付我,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衛珠玉無法理解。

  “這還稱不上什麼大費周章,頂多只能算是順勢而為罷了。”上官赫宇不以為然的說,已經決定等侯友封將調查結果交到他手上後,定要趁機把侯爺夫人的爪牙之一,也就是那不安分的柔姨娘從他的水雲院中給除掉。

  他最憎恨的就是這種存有異心的賤人,明明都是他的人了,還與他人合謀害他,真當他是個呆子嗎?

  “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衛珠玉還是不能理解。

  “只要能給我添堵就行了,需要什麼好處?”上官赫宇冷笑了一下。“你想一想,昨晚捉姦這事不管結果如何,一旦傳了出去,我上官赫宇的面子還掛得住嗎?不會成為全京城人的笑柄?”

  “那件事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衛珠玉反駁道。

  “外頭那些愛嚼舌根的人從來不會在乎謠言的真假,只要有笑料讓他們在茶餘飯後與人說笑就夠了。”

  “侯爺夫人這麼做完全是損人不利己,她難道忘了自己也是安慶侯府的一分子,而你是她兒子嗎?”愈想愈氣的衛珠玉氣到連母親都不想叫了,直接改叫那位夫人為侯爺夫人。

  “我不是她親生的。”上官赫宇突如其來的把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了出來。

  衛珠玉愣然的看著他,雖然她早想過這個可能性,但聽他親口說出這個秘密,還是讓她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

  “夫人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太驚訝。”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神情莫測。

  衛珠玉輕搖了下頭,又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後,這才開口告訴他說:“其實我想過這個可能性,畢竟虎毒不食子,除了非己所出這個理由,無法解釋她加諸在夫君身上的一切設計與暗害。”

  “夫人果然慧眼如炬,如果我能早幾年娶夫人為妻,家裡有夫人這麼一位賢妻的話,爺肯定不會成為京城出了名的紈褲之一。”上官赫宇歎息道。

  衛珠玉默然無語,因為只有她自個兒知道她並不聰明,也沒有什麼慧眼,能得知此事完全拜重活一回所賜。

  “過去是紈褲又如何?浪子回頭才是真可貴。”她安慰他道。“等白陽山渡假村建造完成,成了所有達官貴人和貴婦們趨之若鶩的遊玩勝地之後,以後有人再提到夫君你們這群曾經的軌褲時,只會豎起大拇指讚歎你們的不平凡。”

  “夫人這話說得好,咱們不爭朝夕,只爭千秋。”上官赫宇哈哈大笑。

  “夫君,你覺得夫人會不會已經知道了白陽山渡假村有你一份的事,這才讓昨晚的事發生而不阻止?”衛珠玉腦中靈光一閃的想到這個可能性。

  “這話怎麼說?”上官赫宇換上正經嚴肅的表情。

  “夫君想想,夫人花了二十幾年將你養成軌褲,會容許你突然有一天浪子回頭,做出什麼讓人驚豔、稱許讚美的成就嗎?”

  “自然不會容許。”

  “如果這一日眼見就快要出現了呢?”

  上官赫宇神情一凝,心裡莫名的有些發寒。

  他看著她,緩聲開口道:“先下手為強,毀之滅之?”他的語氣之中有些猶豫,還有一絲不確定,那是他對養育了他二十餘年的嫡母所存留在心裡的最後一絲情感與希冀。

  衛珠玉同情的看著他,柔聲道:“夫君是侯爺夫人一手養育長大的,她肯定對夫君的性情了若指掌。如果這件事真由她推波助瀾而成,並且照她所希望的情況發展下去,夫君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我上官赫宇綠雲罩頂、夫人紅杏出牆的謠言將會滿天飛,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話,我若撞見了人談論定會怒不可抑,說不得還會動手打人。”上官赫宇坦白說道。

  “人在狂怒時,出手定然會不分輕重,將人打成重傷或直接把人打死都有可能。那些膽敢在我面前拿這事當笑話說的人,不是不畏我身分的,肯定就是身分比我高的,一旦我真失手將人打死的話……”說到這裡,他膽寒的再也無法繼續說下去。

  如果事情真發展到那一步,說不定他得以命償命來解決禍事。這就是侯爺夫人想看見的結果?

  “夫君,如果真如咱們所猜想的,那位夫人已知道你和渡假村的關係,她不會只出手這麼一次,肯定會有後招對付咱們的,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衛珠玉憂心忡忡的問。她雖然是再世為人,但應付後宅內的陰謀詭計她實在是捉襟見肘,窮於應對。

  “還不到圖窮匕見的地步,她應該還不敢明著對付咱們。”上官赫宇說。

  “不管是明著來還是暗著來,我只怕自己應付不了,最後反倒拖累了夫君。”衛珠玉憂愁的苦笑道,因為勾心鬥角真的不是她所擅長的。

  “這樣的話,咱們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衛珠玉眨了眨眼,愕然問道:“怎麼個先下手為強?”

  “把渡假村的事告訴父親,讓你陪我一起待在白陽山。侯爺夫人的手再長,暫時也伸T到那裡去。”上官赫宇其實早就想這麼做,之前是情況不允許,現在有這個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父親會同意嗎?夫君去白陽山是要去做正事的,卻要帶著我這麼一個內宅婦人一同前往,父親不會允許的。”衛珠玉搖了搖頭。

  “父親會答應的,只要讓他知道你才是白陽山渡假村的設計者,他會允許的。”上官赫宇對此信心十足。

  “這事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保密嗎?”

 “只要將利害關係告訴父親,父親知道事情輕重,會替咱們保密的。”父親從不在重要的事上犯糊塗。

  “就算父親會替咱們保密,但他保密的對象,也包侯爺夫人與大伯子嗎?”衛珠玉問道。

  上官赫宇突然間愣住。

  衛珠玉繼續說:“侯爺夫人若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替咱們保密先不說,她肯定會想辦法要在渡假村中分一杯羹,甚至找個理由將一切充公甚至取而代之。而若是大伯子知道,夫君覺得他真不會與侯爺夫人說嗎?”

  上官赫宇沉默不語。

  衛珠玉見狀,替他做下決定地柔聲道:“所以我還是待在府裡好了,就像夫君之前說的那樣,還不到圖窮匕見的地步,那位夫人是不敢明著來為難我或對付我,我只要小心些提防,儘量不讓她有機可乘就行了。”

  上官赫宇想不到比她說的更好的辦法與安排’只能暫時同意她所做的決定,但是——

  “你今天就跟我搬回正房住,我要讓府裡的奴僕們都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以後哪個不長眼的下人誰敢不聽你的命令或是怠慢你,你儘管發落沒關係,有我給你做靠山,在這個安慶侯府裡你不必害怕得罪任何人!”他大包大攬,牛氣哄哄的對她說。

  “搬回正房後我想重用荷葉和小草,讓她們倆貼身服侍我。她們兩個現今還是領著粗使丫頭的分例,我可以破格直接將她們提拔為一等丫鬟嗎?”衛珠玉問他。

  “當然可以。以後水雲院裡的一切人事物你都可以做主,你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這樣做不會壞了侯府裡的規矩,讓侯爺夫人或是其他房的主子有理由找我麻煩吧?”衛珠玉擔心的是這個。

  “只是提拔兩個丫頭而已,若真有人敢拿此事找碴,我會讓對方?到什麼叫作悔不當初,什麼叫後悔莫及。”上官赫宇霸氣四溢的道。

  “夫君就不怕得罪人?”

  “得罪了又怎樣?只有他們怕爺的分,爺還怕他們不成?”上官赫宇一臉不屑的冷哼道。“況且一旦父親知道了渡假村的事,知道了爺之所以能夠浪子回頭,全拜賢慧的夫人之賜,父親哪還會不縱著咱們倆?有父親做靠山,在這府裡咱們根本不用怕誰。”

  “夫君還是打算將我與渡假村的關係告訴父親?”

  上官赫宇搖了搖頭。“我只會告訴父親是你給我的靈感,從之前與人合夥開飯館血本無歸,你幫我找到原由的事說起,我不會讓父親知道你才是渡假村真正的設計者與最多股份擁有者。”

  “最大股份擁有者應該是夫君才對。”衛珠玉一本正經的搖頭道。

  “對,咱們夫妻一體,你的就是我的。哈哈……”上官赫宇得意的哈哈大笑。

  “奇怪,小草怎麼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衛珠玉轉頭看向房門,沒想到這話才剛說完,就聽見門外傳來小草的聲音。

  “二少奶奶,奴婢回來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快進來。”衛珠玉出聲喚道。

  小草推門而入,身後還跟了兩個手上端著膳食的丫頭。

  “放在這裡。”小草忙著領那兩個丫頭佈置送來的飯菜,讓衛珠玉只得暫時忍下想開口詢問她有關荷葉的事。

  “終於有吃的了!你們兩個,一會兒下去各領二十大板,真是想要餓死爺啊!”上官赫宇一邊迫不及待的上桌,一邊不爽飯菜的姍姍來遲,當場下令處置這兩人。

  “二少爺饒命。”兩個丫頭被嚇得花容失色,立刻跪地求饒。

  上官赫宇置若罔聞,轉頭朝衛珠玉招手道:“玉兒,快過來用餐吧,你一定也餓了對不對?來來來,快點過來。”

  衛珠玉走上前,在他身邊的位子坐下時,上官赫宇已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蜜汁燒肉放進她面前的碗裡。

  “來,這蜜汁燒肉是爺的最愛,很好吃的,你吃吃看。還有這個香椿豆腐應該是夫人喜歡吃的吧?其實夫人瘦了點,應該要多吃點肉才對。”上官赫宇邊說邊往她碗裡夾菜,只一會兒便將她的碗堆得滿滿的。

  一旁的小草見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二爺能和二少奶奶和好、相親相愛,可是她祈求了好久的事,所以她此刻真的好開心。

  相對于她的開心,跪在地上的那兩個丫頭則是被嚇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要繼續求饒了。

  不是說二少奶奶已經失寵,二少爺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嗎?

  可是眼前這是怎麼一回事?二少爺根本就是把二少奶奶當成寶啊!向來只當大爺要人服侍的二少爺竟然親自動手替二少奶奶夾菜,還對二少奶奶輕聲細語的,這該不會是幻覺吧?

  兩個丫頭想起先前還被她們討論得沸沸揚揚、昨晚水雲院裡捉姦的事,下人們私底下都在說,二少爺會出現在二少奶奶房裡完全就是巧合,二少爺絕不會再理會二少奶奶的,因為好馬不吃回頭草。

  雖說二少爺算不上什麼好馬,但肯定是匹難馴的烈馬,即便未來某天真有人能將他馴服,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二少奶奶。

  言猶在耳,但眼前這情景擺明瞭事實勝於雄辯啊!

  這兩個丫頭還挺機靈的,腦袋一轉就知道求二少爺饒命沒用,求二少奶奶或許可能還有效一點,兩人對看一眼後,不約而同的朝衛珠玉磕頭求饒,“求二少奶奶饒了奴婢,求二少奶奶饒了奴婢……”

  衛珠玉看了她們一眼,轉頭對上官赫宇說??“她們兩個也只是聽命行事的粗使丫頭罷了,飯菜送晚了也不是她們的錯,這次就饒了她們吧。”

  “既然夫人替你們求情,爺就饒了你們這一次。下去吧。”上官赫宇說。

  “謝謝二少爺饒命,謝謝二少奶奶饒命。”兩個丫頭立刻喜形於色的磕頭道謝,連忙起身離開。

  等她們出去之後,衛珠玉便急不可耐的轉頭問小草,“小草,荷葉人呢?”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1 PM

第十章 這事是秘密

  一如衛珠玉所猜想與擔憂的,荷葉奉命去了廚房,前腳才剛在廚房裡傳達完二少爺的命令,後腳就被侯爺夫人所派來的人給帶走了。

  小草得知此事後,立刻用她在府內的好人籍去打聽,得知荷葉只是被侯爺夫人叫去問話,等問完話就會放荷葉回來,這才松了一口氣,放心的返回廚房領著送膳的丫頭回水雲院。

  小草並不知道侯爺夫人對他們夫妻倆來說就是一條毒蛇,所以很放心,可是衛珠玉卻是知情者,哪裡還放心得下?她別的不怕,就怕荷葉在面對侯爺夫人問話時,回答不得侯爺夫人的滿意,會被安上什麼罪名而受罰。

  所以,在得知荷葉真被侯爺夫人叫去後,她第一時間就想趕緊去解救荷葉,只不過卻讓上官赫宇給攔了下來。

  “你這樣匆匆忙忙趕去,不是不打自招,告訴對方說咱們知道她一直在針對咱們嗎?”

  衛珠玉突然呆住,她沒想過這問題。“那我該怎麼辦?我不能不管荷葉。”她心急道。

  “先吃飯,等咱們用完飯,荷葉那丫頭若還沒回來的話,咱們自然有理由上門要人。”

  “可是若是這段時間荷葉受到傷害……”

  上官赫宇看了她一眼,淡漠道:“她是個奴婢。”意思就是賣身為奴之後命都不是她自個兒的了,受傷又算得了什麼?

  衛珠玉登時無話可說。她不能怪他冷漠,因為身分尊卑的不同,對人對事的看法與反應也會有所不同,說起來在這個侯府裡,他的反應其實才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

  一旁的小草終於忍不住心裡的疑惑與不安,猶豫的出聲問道:“二少奶奶,荷葉姊被夫人叫去問話,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衛珠玉轉頭看她,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聽見上官赫宇開口說——

  “夫人若真決定要重用這兩個丫頭,該讓她們知道的事就應該早點讓她們知道,免得她們因為不知內情而被人算計利用。”

  “我會找時間告訴她們。”衛珠玉朝他點頭道,又轉頭對小草說:“等荷葉回來我再和你們說這件事,至於你剛才的問題正與此事有關,現在就暫時就不和你說了。”

  小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腦袋裡卻遏制不住的胡思亂想了起來,總覺得二爺和二少奶奶好神秘啊。

  “好了,快點吃吧,飯菜都快涼了。”上官赫宇催促道。

  衛珠玉點頭,雖然因為擔心荷葉的安危有點兒食不下瞞,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吃些,然後邊吃邊祈禱荷葉一會兒就會歸來,且是完好無缺的出現在她面前。

  然而等上官赫宇都酒足飯飽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也就是約莫過了兩刻鐘之後,荷葉還是遲遲不見人影出現。

  她壓抑不住焦急的出聲道:“夫君……”

  “知道,走吧,我陪你一起過去。”上官赫宇起身道。

  “謝謝夫君。”衛珠玉感激道,接著轉頭交代小草,“小草,你留下來收拾東西,咱們今日就隨二爺搬回水雲院的正房。”

  “奴婢知道了。”小草雙眼發亮,用力的點頭。

  夫妻倆一同離開小院,朝侯爺與侯爺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

  一路上,他們見到不少下人,下人們也看見他們夫妻倆並肩同行,還發現了二少爺牽著二少奶奶的手。那一瞬間,這些下人們都瞠大雙眼,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難以置信與震驚的神情,他們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二少奶奶真的要翻身了!

  兩人來到正院,順著抄手遊廊走到侯爺夫人居住的地方,立刻有嬤嬤迎上前來。

  “母親在嗎?”上官赫宇不等對方說話便先開口說道,“爺這陣子在外頭做大事忙得沒時間回府,連昨晚的中秋家宴都沒趕上,特地前來向母親請罪。”

  說著,他也沒停下腳步,直接就帶著衛珠玉越過那嬤嬤,走進侯爺夫人平日最常待在那裡處理府內大小事的順心樓內。

  侯爺夫人果然在裡頭,讓衛珠玉擔憂不已的荷葉也在,正被罰跪在牆邊的角落裡,無人理會。

  “母親,這個丫頭犯了什麼錯,你讓人將她叫到這裡來罰跪?”上官赫宇問道,接著又誇張地道:“你可知孩兒讓她去廚房叫人送膳,怎知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她回來,差點沒餓死?”

  “你這孩子怎麼一回來就跟娘開玩笑?”侯爺夫人失笑道。

  “這可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上官赫宇說得一本正經,“還好玉兒身邊除了這個丫頭外還有另外一個丫頭在,孩兒這才沒被餓死。”

  “玉兒?”侯爺夫人遏制不住的挑了下眉頭。

  “孩兒的媳婦兒閨名叫珠玉,母親不知道嗎?沒關係,現在母親知道了,玉兒就是孩兒的媳婦兒。”

  “母親。”衛珠玉趁機開口喚人,下一刻卻被態度隨興的上官赫宇拉到一張椅子旁,硬將她按坐到椅子上。

  “赫宇,你這是在做什麼?”侯爺夫人蹙眉道,一臉無奈又帶點斥責的神情。

  “沒什麼啊,坐著說話比較舒服,何必要站著?”上官赫宇說得理所當然,將站起來的媳婦兒再度按進椅子裡,自己也跟著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母親……”衛珠玉露出有些不知所措又惶然的表情看向侯爺夫人,無言的傳達著不是她無禮不守規矩,長輩沒賜座就自己先坐了下來,而是她的霸道夫君硬壓她坐下的。

  侯爺夫人看了上官赫宇一眼,露出無奈又縱容,一副拿這個寶貝兒子沒轍的表情。“坐著吧。”她對媳婦說。

  “謝謝母親。”衛珠玉小聲的感謝道,給人一種小家子氣的感覺。

  侯爺夫人擰起眉頭,正想以一個婆母的長輩之姿教訓她時,上官赫宇卻又突然開口說話了。

  “母親,你讓荷葉那個丫頭起來回去吧,玉兒今天要跟我搬回水雲院正房去住,之前住的小院裡還有很多物事要收拾,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聞言,侯爺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你們夫妻倆和好了?不吵架了?”

  “不吵了。”上官赫宇輕輕鬆松的答道,接著直接朝荷葉那方向命令道:“荷葉,起來吧,快點回去幫小草一起收拾東西,免得天都黑了還收拾不完。”

  荷葉看向侯爺夫人,沒有侯爺夫人應允,她根本就不敢起身。

  “怎麼還跪在那裡不動?”上官赫宇不滿道,然後轉頭看向侯爺夫人,故意道:“母親,這兒是你的地方,孩兒的話好像不太管用?”

  “你這孩子……”侯爺夫人露出無語的神情,終於鬆口的朝荷葉道:“算了,你起來下去吧。”

  荷葉立即磕頭謝恩後,努力撐起發麻的雙腿站起來,躬身安靜地退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逃過這一劫了。

  “赫宇,你昨日是怎麼一回事,可知你父親有多麼生氣?一年一度的中秋團圓佳節你這孩子竟然也敢缺席,你讓娘想幫你說好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侯爺夫人言歸正傳的轉頭歎息道。

  “孩兒在外頭忙咩。”上官赫宇聳著肩,一副他也莫可奈何的神情。

  “你有什麼好忙的?”侯爺夫人哭笑不得。

  “自然是做大事。”

  “什麼大事?”

  “這是秘密,等以後事成了我再告訴母親。”上官赫宇賣起關子,卻又掩飾不住一臉得意,將心無城府的軌褲演得淋漓盡致。

  “什麼秘密不能讓娘知道的,你偷偷告訴母親,母親一定不會告訴別人。”侯爺夫人保證道,說著便朝屋裡的下人命令道:“你們全部出去。”一頓又看向衛珠玉,問上官赫宇道:“二媳婦知道這個秘密嗎?需不需要母親也讓她出去?”

  “玉兒不知道。”上官赫宇搖頭,“母親也不用趕人了,孩兒是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的,因為我們答應過那個人。”

  “你們是誰?那個人又是誰?”侯爺夫人不著痕跡的套著話。

  “不能說。”

  “好吧,既然你想保密,母親就不逼你說了。你今兒個來找母親有什麼事?”見他這回口風極緊,一點鬆口的跡象都沒有,侯爺夫人只好暫時轉移話題,等待其他可乘之機。

  “昨晚在水雲院裡發生的事,母親應該知道了吧?”

  “我剛聽說了,正想派人去叫你媳婦兒過來問話。”侯爺夫人看向衛珠玉,斥責的質問道:“二媳婦,那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怎會有人到你住處去捉……捉人呢?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人誤會的事?你自己說!”

  “母親,你這麼說不對。”上官赫宇插口道1“玉兒什麼事也沒做,別人若要陷害、誣衊她,是不是只需要像昨晚那樣,買通幾個下人到她住處鬧上一鬧,她就有罪有錯了?”

  “無風不起浪。”

  “怎麼孩兒卻覺得比較像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呢?”

  “你這孩子別亂說話,母親與你媳婦兒又沒仇,什麼欲加之罪啊?”侯爺夫人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

  “孩兒又不是不知道母親不喜歡玉兒。”上官赫宇直白道。

  侯爺夫人在媳婦面前頓時覺得有些沒臉。“你這是在指責母親嗎?”她板起臉問。

  “不是,只是覺得母親不該什麼事情都還沒查明就先責怪玉兒。”上官赫宇一臉認真的說:“況且說真的,孩兒,直都以為咱們侯府在母親的打理下事事井然有序,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個個安守本分、循規蹈矩的,是絕對不可能會有昨晚那種卑鄙、無恥、下作又無中生有的陰謀詭計發生的。”

  “昨晚若不是孩兒剛好回府又去了玉兒那裡,玉兒豈不是會被活活給逼死?名節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重要,怎能讓人胡亂誕蔑?”

 “捉姦?”上官赫宇冷笑一聲,“孩兒的媳婦兒誰有權利給我喊捉姦的?有證據嗎?胡亂揣測猜疑就可以亂來嗎?呸!要是讓爺知道了是哪個賤人在背後無中生有,爺立刻叫人將她亂棒打死,丟到亂葬崗去!”

  侯爺夫人臉色難看,若非確定上官赫宇不知其身世,更不知道她根本恨他入骨的話,她肯定會以為他在指桑駡槐,那句賤人罵的就是她。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難道是在怪母親沒將內宅打理好嗎?”

  “不管這事的主謀是何人、有何目的,母親身為一府主母,是該要負點責任。”上官赫宇直言不諱。反正他本來就是要來給她添堵的,沒道理害人者還能天天過得開開心心、無憂無愁的吧?

  “你這孩子……”侯爺夫人露出些許受傷的神情,緩聲道:“對於昨晚的事,母親承認自己有所疏失,但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世上無不犯錯十全十美的完人,母親也只是個平凡人,所以赫宇這樣怪母親,讓母親有些傷心難過。”說著,她抬起衣袖抹著眼角處不存在的淚水。

  上官赫宇頓時無言以對,覺得他這位嫡母真的很會演,這樣裝可憐是要身為人子的他自責內疚,惶恐道歉,然後從此不再提及她此次“失手亂蹄”之事免得傷母心嗎?當真是好算計。

  “母親,孩兒並不是在怪你,而是認為做出這事的人其心可誅,定要嚴懲不貸才行。不然以後再有奸邪小人仿效此事,咱們安慶侯府不被弄得烏煙瘴氣才怪。”上官赫宇義正詞嚴的道。

  想聽他開口道歉,想見他退縮作罷?呵呵,想都別想!

  侯爺夫人第一次覺得這個一直被她握在掌心裡,想搓圓捏扁都隨她高興的上官赫宇有些難以控制,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看向衛珠玉這個便宜媳婦,心想這事難道會是與她有關嗎?想想,好像從她第一次聽說衛珠玉這個人之後,許多事情就逐漸偏離了她原有的盤算。

  “二媳婦,你也希望將昨晚的事情鬧大嗎?”她問她。

  “母親這個說法不對,咱們不是要鬧大,而是要嚴懲不貸。”上官赫宇插口糾正道。“什麼事要嚴懲不貸?你昨天沒回來參加中秋家宴的事嗎?”安慶侯爺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了起來,隨即便見緊閉的房門被丫鬟推開,他跨步走進屋裡。

  “侯爺回來了。”賢良的侯爺夫人起身迎接。

  “父親。”衛珠玉也在第一時間站起身來,朝侯爺公爹行了個福禮。

  只有上官赫宇沒有出聲喚人,因為他正忙著回答侯爺剛才的問題。他道:“父親剛下朝回來,可能還不知道昨晚孩兒的水雲院發生一件極為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竟然有一群奴僕在半夜闖進孩兒媳婦兒的房裡,大喊著說要捉姦,若非孩兒昨日正宿在媳婦兒那裡,這事該如何善了?道種包藏噁心、禍亂家宅的奸佞小人自然要嚴懲不貸了,父親以為呢?”

  “這事是怎麼一回事?”安慶侯爺蹙眉問向侯爺夫人。

  “母親說她不知此事。”上官赫宇搶聲回答,“昨晚闖進孩兒媳婦兒院子裡的一共有十三人,這麼一群人竟然在半夜裡能在咱們侯府女眷所居住的內宅裡來去自如,孩兒在事發之前根本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事。”說著他歎息的搖了搖頭。

  安慶侯爺臉都黑了,再次沉聲問著妻子,“這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妾身的疏忽,妾身也沒想到會有人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敢在妾身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侯爺夫人臉色難看的答道。“請侯爺放心,等這事查清楚之後,所有相關與知情不報者,妾身一定都會嚴懲不貸。”

  “這事你要好好處理。”安慶侯爺嚴肅的交代道。

  “妾身會的。”侯爺夫人慎重的點頭承諾。

  “太好了,這事就交給母親處理,辛苦母親了。”上官赫宇輕鬆說完,轉頭對媳婦兒說:“玉兒,我就說父親和母親定會替你做主,讓你且放心,你瞧,這不是解決了嗎?”

  “她的事解決了,你的事還沒有。”安慶侯爺冷著臉瞪著這個令他頭疼煩惱不已的兒子。

  “父親指的是我昨日缺席家宴的事吧?我有理由。”上官赫宇早已習慣父親的冷臉,完全不懼。

  “你有什麼理由?”安慶侯爺瞪眼道,壓根不信兒子說的話。

  “這事有些複雜,說來話長,還牽扯到太子,請容孩兒到書房再稟明。”上官赫宇一本正經的道。

  “太子?”安慶侯爺目光一凝,目不轉睛的看著兒子,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胡扯,還是認真的?

  上官赫宇雙眼眨也不眨的直視著父親,目光清澈而沉穩。

  “知道了,你跟我到書房來。”安慶侯爺沉聲道,決定相信兒子一回。

  “玉兒,你先回去。”上官赫宇柔聲對妻子說。

  “二媳婦留下,我有些問題要問你。”侯爺夫人倏然說道。

  上官赫宇轉頭看向侯爺夫人,直接道:“母親要問玉兒什麼事?如果是昨晚的事,她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根本什麼事也不知道。”

  “你這孩子……”侯爺夫人一臉無言的表情,頓了頓後道:“母親留你媳婦兒說說話也不行嗎?”

  “夫君,我留下來陪母親說話。”衛珠玉趕緊道。

  “好吧,我只是想昨晚的事鬧得你整晚都沒能闔眼,會不會太累了,這才想讓你早點回院裡休息。”上官赫宇一臉心疼媳婦兒的表情。

  “既然如此,就讓二媳婦回去休息吧。”安慶侯爺也開口說了,他想早點弄清楚兒子剛才所說牽扯上太子的是什麼事,見兒子因媳婦而邁不開腳的模樣,只想快快解決此事。

  “既然侯爺都這麼說了,二媳婦你回去吧。”侯爺夫人面色淡淡的說。

  衛珠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上官赫宇。

  “母親都說讓你回去了,你就回去好好歇息,一會兒我與父親說完話就去你那裡。”上官赫宇毫不在意的對她微笑道。

  衛珠玉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點頭,然後轉身向公婆告退離開。

  今天之後,侯爺夫人只怕會更厭惡、惱恨她了吧?她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唉。

  “你說什麼?那個白陽山渡假村真是你和你那群朋友合夥弄出來的,太子也參與其中?”

  書房裡,安慶侯爺被自己這個一向不務正業的兒子所說的話給震驚到了。

  現今京城裡誰不知道那個白陽山渡假村啊?聽說它尚未建造完成,但已完成不足三分之一的建築設計與規劃便讓人流連忘返、深深著迷,在那裡的開銷要價不菲,是個真正的銷金窟。

  有人花大錢就有人賺大錢,據他所知,目前正有許多人都在打探那個渡假村的幕後東家到底是什麼人。

  他對此事也挺好奇的,卻怎麼也沒想到他這個不務正業、鎮日遊手好閒的紈褲逆子竟然是那個渡假村的幕後東家之一,而且還與太子合夥!

  “噓,小聲點,父親。”上官赫宇立刻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轉頭看了房門的方向一眼之後才小聲說:“這件事是個秘密,立了保密合同的,若非為了解釋孩兒昨晚缺席家宴的事,我也不會說出來。”

  “這是值得驕傲炫耀的事,我上官正浩的兒子不是個只會吃喝玩樂、遊手好閒的紈褲子弟,也是能幹出轟轟烈烈大事的。”安慶侯爺挺直腰杆大聲道。

  上官赫宇莫名的覺得有些鼻酸,他壓下這感覺,開口道:“父親,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怎麼不簡單了?”

  “以渡假村未推出就先轟動的態勢,誰能不眼紅?父親雖貴為侯爺,但在這京城之中比咱們家身分高的人多得是,若得知孩兒在那渡假村有股份,也想分一杯羹的而厚著臉皮向爹開口要呢?爹是要拒絕還是接受?”

  安慶侯爺登時無語。

  “其實爹若想利用孩兒在白陽山渡假村那點股份與某些人交好,孩兒也不是捨不得那些股份,但股東之中有太子,太子是絕不會允許這麼一個好好的渡假村、一樁好好的生意,因某些人的貪婪而弄得烏煙瘴氣,最後毀於一旦,這也是當初會有保密合同的理由之一。”

  安慶侯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不得不承認道:“你們想得很周到。我真的沒想到你們幾個傢伙湊在一起也能幹出這麼了不起的一件事,我還以為當初飯館的經營失利會讓你們從此不再想做生意。”

  “這事還得謝謝我媳婦兒。”上官赫宇說。

  “怎麼扯到二媳婦身上去了?”安慶侯爺輕挑眉頭。

  “當初飯館經營失敗,甚至血本無歸的原因我始終想不明白,是玉兒跟我分析,告訴我失敗的原因的。當時孩兒真覺得自己特別沒用,心情低落得不行,後來玉兒大概是為了幫我重新建立信心吧,就幫我從我在行的事——也就是吃喝玩樂這些事情上,想出了渡假村這個主意……”

  “你的意思是,渡假村這個生意是二媳婦想出來的?”安慶侯爺忍不住插口問道,因為他實在是太驚訝、太震驚了。

  “是玉兒出的主意沒錯,不過將它變成現今的白陽山渡假村,可是孩兒和慶文他們幾個的功勞,畢竟吃喝玩樂可是咱們幾個哥兒們的專長。”上官赫宇得意道。

  嚴慶文是衛國公府庶出的三公子,也京城有名的紈褲之一,更是他的難兄難弟,和他一樣有個對他寄予厚望卻總是失望的父親,還有一個恨不得他愈紈褲愈沒用闖愈多禍愈好的假面嫡母。

  “拿吃喝玩樂當專長,你也好意思說?”安慶侯爺沒好氣的白了兒子一眼。

  “玉兒說天生我才必有用,事實證明紈褲也能靠吃喝玩樂成就一片天。”上官赫宇一臉得意。

  安慶侯爺無話可說,只能搖頭。

  “父親,這件事你可要幫我保密,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上官赫宇一頓,接著才沉聲吐出那兩個字,“母親。”

  安慶侯爺不由得輕愣了一下,神情莫測的看了他一眼,問他道:“你怎麼特別提到你母親?”他總覺得兒子剛在說“母親”這兩個字時,語氣有點凝肅。

  “因為她不是我母親。”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就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什麼?”安慶侯爺被嚇了一跳,瞬間臉色蒼白,瞠大雙眼。

  上官赫宇一不做二不休,沉聲又道:“因為她一直都在捧殺我,企圖將我人生都毀了。”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2 PM

第十一章 小妾的心機

  日出東方。

  安慶侯府一如往常般寧靜,下人們出門採買、灑掃庭院,該幹啥就幹啥,一如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然而,就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表相,實際上侯府內可是暗潮洶湧。

  水雲院裡捉姦的事,在經過一整日令人心驚膽顫的捉人、審問之後,前前後後又牽扯出十餘人,其中大多數是柔姨娘身邊的人,如此,此事的主謀者也就呼之欲出了。

 提起這位柔姨娘,其實不管是在水雲院或是整個安慶侯府來說,她也算是個引人注目的人。

  一來是因為她是侯爺夫人在上官赫宇成親前才為其抬進府的姨娘,出身與才貌都穩穩地壓在衛珠玉之上,其存在水雲院的意義自是不言而喻。

  二來則是因為上官赫宇壓根沒進過她的房門,即便明知道她是侯爺夫人特地選來幫他掌理水雲院的人,他也未曾理會過她。

  或許正是因為這兩個因素,致使這位柔姨娘挺而走險的弄出這麼一個企圖毀掉衛珠玉、無中生有的捉姦毒計也未可知。

  總而言之,重要的是結果,柔姨娘毀了,安慶侯府內從此再無柔姨娘這麼一個人存在。

  其實這次事件死的又何止是柔姨娘一個,牽頭的幾個奴僕也被一併處置了,至於其他相關人等則依涉嫌輕重而分別處以拔舌之刑與杖刑後直接發賣了。

  得知這個最終結果時,衛珠玉愣了好半晌,隨後只覺得一陣膽寒。

  侯爺夫人的心狠心辣完全超出她預料之外,她以為侯爺夫人至少會保住柔姨娘,畢竟那也是她埋在水雲院裡的一把刀,這次用不好,不表示下次不能讓目標見血甚至是一刀畢命,可是僅這麼一次失敗,她就將人給除去了,這是要有多狠的心才做得到啊?

  其實衛珠玉不知道的是,侯爺夫人這回也是被逼無奈,侯爺對這事關注極大,那日出了書房後還特地來找她談了這件事,措詞不僅嚴厲,甚至對她發了頓脾氣,放話要是她打理不好內宅,就把管家權交給大媳婦,真的是把她氣到不行,這才會下了重手。

  不管如何,因為這件事的關係,府內下人們一個個都更加安分守己了,再也不敢碎嘴非議主子們的事,尤其是水雲院中那位二少奶奶的事。

  面對這樣的結果,最開心的莫過於荷葉和小草兩個丫鬟了。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和好,二少奶奶搬回水雲院正房居住,府裡下人們不敢再亂嚼二少奶奶的舌根,還有就是她們倆都升等為一等丫鬟了。

  幾個月前,她們都還是水雲院裡的粗使丫頭,突然被選中跟隨了二少奶奶被放逐到小院去,沒想到如今隨二少奶奶回歸正房竟成了一等丫鬟,真像作夢一樣。

  不過她們可不敢就此就得意忘形,反倒更加的兢兢業業,因為她們若做不好,丟的就是破格提拔她們的二少奶奶的臉,更因為她們知道了二爺與二少奶奶所要面對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侯爺夫人。

  “怎麼會?”

  “因為夫人想毀掉二爺。”

  “為什麼?”

  “因為二爺非夫人所親生。”

  這是個令人震驚的答案,卻非讓人難以置信。

  二爺在上官家中一直是個特異分子,既紈褲跋扈又無才無能,和其他主子們大相徑庭,偏偏獨寵二少爺的夫人卻從未導正過他,只有無止境的縱容與寵溺從來就不是真正的關心與愛,而非親生這個秘密便足以解釋一切。

  總而言之,在得知這個秘密之後的兩個丫鬟更加謹言慎行,更有大丫鬟的氣勢了。

  正房裡原本的兩個大丫鬟紅菱和紅芙,被上官赫宇以年紀大了,不適合繼續留下的理由要衛珠玉替她們找人嫁了,兩個紅丫頭為此哭得肝腸寸斷,卻改變不了上官赫宇所下的決定。

  兩個二等丫鬟紫衣和彩衣,衛珠玉暫時沒動她們,想看她們的日後的表現再做決定,如果她們不服年紀比她們小、資歷也比她們淺的荷葉或小草的管束的話,要拿下她們也能有個好理由。

  餘下的丫鬟能進正房的機會不多,倒是可以不必急著處理。

  重新搬回水雲院正房居住,衛珠玉自然再度走進侯府所有人眼中,不再是個沒有任何存在感、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人。

  不過她的生活與表現卻絲毫沒有改變,仍像居住在小院裡時一樣,除了固定時間去向侯爺夫人請安外,鮮少走出水雲院,也沒有想要插手掌管水雲院,一切皆照舊,只除了——

  “二爺沒有回府就算了,為何回府總宿在二少奶奶房裡,這不公平,二爺又不是她一個人的!”

  “她是妻,咱們是妾,咱們憑什麼和她爭公平?”

  “憑咱們一樣都是二爺的女人,憑咱們比她早入府,憑咱們樣樣都比她強!”

  “咱們樣樣比她強又如何,二爺還不是喜歡她,只要回府就宿在她那裡,連想都沒想過咱們三個。”

  水雲院裡的三個姨娘正齊聚在媚姨娘的屋裡說話,帶著滿腹不平之氣說話的是媚姨娘,回以無奈又帶點挑撥言語的是蓉姨娘,始終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則是香姨娘。

  她們發現自從二少奶奶回歸後,她們想見二爺一面都顯得困難重重。她們不知道這是二爺或是二少奶奶的意思,只知道絕對不能再讓這情況繼續下去了。

  她們同樣都是二爺的女人,雖身為侍妾不敢與正室爭寵,要求雨露均沾,但至少也該分些寵愛給她們,讓她們能替二爺生養個孩子吧?為此,她們今日才會聚在一起想辦法。

  “要不,咱們一起去求見夫人,請夫人替咱們做主?”媚姨娘說著看向香姨娘,臉上滿是期盼的表情。

  香姨娘曾是侯爺夫人身邊的丫鬟,她若要求見侯爺夫人,請夫人替她開口對二爺說句話應該不難才對。

  “夫人不會見咱們的。”香姨娘道。

  “不會見咱們會見你啊,畢竟——”

  “夫人不會見我的。”香姨娘苦澀的搖頭道:“過去幾年每當夫人壽辰時,我都會親手縫製一件衣裳送給夫人賀喜,但夫人卻讓人直接退了回來,連收到都不願意,又怎會見我,替咱們做主呢?”

 “你以前不是在夫人身邊服侍的嗎?”蓉姨娘蹙眉道。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現在的我只是二房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夫人她為何要見我?”香姨娘自嘲的扯了下唇。

  “夫人也許會看在舊情上……”

  “連賀禮都直接退回來了,你真覺得夫人對我還會有舊情嗎?”香姨娘搖搖頭,道:“夫人從來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會念舊情的人,柔姨娘的下場就是最好的證明,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媚姨娘無言以對了。

  同樣身為水雲院裡的姨娘,那個柔姨娘有幾斤幾兩重她們又怎會看不出來?捉姦這事一開始的想法或許真出自於柔姨娘,但她卻絕不可能有本事可以讓這麼多下人聽她的命令辦事,柔姨娘完全是被人利用了卻不自知,而能讓她如此不設防的,除了當初做主讓她入府的侯爺夫人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給你們一個良心的建議。”香姨娘忽又開口,道:“你們可以為自己的未來做任何事,就是千萬別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去,否則柔姨娘的下場終有一天也會成為你們的下場。”說完,她從位子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兒?咱們都還沒討論出個結果。”媚姨娘愕然問道。

  “我對於現在這種平靜的生活並無不滿意之處,所以不管你們想爭什麼或是做什麼都別算上我,我不想參與其中。”香姨娘平靜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覺得她說的話可信嗎?還是她根本不想出力,只想等咱們抗爭成功後坐享其成?”媚姨娘看著香姨娘離去的背影,蹙眉問蓉姨娘。

  “她想坐享其成也要有本事能夠坐享其成。”蓉姨娘哼聲道。

  “也對,她從來就不是咱們倆的對手。”媚姨娘點頭道。“現在只剩咱們倆了,你說,這事咱們到底該怎麼做?”

  “你呢,有什麼想法?”蓉姨娘不答反問。

  “都到這地步了,你還想藏私嗎?若不是真心要合作,乾脆現在就一拍兩散。”媚姨娘冷聲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已有打算?畢竟合作這事一開始就是由你提議的。”蓉姨娘解釋了幾句,接著又道:“我能想到的不外只有兩個,一是裝病請二爺憐惜,二是直接去找二少奶奶據理力爭。”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媚姨娘滿心失望。

  “這也不算是辦法,而是咱們現今唯二可走的兩條路。”蓉姨娘搖頭道。

  “什麼意思?”媚姨娘一時沒能想明白。

  “柔姨娘的事剛發生不久,二爺對陰謀詭計肯定非常反感,咱們有所求只能明著來,絕不能使出什麼陰謀詭計,否則真會偷雞不著蝕把米。”蓉姨娘解釋道。

  “你說的有道理,這點我先前還真沒考慮到。”媚姨娘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疏忽。

  “你原本打算怎麼做?”蓉姨娘問。

  “想辦法讓那一位生病一段日子,只要她沒辦法服侍二爺,二爺自然會想到咱們。”媚姨娘老實說出自己原本的計畫,至於如何才能讓衛珠玉生病,則需要三人共同參與,集思廣益。

  “照你這法子做,一旦被查明真相後,肯定會害死咱們的。”蓉姨娘蹙眉道。

  “是我考慮不周,你的思緒比我周密,這一次是我不如你。”媚姨娘第一次當面認輸。

  蓉姨娘嘴角忍不住微揚了一下,對於能讓勁敵服輸還挺得意的。

  “走吧。”媚姨娘倏然起身道。

  “走去哪兒?”蓉姨娘愕然問道。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現在就來去找二少奶奶好好的說道說道。”

  “現在?”蓉姨娘蹙起眉頭,問:“難道咱們不必先籌畫一番嗎?”

  “籌畫什麼?你覺得以二少奶奶那副沉默寡言的性子,她爭辯得贏咱們倆嗎?”媚姨娘一臉不屑的表情。“咱們一起行動並不是怕一個人爭辯不過她,而是怕孤掌難鳴,難以成事。”

  蓉姨娘瞬間便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開口說:“換句話說,咱們倆過去只需要辯到她無話可說,讓她點頭同意在一個月內分幾日給咱們伺候二爺就行了?”

  “當然,這不就是咱們的目的嗎?”

  “是啊。”蓉姨娘點頭道,只是語氣之中不知為何帶了點別樣的情緒。

  水雲院正房內,留下來伺候主子的荷葉在聽聞蓉姨娘和媚姨娘咄咄逼人的強辯後,再也忍不住的替主子衝口質問道:“兩位姨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非親眼目睹、親耳所聽,荷葉簡直不敢相信竟會有小妾逼迫主母,與主母搶主子爺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兩位姨娘到底還要不要臉,知不知道她們在侯府,不,說侯府太高看她們了,應該說是在水雲院的身分地位啊?

  “你一個奴才,主子們說話有你插嘴的分嗎?”媚姨娘不屑的看了荷葉一眼,轉頭對衛珠玉道:“二少奶奶,不是妾身要說,你這個丫頭也太沒規矩了,要不要妾身替你教P教副她?”

  “我的丫鬟我自個兒會教,用不著麻煩姨娘。”衛珠玉語氣淡淡的答道。

  相對於荷葉的憤怒與難以置信,衛珠玉對於兩位姨娘的“逼宮”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特別的反應,既不意外,也不覺得擔憂恐慌或是難堪什麼的。

  不意外是因為這兩位的積極性子她上輩子就見識過了,不擔憂恐慌或難堪什麼的是因為如今的她有底氣,也瞭解上官赫宇,這種要規定他一個月在正室這裡住幾天,又要到侍妾那兒宿幾天的事,他會理會才奇怪。

  上官二爺在侯府內向來是我行我素的,高興宿哪兒就宿哪兒,就算是侯爺也管不著這個兒子的事,蓉姨娘和媚姨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企圖對二爺設規矩啊?當真是太好笑了。

  “不麻煩,二少奶奶出身市井,肯定不知道如何教導奴才,妾身平日也無事,若能替二少奶奶分憂解勞也算是在幫二爺。”媚姨娘笑咪咪地道。

  衛珠玉微微一笑,反問她道:“既然是想幫二爺,只教導一個奴才又怎麼夠呢?要不我把整個水雲院裡的奴才都交給你教導?把整個水雲院都交給你掌管?”

  媚姨娘表情微僵了一下,乾笑道:“二少奶奶真愛開玩笑,妾身只是個姨娘,又怎麼能掌管整個水雲院呢?”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個姨娘,那又憑什麼想教導我這位二少奶奶屋裡的一等丫鬟呢?”衛珠玉皮笑肉不笑的反聲質問她。

  此話一出,不僅媚姨娘呆住了,連蓉姨娘都震驚的睜大雙眼。

  這個因出身卑微而畏縮懦弱,向來沉默寡言的二少奶奶,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以身分壓人的話來?而且語氣中還無半絲勉強,只有自信與不屑。

  不屑?她難道是在不屑她們嗎?就憑她這麼一個出身低下,靠混跡市井以賣粥為生的潑婦?她拿棒拿刀跟人吵架的事,她們可沒少聽說。

  “二少奶奶此言差矣。”蓉姨娘開口道:“府中的奴才不管在哪一房當差、等級高低,只要有錯就當罰。媚姨娘會想幫二少奶奶教導丫頭也是為了二少奶奶好,免得這丫頭出了咱們水雲院在外頭闖禍給二少奶奶添麻煩。”

  媚姨娘點頭,介面道:“蓉姨娘所說的正是妾身心裡所擔憂的,要不妾身剛才又怎會說出想替二少奶奶分憂解勞這樣的話呢?二少奶奶可別誤會妾身的一番心意。”

  “我的丫鬟若真聞禍,我自會承擔,用不著兩位姨娘在這裡杞人憂天。”衛珠玉懶得再聽她們說些言不由衷的話,直接把此事擋下,接著面不改色,語氣平淡的說:“兩位姨娘的來意我已經曉得了,簡單來說就是要我別一個人獨佔著二爺,一個月至少要各自分個三到五天,安排讓二爺宿在你們那兒是嗎?”

  蓉姨娘和媚姨娘迅速對看了一眼,兩人都沒想到衛珠玉會這麼直截了當,她似乎與大家所認知的那位二少奶奶有所不同啊。

  但那又如何呢?她卑微的出身不會變,平凡的容貌也不能改,既無才華也無本事,她們還會怕這麼個一無可取的女人不成?

  想罷,媚姨娘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不避不讓的直視著衛珠玉,挑釁的道:“沒錯。”

  “雖然知道這麼要求二少奶奶有些逾矩,但請二少奶奶看在同為女人的分上,也讓妾身們能心懷希望。妾身不求別的,僅求今生能育有一子或一女,老有所倚。”蓉姨娘比較婉轉些,卻也沒跟她在客氣。

  “妾身亦同。”媚姨娘立刻附和道。

  荷葉被這兩人的厚臉皮氣到不行,再次忍不住開口道:“兩位姨娘還真敢說,二少奶奶都尚未有身孕,兩位姨娘急什麼?”

  “荷葉。”衛珠玉輕聲喝止她,然後面對兩位姨娘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也同意你們所求。”

  “二少奶奶!”荷葉難以置信的一喚。

  兩位姨娘則是露出驚喜神情,異口同聲的道:“謝謝二少奶奶。”

  “先別急著謝我。”衛珠玉伸手朝她們做了個阻止的動作,平靜地看著她們道:“我同意並不代表我能替二爺做主也同意這件事,這件事最終還是要看二爺的決定。”

  媚姨娘立刻沉下臉,“二少奶奶這是在耍妾身嗎?”

  “姨娘這話何意?”

  “何意?二少奶奶嘴巴上說同意,其實已經打定主意要阻止這件事,這才會迫不及待先將自己撇清,做為日後此事不成也與你無關的證據不是嗎?”媚姨娘冷哼道。

  衛珠玉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被她的聯想力驚呆了。她眨了眨眼,問她,“我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

  “好,那我換個方式說。”衛珠玉點點頭,隨後問道:“姨娘真認為我有本事左右二爺的決定?我說讓二爺不去姨娘那兒,二爺就會聽我的話嗎?”

  媚姨娘倏然間呆住。

  見媚姨娘被眶住,蓉姨娘出聲支援,“二少奶奶明面上不能左右二爺的決定,但只要在暗地裡做些事,或許就能影響或左右二爺的想法。”

  “沒錯!”媚姨娘立即回神。對於自個兒剛才竟然差點被_騙了而感到生氣,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衛珠玉一眼。

  “兩位姨娘的言下之意該不是在說,這事若不成便是我在暗中搞鬼,左右了二爺的決定?”衛珠玉挑眉道。

  “沒錯。”媚姨娘絲毫不懼的大聲道。

  蓉姨娘則用著柔和的語調擠對她,“二少奶奶既已開口同意妾身的請求,就該想辦法讓妾身得償所願,這才是真正的同意,否則這空口白話又有誰不會說呢?”

  “兩位姨娘好生奇怪,同意並不等於幫忙,二少奶奶又不欠二位什麼,憑什麼要二少奶奶幫你們得償所願?”荷葉實在控制不住的三度出聲護主,覺得二少奶奶的脾氣真的是太好了,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她都快要被這兩位厚臉皮的姨娘給氣死了。

  “這話說得在理,說得好!”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房門外響起,把屋內的四人都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她們迅速轉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出現的上官赫宇施施然的走進屋裡。

  “二爺。”四人同時出聲喚道,四個聲音卻有三種不同的情緒。

  衛珠玉是訝異,只因他已時才出門,現在午時未到,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荷葉是欣喜,就這段日子二爺對二少奶奶的寵溺,她相信二爺絕對不會容許有人欺壓到二少奶奶頭上來的。她倒要看看二爺出現後,這兩位姨娘還敢不敢目中無人的對二少奶奶不敬!

  兩位姨娘則是驚嚇不已,她們誰也沒料到二爺會突然回府,還在聽了一個丫頭所說的話之後出聲附和。

  二爺真明白那丫頭在說什麼嗎?他到底來了多久,又在門外聽了多少?媚姨娘和蓉姨娘一想到這裡就四肢發軟,惴揣不安的恐懼起來。

  “夫君怎會在這時間回來?”衛珠玉迎上前訝異的問道。

  上官赫宇沒有回答她,反倒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狠聲道:“一會兒爺再與你算帳。”

  衛珠玉被瞪得滿頭霧水,暗自忖度他難道是在外頭受了什麼氣,才會這麼快返家,還遷怒於她?發生了什麼事?

  在她眉頭輕鎖的思索這個問題時,上官赫宇已落坐,抬頭看著他這兩位侍妾,緩聲開口喚道:“荷葉。”

  “奴婢在。”

  “兩位姨姨是什麼時候來的?”

  “已時三刻。”

  “在這半個時辰裡,她們倆都對二少奶奶說了些什麼?”

  此話一出,不等荷葉開口應答,蓉姨娘和媚姨娘已面無血色的雙雙下跪求饒。

  “妾身知錯,請二爺原諒。”媚姨娘迅速認錯道。

  “請二爺原諒。”蓉姨娘也隨後跟進。

  上官赫宇冷笑了一下,看著她們說:“這是不打自招嗎?荷葉什麼話都還沒說,你們倆就搶先認錯,這就證明了你們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爺為何還要原諒你們?”

  “妾身只是太想念二爺了才會出此下策,懇請二爺饒了妾身這一回。”媚姨娘眼泛淚光,露出哀怨的神情想求得憐惜。

  蓉姨娘也低頭抹淚,楚楚可憐的哽咽道:“二爺自從娶了二少奶奶之後便未再踏足妾身院子,妾身為此惶恐不安又不敢去打擾二爺,只好來求二少奶奶讓妾身能再有服侍二爺的機會……”

  “你們剛才的態度是求嗎?”上官赫宇冷淡地打斷她。

  蓉姨娘渾身一僵,低聲啜泣道:“妾身只是怕二少奶奶會反悔,才會冒險和媚姊姊以下犯上出言逼迫二少奶奶,妾身知錯了。”

  “怕二少奶奶會反悔?”上官赫宇冷笑一聲。“二少奶奶不是已經告訴你們決定權在爺的手上,但你們卻反倒藉此質疑她、逼迫她許諾,你們真當爺不在場沒聽見你們所說的話,這麼好糊弄嗎?”

  他愈說愈大聲,說到後頭根本就是用怒吼的,把跪在地上還不忘耍心機裝可憐的二女嚇得臉色發白,瞬間僕伏在地,抖聲求饒。

  “妾身知錯了,請二爺饒命,請二爺饒命。”

  荷葉見狀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滿心歡喜的在心裡罵了句“活該”。

  “玉兒,你覺得該怎麼處罰她們倆?”上官赫宇將處置權交給衛珠玉。

  衛珠玉愣了一下,沒想到之前還莫名其妙狠瞪她一眼的他會把處置權交給她。

  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看在她們倆也曾經用心服侍過二爺的分上,要不這次就罰她們倆三個月的月例銀子,饒了她們一回,但下不為例?”

  “還不謝謝二少奶奶!”上官赫宇哼聲道。

  “謝謝二少奶奶,謝謝二爺。”媚姨娘和蓉姨娘立刻說道。

  “下去吧。”上官赫宇揮手趕人。

  媚姨娘和蓉姨娘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快步離開。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2 PM

第十二章 按捺不住了

  媚姨娘和蓉姨娘走後,荷葉也被上官赫宇遣到屋外,屋內只剩下他們夫妻倆。

  “夫君是因為聽見了我同意姨娘所求這才在生我的氣嗎?”衛珠玉不等他開口,主動招認的詢問道。

  先前她本以為他是在外頭受了什麼氣,之後見他還有心情審問兩位姨娘,又將處置權交給她,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方向,如果真的外頭出了什麼事,他不會有閒情處理內宅之事,肯定三兩句就將人給打發或處置了。

  她認真的想了又想,終於想到這個可能會惹他生氣的原因。

 “夫人可真大方,二話不說就把爺給讓了出去。”上官赫宇哼聲道,證明了衛珠玉的猜想無誤。

  “夫君誤會了,我這不就是因為相信夫君絕對不會同意這事,這才會裝大方同意嗎?”她苦笑著說。

  “真的是在裝嗎?爺看你半點猶豫或是生氣的神情都沒有,根本就不像是在假裝。”上官赫宇不爽的道。

  “既然要裝就要裝得像,不像我又何必要裝呢?”衛珠玉無奈道。

  “夫人也知道你何必要裝?”上官赫宇不滿道:“你是我上官赫宇明媒正娶的嫡妻,面對敢以下犯上、言語態度不尊主母的姨娘,你要打要罰儘管處置就是了,何須要裝?”

  “我並不是要裝給姨娘看,而是要裝給侯爺夫人看的。”衛珠玉輕聲歎息道。

  上官赫宇身上的火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凝肅。

  “你的意思是,這事又是她的傑作?”他蹙緊眉頭沉聲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她們太過咄咄逼人了,我退一步她們就進兩步,這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就像她們非得要逼得我忍受不了對她們發怒一樣。”衛珠玉皺眉說。

  “這是為何?”

  “應該是為了讓我犯下七出之妒忌這一條吧,只要我有了善妒之名,將來不管是要拿捏我,或是用此逼迫夫君休妻都能師出有名。”

  “可是媚姨娘和蓉姨娘是我從外頭帶回來的,並不是她的人。”上官赫宇對於她的猜想並不認同。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加上夫君這段時日對兩位姨娘的冷落,她們又怎會不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重新尋找一個可靠的靠山呢?”

  “她們膽敢背叛我?!”上官赫宇怒不可抑。

  “不能說是背叛,因為她們並不知道爺與侯爺夫人敵對的事,以為這麼做最多也不過是針對我而已,並不會影響到夫君。”衛珠玉搖頭道。

  上官赫宇深吸一口氣,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後才撂下狠話,“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們若再敢不安分,就別怪爺翻臉無情。”

  衛珠玉對此沉默以對,只因這事她管不著也不想管,否則一不小心真可能會被安上善妒之名,她可不想沒事惹得一身腥。

  “她們若再敢對夫人你不敬,不管有無旁人指使,夫人都不需要對她們手下留情,該怎做就怎麼做。”上官赫宇對她說。

  “我知道了。”衛珠玉點頭,接著轉移話題問他,“夫君怎麼才出門一會兒又回府?”“那一位已經知道我擁有白陽山渡假村股份的事了。”上官赫宇既無奈又煩惱的告訴她。雖然這事不可能永遠保密下去,但他沒想到會這麼早就曝光。

  衛珠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得瞠大雙眼,“怎麼會?”關於保密一事,他們可是三令五申,一再的強調再強調了許多次,怎麼還會洩露了呢?

  “都怪杜壯那笨蛋對熟人不設防,幾杯黃湯下肚就讓人給套了出來。”上官赫宇恨鐵不成鋼的氣道。

  “熟人?”衛珠玉敏銳的抓住這個關鍵字眼。

  “李曉,我的表哥,也是侯爺夫人娘家的侄兒,杜壯的表姊夫。”上官赫宇表情諷刺。“只因為他是侯爺夫人娘家的侄兒?”

  上官赫宇搖頭,“李曉他才高八斗,前途似錦,平日根本不屑與我們這群軌褲子弟為伍,會突然請杜壯吃飯喝酒,明顯就是另有所圖。”

  衛珠玉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原本被瞧不起,卻突然被討好,這對方不是懷著司馬昭之心是什麼?那位杜公子也太好騙了吧?

  不,不該說是好騙,應該說是得意忘形才對,被原本瞧不起自己的人吹捧佩服,任誰都會覺得揚眉吐氣,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起來。那位夫人真是好手段,竟連這點都算計了進去。

  “看樣子侯爺夫人就快要圖窮匕見了。”衛珠玉歎息道。

  “我不在乎她對我刀劍相向,只擔心她在我出門不在府內時出手對付你。”上官赫宇憂心忡忡的看著她。

  “應該不至於吧?又還沒有真正的撕破臉。”衛珠玉猶豫道。

  “就是因為這樣爺才擔心,夫人難道不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嗎?”上官赫宇歎息著搖頭道。

  “只要我安分守己沒犯錯,她師出無名也——”衛珠玉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她才說過這句話,差別只在有和無兩個字上。

  上官赫宇同樣也意識到了,夫妻倆對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看來真是她的傑作,她可真是一點都不浪費時間啊。”上官赫宇嘲諷的撇了下唇瓣。

  “恐怕是早在起疑時就未雨綢繆的預先佈置了。”衛珠玉歎道。“看樣子我果真還是拖累了夫君。”

  “傻話。”上官赫宇白了她一眼,神情卻是溫柔而寵愛的。他認真地對她說道:“若非有夫人,再給為夫十年的時間,為夫恐怕也積累不出可以與侯爺夫人正面交鋒的力量與勇氣。夫人是我上官赫宇的幸運,從來就不是什麼拖累。”

  衛珠玉感覺有股甜意在心裡泛開,令她忍不住的想微笑與感謝。“謝謝夫君。”她凝視著他說。

  “謝什麼呢?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上官赫宇握住她的手,感覺與她的距離似乎第一次如此接近——他不是指真正的距離,而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所有的情緒。

  “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她問他,帶著依賴的語調。

  “只能照當初的計畫搬到渡假村那裡去了。”

  “能行嗎?”她問,心裡自是願意的。

  “既然都讓她知道我與渡假村的關係,咱們搬到白陽山去住也有正當的理由,渡假村還處於建造中,需要有人監工。”

  “夫君是為了正事而去,那麼我呢?”她有些擔憂理由不充分,會被駁回。

  “夫唱婦隨。”他微笑。

  “侯爺夫人不會同意的。”衛珠玉搖頭道。

  “她不同意又如何,只要父親同意就行了。”上官赫宇不以為意的冷笑,“況且腳長在咱們身上,咱們要走,她還能剁了咱們倆的腳不成?”

  “失敗了?”

  “二少爺突然回府撞見,當場就針對那事將人給處置了。”

  “該死!”

  侯府正院順心樓內,侯爺夫人在得知自己所做的安排又一次得到失敗的結局後,怒不可遏的直接把手上的茶杯給砸爛了。

  她不懂明明看似手到擒來、極為簡單的一件事,怎會一而再的失敗?

  衛珠玉那丫頭明明就是個膽小畏縮、出身卑賤之人,水雲院裡那幾個小妾個個都能碾壓她,可是就這樣一個丫頭卻不聲不響的先讓信心滿滿的柔姨娘敗北,接著又讓有心計、手段與野心的蓉姨娘折戟沉沙。

  雖說這都與上官赫宇的突然出現有關,但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不說別的,就拿上官赫宇對那丫頭的迷戀與袒護來說就讓人百思不解。

  除此之外,渡假村的橫空出世也令她費解,從她所得知的消息,渡假村似乎就是常與上官赫宇混在一起那票紈褲子弟搞出來的,但問題是那票人若真有本事,就不會成為京城裡讓人聞之搖頭級眉的紈褲了。

  不說其他人,就拿上官赫宇那小子來說,他可是她一手養育長大的,他有什麼本事、肚子裡有多少墨水,她又怎會不知道呢?要她相信他在渡假村的籌畫上有出份力,真是打死她也不信。

  可是她也知道上官赫宇手頭上沒什麼錢,他既出不了錢又出不了力,到底是憑什麼能在那個渡假村裡佔有一席之地?這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一點。

  總之,她想了想後發現這一切超出她預料之外的事,幾乎都是發生在衛珠玉那丫頭出現之後,所以不管是巧合或是那丫頭真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心計,她都決定要將那丫頭給除掉,可是怎知每每出手都落得失敗的下場呢?

  “你有沒有什麼好法子?那丫頭我非除掉不可!”侯爺夫人咬牙切齒的問站在一旁的心腹張嬤嬤。

  “其實老奴一直認為夫人既然身為二少奶奶的婆母,要拿捏您看不順眼的媳婦,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張嬤嫂說。

  “我也知道,可那是以前,以侯爺現今對我的態度,我不能師出無名。”侯爺夫人有些煩躁的說。

  張嬤嬤呆了一下,她一時之間竟忘了這事。“夫人,您可知侯爺到底為何會突然改變對您的態度?”她問。

  “還不是為了捉姦那事!”

  “可那事都過這麼久了,您也做了該做的處置,侯爺怎還會為此事耿耿於懷,遷怒至今?”張嬤嬤感到不解。

  “這事我也想不透。”

  “您沒問嗎?”

  “怎會沒問?但是侯爺根本不承認,反倒怪我想太多了。”侯爺夫人想到這事就覺得生氣。

  “這太奇怪了。”張嬤嬤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又道:“夫人,您說侯爺他會不會知道柔姨娘那事是您指使的?”她小聲的說。

  “我曾開門見山的問過侯爺是否因懷疑我才這麼對我,侯爺一樣不承認。”侯爺夫人氣悶的說。

  張嬤嬤也無言以對了。

  “算了,不說侯爺的事了。”侯爺夫人揮了揮手,不想再為這事煩心。她對張嬤嬤說:“你先幫我想想到底該怎麼對付那丫頭。”

  “老奴認為要對付二少奶奶最好挑二少爺不在府裡的時候,否則難保二少爺不會又一次湊巧壞了夫人的事。”

  “這我也想過,偏偏那小子近來似乎一點出遠門的打算都沒有。”侯爺夫人恨聲道。

  “舅爺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嗎?”張嬤嬤狡黠的說。

  侯爺夫人眼睛頓時一亮。“我怎會把這事給忘了?”她立即籌畫了起來。“此去秦東,來回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加上那小子愛玩樂的性子,沒花上兩、三個月絕對回不來,兩、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夫人睿智。”張嬤嬤奉承道。

  “別拍我馬屁了。”侯爺夫人笑嗔她一眼,“你叫人去看他在不在府裡,若在的話就叫他過來一趟。”

  “是,老奴這就讓人去請二少爺過來。”

  半個時辰後,上官赫宇來到順心樓,態度一如往常般隨意又自在。

  “聽說母親在找孩兒?有什麼事?”他逕自挑了張椅子坐下,還動手為自己斟了杯茶水來喝。

  “再過一個月就是你大舅父五十歲的生辰,母親希望你能去趟秦東,代咱們侯府送上賀禮。”侯爺夫人用著和藹的面容,柔和的嗓音道。

  “這事沒辦法。”

    上官赫宇的直接拒絕把侯爺夫人給驚呆了。“為什麼?”她脫口質問,不自覺的帶著一絲怒氣。

  “自然是孩兒有事要忙,沒時間去做這件事。”說完上官赫宇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道:“母親怎麼好像在生氣的模樣?”

  侯爺夫人立即將表情與情緒調整了一下,微笑道:“母親哪有生氣,母親是驚訝。你說有事是什麼事?再有事也比不上你替咱們侯府送生辰賀禮給你舅舅這件事重要吧?”她循循善誘,怎能容許他不去?他若不去,她的計畫該怎麼辦?

  “這事的確重要,所以母親可以叫大哥或三弟、四弟去做,要孩兒去卻是不成的。”

  “為什麼不成?”侯爺夫人咄咄逼人的問道,一不小心又讓火氣冒出來。

  “孩兒剛才不是說了,孩兒有事要忙。”

  “你能有什麼事,真當母親不瞭解你嗎?”侯爺夫人沒好氣地道,“反正這一趟你就是得去!”她決定直接命令省事。

  上官赫宇一臉無奈道:“可是孩兒先前已稟報過父親,過兩日就要出門,不到過年恐怕是沒空回家來。”

  “你要去哪?”侯爺夫人驚訝的問。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用不著再多此一舉了。

  “白陽山渡假村。”上官赫宇回答,接著大剌剌又帶點得意的對她說:“孩兒,直沒告訴母親,其實孩兒在那渡假村擁有些股份,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好歹也算是那渡假村的東家之一。現在渡假村還在建造中,身為東家之一的我也得做些事,盡點責任才行。”

  “你擁有渡假村的股份?”侯爺夫人睜大雙眼,裝出震驚的模樣來。

  “只是一點點。”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快跟母親說說。”侯爺夫人表現出驚訝又急不可耐的模樣。“聽說那渡假村極受人吹捧,是現今京城有錢人最趨之若鶩的去處,可謂日進鬥金,你怎麼可能會是那裡的東家呢?”

  “我不是東家,只是擁有其中一點點股份而已。”上官赫宇糾正道。

  “那也很了不起了,你快跟母親說說是怎麼一回事。”侯爺夫人把握機會打探。

  “這事說來話長,簡單說就是孩兒無意間認識了渡假村的東家,那人看中孩兒與孩兒那票哥兒們對吃喝玩樂的見解,便請咱們這票人當他渡假村的參謀,又分一點股份好籠絡咱們兄弟幾個。”

  “那東家是誰?”侯爺夫人迫不及待的問。

  “不可說。”上官赫宇搖頭晃腦地道。

  “對母親也不能說?”

  “不能,因為立了保密合同,說了的話孩兒和兄弟們手上那一點股份就得還回去了,這是懲罰,還是連坐的。”上官赫宇雙手一灘,一臉無奈。

  侯爺夫人原本想好要問的問題瞬間全堵在了喉嚨裡,難受到一個不行。

  “好吧,那母親就不問你了。”她強擠出個笑臉來。“所以你已與你父親說了兩日後要出門?你父親允了?”

  “這是去做正經事,父親自然會允。”上官赫宇露出得意貌。

  “這事就是你上回說的秘密?”

  “嗯。”

  “怎麼這回又能把秘密說出來了?”侯爺失人似笑非笑的問道,心裡難免懷疑他是不是知道她已得知此事,這才會與她坦白。

  “還不是父親讓人盯著孩兒不許孩兒出城,孩兒無奈之下,只好把這個秘密告訴父親。”上官赫宇說得忿忿不平,隨後又撇唇道:“既然都告訴父親了,母親八成也會知道,孩兒還保密個屁!”

  “你這孩子……”侯爺夫人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過這件事父親說的確要保密,還跟孩兒分析了一堆道理,孩兒聽得頭疼也沒能記住,母親自個兒去問父親,孩兒只要記住此事不要再對人言就行了。”上官赫宇說完逕自起身準備離開。“送賀禮的事母親還是讓別人去吧,恕孩兒幫不上忙。母親若沒有其他事,孩兒先走了。”

  “等一下。”侯爺夫人急忙將他叫住,“你剛說這回出門要到過年才會回來?這是不是要在白陽山待上三個月的時間?”

  “是啊,要做大事總得要有付出。”上官赫宇擺出一副義無反顧、凜然無懼的模樣。

  侯爺夫人暗自心喜,這麼一來她也用不著再為了如何讓他離府費心了,但為了更加確定,她故意問他道:“這麼長時間在外,你就不擔心你媳婦兒一個人留在府中會被不喜她的母親欺負,受委屈了?”

  “擔心啊,所以孩兒決定帶玉兒一起出門。”

  “什麼?!”侯爺夫人愕然驚叫,突然有種頭昏眼花的感覺。“你剛剛說什麼?”

  “擔心,所以孩兒要帶玉兒同去白陽山。”

  “不行!”侯爺夫人遏制不住憤怒的大聲叫道。

  上官赫宇挑高了眉頭,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問道:“母親為何說不行?”侯爺夫人輕皺起眉頭,訓斥道:“你是去做正事的,帶個女人同行像什麼樣子,也不怕讓人笑話?”

  “京城中誰不知道孩兒就是個紈褲,帶個女人同行又怎樣?更別提孩兒帶的又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是孩兒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誰敢笑話我?”上官赫宇哼聲冷笑道。

  侯爺夫人被這麼一堵,一時之間竟不知要說什麼,張口結舌了半晌後眨了眨眼睛方才回過神來。她換上和緩的語氣,用別的方式勸他,“不管怎麼說,你是去做正事又不是去玩的,帶著家眷總是不太方便行事,還是讓二媳婦留在府裡吧。”

  “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孩兒根本沒啥本事,說是去做正事,其實還不是去那裡玩的,正好帶玉兒一起去,夫唱婦隨,遊山玩水也有個伴兒豈不更美?哈哈。”上官赫宇開懷笑道,把自個兒的如意算盤給和盤托出。

  侯爺夫人暗暗咬牙,她怎麼能眼睜睜的讓這事發生呢?若讓那丫頭跟這小子去了白陽山,短時間內她還有除掉她的機會嗎?一定要阻止這件事。

  “母親還是覺得你這樣做不妥。”她嚴肅道:“既然決定要做正事就要好好做,趁這機會扭轉別人對你的觀感,你要聽母親的,母親絕對不會害你。”

  上官赫宇差點沒冷笑出來。不會害他?他還真想叫她發誓,看她被天打雷劈。

  “母親覺得我會在乎別人對我的想法嗎?嘲諷的笑道:“別人要怎麼看我、怎麼說我那是他們的事,我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行。”

  “你這孩子……”侯爺夫人真是心裡犯堵,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再接再厲的努力遊說道:“你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說你,但你也得為咱們安慶侯府的名聲考慮——”

  “母親這是在怪孩兒替咱們安慶侯府丟臉嗎?”上官赫宇打斷她的話,一臉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孩兒又不是今日才被人說是紈褲,真要丟臉,早在七、八年前咱們安慶侯府的臉就被孩兒丟光了,不必等到現在。”

  “你——”侯爺夫人差點氣絕,瞪著眼前油鹽不進的上官赫宇,她深呼吸了幾次這才緩過氣來,要自己還是得好聲好氣,用著語重心長的語氣說話。“赫宇,你就聽母親這一次好不好?母親真的是為了你好。”

  “孩兒知道,不過帶玉兒去白陽山的事孩兒心意已決,而且父親也允准了,母親就別再為這事操心了。”

  上官赫宇說出來的話差點沒讓侯爺夫人吐血,眼見事已無法挽回,她也不想再浪費時間與他虛與委蛇,點頭妥協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母親就不多說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吧。”將他給打發走後,立即將張嬤嬤給召來幫忙想對策。

  “那小子竟然打算將那丫頭一起帶去白陽山,你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張嬤嬤剛才雖待在外間,但也將屋裡母子倆的對話聽了個全,自然知道出了什麼事。

  老實說她也無計可施,想了半天,只能這麼勸道:“夫人,既然改變不了二少爺帶二少奶奶去白陽山的決定,咱們現在也只有等他們回府之後再另謀他策了,畢竟在外頭咱們不好安排人,也不好動手啊。”

  “安排人?”侯爺夫人因這三個字而靈光一閃。“沒錯,這才是當務之急,即便他們去了白陽山,只要身邊有咱們的人,要下手對付那丫頭還怕沒機會嗎?”

  張嬤嬤愣了愣,壓根沒想到自己的勸說反倒讓夫人有了主意。

  “夫人,咱們在水雲院裡的人現今都還在週邊,接觸不到二少奶奶,況且這出門在外的,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又怎會不帶平日用慣且信任的下人呢?”

  “你指的是荷葉和小草那兩個丫頭吧?如果她們倆是檔路人,想辦法除掉就是了。”侯爺夫人冷酷說道。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09:57 PM

第十三章 有孕

  準備出門這一天,衛珠玉早上醒來之後就一直未見到荷葉與小草,她覺得奇怪,找了個丫鬟問了,這才知道兩人竟然同時都病了。

  她毫不猶豫地立刻前往兩丫鬟的住處,只見兩人皆是渾身無力,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起不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轉頭問著留在房裡照顧她們的小丫鬟。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兩位姊姊不知道為何從昨晚開始就不斷地跑茅房,又吐又拉了一整個晚上。”小丫鬟一臉茫然的老實答道。

  “好端端的怎麼會上吐下瀉起來?”衛珠玉蹙眉道。

  小丫鬟除了搖頭,根本答不出所以然。

  衛珠玉也沒冀望能從一個小丫鬟那兒得到答案,接著問道:“去了請大夫嗎?”

  “奴婢一早就去找過李嬤嬤,跟李嬤嬤說過這事了,可是大夫到現在都還沒來。”小丫鬟又點頭又搖頭的說。

  李嬤嬤是水雲院裡的管事嬤嬤,資格很老,在上官赫宇還在孩提時就已在水雲院裡當差,五年前被提拔為管事嬤嬤,負責管理院子裡三等以下的奴僕們。

  “你叫什麼名字?”衛珠玉問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小丫鬟。

  “奴婢叫小香。”

  “小香,你去幫我告訴李嬤嬤,一刻鐘內我要見到大夫,若見不到的話後果自負。”

  衛珠玉說得平靜,可是小香卻可以感覺到,平日裡沒脾氣的二少奶奶生氣了,而且還是很生氣。

  “奴婢這就去。”小香點頭如搗蒜的轉身就走。

  床上的荷葉被吵醒,一睜開眼就看見站在床邊的主子。“二少奶奶?”她虛弱的喚道。“怎麼樣?還想吐嗎?”衛珠玉在床沿坐下,關心的問。

  荷葉輕搖了下頭,虛弱道:“只覺得全身無力。”一頓後又歉疚道:“奴婢可能無法陪二爺和二少奶奶去白陽山了……”

  “先別說這個,你可知道自己與小草為何會突然生病?昨兒個你們倆不是都還好端端的嗎?”衛珠玉問她,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奴婢也想了一晚,卻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荷葉苦笑道。

  衛珠玉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問道:“昨天晚膳之後,你們可還有再吃過什麼東西?”

  “有,吃了塊芙蓉糕,可是那糕點大夥兒都有吃,不可能只有奴婢和小草兩個人有事,其他人卻都無事。”

  “如果其他人事先或事後都吃瞭解藥呢?”衛珠玉緩聲道。

  荷葉聞言震驚的瞠大雙眼,原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是面無血色,因為她之前只往糕點是不是壞了這方面想,從未想過可能被下藥的事。

  “二少奶奶……”她虛弱的嗓音中多了幾分顫抖與害怕,她無法不去想,如果下在糕點裡的藥是毒藥,而不是只讓她和小草病倒的藥的話,那結果……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衛珠玉歎息的道歉。

  “不是的。”荷葉迅速回神,“奴婢從賣身為奴後,命就不屬於自己的了,是好是壞跟二少奶奶沒有任何關係。相反的,能遇到二少奶奶這麼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氣,二少奶奶千萬別這麼說。”

  “好,我不說,你也別激動,別忘了自個兒還病著。”衛珠玉安撫她。沉默了一會兒,又猶豫的開口,“荷葉,今天這事即使明知道是人為的,我恐怕也沒辦法查明真相,還你和小草一個公道。”對此,她很是歉疚。

  “奴婢知道,奴婢比誰都瞭解二少奶奶的處境,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二少奶奶真的不需要介懷。”荷葉反過來安慰她,再次覺得自己能有二少奶奶這樣的主子,真是太幸運了。

  “委屈你們了。”

  荷葉搖搖頭,她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二少奶奶,奴婢和小草現在這個樣子無法陪您和二爺去白陽山,您不久後就要出發,還得重新挑人——”

  “挑什麼人?”衛珠玉直接打斷她的話,“除了你和小草,我不會帶其他丫鬟同行。”

  “可是奴婢都病了……”

  “那就晚個兩天,等你們病好了再出發。”衛珠玉斬釘截鐵地道。

  荷葉不禁感到一陣心暖,感動得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又過了許久,姍姍來遲的大夫終於出現,身邊跟著神情有些畏縮,額上汗涔涔的李嬤嬤。

  “二少奶奶,大夫來了。”李嬤嬤有些心驚膽顫的上前稟報,只因為從小香找上她至今,早已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衛珠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對大夫道:“大夫,麻煩您了。這丫頭從昨晚半夜開始就上吐下瀉不止,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隔壁還有個丫頭也是一樣的情況。”

  “老夫先看看再說。”大夫說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伸手為荷葉號脈。

  他眉頭輕皺,只一會兒便知道這丫頭是被人下了藥才會導致上吐下瀉,想必隔壁那個丫頭也一樣。這種陰私手段在高門大戶的後宅裡比比皆是,他早就見怪不怪了,自然也知道接下來自個兒該說什麼話。

  “沒事,只是吃壞了肚子,老夫等等開兩帖藥,藥吃完休息個兩天就能痊癒了。”他起身問道:“另一個丫頭在哪兒?”

  聞言,小香看向二少奶奶,李嬤嬤則不敢亂應聲。

  在一室的沉靜中,衛珠玉緩緩的開口道:“小香,你帶大夫過去看小草。”

  “是,二少奶奶。”小香立刻點頭答道。“大夫,這邊請。”

  小草領著大夫去了隔壁廂房,李嬤嬤則半低著頭站在原地,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李嬤嬤真覺得很憋屈,眼前這人明明就是個出身卑微下賤、上不了檯面的丫頭,卻因二少爺的關係能在她面前狐假虎威,讓她不得不對她卑躬屈膝,令她真的是很不服氣。

  還有荷葉和小草那兩個臭丫頭也是,才進府不到半年時間,竟然就敢仗著主子的喜愛指使她做這做那的,真是該死的丫頭!

  生病了?

  上吐下瀉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要請大夫?

  呵呵,她們真以為有那位狐假虎威的二少奶奶寵著,別人也就要將她們倆當一回事嗎?不過是兩個賤婢罷了,只是多跑幾趙茅房又吐了幾次而已,又不是真的快病死了,請什麼大夫?

  這些都是她先前的想法,然而此時此刻她真的後悔自個兒的衝動了,要不現在又怎會心驚膽顫的站在這裡?

  “誰讓你不去請大夫的?”衛珠玉冷聲淡問,威嚴的模樣倏然把李嬤嬤給震懾住了。“老奴、老奴只是按府裡的規矩……”

  “府裡有什麼規矩?”衛珠玉打斷她,“規定丫鬟病了不許請大夫來給她們看病?”

  “不、不是的,老奴只是見她們病得不重……”

  “你是大夫嗎?會給人看病嗎?病得重不重你說了算?”

  衛珠玉再次打斷她,說話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卻讓李嬤嬤再也承受不住那無形的壓力,雙膝一彎就跪到地上去。

  “二少奶奶饒命,老奴知錯,老奴知錯了。”李嫂嬤求饒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誰讓你不要去請大夫的?”衛珠玉不為所動的看著她。

  “沒有誰,都是老奴一時鬼迷了心竅,嫉妒這兩個丫頭受寵才會橫加阻撓請大夫的事,老奴知錯了,老奴下回再也不敢了,請二少奶奶饒命。”李嬤嬤跪伏在地上認罪的乞求道。從這個回答,衛珠玉便知道自己無須再問,因為再問也問不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能在侯府裡當差多年,一路爬到管事嬤嬤的人,她或許會心存嫉妒,但絕不會衝動行事,自毀前程,會令她挺而走險的原因恐怕只有兩個,一是受到威脅,二是接到命令。

  而眼前這事,威脅是不成立的,因為不會有人為了對付兩個小丫鬟去威脅一個管事嬤嬤,所以原因就只剩一個,那便是受到不可抗拒的命令。

  衛珠玉心如明鏡。

  “我會將此事稟報二爺,你下去吧。”她說。

  李嬤嬤登時面無血色,因為這事若由二少奶奶處置的話,她可能挨頓打或罰些月例銀子便罷,可若交給近來寵妻無度的二爺的話……

  “二少奶奶饒命,老奴知錯了,請二少奶奶饒命,請二少奶奶饒命……”

  “來人。”衛珠玉出聲喚道,立刻有兩個丫鬟應聲而入。“把她帶下去,等二爺發落。”

  李嬤嬤登時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知道自己完了。

  “你說什麼?為了那兩個丫鬟要延後出門的時間?”侯爺夫人張口結舌的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嬤嬤無奈的對主子點點頭。這個結果完全出乎她們預料之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夫妻倆竟為了兩個生病的丫鬟而延後行程,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該死,為什麼會這樣?”侯爺夫人忍不住咒駡一聲,問張嬤嬤道:“你說說看,那個丫頭到底有哪裡好,竟讓那向來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小子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對她言聽計從?”

  張嬤嬤無言以對,只能搖頭。“夫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想安插人到二少奶奶身邊的事恐怕是不成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下重手,讓那兩個丫鬟病上十天半個月。”侯爺夫人恨聲道,實在後悔莫及。

  “誰也想不到二少爺對二少奶奶竟會如此的寵溺。”這才是令她們始料未及的主因。

  侯爺夫人沉默的思索了一下,倏然冷笑一聲,“不能安排丫鬟,那就直接安排個廚娘給他們吧,來自母親的關懷與好意,他們敢不收?”既然陰謀不成,就直接來個陽謀吧。

  張嬤嬤微愣了一下,猶豫的開口道:“夫人不是懷疑二少爺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嗎?您這樣直接安排個人到他們身邊,恐怕——”

  “恐怕作用不大是不是?”侯爺夫人接著她的話說。

  張嬤嬤點頭。

  “這樣不是正好嗎?正好可以用來掩人耳目,混淆那小子的懷疑,同時分散他的注意力。這麼一來,咱們下回再想做什麼,事成的機會肯定能比前幾次大上許多。”侯爺夫人愈想愈覺得可行。

  “夫人睿智,夫人真是太聰明了,讓老奴想個三天三夜也想不出還能有這樣的作用。”張嬤嬤立刻拍馬屁。

  “好了,你去物色一個老實的廚娘,讓她準備好出門的事,這事你讓她暫時別聲張,等那兩人要出門時,我再親自將人送過去。”

  “老奴這就去辦。”張嬤嬤點頭應道,轉身要走時卻迎面看見侯爺夫人的丫鬟喜鵲匆匆走了進來。

  “夫人,剛剛從水雲院傳來消息,說是二少奶奶有喜了。”喜鵲面帶喜色的稟報道。

  侯爺夫人一臉錯愕的表情,張嬤嬤更是驚得張口結舌。

  “這消息是真的嗎?”侯爺夫人不愧是當主母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確認的問道。

  喜鵲點點頭,“聽說是荷葉和小草昨晚似乎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了一整晚,二少奶奶替她們請了大夫,然後突然自己也犯了噁心,便讓大夫也順道號了脈,沒想到這麼一號就號到了喜脈。真是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二少爺也要有後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侯爺夫人說完這句話便沒了下文,讓滿心歡喜等著準備領賞的喜鵲傻了眼,卻也不敢表現出任何一絲不滿,吶吶地退了下去。

  聽見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後,張嬤嬤也沒離開了,如今二少奶奶有了身子,侯爺夫人再送蔚娘過去或許更加名正言順,可是相對的如果真出了什麼事……

  她猶豫不決的問道:“夫人,這樣廚娘的事咱們還要照計畫進行嗎?”

  “當然要。”侯爺夫人斬釘截鐵的道。“真是天助我也,沒想到竟然懷了孩子,這下子我就有理由讓她乖乖地留在府裡養胎了,再送個廚娘過去照顧她的飲食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畢竟那可是我最疼愛的兒子的長子啊,你說是吧?呵呵呵……”

  水雲院裡,上官赫宇滿心歡喜的接受下人們的賀喜,整個人顯得有些飄飄然、喜不自勝的模樣。

  他的玉兒有孕了,他就快要做父親了,哈哈哈……

  雖然多年前香姨娘也曾為他懷過孩子,但那時他除了有些錯愕之外,完全沒有其他感覺,而這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夫人,你說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會長得像你還是像我?”他有些激動,有些興致勃勃的緊盯著妻子依舊平坦的肚子,嘴巴不停的說著,“我希望他能像你一樣聰明,像我一樣的氣宇軒昂、貌比潘安——”

  “噗。”衛珠玉忍不住噴笑出來,因為她從來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麼自戀的一面。

  “怎麼,為夫說錯了什麼嗎?”上官赫宇抬起頭來看著粲笑如花的妻子。

  衛珠玉忍笑搖頭,問他,“夫君很高興我有孩子的事?”

  “那當然!”上官赫宇毫不猶豫的回答。

  “可是這麼一來會為夫君增添不少麻煩,別的不說,光是這回咱們要去白陽山的事,可能就會產生變數,侯爺夫人肯定會用這件事將我留在府裡。”衛珠玉擔心地道。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穩定,加上上輩子始終未曾有過孩子,因而她壓根未曾想過懷孕的事,沒想到只是犯了點噁心順便讓大夫號了下脈而已,竟會得到這麼一個意外之喜。

  早知如此,她早先就不會這麼隨隨便便的讓大夫號脈,讓她有孕之事傳了出去,真是後悔莫及啊。

  “用不著理她,她留她的,咱們走咱們的,我是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留下來的。”上官赫宇堅定道,說完又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的說:“不過這麼一來,只帶荷葉和小草那兩個丫鬟服侍你就顯得有些不足了,還得帶個懂得照顧孕婦的嬤嬤同行才可以。”

  衛珠玉愣了一下,她倒是還沒想到這兒去。“我想侯爺夫人肯定會替咱們安排好人選的。”說完她忍不住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是啊,重點是咱們還拒絕不了。”上官赫宇語氣有些嘲諷又有些無奈。

  “這個問題似乎不太好解決。”衛珠玉也煩惱了起來,問他,“夫君可有合適的人選?”

  上官赫宇搖頭,苦笑道:“我手下的確是有些人,但都是些男的,我沒想過這種事,所以也沒網羅這方面的人,對不起。”

  “這本來就是女人家的事,夫君沒想過很是正常,不需要道歉。”衛珠玉搖著頭說,“現在我只擔心侯爺夫人會對咱們的孩子下手,偏偏咱們身邊又沒有”個可信可靠的嬤嬤。”

  上官赫宇沉吟了一下,終於想到一個可行的法子,“這事你不用擔心,一會兒我去趟太子府,向太子求個宮裡退下來的老嬤嬤過來照顧你。”

  “為這事去求太子好嗎?還有夫君打算怎麼跟太子解釋這事,太子會允嗎?”衛珠玉憂慮的問。

  堂堂侯府不可能會沒有幾個懂養胎的嬤嬤,上官赫宇不用自個兒侯府裡的人,卻到太子那裡去求人,這怎能不讓人起疑心進而置身事外,不想淌渾水多管閒事呢?

  “大不了讓出些渡假村的股份做為交換條件。”上官赫宇想得很簡單。

  衛珠玉搖搖頭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太子問起咱們安慶侯府中無人嗎,怎麼想向太子要人,夫君打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上官赫宇呆住,他沒想到這個問題。“太子……應該不會問吧?”他猶疑道。

  衛珠玉無言的看著他,沒有應答,讓上官赫宇不禁露出了訕訕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後,豁出去般的說:“大不了實話實說。”

  “家醜不可外揚。”衛珠玉對他搖頭道。“夫君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也該替父親著想,這個秘密不可公開,即便要公開,那也不該由咱們去公開它。”

  “那夫人說說,如果太子問起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想不出答案,上官赫宇乾脆厚著臉皮將難題丟還給愛妻,讓愛妻去想法子,反正她本來就比自己聰明,一定能替他想出個答案。

  衛珠玉哭笑不得的睇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無賴打算。

  “玉兒向來比為夫聰明,你會想到這個問題,就一定有解決它的對策是吧?”上官赫宇腆著臉討好妻子道,絲毫不在意自己不如妻子。

  衛珠玉瞋了他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這才道:“太子若真問起,夫君大可將此事推託說成是婆媳問題。”

  “婆媳問題?”上官赫宇不太明白。“這樣說就行嗎?”

  “當然不是。”衛珠玉進一步解說,“京城裡的人大多知道我出身低微,夫君卻是侯府中的寵兒,這樣的差距肯定會讓我在府中不受婆母待見。夫君若不怕在太子面前傷了面子,也可隱約提一下上回捉姦的事,讓太子相信侯爺夫人對我不喜到想讓我下堂的事,當然,夫君不能明說那件事是侯爺夫人動的手,只能說你懷疑。所以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保護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夫君也是無可奈何之下才出此下策,向太子借人。”

  “哈哈哈,這個理由好,我就知道夫人肯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上官赫宇開心的拍手笑道。“咱們還能趁這機會將她一軍,讓她繼續在人前裝賢慧大度,暗地裡卻讓人恥笑虛偽。”

  “這只是咱們給太子的解釋,應該不會散播開來。”衛珠玉搖頭道。

  “夫人錯了,這件事一定會被散播開來。”上官赫宇收起臉上笑容,胸有成竹的淡聲道。

  衛珠玉怔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問道:“夫君打算將這事傳開?”

  上官赫宇點頭。

  “可是這事關係到夫君的名聲,若是傳開……”

  “擔心我會成為京城百姓口中的笑柄?”

  衛珠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看著他。這事他們討論過,此時自然不需再多言。“雖然是同樣一件事,但現在傳開情況卻是對咱們有利,我不會被嘲笑,只會被同情,而夫人你則會被羨慕。”

  “我不明白。”衛珠玉茫然的說。

  “難得也有夫人想不明白的事啊。”上官赫宇咧嘴笑道。

  衛珠玉忍不住白他一眼,催促道:“夫君快說現在情況為何對咱們有利?”

  上官赫宇將目光移到她平坦的肚子上,溫柔一笑後才開口道:“因為夫人有孕在身,為夫是為了保護夫人向太子求助,不得已才會將此事透露出來,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捉姦那件事就成了陰謀,咱們更成了受害者,侯爺夫人表面佯裝的和善與氣度也會受到懷疑與嘲諷,是不是?”衛珠玉興沖沖的接話道,也想明白了。

  “沒錯。”上官赫宇得意道。

  “可是傳言太子為人端正、胸襟坦蕩,即便你將此事透露給太子知曉,太子私底下應該也不會與人議論才對,此事又怎麼會被傳開?”

  “你把太子的表弟給忘了嗎?我要求見太子自然得找那傢伙幫忙,那傢伙既然與我同去,在我請求太子幫忙時他也會在場,又怎會不將此事聽進耳裡,然後暗地裡傳開呢?”上官赫宇奸詐的笑道。

  “夫君這樣利用朋友不怕與朋友翻臉?”衛珠玉有些擔心。

  “夫人此言差矣,這不叫利用,該叫投其所好。那傢伙平日最愛與人說長道短,我提供新話題給他,他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又怎會與我翻臉呢?”上官赫宇得意洋洋。

  衛珠玉頓覺哭笑不得。“夫君不怕朋友與你翻臉,那麼朋友也不怕夫君與他翻臉嗎?畢竟是發生在好友家中見不得人的陰私事,真正的好朋友是絕不會將此事隨意傳出,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事不是嗎?”

  “夫人不懂我與那幾個傢伙的交情與默契,我們只需要看對方一眼就能知道這事能不能做,或是會不會觸怒對方,我們幾個實在是太熟了。”上官赫宇搖頭道。

  “原來如此。”衛珠玉點點頭,這才懂得他所言的不叫利用,而叫投其所好的意思。

  “好了,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找那傢伙,你好好待在房裡休息等我回來。”

  上官赫宇起身,臨走前又柔聲交代她,“我會告訴院裡的下人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你休息,即便是侯爺夫人傳喚,你也可以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推拒,等我回來再處理,我會儘快回來。”

  衛珠玉微笑點頭,目送他離開。



第十四章 侯爺夫人的手段

  衛珠玉臥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秋末的蕭瑟景色,感覺外面的景致與她此刻的心情還真是符合,完全就是寂寞淒涼。

  她和上官赫宇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喝令她乖乖留在侯府內養胎的不是侯爺夫人,而是安慶侯爺,真是始料未及。

  侯爺堅持的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夫君的生母之所以會早逝,便是懷孕初期因舟車勞頓不小心傷了身子,之後不管是孕期還是生產都格外辛苦,最終才會在生下孩子不到一個月便香消玉殯。

  侯爺不希望兒子也經歷自己曾經有過的痛苦與懊悔,即便它發生的可能性並不大,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第一次聽說此事的夫君被嚇住了,尤其在得知當年侯爺也是為了要保護他們母子不受侯爺夫人的迫害,這才想搬家移往他處居住之後。

  總而言之,帶她一同前往白陽山夫唱婦隨的計畫只能取消,要出行也得等她的胎坐穩了,渡過前三個月才行,這讓他們夫妻倆都感到相當的無奈。

  “二少奶奶,都快要入冬了,你怎麼還將窗戶開得這麼大,身上也不多穿件衣裳就躺在這兒?您是不是想染上風寒啊?別忘了您現在的身子可不是一個人的,得為肚子裡的小少爺著想。”

  荷葉端著桂花糕進屋,一見主子又只穿著薄薄的秋衫躺在窗臺邊的美人榻上,忍不住的叨念出聲,一邊迅速將桂花糕放下,轉身去抱來一件被子蓋在主子身上。

  “我不覺得冷。”衛珠玉無奈道。

  “等二少奶奶覺得冷就來不及了。”荷葉忍不住白了主子一眼。

  “荷葉,我發現近來你好像變得愈來愈嘮叨了。”

  “奴婢也不想這樣,只要二少奶奶認真的記住二爺和馮嬤嬤叮嚀您的事,不要轉身就忘了,奴婢也就不會嘮叨您了。”荷葉表情嚴肅又正經的看著主子。

  馮嬤嬤便是上官赫宇向太子求來的能人,在宮中時便是專門負責照看懷了龍種的娘娘們,精通辨毒與各類有助於孕婦的藥膳料理,而這也是安慶侯爺勸兒子可以放心將兒媳留在府中養胎的主要憑恃。

  衛珠玉被荷葉這麼一說,頓時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小心受寒這件事她便被叮嚀過許多次,她卻總是忘了要加件衣裳,這也難怪荷葉會老是叨念她了。

  自知理虧,她只好轉移話題,伸手指向剛被荷葉放在茶桌上的糕點,問道:“那是什麼?”

  “桂花糕。二少奶奶要不要吃點?奴婢剛已請馮嬤嬤檢查過了,沒有摻雜其他不好的東西在裡頭。”

  “好,那我吃點。”

  荷葉便將碟子端過來,衛珠玉伸手拈了一塊,正欲送到嘴邊時——

  “等一下,別吃!”馮嬤嬤霍然出現,急忙出聲阻攔她。“二少奶奶,那桂花糕你不能吃!”

  衛珠玉驚嚇的立刻鬆開手上的桂花糕,驚疑不定的看向馮嬤嬤,問道:“怎麼了?”

  “馮嬤嬤,難道這盤桂花糕有問題?”荷葉也急急出聲詢問,讓她不解的是,方才馮嬤嬤不是才親自確認過,說這盤桂花糕沒問題嗎?

  見自己幸好來得及時沒釀禍,馮嬤嬤松了口氣。

  “那桂花糕沒問題,但若加上幾上這盆栽就大有問題了。”馮嬤嬤一邊答道,一邊走過來細細打量那盆盆栽。

  那是一盆結著小紅果、有著大片綠葉的盆栽,鮮豔的紅果配上鮮翠的綠葉,在景色蕭瑟的秋冬時節顯得很討喜。

  衛珠玉是在前些日子花房送來換季盆栽時將它留下來賞玩的,之所以會將它留下,除了因它看來討喜外,更重要是她在侯爺夫人常待的順心樓內也見到了兩盆,侯爺夫人總不可能將有害的東西留在自己身邊,因而她才會放心將這盆栽留下來。

  可是原來竟是她弄錯了?

  “馮嬤嬤,那盆栽有什麼問題?”荷葉忍不住出聲問道。

  瑪嫂嬤回道:“這株小樹名叫翠紅美,來自南疆在百年前滅國的雲門國,因為看起來討喜,曾被進獻到宮中供貴人們賞玩,入夜後它還會散發出淡淡的暗香,有驅蟲之效。老身當年入宮時,曾聽聞宮裡一位老醫女前輩提過一次卻從未見過,沒想到竟會在這安慶侯府內見到它。”

  “馮嬤嬤,您不是說它曾被進獻到宮中嗎?您怎會從未見過?”衛珠玉立即聽出其中的矛盾處,出聲詢問。

  馮嬤嬤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這便是老身剛才所說的問題所在,它可以賞玩又可以驅蟲本該是好的,偏偏若和某種香味混在一起會有毒性,導致宮中娘娘流產,因而宮中早將它全數銷毀。”

  “那某種香味指的是桂花香?”衛珠玉膽寒的問。

  馮嬤嬤點頭。

  “好狠的心。”衛珠玉面無血色的低喃道。

  “老身首次見到這不知名的盆栽便覺得不太對勁,雖說花房老漢給了小紅果的名稱,二少奶奶又說在侯爺夫人那裡也看見擺放了兩盆,應該沒事,但老身還是托人送信詢問了一下老友,剛剛正好收到回信。”說到這兒,馮嬤嬤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慚愧道:“幸好這信來得及時,否則老身就愧對太子爺和上官二爺託付,以及二少奶奶的信任了。”

  “馮嬤嬤千萬別這麼說,如此陰險的手段又有誰想得到呢?”衛珠玉搖頭道。“況且若不是有馮嬤嬤在,我和腹中的孩兒這回肯定躲不過這樣的暗算。”

  “二少奶奶,奴婢這就將這盆該死的翠紅美拿去丟掉。”荷葉怒氣衝衝的說。

  “等一下。”馮嬤嬤出聲阻止,看向衛珠玉說:“這麼做恐怕會打草驚蛇。”

  衛珠玉搖搖頭,對她道:“其實在二爺將馮嬤嬤帶進府裡的那一天,那條蛇就已經被驚動了,要不然對付我這麼一個出身卑微,根本不懂後宅鬥爭心計的人,又何須費心使出這麼陰毒、一般人連聽都沒聽過的手段?”

  “這手段有一半應是為了要試探老身。”馮嬤嬤想了想後道。

  衛珠玉輕聲歎息,道:“原來我的出身在這侯府中竟讓人如此難以容忍到連孩子都不許我生嗎?”

  “二少奶奶放寬心,老身既受太子爺的命令要保你母子平安順產,拼了命也一定會達成任務,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和肚子裡的孩子的。”馮嬤嬤一臉嚴肅的向她保證。

  “謝謝您,馮嬤嬤。”衛珠玉誠摯道。

  “二少奶奶不需道謝,這本來就是老身的分內事。”馮嫂嬤搖搖頭。

  “二少奶奶,那這盆栽要怎麼處理?”荷葉見兩人對話告一段落,這才出聲問道。從馮嬤嬤說了有毒和流產的字眼後,她就渾身不舒服,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把它拿出去丟掉,丟得愈遠愈好。

  衛珠玉沉吟了一下,道:“送回花房吧,就說我看膩了,帶一盆你認得的花草回來就行。”

  “二少奶奶,奴婢不懂,這等害人的東西咱們為何不直接把它拿去丟掉?”荷葉無法理解主子此舉的用意。'

  “這盆栽是府內花房送來的,並不是咱們水曹院的,隨意丟掉的話若有人故意以此做為藉口找碴,咱們還要想理由解釋,除此之外,送回花房再換盆新的回來,還能混淆對方的判斷,讓對方無法確定咱們究竟是已看穿他們的陰謀詭計,還是只是剛好湊巧逃過一劫。”衛珠玉對荷葉分析解釋。

  “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將這盆栽送回花房。”荷葉點頭道,說完便抱起那盆栽走出廂房。

  “二少奶奶似乎對這個丫頭和那個叫小草的丫頭特別縱容。”馮嬤嬤若有所思的道。

  “馮嬤嬤坐下說話,別站著。”

  衛珠玉起身離開窗前的美人榻,招呼馮嬤嬤坐下後,又親手替兩人斟了杯茶,這才解釋起自己為何會特別看重那兩個丫頭。

  “馮嬤嬤也知道我出身低微,蒙二爺青睞才會一朝飛上枝頭,嫁進這安慶侯府,可是即便我成了府裡的二少奶奶,我的出身依舊讓人瞧不起。成親之後沒多久,有一回我不小心觸怒二爺,被貶到院內最偏僻的一個小院裡,卻沒有一個奴僕願意隨我,只有她們這兩個進府不久又因年紀大而被分派去做粗使丫鬟的倒楣丫頭被指派隨了我。”

  說到這兒,衛珠玉忍不住微微一笑。

  “說起來我真的很幸運,先是遇到二爺,接著遇見這兩個老實忠心又能吃苦耐勞的丫頭,她們倆因跟隨我吃了不少苦,遭受不少嘲諷、冷眼與排擠。那幾個月,我們三人在小院裡相依為命,事事都靠自己不求人,因為求了也沒用。那幾個月的遭遇與相處,讓我們相互瞭解,彼此信任,雖名為主僕卻早已情同姊妹,而這也是我之所以特別縱容她們的原因。”

  “老身明白了。”馮嬤嬤點點頭,接著還是勸誡她道:“不過為了二少奶奶和那兩個丫頭好,二少奶奶最好還是別太縱容她們,以免她們習慣成自然,早晚有一天會闖出令二少奶奶無法替她們開脫求情的禍事出來。”

  衛珠玉愣了一下,眉頭輕蹙道:“瑪嬤嬤,荷葉和小草她們倆雖年紀不太,但性子卻很沉穩,不會衝動行事。”

  “平日或許不會,但若牽扯到二少奶奶的安危,護主心切的她們就未必不會衝動行事了。”馮嬤嬤搖頭道。“就拿剛剛的事來說,那丫頭咬緊牙關、恨不得找人拚命的模樣,若是讓人見了追問起來,她有辦法自圓其說到讓人接受,不產生懷疑,不替二少奶奶或她們自己惹禍上身嗎?

  “她們性子或許比一般人沉穩,但絕對不是那些慣於耍心機的偽善者的對手,要設計陷害那兩個丫頭,太簡單了。”

  衛珠玉被她說得膽顫心驚,憂心害怕不已,她眉頭緊蹙的沉吟一會兒,猶豫地的懇請道:“馮嬤嬤,我可以請您幫我教導荷葉和小草嗎?此恩我與二爺來日必定償還。”她一諾千金。

  “二少奶奶無須如此,太子爺讓老身來此便是要為二爺和二少奶奶分憂解勞的,二少奶奶若有需要老身效勞之處,儘管吩咐便是。”

  “好,那我就不與您客氣了,教導荷葉和小草的事就勞煩您了,我與二爺會記得這份恩情的。”衛珠玉慎重的對她說。

  馮嬤嬤起身躬身應道:“老身必不負所托。”

  順心樓內,張嬤嬤將樓內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後,這才小心翼翼的向侯爺夫人稟報剛才收到的消息。

  “夫人,花房剛傳來消息,那盆盆栽被送回花房了。”

  侯爺夫人瞬間從看到一半的帳本上抬起頭來,黑著臉問:“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說是二少奶奶看膩了,所以要換盆栽。”張嬤嬤回道。

  侯爺夫人沉吟了一下,問她,“你相信嗎?”

  “如果沒有那位馮嬤嬤在的話,老奴相信,可是現在卻未必。”張嬤嬤苦笑的搖了搖頭。

  那位馮嬤嬤的底細,她們可是花了不少銀錢才打聽清楚。馮嬤嬤曾經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後來被賞賜給太子,為孕事有些困難的太子妃調理身子,可是讓太子妃順利有孕並產下皇孫的功臣之一。

  也不知道二少爺究竟是做了什麼事,竟然能將這樣一個人才從太子府裡借到二少奶奶身邊,她們主僕倆能不頭痛嗎?

  “廚房送去的桂花糕可有食用?”侯爺夫人又問。

  “碟子是空著出來的,至於二少奶奶到底有沒有用過卻是不得而知。”張嬤嬤坦言道。“有那兩個臭丫頭在,咱們的人根本沒機會靠近廚房。”

  侯爺夫人眉頭緊蹙的沉思了一會兒,最後若有所思的道:“看樣子還是得先將那兩個礙眼的丫頭解決掉才行。”

  “老奴也這麼覺得。”張嬤嬤附和道。

  侯爺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

  “老奴絕對不會令夫人失望的。”張嬤嬤露出一臉狠厲的表情,信誓旦旦的點頭道。

  “二少奶奶,不好了,小草失蹤不見了!”

  “什麼?”衛珠玉被風風火火的沖進屋內的荷葉所說的話嚇了一跳,急忙追問道:“你把話說清楚點,怎麼可能好好的一個人會突然失蹤不見?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早上小草不還好好的嗎?”

  “奴婢也是不久前要用午膳時找不到小草才發現她不見了的事。”荷葉滿臉著急又擔心,迅速地說:“從早上一起用過早膳之後,奴婢就再也沒見過她,至今都過了兩、三個時辰了,問了其他人也都說沒見到她。二少奶奶,小草不會不回水雲院吃飯的,她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沒辦法回來。”

  “你先別急,再差人到各房各院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見到小草。”衛珠玉安撫她道,一雙手卻早已因焦慮恐慌而顫抖了起來,必須要握緊拳頭才能勉強控制住那股不安與心慌。

  “奴婢這就去。”荷葉迅速點頭,來匆匆去匆匆的轉身而去。

  “二少奶奶,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必須要學會冷靜,別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肚子裡還有個孩子。”馮嬤嬤冷靜地開口道。

  身分特殊的她總會陪衛珠玉在房裡一同用膳,飯後也繼續待在房裡與衛珠玉說些孕婦該注意的事項或是聊天打發時間,今日亦同。

  衛珠玉聞言後慢慢鬆開握緊的拳頭,伸手覆在仍舊平坦的小腹上,深呼吸了一口氣又一口氣,直到感覺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後才停止。

  “我知道自己必須冷靜,但嬤嬤也知道荷葉和小草兩人對我的意義不同。”她看向馮嬤嬤苦笑道。

  “小草那丫頭比荷葉丫頭還要機靈,不會有事的。”馮嬤嬤安撫她。

  “就是因為知道她夠機靈卻還發生這種事,我才更擔心。”衛珠玉說。

  “從早飯至今也不過才過半天的功夫,也許那丫頭真是遇到了什麼事,為了避難而躲了起來,現在你已派人到府裡各院子去尋人,多少會產生些嚇阻的作用。咱們再等等,應該不會有事的。”馮嬤嬤始終面不改色,一如平日般四平八穩的道。

  “別的我不怕,就怕動手的是侯爺夫人,咱們想嚇阻也嚇阻不了。”衛珠玉蹙眉苦澀道。

  “那一位應該不至於會對個小丫鬟下手吧?”馮嬤嬤輕挑了下眉頭,不信堂堂一位侯府夫人會對一個小丫鬟出手。

  衛珠玉苦澀一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侯爺夫人如果只是針對她這個她看不順眼的兒媳婦的話,自然不會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對付兩個小丫鬟,但問題是侯爺夫人的目標始終是二爺,在眼見二爺一天天壯大,二爺的孩子也在她腹中一天天長大,而其先前使的種種陰謀詭計又沒一個順利得逞的,又怎會不心急到不擇手段,直接對她所倚重與信任的兩個丫頭下手,先斷了她的左右臂膀呢?

  所以自己才會這麼的心急、擔憂與害怕,小草若真因她而出了什麼事的話,她這輩子都會自責內疚,永遠無法釋懷的,因為若不是她橫插一腳,小草的命運絕不會變成這樣。

  等啊等,盼啊盼,終於又將荷葉給盼了回來,卻沒帶來什麼有用的消息,更別提是好消息了。

  “好好的一個人絕不可能會無聲無息就消失不見的,一定有人看見什麼,或知道什麼卻礙於某種原因而不敢說。”衛珠玉心急如焚的道。

  “奴婢也知道有這種可能,但那些人不肯說,咱們又能怎麼辦?”荷葉紅著眼眶,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重賞下必有勇夫。”馮嬤嬤突然幽幽的說。

  衛珠玉雙眼一亮,立刻用力的點頭道:“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人能說出咱們想知道的消息,咱們就給賞銀,五兩不夠就給十兩,十兩不夠就給二十兩、五十兩,就不信挖不出消息來。”反正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荷葉,我床頭箱籠裡有一百兩的現銀,還有些銀票,你儘管拿去用,只要能得到小草的消息,用光也沒關係。”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辦。”荷葉擦去眼眶中的淚水,用力的點頭,轉身取了銀錢後匆匆忙忙的離開去辦事。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到一個時辰,荷葉便帶來最新消息,而且還是不是壞消息,是好消息。

  “二少奶奶,有人看見張嬤嬤帶人要捉拿小草,小草機靈,趁機逃跑了,有人看見她逃出府去了。”荷葉帶著氣憤與興奮的語氣稟報道。

  “這消息確定嗎?”衛珠玉問道。

  “應該不會有錯,因為不只一個人這麼說。”荷葉點頭,卻又有些擔心的說:“可是小草出府之後的事就沒人知道了,會不會在外頭被張嬤嬤的人捉走了也不得而知。”

  “那位張嬤嬤如今何在,在府裡嗎?”馮嬤嬤開口問荷葉。

  “在。”荷葉點頭道,因為不久前她才看見張嬤嬤,雖然沒有正面相對,但她不會認錯人。

  “你找個丫頭去打聽一下那位張嬤嬤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馮嬤嬤說。

  “這應該不需要打聽,因為奴婢剛才見到張嬤嬤的模樣,似乎心情不太好。”

  馮嬤嬤聞言便笑了起來,轉頭對衛珠玉道:“二少奶奶可以放心了,那位張嬤嬤心情會不好,肯定是因為沒捉到小草。老身先前不是說過小草那丫頭機靈著呢,不會有事的。”

  “即便如此,她一個人在外頭也令人擔心,她是突然出府的,身上肯定沒有帶什麼錢,要怎麼解決吃住的問題?”衛珠玉依舊憂心忡忡。

  “以那丫頭的機靈勁是餓不死的。”馮嬤嬤對小草充滿了信心。

  “二少奶奶,您說小草會不會去找二爺?”荷葉靈光一閃地道。

  衛珠玉愣了一下,問荷葉,“今天是二爺出門的第幾天?”從她懷孕不能出門去白陽山后,上官赫宇自是也不上山長住了,往返白陽山與侯府之間,幾天就一個來回。

  “第五天,明天就是第六天了,也是二爺向二少奶奶允諾會回府的日子。”荷葉說著有些激動了起來,堅定道:“小草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二爺,明天和二爺一同回府的!”

  “明天就是第六天嗎?一天的時間,小草應該撐得下去吧?”衛珠玉喃喃道。

  “小草曾與奴婢說過,她在賣身前,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時曾經連續三天沒吃東西,撐一天應該是沒有問題。”荷葉倒不覺得有太大問題。

  衛珠玉登時松了一口氣,“那咱們就等一天,等明天二爺回府後與二爺商量這事該如何解決。”

  然而,她自己可以按捺住著心頭焦急等著,別人卻不見得願意讓她等啊。

  “二少奶奶,侯爺夫人院子裡的張嬤嬤求見。”守在外頭的小丫頭進門稟報。

  屋裡三人迅速地對看了一眼,除了馮嬤嬤外,衛珠玉與荷葉都顯得愕然不解。

  “馮嬤嬤,她這是……”衛珠玉不由自主的向她求解。

  “先下手為強,作賊的喊捉賊,一會兒你們要小心應對。”馮嬤嬤言簡意賅的交代道。她話一說完,便見張嬤嬤帶著嚴肅的表情,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頭走進屋裡。

  “老奴見過二少奶奶。”張嬤嬤對她說,卻沒有做任何福身問安的動作。

  衛珠玉也懶得與她計較,直截了當的問:“張嬤嬤來此有事?”說完又瞥了她身後兩個身形粗壯的丫鬟一眼,質問意味明顯。

  張嬤嬤微愣了一下,有些被她不怒而威的氣勢震懾了一下,旋即又覺得那一定是錯覺,這麼一個出身卑微的丫頭哪會有什麼氣勢啊?八成是坐在她身邊那位馮嬤嬤所散發出來的,人家可是在宮裡待過,服侍貴人服侍了一輩子,舉手投足間氣派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惜的是,這裡是安慶侯府而不是宮中也不是太子府,同樣身為奴僕,自己根本沒道理畏懼她。

  “老奴是前來捉拿犯事的丫頭,請二少奶奶交出那個名叫小草的丫鬟。”張嬤嬤冷淡的道,有點居高臨下的態度。

  衛珠玉差點冷笑出聲。犯事?果然是作賊的喊捉賊啊!

  “不知我的丫頭犯了什麼事,讓張嬤嬤連我這個二少奶奶都沒放在眼中,連事先知會一聲都沒有就帶人捉拿,將人逼出府外之後又理直氣壯的跑到我這兒要我交人,張嬤嬤要不要先替我解了這個疑惑?”她冷嘲熱諷的直視著她,再也不想隱忍下去了。

  既然侯爺夫人都不擇手段的對她的丫鬟下手了,就算小草逃過這一回,恐怕也會有第二回、第三回等著小草與荷葉,她不可能坐視不理,她已決定等明日上官赫宇回府後,便要向他表明她要搬出侯府的事,這回不管任何人用任何理由,都別想改變她的決定。

  張嬤嬤微眯雙眼的打量著她,總覺得今日的二少奶奶好像與往日不同,一時間就忘了要回話。

  “怎麼,張嬤嬤這是壓根不把我這個二少奶奶放在眼中,這才連我的問話都懶得回答嗎?”衛珠玉漠然的看著她。

  “老奴不敢。”張嬤嬤迅速回神,接著回答她先前的問題,“那丫頭膽大包天,竟敢偷盜府的東西轉賣到府外中飽私囊,此事已經罪證確鏊,還請二少奶奶將人交出來,不要為難老奴。”

  衛珠玉倏然輕笑一聲,嘲諷道:“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二少奶奶明監,此事人證、物證皆有,乃是罪證確鑿,並非欲加之罪。”張嬤嬤面不改色的與她對峙道。

  “以張嬤嬤的手段和本事,要假造幾個人證物證,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衛珠玉哼聲道。

  張嬤嬤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卻不知是羞的還是怒的。她深吸一口氣,冷臉沉聲質問道:“二少奶奶的意思就是不肯把人交出來是不是?”

  “人都被你們的欲加之罪嚇到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你要我如何交人?”衛珠玉嘲諷回道。

  “那丫頭難道不是被二少奶奶給藏起來了嗎?一個身無分文、沒人掩護的丫頭能躲去哪?”張嬤嬤不甘示弱的冷笑道。

  衛珠玉真的被她的無恥給氣到了,怒不可抑的直接下了逐客令。“滾出去!”她咬牙迸聲道。

  “二少奶奶。”馮嬤嬤伸手輕覆上她的,朝她輕輕地搖了下頭,提醒她別動怒。

  張嬤嬤見狀腦袋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可以幫主子分憂解勞的妙計。

  “二少奶奶不必心急,老奴還有話未說完,說完自會離開。”她悠哉的說,存心就是要把人惹怒,最好能怒到動了胎氣然後流產,那麼她的主子就不必再為此事煩惱失眠,她還能立下功勞,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她接著說:“老奴懷疑小草那丫頭不是一個人犯案,還有個同夥,而那個人就二少奶奶身邊的荷葉丫頭,所以老奴要帶荷葉——”

  沒讓她把話說完,衛珠玉已勃然變色的迸聲道:“你敢?”

  “這是老奴職責所在,還請二少奶奶體諒。”張嬤嬤說著便轉身朝身後隨她來的兩個丫頭喝令道:“還不動手抓人,站在那裡做什麼?”

  兩個丫頭面無表情卻動作迅速,一個箭步上前便一左一右的將荷葉給抓住。

  衛珠玉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驚又怒的大吼出聲,“大膽!你們想做什麼?”“老奴剛已說過,這丫頭是嫌疑犯,老奴要將她帶回去調查。”張嬤嬤悠悠哉哉的看著她說,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帶走。”

  “站住!”衛珠玉激動的從美人榻上站起來,怒不可抑的叫道。

  “二少奶奶,小心你的肚子。”馮嬤嬤趕緊扶住她提醒道。

  張嬤嬤輕皺了下眉頭,心眼一轉,又似笑非笑的朝衛珠玉保證道:“二少奶奶放心,老奴只是將人帶回去調查,只要她肯說實話承認罪行就不會受太多罪的。”

  這是明著告訴她,她們就是要對荷葉屈打成招嗎?太卑鄙無恥下作了!衛珠玉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眼裡滿是無法遏制的怒火,胸口更因憤怒而劇烈的起伏著。

  “二少奶奶,她是故意激怒你,你不能上當。”馮嬤嬤對她說。

  荷葉也看穿這個陰謀了,怒火在心裡燃燒到濟騰,她大聲道:“二少奶奶,奴婢沒事,您不用替奴婢擔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要緊,奴婢絕對不會讓奸人的奸計得逞的。”

  張嬤嬤瞬間變臉,怒不可遏的走到荷葉面前冷聲道:“你這個臭丫頭,說誰是奸人?”說完,她手一抬就甩了荷葉一巴掌。

  “啪!”

  這個巴掌聲讓衛珠玉最後一絲冷靜與理智都崩斷了,她想也不想的便將馮嬤嬤的手撥開,大步沖向張嬤嬤。

  張嬤嬤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一旦二少奶奶失控對她動手,她為了閃躲,一不小心把她絆倒、推倒或是撞到、踹到她肚子都有可能,她可不是故意的,一切都只是意外,是不小心的,是吧?

  張嬤嬤因期待與興奮而微微顫抖,整個人蓄勢待發的握起拳頭,弓起手肘——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10:05 PM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7-10-23 11:02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撕破臉

  “啊!”

  驚叫一聲的張嬤嬤在跌了個狗吃屎之後,整個人就像是摔傻了般的五體投地,屁股朝上的在地上趴跪了好久,這才“哎喲”一聲的翻身跌坐在地上。

  她伸手揉著撞痛的腦袋,又揉了揉腰和膝蓋,腦袋有些不好使的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記得當她正準備要趁二少奶奶靠近她的時候,假裝被嚇到一時失手將她推倒,再為了挽救而順勢跌壓到她身上,用手肘去把她肚子裡的胎兒撞掉時,便感覺到腰側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狠撞了一下,然後她整個人就斜飛了出去……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對她動手?她怒不可抑的暴怒出聲。

  “誰?是誰竟敢——”她話未說完就被一個比她更怒一百倍的聲音打斷。

  “是你家二爺!”

  然後伴隨那聲音落來的是又一記狠踹在她肩上的一腳,登時再度讓她斜飛了出去,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直到撞到東西才停下來。

  張嬤嬤全身痛到不行,腰也痛,肩也痛,頭也痛,手臂、膝蓋全都在痛,但此刻的她卻不敢像之前那樣痛呼出聲,更不敢再怒吼的質問,只因為她被“二爺”這兩個字給嚇壞了。

  二爺?二少爺不是去了白陽山,不在府裡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了?她便是算准了二少爺這幾天是不可能回府的,這才敢動手做這事,可是剛才的說話聲,與不給任何人面子就動手的狠勁,整個侯府之中除了那位向來肆無忌憚的二少爺外,不會有第二個人。

  可是二少爺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回府呢?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即便都已經確定了,張嬤嬤還是忍著全身的疼痛,帶著那微乎其微的希冀爬起身來轉頭尋人,只是在看見那位爺時,整個人就像瞬間掉進冰河裡般,冷得渾身發僵。

  “二、二少爺。”她面若死灰的抖聲喚道。

  上官赫宇沒應聲,卻大步上前,又一腳將她給踹倒在地上後,這才冷冷地問道:“是誰給了你膽子,竟敢到我水雲院來鬧事,敢動我水雲院的人?”他聲音陰冷肅殺,讓人不寒而慄。

  他此刻非常的生氣,氣到就像有團火在他體內燃燒到沸騰後,又順著他的經脈血液淌流全身,讓他整個人像是隨時要爆炸一樣。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離開五天而已,在玉兒身邊就接二連三的發生這麼多事,如若不是他心裡隱約感到不安,在今日上午就快馬加鞭的提早回來的話,根本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小草將“翠紅美”的事告訴他,讓他覺得一陣心驚膽顫與後怕,直慶倖幸好當初厚著臉皮將馮嬤嬤給借了過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剛剛他若晚了那麼一步踏進屋內的話,從張嬤嬤剛才囂張的態度與眼中閃爍的興奮神情,還有媳婦兒氣急敗壞的模樣來看,肯定會出大事。

  說來,這還得感謝小草這個聰明的丫頭,竟然知道可以利用躲避張嬤嬤的陷害與追捕順勢逃出侯府,再找人去通知他,讓他得以在剛進城門就遇見正準備策馬奔向白陽山的屬下,及時回府趕上這一刻。

  玉兒身邊的這兩個丫頭果然都沒有辜負玉兒對她們的信任與愛護。

  “請二少爺明察,老奴是來抓犯事的丫頭,絕不是來鬧事的。”張嬤嬤從地上爬起來答道。

  “你這狗奴才還嘴硬!”上官赫宇怒不可遏的上前一腳又將她踹翻。“你真以為爺不知道你這狗奴才做了什麼嗎?真以為有母親當靠山,爺就不敢動你嗎?來人,給我拖下去直接打死!”

  此話一出不僅張嬤嬤被嚇呆了,衛珠玉等人也都嚇了一大跳,個個都瞠大了雙眼。

  “二爺不可!”衛珠玉趕緊出聲阻止。

  可上官赫宇這回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把張嬤嬤這個狗奴才給辦了。

  “這事你不用管。”上官赫宇對她說:“這個狗奴才跟在母親身邊多年,一直仗著母親的勢在侯府裡作威作福、欺壓他人。她平日作威作福、仗勢欺人我不管,但欺壓到你這個做主子的身上來,我絕不允許。”

  說完,他直接轉頭朝荷葉和小草喝令道:“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把她給我押下去交給明忠、明義。傳我命令,打死直接扔亂葬崗就行了。”

  荷葉和小草立即回神點頭,上前一右一左的將仍處在呆滯狀態的張嬤嬤從地上給拉起來,正準備將人給押下去時,張嬤嬤突然奮起掙扎,用力將她們倆甩開。

  “二少爺,你不能這樣對我,夫人不會允許的。”張嬤嬤一臉厲色的朝上官赫宇威脅道。因為夫人的關係,平日連侯爺對待她態度都是和和氣氣的,這個孽種竟然二話不說就想對她喊打喊殺的,他算什麼東西!

  “我?”上官赫宇被她囂張的態度給氣壞了,想也不想的又抬起腿來,一腳踢過去再次將她給踹翻。“不過是侯府裡養的一條狗也敢自稱我?我呸!把她給我拖下去!”

  荷葉和小草立刻上前押人,有了方才的經驗,這回兩個人都不敢大意的使出全身的力氣,用雙手緊緊地扣住張嬤嬤的手臂,將她往廂房外拉去。

  “臭丫頭放開我,放手!”張嬤嬤用力的掙扎,“我要見夫人,二少爺,老奴要見夫人,夫人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對我的!夫人,老奴要見夫人!夫人——夫人——”

  張嬤嬤在掙扎與大吼大叫中被荷葉和小草連拖帶拉的押了下去,終於讓廂房恢復了原有的安寧與平靜——不,並不平靜,至少衛珠玉就平靜不了。

  待有眼色的馮嬤嬤主動退下後,衛珠玉迫不及待的出聲道:“二爺,你這樣做好嗎?你應該知道張嬤嬤是侯爺夫人的心腹,你這麼做是想要和她撕破臉嗎?”

  “沒錯!她竟然連下毒這事都幹得出來了,咱們再忍氣吞聲下去,說不定哪天會被毒死,不能再忍了。”上官赫宇扶她到美人榻上坐下,一臉嚴肅的決定道:“晚上讓荷葉和小草收拾東西,咱們明日一早就離開。”

  衛珠玉輕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與她有一樣的想法,都認為不能再繼續住在侯府裡了。“咱們去哪兒?白陽山嗎?”她問他。

  “不,孩子還未滿三個月,去白陽山路途太遙遠顛簸了。”上官赫宇搖頭道,說出一個令衛珠玉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咱們去李月家。”

  “李姊家?”衛珠玉愕然的看著他。雖說在過去幾個月的接觸下,她和李月也有了些交情,但這樣跑去人家家裡借住好嗎?還有——

  “馮嬤嬤怎麼辦?她是太子的人,若是從中發現了什麼該怎麼辦?”她並不想自己在渡假村的重要性被知曉。

  上官赫宇對她搖了搖頭,道:“李月本來就經常往來白陽山,負責渡假村大半的設計與建造,我會與她熟識是理所當然的事,會將你託付給她照顧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與我有交情的都是紈褲,家裡的後宅一個比一個亂,根本靠不住更託付不了。”他似乎早就深思熟慮過這個問題。

  “你早考慮過這事?”衛珠玉問他。

  上官赫宇點頭。“為了以防萬一,我必須想一個安全的退路,雖說咱們侯府在京城裡也有幾間宅子,但只要屬於侯府的產業就一定會有侯爺夫人的人,住在那些地方與住在侯府裡一樣危險。我考慮過客棧,但客棧太過吵雜,出入分子又太過複雜,也不安全,想來想去,最終只能選擇投靠朋友。”

  “你沒想過我能回娘家住嗎?”

  上官赫宇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她怎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小舅子家太小了,住不了咱們這麼多人。”

  衛珠玉嘴巴微張,啞口無言,她真忘了現今的自己出入已經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而是一群人的事,要回娘家住上幾天……不,別說是住上幾天了,是連住一天都不可能。她正覺得有些失落,卻聽見他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等下回渡假村分紅有了錢,咱們得先幫小舅子買一間大點的宅院才行。”聞言,她的心情莫名的整個變好了。

  “嗯。”她用力的點頭,朝他微微一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卻見小草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滿臉著急的朝他們稟報道——

  “二爺、二少奶奶,夫人正朝咱們水雲院過來了!”

  侯爺夫人趕到水雲院時,趴在長條板凳上的張嬤嬤已經動也不動的被打到失去意識,整個入奄奄一息了。

  “給我住手!”侯爺夫人見狀立即大聲喝令。

  不久前,她在順心樓收到張嬤嬤衝撞了上官赫宇,被他命人押走的消息時,她並不覺得擔憂,一來是相信張嬤嬤絕對不會出賣她,二來則是不信上官赫宇真敢對張嬤嬤動手,畢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嗎?

  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忘了既然她都已經在懷疑上官赫宇是否知道了什麼,例如自己身世的秘密,又或者是她一直在捧殺他的事,那麼她怎能如此自信他還會留面子給她,不敢動她的人呢?

  看見陪伴了她一生的張嬤嬤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真的後悔沒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救人,更後悔當年沒趁上官赫宇這個孽種還小時就直接將他給捏死,讓他成長至今。“你這是在做什麼?”她走進院裡,怒不可抑的走到上官赫宇面前質問他。

  “懲罰犯錯的奴婢。”上官赫宇平靜的答道。

  收到小草的通知後,他立刻就趕來“刑場”坐鎮,以防侯爺夫人遷怒于執行他命令的下人們,他沒讓媳婦兒跟他一同前來,理由亦同。

  “她是從小將你捧在手心裡,疼你到大的張嬤嬤!”侯爺夫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怒聲道。

  上官赫宇不為所動,反倒聳了聳肩,義正詞嚴的道:“天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了,孩兒總不能亂了府裡的規矩。”

  “好!很好!”侯爺夫人怒極反笑。“我兒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連母親身邊的嬤嬤都可以毫不猶豫的處置,毫不在乎母親的感受啊。”

  “孩兒這麼做其實也是為了母親。”上官赫宇一本正經道:“母親可知張嬤嬤這些年一直以老賣老,自以為服侍你多年,就可以在府裡作威作福,對其他下人們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她仗勢欺負府裡的下人們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欺負到主子頭上!這種奴大欺主的狗奴才本就該死,母親顧念舊情下不了手,孩兒就替母親服其勞。”

  “我的人我自會處置,用不著你擔心。”侯爺夫人冷聲道。

  “那麼母親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奴大欺主,在府內仗勢欺人、任意陷害其他無辜下人的奴才呢?”上官赫宇並沒有作罷,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問她。

  “張嬤嬤都讓你打得只剩一口氣了,你還想怎樣?”侯爺夫人冷冷的看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上官赫宇怕已是身負重傷。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以她的所作所為,唯有一死。”上官赫宇與她四目相對,不懼也不退。

  侯爺夫人怒氣填膺的與他對視了半晌,這才怒極反笑的點著頭說:“好,很好,你真的是長大了,大到連母親的話都可以不聽,可以忤逆了。”

  上官赫宇輕挑了下眉頭,面不改色的道:“孩兒不是一向都這麼我行我素、恣意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要不然府中下人何須暗地裡說我是小霸王,外面的人又怎會譏我為紈褲?”

  一頓,他又道:“過去孩兒一直如此,母親從未怪我不聽話,說我忤逆,怎麼今日忽然就變了樣?還是母親真要為了一個奴才而指責孩兒忤逆不孝,不認我這個兒子?”

  侯爺夫人猛然一窒,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反擊她。

  為了一個奴才而不認兒子?這話若傳出去,她要怎麼見人?她必須將自己為何偏袒一個奴才的事合理化才行。

  “你不也為了一個丫鬟而不聽母親的話,忤逆母親,不認母親嗎?”她生氣道,一副好像兩母子正在吵架置氣,這才會說出這些氣話的模樣。

  “母親似乎搞錯了,孩兒自始至終為的都不是一個丫鬟,而是為我的媳婦兒。你可知張嬤嬤這個狗奴才先前在水雲院裡做了什麼嗎?她言語不敬玉兒這個二少奶奶就算了,竟然還想對玉兒動手,想謀害玉兒肚子裡的孩子,謀害我的兒子、你的孫子。你說孩兒該不該拿下她這條狗命?”上官赫宇冷笑道。

  侯爺夫人心慌了一下,面上卻堅定道:“你別胡說,張嬤嬤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會做那種事。”

  “孩兒親眼目睹,母親還要說孩兒胡說嗎?”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我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侯爺夫人面不改色的與他對視道。

  “是啊,謀害主子對她這麼一個老奴才有什麼好處,孩兒想了半天也想不透。”上官赫宇目光如炬的看著她,說話的語氣卻是慢吞吞的。“張嫂嬤既是母親的人,又長年伴在母親身旁,母親對她一定很瞭解。母親要不要替我想想,她謀害我媳婦兒、我未出世的兒子,這麼做她到底有什麼好處可拿?”

  侯爺夫人藏在衣袖裡的拳頭瞬間握緊,終於確認上官赫宇這個孽種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知道他並非她所出,知道她這些年對他的疼愛全是虛情假意,目的只為了捧殺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一切!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絕不能承認張嬤嬤的所作所為是她所指使,因為她若真認了,第一個不饒她的絕對是侯爺。

  “人心隔肚皮,她即便是我的人,我也不可能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平靜道,一頓後又說:“但不管如何,她總是盡心盡力的伺候了我一輩子的人,我至少也得為她盡力一次,不然豈不寒了人心?所以,你就看在母親的面子上饒了張嬤嬤這一回,別太過了。”

  “過了?”上官赫宇嗤之以鼻的冷笑一聲,“她一個狗奴才敢跑到我院子裡欺壓我媳婦兒,謀害我兒子,我沒讓她受千刀萬剮、淩遲處死已經夠仁慈了,哪裡過了?母親不覺得你這話有些可笑嗎?”

  侯爺夫人被氣得鼻翼翕張,不想再繼續與他虛與委蛇,決定直接以侯府主母的身分宣佈她的決定。

  “張嬤嬤已經被你打得奄奄一息,也算是受到教訓了,今天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休要再提。”她淩厲的看著他,不容置喙的將整件事定調,隨後便直接轉身朝隨她而來的下人命令道:“你們送張M嬤回她的屋裡,再去請大夫過來替她醫治。”說完,舉步離開。

  “母親治家還真是公正嚴明。”上官赫宇在她身後冷嘲熱諷的道。

  侯爺夫人置若罔聞,頭也不回的走出水雲院。

  她沒時間待在水雲院裡與他扯皮,她得在侯爺回府之前好好想一想要怎麼跟侯爺解釋今天這事,以及今後自己又得用什麼法子才能除去上官赫宇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後悔過,後悔沒在那孽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把他弄死,如今真是後悔莫及!

  “二爺,世子爺來了。”

  匆匆進入廂房稟報的荷葉話聲剛落,安慶侯世子上官宏輝便已帶人闖進水雲院正房裡了,房裡的衛珠玉不免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上官赫宇則是怒不可遏。

  “大哥這是做什麼?”他冷聲道,“在半夜裡前來,卻連讓丫鬟通報一聲的時間都不願意等,就這樣突然帶人闖進弟弟與弟媳的廂房裡,這是什麼道理?”一頓,他又嘲諷道:“不知情的人見了八成會以為你是來捉姦的,但,大哥你是不是走錯院落了?”

  沒理他的嘲諷與挑釁,上官宏輝直接下令道:“把這個混帳東西給我拿下!”

  隨他同來的兩個下人聽命行事,上前一左一右地將上官赫宇給捉拿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上官赫宇沒有掙扎,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森冷地道:“玉兒現在懷著身孕,還未滿三個月,如果今夜因你這舉動而受到什麼驚嚇傷了身子或孩子,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上官宏輝輕愣了一下,轉頭看了面色蒼白的衛珠玉一眼後皺了皺眉頭,改口道:“先放開他。”

  兩個下人立刻鬆手退到一邊去,而重獲自由的上官赫宇臉上卻無任何喜色,依舊冷冷地看著上官宏輝,冷聲道:“我不記得自己近來有在外頭闖禍,大哥要捉拿我也該有個理由。”

  “忤逆不孝這個理由夠嗎?”上官宏輝一臉嚴厲的看著他。

  “忤逆不孝?哈哈……”上官赫宇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上官宏輝皺緊眉頭,沒理他不正常的反應,逕自開口訓斥道:“平日母親最疼你,對你總是有求必應,要什麼給什麼,你在外頭胡作非為,她便幫你收拾善後;你在府裡惹怒父親,她便為你說盡好話;有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想到你。母親為你做了那麼多,結果你今日是怎麼回報母親的?

  “張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平日母親多所倚重,即便犯了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你也不該那樣發落,就算發落了,母親親自前來領人,你也該立刻放人,將這事大事化小。結果呢,你做了什麼?

  “你不僅忤逆母親,還將一個奴才所犯的過錯遷怒到母親身上,暗指一切都是母親所指使的。你這樣做,還算是為人子女、還是個人嗎?”

  隨著上官宏輝說完話,廂房裡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靜之中,在場的下人一個個頭低低的,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

  “說完了?”上官赫宇開口問道,打破了房裡的沉靜。

  “你這是什麼態度?”上官宏輝被他所擺出來那一臉無聊的模樣給激怒了。

  “那你又希望我是什麼態度?”上官赫宇反問他,看向他的目光從原本的百無聊賴瞬間變得淩厲,氣勢逼人。“如果你親眼見到有個奴才欲害你妻你兒,你會饒過那奴才,然後看在某人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嗎?”

  “母親不是某人。”

  上官赫宇冷笑,“所以我就必須要忍耐,接受她們一次又一次的謀害,直到妻兒真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再來發作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她們一次又一次的謀害?”上官宏輝面露怒色,語氣嚴厲的斥責他道:“你可以懷疑任何人,卻不能懷疑母親,這世上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就是母親!”

  “若沒證據我會這樣說嗎?”上官赫宇反問他,旋即又自嘲一笑的搖頭道:“算了,反正我也沒期望你會相信這件事。”

  “什麼證據?”上官宏輝緊盯著他。

  “我為何要告訴你?咱們倆感情很好嗎?你不是很有本事嗎?自個兒去查。”上官赫宇諷刺道,有些壞心的心想著他愈想知道,他就愈不讓他如意。

  其實他對這個人品端方的大哥並沒有什麼惡意,可是誰叫他偏是侯爺夫人藏在心裡真正寶貝又引以為傲的兒子呢?要他心無芥蒂的與他兄友弟恭的和平相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證據,這只是你的藉口對嗎?”上官宏輝目光淩厲的看著他說。

  上官赫宇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懶得陪他去糾結此事。

  他直接告訴他,“你不必擔心以後我會再忤逆誰,或對誰不孝不敬,明日一早我就會搬出侯府,從今以後除非是父親有令召我入府,否則我不會再踏進侯府大門一步。”

  一頓,他自嘲又像冷笑般的輕笑一聲,問他,“不知這個結果大哥你可滿意?”

  
第十六章 前塵往事

  上官赫宇決定自請出戶,用驚訝根本就不足以形容眾人的反應,所有人壓根想都沒想過會有這個可能性。

  連所謂“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都已算是對父母不盡責的表現了,那麼自請出戶分家獨立,那更是大不孝的事,誰會做?誰敢做?

  可是偏偏上官赫宇就決定要這麼做了,而且很明顯還打算先斬後奏!因為從安慶侯爺此刻的神情就能看得出來,侯爺事前根本不知道他有這個打算。

  此刻,上官宏輝和上官赫宇兩兄弟都站在安慶侯爺的書房裡。

  不久前,他們倆還在水雲院裡針鋒相對時,府內管事突然出現,帶著侯爺命令讓他們倆兄弟立即到書房。

  到了書房之後,兩兄弟理所當然都先被訓斥了一頓,然後就聽上官赫宇冷不防的說出他明日要搬出侯府,以後除非父親召見,否則不會主動踏進侯府大門的決定。

  安慶侯爺在一陣錯愕與震驚後,用著迫人的氣勢,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小到大始終讓他頭疼的兒子沉聲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

  “不管說幾次,孩兒的決定都不會改變。”上官赫宇平靜而認真的直視著父親。“父親應該已經知道今日在水雲院裡發生的事,但您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宏輝,你先回去。”安慶侯爺倏然轉頭對長子道。

  “父親,大哥是將來要繼承侯府的人,孩兒覺得他有必要也有權利知道這件事。”上官赫宇一本正經的看著父親。

  安慶侯爺掙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輕歎了一口氣,不再堅持要長子離開。

  上官宏輝眉頭輕蹙看了看父親,又看向弟弟,開口問他,“什麼事是我有必要也有權利知道的?”他比較想問的是,有什麼事是他這個侯府世子不知道,而他這個鎮日在外遊手好閒的人卻知道?

  “我不是母親親生的。”上官赫宇對他說。

  “什麼?!”上官宏輝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震驚的轉頭看向父親,“父親?”

  安慶侯爺沒有應聲,只是沉默不語。

  “因為不是親生的,卻得當成親生的,所以母親一直以來都很恨我。”上官赫宇平靜地看著上官宏輝,繼續說道:“她疼我寵我並非真心愛我,而是為了要捧殺我——”

  “你胡說!”上官宏輝難以置信的吼道。

  “我沒有胡說。”上官赫宇依舊一臉平靜的看著他,“不然你如何解釋你們這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們,個個方正不阿,即便最平庸的老四也能得到一個襟懷坦蕩的名聲,唯獨我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軌褲?”

  “那是你自己闖禍招惹來的惡名!”

  “是,但這樣的我又是誰縱容出來的?”上官赫宇冷笑。“連個平庸的兒子都能讓她教養出一個好名聲,為何獨對如此放任偏寵?真心的疼愛不會只是縱容而不管教的。”

  他並不想為一個從未愛過自己,還處心積慮想毀了自己與自己所愛的人傷心難過,但卻很難不失落,一樣都流著父親的血脈的兄弟幾人,一樣都叫她母親,她卻唯獨無法容忍他,唯獨只憎恨他的存在。

  “做父母的疼愛自己的子女難道還有錯?”上官宏輝冷笑。

  “所以我就該死?我的妻兒就該死?”上官赫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上官宏輝頓時無言以對,只能再度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父親,希望能從父親那裡得到確認,這個從小到大都被母親捧在手心裡寵愛的弟弟,真不是他同父同母的親手足嗎?

  安慶侯爺並未看向自己的長子,而是看著上官赫宇,問他,“你剛才說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指的是何事?”

  “想必父親應該已經知道張嬤嬤欲對玉兒及其腹中胎兒動手之事吧?”

  安慶侯爺緊抿了唇,眼中閃過幾許對妻子的怒氣與失望,對兒子輕點了下頭。

  “大哥認為我該為了母親而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您是否也覺得孩兒不該追究此事?”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只有他們倆知道他口中追究的對象並不是張嬤嬤,而是侯爺夫人。

  安慶侯爺捉緊唇瓣,沉默不語。

  “這事其實孩兒可以不追究,畢竟那個動手的惡奴已受到該有的教訓,可是另外一件事卻讓孩兒打從心裡無法原諒與害怕,也是這事讓孩兒下定決心要搬離侯府。”一頓,上官赫宇問父親,“父親可曾聽過‘翠紅美’這三個字?”

  安慶侯爺愣了一下,認真的想了想確定自己沒聽過,搖了搖頭。

  “那麼父親該聽過雲門國,也就是百年前因香妃案而被當時皇帝滅國的南疆小國。”

  安慶侯爺的臉色在聽見雲門國時還沒什麼反應,但在聽見“香妃案”這三個字時,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留下滿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不可能!”他不相信妻子會如此狠毒。

  “是馮嬤嬤發現的,如果父親不信可再請宮裡的太醫前來監定,水雲院裡那盆翠紅美已被送回花房,順心樓裡聽玉兒說也有兩盆,只是不知道事敗後是否已被毀屍滅跡?”上官赫宇嘲諷的一笑後又道:“想必父親應該知道,母親最厭惡的就是桂花香吧?”

  安慶侯爺面色蒼白的握緊了拳頭,壓制著內心的憤怒。

  “翠紅美是什麼?”上官宏輝忍不住出聲問道。

  “一種來自南疆的小樹,夜裡會散發暗香,若與桂花香混合便會變成毒物,會令孕婦流產至血崩喪命。”上官赫宇冷淡的回答。

  上官宏輝這才終於明白,從不是親生的到捧殺、張嬤嬤、翠紅美,以及母親最厭惡的桂花香,上官赫宇所陳述的,便是母親不僅想害他,甚至連他的妻兒都不放過的種種事實。

  “這不可能!”上官宏輝完全無法接受。“母親不是這種人,不許你誣衊她,我不相信!”

  “你可以不信,但事實就是事實。”上官赫宇面無表情的說。

  “我不相信!絕不可能!”上官宏輝大聲說道,好像這樣就能否定這個事實。

  上官赫宇不想與他爭執,於是再度轉頭面向父親。

  他直視父親的雙眼,直截了當的說:“父親,向來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孩兒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妻子總是生活在擔憂與害怕之中,也不想面對不該承受的指責。

  “今日大哥會為張嬤嬤的事沖進水雲院斥責我,明日也有可能換成三弟或四弟為了這事沖進水雲院。我可以不理兄弟們的指責,不懼他們的誤解,卻無法接受他們可能因為衝動而在無意間傷害到玉兒或是玉兒腹中的孩子。

  “只要我和玉兒還住在侯府裡,這類的事就會不斷地發生,所以孩兒想來想去,除了搬出侯府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杜絕這一切,還請父親成全。”

  安慶侯爺沉默了一會兒才緩聲開口道:“是我的錯。”他的聲音聽起來既疲憊又歉疚。

  “不,父親沒有錯。”上官赫宇搖頭道,因為他知道比起侯爺夫人的虛情假意,父親平日對他的嚴厲與責駡才是真正的關愛。

  安慶侯爺卻緩慢地搖了下頭,苦澀道:“當年我明明答應過你爹會好好的照顧你們母子倆,結果卻是一個都沒照顧好,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的錯。”

  “父、父親,你、你在說什麼?什麼我爹?我爹難道不是你嗎?”上官赫宇面無血色的看著父親,整個人震驚不已。

  上官宏輝也瞠大了雙眼,完全難以置信。

  安慶侯爺輕搖了下頭,說:“或許你們倆曾經聽說過,咱們侯府本來應該還有一位大老爺,當年因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而被逐出家門,從族譜裡除名的事。他是我的親大哥,也是原本侯府的繼承人,同時——”他歉然的看著上官赫宇,輕聲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

  上官赫宇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做什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叫了二十幾年的父親母親竟都不是他的親生父母,可是他偏又是真正的上官家人,流著上官家人的血,這算什麼?

  “父親,當年大伯父到底犯了什麼罪會被逐出家門,還有,大伯父現在人在哪?為什麼赫宇會變成父親的兒子?”上官宏輝出聲問道。

  雖然提問的是上官宏輝,但安慶侯爺還是看著上官赫宇,對他說:“當年你父親愛上上官家仇家之女,不聽你祖父祖母的勸阻,即便以不讓他承爵和逐出家門做為威脅,也沒能讓他低頭。你祖父一氣之下,便讓威脅成真,將你父親從族譜中除名,從此不許任何人再提起他。”

  “所以我娘就是上官家的仇人之女嗎?”上官赫宇澀然問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安慶侯爺竟然搖了搖頭,“不是。”

  上官赫宇和上官宏輝都很驚訝。

  “發生了什麼事?”上官宏輝連忙問道,大伯父不惜忤逆父親、放棄爵位,甚至連家族都可以捨棄不要,只要那個女人,結果又怎會沒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呢?這點著實說不通。

  安慶侯爺倏然冷笑一聲,道:“既是仇家,又怎會有真心?”

  “父親的意思是……美人計?”上官宏輝瞠大雙眼。

  安慶侯爺表情沉重的點點頭,看著上官赫宇繼續述說當年的往事。

  “你父親拋棄一切得了自由後,立刻去找那女人要帶她遠走高飛,怎知卻得到對方的奚落與嘲諷,他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麼愚蠢與不可原諒的大錯。

  “你父親既懊悔又自責,根本沒臉回家乞求原諒,更沒臉繼續待在京城,一個人離了京,漫無目的、行屍走肉的外面流浪了幾年,直到某天病倒在你娘家門前,被你娘所救,才又慢慢地振作起來,可惜的是流浪那幾年已傷了根本,即便有你娘無微不至的照顧,身子還是沒能好起來,反倒一天天虛弱下去。”

  說著說著,安慶侯爺像是陷入回憶之中,連稱呼也變了。

  “大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決定回京再見家人最後一面,大嫂那時並未嫁給大哥,卻不理父母的反對義無反顧的決定送大哥回京,一路細心照顧,讓大哥感動不已,卻也心痛不已,因為他就快要死了,根本給不了大嫂未來。

  “大嫂說她不在意,即便不能天長地久,也要曾經擁有,只要曾經擁有過,便足以讓她懷念一輩子,幸福一輩子。所以他們在回到京城後,悄悄托人送信找到我,要我幫忙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幫他們倆辦一場婚禮。

  “大哥是在和大嫂成親四個月後離開的,離開時臉上雖充滿了遺憾、不舍與歉疚,卻也帶著一抹微笑,因為那時大嫂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大哥有後,而大嫂有依。大哥臨死前將大嫂託付給我,在我信誓旦旦的點頭承諾一定會照顧好他們母子倆之後,這才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說到這兒,安慶侯爺的雙眼已通紅一片,淚光在眼眶中盈盈閃動著,卻頑強的不肯掉落。

  “大嫂看似柔弱,卻是我所見過最堅強的女人。我很尊敬她,很擔心她,只要有時間就會前去探望她,畢竟大哥剛走,她又有孕在身,在偌大的京城中又無親無故,可是我沒想到這舉動會引發你們母親的懷疑,進而導致一連串的誤會與悲劇。”安慶侯爺說著忍不住低下了頭,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垂直掉落在他的衣衫上。

  書房裡一片沉靜,過了許久之後,上官宏輝這才輕聲的開口問道:“母親誤會了什麼?”

  “誤會你大伯娘是我的外室。”

  果然。上官宏輝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沉了沉,根本不敢問那一連串的誤會與悲劇指的麼了。他歎口氣道:“您沒將大伯娘的身分告訴母親嗎?”

  “說了,但你母親始終不肯相信。曾經我以為她相信了,不再懷疑,對赫宇的寵愛是心疼他的身世,怎知她這麼做竟是為了捧殺赫宇,甚至連赫宇的媳婦兒和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放過,她到底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狠毒了?”安慶侯爺臉上滿是失望,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憎惡。

  “母親不相信肯定有什麼原因,父親沒想過嗎?”上官宏輝雖然也有些無法接受那樣心狠手辣的母親,但所謂事出必有因,他不相信母親會無緣無故的如此憎恨二弟。

  “當年她要我將赫宇是你大伯父的兒子的事告訴你們的祖父母,我始終不同意,我想她便是因此認定我心裡有鬼,認定我在撒謊,赫宇根本就不是你大伯父的兒子,而是我的私生子。”安慶侯爺說。

  “父親當年為何始終不同意將此事告訴祖父母?”上官宏輝問。

  “你大伯父的遺言。”安慶侯爺啞聲道。“你大伯父說,當年他已做了不孝子,讓父母傷心失望,現今又何忍再讓年邁的他們為他這個不孝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大伯父說,即便是要父母念念不忘的罵他一輩子不孝子,也好過讓他們為他這個不孝子傷心一輩子。”

  書房裡因這話而陷入一片難以言說的沉靜與悲傷中。

  “您沒將這事告訴母親嗎?”上官宏輝在一片抑鬱中開了口,輕聲問道。

  “說了,但事實證明她認為這只是藉口,否則也不會做出這一連串令人髮指的事了。”安慶侯爺嘲諷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絕然與冷漠。

  上官宏輝頓時無言,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為母親的行為開脫的理由。

  “父親,我還能叫您父親嗎?還是該改口叫您叔父?”從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之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上官赫宇突然開口問道。

  安慶侯爺搖了下頭,對他說:“你是上官家的人,當然就只能叫我父親,做我的兒子。”

  上官赫宇輕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的親生父親已在族譜中被除名,雖仍姓上官,卻早已不是上官家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這也是我爹的遺言,要我回上官家嗎?”

  安慶侯爺輕輕搖了下頭,說:“不,這是你娘的遺言,因為她知道這是你爹放在心上說不出口的遺願。”

  上官赫宇只覺得心情沉重,他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父親,我想知道我爹他葬在哪兒可以嗎?”

  “你應該知道在哪兒,在你十三歲之前,我每年都會帶你去那個地方。”安慶侯爺深深地看著他說。

  上官赫宇呆愣了一下,他想起來了,原來那個有名無姓的奇怪墓碑下葬的人就是他的親爹嗎?難怪每回去,父親總要他跪下來磕頭。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聲音嗄啞的說,“對不起,父親,我……”他從來都不知道那裡葬的人是他的親爹,不知道因為自己任性與不受教,竟在不知不覺間已有十年未陪父親去上墳,他真的很不孝。

  “找個時間帶你媳婦兒一起去祭拜你爹娘,你爹娘見你長這麼大了,還娶了妻子,不久之後就要當爹了,一定會很高興。”安慶侯爺帶著明顯的感歎緩聲道。

  上官赫宇點頭,本想開口應聲“好”,聲音卻像是卡在喉間,發不出來。

  “之前我曾跟你說你娘的牌位被安放在華安寺,其實那是騙你的,因為她一直和你爹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是她臨終前的心願。”安慶侯爺歎息道。

  書房裡因為這句“生同衾,死同穴”再度陷入一片沉靜之中,久久都無人再說一句話。

  上官赫宇被侯爺叫去書房多久,衛珠玉就在廂房裡忐忑不安的等了多久,只不過畢竟是雙身子的人,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她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後,見到幾乎讓她等了一晚的人就坐在床邊出神發呆。

  “夫君?”她輕聲喚道,他竟毫無反應,彷佛是沒聽見一樣。

  他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有些擔心,伸手碰了碰他,再次出聲道:“夫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官赫宇眨了眨眼,原本目無焦距的眼神終於有了神采,回神看向她之後,對著她勉強的微微一笑。“醒了?”

  衛珠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感覺他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哀傷,她有些擔憂的緩緩坐起身來,認真的凝視著他,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赫宇看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說起。

  “是不是父親不同意咱們搬出府的事?”衛珠玉小心翼翼的問他,然後開解道:“那就算了,咱們不強求。其實繼續住在侯府裡也不錯,不用管事又有這麼多下人服侍,什麼事都不需要我操勞,又有馮嬤嬤替咱們把關,所以——”

  “父親同意了。”上官赫宇開口道。

  “啊?”衛珠玉愣了一下,反應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才明白他剛剛說了什麼,既然同意了,那他怎麼……“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並不開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上官赫宇輕應了一聲,卻沒有下文。

  衛珠玉愈來愈擔心,因為她從未見過他情緒如此低落,整個人像是沉浸在一種濃得化不開的哀傷中無法自拔。

  “夫君,”她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用著堅定而溫柔的眼神凝視著他的雙眼,輕柔地對他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別忘了你身邊還有我,咱們可以一起面對,一起承受。”

  “我沒事。”

  “可是夫君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她認真道。

  上官赫宇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輕吐了一口氣,告訴她,“原來我不僅不是母親的兒子,也不是父親的兒子。”

  衛珠玉呆了一呆,表情茫然的看著他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無法理解。

  “我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衛珠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理解了他所說的話後,腦袋反而變成一片空白,連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好像出了問題。

  把最難說出口的那句話說了之後,上官赫宇反倒慢慢地平靜下來,朝她笑了笑。

  “很驚訝吧?”他說,“我也覺得像場夢一樣,原來我在這個家裡是鳩占鵲巢,強佔著一切不屬於我的東西,難怪所有的人都不喜歡我,怨恨我的存在,因為我真的是佔據了太多原本該屬於他們而不該屬於我的一切人事物,他們怨恨得有理。”他自嘲的笑了笑。

  “夫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可能不是父親的兒子?那父親怎麼可能會將你帶回侯府來,還要侯爺夫人把你當作親生兒子?這事關上官家的血脈,根本就是不能這樣胡來。”衛珠玉搖頭道,愈想腦袋裡愈紊亂。

  “我雖不是父親的兒子,但身上流的的確上官家人的血。”一頓,上官赫宇解釋,“我的親爹是父親的同胞手足,父親的親大哥。”

  “啊?”衛珠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這個答案太過出乎人意料之外了,等等,還是有點不對啊。“我怎麼從未聽過家族中有這麼一位大伯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赫宇扯了扯唇瓣,便將晚上在書房裡的事跟她說了一遍,說得衛珠玉的嘴巴愈張愈大,簡直都要驚得闔不攏了。

  這事實在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原來夫君的身世竟還帶著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也難怪夫君在得知有關親生父母的事之後,渾身會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哀傷了。

  生同衾,死同穴,真是讓人感動又哀傷啊。



  
第十七章 我沒有錯

  上官赫宇帶著衛珠玉搬出去的事在侯府內引起一陣騷動,尤其是在聽說這事是侯爺親自點頭同意,夫人也沒有反對之後,更是讓人猜疑。

  許多人將這事與張嬤嬤挨板子的事聯想在一起,愈想愈覺得驚駭,愈想愈覺得可怕。

  張嬤嬤是侯爺夫人的心腹,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平日張嬤嬤的所作所為大多是奉主子的命令列事。

  那麼她上回想謀害二少奶奶及其腹中胎兒的事,難道真的是奉夫人的命令,侯爺這才會同意讓二少爺帶二少奶奶避居到侯府外頭去?否則根本無法解釋這件事。

  所以,夫人當真想對二少奶奶不利,連同二少奶奶腹中的胎兒都不肯放過嗎?那可是二少爺的嫡子,夫人平日如此疼愛二少爺,不是應該要愛屋及烏,也很疼愛二少爺的孩子嗎,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呢?

  還是……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

  近日侯府裡一直暗中流傳著一個令人匪夷所思又難以置信的傳聞,說二少爺不是夫人所生,夫人這些年來之所以會對二少爺特別的溺愛與放任,目的全是為了要捧殺二少爺。

  第一次聽見這個傳聞時,所有人都嗤之以鼻,只覺得可笑和不可能。

  可是眼見二少爺都搬出侯府十餘天了,夫人卻一反常態的連提都沒提過二少爺一回,也不見有任何思念或擔憂,就好像她從未有過這麼一個兒子的模樣,讓人想不多想都難。

  總之,侯府內近來的氣氛寧靜得有些不尋常,也寧靜得有些嚇人,總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大少奶奶謝氏對此感觸尤其深,因為她一直在幫婆母管事,接觸婆母和府內下人們的機會比任何人都多,因此也更加憂心。

  “世子爺,您若有空就多去看看母親吧,近來母親有些反常,讓人見了有些擔心。”她憂心忡忡的對夫婿道。

  上官宏輝坐在書房裡處理公事,對於妻子的擔憂完全無動於衷,只是平靜的道:“可知是為了何事反常?如果是為了二弟的事,你就當作不知道吧。”

  謝氏呆了一呆,壓根沒想到夫婿的反應會如此冷淡。雖說平日大家對婆母偏心老二的事有諸多不滿,但夫婿身為長子與世子,是不能表現出他的不平不滿的,更別說為此意氣用事,流露出任何一絲對母親不敬或不孝。

  可是他現在這是怎麼了?竟然跟她說當作不知道?這一點都不像世子爺會說的話啊,而且這樣做能行嗎?

  “世子爺,您是怎麼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還想說什麼時,書房外卻在此時傳來稟報聲。

  “世子爺,小的是點墨,有急事稟報。”

  “進來。”上官宏輝應道,然後轉頭對謝氏說:“我知道府裡近來因為二弟搬出府的事有些流言,你去讓人消停些,至於母親那裡,你只需將分內事做好,其餘的事就當作不知道都別管。好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忙,你若還有事,咱們晚上再說。”

  謝氏雖然心裡滿是問號,但見點墨已走進書房,也只能暫時點頭應下,退出書房,將書房留給他們主僕倆。

  上官赫宇帶著衛珠玉搬離侯府後,便按照計畫暫時借住到李月家裡去。

  當時在書房時,他當著世子大哥的面謝絕侯爺父親要給他一間宅子的好意,表明他以後將會定居在白陽山,並告訴父兄他的新宅子已在建造中,言明將來他不會要侯府裡的一分一毫,更不會與兄弟們爭家產。

  安慶侯爺早知道他在白陽山渡假村佔有股份,因而也沒強求他接受他的好意,反倒是上官宏輝堅決不同意他的決定,告訴他只要他仍叫安慶侯爺父親,便仍是安慶侯府的二少爺,家產一定有他的一份。

  上官赫宇對於這個人品端方又正直的大哥有些佩服也有些無奈,只得向他坦誠自己因托朋友的福,在白陽山渡假村擁有一點股份的事,所以家產他真的不需要。

  總之,在離開侯府之前,能向父親與將來要承爵的大哥表明自己的心意,並獲得他們的理解與接受,上官赫宇已經很滿足了。至於其他人,他完全無意與他們有任何牽扯。

  陪媳婦兒在李月家待了幾天,確定安全方面無虞後,上官赫宇便出發去了白陽山,因為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處理,他不去不行。

  衛珠玉則乖乖地待在李家別院內養胎,一切以不為他人增添麻煩為原則,安靜低調的過著數日子的生活。

  第七天,這是她住進李家別院的第七天,算起來她懷孕至今也差不多要滿三個月了吧?

  第十天,夫君是在這裡陪了她五天才去白陽山的,算起來他都去了五天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有點兒想他。

  第十五天,不知不覺離開侯府都過了半個月,時間過得還真快。

  第二十天,她的胎應該穩了吧?

  第二十三天,眼見就快過年了,不知道夫君何時會回來,過年要不要回侯府過?嗯,應該是要吧?那她可不可以在回去前先回娘家看看?

  第二十四天,既然胎穩了,她應該可以出去走走吧?只是回娘家而已,沒去別的地方應該不要緊吧?

  第二十五天,好久沒看到她的小侄子,這段日子應該又長大了不少吧?

  還有粥鋪,上回弟媳來探望她時曾與她提過,說弟弟有意把粥鋪旁邊的鋪子買下來,擴大店面,也不知道做成了沒有?

  唉,她回娘家走走沒關係吧?不需要花一天的時間,只要半天就夠了,應該可以吧?

  第二十六天,又是新的一天,距離過年也愈來愈近了,夫君應該就在這幾天內會回來吧?他會不會一回來就說要回侯府,或是隔天一早就要回去呢?如果是的話,哪裡還有時間讓她回娘家一趟?

  算了,她不管了啦!她要回娘家,今天就回去!

  下定決心後,她立刻讓小草去幫她請來馮嫂嬤,詢問道:“馮嬤嬤,我的胎應該坐穩了吧?我今天想回娘家一趟不知可不可以,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馮嬤嬤搖搖頭,道:“只要二少奶奶謹記老身平日對你的叮嚀就行。”

  “太好了!”衛珠玉開心道,迫不及待的轉頭對小草說:“小草,你現在去讓人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就來叫我。”上官赫宇為了保護她,可是留了些人手在李家。

  小草點頭,應聲而去。

  待馬車準備好後,衛珠玉和李月打了聲招呼,便帶著荷葉和小草,以及想了想後決定跟她們一起去的馮嬤嬤,在一名車夫和兩名護衛的護送下,緩緩地朝九華街而去。

  馬車的速度不快,加上京城街道路面平整,所以一路都走得相當平穩。

  衛家粥鋪就在九華街上,比位在街尾巷內的李家胡同先到達,衛珠玉在路過粥鋪時,自然也不會就這麼過門而不入。

  “停車。”她出聲喚道,馬車立刻停了下來。“這裡距離李家胡同不遠,咱們先去粥鋪裡喝碗粥,喝完之後走路過去就行了。”她對馮嬤嬤等人道。

  “二少奶奶,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還是讓馬車在這邊等咱們喝完粥之後再載您回娘家吧。”荷葉考慮得比較周到。

  “已經過了頭三個月了,走點路應該沒關係才對。”衛珠玉看向馮嬤嬤,說:“從這兒走去李家胡同,大約半刻鐘的時間。”

  “可以。”馮嬤嬤點頭道。

  “那就這麼決定。”衛珠玉笑顏逐開的點頭道,轉頭對小草說:“小草,你去交代一下車夫和護衛。”

  “好。”小草點頭應是,轉身下了馬車。

  “二少奶奶你先等會兒,一會兒小草把腳踏墊擺好了,奴婢再扶你下馬車。”荷葉對她說,就怕她等不及想下馬車。

  “知道,有馮嬤嬤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我也不敢任性亂來啊。”衛珠玉好心情的拿馮嬤嬤打趣。

  “這是老身第一回見二少奶奶心情這麼輕鬆愉快的模樣。”瑪艘嬤有感而發。

  “也許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見到了許多熟悉的景色和人的原故。”衛珠玉微笑道。

  從掀起的馬車門簾中,她看見粥鋪的常客趙爺爺正負著手朝粥鋪大門走了進去,途中還停下來和剛從粥鋪裡走出來的王大叔說了幾句話,這才繼續往店內走去。

  王大叔和從前一樣,還是喜歡穿著藍色布衣,卻系著褚色腰帶,走起路來老愛把一隻手掛在腰帶上。

  王大叔看見一輛從未見過的馬車停在粥鋪前,好奇的往這方向多看了一眼,正好與坐在馬車內的她四目相對,他突然間愣住,呆呆的看著她,好像認出她卻又不敢確認一樣。

  衛珠玉對他微微一笑,在荷葉的攙扶下走下馬車,走到呆若木雞的王大叔面前,笑咪咪的道:“王大叔,好久不見。”

  王大叔瞬間瞠大雙眼的看著她,有些難以置信的脫口道:“你、你是珠玉丫頭?”

  “是我。”衛珠玉微笑的點頭。

  “天啊,真是你這丫頭?”王大叔既驚喜又有些難以置信,他上下打量著她說:“你這丫頭怎會變得這麼漂亮又尊貴,讓王大叔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說著,他看見走街串巷賣糖餅的老陸,立即朝對方招手揚聲叫道:“老陸,你快點過來看看這是誰?”接著又朝四周的街坊鄰居興奮的呼喊道:“花大嬸、李大娘、小虎子,你們都快點過來看是誰回來了。”

  隨他興奮的聲音落下,不管是有沒有被點到名的人,在好奇與愛湊熱鬧的天性驅使下都紛紛湊了過來。

  荷葉見狀,危機意識迅速生起,“通通站住!”她倏然大聲叫道,一步上前擋在了主子身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從湊上前來的人群中竄了出來,狠狠地朝衛珠玉所站的位置撞過來,正好撞到擋在主子面前的荷葉身上。

  荷葉被人這麼突然一撞,失去平衡的倒了下去,但因為謹記著二少奶奶就站在她身後,她在失去平衡的瞬間轉了個方向,並伸手抓住對方和她一起往側邊倒去,連主子的一片衣角都沒有觸碰到。

  突如其來的狀況把眾人都給嚇呆了,兩名護衛迅速回神,一個上前抓人,另一個則站到衛珠玉身邊,謹慎的盯著周遭的每一個人,以防再有狀況發生。

  衛珠玉回過神來,想上前去看荷葉,卻讓馮嬤嬤穩穩的抓住了手臂,不讓她靠得太過去,她只能著急轉頭,吩咐身旁的小草道:“小草,你快去看看荷葉有沒有受傷?”

  小草點頭,迅速上前,“荷葉姊——”

  “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荷葉邊說邊在小草的扶持下,從地上爬了起來。

  “真的沒事嗎?”衛珠玉擔心的看著她。

  “真的沒事,二少奶奶。”荷葉對她笑道,伸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說:“冬天衣裳穿得多,奴婢甚至都沒覺得有哪兒撞疼了。”

  衛珠玉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然後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陣後怕。如果不是荷葉的話,剛被撞到摔倒的人就是她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王大叔反應慢半拍的回過神來,開口問道。

  “沒什麼,就只是一個意外。”衛珠玉不想把事情鬧大,讓這些街坊鄰居猜疑她的事。“這哪是意外啊?這個傢伙明顯就是故意要撞人!”王大叔生氣的大聲道,因為他站得近,剛才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人沒事就好,王大叔說是不是?”衛珠玉大事化小的道,然後轉向圍過來的熟人,一一的打招呼,“花奶奶,李奶奶,你們好嗎?小虎,聽說你成親了?恭喜你。陸大叔,近來生意好嗎?張爺爺,好久不見了——”

  “姊!”衛有財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方響起,略顯高亢的聲音明顯充滿了驚喜與難以置信。

  衛珠玉抬頭看去,就見弟弟正穿過主動讓出路來的人群,迅速來到她面前。

  “姊,你怎麼來了?”衛有財既驚喜又激動。“來,快到裡面坐,你現在的身子可不是一個人的,姊夫怎麼不管管你,還讓你到處亂跑呢?”他有些責怪的皺眉道。

  “你以為你當家了之後就可以管姊姊了嗎?”衛珠玉佯裝生氣的伸手拍了他一下。

  “我怎麼敢管你,我是關心你。”衛有財答道,成了粥鋪的掌櫃後,他的嘴皮子也被訓練得利索起來。

  “算你會說話。”衛珠玉似笑非笑的白了弟弟一眼,然後轉頭為他介紹道:“這位是馮嬤嬤,你姊夫特地請來照顧我的,有馮嬤嬤在,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衛有財聞言,立刻對著馮嬤嬤鞠躬道:“謝謝您照顧我大姊。”

  “這是老身的職責所在,舅爺不必客氣。”馮嬤嬤搖頭道。

  “好了,要謝就請馮嬤嬤喝碗咱們粥鋪裡的招牌粥。”衛珠玉微笑著說。“走,咱們進鋪子裡說話,今天外頭還挺冷的,很適合喝碗熱粥暖暖身。花奶奶、李奶奶、張爺爺、陸大叔,還有小虎,大家一起來,今天我請大家喝粥。”

  “珠玉丫頭,你別厚此薄彼,怎麼把我給忘了呢?”王大叔不甘寂寞的出聲道。

  “王大叔不是剛喝過粥,剛從鋪子裡走出來嗎?”衛珠玉故意道。

  “我還可以再喝一碗!”王大叔拍著肚子表示沒問題。

  衛珠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點頭道:“是,王大叔還可以再喝一碗,請王大叔也一起來。”

  “好耶。”王大叔滿意的說,開心的轉身往粥鋪裡走去。

  大夥兒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早忘了先前的意外事件。

  護衛抓著害人未遂的兇手,趁機將人給押到一旁,一記手刀就將人給打昏了,將人交給車夫去處理後也跟著進入粥鋪,繼續護著主子。

  看見丈夫和長子在大白天裡連袂而至她的順心樓,侯爺夫人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頭。

  “全都下去。”安慶侯爺開口道。

  順心樓內的下人們全看了侯爺夫人一眼,見夫人沒有反對,這才乖乖地退了下去。

  安慶侯爺見狀,在下人們都退下後忍不住嘲諷道:“看樣子在這個侯府裡,我這個侯爺的命令還比不上夫人您的啊。”

  “侯爺一來就遣退我身邊所有的下人是何意?”侯爺夫人沒理會他的嘲諷,直接冷聲問道。夫妻倆自上回為了上官赫宇要搬出侯府的事大吵一架後,至今仍針鋒相對中,誰也不肯低頭。

  “何意夫人不知道嗎?還不全是為了替你留面子。”安慶侯爺拂袖冷哼,逕自尋了張椅子坐下來。

  “面子?在這個侯府裡我還有面子可留嗎?”侯爺夫人冷笑的看著他,“現今侯府內的風言風語將我傳得有多不堪,這是拜誰所賜?”

  “全是你自作孽咎由自取的結果,你還想怪誰?”安慶侯爺亦冷冷地看著她。

  “自作孽?那孽種可不是我生的!”侯爺夫人怒不可抑的咬牙迸聲道,隨後轉頭對站在一旁的長子哭訴道:“宏輝,你一定也聽見府裡下人暗地裡流傳的謠言了吧?那不是謠言,是真的,上官赫宇那孽種根本就不是娘所生的,是你爹對不起娘在先,之後又威脅逼迫娘用他取代你一出生就沒了氣息的可憐弟弟。我可憐的孩子,你可憐的弟弟不僅身分被取代,連死都是那樣無聲無息、無人心疼,你可知娘過去這麼多年來,每日面對那孽子時,心有多恨、有多痛?”

  “小二的死是我害的嗎?”提起那個夭折的孩子,安慶侯爺也有怨恨。“當初你懷小二時鎮日胡思亂想,大夫說你心思太重對孩子不好,你聽了嗎?你不僅沒聽還整日疑神疑鬼的算計著害人,最後弄到自個兒早產害死了孩子,你至今還想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

  “若不是你在外頭養了外室,還要我幫你養孽種,讓我生產時魚目混珠的將那孽種以雙生子的身分進府做嫡子,我會氣得早產?”侯爺夫人又氣又恨的尖聲道。

  “從你第一次懷疑我在外頭養了外室時,我便告訴過你那是大嫂,不是我的外室;要你收養赫宇做為侯府嫡子時,我也告訴過你理由,告訴你他是大哥留下來唯一的血脈,可你信了嗎?”安慶侯爺恨聲道:“你表面上裝出賢慧寬容大度,但暗地裡卻都做了些什麼?我只恨自己太過輕信你才會害得大嫂早死,害得赫宇沒了爹之後又沒了娘,還讓他被你這麼一個口蜜腹劍的女人養歪了,差點毀了他一生。”他臉上全是悔不當初的神情。

  “你到現在還不承認那是你的孽種!”

  安慶侯爺被氣得漲紅一張老臉,伸手指著她那張猙捧的臉點了又點,再轉頭對長子說:“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她的態度,她到現在都還堅持自以為是的想法,一輩子執迷不悟!”

  “你才是撒謊撒了一輩子!”

  “母親,父親並沒有撒謊。”上官宏輝不得不出聲為父親說句公道話。

  侯爺夫人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長子會支持他的父親,她以為品德端方、正直不阿的長子在得知他父親過去的所作所為之後,會替她這個受盡委屈的母親抱不平,結果他怎能相信他父親的滿口謊言,卻不同情她這個心酸無處訴的母親?

  “你是因為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偏心那孽種心裡有氣,這才選擇相信你父親的謊言,故意要氣母親嗎?”她問長子,然後迫不及待的解釋道:“母親這麼做完全是——”

  “母親,父親所告訴您的一切皆是事實,是母親您錯了。”上官宏輝直接打斷她,實在不想聽她親口承認自己是如何笑裡藏刀捧殺二弟的事。

  “你說誰錯了?”侯爺夫人立即變臉,瞪著兒子尖聲問道。

  “孩兒派人調查過了,”上官宏輝說著停頓了一下,轉頭向父親致歉道:“父親,對不起,孩兒並非質疑您說的話才派人去調查,而是需要更有力、更確切的證據來說服母親承認她所犯的過錯。”

  “我沒怪你。”安慶侯爺朝長子揮了揮手道。

  “宏輝,你真是太讓母親失望了,你怎麼可以相信那些編造出來的謊言?”侯爺夫人失望的看著長子。

 “謊言可以編造,證據卻是騙不了人的。”上官宏輝直視著母親道。

  “你錯了,證據也能造假,只要有心去製造證據,什麼人證物證偽造不出來?”侯爺夫人冷笑道。

  “如果母親真要這麼想,是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懷疑,每個人都不能相信,每句話都可能是謊話,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事物是不需要懷疑的?母親難道從未真正的相信過一個人嗎?”上官宏輝認真的問。

  “她只相信她自己。”安慶侯爺忍不住嘲諷道。

  “侯爺說錯了,我只不相信你!”侯爺夫人回諷道。

  上官宏輝沒理父母間夾帶怨氣的劍拔弩張,順著母親的回答反問道:“所以母親的意思是,您相信孩兒對嗎?”

  “自然相信。”侯爺夫人忙著與丈夫對峙,想也不想便回道。

  “那麼孩兒想告訴母親,孩兒所找到的人證物證皆為真,絕不是偽造出來的,母親願意相信孩兒所說的話嗎?”

  侯爺夫人倏然看向長子,臉上有著遏制不住的怒火與冷意。她來回看著他們父子倆,咬牙迸聲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父子倆今日來此就是為了定我的罪,要我認錯是不是?我告訴你們想都別想,我、沒、有、錯!”



  
第十八章 請旨讓爵

  對於侯爺夫人的執迷不悟,安慶侯爺毫無反應,因為他早預料到會有此結果。

  而相對于他的平靜,上官宏輝的眉頭卻是擰得都快要擰出水來了,因為他完全無法接受向來明理又冷靜的母親會變得如此蠻不講理又執迷不悟。

  “母親,您為何堅持不相信父親和孩兒所說的話,二弟真是大伯父的血脈,不是您以為的父親的外室之子。在大伯父和大伯母居住過的胡同裡,很多人都記得那對夫妻,可以證明二弟的出身來歷——”

  “那些全是偽證,只有眼見為憑才是真。”侯爺夫人打斷長子的話,轉頭看著安慶侯爺冷笑的對質道:“當年我親眼看見你將那個賤人擁在懷裡,你敢說沒有嗎?”

  “那件事我向你解釋過,當時大哥剛過世不久,大嫂傷心過度加上孕吐嚴重,身子太過虛弱,我只是在她差點昏倒時扶了她一把而已,你竟然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念念不忘的糾結了二十幾年。”安慶侯爺不僅覺得生氣,還覺得匪夷所思。

  “扶一把需要將整個人擁在懷裡嗎?”侯爺夫人咄咄逼人的問道。

  “我不想和你吵,這件事二十幾年前就已經吵過了。”安慶侯爺十分不耐,又催促長子道:“宏輝,不要再浪費唇舌和時間說那些她根本就聽不進耳的話,還是說重點吧。”

  上官宏輝滿心失望的看著母親,說:“今日已時,二弟妹回了趟娘家,卻在娘家粥鋪前差點被人撞倒,那人是受母親指使的吧?”

  侯爺夫人微僵了一下,否認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現在不僅是沒認錯的勇氣,連敢做敢當的魄力都沒有。”安慶侯爺對長子哼道。

  “母親,那個行兇之人是您身邊婆子外甥的朋友。”上官宏輝目不轉睛的看著面不改色的母親。

  “就憑這個,你們就想定我的罪?”侯爺夫人譏諷的冷笑。

  上官宏輝失望透頂的輕輕搖了下頭,這才緩緩的開口道:“從母親派那姓葉的婆子出府的那一刻起,孩兒就讓人跟緊了她,凡是她做過的事、見過的人,以及與她見過的人又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孩兒都讓人無時無刻的緊緊盯住,直到今日在九華街衛家粥鋪前事發為止。”

  一頓,他深深地凝望著已然呆住的母親,輕聲問道:“母親還要否認,說您聽不懂孩兒在說什麼嗎?”

  “你算計娘?”侯爺夫人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質問道。

  “孩兒本意是想向父親及二弟證明母親絕不是他們口中那種心狠手辣之人,怎知您卻反倒讓孩兒親眼見識到您的心狠手辣。”說到這兒,上官宏輝不禁握緊了拳頭,“您到底為何非要置二弟妹腹中的胎兒於死地?二弟和二弟妹他們都已經搬出侯府,也言明放棄侯府家產了,為什麼您還是不放過他們?您說啊,請您給孩兒一個理由!”

  “需要什麼理由?”侯爺夫人冷聲道:“那賤人生的孽種憑什麼擁有幸福、擁有快樂?他們愈淒慘我愈開心痛快,他們愈在意肚子裡那個孩子,我就越要讓他們無法擁有。”

  “母親!”上官宏輝大喊一聲,簡直難以置信眼前這個表情猙獰、滿心滿眼皆是仇恨的婦人是自己的母親。

  “她已經入了魔,無藥可救了。”安慶侯爺說。

  “我變成這樣是誰害的?”侯爺夫人怨氣沖天的轉頭怒視他一眼,接著又回過頭來認真地對兒子說:“宏輝,娘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娘偏心那孽種將他寵上天是為了將他養成好逸惡勞、無法無天的軌褲好毀了他,但是你爹不是,他是真心將那孽種放在心裡疼愛,不管那孽種想要什麼他都會給,包括這個侯府和爵位,娘不得不防。”

  “母親!”上官宏輝心痛難抑的叫道。

  “你沒見過你爹面對那賤人時的神情,就跟面對那個孽種一樣。”侯爺夫人有些魔怔般的繼續說著。“他說那女人是大嫂我才不信,哪有小叔子會對大嫂這麼溫柔體貼、呵護備至,反倒置自己懷孕的妻子不顧而去照顧別人家的孕婦的?”

  說著,她哼聲冷笑了一聲。

  “證據?證人?那些全部都是假的,用來迷惑我的,他真以為我不知道嗎?”她恨聲道:“當他要我將那孽種魚目混珠的養在侯府裡視若己出時就已經證明了一切,證明那個賤人就是他的外室,那個孽種就是他的私生子,而他卻還滿口謊言的抵死不認!”

  上官宏輝不由自主的看向父親,只見父親正蹙緊眉頭看著母親,臉上沒有一絲愧對歉疚的神情,有的只是濃濃的失望。

  看著妻子,安慶侯爺真的想不明白一個原本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溫良賢淑的人,到底是怎麼了才會變成今日這個模樣?他搖了搖頭,滿心失望的長歎了一口氣。

  “如果你真的只是擔心爵位和侯府的事,那麼,好,明日我就進宮請旨讓爵,將爵位和侯府都交給宏輝。”

  “父親萬萬不可!”上官宏輝臉色丕變的叫道。

  安慶侯爺沒理兒子,目光始終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妻子,“如果我這麼做,你能發誓以後絕不再針對赫宇,不會再對他們夫妻倆和他們的孩子下毒手嗎?”

  “說到底,你心裡想的、念的、疼的還是那個孽種,所以要我發誓,這輩子都不可能!”侯爺夫人帶著恨意,冷冷地回答道。

  “那你就準備把中饋之權交出來吧。”安慶侯爺面不改色的看著她說。

  “你以為奪了我的掌家權就能阻止我?”侯爺夫人冷笑。

  安慶侯爺沒理她,逕自接著說:“等聖上旨意下來,我將爵位和侯府交給宏輝之後,你就隨我回宗州祖宅定居吧,這輩子都別再回京城了。”

  侯爺夫人瞬間整張臉都變了顏色,她怒不可遏的衝口道:“憑什麼?”

  “就憑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出嫁從夫的道理還需要我跟你說嗎?”安慶侯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如果只有這個方法可以阻止她的瘋狂,那他就陪她老死在宗州。

  “你!”侯爺夫人橫眉怒目的瞪著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父親,孩兒不贊同此事。”上官宏輝眉頭緊蹙的發表意見。

  “這事我已做了決定,不必再說。”安慶侯爺揮了揮手起身道,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順心樓。

  父親微駝的背影帶著疲憊與淒涼的感覺,讓人看了於心不忍。待父親的背影自眼前完全消失後,上官宏輝這才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母親,雖說子女不言父母之過,可是面對母親現今明知是錯卻仍執迷不悟的行徑,他真的有些忍無可忍。

  “母親,您為何要這樣執迷不悟?”他一臉嚴肅的沉聲道:“父親的為人您應該知道,他是絕不可能會做出養外室這種事情的。您說的那位外室我也叫人查過了,她既無顯赫的身分背景,也無不可告人之處,父親若真正中意人家,想納為妾帶進府中是輕而易舉之事,何必要自尋麻煩的將人養在外頭?

  “關於大伯父的事,別莊裡還有幾個老僕人記得,其中一個在當年大伯父帶著大伯母返京後,還曾偷偷地幫過大伯父,甚至在過去二十幾年來,年年都會去為大伯父夫妻倆掃墓祭拜,母親可知此事?可知此人?

  “您口口聲聲說那些證據、證人都是造假的,這是您的臆測還是您有證據可以證明它們是造假的?孩兒這邊至少能找到十人甚至二十人來證明父親所言為真,那麼母親您呢?能找到幾個證人?”

  他一口氣將堵在心口上的疑惑不解都給說出來,之後靜靜地等待母親的回答。

  侯爺夫人只是沉默不語的看著他,好半天都沒說話。

  “母親,孩兒需要您的解惑。”

  “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侯爺夫人閉上眼睛道。

  “母親……”

  “出去吧。”侯爺夫人閉著眼睛再次說道。

  上官宏輝抿了抿嘴巴,看著明顯不想再與他說話的母親半晌,最終只能無奈的點頭應道:“那母親您休息吧,孩兒告退。”

  上官赫宇從白陽山回來,得知妻兒差點在衛家粥鋪前出事後,怒不可抑,轉身就想沖回侯府去找人算帳,卻讓欲息事寧人的衛珠玉給攔了下來。

  “我只是虛驚一場,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上的傷害,就別把事情鬧大了吧。”她對他搖頭,安撫的柔聲道。

  “沒受傷是因為荷葉機靈反應快的關係,如果那丫頭反應稍微慢一點的話,你可有想過後果?所以這件事我絕不輕易甘休!”上官赫宇怒氣衝衝的說,他真的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咱們都已經搬出侯府,也明言將來分家產時不會要侯府的一分一毫,為何她還不肯罷手,還派人不擇手段的要害咱們的孩子?我不想再姑息忍耐了,我要去當面問她到底有多大的仇恨,真要和咱們不死不休嗎?”

  “二爺,世子爺來了。”門外傳來小草的稟報聲。

  夫妻倆對看了一眼,都有些怔愣。

  “大伯子怎麼來了?”衛珠玉疑惑的道。

  上官赫宇搖頭,也是一頭霧水。“我去看看。”說完轉身走出廂房。

  別院廳堂內,兄弟倆在上官赫宇搬出侯府之後第一回見面。雖然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感覺卻似乎過了許久,久到兩人之間都生了些許陌生的感受。

  “大哥怎會突然來訪,是否出了什麼事?”相對無言了一會兒之後,上官赫宇主動開口問道。

  上官宏輝對他點頭又搖頭,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難以啟齒。

  “大哥有什麼話直說無妨。”上官赫宇道,一邊猜想著到底是什麼事會讓大哥露出如此神情,難道說……他忍不住驚瞠雙眼,脫口道:“大哥是否已經知道母親又對玉兒下手的事?”

  上官宏輝苦笑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氣後才歉疚的對他說:“我替母親向你和弟妹道歉,對不起。”

  “大哥怎會知道這事?”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上官宏輝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那日聽父親說了你身世之事後,我除了派人去調查有關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事之外,同時也派人監視了順心樓,因為我不信母親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人,所以我想找到證據來反駁你對母親的種種指控,沒想到——”

  “沒想到卻親眼見識到夫人的心狠手辣是嗎?”上官赫宇接聲道。

  上官宏輝滿臉苦澀的點頭。“我將弟妹在衛家粥鋪外差點被人害的事告訴了父親,父親聽了非常生氣,立刻要我一同去了順心樓見母親。”

  上官赫宇不等他說明結果,直接道:“夫人不會認罪的。”

  “證據確鑿之下,認與不認都改變不了什麼。”上官宏輝搖頭苦笑道。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能讓她住手,從此不再對我或玉兒或我們的孩子下手嗎?”上官赫宇嘲諷的笑道。從他們都搬出侯府了,她還不放過他們這一點就能知道,要她罷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父親最後決定用請旨讓爵來與母親談條件,要母親發誓在我承爵後不再對你們一家人下手……”

  “請旨讓爵?”上官赫宇震驚的叫道。

  “嗯。”上官宏輝心情沉重的點頭。

  “父親根本不需要這麼做。”上官赫宇的聲音驀然沙啞。“我都已經習慣侯爺夫人的手段了,隨她去就是,反正都過了這麼多年,繼續下去我也不會讓她的計謀得逞。”

  “母親並沒有答應父親的交換條件。”上官宏輝告訴他。

  上官赫宇呆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聽見這麼一個結果。他滿心苦澀地問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恨我?”

  “母親誤會了你是父親與外室所生的私生子。”上官宏輝歉然的看著他說。

  “即便如此,”上官赫宇難受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搖著頭沙啞的道:“誤會不是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嗎?”

  “母親不相信那是誤會,堅持己見,執迷不悟。”上官宏輝說起這事也是滿心滿臉的苦澀、歉疚與難堪,畢竟那是他的母親。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又道:“因此,父親已決定在請旨讓爵後,要帶母親回宗州祖宅定居,從此不再回京城。”

  “什麼?這是真的嗎?”上官赫宇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了一跳。

  上官宏輝表情沉重的點頭。“我今天來此就是想找你跟我回侯府和我一起勸父親改變心意,咱們做子女都在京城,怎能讓父母親獨自回祖宅,住在距離京城如此遙遠的宗州?這事萬萬不可。”

  上官赫宇一臉嚴肅的點頭同意他的看法,連忙起身往外走,“走,我現在就跟你回侯府見父親。”

  “不需要跟弟妹說一聲嗎?”

  “我叫個丫鬟知會她一聲就行了。”

  “去侯府?”聽見傳話丫鬟所帶來的話後,衛珠玉呆了一下,又問道:“二爺可還有說別的?”

  傳話丫鬟搖搖頭。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下去之後,衛珠玉便一直沉默不語,眉頭緊蹙,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荷葉見狀關心的問道:“二少奶奶,你怎麼了?是不是在擔心什麼事?”

  “我擔心二爺是為了上回在粥鋪前所發生的事,回侯府去興師問罪的。”衛珠玉擔憂的說。

  “不會吧?”荷葉安撫道:“不是說世子爺來了嗎?或許是侯府內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二爺回去一趟。”

  “那只需要派個人過來就行了,不需要世子爺親自走這一趟。”衛珠玉搖頭道,一頓後又道:“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不安。”

  “二少奶奶你別胡思亂想,二爺即便真是回侯府去興師問罪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最多不過就是鬧一鬧,吵一架罷了,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

  “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心裡就是惴揣不安的,總覺得好像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說著,衛珠玉只覺得內心裡的不安感愈來愈濃重,讓她坐立難安,驀然,她起身決定道:“荷葉,去叫人備馬車,我要去侯府。”

  荷葉只需看一眼主子的神情就知道勸說無用,所以她什麼也沒說,點頭應聲是之後就去叫人備車,同時讓人通知了小草和馮嬤嬤前來與她一同陪二少奶奶去侯府。

  侯府對二少奶奶來說堪比龍潭虎穴,她們這三個守著二少奶奶的可是缺一不可。

  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了,小草和馮嬤嬤也都放下手邊的活計過來,小心翼翼的服侍二少奶奶坐上馬車,出發前往安慶侯府。

  身為侯府的二少奶奶要回府,自然不需要經過門房的通報就能自由進出,也因此,只有遇見她們這一行人的下人們才知道二少奶奶回侯府了。

  “問一下二爺人在哪兒。”衛珠玉對小草說。

  小草點頭,轉頭看見熟人就上前去打探二爺現今所在的位置,直到詢問到第三個人才得到消息。

  “二少奶奶,打聽到了,說是與世子爺一起去了侯爺的書房。”小草回稟道。

  “走,咱們過去。”要治好她心裡的不安,只有見到平平安安的人才行。

  她們主僕一行四人也不需要人帶路,直接穿過院中的水榭長廊,朝著侯爺夫妻倆居住的正院嘉禾堂走了過去。

  侯爺的書房在嘉禾堂的北面,與侯爺夫人位在南面的順心樓正好相對兩側,中間隔著一座種滿綠樹與花草的庭園,即便在草木凋零的冬季依舊滿園綠意,讓人見了身心舒暢。

  不過衛珠玉現在可舒暢不起來,因為她才走進嘉禾堂不久就撞見了侯爺夫人。

  雖然這位夫人很明顯正出神著不知在想些什麼,並未注意到從她左邊岔路上出現的她,可是身為晚輩,名義上也還是人家媳婦的她不能裝作沒看見,所以即便心裡再不願意,衛珠玉還是在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帶著些許無奈與防備的心情,朝侯爺夫人走了過去。

  才走到一半,前方原本停在石徑上出神想事情的侯爺夫人突然抬起頭看向前方。

  衛珠玉下意識的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在看見上官赫宇出現在石徑的那一頭後,又迅速將目光移回侯爺夫人身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二少奶奶,你看,是二爺。”

  荷葉和小草的注意力都放在剛出現的上官赫宇身上,只有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將目光緊盯在侯爺夫人身上,不過很快她就知道為什麼了。

  “二少奶奶,你看,二爺看見咱們了。”

  她在聽見小草聲音的瞬間,就見面帶狠意的侯爺夫人從衣袖裡抽出一把森冷的匕首,大步朝前方沖了過去——

  衛珠玉心臟一縮,想也不想立刻放聲大叫,“夫君小心匕首!”

  侯爺夫人病了,得了瘋病,平日看不出來,但只要提到有關上官赫宇的事,病情就會發作。

  瘋病的症狀有輕有重,輕者在未發病時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侯爺夫人便屬於此類,因此一直都未有人發現她不對勁,直到她意圖刺殺上官赫宇的事情發生後,大夥兒才知道她是生病了。

  回想起那天的事,衛珠玉還是心有餘悸。

  她很幸慶自個兒當初順著心意也跟著去了趟侯府,否則侯爺夫人那一刀可能真會刺進夫君的身體裡,而不是只是劃破他腰側處的衣裳而已。

  侯爺夫人當時一擊不中後並沒有就此罷手,瘋了一樣回過頭又一次次的刺向夫君,若非夫君身手矯健、反應靈敏的話,身上肯定會被刺出個血洞來。

  侯爺和世子爺大概是聽見了她的尖叫聲,迅速出現並合力將狀似發狂的侯爺夫人制伏。

  侯爺夫人在激烈的掙扎與尖叫中暈了過去,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無奈之下侯爺發話叫人去請太醫來,診出侯爺夫人早已生病的事。

  因為生病的關係,侯爺夫人欲刺殺夫君之事只能不了了之,害自己為此心氣不平的馨悶了好幾天,最讓她氣悶的是,夫君竟拿她曾對他說過的話安撫她,讓她頓時有種現世報來得真快的感覺。

  他說:“我只是虛驚一場,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上的傷害,所以你就別氣了,氣壞身子不划算。”

  好吧,隨便他,反正以後若再發生什麼事,第一個後悔的人肯定是他,因為在她看來,侯爺夫人絕對不會因為生病了就會深居簡出的專心養病,不再處心積慮的想謀害他們夫妻倆。

  當她這麼想時,不料又從夫君那裡聽見一個更令她鬱悶到差點沒吐血的消息。

  夫君竟然告訴她,侯爺本想在請旨讓爵之後,就帶侯爺夫人回宗州祖宅定居,他和世子爺勸了好久都改變不了侯爺的決定,而如今為了替侯爺夫人治病,侯爺想不留在京城都不行了。

  夫君在說起這件事時,滿心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夫君是不是忘了只要那位夫人繼續留在這裡,咱們就得草木皆兵,天天過著防備的日子?”衛珠玉忍不住開口提醒他。

  “放心,那種日子已經結束了。”上官赫宇信心十足。

  “怎麼說?”衛珠玉愕然不解的問道。

  “因為生病的關係,父親已名正言順的將侯爺夫人手上所有的權力都收走了,同時也將她手下那些為虎作倀的奴僕都發賣遣散,現在她就算想對付咱們,也找不到可以為她所用的人手。”上官赫宇告訴她。

  衛珠玉訝異的又問:“侯爺夫人難道沒有反抗?”

  “不知道,我沒問,我只管結果。”上官赫宇搖頭道。

  “意思就是說,也許她反抗過,只是暫時處於弱勢而不得不屈服,換句話說,她對咱們的恨意與威脅並未放下與結束,咱們要放心還太早,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說的對嗎?”

  上官赫宇頓時無言以對,半晌後道:“一會兒我再去趟侯府,仔細問大哥她面對父親對她的處置時的所有反應。”

  衛珠玉想了想後搖了搖頭,道:“算了,這事既已成定局,咱們就別橫生枝節了,也許真是我杞人憂天,想太多了也說不一定,況且咱們年後不就要搬去白陽山了嗎?只要不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距離遠了,相必就能相安無事了。”

  “真沒關係?”上官赫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認真的問道。

  衛珠玉看了一眼他認真的神情,又仔仔細細的想了一回,最終非常確定的朝他點了點頭。

  “嗯,我也不想父親去宗州,希望他能待在京城裡含飴弄孫。”她誠心誠意的說道,“父親是個很好的人,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該有那樣孤伶伶的晚年。”

  “謝謝你,玉兒。”上官赫宇情不自禁的將她擁進懷裡,聲音沙啞的感謝道。他知道這個決定對她而言,將會讓她一直處在一種不可預期的危險與威脅之中惶惶不安,可她卻願意為他的親情羈絆而妥協,他真的很感激。

  “不謝,我們是夫妻。”衛珠玉深情不悔的回抱著他。比起上輩子,這輩子她既有可靠的夫君,又有可期待的未來,還有個小寶貝在她腹中孕育著一天天的長大,能夠擁有這樣的幸福與美滿,她已經很滿足了。

  “嗯,但我還是想跟你說謝謝,還有,”上官赫宇抬起頭,深情地視著她說:“我愛你。”

  衛珠玉瞬間喜笑顏開,嬌容似花,幸福滿溢。



尾聲:生同衾,死同穴

  上官赫宇帶著妻子回安慶侯府過年,直待到元宵節過後才帶著一妻三妾舉家搬到白陽山上新建的宅邸定居。

  在侯府過年那半個月的時間裡,侯爺已將爵位傳給長子上官宏輝,成了老侯爺,自然侯爺夫人便成了老夫人,夫妻倆隨之從正院的嘉禾堂搬出去,老夫人住到壽安堂,老侯爺則住進了和慶堂。

  壽安堂是為當年歷經長子被逐出家門之事後,心灰意冷的開始吃齋念佛的太夫人所建的院子,因為位處侯府幽深寧靜之處,環境優美,非常適合要養病的老夫人居住。

  但和慶堂的環境倒是普普通通的,說是有些簡陋也不為過,可是老侯爺卻堅持要住在那裡,只因為它處在要去壽安堂的必經路上,老侯爺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盯緊老伴,不讓她再有機會為非作歹。

  也因此,上官赫宇夫妻倆雖在侯府裡住了半個月的時間,卻連老夫人的面都沒見上一回,更沒有受到任何來自於她的為難或迫害,整個年節過得挺舒心的。

  于此同時,關於上官赫宇的身世和老夫人的病情慢慢地在京城世家高門之間傳了開來,兩人間恩怨情仇的糾葛也隨著上官赫宇在元宵節後攜家帶眷的搬出侯府,分家立戶于白陽山而成了人們裡談巷議、茶餘飯後的話題。

  對於安慶侯府的恩怨,同情上官赫宇的人有,同情老夫人的人也有,但最多的還是那些想看笑話的人,也因此謠言被傳得愈來愈離譜,也愈來愈難聽,什麼老夫人其實是被孽子上官赫宇逼瘋了,什麼上官赫宇之所以搬出侯府是被趕出來的,還有上官赫宇這個紈褲之所以能搬到白陽山上去住,全是拿老夫人的命做為威脅所得,不然他就要一輩子賴在侯府裡直到把已經被他氣瘋的老夫人氣死為止。

  不知為何這些謠言總偏著攻訐上官赫宇,若非沒有證據可證明,衛珠玉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又是老夫人的陰謀詭計了。

  不管如何,這事既然讓她知道了,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任人隨意誣衊她孩子的爹。

  於是沒過多久,一個關於白陽山渡假村幕後有哪些股東的傳言便傳得廣為人知,其中被點名者赫然驚見上官赫宇的名字,這也解釋了為何上官赫宇這麼一個紈褲怎能在白陽山上建莊立院。

  不過在意這事的人並不多,因為那份股東名單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名列其中者個個都是名滿京城的紈褲子弟,真把所有人都給驚呆了,還有幾位紈褲公子大大方方的站出來承認了此事為真,接著不知道是誰又把太子也是股東之一的事給說了出來,頓時讓這群原本在京城中人見人厭的紈褲公子哥兒們成了香脖脖,只要有待嫁閨女的人家,全都相准了這群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青年俊才。

  有關安慶侯府的恩怨情仇便在不知不覺間,被一堆高官顯貴的謠言給淹沒了。

  例如今天街頭巷尾傳說著宋國公家三公子納了蕭將軍府的庶女為妾,明天最新消息是丞相府好像有意與陸郡王府結為親家,後天則又多了張家千金與陳家千金爭搶一夫大打出手的笑話,真是各種傳言滿天飛,而且幾乎天天不重樣,每天都有新鮮事可聽可說可笑的,把整個京城的八卦圈都給熱鬧翻了。

  衛珠玉得知此結果時應該要開心的笑,想當初她讓荷葉請李月偷偷將渡假村的股東名單透露出去,目的就是為了要轉移了人們對安慶侯府家事的注意力,她想只要有更值得討論的傳言出現,那些攻訐上官赫宇的謠言自然會變少,甚至變得無人再有興趣去說。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沒錯,轉移人們注意力的計策也成功了,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卻是笑都笑不出來!

  衛珠玉表情僵硬的瞪著眼前一身喜氣、滿面笑容的媒人,以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出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媒婆來不及應答,站在主子身後的荷葉和小草已經怒氣衝衝的沖出來,破口大駡的將那媒人從座位上強拉起來,推扯著將人趕出了花廳。

  衛珠玉並沒有出聲喝止她們的舉動,因為從那兩丫頭的反應來看,她確定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那個媒婆真是來與她向她的夫君上官赫宇說親的。

  這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麼離譜的一件事情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到底是哪裡來的瘋子,竟敢上門來胡說八道!”荷葉怒不可遏的從花廳外走了進來,平日嚴謹話不多的嘴巴氣得罵咧咧的。“二少奶奶,您千萬不要跟一個瘋子計較,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可不划算,別忘了您肚子裡還有個小少爺啊。”

  “荷葉姊說的沒錯。”晚她幾步走進花廳的小草立刻大聲附和道,隨後忿忿不平的說:“不過二少奶奶你放心,奴婢已叫人跟蹤她,等天黑了之後就將她蓋布袋毒打一頓,讓她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竟敢跑到咱們這兒來胡說八道!”

  衛珠玉默然了一會兒,開口問她們說:“你們真覺得是她瘋了胡說八道嗎?”

  “當然。”小草理所當然的點頭。“二爺都成親有二少奶奶了,她若不是瘋了,怎還會胡說八道的說出想替二爺作媒這種話出來?”

  衛珠玉看向荷葉,想聽她的看法。

  荷葉很想和小草一樣點頭說是,可是她知道二少奶奶想聽的是真話。她猶豫了片刻,開口只說了一句話,“她說的是平妻。”

  沒錯,那媒婆說的是“平妻”,也就是說媒婆和委託她的人家都沒忘記上官赫宇早已成親,有她這個嫡妻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退而求其次的想以平妻的身分進門。

  換句話說也就是說親是認真的,那媒婆絕不是瘋了胡說八道,真的有人盯上了她的夫君。

  見主子恍然出神的想著事情,半晌都沒有出聲,荷葉有些擔憂的柔聲安撫她說:“二少奶奶,二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不會同意什麼事?”上官赫宇的聲音突然從花廳外響起,隨後人也跟著走進來。

  “回二爺,荷葉姊姊說的是您不會同意娶平妻。”小草迅速出聲答道。

  聽荷葉說出那句“平妻”之後,她就明白自己聽漏了什麼,許是那會兒她正好出去端茶所以沒聽見吧,而這下見到二爺出現,她哪會不趁機將這件事給捅出來,免得二少奶奶考慮太多把這事瞞下,最後卻苦了自己。

  “什麼平妻,哪來的平妻?”上官赫宇皺緊了眉頭。

  “剛剛有人上門來給二爺作媒,想幫二爺再娶個平妻奶奶進門。”小草口沒遮攔地道。“小草!”衛珠玉輕聲喝道。

  “玉兒,這是真的嗎?”上官赫宇瞬間沉下了面孔。

  衛珠玉無言的點點頭。

  上官赫宇細細地打量她,冷不防朝荷葉和小草命令道:“你們倆到外面去守著。”

  荷葉和小草對看一眼後,安靜地退出花廳。

  待丫鬟們都退了出去,上官赫宇便將嬌妻從座位上拉起來,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大肚子,將她擁進懷中。

  “你在擔心什麼?”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的雙眼,柔聲問道。

  衛珠玉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幽幽地歎道:“擔心夫君飛黃騰達成了京城達官貴人們眼中的香脖脖後,何時會要我這個糟糠之妻下堂。”

  “胡說八道!”上官赫宇立即輕斥的罵道。

  衛珠玉搖搖頭,嚴肅的看著他,“京城的達官貴人、世家名門多不勝數,家中多少都會有位元知書達禮、色藝雙全的貴女,過去你因受紈褲之名所累,不受人青睞,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你不僅是出身顯貴的青年才俊,府內又無長輩管束,還是白陽山渡假村的股東,分紅收益源源不絕,甚至還與太子關係匪淺,哪能不讓人趨之若鶩?”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自嘲的一笑後才又開口道:“最重要的是,現在你的正妻只是一個下得了廚房卻上不了廳堂,出身市井,身分卑微,無任何靠山的平民百姓,想要讓我下堂取而代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上官赫宇聽完她說的話之後,二話不說就低下頭來溫柔繾綣的親吻她,把衛珠玉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們倆現在可不是在房間裡。

  “你這是做什麼,會被人看見的。”終於從他的吻下重獲自由,衛珠玉紅著臉嗔道,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門外,就怕剛剛那一幕被哪個剛巧路過花廳的下人瞧了去,太羞人了。

  “被看見了又如何,咱們是夫妻。”上官赫宇毫不在意,牽著她走到椅子前坐下來之後,又將她拉坐在自己的雙腿上,用雙手環抱住她。“你剛才說的話不對。”

  衛珠玉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哪裡不對?”

  上官赫宇一本正經的對她說:“第一,我現在雖受人青睞,但那又如何?弱水三千我只要你這一瓢飲,其餘管他是貴女還是才女,我都不屑一顧。”說著他不屑的撇了撇唇。

  “第二,是誰告訴你說你沒有靠山的?你不僅有靠山,而且個個強有而力,整個京城能得罪起這群人的也沒有幾個,你信不信?”

  衛珠玉一臉茫然的搖頭,“我哪裡有靠山啊?”

  “白陽山渡假村的所有股東們都是你的靠山。”上官赫宇也沒賣關子,直接揭曉答案。“大家能擁有今日的成就與風光,靠的全是你設計的渡假村,若非你慷慨大方又不藏私,我們這群整天只會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又有什麼本領可以弄出這麼一個日進鬥金的渡假村來?所以說大家都欠了你一份大恩情,做你的靠山又算得了什麼?”

  “我當初只是想幫你,並沒有施恩於他們。”

  上官赫宇輕搖了下頭,不以為然的對她說:“結果比過程重要,他們的確因你而擁有了全新的人生,還賺了很多錢。他們擁有愈多,虧欠你的也就愈多。”

  “與其說欠我,不如說欠你,畢竟他們都是你拉進來參與渡假村的不是嗎?”

  上官赫宇無奈的看著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承認的對她說:“好吧,跟你說件事,其實那群傢伙已經知道渡假村中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最大股東就是你了,也知道他們能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勞,所以他們一個個都跑來威脅過我要好好待你,若是膽敢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就要把我給揍扁。現在你懂了吧?”

  衛珠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有些呆滯的問道:“不是說了要保密嗎?怎麼會洩露出去?”

  “夫人如此聰明優秀、慧心巧思、足智多謀,一直藏匿著不是太可惜了。”上官赫宇說得理直氣壯,一頓後才露出些許尷尬的表情說:“夫人也知道為夫沒啥真本事可以拿出來獻寶,能炫耀的也只有夫人了。”

  “應該是有人在夫君面前批評我、取笑我配不上夫君,夫君這才會一氣之下把這個秘密給說出來吧?”衛珠玉一眼就將他的謊言給看穿了。

  “絕對不是。”上官赫宇迅速答道。

  “夫君不必擔心說實話我會傷心難過,事實上我現在很開心。”衛珠玉對他微笑道,心情在這一刻突然整個都變好了。

  “開心?”上官赫宇輕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懂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嗯,我現在很開心。”衛珠玉再次肯定的說道,眉開眼笑的看著他。

  “可以請夫人解釋一下你為何開心嗎?”想不透,上官赫宇乾脆問清楚。

  “因為夫君在朋友面前不以我為恥,還護著我為我出頭,為我正名,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夫君。”衛珠玉盈盈笑道,說完甚至情不自禁的傾身吻了他一下。

  上官赫宇眨了眨眼,愣愣的看著她,還是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想法。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要護著你、為你出頭,更何況我所說的事都是事實,我只會以你為榮,又怎會以你為恥呢?”他理所當然的道。

  衛珠玉輕搖了下頭,認真的告訴他,“不是所有人都像夫君這般正直又擁有容人的雅量,換成其他人,他們會將功勞占為己有,也不會容許一個內宅女人的聰明才智勝過自己,讓那個女人的名字壓在自己頭上。”一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尤其那個女人還出身卑微又名不見經傳。”

  “我最討厭那些道貌岸然又假惺惺的人了,自然不會像他們一樣。”上官赫宇哼聲道。

  “所以我真的很幸運能嫁給夫君。”衛珠玉有感而發,覺得自己上輩子真的就是蠢死的,才會沒發現他的好。

  “能娶你為妻,我更幸運。”上官赫宇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向她表白,“我愛你,玉兒,因為有你,才會有現在的我,對我來說,你不僅是我的妻,還是我的家,我的心。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心安之處。”

  衛珠玉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鼻頭有些酸,眼眶有些熱。

  “夫君,咱們一起白頭到老吧。”她啞聲說。

  “嗯。”他點頭允諾,“生同衾,死同穴,不管將來誰先走誰後走,都要交代咱們的兒子將咱們埋在一塊。”

  她視線模糊的笑著點頭,啞聲應道:“好。”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這日衛珠玉在入夜後陣痛起來,隔日清晨日出東方時替上官赫宇生下摘長女,小名圓圓。

  上官赫宇對於孩子是男是女一點也不介意,對女兒小圓圓根本疼得愛不釋手,只要人在府內,就一定緊黏著女兒不放,讓原本還有些擔心他會因生的是女兒而感到失望的衛珠玉大大放心下來。

  他們夫妻倆不在意孩子的性別,可是外頭的人可在意了,紛紛以此大作文章,編造出上官赫宇有意要休妻與要娶平妻的謠言,甚至還有人當真請了媒婆上門說親,差點沒把上官赫宇給氣壞了。

  見他如此生氣,衛珠玉反而淡定了。

  小圓圓會爬時,衛珠玉發現自己懷上了第二胎,上官赫宇立刻又向太子借來馮嬤嬤照看她,整個孕期十分順利,平安生下嫡長子。

  由此可知,侯府裡那位老夫人對他們的威脅與迫害真的都已成過去了。

  小圓圓的弟弟小名胖胖,在胖胖五個月大的時候,長期獨守空閨的媚姨娘因為不甘寂寞的偷了漢子,被人捉姦在床,以大慶律例規定,凡和奸,杖一百,男女同罪。

  媚姨娘最終沒熬過那一百杖而香消玉須,卻意外將上官赫宇獨寵嬌妻,壓根不進姨娘住處之事給捅了出來。自此以後,想將女兒嫁給或送給上官赫宇的人家,個個都息了心思。

  上官赫宇這一生共育有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個個都是嫡妻衛珠玉所出。

  兩個女兒長大嫁人時,那一抬抬的嫁妝讓人看花了眼,真可謂十裡紅妝。

  兩個兒子娶親時更是盛況空前,讓有幸參加婚禮者津津樂道的說上十天半個月也不嫌煩。

  上官家的連續四場婚嫁,不管是娶媳婦或嫁女兒,上官赫宇都讓人見識到他豐厚的家底與人脈。

  老一輩的人見狀感觸尤其深,想當年誰又想得到一個隻會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軌褲公子,最後會成為大慶皇朝數一數二、富可敵國的大財主呢?果然是甯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大慶皇朝二百八十六年,上官赫宇之妻衛珠玉壽終正寢,溘然長逝於睡夢中。

  老伴走後的上官赫宇日子過得有些索然無味、了無生趣,隔年便因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而病逝。

  他遺言只有一句話:“把我和你們的母親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後記:可愛的小惡魔

  話說,萱堂妹在前年年底生了個兒子,兒子長得跟他老爸一模一樣,真讓人不由得不驚歎父方遺傳因數的強大。小傢伙非常好動,未滿月之前四肢就動個不停而且超有力的,讓人不禁擔心起將來長大會爬、會走、會跑時該怎麼辦?

  果然,小傢伙從會翻身開始就沒一刻消停,要入睡前可以在雙人床上翻個一到兩小時,直到全身電池用光了才以各種奇怪的姿勢入睡,真是超搞笑的。(我們旁人看了好笑,他媽帶孩子帶到滿臉無奈。)

  小傢伙愈來愈大,等到會爬會走時才真叫人頭疼,整個就是勁量電池動個不停那種。

  萱堂妹日前返回工作崗位又巧懷二胎,便將小傢伙託付給娘家阿嬤帶,因此萱現今只要回老家就能看到他,真是太歡樂了。

  每回見到他都是下午他午覺睡醒之後,剛開始他會安靜個幾分鐘裝害羞,等吃了點心後就會開始走來走去、跑來跑去、撞來撞去的恢復沒一時停的本性,萱每每光是看他在偌大的客廳裡兜圈子,都能看到頭暈看到累,然後忍不住出聲叫他“好了,休息一下”,或是“停,坐下來”。

  小傢伙有時挺乖的,真的會聽話坐下來,但通常坐下之後,萱大概在心裡默念個一、二、三——真的屢試不爽,不超過三秒鐘他又會迅速地爬起來,繼續走來走去、跑來跑去、撞來撞去,讓萱繼續頭暈。

  有一天,鄰居長輩送來一顆胡瓜,大概有排球大小,放在門邊還來不及送進廚房裡,小傢伙一下樓看見就指著它叫“球球”,趁著大人們不注意的時候沖了過去,一隻手抓住胡瓜上頭的藤就將它給提、了、起、來!

  天啊,他才一歲半耶,力氣怎麼會這麼大?

  正當大家還在吃驚他的力氣大時,小傢伙“咚”的一聲就把手上的“球球”給丟了出去,差點沒把一旁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的萱給笑岔氣,真的是太好笑了,哇哈哈哈……

  萱真的很喜歡小孩子,但僅限於一、兩歲的時候,因為這時的小娃娃天真無邪到太好玩、太好笑了,再大就讓人頭疼了。算算日子,萱堂妹這個孩子可以再讓萱玩個一年,接下來又有第二個可以給萱玩,萱真的是太幸福了。

  話說回來,萱個人是感覺很幸福啦,萱堂妹整個就是想哭的分兒,因為老大的好動頑皮讓她頭疼不已,一直期待肚子裡的第二胎是個女娃娃,結果超音波一照,媽啊,又是個帶把的,讓她整個人鬱悶到快要哭了,噗。

  總而言之呢,小孩子真是可愛的小惡魔,總是能讓人情不自禁的對他們又愛又恨啊。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


作者: ping68    時間: 2017-10-23 10:09 PM

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17-10-23 11:05 PM 編輯

多回復了1樓層,請版主幫忙刪除!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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