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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6-11-27 10:44 PM

第四十四話 初擊

  柳容見到兩人到來,雖知道他們這是為了身份所必要的禮節,還是請桑兒好生周全地招呼了他們。顏君早就來過了,陪他說了許久體己話才走;連月君也出乎意料地早早去看過他,雖然他們曾經大吵一架,但都是為了些雞毛蒜皮的事,當彼此真的有所了解的時候,所有誤會就好像是雨過天晴,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竹君不待見他,他早就知道。事實上他這個伶人,也高攀不上那樣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少爺。他們家教好、家境好、看得多、懂得多,和他們相處久了,難免會讓他愈發自卑。這方面,顏君可能是個特例,不倨傲的他,帶著一股特殊的親和力,他說的體己話兒,仿佛句句都能說到他的心裡去。

  盡管如此,受了這麼一個大挫折的柳容再也沒有了那股強裝出來的傲氣,不管竹君是不是真心走這一趟,他心裡已然沒有了從前那種排他的感覺,和他聊得自然許多。說到傷心處,也是忍不住神色黯然。王雅竹見他這次受傷不輕,又想起他這一番歷險,必然是驚心動魄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憫,又是好一番安慰,直到柳容情緒平靜下來,才告辭離開,留下夏緋砂繼續陪著柳容聊天。

  王雅竹一走,夏緋砂就走到柳容床前,打量著他纏著紗布的肩膀:

  “聽說你傷得不輕,看起來還算精神。”

  話裡聽不出關切,倒有幾分冷嘲熱諷的味道。柳容睨了他一眼,“暫時好像還死不了。”

  夏緋砂唇形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柳容的本意是想,如果他死了,夏緋砂的秘密就再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他是來看他死了沒有,恐怕自己要讓他失望了。可是話真的出口了,看到夏緋砂有些黯然的眼神,他又覺得自己說重了,補了一句: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來看我。”

  “你不怕我是來看看你是不是快死了?”夏緋砂仿佛會讀心術一般看穿了他,柳容也不慌張,笑道:“我這樣愚蠢的人,怎麼樣也不足為惜。我只是擔心,你還在執迷不悟。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在意她一個人。”

  “所以,”柳容正色道,大眼睛真摯地直視著夏緋砂,沒有怯懦、沒有猶豫、更沒有妥協:“你千萬千萬,不要傷害她。你當我威脅也好,請求也罷,如果你能了解她,你就不會再忍心傷害她了。”

  夏緋砂沉默了一會,媚眼冷冷飄過已經有些疲憊的柳容:“說教完了麼?說完我走了。”

  柳容看著他轉身走出門口,茜色衣擺像一抹紅雲消失在視線盡頭。他當是看出自己累了,這才離開的吧?也許,他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壞也不一定……

  ***

  孟纖遙成功述職,倒是安分守己了幾天,與孟瑞婕姑侄倆像模像樣地搞起了禮部革新,好像定要作出一番成績來給大家瞧瞧。而潛伏在延嶺的楚惜寒每天都有密函送入宮裡,說她初步估計了孟纖遙私人財物的價值,那個數字大得可以抵得上朝廷上下左右官員幾年的俸祿;她也查到,孟纖遙喜歡和一干同僚飲酒作樂,這其中,就有調回赤嶺守城軍的方靜源。

  正是因為有著一干狐朋狗友,包括延嶺的知府和知縣等等,所以她平時如何囂張也會有人包庇著,將苦主收買或是威脅了,對外很難聽到什麼風聲。苦主雖多,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楚惜寒在收集罪證的時候,也著實費時費力,為此,她請求蒼藍給予支援。

  蒼藍想起已經回到赤嶺的何眉歡和劉正勤,此二人可能因為生在淳樸之地,性子之中沒有她所厭惡的、文官那文縐縐故弄玄虛的矯情,所以得她欣賞。於是她修書一封,令得兩人以御史身份徹查那些百姓的冤案,她們在明,楚惜寒在暗,要盡快將孟纖遙的作奸犯科抓個實證。

  那孟纖遙也算是個不爭氣的,盡管有姑姑千叮嚀萬囑咐,可從那荒蠻邊城來到這繁華的都城清雲,見到這裡的男子個個人傑地靈,不但生得樣貌秀美,還有一種知書達理的公子氣,自然是那些鄉野少年無法比擬的了,一時間又是色心大動,口水橫流。

  待到有人通稟孟瑞婕知曉的時候,孟纖遙已經又當街調戲了兩個良家少年了。都城不比邊城,天子腳下,豈容她橫行霸道?那兩個少年也是富貴人家的,他們家人又不知她是誰,當下就差人將她一頓好打,於是孟瑞婕看到的,就是個頭上裹著紗布,還一臉憤懣的侄女兒。

  “真是反了她們了!竟然連我都敢打,看我不派人燒了她們的府邸,搶光她們的夫郎去!”孟纖遙仍然是從前的做派,以為自己是土皇帝,在豪華府邸中大動肝火。孟瑞婕去到,正好聽到最後兩句,踏進門張口就罵:“荒謬!你以為這裡還是延嶺?這裡是都城!什麼事都會很快傳到皇上耳朵裡的,到時候姑姑都保不住你!”

  孟纖遙到底害怕姑姑,笑著討好道:“姑姑放心,纖遙知道分寸的。再說,有姑姑照應著,誰不看我三分薄面,也要看姑姑的呀!”

  孟瑞婕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警告她不要胡來,她自然是滿口答應。可過了一晚,她橫豎還是氣不過,悄悄買了五六個外地殺手,一把火把人家的府邸燒了個精光,還殺了兩個看到殺手面容的家僕。

  都城裡很少會發生這麼嚴重的案件,何況那一家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城百姓一時間惶恐。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這事和誰有關,但苦於沒有實證,那幾個外地殺手拿錢交易後就走了人,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她們。

  蒼藍心中非常震怒,但她在忍耐,她在等楚惜寒她們幫她准備好一切,准備好那個成熟的時機。她這招“請君入甕”是冷幕月的主意,目的是調虎離山,從而搜集罪證;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那個災星自己露出馬腳。當罪證確鑿,就算是國師也保不住她!

  又過了十五日,夏天已經過去快一半的時候,一直蟄伏在外的楚惜寒終於為她帶來了好消息!於是在上朝的時候,她出人意料地將一幅萬人簽名的“萬家書”呈遞給朝堂上的百官,稱這是她近日收到,來自延嶺百姓的一卷簽書。

  隨萬卷書一起上稟的,還有一封聲淚俱下、字字泣血的萬言信,其中每一字一句,都是在詳細控訴孟纖遙在延嶺當員外部的時候所犯下的罪行,大到殺人放火,小到當街調戲少年,事無巨靡,一一盡數。

  蒼藍差女官將這封萬言書當眾閱讀出來,孟纖遙見百官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頓覺從未有過的壓力,開始慢慢變了臉色。那萬卷書上的簽名,恰恰都是那些受她迫害的百姓自發自願寫上去的,合著那封信,已經沒有人想去懷疑這信是不是偽造,因為內容太多太真,字裡行間太苦太涼。

  這書卷和信,自然是楚惜寒張羅的,而不是什麼所謂來自民間。她在密函中曾說,當那些苦主知道皇上派了御史來調查孟纖遙的事,立刻爭先恐後的來告之,場面之混亂和凄慘,遠遠超過這兩樣東西所帶去的震撼。這孟纖遙,但真是不除不快!

  “孟愛卿,對於這兩樣東西,不知你有什麼解釋?”

  孟纖遙雖然有些震驚,但還是回過神來,“回皇上,臣是被人陷害……絕對是被人陷害的呵!”

  孟瑞婕也幫忙參奏,“皇上,老百姓哪有這麼周全的准備?實在像是有計劃的設計陷害,還請皇上明察!”

  幾位大臣紛紛為孟纖遙辯解。蒼藍早就想到會有這一招,她們能將宋蕊的白色說黑,便能將孟纖遙的黑色說白,何足為奇。她打開手裡的一本折子,慢悠悠道:“可是這裡,還有幾樣東西,本王忘記給眾位卿家看了。”

  女官傳遞出來的,是孟纖遙的家財統計,詳細到龐大的夫郎個數,是現下立刻可以去她家對證的實證。還有延嶺知縣、知府的悔過書,寫明她們很後悔助紂為虐,現在求皇上能夠饒恕她們的罪過雲雲。

  孟纖遙見著兩位好友的書信,再也忍不住反駁出來:“不可能的,那信一定是偽造的,她們不可能出賣我!”

  好在她不打自招,否則,蒼藍還准備了更多的實證,打算就好像大山,一坐一坐地慢慢壓在她身上,直到把她壓垮。

  “愛卿,本王對你真的很失望,”蒼藍嘆氣搖頭,“或者你見過宮門外等候著的方家太君,會想起上月方府縱火案一事的真相?”

  現在連傻子都知道,這事是誰布的局了。什麼來自民間,什麼偶然得知,就連升遷孟纖遙,都是小皇帝下的套!孟瑞婕看向國師延翡翠求助,她深深地看了蒼藍一眼,只是微微撇起嘴角搖了搖頭。

  這一局,她竟是棋差一著!輕敵的下場,往往就像是現在這樣滿盤皆輸。小皇帝動了她們一個小棋子,卻泄露了她一直在裝傻的表像,這樣算來,她也占不去多少便宜。

  孟纖遙在延嶺任職時作奸犯科,罄竹難書,現判斬立決,所有家產充公國庫。家中夫郎,若有強行搶來的,則放回民間去,其余無辜人等不予追究。原延嶺知縣、知府革職查辦,其姑姑孟瑞婕包庇侄女,知法犯法,罰俸祿一年,以觀其效。

  下朝後,延翡翠和一班同僚在孟瑞婕府邸議事。其中一人道:“我到現在還不明白,孟纖遙大人這麼多年都沒事,怎麼才來都城兩個月,就被抓了現行呢?”

  孟瑞婕悲傷過度,抓著延翡翠的袖子:“國師大人,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就救救我家纖遙嗎?我們家女丁向來單薄,我姐姐就只得這麼一個女兒……”

  “救?怎麼救?”延翡翠狠戾道,“現在沒有牽連到我們更多人,已是萬幸。難道你沒有發現嗎?皇上,已經不是最初我們能看清摸透、掌控擺布的那一個了!”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27 10:50 PM

第四十五話 勇氣

  蒼藍朝堂大勝,心情自然分外明朗。她辦完正時後直接去了西南宮,冷幕月這個小貓正在睡午覺,裕霖慌頭慌腦地來報皇上突然來了,他還眯著惺忪的貓眼一臉茫然。

  “誰來了?”

  “主子,是皇上,皇上來了呵。”裕霖抓耳撓腮的,皇上可不是經常會來的,主子卻還在這裡犯迷糊。

  聽到是妻主來了,冷幕月的睡意一掃而空,一個貓躍就跳下了床。

  “裕霖,快快,將我那套薰香的衣服拿出來,青蓮色那套!飾品我要藍瑪瑙配橄欖石的那個簪子!鞋子我要……”嫡主就是嫡主,就算再怎麼著急出門之前都要准備齊整,衣著配飾要一件不差,苦了裕霖只有一雙手腳,冷幕月又不喜歡讓別的宮人近身,他聽了這些吩咐忙得就差左腳絆住右腳,向前一倒了。

  於是蒼藍飲下小半杯茶的時候,適才還睡得一頭亂發的冷幕月已經容光煥發地走出來了。無論了衣著、鞋子還是身上的配飾,無一不顯得他品味富貴精致。半年多下來,他本來才齊肩的黑發現在已經快到背上了,於是也像模像樣地綰了一個小小的髻,但還是有很多碎發稀疏散開,倒也別有風情。

  蒼藍告訴幕月,他上次說的那個辦法很管用,那個壞人果然上當,然後自食苦果了。冷幕月顯得得意而又高興,因為作為侍君,他好像對妻主有了價值。從前他喜歡做那些小玩意,大家都不覺得那是多有用的,他總有些不得志的感覺,現下能幫得上皇上妻主的忙,又怎不令人欣喜呢?

  前一天夜裡下過雨,所以今天並不特別晴熱。蒼藍見他老悶在宮裡,除了搗鼓些小發明也沒和什麼人來往,不由拉著他去御花園逛逛,裕霖識趣地送到門口,便轉身回去了。秋盡和冬無只是遠遠地跟著,盡量不讓自己出現在主子的視線中。

  “最近和幾位侍君相處得還好嗎?”蒼藍隨意地問道,但冷幕月好久也沒回答,她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垂著眼瞼,擋不住的兩抹紅暈讓可愛的小臉燦若雲霞。

  她的視線下移,原來是她太粗心大意了。她將他拉出宮去,這兩只交握在一起的手至今沒有松開過。

  她牽走他,牽得自然而然,仿佛不是第一次,彼此之間已經很親切熟悉;他情竇初開,被她這麼一路牽著小手,忍不住怦然心動。

  蒼藍當他尷尬,微微松開了一點點,於是掌心之中有了呼吸的空間。冷幕月見她以為自己不喜歡,連忙又用力抓住她的手表示自己願意,那剛有的縫隙又被填滿了。

  見他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像是怕自己被弄丟一般,蒼藍不禁有些想笑。這只小貓,初初以為他是只刺蝟,渾身長滿了保護自己的銳利。但現在才知道,他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是直接的。愛憎分明,明明生在皇家心思細密,卻又很可貴地保留了一顆純良的心,對未來總是真真的向往著。他活得很純粹,很率真,惹人疼惜。

  “和大家相處比以前順利多了……以前,幾乎沒什麼來往,大家都是各過各的。”冷幕月有些不自然地把臉扭向一邊,不去看蒼藍揶揄他的眼神,“也許,這都是皇上在無形中將大家拉攏到了一起。”

  同桌而聚時,這些離家入宮的少年們第一次重新又有了家的感覺。在自己面前的,不單是競爭對手,更多的是有著同一個妻主的緣分。十君的分權,意味著將後宮的爭鬥減少了許多。平等的十君,可以把更多時間用在為皇上分憂解勞和彼此交流上,這個一家人,可是要做一輩子的。

  “五君裡,你是從最遠的地方嫁過來的,所以融入這個生活,也許你需要最多時間。”兩人緩緩步行到明湖畔,正值夏荷盛開之時,晴光瀲灩的湖面上,碧綠與粉白色交相輝映,一片極致優美的勝景。風拂過時,荷葉攜著荷花搖曳生姿,伴隨著陣陣荷香,令站在湖畔的兩人心曠神怡。

  “這裡真是美得令人目不暇接。”冷幕月輕輕唏噓,看花園裡百花爭艷,每隔幾步就有一種綻放的花朵,色澤明亮、香氣芬芳,開得自由而驕傲。在他長大的那個皇宮,由於氣候的關系,很少能看到這麼多種花朵齊齊綻放的美景。

  蒼藍回身走到不遠處,一拂手擷下一朵粉色海棠,然後輕輕別在他的發髻上。她微微低頭打量了片刻:“挺適合的。”

  冷幕月羞怯地低下眼神,在這絢爛的花海裡,雖然美景動人,他卻已經先一步醉了。妻主的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那一舉一動中的溫柔讓他有些貪戀。風靜靜吹過,花瓣飛舞中,他記住了她的唇角,翩然飛揚。

  他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要為她永遠留住這一抹燦爛的笑容。

  ***

  在蒼藍當朝宣布判決的十五天後,孟纖遙被推出午門斬首示眾。她被鎖在囚車裡推出街道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一大群百姓,往她身上扔著爛瓜爛果,順帶她旁邊好幾個女衛也遭了殃。後來蒼藍聽說後,猜想這些人必然是得了消息,從延嶺特意趕來,就是為了這個大快人心的時刻。

  孟纖遙哪還有心情去考慮身上的髒臭,她只是坐在囚車裡瑟瑟發抖,神情呆滯,仿佛終究想不到自己還會有這麼一天。據說,那天她斬首時,現場竟是有人歡呼,真真是駭人。她的那些個夫君,大多各回各家去了,唯獨有那麼兩三個跟去刑場的,都是她最初年輕時候娶的夫侍,在那裡默默為她收屍斂葬,還時不時抹一把紅紅的眼。

  蒼藍唏噓,這些男兒,也真真是至情至性。哪怕是跟錯了主,但仍然知道嫁雞隨雞,對這個妻主也總算是有始有終。只可悲的是,好男一般是不二嫁的,他們此生恐怕是要孤獨終老了,為了這麼一個也許連他們的模樣都記不清的妻主。

  楚惜寒已經回都城繼續做她的副將,操練軍隊去了。這件事她功勞最大,蒼藍除了暗中賞賜,也在心裡暗暗有了譜:他日要請楚惜寒引薦都城守軍的楊宣大將軍,投石問路,看看能不能先將一部分兵權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

  至於孟纖遙與方靜源牽扯的事情,楚惜寒已經查清,原來是孟纖遙喜歡喝花酒,有時在延嶺玩膩了,偶爾也會去相鄰的赤嶺,而方靜源和一干官員都會作陪,正所謂狐朋狗友是也。要說到作奸犯科,好像並沒有她的份。既然如是,蒼藍也總算有些欣慰。

  孟纖遙的事情告一段落,其他部署尚待時機成熟,現在最讓蒼藍放心不下的,就是被展虹所傷的柳容。他身上的傷雖然慢慢好起來了,可精神卻始終不見好,認為自己犯了大錯,連同情也是不值得。而他身上的花朵形傷口,究竟展虹又想作什麼文章呢?

  “主子,皇上來了。”任憑桑兒怎麼擠眉弄眼,柳容還未從徑自的思緒中恍過神來。

  蒼藍示意無妨,讓桑兒先行退避。然後扶正了眼神迷離的柳容:“容兒,見你精神日漸頹靡,究竟是怎麼了?”

  “臣君是在擔心這個。”柳容微微拉開衣衫,肩頭那朵花又浮現了出來,“枉容兒自以為是聰明人,竟然就這麼上了那賊人的當……”說到展虹,他有些咬牙切齒,“都怪臣君自己自己蠢,尋親心切遭人暗算,還連累了皇上……”

  蒼藍看他的眼淚又要洶湧,忙按住他的手:“別這麼說。人誰無過,我從小犯的錯,也許比你還多呢。”她故意不讓他感覺沉重,於是選擇微笑:“別怕她會玩什麼,相信你的妻主麼?還是說,在你心裡,我不如那個女人?”

  “不,當然不是,皇上若不嫌棄,您就是容兒此生的唯一呵。”柳容急忙反駁,就怕蒼藍以為自己拿她和展虹作比較。

  “這就對了。”看著他梨花帶雨的可愛模樣,她慢慢靠近他,在他光潔的額上印下輕輕一吻。

  “在我心裡,容兒是一朵最堅強、最有韌性的解語花。雖然經過風霜雨打,依然百折不撓。”柳容的脆弱,來自他內心的善良。堅韌的性情並不是天生的,是經過幾番磨礪,慢慢打磨出來的。上天給予他的是多舛的命運,自己能給他的又是什麼呢?

  妻主的安慰讓柳容慌亂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縱然天要塌下來,若然有她在頂,那麼一切便不再可怕。他環住蒼藍的腰,輕輕靠在她的胸口,仿佛是從她這裡,汲取溫暖安心的力量。

  柳容在蒼藍的陪伴下安心入睡,蒼藍起身回月泠宮。就在出中宮的門口,她迎面遇上了打扮精致的夏緋砂。

  夏緋砂告訴蒼藍自己是去看柳容的,蒼藍現下要回宮辦事,於是兩人只交談了片刻,就別過了。臨走時,夏緋砂忽然對蒼藍道:“對了皇上,前幾日臣君的娘親從塞外獲得了幾壇桂花珍釀,臣君還未舍得拆封。既是好物,臣君便想邀請皇上共品,不知您意下如何?”

  蒼藍爽快答應三日後去,便攜著蓮幻等三人離開了。蓮幻走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夏緋砂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們,他若有所思。

  夏緋砂待皇上離開以後,繼而轉身向東南宮方向原途返回,至於中宮,則是純屬路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27 10:59 PM

第四十六話 心軟

  三日後,蒼藍應夏緋砂之邀而將晚膳擺到了東南宮。

  夕陽漸落的時候,她的轎子停在東南宮門口,遙遙望見一抹朱色已經在門口等待了。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送他回來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唯美的黃昏,他一開口就是驚世駭俗:

  “還請皇上以後不要再來了。”

  她驚詫,原來她的侍君之中還有如此個性的少年。樣貌與個性極度不符的他,最近卻在慢慢發生著改變,刻意討好、蓄意勾引,反而讓她覺得,有些別扭。

  夏緋砂把她迎入宮裡,蒼藍略為好奇地環視著。說實話由於夏緋砂的冷漠,這東南宮她還真沒有仔細觀摩過。

  色調是晶瑩剔透的藍紫色,四處隨意擺著水晶飾品。閃閃爍爍中,琳琅滿目的,好像走進了一個珍奇的山洞。

  “皇上,請坐。”宮人們已經陸陸續續將菜布好,躬身離開。

  她見滿桌珍饈,還有兩大壇子珍釀,確實勾人食欲。夏緋砂親手揭開了酒壇的封紙,頓時一股淳厚的酒味夾著清甜氣息彌漫開來,光聞其味,就知這是不輸給貢品的好東西。

  “家母常年在邊境塞外,在定西往來的商販手裡,恰好買到了幾壇。”夏緋砂說著,為兩人斟上了酒。那酒顏色清冽,微微泛著金黃色,如蜜般美好的顏色。

  “她想得到在宮裡的臣君,就托人捎帶了兩壇來,我想皇上也許會喜歡。”他笑著微微抬手示意,蒼藍卻不急著喝酒,只是打量著眼前的一切,覺得美得朦朧動人。

  采光很好的房間。房內燈火半盞,昏暗的光線漸漸融入了窗外銀色月光,將一桌的菜照得淡淡光澤,特別精致。

  在這樣黯淡的朦朧中,在這個充滿藍紫色水晶的房間裡,一切都仿佛進入了一種美好的意境裡。蒼藍執起筷子吃起菜來,果然,好的環境裡東西也是相當的美味。

  她抬頭,夏緋砂並沒有跟著她落筷,“你怎麼不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夏緋砂頓了頓,也跟著埋頭吃了幾口。

  “怎麼,有什麼心事麼?邀我來品酒,卻不像是有這麼好的心情呵。”蒼藍看得真切,夏緋砂連忙笑道,“怎麼會呢?只是見此情此景,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蒼藍點頭稱是,又跟著吃了起來。夏緋砂的視線落在為她斟滿了桂花酒的酒杯上,“皇上怎麼不飲此酒?可是不對口味?”

  “佳釀雖然誘人,也要先吃幾口美味墊著肚子。”蒼藍笑道,那種無邪一瞬間刺痛了夏緋砂的眼睛。

  “想不到,皇上還挺……挺會養生的。”他有些訥訥地說道,心裡卻是冰火兩重天,矛盾心情交戰不休。

  皇上的這酒杯是做過文章的,杯壁上塗著一層毒藥,只要飲下此酒,相信她必會一命嗚呼。 可是夏緋砂在勸酒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害怕看到那一幕。為何,為何如此不堅定?他等這個機會,不是已經很久了嗎?

  “其實到你這來喝酒賞月,倒是給了我一個輕松的空間。”也許是因為不曾有太多的感情糾葛,蒼藍面對夏緋砂反而像朋友那樣放得開,“最近實在是太累了,怪不得古來皇帝都活不長。”

  夏緋砂接她的話:“最近政務很繁忙嗎?”

  “哪有一天不忙的?這麼大一個國家,每天都有許多事情在發生,之所以事無巨靡都要上奏,就是怕漏過眼皮底下的,就被人趁機了去,到時候百姓可就苦了,好比這次的孟纖遙。”

  夏緋砂自然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其實孟纖遙被正法的事情人人都已知道,只是其中的細節,卻不足為外人道也。既然打開了話匣子,蒼藍念其娘親平西大將軍夏潔連也是位忠肝義膽的好官,就選擇性地透露了一些內情。

  “原來皇上是在為民請命,真是百姓的福氣。”夏緋砂若有所思,又和蒼藍聊了一些政務上的事情,知她做的件件都是造福百姓的實事,聽她煩心的都是如何賑天災、如何滅人禍、如何盡量在賦稅和百姓生活之中尋找平衡點。她說雖然她做得還很不夠,但她一直在努力學習如何才能當一個明君,所以有時候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大了,就會覺得苦悶無處宣泄。

  “緋砂想問皇上一個問題。”

  看他似乎恢復了最初有些冷冷的魅顏,蒼藍也有些好奇:“但說無妨。”

  “現在國泰民安,自然是可以談發展、講穩定。但在對鄰國的政策上,不知皇上是何看法?緋砂也只是有感而發,娘親身為平西大將軍,臣君從小隨她生活在邊境,看著邊境百姓和軍隊之間的摩擦,經常是不很太平。她們充滿敵意,總覺得我們會采取行動。倘若定西友好,我國強大,會不會有吞並它們的可能?”

  “一個閔國我都來不及管,為什麼還要去吞並定西?”蒼藍的思考方式完全出乎夏緋砂的意料之外,他補充道:“如果閔國發展得好,又想擴張的時候。”

  蒼藍想了想,也沒有多問夏緋砂為什麼會問這麼復雜的問題,只是認真回答他:“作為我個人,我是尤其不贊成戰爭的。每個國家的建設完整都需要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經歷幾代帝王的心血,一旦戰事爆發,不但百姓遭殃,國家基業也被破壞大半,多可惜。再說五國的互相制約模式被打破,全世界範圍內的戰爭就將無法避免,誰不喜歡安定非要去挑起禍端呢?若人不犯我,我則盡量不去犯人。”

  “我記得母皇從前,也是有過野心的。我還很小的時候,好像有過一場大戰爭,是我國的侵略,但最後仍然以失敗告終。這其中,死傷相當慘烈。所以在我當政的期間,不願意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夏緋砂的眸子黯了黯,默默飲下了手裡的酒。他默默看了一眼窗外,明月皎潔,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

  蒼藍也執起酒杯,慢慢放到唇邊。夏緋砂見了,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微微的涼。

  “怎麼了?”她疑惑道。

  “適才我見到一片花瓣順著窗子飄進了您的酒杯,且容緋砂幫皇上換一杯新的。”他不急不緩地說道,力道恰好地拿走了那杯子。

  蒼藍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須臾,夏緋砂又換了個杯子來,重新為她斟上了酒。

  “皇上還未品嘗這好酒呢。”他先干為敬。

  蒼藍將酒杯放到鼻下聞了聞,酒香撲鼻,未飲先醉。然後她微微抿了一口,甘甜醇厚,桂香滿溢。

  “果然好酒。”她贊道。有些酒,需要喝得豪爽;有些酒,則是需要想這樣慢慢去品。喝得快了,連什麼味道都沒品出來,就進了肚子,和不喝有什麼分別?

  她要的不是形式結果,而且品嘗那個過程。

  兩人又慢慢吃菜品酒,一直到夜幕變成極深極深的藍色。夏緋砂後來就不多話了,只一杯接著一杯,一壇酒他倒喝了半壇。

  蒼藍待到他的小廝平安將他扶回房間才離開。臨走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若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喊住她,她會把他怎麼樣?

  無論如何,一念之差,一切都會不同。就像她不會去真的去喝那杯酒,她看得出他始終沒有下了決心去害她。

  只是,這一切是為什麼?她很有興趣自己揭曉那個謎底。

  夏緋砂猶自在半夢半醒中,他知道一次心軟,就再也不可能狠下心去了。也許這一切,從他決心嫁入皇宮開始,就已經在冥冥中有了定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27 11:15 PM

第四十七話 怒斬

  盛夏過半,即將入秋的陽光火辣辣的頂在人們的腦袋上,讓人無端端感到一陣秋燥。正是即將秋收的季節,也到了各地百姓開始准備上繳稅收的時候,這是戶部最忙碌、也是撈好處最多的時機,只看到戶部尚書秦禮天天行色匆匆,一副忙於國事的模樣。

  “淺南城稱今夏大旱,禾苗都已枯死,要求減免稅收。”一個地方官員呈請上報到戶部,由戶部侍郎丁玫在早朝提出。

  “啟稟皇上,淺南城終年風調雨順,何來的大旱?不過是氣候略為炎熱,一群刁民就想趁機逃過為國家貢獻賦稅去。皇上,不可聽之任之啊。”一人上前反駁。

  余下的官員依然分為兩派,有贊成減免賦稅的,也有強烈反對的,一時間朝堂上有些細微的雜音。

  蒼藍輕咳了一聲,下面立刻鴉雀無聲。她看向那個反駁的官員,如果沒記錯,那人當是國師一派的人:“依卿家所見,應當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那人不過是個為國師派代作口舌、發表群體意見的,見皇上單獨問她,有些受寵若驚:“回皇上……微臣以為……不但不應減免,反而應當增加賦稅,以儆效尤。這是給那些想逃脫賦稅的刁民提個醒,以防來年有別人效仿。”

  “荒謬!”她沒想到帝怒,微微抬眼,見皇上柳眉倒豎,瞪看著她,嚇得她連忙撲通跪地:“微臣愚昧,微臣……只是為了國庫著想,還請皇上恕罪呵!”

  淺南城的旱情,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有官員悄悄密奏給她,那些折子,她全都認真看過批復過了,這些人,還想在她眼前作文章。倘若在失收的情況下,她還增加賦稅,豈不是大大動搖民心的行為?她們其心可誅!

  “減免淺南城賦稅兩年,之後依當地氣候收成再定,本王決定了。”

  一語落地,再無置噱可能。眾官齊聲高呼吾皇英明,雖然都低著腦袋,看不到那掩藏在寬大官帽下,各自迥異的表情。

  下朝後,延翡翠糾集一干黨羽在孟瑞婕的府邸商討政事。

  “延大人,你上次說得太對了。皇上,真的變了好多。”孟瑞婕若有所思。自從孟纖遙被斬之後,她的氣勢也捎帶著滅了不少,說起話來總像是有所顧忌。

  “何止是變了許多,簡直就是換了個人!”刑部侍郎汪蔚嚷嚷著,大個子大嗓門,唯恐別人看不到她似的。

  延翡翠一直沒發表意見,待眾人都說完了,才將一雙上斜的眼睛看向展虹:“今天就到這裡吧。朝堂風雲幾十年,縱然我沒有全看見,這裡資歷比我老的,也是大有人在。

  她是初起新苗,我等卻已是老樹深根。她想發芽生長,我等就要將這顆苗連根拔起。莫要說朝堂上有我們,就算是去到後宮,我等也斷不會落了人後。大家安心做自己的事,榮華富貴少不了你們的。”

  眾人告辭,展虹卻是會意留了下來。延翡翠冷笑著對她道,“展大人,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小皇帝既然敢露鋒芒,就是我等需要出手的時候了。”

  展虹躬身,眸中少了平時的不羈:“奴領命。”

  ***

  柳容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現今他聽蒼藍的話,每日除了抄經靜心,就是去御花園散步透氣,好讓身子重新適應原來的生活。

  他攜著桑兒在御花園裡,走著走著,忽然面前一棵紫藤樹微微抖動,哢嚓一聲掉連枝帶花掉在他的面前,把兩人嚇了一跳。柳容迷惑地看了看周圍,只微風拂面,為何忽來斷枝?頓時有些不詳的預感。

  “……皇上,那何眉歡常年生活在邊城,現下忽然將她調來都城擔任要職,她的資歷是否能夠勝任,又能否習慣這裡的氣候生活?”蒼藍要調何眉歡上清雲接替孟纖遙原來的位置,擔任戶部侍郎。那孟瑞婕又不是傻子,侄女兒的死,和那劉正勤、何眉歡脫不了干系。若不是劉正勤上奏,皇上如何會關注起十萬八千裡遠的纖遙?她後來私下調查過,纖遙在都城上任之時那二人都不在崗位上,至於中途去了哪裡,可就是猜得到的事情了。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知道殺侄女的仇人要升官,還是升到自己的部門,她怎能不多加阻撓?何況自此以後何眉歡替皇上監視她們更容易,她想要動何眉歡,卻是動機明顯,難上加難。

  “本王既然做這個決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何大人聰慧賢能,相信假以時日,會是孟大人離不了的得力助手。”蒼藍慢悠悠地答道。何眉歡、劉正勤二人,她是早晚要調上來的。和國師派的人翻臉無益,畢竟她才剛剛奪回一點點主動,還要保存幾分實力。但在大事小事的決策上,兩方的人就像是在用一根無形的繩拔河。有時候你勝過我,有時候我壓過你,誰也不會輕易松了口去。

  若是用力過猛,繩子斷了,兩方都摔倒;若是放得太松,就會被對方拉過去,全盤置住。

  孟纖遙被頂了回去,只得低頭稱是。下朝了,官員退潮般紛紛離開宮殿,還余了幾個走得慢的,以及孟纖遙和展虹,仍在原地。

  蒼藍准備起身離開,孟瑞婕卻是走上前去:“皇上,請留步。”

  “還有何事?”

  孟瑞婕並不知道國師之後的安排,她只是深呼吸一口,然後道:“皇上,若要說接替纖遙,臣是說接替前禮部侍郎的人才,放眼朝中仍有許多,為何皇上偏偏選了何大人?皇上明知她與原禮部侍郎是死對頭,微臣著實不願每天面對一個間接殺了自己侄女的人,還請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蒼藍之所以要讓何眉歡上那個位置,恰恰就是看中了其中這層關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眉歡有多少膽色,孟瑞婕敢有幾縷猖狂,往往要逼到窮途末路的時候才最是真。

  蒼藍側對著孟瑞婕,並不曾轉過身來:“君無戲言,本王說過的話,就不可能再收回。本王信得過何大人,也信得過孟大人的大公無私,為了江山社稷,這些私人恩怨還是放下的好。”

  她說完正要轉身就走,忽然聽到一把陰冷的調子從角落傳了出來:“皇上這麼說,是在肯定自己看人的眼光嗎?”

  “何人在此放肆?!”蒼藍回身環視,只見展虹從暗處走到殿中,不慌不忙地一叩首:“請皇上恕罪,微臣並非旨意聖上旨意,只是事有巧合,人有異類,有的時候,就算是皇上的旨意,也未必就是真理呵。”

  她的大逆不道,讓周遭幾個沒來得及走的官,包括孟瑞婕,都呆愣地看著她。這展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太傅都不敢這麼對皇上說話,她竟然……

  蒼藍正想讓人將展虹拖出去掌嘴,忽見她笑得詭魅:“不知容君現下可是安好?”

  蒼藍知道展虹抓走柳容,必然是為主子留有一手,但沒想到她這麼快便耍了出來。她一直忽視展虹,是想不打草驚蛇,順便看看幕後主謀究竟有什麼用意。但對方老謀深算,趁著這個時機將這事當眾抖落出來。

  “你可知道你現在說的話,足夠讓本王將你拖出去斬了?”蒼藍俯身撐著龍桌,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目光如寒刃,一刀刀割在展虹身上。

  展虹毫無所懼:“皇上既然還沒有將展虹拉出去,就是說明,展虹說的句句當真,皇上斷不會殺人滅口。”

  她不是不怕死,而是為了延翡翠,她什麼都敢做。雖然延翡翠今年和她同歲,她們卻曾經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之久。當年她餓得幾乎快死之時,是延翡翠的爹娘接濟了她,讓她當她的伴讀,一直供養她到十六歲,考上科舉為止。

  延翡翠對她稱不上好。那時的延翡翠,還叫做延清清,是個痴迷觀星的大小姐,從來不關心國家大事。她為人素來都是冷冷淡淡的,對自己的爹娘也是如此。可如果有東西,她也會給伴讀展虹留一份,這絕無僅有的關懷,讓展虹小小的心裡對延小姐產生了無盡的感激。

  展虹考上科舉時,延翡翠還一無所成,也沒有夫郎小侍。那以後,展虹當上小官,有心回去報恩,卻發現延家遭人洗劫,宅子早就易了主,一家人不知所蹤。

  她沒有放棄過尋找,但始終一無所獲。誰知過了幾年,當展虹好不容易升到可以上朝的等級,赫然在朝堂的最前方,三大重臣的位置,發現了延清清小姐!當時她的驚駭,實在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延翡翠沒有告訴她,究竟是怎麼樣的際遇,讓她的人生會有如此傳奇的轉折。展虹只知道,延家只剩下延翡翠一個人了。她要自己和她裝作陌不相識,在朝堂上歸攏她的勢力,有朝一日能為她所用。

  她這麼做了。於是今天,她帶著刻意的挑釁跪在這裡,哪怕只當她的一著棋。延翡翠告訴過她,小皇帝雖然比以前厲害了些,但勢力仍是微弱。她若是夠聰明,就有自己的顧忌,所以不會敢拿她怎麼樣,最多也就是杖責罷了。而她要使她難堪,這事兒必然會傳出去,到時候她想保住自己的聲名還是十君的聲名,如何選擇,可就是個未知數了……

  “誰允許你隨意談論後宮十君?來人,掌嘴!”

  女官衝上去啪啪掌展虹的嘴,停下的時候,她的嘴角已然掛著血絲。她笑道:“好在這裡有這麼多大人為證,展虹只是對皇上的識人提出不同看法,卻……”

  蒼藍令人放開她:“不同意見?十君,不是輪得到你說的。”

  展虹擦干嘴角,“其實這裡的人有誰不知道,容君以前是微臣的人?在皇上帶他回宮之前,我們曾天天耳語纏綿,夜夜笙歌……皇上不信?他的肩上,還有微臣畫的三瓣瑾,那是展家世代密傳的標志呢,若是不然,盡可以讓他來對質。就在前幾天,我們還見過面……啊!”

  孟瑞婕縱橫官場多年,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展虹的話未說完,已被蒼藍一劍插入左心,當場噴出一口血來,胸口的鮮血更是噴湧得大片大片,最後一個字消音成了絕唱。

  她瞪大著眼睛,看著蒼藍在她面前,持劍的右手染滿鮮血,帶著血滴的容貌狠戾猙獰。電光火石間,誰也沒看清蒼藍是如何拔劍插入展虹胸膛的,那一瞬間幾乎是太快了,待到所有人回過神來,已經是滿目遍布猩紅的殘酷場面。

  有兩個年紀小的宮人忍不住驚叫出聲。展虹似乎是根本想不到蒼藍會親自動手斬她,所以倒下時依然睜大著駭人雙眼。蒼藍定格了一瞬間,然後利落地抽出寶劍,“噗”地一聲,伴隨著撕裂的聲音又一股溫熱腥臭的液體向她撲去。

  她用將劍在污了的龍袍上微微擦拭,然後走到龍桌邊,抽出藏在桌底的劍鞘,緩緩插入。

  “把她拉出去,對外就說她在大殿之上出言侮辱本王以及十君,被判了斬首。”她冷冷說道,攜著寶劍從一邊走開。早已嚇呆的秋盡和冬無愣愣地跟了上去,若仔細看,怕是都有些同手同腳。

  展虹死了,死於十君的勾引,死於帝王的殘暴。這消息像是堵不緊的河道,攸攸之口如河水滿溢開來,官場上謠言四起,風雲洶湧。

  延翡翠得知以後,只是拿起桌上一個錚錚發亮的金木魚看了看,隨即拿給下人:“帶過去,就說是我給展大人的陪葬。”

  那個她們自小就都喜歡的小玩意,終於還是歸了先走的那個人。延翡翠袖手而立,她知道皇上變了性情,卻沒想到內向怯懦的她竟然變得敢當眾殺人,才讓她在意外之中丟了早已部署周全的一顆棋子。展虹對她的一片忠誠她知道,可人算不如天算,她雖然忍痛犧牲了她,但卻收到了比想像更好的效果。小皇帝終究還是年輕,衝動魯莽之中,還是踩了她布的局。

  謠言會越傳越失真,卻會越來越被當真。現下人人都知道她是殘暴的昏君,不僅聽不進不同意見,甚至還親自動手殺了自己的臣子,面不改色心不跳。自此以後,還有誰敢主動投靠於她?怕是都靠著靠著,就直接跌進地府去了罷!

  蒼藍握劍回月泠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今天犯了錯。早就告誡自己不要衝動,戒焦戒躁,竟真是本性難移。她這任性、衝動的性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收斂?這不,出手太快,後果難以收拾。那延翡翠實在太可惡,處心積慮的,就是想激怒於她,她成功了!她的反擊著實打到了自己!

  蓮幻見著一身是血的蒼藍回來,微微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回身去准備多一些的熱水讓她沐浴了。她的一顆心,全都牽系在如何挽回今天自己制造的困局上,卻不想第二天,天還蒙蒙亮,她的房門就被秋盡冒險敲開:

  “皇上,大事不好,容君他……自盡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1-27 11:25 PM

第四十八話 復蘇

  初初他從未想過,自己選的路是對是錯。命運將他送到了這樣一個懸崖上,他依求本能向上攀爬,尋求一線生機。

  一路坎坷,一心求存;

  一番努力,一步登天。

  他以為,這就是命運給他的補償,讓他在她的身邊,得到這時間男兒最羨慕的一切,甚至他慢慢在她那裡收獲了人間至真至誠的,愛的感覺。

  他從爭寵變成了卑微的期許,在奢求愛的心情中,再驕傲的人都會有些卑微。他期許的不只是寵幸,是能站在她的身邊,識她一顰一笑、看她力拔千鈞、助她指點江山。

  他的過去,變成了這輝煌到極致的宮廷裡,最肮髒的存在。這裡的人,都是血統最高貴、教育最上等的王孫貴胄。天鵝與烏鴉的並行間,變得卑微的他,開始謹言慎行,害怕有一天她的真心離他遠去。

  可是錯了,依然是錯了。他的一步錯,跌碎了自己的美夢。他何其愚蠢,過去的又怎麼會輕易被抹滅?雖然她笑著說她不在意,但她當朝怒斬展虹,這難道不足以證明她的真心所想麼?

  他仍然記得,當時她是如何力排眾議,讓他登上十君寶座。而現在,她衝冠一怒為藍顏的事,怕是又一次傳遍大街小巷,成為了她昏庸的證明。她是明君,她這麼努力,她不能背負這些無謂的罪名,為了他、為了一個愛著她的人。

  縱然離去,卻不是為了逃避。也許是他真的不夠勇敢,可他若是在,必然會再一次成為她的軟肋,堵得住展虹一張嘴,又如何堵住天下無數攸攸之口?他若離去,必然是最好的結局。萬般不舍,留待夢裡,留待輪回之中,再續情意。

  當桑兒揉著朦朧睡眼打算服侍主子起身時,卻看到了有生以來最駭人的畫面。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使喚著那對哆嗦的腳找來這麼多人的,御醫、皇上、女衛,還有其他幾君。直到現在,他依然手腳冰涼,面色慘白得像一張紙,無力地倚牆而立。

  柳容把自己吊在橫梁上,被救下來時已然幾乎沒了氣息。一群御醫手忙腳亂地又按又拉,好片刻他才又有了微弱的呼吸。她們額頭大汗淋漓,當是冷汗,因為她們的命恐怕能保住了。

  蒼藍一行四人趕到的時候,柳容已經被放到了他的床上,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雖然有微弱的呼吸,但像是隨時會沒有了似的,御醫們緊張地為他掐著渾身經絡、嗅特制的藥丸,生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

  寧昭顏、王雅竹、和冷幕月都紛紛來到,彼此之間都是茫然,只能看向蒼藍。她匆匆走過去看個究竟,一個御醫在忙碌中回神過來,轉身叫道:“各位請不要圍在這裡,給容君多一些空氣呼吸吧!”她們實在是太全神貫注,竟然連皇上站在人後也不曾看見。自然,蒼藍也不會計較,只略走近幾步張望了一下,柳容的面色有些發紫,脖子上一道淤痕觸目驚心,她的心裡不由一緊。

  最初來幫忙的宮人們離開容君附近,這才發現皇上已經來了,忙不迭地跪下行禮,有驚恐的,甚至一個踩了另一個的腳,不大的房間裡擠滿了人,推搡之間有些混亂。

  蒼藍心焦如焚,正想揮退他們不必再拜,忽聞王雅竹一聲叫得有些變了調的小心,她感覺後背被人撲住,然後是“噗”的一聲,劍身入肉的聲音。兩天之內,她又一次在這宮裡看到了猩紅的液體。這一次,是從王雅竹的背上緩緩溢出。

  “雅竹哥哥!”蒙著面的刺客見行刺失敗轉身想走,蒼藍赤手空拳就撲了過去,兩個廝打起來。刺客武功不弱,又手執利器,交手中從對方下意識保護要害的動作,蒼藍覺得那是個男子,蓮幻和門口的女衛也同時出手,刺客趁著她們一起出招的空隙,用極其了得的輕功躍出窗外,女衛們紛紛追了出去,蒼藍回身跑向倒下的王雅竹身邊。寧昭顏和冷幕月都被這快得幾乎發生在一瞬間的狀況驚呆了,幾人合力按住他不斷冒血的傷口,蒼藍吼道:“來人!御醫,過來幾個救竹君!”

  這大概是閔國御醫們過得最驚悚的一天了。先是容君,然後是竹君,她們若有失手,脖子上的腦袋便搖搖欲墜。不敢怠慢的御醫們從五人中分了兩人去看竹君傷勢,秋盡冬無和宮人們來回奔走,取熱水、按方取藥、再增加御醫……蒼藍只覺耳邊都是嗡嗡之聲,心煩至極。

  刺客竟然光天化日出現在宮裡,還傷了竹君。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宮裡地形、發生的事,知道容君的房間刺客正混亂著……御醫來檢查王雅竹的傷勢,蒼藍看自己滿手鮮血,環顧四周,驚恐擔憂的幾君裡,唯獨少了一張熟悉的妖魅容顏……

  是他嗎?會是他嗎?上一次的設宴,他沒有下手,到現在他終於還是出手了嗎?

  “竹君的傷沒有危及生命,但傷口急需迅速處理。”御醫都是女子,不便處理竹君在背上的傷口,於是使了兩個男藥僮著手,將他抬到隔壁房間的床上,她們在紗簾外指揮,將王雅竹的傷口細細包扎。

  王雅竹很是堅強地咬緊牙關,蒼藍也在簾中,只見撕拉一聲,被血浸染的外衣即被撕開,露出一個一指多長的深深刀口來。藥僮們下手很輕,可蒼藍知道,當那些熱水擦拭過傷口、藥粉倒上去的時候,對他這樣嬌生慣養的人來說,無疑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他卻忍耐著不吭一聲,只是緊緊咬住被單。她一直握著他的手,讓他攥緊,她甚至希望他疼的時候能咬她一口,可他只是用虛弱的聲音說:“藍兒,我沒事,去看看容君吧,他醒了沒有。”

  包扎完畢,王雅竹也終於脫力昏睡過去。蒼藍馬不停蹄地趕到柳容那裡,他依然昏迷著沒有醒,面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呈現出一種灰暗的蒼白。御醫們小心翼翼地報告她,容君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性命當是無虞了,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蒼藍緊緊握拳,已接近凝固的滿手鮮血讓她的手指粘在了一起難以分開。蓮幻打了一盆水來,她木然地將手放進去,淺紅色在盆中彌漫開來,一絲一絲,一縷一縷,如煙縹緲。她怔怔地望著盆中倒影,頭發有些凌亂的自己,面帶難以掩藏的倦。

  她想知道,是不是她的錯,所以這一切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一個侍君為她自盡、一個為了保護她而受傷,而凶手,很可能也同樣身為十君……那渾濁了的水,從她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讓她覺得頭痛難忍。就在這時,適才追著刺客而去的女衛們回來了,有幾個還掛了彩。

  “微臣無能,雖然已追上他並進行交戰,但還是讓他逃脫了,請皇上降罪。”為首的女衛統領龔琦胳膊還在流血,跪在地上交代著,“但皇上,有一些線索也許值得一看。”

  蒼藍的手被蓮幻細細擦干,然後尾隨她們前去刺客逃跑的方向。御林軍皆是女子,一般不允許出現在後宮裡,只分職守在宮殿各門外,嚴密禁止外人入侵。

  但如果這個刺客,原本就是在宮裡呢?

  女衛數量不多,是居住在宮外的,每天日夜有換班,休憩在內務處旁邊,聽候皇上或各位主子有需要的時候進行特定保護。桑兒的通報讓她們出動,這才會出現在容君門外,可盡管如此,她們依然不是狡猾刺客的對手,蒼藍隨她們來到刺客最後逃逸的地方,四個宮人的屍首躺在地上,都是一刀斃命,下手狠辣。

  “他應該是逃到這裡的時候遇到了他們,結果就把他們殺了。”龔琦分析道,“他用的武功很奇特,除去輕功過人外,招式多攻不守,刀法利落,都是取了別人的左胸下刀,力道很大,足以一刀斃命。”

  “而且,刺客是個男子。”蒼藍回道,腦中已不清明。面前屍橫在地、血流蔓延的場面,讓她的腦袋越來越沉,有什麼東西在嗡嗡作響。

  “男子?”龔琦驚詫,這樣的力道和狠辣,豈是男子可以做到?難道天下真有奇男子,能與這麼一班訓練有素的女衛過招而依然順利逃脫的?

  她沒有注意到皇上的樣子已經非常不妥。屍體,屍體,放眼望去,屍橫遍野……眼前的場景赫然從白天置換成了黑夜,漫天的煙火美不勝收,可她卻在夜色中惶惶奔走。

  跑快,再快一些……有人要取她們的性命,湘玉在她的身後,兩人跑過的地方,被殺害的宮人們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血流滿地。

  “不、不行了,姐姐,我……我跑不動了。”是湘玉的小臉,也是自己最熟悉的容顏,十歲時兩人的容顏。

  “湘玉,別放棄,只要跑出這裡,就,就一定會有人救我們的……”這分明是她的聲音。那一天,是母皇壽誕;那一天,也是母皇、三皇姐、還有好多好多共在宮裡的人們的祭日。

  她們在逃誰?她頭痛欲裂,抱著腦袋就蹲了下來。龔琦嚇壞了,忙問皇上是否龍體不適,可是她似乎什麼也聽不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蓮幻見狀也蹲了下來,輕輕攬她入懷,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一遍一遍。片刻以後,蒼藍平靜下來,可適才才想起的一點點記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任憑她再怎麼反復看那些宮人的屍體,也想不起什麼了。

  那一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呢?總覺得,她好像知道,事情的真相,卻想不完全。

  “龔琦,你帶人去東南宮,看看緋君現在何處。”

  龔琦領命,看蓮幻依然擁著皇上,心嘆近侍果然都是皇上的人這話不假。蒼藍慢慢站了起來,輕輕對蓮幻道:“謝謝你,幻兒。”

  蓮幻躬身,表示這是自己職責所在。蒼藍望著遙遙天際,喃喃道:“適才晴空萬裡,眼看著,竟是要變天了。”

  她有一種預感。關於那被掩藏了的一切,那一年的真相,正在慢慢地剝落。一塊一塊,終會將她的記憶拼湊完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07 PM

第四十九話 懷疑

  流霞滿天,雲色如嗜血般邪惡地燦爛著。經過這忙亂的一日,所有人都覺得疲倦不已,於是坐著靠著的,都有些懨懨。冷幕月和寧昭顏堅持不肯回去休息,說另兩君都還沒有大好,留在他們身邊會方便一些。

  寧昭顏照顧王雅竹,冷幕月守著柳容,從清晨到黃昏,緊繃的心始終得不到一絲安逸。御林軍已經被特批入了後宮搜索刺客,皇宮的大門沒有任何人進出過,照理說,刺客應該尚在宮裡。

  但是,卻搜不到。刺客之所以能逃脫女衛的追捕,除了功夫了得,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原因:他非常了解宮裡的地形,選對了自己的逃生之路。此時此刻,他很可能還掩藏在宮裡,而之所以搜捕不到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換了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動其中。

  “皇上。”從東南宮回來的龔琦覆命。蒼藍掃了一眼她的身後,只有幾個女衛。

  “緋君呢?”

  “回皇上,微臣去到東南宮時,小廝稱緋君身體有恙在臥床中。臣等不便查看究竟,此時恰好有一位御醫走出,微臣就詢問於她,說是緋君感染了風寒,略有些發熱。”

  蒼藍沉默了片刻,“既然緋君身子抱恙,就讓他好好休息吧。不過這向宮裡有些不太平,本王要你加派人手多加巡邏。另外,撥兩個人守在東南宮殿門口,緋君身子虛弱,正是需要保護的時候。竹君和容君已夠我勞心,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龔琦自然稱是,即刻挑了兩個最機靈的女衛朝東南宮而去。到了晚上,王雅竹從昏睡中蘇醒,總算沒有因為傷口感染而發燒。寧昭顏喂他吃了點粥水和湯藥,不久他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他失血過多,需要大量的進補和休息,這是要時間慢慢調理的。

  “他睡了,這裡有宮人會徹夜看著的。昭顏,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門口,寧昭顏的一身白衣已經略略染上了湯藥的污濁,他似水的面容卻依然恬淡:“我有什麼累的,倒是難為了竹君,為了你,差點送了命去。”

  “我知道。”蒼藍下意識地看了看屋裡,夏夜的風吹拂著二人,總算是有著些許微涼。她自然地輕握他的手,他有些不自然地喃喃著:“皇上,這手……有些污了,還未曾清洗。”

  蒼藍恍若不曾聽見似的,“我知道,今天若是換了你,也會這麼做的……我何其有幸,可是,昭顏,你知道嗎,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寧昭顏安靜地注視和聆聽著她,一個在他眼中已慢慢長大,不再是小女孩的妻主。

  “我要你們,安安樂樂、和和美美,跟著我,我就要把最好的給你們。可恰恰是因為跟了我,你們卻牽連了更多事端。”

  “我們過得很好。”寧昭顏在夜色裡微笑。墨色的眸子閃著微弱的光,溫柔的感覺在這一片靜謐中顯得尤為溫暖,“發生這樣的事情,誰能料到?皇上大可不必太過自責。夜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還有早朝。若後宮裡還有什麼棘手,你可以找我幫忙,只要你需要,我就在那裡。”

  蒼藍點點頭,寧昭顏攜著在遠處等候的淺葉離開。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過頭,用輕如微風的聲音道:“跟了皇上,我並沒有後悔,相信他們也沒有。”

  說罷,他微微示意便離開了。蒼藍覺得充實了很多,十君的魅力,就在於各自不同的個性,卻都是善良得如同最純的白玉……這時候,夏緋砂的容顏又一次從她的腦海冒了出來。她不想傷害他,但若真的是他,傷了雅竹哥哥,又背叛了她——那麼,她斷不會輕饒。

  這一夜蒼藍心緒難寧。才伏在桌上睡著,那漫天煙火和著混亂的追殺就又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她一驚而醒,身上的披肩被抖落,這才發現已是夜深。王雅竹在睡夢裡被傷口痛醒,發出若有若無的哼哼聲。借著微弱的燈火,她看到蓮幻默默站在角落,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木頭人,一如既往地守候著她的辛勞或是任性。

  忽然,她過人的耳力分辨出不遠處,有一個腳步聲緩緩向這而來,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猶為清晰。那腳步不同常人,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時走時停的節奏,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覺。她起身走到門邊,微微露出一條縫,只見一個身影借著夜色緩緩而來,四下張望了一番,便打開柳容的房間走了進去。

  是誰?女衛都在中宮門口守著,這麼夜了是誰能這麼悄然而入?她躡足跟進,只見那人走近柳容的床邊,慢慢掀起了床簾——

  “是誰?”

  蒼藍在他背後冷冷問道,那人手一抖,簾子又重新垂落下來。他緩緩回過頭來,那眉心的一點朱砂仿佛是用刀刻破蒼藍皮膚的一滴血,夏緋砂顯然有些意外,皇上竟然沒有離去,還守著容君。

  “皇上。”夏緋砂施禮。

  蒼藍問道:“這麼晚了,緋君怎麼想到來中宮?早上我還派人去看過你,小廝說你病中,這向可好多了?”

  夏緋砂擅自離開東南宮,竟沒有女衛來報告,顯然是不曾驚動她們偷偷出來的了。只是,他到中宮作什麼?此事和柳容有關嗎?

  “謝皇上關心,臣君已然覺得好多了。聽說容君還在昏迷之中不曾醒,臣君惦念,所以病情剛好能下得床,就來看看他。”

  “緋君有心了,只是容兒還不定什麼時候會醒,而你身子又才大好,不如早些歇息,明兒有消息了再來吧。”

  夏緋砂謝恩,姍姍離去。蒼藍望著他的背影,覺得他身形、體格都和刺客有些相似,只是那眼睛……究竟刺客有沒有那雙妖魅的眼睛?那瞬間太快了,她記不清。

  “皇上,您怎麼站在門口?”冷幕月從西面緩緩而來,可能是離開了一下,並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哦沒什麼,只是坐久了有些倦,出來透透氣。”

  “皇上是金貴的龍體,實在不宜這麼操勞。”冷幕月的小臉皺成一團,“這裡有幕月看著,您大可放心。”

  “我只是本來就睡不著而已。”蒼藍想對他笑,卻覺得唇角干澀,於是轉移了話題,“倒是你,說起來還曾經和容兒大吵一架,怎麼又肯不眠不休陪伴他?”

  夜色裡冷幕月的臉窘紅了沒有她不知道,他只是扭過頭去:“還請皇上不要拿過去的事取笑臣君了。容君遭遇坎坷,臣君們都覺得他不應該再受這樣的苦。這次的事,完全是一個陰謀,不是他的錯。再說,沒有對手吵架,也挺寂寞的。”說著,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下去。

  蒼藍伸手輕輕一攬,才過她肩膀高度的冷幕月就到了她的懷裡。她倦怠地把腦袋擱在他的頭上,仿佛是在從他真善的心裡汲取一些勇氣。跟到竹君門口的蓮幻看到這一幕,又識趣地回到房裡。永遠在需要的時候出現,是他從小所受的訓練裡,非常重要的一條。

  三天後,自盡未果的容君終於在大家的關切中醒來了。他醒來的時候蒼藍正在上朝,所以他身邊只得一個冷幕月和幾個宮人。大家為了鼓勵他別再想不開,就把這連日來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他聽,竹君是如何勇敢,皇上又是怎樣的鐵女柔情,對他倆細心守候。說到行刺事件時,冷幕月無意中提到了夏緋砂稱病,本來一直無精打采的柳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扯著他的袖子道:“會不會是他?不會真的是他吧?”

  冷幕月奇怪,“什麼是他?你說誰?”

  這時候蒼藍走了進來。她一下朝就聽說了柳容蘇醒的消息,於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來,卻見他和冷幕月湊在一起,神情凝重,不知在說什麼事。

  “容兒,月兒。”蒼藍走近,冷幕月欣喜地跑上去一拜,然後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

  她拍拍他的手,然後走到床邊。柳容的圓眼睛有些無力,脖子上的淤痕慢慢變成了紅色,他並不像她想像的那般消沉,卻是緊張道:“皇上,臣君剛才聽說了……刺客的事情,臣君有些話想對您說。”

  卻見蒼藍有些不鹹不淡:“你不是一心尋死麼?怎麼又對我的事感興趣起來了?”

  柳容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氣。說實話,失去意識的一剎那,一滴清淚流淌過面頰的瞬間,他確實有過萬般不舍。死裡逃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除了愧於面對所有人之外,聽到有人要不利於她,卻還是舍不開滿滿的擔憂。

  “皇上,且聽臣君把話……說完。”柳容還很虛弱,尤其是喉嚨這裡受了傷,說話有些嘶啞。

  蒼藍摒退了宮人,讓他繼續說下去:“其實,皇上大病醒來的前一夜,召臣君與緋君侍寢,卻並沒有……寵幸我們。緋君是第一次侍寢,而且要,要臣君與他二人同侍,臣君本來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那夜,皇上只是,抱著,我們,然後就睡著了……”

  “直至接近黎明的時分,臣君忽然醒來,卻見緋君他,手執不知什麼東西,湊近了您……臣君本能地覺得他要不利於您,於是出聲詢問。他手一偏,不知把什麼東西刺到了您的頭發上……臣君嚇壞了,若您有什麼三長兩短,莫要說我們兩個,就是全宮的人,可都要陪葬的。可過了小半會,您,您竟然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09 PM

第五十話 抉擇

  原來那天柳容看到了一切!

  他那時很害怕,因為摸不清夏緋砂的來路,如果貿然求救唯恐要被滅口;但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他一樣活不了。怎麼選?就在這個時候,皇上竟然慢慢醒了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躺平裝睡,卻聽得皇上慢悠悠地問道:

  “你們是誰?為何會在本王爺的床上?”……

  震驚!他們不知道,就是這樣的一次因緣巧合,改寫了一個人,十個人,乃至天下無數人的命運。

  柳容是個會耍小聰明的,見皇上安然無恙地醒來,雖然變得有些古怪,但這興許是老天爺給自己一個抹滅過去的機會也不一定呢!同時,也是怕惹禍上身,畢竟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追究起來他也撈不到好處去,於是他沒有急著說出這件事,靜觀其變。

  當他確定皇上變得比以前更好時,他相信,是夏緋砂做的小動作歪打正著,並不曾想過那時候,他竟是真的想殺了她的。他以此把柄要挾夏緋砂,所以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夏緋砂見到柳容,都有些避忌。柳容沒什麼別的目的,那時的他,就是一心想爭寵,借著皇上重生的機會,重新爬上最受寵幸侍君的寶座上。

  蒼藍聽了他的回憶,猜測道:“照你這麼說……他從頭到尾都是想殺我,卻一直沒有得手……他行刺失敗怕身份暴露,而昏迷的你又是唯一知道他底細的人,所以他夜半來探,就是為了殺你滅口?”

  如果是這樣,他大可不必冒險行刺,在桂花酒下毒那一次,他便不會去換了那杯酒。

  “皇上,”柳容的聲音聽起來已是累極,“也許這是臣君的一廂情願……但臣君總覺得,不是緋君,不是他……”

  “容兒。”蒼藍替他掖好被角,“別擔心,我會把事情查清楚的,若不是他,也不會冤枉了他去。你剛醒來,現在且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柳容點點頭,依順地閉起眼睛。蒼藍走出門口,對蓮幻道:“幻兒,幫我傳顏君,到竹君的房間,我有事和他們說。”

  蓮幻領命離開,須臾他帶著寧昭顏趕來,讓他們進了去,自己守在門口。

  蒼藍將行刺、下毒和柳容所說的謀害一一道出,“我想和你們商量,這事兒,應該怎麼處理。緋君也身為十君,其娘家牽連甚廣,雖然有些事我能確定,但畢竟是沒有真憑實據的事,不能服人。”

  還反躺在床上的王雅竹出聲道:“皇上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了一件事。那日我去看望容君的時候遇到了緋君,時逢宮人失手弄落了花盆,是緋君救了我,他的功夫應該是相當了得。”

  蒼藍並不記得夏緋砂入宮時說自己不會功夫的那番話,只是他從來不顯露功夫,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而已。“照這樣說,緋君入宮是蓄謀已久,就是拿我的命來了?”蒼藍大膽定論。

  “也不一定盡然。”寧昭顏畢竟心軟,“就像你說的,他明明可以毒你的,卻又收了手。皇上,他不忍心。”他仿佛看到了夏緋砂的猶豫掙扎,在面對這樣一個明君妻主的時候,在越來越了解她那堅強與溫柔的時候。

  蒼藍思忖片刻:“心軟則養虎為患,我不能拿我們的命開玩笑。這事,先不要驚動夏將軍方面的人,誰也不要傳出去,讓我先去探探他。”

  ***

  夏緋砂這幾日氣定神閑,從皇上在他宮門前安插女衛開始,他就猜出自己已被知道了底細。他接近柳容,卻被她當賊般防著,怕是如今柳容醒了,已經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了。也好,既然下不去那個手,這樣不爭氣的自己,活著又有何用!

  所以對於蒼藍的到來,他毫不驚奇。蒼藍提出要他陪自己去賞花,他亦應允隨她而去。至僻靜處,她忽然毫無先兆地伸手劈向他的後頸。習武之人對這樣的偷襲都是本能地躲開,他也不例外。他將腦袋微微一側,她的掌風從耳邊呼啦而過,絕對了使了勁的。

  蒼藍並不收招,又是一腳掃向他的下盤。夏緋砂知道這時候再裝也是無義了,她不過就是想試他的功夫,他已豁出去了,又何懼之有?

  他伸手就是接招,力道之大竟不輸女子。蒼藍招招狠辣,並不留情,夏緋砂以守為攻,不主動出擊,卻能巧妙化解她的招式,兩人從小徑的一頭打到另一頭,竟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占了便宜去。

  蒼藍在暗自估量,雖然他沒有使出攻擊的招數,但他的功夫和那日的刺客所持的應當不是同一種。那刺客是柔中帶狠,時有陰招;而夏緋砂則是靈巧有力,更像是出自名門正派的傳統武學。蒼藍一個回身掃踢,風寒還未好透的夏緋砂終於抵擋不住,被她一腳踢飛,重重摔在地上。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准備迎接她下一輪進攻。蒼藍見他這樣,也擺好起式,只見他噗地噴出一口血,按著胸口退了幾步。看來剛才自己那一腳,是傷著他了。

  她收式,搖頭道:“何苦如此執著?”

  夏緋砂於搖晃中立定,靠著一棵槐樹:“每件事都有前因後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著,既然皇上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緋砂認命。”

  蒼藍挑眉道:“本王對男兒習武並沒有偏見,反倒是有些欣賞。既然緋君也是習武之人,那咱們就爽快點,你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是說,你承認本王昏迷前晚、桂花酒下毒、還有容君自盡那天的行刺,都是你做的了?”

  夏緋砂沒想到她連下毒的事情也知道了——不,她是一早就識破了,就算那日自己動了手,恐怕也是……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握之中,自己還傻到以為錯失了良機……何來的良機?從未有過!

  蒼藍目不轉睛地看著夏緋砂,看他會給一個怎樣的回答。只見他朱砂若梅,目光犀利而冰涼,還帶著血絲的唇角露著倔強:“皇上雖然知道了不少,但也不能含血噴人!前兩件事我認了,最後那件,不是我做的!”

  一個“我”字,是認定了他不可能繼續再當十君,連這條命是否保得住,也是個未知數。他不怕死,只是他性子倔強,愛憎分明,要強加給他莫須有的罪名,那簡直是妄想!

  蒼藍覺得好極了,這才是夏緋砂的本性。至於那些強裝出來的嫵媚依順,只會讓人掉雞皮疙瘩罷了。敢作敢當的個性,反而是引起了她的欣賞:

  “本王只問你一個問題。”她走近他,他故意抬高了臉去不看她挑釁的眼神,“雖然前兩次都失敗了……若然現在還有機會……你還會不會,對本王下手?”

  別人會不會說真話,很難說。像夏緋砂這樣的人,用一用激將法,卻很容易試出來。

  夏緋砂聽了,惡狠狠地瞪著她:“若我會下手,那一次早就讓你把那酒喝了!不像某些人,明明看穿了我的部署,還若無其事地試探我……”

  她絕對是故意的!在他因為下不了手,報不了仇而埋怨自己的時候,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刮一刀,這比對他用刑更痛苦!

  蒼藍冷不丁又是一拳過去,夏緋砂一下坐到了樹底下。蒼藍飛身撲上去騎住他,左手已經同時甩出袖中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別亂動,否則這刀子利得很,難保會出點什麼岔子。”

  夏緋砂看著她的臉,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間,她清楚地感到他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此時此刻,若然他還有一絲異心,哪怕是求生本能地掙扎,她很可能就會不再心軟。

  可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潔白的槐花飄然而下,恰好落在他的眼瞼上,就像是蓋上了一個輕盈的吻。眼前的畫面太過靜美,激烈的爭鬥氣息仿佛是瞬間嘎然而止,蒼藍俯視著他絕美的容顏,緊閉的雙眼,少了一絲冷冽,多了幾許嫵媚,手上的力道竟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若他不是與她對立,也許……蒼藍專注地跪坐在他身上,並沒有一絲邪念。他們之間,就像是冰與火的碰撞,可以激烈,也可以溫柔。夏緋砂遲遲沒有等來她給自己最後一擊,只覺得一只手為他拈走了臉上的花朵,淡淡的青木香氣從鼻尖拂過。

  此情此境,若不是這樣的身份,該有多好。夏緋砂忽然覺得有些酸澀,然後感覺她和那匕首都遠離了自己的身體,睜開眼去。

  “容兒和昭顏都說,你不像是這樣的人。”蒼藍背過身去,將匕首一瞬間收入袖中。

  “我不需要他們的同情和憐憫。”嘴上雖然不饒人,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今晚酉時,來月泠宮。就算要殺,也要弄明白了才殺。”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知道自己這麼說,他就一定會來。今晚,就是給他最後抉擇的機會。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不過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間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16 PM

第五十一話 賭約

    月上枝頭。夏緋砂在宮人的帶領下踏入靜庭軒,見蒼藍正在批閱奏折,身上披著件小褂,一絲不苟。蓮幻低頭對她耳語,她認真寫完手裡的那一本,才對夏緋砂淡淡說道:“用過晚膳了沒有?”

  夏緋砂已然換去從前那些刻意魅惑的透明輕紗長衫,而是著了簡單的緞繡袍,依然是他喜歡的絳紅色。他不知道她不殺他是為了什麼,讓他來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是要羞辱他,讓他生不如死?

  他干脆道:“用了。”

  蒼藍走下龍椅,走到他的面前。“既然有力氣了,何不再打一場?”

  這宮裡,真沒有什麼人是與她勢均力敵,又敢放手與她打的,她享受這種拼盡全力的感覺。

  被她揣過的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夏緋砂冷目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再戲弄於我了。”

  “你又何嘗不是戲弄了本王?!”蒼藍也厲聲喝道:“我從來不曾想過,我的夫君裡,竟還有想要了我的命去的!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倒是說出來!”

  夏緋砂想頂回去,但忽然語塞,只是把頭一偏。

  “還是說,你不敢下手,你怕死……怕得就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她用冷箭激怒於他,“我講求公正,你如果說得出我哪裡虧欠了你,也許我可以酌情考慮輕饒你的罪行。”

  “你不需要故意激怒我。你們閔家所犯的罪行,是用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推卸不去的。”

  “和十一年前的那場戰爭有關?”

  看他的表情,蒼藍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場戰爭發生的時候我年紀還小,並不記得真切。後來我翻看過記載,戰爭的爆發始於一對定西夫婦殺害了我國邊境的一個子民,兩方百姓衝突,從而上升為邊境戰爭。這場仗一共打了一年多,死傷數千人……是夏潔連將軍——也就是你娘親領的軍,她完好無損地回來了,皇家虧欠你什麼了?”

  夏緋砂恨恨回道:“那你們可知道,那個閔國人,究竟是不是那對夫婦殺死的?還沒調查清楚,閔國已經采取了暴力,將那對夫婦捉了來處以極刑。什麼百姓衝突,不過是閔國狼子野心的借口!閔國仗著自己軍力強盛,借口審訊,實則衝進了定西國境,燒殺掠奪,這又怎麼解釋?”

  蒼藍回答不了他。因為母皇確實是有過野心。那是閔國一個國力最鼎盛的時期,遷徙過來的子民多得數不勝數,給軍隊提供了源源不絕的新鮮血液。她想過慢慢蠶食定西,卻因為定西子民出乎意料的團結,這場仗打了一年多,就以議和的方式結束了。

  “明明是那個閔國女子,請求借宿一晚,好心的定西夫婦收留了她,卻不想她已對男主人起了色心,趁著夜半想強占他的清白。他自然是要掙扎,爭打之中她自己撞到柱子上,才送了命的。可這一切,有人了解過嗎?”

  “你了解得倒是很清楚。莫非……”

  “皇上不用猜了,”夏緋砂本就是個愛憎分明、直來直往的性子,“沒錯,我不是夏潔連的親生兒子。”

  “你的爹娘是……那對定西夫婦?”

  說到家恨,夏緋砂終於打破了冰冷的面具,顯得有些激動:“原來神通廣大的皇上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也好,皇上若能答應,保全養我長大的娘親夏潔連一切安好,我就都坦白告之,就當是求個痛快吧!”

  蒼藍點頭,“若此事與夏將軍無關,本王答應你不追究。”

  “君無戲言?”

  “自然。”

  “好。”夏緋砂握了握拳,又慢慢松開。“我乃已故定西震遠大將軍的獨子,本名夏熾,從小隨爹娘生活在定西邊境,生活雖稱不上優渥,卻也是安定幸福。

  六歲那年,娘親麾下守備與閔國商賈之間發生糾葛惹出人命,她向守備夫婦了解過情況,打算公開提審他們,卻不想閔國趁他們出軍營行動時不備將他們擒獲,並除以極刑。

  事情發生並且流傳開來,從邊境百姓到軍隊摩擦,戰事很快打響。閔國竟指揮大軍壓境,來勢洶洶,定西皇要求我娘親全力抵抗,哪怕是我們軍隊人數只有閔國三分之一!

  娘親……很勇敢……我那時才六歲,只記得最後一次見她的前一晚,爹抱著我哭了好久。那場仗打了了一天一夜,我一直躲在營帳中,直到爹爹滿身鮮血地把我拉走,送到一對百姓夫婦的手裡……

  我眼看著閔國的軍隊衝了進來,看著爹爹慘死在她們的刀下……我隱約明白,我也再看不到娘了。那對夫婦拉著我拼命逃拼命逃,但最後還是躲不過噩運,也被她們一一砍殺……我暈了過去,醒來,卻是在閔國的軍營裡了。

  夏緋砂說到這裡,像是又一次經歷了慘失爹娘、被人追殺的痛苦回憶,聲音有些澀。

  “這樣說來,夏將軍並不知道你的身份?”

  “娘親確實不知。她以為,我只是那對百姓夫婦的遺孤。我不知道她是抱著什麼心態收養了我,但不可否認我一直恨著她,恨著每一個侵略過我們定西的閔國人。我隨著她長大,要她教我習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為爹娘報仇雪恨。可當我慢慢地了解她,知道她一直郁郁寡歡的原因,就是愧於一生忠肝義膽、光明磊落,卻還是受命領軍攻打了定西。”

  忠於自己的祖國,是她的職責所在。但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卻永遠成為她的心魔。

  “一切都是皇家的錯!是皇帝的貪婪一念造就了這場戰事,多少個像我一樣無辜的家庭一夕破碎。當我懂得這一點的時候,前女皇已經駕崩,我以為再不會有機會了。”

  夏緋砂十五歲那年,蒼藍十四歲,為表朝廷一直沒有忘記鎮守邊疆的將軍,皇上聽取眾臣意見,決定娶夏將軍的一子為十君。夏潔連並無親生子女,只收養了二子一女,對外卻全宣稱是自己親生的。那時兩個兒子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她問夏緋砂是否願去,夏緋砂心道這是進宮接近皇上最好的時機,自然應允。

  既然那狗皇帝已經不在,這一切就應該報應在她女兒的身上,反正每個帝王,都是一樣的貪嗔邪妄!他靜候時機,之後的一切,都已經被蒼藍猜透個大概了。

  “既然如此,你明明有很多機會,又為何沒有殺我?”

  “入宮以後,我看到了許多事。你和我想像的大不相同。記得嗎?我問過你,若閔國有一天繁榮到可以進舉他人的地步,你會怎麼樣?因為大仇未報,兩年來,我一直在暗處觀察著你的處世的決策。你不是昏君,所以,我一直下不了手。”夏緋砂雖然恨自己始終不能為父母報仇,卻也不會糊塗到殺了一個明君,換來滿朝動蕩的局面。所以殺不了蒼藍,他不是後悔,只是多年來一直支撐著自己苦苦等候的動力,忽然就這樣消失了。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蒼藍睨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接,直直互相頂住不移開。

  “前因後果,我已經交代清楚,沒有一點隱瞞。”夏緋砂坦蕩蕩地說,“希望你記得之前的承諾,不要牽連我娘,至於我,隨便你怎麼處置,絕無怨言。”

  “那你爹娘的仇,就這麼算了?”她明知他的失落,還補上一刀,實在可惡!可奇怪的是,每次想恨她,卻總是恨不起來。

  “是我沒用,對不起爹娘。但我對得起天地,對得起更多無辜的人,我認了!希望皇上成全,給我一個利落痛快的方法,讓我去地下再向他們交代。”

  “你有沒有想過,要避免發生戰爭,除了有明君,還有許多許多重要的原因?”

  夏緋砂納悶她的思緒又不知跳到了哪裡,不願貿然接話。只見蒼藍回過頭,對著偏門笑道:“都出來吧。”

  夏緋砂驚訝地看見柳容、冷幕月和寧昭顏從門後走出來,柳容甚至還對他微笑了一下。

  “剛才他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蒼藍對幾人道,“歷來,十君都是帝王最賢惠的助力,我希望從這一次開始,你們就幫我一起分擔。”

  寧昭顏第一個開口,“皇上,臣君相信緋君說的是真話。緋君這人平時怎麼樣,我們雖然不說,卻也是看在心裡的,他不是個擅於掩飾的人。所以,臣君希望皇上能夠對他從輕發落。”

  “臣君也這麼認為。”冷幕月因為本不是閔國人,所以不便表達太多,一句足矣。

  “皇上,給緋君一個機會吧。”柳容的脖子上圍著一層嫩綠細紗,遮住了那駭人的傷痕,卻襯得肌白唇粉,面色顯然好了許多,“小懲大戒,現在真的刺客還沒有抓到,我們最是應該團結一致,對抗外敵。緋君功夫這麼好,有他在,臣君覺得很安全。”

  夏緋砂沒想到一度拿著秘密要挾他的柳容都會為他說盡好話,一時不知該感激還是感嘆。這時蒼藍轉向他:

  “除了要有明君,國家的富足、子民的生活、與鄰國的交往……還有許許多多的方面,都是避免戰爭爆發的重要條件。閔國地大物博,閔國子民可愛善良,閔國女皇……衝動任性,且不解風情,但她一顆赤子之心,她還有十君,最聰慧善良的十君。

  夏熾,你是不是願意繼續留下,作為十君,陪我一起看遍江山,富足子民,盡全力讓所有人都生活得快樂安好?

  你是不是願意付出一生與我相伴,隨我見證我所說的一切,是不是空口白話?

  或者,你是不是願賭一種可能,可能我行事昏庸,最終被奸佞當道,英年命喪?到時候你也算報了仇了,十年不晚。想清楚了再回答。”

  片刻以後,夏緋砂雙膝跪下,重重的:“賭就賭,留就留!你既然敢讓我留下,我就敢和你賭這一把,看最後,究竟會是哪種結局?若你食言,只要我夏緋砂還有一日命在,必將追逐你至天涯海角!”

  他說的是夏緋砂,不是夏熾。當年的定西將領後裔夏熾,已隨那場戰爭死去。現在的夏緋砂,是夏潔連將軍之子,閔國女皇的十君,更是她勤政愛民,和平處事的見證人!夏緋砂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下了決定,向來堅強的他,眼眶炙熱。他知道,這是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寬恕他,他若是再執迷不悟,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在對她下不了手的無數個夜裡,他反復問過自己,這是為什麼?隱隱約約,他在害怕結束,結束她的生命,結束他的報復,結束他們之間的一切關系。幸好,她給了他這樣一個賭約,如果用一個可能去換取另一種幸福的可能,他願意試。

  蒼藍笑著點頭,“果然是與眾不同。不錯,我最欣賞的,就是獨具一格。本王的十君,怎會有平凡普通之輩?”說著,揶揄的目光掃過站在旁邊的另外三人,他們也算是相當的“不平凡”了。

  放走語兒,已經成為她曾經最大的痛。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不會讓十君再少一人。容兒說得對,奸佞當道,團結對外才是正理。她相信夏緋砂經此一事,當是不會再起歹念了。她會讓他看到,她為了當好一個明君,從來都在不懈地努力著。

  元景四年秋,緋君夏緋砂被罰一年俸祿,每日在宮裡需抄經十篇,靜思悔過,此條內部執行,不對外告之。

  聽到這個消息,笑得最歡的當屬柳容,因為,終於有人和他一樣,每天在房間裡抄經抄到恨不能撕爛宣紙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20 PM

第五十二話 奇香

  如同每一個尋常的早晨,正值上朝時間,朝堂卻是一片死寂。蒼藍的臉依然掩在厚重的珠簾之下,可堂下每個人的表情她卻是看得清晰。有人膽戰心驚不敢多說話,亦有人憤怒鄙夷帶著不滿情緒,唯獨三大重臣,紀允如有氣無力,王涵之千年一日的笑咪咪,延翡翠則是打量著周遭,活躍的模樣。

  她明白,她當眾怒占斬展虹的事,就算用什麼理由對外宣布,消息也是會不脛而走的。而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更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比如展虹的家人,她的正夫,都城裡誰都知道展家有個寡夫,每天以淚洗面,見誰都要將苦痛訴說一番,說那皇帝是如何殘暴無情,自家妻主又是怎樣無辜慘死,直叫聽過的人心中惶惶,憤憤難平。

  女帝湘玉衝冠一怒為藍顏,而且還是為了那個曾經是伶人的十君——她是皇帝,原則上她想要誰的命都可以,所以她不需要為展虹的死負什麼責。但就算是帝王,也需以理服人,這件事發生以後,她在朝堂上的威信還是受到了很大影響,奸佞趁機作亂,權威舉步維艱。

  何眉歡還在前往都城述職的路上,按腳程應該快到了。沈芳混跡在眾臣之中,大部分時候保持沉默。沈語卉已經不是十君,她也不再是皇親國戚,在這樣的場合,若是站在皇上那邊,恐怕會被群起而攻之,她沒有保住自己的本。

  蒼藍在心中嘆了口氣。遙望渺渺朝堂,能真正忠於自己的,又有幾人!倏地,她又想起寧昭顏曾經對她說過:

  “取臣子之心,不光是好處收買就可以。對於忠臣,要讓她們覺得你是好皇帝,識人善用;對於佞臣,要打打放放,張弛有度,既不可失了原則,又不能一氣誅之。人都是會往對自己好的地方想的,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態度,假以時日,那些嘗不得甜頭的人,自然就會回轉過來。”

  耐心,耐心,她握拳提醒自己。就是因為性子太急躁了,她才會著了展虹的道,她究竟是不是傳說中那樣的人,時間是一項絕佳的證明。

  ***

  下朝之後,蒼藍先去東宮看望養傷中的王雅竹。他背上的傷口已經慢慢愈合,於是被從中宮送了回去。蒼藍進門不久,王雅竹就關切道:

  “朝堂之上……恐怕有一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我不予回應,她們便不敢怎麼樣。”蒼藍給自己倒了杯茶,王雅竹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他。見他如此,她笑道:“他出言不遜,我想教訓她怎麼了?仁君仁君,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任!等過段時間等風聲淡了就沒事了,不用擔心。倒是你雅竹哥哥,傷口還痛不痛?”

  王雅竹搖頭,“好多了,只是趴了這幾天,感覺手腳都麻木得不聽使喚了。”

  蒼藍聽了走他床邊坐下,伸手就輕輕拉了他的手臂過去,力道小之又小,生怕自己不知輕重把他扯疼了。她為他細細揉捏著手臂,“這樣會不會好些?你怎麼不讓小廝給你按一下?”

  皇上給自己按手臂,王雅竹惶恐,連忙將手抽了回去:“我回頭就讓他們給我揉揉……藍兒下朝回來已經辛勞,若雅竹不是有傷在身,應是我來給你分憂解勞的……”

  蒼藍見他眼神真摯,因著自己受傷以後,臉龐又瘦削了一些,不由心疼:“我知道,雅竹哥哥是這宮裡對我最好的人。所以為了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任由她輕撫他的臉頰,王雅竹淡淡一笑:“別這麼說,雅竹怎擔待得起。”

  香爐白煙裊裊,送出縷縷高雅的芬芳。從兩小無猜到兩兩相知,蒼藍和雅竹此一刻的心裡,惺惺相惜,仿佛是無需任何承諾,都知道此一生,必然會如此相伴下去。

  中宮裡,去尋了夏緋砂回來的柳容,卻見桑兒緊張兮兮地在門口等待著,稱皇上要召見他。一時間,剛才還燦爛著的笑容,慢慢從他嘴角撤了去。桑兒看得分明:“主子是不想見皇上麼?”

  “怎麼會不想,”柳容笑得有些苦澀,“只是我有什麼面目見她?算了……替我換衣妝扮吧。”

  蒼藍在靜庭軒邊看褶子邊等柳容,過了好半會,柳容才姍姍來遲。蒼藍見他依然拿著條細紗裹住脖子,不由皺了皺眉:“聽桑兒說,你之前去找緋君了?”

  柳容簡單地稱是。他聽說夏緋砂日日在宮裡抄經,想到自己的苦終於有人同受了,於是他忍不住趕到東南宮去對夏緋砂冷嘲熱諷一番,反正他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夏緋砂自然也饒不過他,兩人鬥了一下午嘴皮子。末了,夏緋砂對他好好言相勸:

  “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活下去卻不得不與親人生離死別,作什麼要尋死?活著還有許多可能,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好比我與皇上有了約定,我就更要活得好好的,睜大眼睛看清楚,人活著的希望都是自己為自己找尋的。”

  柳容知道夏緋砂是個想法干脆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似自己這般敏感多慮。這些日子,他已經想開了許多,不想再尋解脫了。只是面對蒼藍,面對那些遏不住的傳言,面對醒來以後的變化,他……他怎麼解釋,能做到釋然?

  蒼藍看柳容言簡意賅,知道他還有心結尚未打開,也不心急。她故作好奇地靠近他左聞右嗅,“從昨天我就想問了,容兒最近用了什麼薰香?這般清雅不俗的茉莉香味,絕對不是凡品能比擬的。”

  柳容面色有些發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蒼藍見狀奇怪,一伸手撈住了他。果然,越是湊近,這香味愈發明顯,且不濃不淡剛剛適宜,仿佛能讓聞者上癮一般,叫人忍不住再三細聞。

  她從背後輕輕摟著柳容,將腦袋埋入他的衣領之中。奇怪的是,溫暖之中,並不是往常熟悉的皮膚之味,依然是那散不去的淡淡香味。

  再比較之下,衣服倒顯得平淡無味了,莫非這香氣,竟是從身體裡發出來的?

  “容兒……你……”蒼藍疑惑地將柳容扳過身來,只見他撲通跪地,肩頭有些顫抖:

  “皇上,容兒真的不知怎麼會這樣……”原來那日裡柳容死裡逃生,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竟能從皮肉之中散發出香味來。這種味道似茉莉又夾帶著蓮香,很是復雜,仿佛怎麼想像,就會是什麼味道,有種魅惑人心的意味。

  記得桑兒給他著衫時聞著,竟是怔愣住了喊了幾下才回神。再問他剛才在想什麼,他說聞到主子身上的香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蔚藍天空的映襯下,微微搖曳……

  由此可見,這究竟是一個多麼不祥的昭示!若是被人知道了去,他定被當成妖魔或中邪了吧!於是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又要為忽然多出來的體香而擔心,怎能讓他開朗起來?

  蒼藍聽後凝神思忖,柳容卻是止不住又落下淚來。天可憐見,他已然決心改過弊病,好好活下去,為何又染上這種怪病?難道命運予他,真的就一絲機會也不給嗎?

  片刻後,蒼藍才慢悠悠地說道:“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在帝王家的歷傳秘卷中看到過,在柳國,曾經有一位皇帝的侍君身有異香。而你,會不會因為這次差點送了命,而引起身體產生變化呢?又或者……你是柳國人?”

  蒼藍的大膽假設讓柳容冷汗涔涔,卻也隱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激動。柳姓並不是柳國的國姓,反而是一個大姓,在大陸五國中,這個姓氏絕不罕見。是注定,還是巧合?

  會是這樣嗎?他的希望可能並沒有完全落空。難道這香味,竟是指引自己找出身世的線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27 PM

第五十三話 君心

  蒼藍對柳容伸出右手,希望他能自己站起來。柳容淚眼朦朧,但還是伸手將妻主的手握緊,她微一用力,他就利落地站起了身。

  “看吧,重新振作,就像這般站起來一樣。”蒼藍拿出絹帕替他拭去臉上的淚,看他拼命吸住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忍俊不禁:“愛哭不要緊,愛哭不代表不堅強。我知道容兒是能自己站起來的,但如果我再加把力,你就站得更穩了,不是嗎?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別擔心我會處理不了,我是你的妻主,保護你就應該是我的責任。只要你今後別再動那些傻念頭,我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恩?”

  柳容果然是收住了淚意,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在她的身邊,自己的脆弱仿佛加多了幾倍。是因為,終於有一個人,能讓他依靠,讓他安心麼?柳容靠在她的肩頭,心道自己差一點就再不能看到她了,不禁有些後怕。其實很多時候,遇到過不去的檻,不如先繞道走走,哪怕是原地踏步,待到再回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它其實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可怕,反而倒有了新路可以走。

  一場風波過去,雖然那刺客最終還是沒有抓到,但蒼藍心知肚明,他就是這後宮裡的人。若非如此,誰能做到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出現,又在嚴密得連只老鼠都逃不出去的搜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一定還在宮裡。只是他的面具,此刻尚不能摘下看清。

  從展虹到刺客,從朝堂到後宮,蒼藍應對得身心俱疲。但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五君們一個個都好了起來,柳容變開朗了,王雅竹也能下床走動了。他們彼此間的牽系更是絕無僅有的加深了,加上珮璃,常聽說他們六人聚在一起品茶賞花,又或者互相走動,親密得連她這個妻主都快生出妒忌。

  很快秋天即將接近尾聲,蒼藍母皇的誕辰和祭日隨之來到了。到今年,母皇過世已經整整五年,這一天,也同是湘玉、三皇姐、還有更多皇族血親的祭日。

  五年前的這一天,她們為著聖明德女皇的誕辰大肆慶祝,煙花禮炮、歌舞升平,皇宮裡一片喜氣歡騰;

  五年後的這一天,她們靜靜地躺在皇陵裡,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有一樣寂寞生長的花草默默陪伴。

  何其殘忍的一場大火!讓生日變成祭日,讓歌舞變成哀樂,讓鮮活的生命變成永殤的離魂……湘玉,每次想起湘玉,蒼藍的左胸都疼痛不已。

  湘玉,你離開姐姐,已經整整五年了。

  祭日這一天,蒼藍攜著五君同到皇陵祭拜先祖。他們到的時候,幾位太君與湛翔已經在陵園門口等候了,蒼藍先行入內,然後隊伍隨著她陸續而入。

  樂師們在園外奏著哀樂,貢品早已被擺放妥當。所有人按地位高低排開,在蒼藍的帶領下進行祭拜先祖的儀式。

  今天所有人都素衣裝扮,就連一向喜歡華麗招搖的寰太君,也乖覺地穿上了素淨的灰色。祭拜過程中,他是哭得最凶的一個,嚎啕聲幾乎要蓋過哀樂而去,反倒是使得大家原本肅穆而哀傷的心情走了樣。反觀其他幾位太君,雖都是紅了眼眶,卻也只是默默的,畢竟已經過了五年,連朝代都已更迭,那顆思念舊日的心,也總算是慢慢平復了下來。

  儀式結束後,幾位太君分別向蒼藍請辭。她讓他們先行回宮,稱自己要與五君留下,再同母皇再多說幾句。太君們行禮離開,蒼藍拍拍湛翔說自己過幾天去看他,湛翔擦著哭紅的眼睛應了。

  寰太君走的時候故意擦著寧昭顏而去,那眼神中的鄙夷不言而喻。即便過去再多年,恐怕他這個過了氣的“太君”還是會看顏君這個“當紅十君”不順眼。

  待寰太君離開了皇陵,寧昭顏還是顯得有些不自在。他今天一身素白,唯獨插了一朵白色的小海棠在發髻上作為點綴,感覺整個人清麗高雅,又不失樸素低調,比起曾經同為十君的寰太君,兩個輩分這個詞還真是沒形容錯。

  柳容輕輕搭住他的手臂,寧昭顏轉過身,柳容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不要在意他們。寧昭顏看得明白,隨即報以一個微笑。

  哀樂停止,太君回宮。離開這一切塵世的喧囂,蒼藍靜靜地對著親人們的陵墓,才有了默哀的空間。

  “母皇,兒臣來看您了。”墓碑面前,她掀袍而跪,她身後的五君也隨之一同跪下,“往昔歷歷在目,時間一晃就是五年。母皇,兒臣現在,正在努力做好一個帝王該做的事情。您知我素來性情急躁,您對我的告誡我常常用來自省。母皇,您若在天有靈,會對兒臣的所為滿意嗎?”

  這是蒼藍第一次祭拜她的母皇,之前的幾次,已然不在記憶中了。所以字字句句中,都仿佛是昨日才失去至親,情到深處忍不住有些哽咽。

  “母皇,在兒臣身後的,就是我朝十君。他們都很好……很優秀,很能干,尤其是顏君,”她早就留意到,自從開始祭拜聖明德女皇,也就是他從前的妻主,他就顯得非常局促,恐怕內心惴惴難安吧。倒不如她在這裡向母皇坦白,還他一個心安:“兒臣知道,封他為君是有為倫常的事,但顏君賢惠聰穎,溫柔貌美甚得我心,冊封他是兒臣一意孤行的結果,所以您要怪,就怪兒臣吧!但兒臣還是希望母皇能夠原諒我們,讓我們一輩子幸福生活下去,待到我們百年之後,再來向您賠不是。”

  寧昭顏看著蒼藍的背影,雖然未曾說一句話,但他知道左右邊的其他四人都看過他。那眼神,恐怕算得上是又羨又妒吧!他的心裡也是熱烘烘的,熱意慢慢湧上了眼眶。

  “母皇,兒臣知道當年的真相,並非傳說中的那樣簡單,究竟是誰害了你,害了我的姐妹,兒臣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若您聽得到兒臣的祈求,就在天上保佑兒臣將仇人手刃吧!”

  幾人再次行禮,起身後,冷幕月好奇道:“照皇上這麼說,當年閔國皇宮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竟然沒人知道內裡還有玄機嗎?”

  蒼藍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都是我信任的夫君,所以才沒有避開你們。這些話,在這裡說說便罷了,出去莫要再提。當年之事,我也確實記不得,一切都只是猜測罷了。”

  寧昭顏若有所思:“臣君記得那一年,聖明德女皇壽誕,所有人都在皇庭看宮外請來的雜耍團表演。那次宮裡人很多,也很混亂,臣君坐在席前,才分神一小會,身邊的皇上就不見了人。再之後,就有人說失火,那時臣君並不知道會出這麼大的事。”

  夏緋砂問道:“當時是有誰來找過她嗎?”

  “讓我再仔細想想,”寧昭顏閉起眼睛回憶當日,“隱約中……我好像見到……一個小醜!對了,是一個小醜模樣的人,應該是個女人,個子特別高,臉畫得黑一塊白一塊的,因為扮相奇怪,所以容易讓人記住。她好像是來過我們面前,我那時並未多加注意……可皇上為什麼要跟她走呢?”

  蒼藍嗚咽一聲,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每次回憶片段湧現,腦中就如同翻江倒海,疼痛不已。據夏緋砂後來的交代,很可能他失手那次,那根奪命銀針扎錯了筋脈。他扎通了某些經絡,讓她斷了的記憶復蘇,也造成了某些隱患,讓她血氣不順,難以盡通。

  秋天。煙火。高個子的女人。黑白相間的可怖臉孔……這一連串的詞語打通了她的某些記憶,破碎的片段開始慢慢重現:那女人特別高、特別瘦,手腳都比常人要長,她手裡拿著……拿著把帶血的刀,她和湘玉正好經過那裡,被她撞見……她追了過去,她們轉身就逃!

  “皇上,您怎麼了?”冷幕月嚇得小臉蒼白,顫抖的手伸向蒼藍,握住她的手。

  “我,我記得一些了……”她回答得有些哆嗦,渾身冷汗涔涔。

  片段暫停,疼痛又一波翻卷襲來。蒼藍的手緊緊揪著自己的頭發,試圖讓這股抓力衝淡一些腦中的疼痛去。柳容實在看不過,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將她抱緊:“皇上,皇上!若是想不起就不要再想了!咱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想!別勉強自己呵!”

  在溫暖的懷抱裡,蒼藍慢慢平靜了下來,此刻就算她想回憶,那個場景也是嘎然而止了。記憶只停留在那個臉上黑白相間的小醜女人,她如同醜陋的夢魘,反復翻滾出現在她的腦海。

  “皇上,別擔心,我們都在這裡。”見她的目光沒有了焦距,王雅竹和夏緋砂一人一邊拉住了她,寧昭顏也搭著她的肩,“容君說得對。事情的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保護好自己,才是全力抗敵的基礎呵!有朝一日,皇上一定會全部想起來的。”

  以蒼藍為中心的五個人,互相環繞在一起,以自己的方法給予她溫暖和力量。在這樣的安心中,幾人離開陵園,關於當年的一切,繼續被塵封在這寂寥之地,等待復蘇。

  晚膳是他們六人一起用的。算起來,大家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像這樣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飯桌上,蒼藍認真地宣布道:“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就趁著這個機會說吧。我們是夫婦關系,無需諸多客套,以後只要沒有外人在,我們之間一律用你我相稱。就像現在,我們是一家人,就在一張桌子上用膳。

  還有,你們要出宮的話,不是不行,但一定要先告訴我,不得擅自離宮,我不想再看讓心懷不軌的人動你們的腦筋,”說到這裡,柳容微微低下頭去,蒼藍放柔了音調,“我希望我的十君,是一群真正團結,心中有我,心懷彼此的人。如果昨天我們有人犯過錯,喝過這杯,今天就都忘記吧!總之,只要你們當我是妻主,一切有商有量就好!”

  蒼藍舉杯,大家都將小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席間,蒼藍喝了很多,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知她是太想記起一切,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若是能記得起,不知會不會對她有威脅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31 PM

第五十四話 會友

  何眉歡終於成功述職,坐上了孟纖遙原來的位置——禮部侍郎。孟瑞婕雖然對她不滿,但礙於皇上的指示,也不敢明裡造次,只經常暗地刁難、給她出難題,好在何眉歡聰穎機靈,兩人表面上總算相安無事。

  蒼藍先升楚惜寒,後調何眉歡,朝堂上敏銳的人都知道,小皇帝是想培養自己的勢力。於是幾大臣的派別暗裡波濤更洶湧了,曾是中立的那些官員惴惴難安,生怕成不了某些人的黨羽,就成了另一些人的眼中釘。

  蒼藍在宮外設宴邀請何眉歡和楚惜寒。人潮洶湧的清盛街,是清雲城最繁華的街道,這裡有清雲城最好的酒樓——聽閣。雖說平日裡出入聽閣的都是些達官貴人,但它格調高雅不俗,所以偶爾也有些學子秀才來此品茶。但誰也想不到的是,此刻在聽閣二樓臨窗而坐的翩翩少女,竟正是閔國當朝女帝本尊。

  蒼藍鮮少出宮,即便出去,也大多是在半夜。像這樣換上便服大搖大擺地出來,只消略為低調,也很難會被人認出。她穿著樸素,紙扇輕搖,小二雖只當她是一介書生,卻也禮數周全,質素之優秀,顯得出此店並非浪得虛名。

  她是到得早了。小片刻,楚惜寒與何眉歡先後趕到。讓皇上等待自己,兩人惶恐想拜禮請罪,卻被蒼藍的紙扇一把擋住,低聲道:“在這裡我們只是同為學子的朋友,何來這麼大的禮?坐吧。”

  何眉歡忍不住笑著稱是,楚惜寒卻是略略一掃整個二樓,除了蒼藍身後帶著一個近侍,前後兩桌各有八個魁梧的女子,當是女衛,於是她也掀袍坐下,與何眉歡並肩在蒼藍對面。

  “兩位應該互相聽過名字了。”蒼藍點了小二為兩人倒茶,而後分別介紹道:“這是都城軍守備楚惜寒,這是禮部侍郎何眉歡,就是孟纖遙那件事的揭發人,我剛把她從赤嶺調上來。”

  “原來是何大人,有禮有禮。”楚惜寒一抱拳。

  “哪裡,”何眉歡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道,“我聽說了,若不是楚大人冒險在延嶺取證,只憑得眉歡的一股子頭腦發熱,哪得這麼快解決那件事?說起來,還真得謝謝楚大人。”

  “不敢當,若不是何大人敢為別人之不為,這件事又怎能傳得到小姐耳裡?”

  “你們倆就不要互相謝來謝去了,”蒼藍忍不住擺手,“明明兩個都是爽快人,非要弄得和別人一樣文縐縐的,虛禮一套又一套,干脆點多好。”

  “是,這一點,還需向小姐您學習。”楚惜寒竟敢調侃皇上,何眉歡算是開了眼界。

  蒼藍竟是毫不介意,“本來就是。若非你們和我性情相投,此刻又怎會坐在同一張桌上喝同一壺茶?今天我設宴請你們,一則是歡迎眉歡上都城述職,算為她接風洗塵,二來也是犒勞下惜寒,在延嶺確實辛苦你了。”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惜寒惶恐。”楚惜寒話語之中可沒有一絲真正惶恐的興味。幾人談笑暢快,推杯換盞間美食紛紛上桌,因著同是爽快人,君臣便褪去隔膜,執筷同食。

  “眉歡姐?當真是你?”席間,忽然鄰桌上走來一人,蓮幻作勢要擋上前去,被蒼藍在桌下攔住。

  何眉歡抬頭一看,竟是家妹的好友蔡珊,不禁意外和驚喜:“蔡珊!你何時來了都城?”

  蔡珊笑道:“我考上了舉人,就同幾位學友一起領略都城風光。想起小時候,曾經和雋非對這裡深深向往,發誓有朝一日定要金榜題名,成為國家棟梁之材。如今向著理想邁進一步,先行來到這裡,也算是一嘗夙願了。”

  蒼藍在喝茶的空隙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的,倒有幾分志氣。蔡珊也注意到了氣度不凡的蒼藍,何眉歡忙引薦道:“這是舍妹何雋非昔日的同窗好友蔡珊,在赤嶺那種小地方,大家經常串門很是熟絡的。這是……”一時間,她竟不知如何稱呼蒼藍才好。

  “在下姓明,單名一個玉字。”蒼藍微微一笑,向她抱拳道。

  “原來是明小姐。”蔡珊一笑,露出兩顆俏皮的虎牙,顯得簡單純真,就像是最清澈的溪水,蒼藍對她暗生欣賞之意。

  何眉歡又向蔡珊介紹了一下楚惜寒,蔡珊忽然拉著她向鄰桌看去:“眉歡姐你看,那幾位都是我後來認識的同窗好友,你沒見過的。她們有的是秀才,有的已經是進士,都是和我抱著一樣理想的人。”

  那三名女子也看向這裡,然後紛紛走了過來,蔡珊笑眯眯地依次介紹:“袁又夏 ,馬雁真,馮書波。這三位是眉歡姐,明玉小姐和楚惜寒小姐。”

  楚惜寒如其名般寒了個,“在下是個粗人,直呼我的名字即可,千萬不要加小姐二字,怕是要酸過桌上這碟醋黃瓜。”

  大家都哄笑起來。蒼藍悄悄打量著這些後起之秀,雖然年紀還輕,卻是因為還不曾被官場污染而顯得純真可貴。她悄悄囑咐何眉歡和那些人保持聯絡,若她們有誰他日高中踏入官場,就告訴於她。關注她們,就當是儲存新鮮血液,最可貴的忠誠,她一定會想辦法幫她們留住。

  ***

  王雅竹到北宮走動,寧昭顏正手執針線在忙。

  “打擾你了。”王雅竹悠然而笑,如天邊的一抹雲霞飄過,淡淡之中泛著斑斕色彩。

  寧昭顏停下手中活,“哪來的這麼多客套。上次聽說你喜歡的這件衣衫修補無望,我給你想了個辦法,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了。”他和竹君已然熟絡,沒有太多虛禮可以做了。

  寧昭顏將線頭結好剪斷,把整件衣衫輕輕拍打,然後遞回主人手中。王雅竹最喜這件煙灰色衣衫,雖不是什麼舉世罕見的料子,卻是極其難得的剪裁設計,是他進宮前娘親特意送給他的。這些年來遇著過這麼多裁縫,卻再也得不到同樣的衣衫,可能正是它的意義非凡,才千金難得心頭好吧。

  背面被刺客的劍刺穿的那個窟窿,周遭的血跡早已洗淨,之前的洞變成了一根淡淡的藤蔓,清脆綿延,雅而不喧,次第搖曳。為免突兀,寧昭顏在背後的領下和正面的衣擺下,也依次繡上這樣的藤蔓,非但沒有破壞衣服本來的低調雅致,反而多了一絲清幽,叫人越看越喜歡。

  “顏君的手藝,真真是巧奪天工。”王雅竹欣喜不已,如獲至寶地將衣衫疊起收好。淺葉為兩人奉了茶,又退出門去。

  “你喜歡我就放心了,本來還怕我自作主張,反倒是弄壞了這衣服。”寧昭顏的聲音輕柔,如晨早和風微微拂過。

  “本是已經破了,這下倒讓你賦予了新生。說起來,湘玉的繡工也是訂好的,真是可惜。”王雅竹回憶起從前見到湘玉繡手絹的時候,她的小手靈巧地穿針引線,令他自嘆弗如的場面。寧昭顏回道:“十君中曾經見過皇上和八皇子小時候的,恐怕就只有得我們兩個了。我入宮的時候自己年紀也小,不曾多注意過宮裡的小皇子們。”

  王雅竹點頭,“我是因著娘親的關系經常入宮,所以我們三人倒是經常在一起玩。皇上思念湘玉的心情,我們都是可以理解的。”

  寧昭顏附和:“確實如此。這般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大約是我十八歲那年,有一次在御花園,我見到七皇子在林中舞劍,卻是舞得非常吃力,甚至連劍都拿不太起。現在想起來,那並不是七皇子,當是八皇子吧?她們實在長得太相似了。”

  “是呵,不說話的時候,真的很難將她們分辨開來。但如果仔細看,蒼藍的眼神是傲然而神氣的,而湘玉則是有些內斂羞怯,絕不會與你對視超過片刻。她們兩個真真是兩個極端,蒼藍愛舞劍騎射,湘玉喜繡花彈琴;蒼藍脾氣雖然暴烈,卻有著一顆柔軟善良的心,而湘玉呢,外表雖然文弱,卻很能忍耐,其實她是很堅強的。”

  寧昭顏忍不住唏噓:“真羨慕你,和她們一起長大,還對她們這般了解。”

  王雅竹笑道:“其實你知道麼?湘玉從很小的時候可能就已對你有意了。那時候蒼藍告訴我,湘玉有了心上人卻不能說出去的時候,我真的沒想到竟然會是你。所以今天我們能坐在同一張桌上聊些往事,不得不說是緣分使然呵。”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寧昭顏心中忽然不是滋味。湘玉鐘情於他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才會被她“搶”來當了十君,被那個女帝湘玉。

  可當蒼藍醒來之後,她對自己好,她告訴自己要重生。他依戀的,是這樣一個妻主,是現在的她。可她呢?她那麼疼愛湘玉,會不會因為他是湘玉的意中人,她才對他好呢?

  他不是王雅竹,並非和她青梅竹馬;

  他不是柳容,並非曾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不是冷幕月,並非古靈精怪足智多謀;

  他不是夏緋砂,並非絕色傾城性格冰火二重天。

  他只是一個兩朝十君,沒有太大的志願,只願安安靜靜守著自己和所愛的人那一番天地,似水流年。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意當一個替身,來丟失他最後的尊嚴。

  她的心意之月,幾時能向他而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38 PM

第五十五話 親吻

  最近蒼藍發現,她仿佛有了第二個小璃。像珮璃這樣性情恬淡的人,在經歷了大生大死的歷練後,現在愈發懂分寸、知進退,不足為奇。而十君之中,還有一個人因為大起大落而變得豁達淡然,甚至有些過分失了男兒家的情態——柳容的改變,反而令得蒼藍有些擔心。

  秋風起,天寒涼,富饒文明的清雲城,有著令人向往的四季分明。最近國內沒有天災人禍發生,蒼藍也總算是樂得清閑,心情安逸。下朝以後,總會召幾君輪番陪她飲茶聊天,彼此間的感情愈發和睦美好。

  這一天,她見著冷幕月和夏緋砂兩個在東南宮門口竊竊私語,不知說了什麼仿佛在偷著樂,也好奇地湊上前去:

  “說什麼呢笑得那麼開心?”

  兩人正聊得起勁,回頭看竟是皇上,忙行禮請安。冷幕月隨即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前幾日我去找容君,才知道再過三日就是他的誕辰了。想來他的身體也慢慢好起來了,每日在房裡抄經一定很悶,我們想給他一個驚喜。”

  蒼藍故作驚訝:“原來抄經書這麼悶嗎?那我免除他這項責罰,就當是誕辰賀禮好了。”

  夏緋砂見狀連忙插道:“皇上,那我的……”

  天知道抄經有多麼的悶,尤其是每天都要重復抄同一份,尤其還不能找人代抄……

  “你?”蒼藍哈哈一笑,“莫非你的誕辰也快到了?”

  “我的誕辰要到明年八月……”

  “到那時候,我就考慮免除你的責罰好了。”蒼藍笑道,冷幕月幫忙在一邊擠眉弄眼。

  明年的誕辰……離開現在,可還有大半年呵!夏緋砂欲哭無淚。

  到了柳容誕辰那一天,他如往常一般梳洗起身,摸摸胸前那塊自出生就與他相隨的玉牌,然後讓桑兒服侍著著衣綰發。

  從小到大,他從未慶賀過誕辰。縱然是那個養了他幾年最後把他賣了的娘親,也從未說清過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生的,直到他長大以後識了字,才從自己的玉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生辰。

  所以這一天,他總是打扮得清清爽爽,然後給自己弄一碗生日面吃。雖然安靜,卻也絕不簡單,哪怕全世界都當這是平凡的一天,他自己不曾忘記,便也足夠。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今年的誕辰從一大早開始就與前十六年過得都不相同。四君和珮璃都先後來向他賀壽,還送上賀禮。這些禮物雖然簡單,但大多是他們親手做的,在皇宮這樣的地方,能得到這樣的禮物,實在是非常難能可貴。只是這一天中,始終沒有皇上的消息,一直到傍晚了,他一直隱約期待的心終於有些放平:皇上日理萬機,縱然不知道一個小小侍君的誕辰,有有何出奇?自己真是太貪得無厭了,以往十幾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怎麼到了眼下,便如此奢望有更多的關心和疼愛?

  “桑兒,和以往一樣,晚膳就請廚房煮一碗長壽面吧。”

  桑兒遲遲沒有作答,柳容禁不住回頭道:“桑兒?”

  只見桑兒石化般站在門口,門外熟悉的女聲傳來:“還不快給我讓開,難道要讓我的手燙出個水泡你才安心?”

  桑兒嚇得趕緊原地轉了個身,差點左腳絆住右腳,一個踉蹌。蒼藍笑著搖頭進屋,柳容見是蒼藍,欣喜非常,趕緊上前迎接。蒼藍手裡端著一個大碗,三大步跨到屋子中間將碗往桌上一放:

  “呼,真是好燙好燙!”她不由分說地用手指捏住柳容的耳垂,柳容只覺得自己的耳朵熱熱的,整張臉也跟著慢慢燒起來,垂下眼去:“皇上,你怎麼會……端著……”

  他一激動,就有些語無倫次。蒼藍了然道:“當然是因為知道今天是容兒的誕辰,所以——我親自去御廚房給你煮了一碗長壽面!放眼望去,天下有多少男子能食得我親自下廚做的東西?你就是第一個了!來,快試下。”

  “皇上為我……親自下廚?”柳容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天大的榮寵,要他如何消受?

  “是啊,我是偷偷去做的,千萬不要讓那幾個知道哦,否則……”蒼藍訕笑道,“不過我寫過萬字祭文,挽過百斤大弓,但不得不說,下廚這件事……還真是,很不容易。別多說了,雖然看起來有點糟,但你多少給點面子本王,快吃了吧!”

  蒼藍將他拉到桌前,柳容瞧著這厚實的一大碗,分不清是面糊還是面疙瘩的東西,還混雜著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食材,實在有些佩服蒼藍的創意。他執起筷子將那些東西放入口中,聽得蒼藍在一邊得意道:

  “……為了調鮮味,我選用了蝦蟹、貝殼類海鮮做底;為了有營養,我放入了雞湯、鴨肉和火腿肉做料;為了有色相,我放入了鮑魚、鮮葉菜、七星草做裝飾……”

  總之這一碗,真的是比十全大補湯還要五味雜陳、用料豐富,蘊含著人生百味的長壽面。柳容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堵得鼻子都不能透氣。蒼藍聽到他吃得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低頭一看,忍不住沮喪道:“容兒,縱然我煮的面這麼難吃,你也不用哭成這樣吧?還是不要吃了,讓御廚重做一碗……”

  柳容噎得說不出話,卻死死抱住碗不讓她端走。蒼藍拿出絹子為他擦淚,他卻因著滿臉淚糊覺得丟臉,努力別過頭去。但他的力氣哪裡抵得上她的一半?很快就被收拾得干干淨淨了。

  柳容哽咽道:“這是容兒第一次,吃到別人特意為我煮的長壽面……”

  蒼藍怕他再噎住,把旁邊的茶推向他,邊岔開話題:“對了,以前怎的從未聽你提起過生辰?”

  柳容喝了茶,然後撥開圍在脖子上的輕紗,又從領口取出胸前的玉牌,“這塊牌子,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戴在身上了,我猜想,這是出生的時候爹娘就給我掛上的。我娘……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否真的是我娘,她從來說不清我的生辰。若她不是,這一切就變得合理,因為她不識字,所以她不知道玉牌上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好在這牌子看起來陳色黯淡不值幾個錢,否則只怕也早就被她拿去當了。”

  蒼藍湊近細細一看,果然玉牌整體黯淡無光,透明之中暗色沉沉,像是下等貨。牌子的正面刻著“柳氏之子容”,背面刻著“宣復三十年十月初九”,這應該是唯一能證明柳容身份的線索了。

  “宣復三十年……”蒼藍念叨,“宣復是柳國前任國君的年號,宣復三十年,正是柳國前朝滅亡的那一年,自此之後,柳就改朝換代,改年號為宣止了……容兒,莫非你真的是柳國人?”

  “會嗎,會是嗎……”柳容心中惴惴,像是小鹿亂撞般激動,他不知道此時此刻在蒼藍心裡,已經有了更多的推測,只是怕他太過激動,等求證到結果再告訴他也不遲。

  宣復三十年十一月,柳國前朝被顛覆,前國君與其鳳後皆被其妹率領的叛君所殺,隨後原女皇的親妹登基,改朝換代。究竟具體情況如何,外人自然無從知曉。十月初九……這一些會不會有蛛絲馬跡的聯系,又或者僅僅不過是個巧合?

  “容兒不要多想了。”她見柳容還有些傻傻的出神,連忙拉了他入懷,感覺他身上的香氣幽幽,讓人忍不住有些心神蕩漾。

  “皇上。”柳容依順地攬住她的腰,將腦袋邁入她的懷裡。

  “容兒,這才像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死裡逃生以後,有些太勉強自己改變了。”

  柳容從她懷裡離開,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圓圓的俏鼻頭剛才哭得有些粉紅。蒼藍忍不住點了點那鼻頭,笑道:“沒有人生出來就是堅強的,就像我,遇到大事我一樣會慌張,更何況是男子。容兒,不要太勉強自己,我知道你不柔弱,但接受現實也是一件漫長而艱巨的挑戰。一個新的自己,需要給自己多點時間去適應,你的堅強和蛻變不需要做給別人看。”

  柳容被她點中了心事,默默不吭聲。他怪自己笨連累了妻主,又怪自己脆弱想不開丟人現眼,他決定重新開始,也許,是他太用力了。思緒間,只覺蒼藍輕輕撤去了他頸脖上的輕紗,那圈已經變成粉紅的傷疤就露了出來。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擋,卻被她輕輕握住:

  “什麼時候,當你能不再帶著這層紗走到人前,我就相信,容兒是真的看開了這一切,為自己贏得了一個新的開始,我期待這一天的來到。”

  柳容心心念念的疼愛,在這一刻全部落了實。沒有虛假,沒有矯情,在她的面前他就是一個真實的自己,無論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有她的陪伴和驗證:堅強也好,脆弱也罷,若她的肩膀能靠一靠,他又何必故作堅強呢?只是那一顆直直向著她的心,熱烈地躍動著,如果能為她犧牲自己,他是連一刻的猶豫也不會有的。

  上天呵,如果他以前所吃的苦,換來的是今天的幸福,那麼,他一定再不會唏噓感嘆,怨天尤人。柳容羞澀地緩緩靠近蒼藍,在她的臉頰印下淡淡一吻。他還來不及逃開,已經被她一把擒住,雙唇輕輕疊在一起,細細輾轉起來。這一刻,他的心和身體一樣灼灼燃燒,小手緊緊地抱住她,細膩柔軟的感觸間,只期望此時彼此的感動,能直到永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48 PM

第五十六話 兵權

  颯颯秋風吹得人衣袍獵獵作響,蒼藍著騎裝站在兵士們操練的廣場上時,覺得分外精神抖擻。

  楚惜寒說過,都城守城大將軍楊宣是個正直之人,早年曾帶兵打過仗,但現在更多的,是為國家操練優秀的精銳兵力。比起夏潔連這樣的戰將,稱她是個嚴師悍將,似乎更為妥貼。

  楊宣是出了名的惜才,所以楚惜寒這樣的年紀輕輕,就已經屢被推薦,當上了副將。楚惜寒說,楊將軍更像是她的師傅。她本是個只有一身衝勁的毛頭少女,進了軍營跟了將軍,才知道什麼是大智大勇,什麼是大局謀略。除了武藝和勇敢,她更學會了做人的道理。

  楊宣背後並沒有什麼勢力,但蒼藍如果要拿回兵權,必須有理有據,否則將領會以為帝王家有過河拆橋的嫌疑。守江山的熱和打江山的人之間,永遠有著微妙的關系。所以蒼藍掌握兵權若想從楊宣開始,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只肖讓她欣賞自己,那麼一切都好說。

  這一出上演的是蒼藍和楚惜寒之間的比試。楊宣到軍營時,見一個少女與楚惜寒打得不分上下,拳腳翻飛間,倒是有幾分功力。雖然誰都想制住對方取得勝利,但兩人之間卻是點到即止,打得既精彩又不失風度。比武這回事,若細細品,還能品出幾分人情味來。

  她們緩下來的時候,楊宣終於看清了那個穿著白玉緞金絲邊騎裝的少女,竟是當今天子親臨!想起楚惜寒曾在她面前明示暗示過皇上閔湘玉是個武藝卓然、有勇有謀的明君,她當下就明白這副將在打什麼主意了。

  她不露聲色地走近了去,兩人也切磋得差不多了,以蒼藍略占優勢結束。楚惜寒粗粗一抹汗跪道:“末將參見將軍。”蒼藍則是挺拔著身軀,眼眸微露笑意。

  不錯的身板。楊宣只敢打量一眼,便也行了君臣之禮。蒼藍讓她們平身,“是本王讓楚副將帶我來此的。即位以後,本王總是忙碌著政事,卻是疏忽了關注軍情。虧得有楊將軍十年如一日這般操練兵士,都城才得以固若金湯呵。”

  楊宣不慣說這些官場上的套話,只言簡意賅道:“皇上過獎,此乃臣的職責所在。”

  蒼藍知曉這將軍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不知剛才自己和楚惜寒一番表演能贏得幾分好印像。她問道:“不知將軍今日操練過兵士們沒有?”

  “回皇上,尚不曾。”楊宣看了蒼藍一眼,明白她的意思,向身後道:“楚副將,通知大伙開始操練!”

  大鼓被咚咚擂起,號角紛紛吹響。從四面八方的軍營裡跑出來的兵士們迅速排成了隊,隊彙成了整齊的方陣,幾乎是頃刻間便在操場上排列成型,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看得出她們平時絕對是訓練有素,所以才在任何時候都經得起考驗。

  一次與尋常無異的操練,卻變成了帝王的臨時閱兵。操場上的兵士們不知道,台上站在將軍和副將身邊的,竟是當今皇上。蒼藍極其滿意地看著這高水准的軍隊,心中不由對楊宣產生的欽佩之意:“將軍真是文武雙全,無論是打仗謀略,還是治人管軍,令人佩服。”

  這話聽上去比先前的官場套話要順耳的多,楊宣笑道,“回皇上,是士兵們堅韌,吃得起苦。眼下國泰民安,來參軍的人也多。雖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可臣依然希望不要有這一天才好。”

  說這番話的楊宣算得上鬥膽,她怎知皇上是好戰還是厭戰,還是說這僅僅是一番警告?蒼藍沒有回話,楊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再過幾日,就是我守城軍中的武藝比試大會了。這幾天大家都在勤加練習,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她們為皇上獻醜如何?”

  蒼藍點頭道:“那自然是好的。”

  於是楊宣派人通知士兵們臨時進行射箭比試的演練,比試分兩輪:站立射靶,騎馬跑動中射靶,距離遠近不同。軍中眼力好的箭手不在少數,偶有表現差強人意的,都讓蒼藍為其扼腕,內心蠢蠢欲動,仿佛那股子熱愛武藝的急切都滿溢了出來。

  楚惜寒自然是明白的,她心中一動,對楊宣道:“將軍可能有所不知,論射箭,除了你我,這裡還有一個高手。”

  楊宣明知故問:“這裡除了你我……請問皇上對射箭也有愛好嗎?”狩獵大會她也是去了的,雖然不曾參加比賽,但那時候她手下的兩個將領:方靜源、楚惜寒分列了第一和第二,也就能代表她們軍營的不凡實力了。可惜那方靜源不知搞什麼小動作,竟然得罪了皇上,直接被遠調赤嶺。她是不多心觀察手下私人之生活的,其中究竟有什麼內幕,她就不得而知了。

  蒼藍知道這是楚惜寒給自己“拋”來的一個繡球,為了讓將軍認可自己,她在為自己爭取個機會。她決定接過這個球,怡然自得道:“略識一二罷了,楚副將言重了。”

  “倘若皇上要參與比試,那臣自然也要陪同下場。”楊宣“搶”過楚惜寒的繡球,讓手下拿來了自己的弓箭,又遞了一副給蒼藍,“皇上,請。”

  兩人下場,士兵們紛紛讓道。她們都沒有見過皇上,自然是不明白將軍怎會和一個少女一起參與進來。鼓點響起,兩人分騎兩乘反向離開,縱馬疾馳中,撈起身後簍中箭就去射那遠處之靶。只聽得馬蹄聲和弓箭破空的嗖嗖之響,兩人兩馬一路疾走直至簍中十支箭被盡數射出為止。

  馬匹嘶叫著高高抬起前蹄,蒼藍一拉韁繩將馬拉穩,小快步跑至靶前。楊宣不愧是將軍,平時並不曾疏於操練,十支箭全數射中靶心,無一虛發。而看蒼藍的靶子,也是個個正中紅心,直到最後一個,楊宣瞧著那箭有些奇怪。細細一看,竟然是箭頭朝外的!

  皇上究竟是什麼神力?!竟然用箭背也能將箭深深插入靶中!楊宣這才覺得她不僅是會幾下功夫,她的力道和箭術相當精進,是難得的人才!直到現在,她的心裡才對這個小皇帝產生了幾分傾慕之意。

  楊宣雖然是一介武將,渾身是膽,任何人來了都可以不買賬。但她官場上縱橫幾十年,縱然沒有玲瓏心,也未必不知道年紀輕輕的楚惜寒和小皇帝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並不服國師、丞相和太傅這些酸溜溜的文人,認為她們既不懂武,也不懂兵法謀略,更不曾領略過千軍萬馬對壘時的那種震撼,憑什麼也想和她結為盟友?但事實上,官場被她們三分之後,不能像夏結連那樣遠在邊疆的她,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響。

  自從聽說小皇帝在朝堂上怒斬展虹的事後,官場上人人自危。大家都在說,皇上在拉攏自己的勢力,對於不歸順的人,下場就會和展虹一樣。她本是半信半疑,但見了今兒的皇上,英姿颯爽的女兒家風範,尤勝自己當年,哪會像傳言那般不堪!這樣的帝王,是國家的福祉所在,若她真要拉了自己幫襯著,其實也是未嘗不可的。

  在這樣的心思中,操練結束後蒼藍帶著楊宣和楚惜寒到楚府用了膳。與楊宣的一番懇談比想像中更為順利,談話中楊宣數次提到對聖明德女皇的敬仰,從前是沒有機會接觸聖駕,全憑傳言作祟。而今一見而了解,果然是虎母無犬女,一樣的英明果敢,讓人信賴。即便是為了聖明德女皇,扶持幼帝湘玉,也是她應該盡的職責。

  蒼藍很是欣喜,她和楚惜寒的一番計劃果然是成功了。在餐桌上,楊宣作為一個長輩,一個盡忠的下屬,又提供了蒼藍一些重要線索:兵部尚書董厲和她乃是多年至交,此人比她更為剛正不阿,簡直有些刻板,所以在官場上也算是舉步維艱。蒼藍若想進一步收回兵權,可以試著讓董厲歸附自己。

  收獲頗豐的蒼藍回到宮裡,卻聽得秋盡憂心忡忡的來報說,顏君由於幾日茶飯不思,現下感染了風寒,一下就病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51 PM

第五十七話 情迷

  待蒼藍去到北宮門前,卻見淺葉阻著柳容不讓進去。“容君恕罪。主子說了,自己得的是風寒,病氣會傳染,所以誰來探訪都不能見呵。”

  淺葉正說著,卻見蒼藍到了,連忙跪下請安。柳容見到妻主,“皇上,顏君不讓人探視,不知病得如何了?”

  蒼藍低頭:“淺葉,你家主子究竟怎麼了,怎的病得這麼突然?”

  淺葉有些欲言又止:“回皇上,主子這幾日……不曾吃好睡好,這不快入冬了天兒一轉涼,就染上風寒了……”

  “不曾吃好睡好?為何?寧家出了什麼事嗎?”寧昭顏的娘親已經辭官歸故裡,娘家也早就與他關系淡漠,還會有什麼家事值得費心?

  淺葉面有難色,“回皇上,奴不知……皇上龍體重要,還是莫要感染了風寒吧,奴會將君子照顧好的。”

  “不成,讓我進去。”蒼藍發話,淺葉哪裡敢攔,只見她回頭對柳容道:“容兒你就先回去吧,你不比我身子骨硬朗,別一個兩個都讓我擔心了,嗯?等我看完他的病情再告之於你。”

  皇上也是一番言辭懇切的憂心,柳容自是應允離去。蒼藍獨自入了寧昭顏的房間,見房內的窗子都只開了一條縫,快黑的天有些暗漆漆的,感覺有些悶熱。

  寧昭顏一覺醒來迷迷糊糊,隔著床帳只覺房裡黑乎乎的,不知是晝是夜。聽到有人進得屋來,他問道:

  “淺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啞了,破鑼般沉澀。

  “已經申時了。”蒼藍說著,邊打開了一扇窗,讓光線和新鮮的空氣湧入,想來人也會清醒很多吧。她走近寧昭顏的床邊:“我問過御醫了,她說你是普通的風寒,沒有大礙,就是要多休息。昭顏,感覺身體怎麼樣了?

  寧昭顏一愣,竟然是她。想起這幾日糾在心中的結,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有些別扭道:“只是頭有些暈,想來是很快就會好的。”

  蒼藍自是不知他在想什麼,徑自問道:“睡醒了口渴不渴?”

  “不渴,恕昭顏無法伺候皇上喝茶。”寧昭顏坐起身,掀開簾帳掛到兩邊。皇上來了,自己臥在那裡總是不像樣的。

  “這是說的什麼話。聽淺葉說你這幾天茶飯不思的才會病倒,究竟是有什麼擺不平的事,我來幫你解決。”

  始作俑者想當解鈴之人。寧昭顏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是淺葉誇大了,不過就是胃口略為不好,哪稱得上茶飯不思。皇上莫離昭顏這麼近,若將病氣過了去,耽誤了朝政……”

  “昭顏,”蒼藍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扶住了他的肩膀:“你究竟在逞什麼強?”

  偽裝的堅強陷落,脆弱排山倒海般襲來。寧昭顏用力咬住嘴唇,繼而扯出一抹笑來:“你還是坐到桌邊吧,這染了病可真不是好受的。”

  “我不怕,你知道我向來這麼強硬,這些疾病痛苦見了我都要繞道而去。”蒼藍依然沒有松開雙手,寧昭顏覺得肩頭有些隱隱作痛,“昭顏,你在……你在生氣麼?”

  不可說,怎麼說。本就是自己的一番臆測,說出來豈不是顯得他小氣猜忌,有辱十君的聲名。他比皇上虛長九歲,他已不是那些青澀的少年,怎的還是染了那撤不去的輕愁?真是,不爭氣呵。

  “昭顏生什麼氣,”他笑得輕柔,仿佛剛才面上一閃而過的愁緒只是蒼藍的幻覺,“昭顏在病中,能得到皇上的親自看望,已經心懷感激。”

  “不對。”蒼藍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對,雖然寧昭顏平時也是這樣柔情似水,但今天好像實在是太靜了,心如止水一般沉靜。“昭顏,你不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就是不喜歡我這個妻主。”

  反正她就是年紀小,對他采取無賴戰術,也不算太過分。“我們這樣的身份都有緣一場夫妻,有什麼放不開不能開誠布公的?”

  寧昭顏沒有抬眼看她什麼表情,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嘴裡囁嚅著:“這場夫妻……最初也是你將我搶了來的……”

  此話出口,他便有些後悔。他其實想說,若不是她強要了他,安了他名分,他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但此事錯有錯著,沒有種下這麼個因,哪能收獲後邊的果?他縱然有些生氣她究竟是否對自己真心真意,但剛才那句話,也說得重了些,像是她強迫了不情願的他。

  他正要辯解,卻聽她郁郁道:“上回,雅竹哥哥受傷的時候,你不是曾經說過,你沒有後悔麼?”

  他知道自己要中她的套了。他若是說,現在也不曾後悔,那便是原諒了她一次。他若是說他後悔,那……她竟然也會和他玩這套把戲!

  寧昭顏沉默不語,蒼藍咄咄逼人,“是怪我將你搶來?”

  “將我搶來的事,皇上已經不記得。”寧昭顏有些害怕話題變得愈發糟糕,可內心裡惴惴不安的源泉還是冒了頭。

  “想來,湘玉也是很喜歡你的。”蒼藍說出他想聽的事,一字一句都像是針刺入心裡,“所以那時候,我才會不顧一切地將你留在身邊。”

  心沉陷了。果然……是因為湘玉嗎?

  “但你別忘了,將這一切付諸行動的人……是我。”蒼藍逼近他,將他至上俊美的容顏映在瞳孔中,“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我。”

  蒼藍從寧昭顏的話語裡,了然了幾分他解不開的情愁,是和湘玉與自己有關。“雖然還不曾完全拾回五年記憶,但若我不喜歡你,就算湘玉再怎麼影響我,也不可能左右我的感情。”蒼藍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他的手心滾燙,不知是不是風寒發熱的關系,“所以昭顏,我喜歡你,這一點無關任何人。只你和我,我們是夫妻一體,沒有人膽敢駕馭本王的感情。”

  寧昭顏感覺自己就快燒起來了。活到現在,就算已是兩次為人夫君,都從未聽過如此情真意切又推心置腹的表白。這一瞬間,屬於男兒家那最初的純真情懷又從他心口油然而生。少年時代,有哪個男兒不曾幻想過,這一生被一個人放在手心,抱在懷裡,說自己將被好好疼愛,永不放開?

  他也會有嗎?屬於一個男子內心的殷殷期待,只屬於一男一女的感情,無關他們的身份地位,無關她還是不是還有其他夫君,只是於他——真心真意。那般尋常人家令人羨慕的感情,他也……能得到嗎?

  蒼藍見他依然不說話,只一張臉帶著病中的緋紅,誘人得如同熟透的果子,不由心中一動。軟的施了無效,不如來硬的吧!她踢開一雙鞋爬上他的床,欺身向前輕撫他的滾燙的臉頰:

  “再不出聲,我不排除再搶一次的可能性。”

  她的聲音那麼危險,可是她的眼神卻是那樣溫柔。此情此景,也許曾經是他最痛恨的——不,那時的她並不是現在的她,那時的一切都與現在不同。現在的自己,竟是渴望她來……他微微搖頭想晃走腦海中忽然出現那溫柔纏綿的畫面,自己真是太不知恥了!

  “搖頭是什麼意思?”蒼藍本想嚇嚇他的,可近香情難怯,自己卻有些難以受控了。想來和昭顏也有過片刻溫存,可惜在他的狠狠一咬中嘎然而止了。想到這裡,手指上被他咬的地方似乎忽然就癢癢了起來。她向他而傾,他微微後仰,不知是不是病中用不上力,他竟一下就癱到了床上,像一只綿軟待欺的羔羊。

  蒼藍用那只發癢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紅唇,此刻縱然是再被他咬上一口,怕也是美妙的。他沒有像那日一般含住她的手指,只輕輕呢喃了一句:

  “藍兒……我……沒有後悔……從來沒有……”那聲音是塗了蜜藥的,縱然沙啞,卻分不清究竟是因著病了還是因著情 欲,任誰聽了都難以抵抗的欲火焚燒。

  蒼藍撤了那只手指去,俯下身子親吻那兩片滾熱的花瓣。寧昭顏並不出聲,卻是默默環住了她的腰,熟悉情 欲的身體蠢蠢欲動,隱隱渴望著她再多做些什麼。蒼藍的小手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去,卻覺得他的每一寸肌膚都是滾燙得有些出奇,神智慢慢有些清醒起來。

  她松開他的唇,寧昭顏本來因動情而微微閉起的眼睛睜開,像是在問她怎麼了。她伸手放上他的額頭,果然燙得驚人。

  “昭顏,你發熱了。”

  他忽然覺得她果然不是當年的那一個,在這樣的關頭她竟然也能停下來關心他病得嚴重。與此同時,高燒的他在意亂情迷中,絲毫沒發覺自己平時壓抑的真情和欲望一旦流露,有多麼的誘人采擷。

  “我喝過藥了。”寧昭顏老實地答道,她一離開他的身,從那扇窗中吹進的冷氣就讓他打了個寒顫。

  “你覺得是熱是冷?若這個時候還發冷,說明熱度還不曾發作完全。”蒼藍以自己略懂的幾分醫理常識替他擔心,寧昭顏此刻卻有些羨慕柳容,羨慕冷幕月,如果現在換了是他們,一定就可以嚷嚷著自己冷,然後躲進妻主的懷裡去吧。

  “我覺得……還好。”嘴上逞強,一向溫柔大方的顏君,身體卻是不配合地又微微哆嗦起來,隨後,他感到自己的身軀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柔韌的懷抱裡。

  “沒有人規定,十君不可以撒嬌。”蒼藍抱著寧昭顏,感覺他依順地摟住了自己,暗自滿意,“我雖然年紀小,但你若是病了,也還是可以靠得一靠的。”

  那懷抱暖意融融,她身上習武之人緊實的感覺和柔軟的觸感並存,帶著那淡淡的青木香氣,令人安逸而幸福。若這是他的一個夢,就讓他,永在夢裡不要醒來吧。

  第二天,一向體格強健鮮少生病的皇帝因為感染了風寒休朝一日。蒼藍連打了三個噴嚏,卻還是有些不信邪:自己當真會感染風寒?還是為著顏君意亂情迷之時,病魔才得以趁虛而入的?

  不管怎樣,還等不及讓寧昭顏內疚兩天,第二天皇上就帶病上朝了。至於又過了一天,那微不足道的風寒,就從她的身體裡徹底逃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6-12-4 12:58 PM

第五十八話 同心

  慵懶午後。御花園。本應是和風陣陣,卻忽然一陣嘈雜,驚飛棲鳥數只,驚落花瓣紛紛。

  “呵,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顏君,居然做了這麼好的東西還藏著掖著。”年紀最小的冷幕月和大家熟悉以後露出天真外向的本性來,一笑兩顆虎牙尖尖,甜得可愛。

  縱然寧昭顏比他大上十歲有余,卻依然被問得窘迫:“這又不是節日,也不是皇上的壽誕……你要我拿出來作甚?”

  說起來,事情緣於前幾天,柳容和夏緋砂到北宮串門,眼尖的夏緋砂一下就被放在桌上的一個顯眼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同心繩結,呈六棱雪花形,手工極其精美。系在六角中心是一顆雪白的尖晶石,泛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分量也不輕。

  每一束絲線都是一種顏色,絞在一起成為雪花,六色互相交錯,相映成趣。

  追問之下,才知道這個結是顏君為皇上而做,卻遲遲沒有拿出來,這才先被兩君看到。

  此刻在寧昭顏掌心安靜發光的,就是這個六色雪花同心結。自打這次聚會前夏緋砂和柳容將這件事告之其他二人,眾君就起哄要顏君將此物帶來給大家好好欣賞。如此巧奪天工、用盡心思的作品,眾人自然是少不得多多稱贊了。這麼好的禮物,若然呈給皇上,不知顏君又會獲得幾分她的歡心呢?

  令人想不到的是,寧昭顏告訴他們,在此物上他花的心思,卻不只是討皇上歡心這麼簡單。如果說晶石是皇上,那麼每一色絲線就代表著一位侍君。他做這個結,意蘊著六人和皇上之永結同心,又彼此交彙,就像一個團結而難以散開的六棱形。

  青色的是竹君,綠色是容君;

  藍色的是珮璃,紅色是緋君;

  紫色的是月君,而白色,自然就是他自己了。

  這般一說,就算是原本心裡有些酸意難平的,此刻也轉化成了柔柔的溪水。大家都知道寧昭顏是不喜爭寵奪權的,所以這番話必然是真。

  五人之間的關系其實很是微妙,大家同侍一個妻主,難免會被遭遇顧此失彼的困境;可作為對手的其他幾君,恰又像自己在宮人唯一的親人一般,值得信賴。所以縱然是有醋意,卻好像也只是微波漣漪,生不出更大的驚濤駭浪來。

  “這麼好的東西,不呈給皇上真是可惜了。”王雅竹安靜地看著其他幾人嬉笑怒罵,輕品香茗。

  “我也這樣覺得。”柳容附和道,王雅竹對他微微一笑。

  “我還是覺得沒有理由忽然送這麼一個東西給皇上,”寧昭顏擺手,許是閉上眼總會想起上一次風寒時兩人的親熱畫面,讓他現在很容易臉紅,“男兒家要矜持,不然……你們誰送也是一樣的,代表我們大家。”

  “是你做的,當然是你自己送了!”夏緋砂快人快語。

  寧昭顏還是不肯,冷幕月向來點子多,“大家靜一靜,聽我說。既然顏君說此結是代表著大家,那我們是不是都應該有送禮的責任呢?不如……就抓鬮決定吧!”

  “抓鬮?”齊聲驚呼,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驚飛了一只膽小的麻雀。

  於是當蒼藍看到在御花園中聚會的五君時,就看到他們圍在一起,不知在玩什麼玩得不亦樂乎。

  本是為了抓鬮決定誰去送禮的,結果怎麼抽都有人說不算,幾人索性玩起了游戲。盈盈花香中,美人嬉戲,蒼藍不忍心打攪,只遠遠看了一會,安靜離開。過後幾天,在靜庭軒的書桌上她看到了那個同心結,置在一張小小的紙片上。她拿起紙片,上面有五君和珮璃的名字,敬祝她龍體康健,國泰民安。

  她掂了掂那雪花結,然後微微揚起嘴角,將它別上了自己的腰際。

  ***

  自打楊宣告訴蒼藍,兵部尚書董厲是她打通兵權的一個重要突破口,她就一直派人在明裡暗裡調查她。據回報,董厲此人性格刻板古怪,非但予下屬嚴格要求,一絲不苟,就算是回到了家裡,也很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根據表面來看,她並不平易近人,與一眾官員也很少來往,素來有清正廉明的口碑。也許母皇正是看中這一點,才讓她擔任了這個要職也未可說。

  但有一個人,能讓向來鐵板的董厲瞬間動怒,調動她向來平靜的情緒。當聽到彙報時,蒼藍就好奇地想過,此人是誰呢?一眾資歷較老的官員都知道,此人便是刑部尚書——林莘燁。

  相傳董厲和林莘燁兩人淵源極深。她們身為同鄉,既是同窗好友,又是先後兩屆科舉的狀元,可謂在鄉親鄰裡都是一時風光無二的人物。如此感情深厚的朋友一起踏入了官場這個是非地,期間也能互相抬舉扶持,共同平步青雲,實屬不易。

  不過好友歸好友,董厲和林莘燁二人的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南轅北轍。董厲是家裡的老大,為了擔起貧寒的家庭,她從小認真刻苦,性子固執得有些偏執;而林莘燁卻是商賈家的麼子,衣食無憂又是生性懶散,好在有一副聰明的頭腦,居然輕輕松松也能學富五車,實在不得不令人羨慕。

  董厲此人,性格表裡如一,對感情也是極為認真。十八歲那一年,她愛上都城裡一位教書匠家中的公子,據說是才貌雙全,溫文而雅。兩人相識了一段日子,公子對董厲的認真負責也是多有欣賞之意。

  可董厲拘於表達傾慕之意,又不想告訴他人,卻不料讓不知情的林莘燁捷足先登,被她親眼看到兩人同游花燈會的場面。

  林莘燁是個浪子,正所謂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是也。她的幽默倜儻,淵博學識和人才風流,也是逗得那公子笑聲頻頻。於是一場誤會中,兩個好友同時看上一個男子,自然是有些不愉快。董厲嫌林莘燁風流散漫,林莘燁嫌董厲刻薄古板,認為對方並不是適合那公子的惜花之人。盡管惱了一段時間,好友終歸是好友,兩人竟同時決定讓出所愛給對方,以換取這段難能可貴的友情。

  那位公子得知後,認為她二人竟將他當貨般讓來讓去,絲毫不顧及他本人的感受,大為傷心,與她們斷絕了往來。兩年後,他嫁給了當時還是御前伴讀的王涵之當了二房,按照他的出身,如今也算是衣食榮錦,飛上枝頭了。只是這一段後,兩人都痛失所愛,並覺得當年是對方的錯,誰也不肯先低了頭去。而後她們一個進了刑部,一個進了兵部,走進走出都當作看不到對方,缺乏溝通,嫌隙便越來越寬,寬成溝壑了。

  這倒有趣。蒼藍聽完這番陳年往事,覺得如今上了年紀的兩位大人,都是真性情的人。最難交際的人是淡泊無情,只要她們有情,凡事便有一個開口能打開這個結。她習慣性地摸了摸系在腰上的結,有了它,就好像有人時刻在暗示自己,任何的結,都有一個開口能夠突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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