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木璃 -【重生後,你為女來我為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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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36 AM

第一百六十五章

  莫含章可不知道自己大舅子的那一片苦心,聽到俞錦妍說自己要上戰場,這個男人當場就爆發了。

  「你一個女人跑那裡去幹什麼?一堆男人,你也好意思去?」莫含章的表現,就跟被人踩中了痛腳一樣,暴跳如雷,「你當那是隨便什麼地方嗎?那隨時都可能掉命的。一個不小心,傷胳膊斷腿更是經常的事,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上趕著送死啊?」

  他說話真挺難聽的,一點也沒有給俞錦妍留面子。

  可俞錦妍卻可以從莫含章那激動的反應裡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是真的在關心自己。刨除那些刺耳的語句,這個男人是在擔心她進到軍營那種都是男人的地方會不習慣,面對殘酷的廝殺會不適應吧——或許,更害怕她會受到傷害?

  俞錦妍說不清自己心底什麼感覺,很複雜,同時,也很微妙。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和莫含章,竟然也有這樣平心靜心說話,甚至這個男人關心自己的情況。

  似乎從前世開始,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她的丈夫,對她這樣關心過。

  剛成婚時,她和莫含章完全不熟悉,各種各樣的事堆積在一起,他們明明是新婚夫妻,卻彷彿始終隔著一層,然後就是莫含章去了邊境軍中,她留守在京城照顧家裡……等到五年後這個男人回來,又是婆媳矛盾,又是秦雪這個姨娘,俞錦妍跟莫含章還沒來得及培養出夫妻之間的感情和信任,彼此便已走遠。

  最後一步步走到了同歸於盡的地步,夫妻兩人,卻從來沒有一天真正交心過。

  結果,現在,眼前這一刻,這個男人,卻在為她擔心?!

  俞錦妍坐在位置上,直直看著莫含章在那裡跳腳咆哮:「你別做夢了,我絕對不會教你在軍營裡該怎麼做的!你別想去邊境,也不看看你嬌生慣養的,那邊黃沙漫天,喝水都要節省,更別說淨面洗澡了,你根本受不了的,打消這主意吧,好好在你的步軍衙門待著,別出麼蛾子!」說到這裡,又生氣起來,「每天都在想什麼?安安穩穩的日子過得不好嗎?非要折騰著自己找罪受!」

  明明只差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了,俞錦妍卻從來像這一刻覺得,也許,自己和莫含章,還是可以安安靜靜保持著貌合神離夫妻的樣子過上一輩子,給孩子一個他值得擁有的童年。

  這個男人,在愛慕自己!

  俞錦妍一直隱隱有著這個感覺,終於,在這一刻,莫含章激動反對的聲音裡,確定了這一點!

  還真是……

  這種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曾經恨不得致對方於死地的他們,莫含章居然真的喜歡上了她了!

  俞錦妍一邊嗤笑,一邊心裡,卻止不住有種莫名的感覺,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有種淡淡的雀躍。

  明明她對這個男人並沒有什麼感覺,還一直記得對方曾對自己的不好,可知道對方的心意後,還是覺得很驕傲。

  有一種,征服了對方的感覺……

  腦子裡混亂的想著,那邊莫含章猛然喝道:「……我說的話你都聽到沒有?我說,我絕對不會幫你去軍營的,現在朝局本來就亂,你還跟著湊什麼熱鬧?你大哥也由著你?!」

  俞錦妍趕緊甩開那些雜亂的想法,鎮靜下來,把是俞琮言提出這個建議的事說了一遍,儘量平靜道:「我大哥怎麼都不可能害我的,我是個什麼實力,他還能不知道?總不會把我往火坑裡推。我想過了,我要是跟著林韜,最少也是個軍官,手底下那麼多人,總不會讓我跑在最前線吧?而且北邊的戰事現在還不明朗,也就是小打小鬧,不一定輪得上我,再說了,還不是有你?都知道後面要發生的一切了,難道咱們還能輸?坐鎮的是誰你忘了嗎?戰神林韜啊,有他指揮戰場,你怕什麼?」

  莫含章卻是軟銀不吃,不管俞錦妍怎麼說,他都不答應:「不行,不怕萬一就怕一萬,你要上了戰場出了事,那可怎麼辦?」反正不管俞錦妍怎麼說,他是堅決反對,更不要說跟俞錦妍講解在戰場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了。

  俞錦妍勸說的口水都乾了,他的態度也沒有半點軟化。俞錦妍當下就惱了,冷笑一聲,道:「不說拉倒,我還不信,沒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軍中那麼多人,我就找不到個能教我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這軍中,我是去定了!」

  說罷,轉身便走,人還沒到門口呢,就聽得身後一聲沉悶的喊聲:「等等……」

  朝堂上吵了十幾天,終於,征北大軍的主帥還是確定了林韜,旨意下來的那一天,朝堂上關於太子的彈劾猛然安靜了下來,曾經上躥下跳的那些人,彷彿突然啞巴了,再沒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可太子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他可以很敏感的察覺到,隨著大臣們對他態度的轉變,皇帝看著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奇怪——老湊到他跟前表現孝順忠心的三皇子,也越來越受到他的重視和寵愛!

  太子心裡很不好過,他依舊記得他小的時候,皇帝抱著他坐在腿上手把手教他寫字的溫馨場景,怎麼如今,他們父子,卻變成了這樣?

  俞錦妍順利的被林韜調去了他的軍中做了個校尉,手底下三百人,大小也算是個人物,尤其是在林韜率領的軍裡,剛進去的第一天,便受到了格外的矚目。

  俞錦妍牢記著莫含章的囑咐,軍營裡,用拳頭說話。第一天晚上,和挑戰的三個人狠狠打了一架,對方身上怕是沒塊好肉了,一個青了左眼眶,一個青了右眼眶,還有一個鼻子出血了,當然,她自己也小小受了點傷,左臉頰給擦傷了一下。

  大軍開拔的那一天,俞錦妍頂著臉上一直不曾消退過得青紫看著城牆上一襲明黃與林韜說話的皇帝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的旁邊三皇子的身上打量。

  這樣的場合,太子沒出現,三皇子卻來了!

  皇帝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但不管俞錦妍心底到底怎麼想,號角響起的那一瞬,大軍還是開拔向著北邊邊境開去,浩浩蕩蕩的兩萬人馬,到得陰山的時候,會再有八萬軍隊彙集。

  這一次,朝廷集合十萬大軍,勢要大破北狄!

  林韜半點時間也沒耽擱,一路急行軍,在馬上顛簸了快一個月,大軍終於到達了邊關……

  那是黃沙漫天的一個世界,完全不同於京城的蒼茫大地,天空是一碧如洗的藍,應和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寬廣的沙漠,格外的蒼茫和遼闊,站在高山之上,遠眺著這樣的畫面,彷彿一顆心,都被洗滌了。

  林韜就站在眾軍的前面,指著那蒼茫的天地:「每一次看到這樣遼闊的場面,我都會覺得,都會讓我覺得,人在這世間,是如何的渺小。這天地,千百萬年從不曾改變,而我們,不過彈指百年,便已化為塵土!」

  隨行的士兵都沒有說話,只是跟著黯然了臉色。

  林韜卻又突然回過身來,高聲喝道:「可人,不就是因為時間短暫,所以才更應該珍惜我們所擁有的嗎?短短一世,塵歸塵土歸土不假,可難道,我們就要那麼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然後誰也記不住我們,沒有半點可以拿得出手的事可以傳給子孫,讓子孫牢記嗎?」

  他的聲量越吼越大:「你們甘心,什麼都沒留下,就走嗎?!」

  「不願意!」身後士兵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吼著回復。

  林韜大笑起來:「眾將士們,此一戰,朝廷有命,殺敵立功者,賞金升官!只要你們奮勇殺敵,金銀珠寶,前程富貴,你們將封妻蔭子,你們的名字,將被你們家族永遠記住……你們,想這樣嗎?!」

  「想!!!!」

  林韜拔出刀,銀色的刀鋒在陽光下泛起冰冷得色澤,他高喊著:「此一戰,我們要叫北狄,有來無回!」

  「有來無回!!!」

  瘋了一樣的大喊著,眾士兵眼底,滿滿都是殺敵立功的興奮,不見半點的退縮之色。俞錦妍一邊想著,這些人,還真容易受煽動,可自己,卻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大喊了起來……

  莫含章老說,軍營是最能影響一個人的地方,現在,她才明白這道理……

  也不知道,他和孩子,現在在家裡過得怎麼樣?

  千里之外,隨著天色漸漸變涼,孩子也越長越大了,莫含章看著孩子一點點長開,那漂亮的黑黝黝的眼睛,簡直跟他的母親一個模樣刻出來的,心就越發惦記著遠在天涯的那個人,擔心她過得好不好。

  邊境消息不靈通,忙著處理邊關各種紛爭的俞錦妍根本不知道朝中如今的劍拔弩張,可莫含章,卻清清楚楚。

  林韜出征後,太子一派在短暫的平靜之後,就迎來了又一輪激烈的攻擊,一盆盆髒水潑到了他身上,什麼罪名都扣了過來,上至太子,下至太子門人,無一例外!

  如今的朝廷,就是一團放置在火爐邊上的火藥,一個不小心,便可能炸開來。

  而莫含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太子這邊,一直在退,一直在退,那如果,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他打算做什麼?

  太子他,到底為什麼,把自己門下的人,把俞錦妍安排到軍中去?

  征北大軍十萬兵馬,加上邊關原有的五萬人,一共十五萬人,有兩萬,還是林韜精心訓練的常勝之軍……

  有這支隊伍在,太子他,會退嗎?

  可朝廷國庫空虛,如今已是傾盡國力準備糧草,可似乎還有捉襟見肘之處,一旦糧草停下,大軍能撐多久?!

  莫含章抬頭看著天,似乎已經看見,遠方天空,慢慢飄過來的烏雲……

  暴風雨,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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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41 A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只有真正在林韜軍營裡待過,才能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能夠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因為,他對士兵,嚴苛的簡直不是人!

  卯時起,酉時休,一天算下來,整整七個時辰的演練出操,基本一天下來,都在訓練,全身累的骨頭都酸了,根本沒有空閑時間。

  士兵們還能倒頭就睡,如俞錦妍這樣的軍官,晚上還得一起圍坐開會,商議北狄各方勢力,排演陣法……不到月上中天,那是沒得休息的,身為軍官,又要以身作則,平日操練決不能懈怠……

  俞錦妍現在都不由得感謝莫含章,要不是他把身子底子打得這麼好,這會兒,她非趴下了不可。

  現在軍營裡不管將領還是士兵,就恨不能北狄趕緊打起來算了,兩方痛痛快快的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後趕緊結束各回各家——總好過現在這樣地獄式的訓練啊!

  營地裡的日子如此艱苦,相比起來,外出巡視,都成了個美差。

  要真遇到不長眼的敵軍,還能好好發洩一下在軍中枯燥日子壓抑下來的煩悶感呢。

  天知道每天訓練,卻又根本不能真的動手,悶都要悶死了。

  俞錦妍自問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了,可過了這麼長一段枯燥無聊的日子,她是真有些受不住了,又不能跟那些士兵一樣,還能湊在一塊兒聊聊葷段子解悶,這邊,她熟悉的人不多,最新認識的,也不是那種可以讓她推心置腹說話的人。

  哪怕知道平日訓練刻苦一點,戰事真的來臨時便能少受些苦,可就現下的情況,俞錦妍還真挺希望,趕緊來點什麼事,好歹叫日子不要再入現在一樣平靜如水了!

  這一天,俞錦妍帶著手下三百號人往北邊沿著外城幾個村落的路線進行例行巡防,因為是任務,走得並不很快。她和五十親兵本是騎馬,看天色不錯,乾脆也就下來慢慢走著。俞錦妍並不擺架子,底下士兵也就有說有笑,有兩個本就是邊關的人,說起當地的民俗笑話,逗的是哈哈大笑。

  有一個說起自家村裡有個寡婦:「臉蛋雖然一般,可那條子好啊,那胸,那腿,哎呦喲喂,從河邊洗衣服回來,衣服打濕了黏在身上……」

  旁邊的一些聽得是心神嚮往:「你小子那麼清楚,該不是每天守著看吧?!」惹得眾人轟然大笑起來。

  俞錦妍聽著怪不好意思的,可這軍營裡就這樣,一對都是男人,陽盛陰衰,這些士兵每天訓練完,累得要死要活,唯一的興趣就是說一說這些,別管什麼小姑娘大媳婦寡婦的,就是有些孩子的媽,也能被扯出來說嘴。

  俞錦妍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已經很能安之若素了。

  身後一個士兵還在叫著:「你們懂個啥?女人再好啊,帶不出去那也瞎,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長得不漂亮那怎麼行啊?」

  旁邊就有人起哄起來:「拉了燈還不一樣?就你挑剔……」

  俞錦妍面上帶著笑,笑眯眯聽這些人議論,心思卻早飛到了另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周圍,這邊還算是地貌比較好的,不必沙漠寸草不生,還有好些中田分佈在這一塊兒,因此也有兩個村落在這兒,最近正是秋收過後,這些人還要忙著準備過冬,俞錦妍尋思著最近營地裡乾巴巴來來回回就是那麼些食物,吃的都膩了,一會兒看能不能跟百姓換點東西,嘗嘗鮮。

  這麼想著,俞錦妍看著前方的村落,便多了幾分動力,叫著後頭的人:「趕快點,往前村裡,也好喝杯水歇歇腳!」

  休息就沒一個不愛的,大夥笑答一聲,玩笑開得越發大聲起來。

  俞錦妍不跟著摻合,有一搭沒一搭的走著,沿著路往前,村落在視野裡就越來越清晰起來。

  俞錦妍感覺到不對了。

  怎麼、這麼安靜?

  這可還沒到晌午呢,按說正是幹活的時候,這條路是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條道,可他們一路走來,卻沒見到一個人!不說別的,就說著村子裡唯一的一戶有驢車的張大家,最近可是一直在幫著村子裡人運送東西的,怎麼這會兒,人也看不見了?

  俞錦妍頓住腳步,板下臉對著後邊打了個招呼,開玩笑的眾人登時全都凝滯了臉上的笑,面面相覷一眼,快速握緊了身上的刀,列好陣隊,準備好……

  五個親兵出列,帶上信號彈,快速往前方,到的村落外面,小心翼翼的爬過一戶民宅牆壁,竄了進去……

  俞錦妍提著顆心,焦急等在原地。她的副手手持一根信號彈,正嚴正以待。

  每一刻鐘,都跟煎熬一樣。

  終於,那邊有反應了,突然是一陣喧囂,然後便聽得有兵器交戰的聲音,一顆信號彈帶著尖銳的響聲,直沖上雲霄,爆出一團煙霧來。

  俞錦妍帶著人,立刻衝了過去,副手帶著幾個人連放了五枚信號彈,自有兩個親兵騎馬回去彙報情況。

  至於俞錦妍帶著的近三百人直直向著村莊裡殺了過去。

  村落裡,果然有敵軍潛伏。

  俞錦妍帶著的步軍舉著盾牌盯著敵方的箭矢往前,弓箭手回擊,騎兵快速偵查殺敵……

  村口的地方還算乾淨,但往裡一瞧,就能看到那滿地的屍身。

  那是村子裡的人的屍體。

  俞錦妍粗粗瞟了一眼,趴在一戶名宅大門口的那個老人,是這村裡的村長。以前俞錦妍巡防來這裡的時候見過好兩次,是個精明又可愛的老頭子。每次都好茶好點心的招待他們,就希望他們能多來這裡走一走,要是遇到什麼事,可以幫襯他們一把……

  可現在,他就這麼死了……

  俞錦妍眼底翻著酸澀,心,一點點更沉了下去。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開始,敵方掩飾的很好,要不是她曾多次來過這村子,瞭解這村子人的習慣,根本不會發現對方的埋伏。可現在他們一路進來,所遭遇的抵抗,卻並不激烈。

  這麼一路順風順水的就進來村子,倒好像,對方是有意讓他們深入進來的……

  俞錦妍眉峰一豎,打了個手勢,底下士兵便都放棄了各處追擊,凝成一股,跟在俞錦妍的身後,朝著另一條道快速行進,拐著歪的,快速撤離!

  果然不出所料,俞錦妍還沒有離開村子呢,原先好像沒有多少敵軍的屋子裡,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開始有人喊叫著持刀衝了出來,村子後方,一些穿著北狄衣服的漢子,也跟著衝了出來!

  果然是個陷阱。

  索性自己這邊發現的早,情況還不算嚴重。俞錦妍估算一下對方出來的人馬,少說也有四五百,他們以逸待勞,自己這邊怕是要吃虧。

  俞錦妍咬著牙,掃視著兩旁房屋,土磚房下,堆積著高高的柴垛,那是村民準備過冬的,還有曬好的辣椒,麥秸……而埋伏在後方的敵軍,還在往前衝,自己這邊的人,已經快出村口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放火吧!

  軍中幾個手勢比劃下去,自有士兵掏出了火摺子往那乾麥秸上扔,火光一下沖了起來,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還給裡面扔了乾辣椒串,一股嗆鼻的味道便直沖而來。

  這給俞錦妍這一批人爭取了時間,一眾人在村口彙集,弓箭手準備,三輪掃射,很是射殺了一批敵軍。

  可投機取巧,也就到這兒了。

  頂著箭雨,對方一步步逼進,自己這邊,也開始整裝迎敵。兩方人馬彙集一處,便是震天的廝殺吶喊聲……

  俞錦妍不知道自己砍死了多少人,她滿腦子裡旋轉地都是莫含章交給他的知識,在戰場上,千萬不能心慈手軟,就把對方都成那青菜蘿蔔,下刀砍下去就是了。

  往那脖子肚子腦袋等致命的地方捅,再不行,就斷了對方的手,讓他沒有反抗的能力。如果有騎兵,先殺騎兵,有首領,先挑首領,這是她作為軍官必須做到的。

  在戰場上,騎兵對於步兵的傷害,是致命的。而殺了首領,卻可以叫地方的勢力,瞬間消失大半……

  俞錦妍砍瓜切菜一樣的掄著大砍刀,一路廝殺過去,死在她倒下的敵軍濺起鮮紅的血,溫熱的打在臉上,刺鼻的味道只讓人作嘔。俞錦妍眼睛都有些發木了,只看得見那邊穿著一身銀甲,明顯不同與其他人的敵軍首領,握緊刀子,對方也是兇狠的看了過來,雙腿夾緊馬腹,迎頭衝了上去……

  援軍趕來的時候,俞錦妍身邊已經倒了一堆的屍體,她身上的鎧甲全部都被血浸紅了,手裡砍刀卻還一刻不停的收割著敵軍的性命——面無表情痛下殺手的模樣,恍如地獄來的羅剎……

  這一天,北狄不宣而戰,五萬大軍化整為零,清洗邊境外城村落,林韜迅速反應,到得夕陽西下,兩軍整頓隊伍,在城外對峙——這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戰役,終於開始了!

  俞錦妍脫下滿是鮮血的鎧甲和衣服,想起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人,背著人的雙手,止不住輕輕顫顫抖起來。

  今天這一戰,他殲滅敵軍三百多,可他手底下的三百號人,也死傷了一百多……

  原先還在那裡開著玩笑討論女人的熟悉的臉,現如今,就已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俞錦妍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清晰的認識到,戰爭,有多殘酷!

  而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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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45 AM

第一百六十七章

  莫含章曾跟俞錦妍形容戰場,那就是個人間煉獄。

  俞錦妍當時還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直到現在,這場戰爭真正開始。

  如果你不曾親身經歷,你永遠不會明白,人命在這裡,到底有多卑賤。

  鋪天蓋地射過來的利箭,悍不畏死的敵軍,各種各樣的陷阱,最最光明正大的是兩軍相接正面交鋒的廝殺——可也是死人最多的一處。

  北狄這次是動了真格了,十萬大軍齊聚邊關,光是聞名遐邇的騎兵便有五萬之數,怕是整個後方的戰馬都給派上來了。北狄新任大漢的胃口可不小啊,舉國之力,這是要活活在朝廷這邊狠狠咬下一口肥肉的野心啊。

  俞錦妍這邊不比對方常年在艱苦的環境下長大,部落隨便一個漢子提拉出來都是合格的戰士,可說是全民皆兵,也比不得對方騎術精湛,兵力強悍,可俞錦妍這邊,有十五萬人,還有高聳的城牆,後方是廣闊的國土,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支持。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

  也因此,便格外的殘酷。

  俞錦妍行走在傷兵營裡,這裡到處都是受傷士兵的哀號慘叫聲,她的臉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不過不妨礙行走。幾個月的艱苦,叫她原本就不白淨的臉曬得更黑了,因為天氣乾燥,更起了死皮,嘴唇發白,整個人都粗糙了一大圈。

  她拎著個大油紙包來到靠近營帳的床鋪前——說是床鋪,其實也不過是一對麥秸堆起來的床,上面鋪了條毯子而已。上面,一個傷兵臉色青灰,眼看著怕是不行了,迷迷糊糊看見他來,掙扎著就要起來。

  他身邊的人趕忙去扶他,俞錦妍心底難受,要阻攔,可他就是不肯,愣是坐了起來,扯著笑道:「大人,您來了。」空氣裡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傻乎乎的眼神移向了俞錦妍手裡的油紙包,不自主的露出種垂涎的眼神。

  俞錦妍深吸口氣,壓住了心底翻騰的酸澀,也扯起嘴角笑道:「前面剛停了一會兒,我尋思著過來看看老鄭你。」手裡油紙包往那床鋪上一放,粗大的手指小心翻開,才一打開,那種撲鼻的異香,登時就彌漫了整個營帳。

  周圍的傷兵都露出了嚮往垂涎的神色。

  俞錦妍笑著給推到老鄭跟前:「諾,你說想吃的牛肉。娘的,今兒上午發了狠的帶著人繞道那些個蠻子後面給端了小塊補給,弄死了好幾頭牛,我就要幾塊肉,伙房那群雜碎居然還推三阻四的。氣的老子我差點沒打起來~」卻是催著老鄭趕緊吃,「這可都是我挑出來的腱子肉,味道最好。你趕緊嘗嘗!我讓伙房特意沒放辣子,按照南邊你老家的口味做的,你吃一口,要不好吃,我掀了伙房!」

  老鄭聽著俞錦妍那些話,聲音都有些哽咽了,直點著頭,伸手去抓那牛肉,一把往嘴裡塞,只含糊著說道:「好、好吃……」聲音粗粗的,低沉哽咽,也不知道是吃得太急,還是怎麼的……大抵是動作太急,嗆住了,趕忙拍拍胸口順氣。

  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滑下去,露出他的身子,只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上面的白布大概是用了太久,已經泛黃犯黑,還有濃重的異味。俞錦妍瞧見,止不住閉上了眼睛。

  老鄭是他的副手,是一開始就跟著他的人,老兵了,有本事有能耐,人也聰明,卻很規矩懂禮,很合俞錦妍的胃口,她本來都打算等到論功行賞,一定拉吧他一把,讓他正經做個有品級的小官,到時候也能多領點銀子,順便把他南邊的妻兒都給接過來,也省的他每天在那裡念叨家裡。

  可前些日子,一場仗下來,老鄭被敵軍一個小頭目一刀捅穿了肚子,斜著又給從胸口到腰際狠狠劃了一刀……那麼活奔亂跳一人,現在就給躺在了這裡,軍醫說,沒幾天了……

  俞錦妍想到這裡,就恨死了朝廷裡那些個貪贓枉法的臭蟲,只知道權力鬥爭卻根本不管前線士兵的政客。

  最近軍營裡的伙食越來越不好,林韜那是自掏腰包的給將士們買吃的,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軍裡的士兵不過是糙米飯吃個囫圇飽肚而已。

  傷兵營裡的傷員越來越多,原先準備的藥材也都不夠了,可後邊補給到現在還沒來。軍營裡的軍醫已經給林韜陳情了無數次,可藥材這種東西,戰場上哪邊都缺,卻也不是說能找到就能找到的。糧食好歹還有邊鎮百姓你一點我一點送點過來,可藥材?老鄭身上包紮的白布很久已經沒有換了,難道是不想換嗎?那是根本沒有多餘的了!

  今兒得的牛羊肉在戰場上是個稀罕貨,要不是今兒湊巧給遇上了北狄後方的補給隊,根本得不到。林韜也夠意思,繳獲的牛羊全都殺了,單給傷兵營的——尤其是那些瀕死的……

  可人多肉少,今兒給老鄭的,還是俞錦妍搶過來的。可看著老鄭吃了肉,眼睛都亮起來的模樣,俞錦妍覺得,值!

  可又有濃濃的不甘心!

  京城犯人死之前還要吃頓好的呢,老鄭這些為國殺敵的,憑什麼到最後了,要吃口肉還那麼難?

  軍械所那邊的弓箭快要跟不上了,戰馬的損傷也越來越多,破損的鎧甲也得不到及時的修補,如果後方輜重再不及時趕到……

  俞錦妍都不敢想那後果!

  兩天之後,老鄭還是死了。

  一併死的還有傷兵營裡不計其數的士兵。人數是那麼多,堆在一起,屍體都快要成一座小山了。如今戰況緊急,也不能一個個埋了,只能粗淺的計算一下,挖了個大坑,按著軍牌名字一個個排過去一併葬了。要是有那家底富裕的到時候還能按著軍牌過來起墳移葬,若不能的,只怕,這就是這些士兵的埋骨之地了!

  軍營上下彌漫著一股哀慟的氣氛,還有一種凝滯在一起的憤怒。

  不用一旁老將提醒,俞錦妍就知道這情況不大對。

  士兵們的心這會兒就跟被拉緊了弦一樣,巨大的傷亡,補給的不利,已經動搖軍心,若是情況再不回轉,難說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晚上的時候,俞錦妍被秘密叫到了另一個將軍的營帳,奇異的是,林濤也在,另外還有好些人,都是太子一派的,俞錦妍沒有多說什麼,安靜的聽著眾人的商議,牢記住自己的任務,很快又散了,悄悄回去。

  第二天,還跟沒事人一樣!

  又等了五日,後方補給還是沒來。林韜在主帳內冷笑一聲:「這可是遲了足足半個月了。」

  也沒指名道姓跟誰說,帳內所有人的視線,卻都集中在了昭武將軍馬恒身上。這位,跟京裡戶部尚書梁寬都是五皇子門人!

  馬恒在眾人眼神下先是怒目,可不見有人收斂半點,慢慢的,也就低下了頭。

  最近的傷亡,真的太大了。

  馬恒悶悶不樂的回到自己營帳,滿心的不痛快。這次輜重晚到,也不是他的錯,怎麼這些人搞得,好像他背後做了什麼一樣?可到底戶部尚書主管錢糧,軍隊補給遲遲不到,要說他乾乾淨淨,真是傻子都不信。

  想到這,馬恒又有些抑鬱,還想去找林濤陳情一番,又有些猶豫不決。

  等到了早上起來,才發現不對,怎麼軍營裡卻是好像空了許多?再一問才知道,林韜昨晚上率領了一批人,奇襲敵方,到如今還沒回來呢!

  各處軍官的營帳陸陸續續還有些人出來,聽到這消息,都是變了顏色。

  心急火燎的等到了日頭高升,探報的斥候驚喜高呼跑來:「大捷,大捷。元帥帶兵奇襲敵軍,殺敵無數,殺傷對方戰馬上萬!」

  無數人倒抽口涼氣,再沒想到竟有這樣的斬獲。

  北狄最可怕的是什麼?

  是他那來去如風的騎兵。

  林韜雖只是殺傷戰馬,卻是叫對方的軍力,足足下降了不止一成!

  他是怎麼做到的?

  所有人都在疑惑,而那邊,林韜已經率兵歸來,北狄正窮追不捨,城門迅速被打開,在北狄軍隊到達之前又快速合上。

  細心人很快發現不對,等林韜徹底梳洗完畢,急忙問道:「怎麼不見幾位大人?」

  林韜但笑不語,其餘人等便知道,這是機密了。

  亦是又羨又妒,百味陳雜,卻不好再追問,心底倒是希望,那些被委派了秘密任務的人,不要太順利才好。

  再問林韜昨晚上的戰績,林韜也不隱瞞,戰馬和糧草是對方的重中之重,他能的手,無非也就是聲東擊西之計。

  「敢死隊昨晚上死了上千的人,就是為了得到這個結果!」

  林韜聲色淡淡,但沒有人會忽視這其中的兇險。

  上千個人,拼著死引開了注意,才獲得了林韜帶人奇襲,殺傷上萬戰馬的戰果。

  散開後將士再去打探昨晚的具體情況,這才知道,林韜卻不是帶人去奇襲戰馬,他才是那個率領敢死隊,做出攻擊敵方糧草,引開敵人的最大主力——若不是他一軍主帥突然出現在敵軍中,如何能吸引敵軍全撲過去,最後讓己方有機可乘,燒殺了上萬戰馬?

  林韜的瘋狂和大膽,簡直叫人瞠目結舌!

  所有人倒抽口涼氣之餘,卻是再也不嫉妒那些領命離開營地的同僚了。

  林韜對自己都能這麼狠了,誰知道哪些人領的又是什麼樣的命令?!

  主帥帳內,林韜快速寫就一封信,用火漆封號,叫來親兵,反覆叮囑,一定要八百里加急送到太子手裡。

  身上傷處還在隱隱作痛,林韜看著帳外高懸的太陽,深吸口氣。

  若不是再不打勝一場穩定軍心,自己這邊便要不好,他何苦如此冒險?

  那些個為了權力便不顧百姓生死的混蛋!

  現在,只能希望一切都能順利了……

  號角聲再度吹起,林韜板起臉,瞬間的軟弱便又很快隱去,大踏步往前,他又是那個叫敵人聞風喪膽的林韜大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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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50 AM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俞錦妍緊緊握住手裡的刀,縱馬狂奔,身上濺了太多血,此刻都涼了,黏膩在衣服上,說不出的難受,背上還中了一箭,不過被俞錦妍順手給拔下了箭頭,這會兒倒還能忍受。

  身後下屬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這次她領的差事本來就是最兇險的,所帶領的下屬都是豁出性命來的,哪怕是俞錦妍已經足夠小心,可從昨晚上到現在,也死了近八成的兄弟。

  前面就是一片小胡楊林了,俞錦妍也不說話,只是更加小心拉了馬匹韁繩,往最中間的那條路狂奔而去。後面的下屬放慢了速度,向後方追兵射箭,似乎在給他殿後。

  本就是那麼一小群的人,這麼一來,速度登時就慢了。

  追擊在後方的敵軍冷笑一聲,給旗手打個手勢,旗手高舉起大旗揮舞兩下,本就奮力狂奔的軍隊,更加快了速度。

  俞錦妍等人見狀,也不再逗留,更加快了速度,北狄軍隊窮追不捨,勢要在俞錦妍進入樹林前攔住他……

  異變便突然發生。

  大批的戰馬狂奔過一片土地,明明之前俞錦妍等人還順利通過的地方突然坍塌了下去,戰馬的嘶鳴聲響徹雲霄,戰士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就發現,陷進去的坑洞裡,還佈置了陷阱。

  粗陋的固定在地上的鐵蒺藜戳進了馬的肌理中,倒豎的長矛間,尖銳的木頭,刀鋒……戰士們猝不及防之下,死傷無數。

  而那邊,俞錦妍已放出信號彈,掉頭回轉,胡楊林內,也開始響起了沉悶的馬蹄聲……

  這是個陷阱,用人命堆起來的陷阱!

  敵軍首領終於明白過來了,可惜,已經晚了……

  大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

  平頭百姓或許還能為此歡呼雀躍,朝堂之上,卻是吵了個天翻地覆。

  有心人才不管林韜等人殲滅多少敵軍,大挫敵軍,他們眼裡只看得見自己這邊的傷亡,一個個上躥下跳的彈劾林韜,說他貪功忘義,竟然用人命來佈置陷阱。

  殺敵再多,難道就能掩蓋他用成千上萬的士兵去誘敵的過失了嗎?

  禮部尚書老邁的臉上激動地落下淚水來:「那可都是我朝百姓,皇上的子民啊,林韜何敢?何敢如此草菅人命?罪無可赦啊,皇上,還請皇上嚴懲不殆!」

  應和著無數:「正該如此,難道殺敵就是要拿自己人的命去填嗎?林韜還有沒有把人命當回事了?!」

  太子一派聽得止不住是冷笑練練,俞琮言看著那些叫囂的凶的朝臣,怒道:「林元帥若不是被逼無奈,如何會出此下策?送來的邸報眾位也看見了,為何補給護晚了半個月?這眼看大軍都要糧草不繼,到時動搖軍心,何有何等結果,諸位難道都不知道嗎?」

  看向皇帝,躬身呼喊道:「皇上明鑒,林元帥這也是被逼到絕境了,才被迫做出此計劃來的。」

  「正是如此!」

  太子一派紛紛點頭。

  戶部尚書不樂意了:「這糧草拖延,也非我等所願,只是如今這國庫空虛,我等又能奈何?」

  兵部大老爺們也不高興:「照你這麼說,邊疆戰士就活該餓肚子了?」

  吵吵嚷嚷起來,朝堂之上,又亂成菜市場一般模樣。

  皇帝拍著龍案,大怒:「吵吵嚷嚷,你們還有沒有點樣子了?真當這裡是菜市場了?!都給我閉嘴,一個個的說!」

  底下總算是安靜了一些,但以禮部尚書為首,咬死了林韜做事太衝動,草菅人命,必須受到重罰。支持林韜的自然不樂意,堅持林韜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險中求勝,雖然犧牲了一部分人,但取得大勝,當賞。若是真的有過,那也是叫糧草不繼給逼的。戶部尚書大聲喊冤,說是國庫沒錢,不是他不盡力。

  眼見得地下有要吵起來了,兩朝元老大理寺正卿董漢亮出列,卻是高聲道:「臣有本要奏!」

  董漢亮在朝中頗有地位,又是文人清流出身,名望很高,他此刻站出來,旁人也都給幾分面子,倒也安靜下來。

  皇帝略奇怪道:「董卿有何事上奏?」

  董漢亮卻從袖中掏出本奏摺,並好幾本冊子,卻是沉聲道:「臣上奏彈劾四商五貴,官商勾結,從江南到京城,從鹽道到漕糧,一個個,勾結多年,欺行霸市,大肆斂財,上貪污受賄罔顧國家律法,下欺壓百姓導致民生艱難,罪不容赦,還請皇上嚴懲!」

  一番話下來,在場諸人全都變了顏色。皇帝也是眉間震動,忙和人拿了奏本來看。那幾本冊子也來不及翻,只打開奏本,第一頁,入眼的,就是一連串的名單……

  皇帝龍顏大怒:「董卿,這些人名,你從何得來?」

  董漢亮在滿朝文武眼神下,卻是不慌不忙道:「皇上莫不是忘了,之前俞默言在京城無故被害,留下與漕糧鹽道之間的官司未消,臣分屬大理寺,自然是要嚴加追查。索性老天不負苦心人,果然叫臣等發現了端倪。」說罷又有些苦澀,「只不料,臣等越追查,發現的事就越多,簡直是觸目驚心,臣再不敢隱瞞,故來請示皇上!」

  搖頭輕歎道:「若不是臣等果然拿到,真正不敢相信,竟還有如此這般無法無天的蠹祿!」

  皇帝一頁一頁翻過董漢亮呈上來的奏本,臉上一片冰寒,在沒有心思上朝了,粗粗結束早朝,喊上了董漢亮太子,趕忙去了上書房。

  三皇子在聽說俞默言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再看了他的大舅舅容家大老爺,眉頭更是緊緊擰在了一起……

  而那邊,皇帝進了御書房,第一件事就是責問董漢亮:「如此大事,你怎可不提前通報上奏?」想到奏摺裡列出來的名單,皇帝的胃都疼了。這要是私下知道,他還能掩飾一二,把事情大事化小,只如今叫董漢亮這麼一鬧,卻是不好再遮掩了。

  叫皇帝如此斥問,董漢亮臉上卻沒有半點害怕的神色,反而更是挺直了腰板道:「如此大事,臣不敢怠慢,更怕走路消息,打草驚蛇。這些人,敢上下勾結貪腐,勢力匪淺,臣怕到時候走漏了人,反而會給朝廷帶來麻煩!」

  皇帝心有不悅,卻不好再追責董漢亮。這個董漢亮,今年五十好幾,已是兩朝元老,清流出身,最是死板清高,認定了什麼事那就再不能改,想做什麼事也絕不會被人威逼利誘就改弦更張。皇帝不喜歡這樣的臣子,但也知道,這樣的臣子用起來才好。他在士林中名望又高,皇帝輕易,還真不好動他。罵了兩句,也只得算了。

  董漢亮卻是跪地乞求道:「皇上,臣等查明的人物中,涉及人物宗親外戚,有鹽商巨富,這些人,於民奪利,於國謀利,損公私肥,罪無可赦,還請皇上嚴懲!」

  皇帝苦笑著翻開拿奏本,第一個列在上面的,便是宗室耆老英親王府,然後是理郡王府,垣郡王府,幾位輔國公,容貴妃娘家容家,兩江總督,湖廣總督,戶部尚書……

  這些名字要真一一查辦下來,那是要動搖國本的!

  太子在一旁翻看著那些賬冊,突然問道:「董大人,您查辦此事也有段時間,依你看來,這些人貪墨的銀錢,算下來,大概有多少?」

  皇帝心頭一動,還要呵斥太子不該亂說話,董漢亮卻是高聲回復道:「臣不敢欺瞞,雖不能說很準確,但臣略估,這些銀錢加在一起,怕是有國庫三年稅負之多!」

  皇帝一驚:「竟有如此之多?」

  董漢亮怒道:「皇上怕不知道,江南大鹽商之富,蠟炬做柴,錦緞鋪地,金銀做石,其豪奢,堪比大內啊!」咬牙切齒道,「如此豪富,皆從鹽而來啊!」

  皇帝手指劃過奏摺上的名單,眼神幽暗。

  太子卻是急道:「父皇,朝中正是國庫空虛,連邊境糧草都只能勉力維持,既然如今有此大逆不道之人,何不徹查乾淨?抄沒家產,也好沒入國庫,填補空缺?」

  皇帝倏然變色:「該如何行事,還用你來教我?此事朕自有主張!」怫然不悅的模樣。

  當著董漢亮的面,太子直是訕訕不能語……

  再過幾日,朝堂上吵得越發凶了,邊境那邊雖然林韜才取得大勝,可那麼多兵馬在那兒,糧草決不能缺,請求糧草補給的奏摺一封接著一封的送來——那可是幾萬大軍,誰也不敢說,把糧草拖一拖。

  這一來,國庫的銀錢,就越發緊張了。

  董漢亮奏摺上的名單也公佈開去,宗親那邊還好說,朝堂上手握實權之人都被彈劾了,尤其是容家,這麼多年,容家一直安分守己,所有人也都沒發現,原來,這位還是鐵打實的外戚,中宮無主,容貴妃可是後宮最高位,膝下還有三皇子,如今頗受皇上寵愛。

  一直忽略了三皇子的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人更是齊齊驚住了,容家果然貪腐受賄,背後野心這麼大,三皇子,真就一點沒摻合?

  如果摻合了,他要那麼多錢?想幹什麼?

  再沒有人相信,三皇子如他表面上一樣對皇位毫無野心。感覺被愚弄了的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人借著此事,對容家大肆撻伐,一致請求皇帝嚴查此事!

  皇帝最終還是沒能頂住壓力,在滿朝文武的請求下,徹查此案,若果然有貪腐,便從重處置。

  此話出口的時候,三皇子的臉上面無表情,不見半點喜怒。

  隱藏著的最大敵手遭了秧,可太子的心情卻也並不很好。

  因為皇帝在朝堂之上,不敬公佈了要嚴懲貪腐的容家人等,關於林韜的爭議,他也做出了決斷,暫免林韜身上職務,立即回京自辯!

  哼,邊境才剛剛取得大勝,便要林韜回來?

  那之後的軍功怎麼算?誰又來替代林韜的位置?

  太子坐在書房裡,手裡捏著林韜的信,俞琮言在旁邊幽幽說道:「太子,我們不能再束手待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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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7:03 AM

第一百六十九章

  都說孩子是一天一個樣,莫含章看著小莫鉉一天天長大,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孩子真的長得太快了。

  明明感覺才生下來不多久,可一轉眼,孩子就越長越大了,那麼小小一團子,他還記得他剛來到這世間的時候,皺巴巴紅彤彤的,抱在懷裡,輕的完全沒有分量。

  可這才多久啊,皺巴巴的五官全長開了,皮膚雪白雪白的,原本還要被牢牢抱在繈褓裡的孩子,如今已經可以穿上衣服,伸展四肢躺在炕上會翻身了,手腳伸展開,人也長高了,體重也增加了,抱在懷裡的時候,孩子也會認人了,看見親近的他,就喜歡往他懷裡拱……

  真是,愛煞人。

  趙嬤嬤是個很盡職的嬤嬤,對於孩子,處處精心,她本來就是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對孩子的撫養很有一套,平日教了莫含章許多關於孩子的知識點,莫含章本就是一竅不通的,在趙嬤嬤手把手的教導下,倒也精進了不少。

  比如說,趙嬤嬤說,孩子誰帶得多,就跟誰比較親。

  莫含章平日就多抱抱孩子,把孩子帶在身邊,每日照顧,雖然說孩子哭了鬧了拉了尿了……的時候真的挺煩人的,可孩子笑起來的時候,這些煩躁,很快又被莫含章全部扔到了腦後,只覺得一切都值了!

  趙嬤嬤又說,孩子喝誰的奶多,跟誰就天然的親近,又舉例,好些人家了,這當家太太不仔細,後面孩子倒跟奶娘比當親娘的還要親,結果不得不趕走奶娘,花十倍的功夫把孩子籠絡回來——而且,好些人也說,這親娘餵的奶,就是比奶娘的好。

  莫含章便再不敢斷奶,明明尷尬的要命,每次莫鉉吃奶的時候他都有種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可為了孩子好,愣是每天堅持喝那些下奶的湯,食物,務必保持孩子基本喝他的奶,奶娘那個,只是飯後點心……

  照顧孩子其實並不容易,哪怕有下人幫襯,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你要照顧他吃喝,照顧他冷熱,照顧他健康,用的心就要多許多。趙嬤嬤又老說親力親為對培養母子感情最好,莫含章便把孩子帶在身邊,只偶爾讓奶娘帶,孩子精力旺盛,有時候說睡就睡了,有時候說醒就醒了,白天的時候還好,最怕半夜的時候哭鬧起來,真是誰都睡不好。

  這麼些月下來,孩子是越來越白胖,莫含章,卻是快速消瘦了下去,比起月子裡的珠圓玉潤,如今可說是消瘦了好大一圈!

  其實,趙嬤嬤的事,莫含章也不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位那是俞錦妍的奶嬤嬤,疼她跟親生女兒一樣,自己的不對勁之處,莫含章就不信,她一點沒看出來。好幾次,莫含章都能感覺到,她在給自己打掩護,在提點他,在他露出馬腳的時候為他不著痕跡的打圓場……要說她對自己和俞錦妍的身份一無所知?誰信啊。

  就好比之前他坐月子,趙嬤嬤這個不許那個不許,雖說果然是為了他的身體好,但不得不說,真的很折騰了他一番。後面的補藥,味道更是「絕妙」,喝的莫含章看見就噁心,偏裡面的東西,都是實打實對身體好的。至於這麼親力親為照顧孩子的辛苦,趙嬤嬤肯定也是有意為之,故意刁難他的,畢竟其中,是真辛苦。

  但那又怎麼樣呢,不說本就是他對不住俞錦妍,趙嬤嬤忠心為主想要教訓他本來就是情理之中,單只說趙嬤嬤這些看似刁難之舉,但真做到了,有好處的還是他,就沖這個,莫含章也不能怨怪趙嬤嬤。

  更別說,莫含章現在對俞錦妍,還有種奇異的心思在,趙嬤嬤這個俞錦妍最尊敬的奶嬤嬤,他就更不能得罪了。

  因此俞錦妍離開京城的這幾個月,莫含章對於趙嬤嬤的「建議」,那是絕對聽從,不管她怎麼折騰他,他是照單全收,絕不推諉。

  隨著孩子一點點長大,莫含章發現,趙嬤嬤對他的態度,也有所變化,雖然還是不待見他,但稍微有那麼一兩次,卻是和緩多了。

  真是個好進展不是?

  莫含章抱著孩子,開心不已。

  當然了,他除了關心孩子,對於俞錦妍的現狀,也是極為關切的。正好如今朝局不穩,俞琮言時不時會借著來看望妹妹侄子的藉口過來向他詢問一些前世的事,莫含章言無不盡之餘,也會問一些關於俞錦妍在外的消息。

  對於俞錦妍一個人在軍營,莫含章是怎麼想都不放心,生怕她哪裡不適應。要不是俞錦妍待的軍隊是林韜率領的,他都很不能抓著俞琮言的脖子讓他把俞錦妍給調回來。

  俞琮言似乎也很不喜歡他,應該說,自打俞琮言承認了他們兄妹相認之後,對於莫含章,就再沒有了以前的表面功夫,態度那是極其之差,每次找她來問事情,也沒個好生氣,莫含章開始還能氣個半死,後來漸漸地算是看明白了,這位,那是吃定了自己,拿捏住了自己呢。

  他,怕是看穿了自己想要彌補俞錦妍的心,這才這麼囂張呢!

  可知道歸知道,莫含章難道還能怎麼樣不成?也只能忍著,相反,還要努力巴結這個大舅子。

  誰叫他是俞錦妍看得跟孩子一樣重要的哥哥呢?!

  可莫含章怎麼都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位親哥哥,居然都沒有考慮到俞錦妍在外面的安危,居然放任著事態走到了最壞的地步。

  朝廷居然要把林韜給調回來,臨陣換將。難道朝廷文武都傻了嗎?這樣的危害他們一點不都知道是不是?難得邊境大捷,整改時一鼓作氣乘勝追擊的時候,現在換帥,會動搖軍心的,反而給了敵軍喘息的機會。

  最重要的,沒有了用兵如神的林韜,換了個將軍上馬,俞錦妍怎麼辦?有林韜在,好歹還能照看一二,總歸是要保住俞錦妍的。可如果是皇帝一派的人,三皇子的人去呢?他們不會處心積慮害死太子一派的俞錦妍?

  莫含章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俞錦妍的哥哥了,拍著桌子怒喝道:「你們到底在想什麼?這種事,也能任由著發生?林元帥在軍裡,對太子的幫助何其之大,你們不明白嗎?居然讓他離開軍隊回京?自辯自辯?這戰場瞬息萬變,只要贏了就好,還有什麼好辯的。這一回來,林元帥得面對多少攻訐,你們不知道嗎?萬一調過去的不懷好意,剷除異己怎麼辦?你們都沒想過嗎?!」

  當人面拍桌子,跟叫板沒兩樣了,莫含章顯見的是氣急了,青筋暴跳毫不客氣的跟他吵,俞琮言卻沒有怒氣,相反有些頹然道:「你道我想嗎?我比你更擔心妍兒在外面。可現在有什麼辦法?讓林韜回來是皇上的旨意,我難道還能勸服皇上改變主意嗎?」

  莫含章哪能不知道這道理,可他就是生氣,怒道:「你一開始就不該讓錦妍去戰場。你明知道的,上一世,林韜在戰中被殺,我軍軍心渙散,叫北狄打得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導致了連失五城,花了整整三年時間,舉國之力才收復失土……你憑什麼那麼自信,這一世,一切就能如你所願的那麼順利?」

  莫含章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了下來,道,「你以為,今生你們改變了長寧郡主的和親,就能改變林韜前世因為長寧郡主陣前被殺然後激怒之下中埋伏被害的結果,所以一切事情就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你們就能一切順利了?我雖然足不出戶,外面一些消息,我卻還是知道點的。皇上如今對三皇子頗為愛重,其餘幾位皇子也多有寵愛,太子那邊,卻是動輒得咎,皇上這是擔心太子的勢力太甚,有意在諸皇子之內平衡。既然如此,皇上就絕不可能讓林韜執掌軍務,否則,太子的勢力就太甚了……」

  說到這裡,莫含章猛然停了下來,臉上神色變幻,原本憤怒看著俞琮言的眼神裡,也多了一些震驚和不敢置信。

  俞琮言啜口茶,輕聲道:「看來,你想到了!」

  莫含章頹然坐到了椅子上:「你們,是打算做什麼?」這麼故意讓林韜回京,肯定有大動作。莫含章自來知道天家無父子,可太子難道真的……

  是了,被逼到絕境,可不就只剩下了奮力反抗一途?皇帝如今擺明了對太子心存懷疑,有意削弱他的勢力,可太子這邊,如果沒有了實力,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弟弟,如何自保?

  這註定了是一個死局,結局,在皇帝步步緊逼之時就已經註定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前世自己死的時候,太子不也要造反了嗎,現在,不過是把時間提前一點罷了。

  莫含章複雜的看著俞琮言:「你找我來,應該不僅僅只是來告訴我這件事的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俞琮言笑起來:「果然是個聰明人,我倒是真有點相信妍兒曾經說你的,難怪可以走到大將軍的位置!」莫含章只看著他沒說話,俞琮言便不囉嗦,笑容一收,道,「戰線那邊北狄被林將軍傷了元氣,我軍佔有絕對優勢,便是稍微暫停,也不會有事,正相反,如果這邊朝局定了,前線那邊,反而會更容易。」最少,再不會出現因為糧草後備不足,不得不背水一戰的事。

  「但是京裡,還有許多的事要安排。各地兵力排布,行經路線……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俞琮言看著莫含章,眼裡的意味很明確了。

  莫含章有些不明白:「你們這邊肯定有不少人,為什麼還要我?」

  俞琮言只好整以暇道:「如果你果然前世走到了大將軍的位置上,我想,也許,你的計劃,會更叫我滿意……」

  他們面對的,是只准勝不准敗的一場戰役,俞琮言只要最好。

  比起那些完全沒有經歷過戰場,或者已經安逸了多年的老將,俞琮言更信任一步步從小兵爬到了大將軍位置的莫含章。

  他要集思廣益,這一戰,事關俞家生死,絕對,絕對不能輸!

  莫含章看著他,還有驚疑:「你就那麼確信,我會幫你?」居然就這麼直白的跟他攤牌?要是他不答應怎麼辦?

  俞琮言輕笑一聲:「錦妍還在前線呢,你會答應的。」

  莫含章直直看了他好半天,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是啊,為了早點安穩朝局,讓俞錦妍在前線可以過得安穩一些,他會照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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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00 AM

第一百七十章

  太子一派的反擊來的是又凶又急,似乎是真的被林韜調回京城的事刺激到了,竟是一番之前隱忍的態度,近乎是囂張的大肆反擊起來。

  首先是在朝中跳得最凶的五皇子,仗著宮中他母妃李妃正是得寵,外家李家在朝中也頗有威望,這次太子受挫,他那急不可耐的樣子,真是一點掩飾沒有——還真當,太子收拾不了他?!

  別的不說,他手底下那些人,太子不說十成十都清清楚楚,八九成還是看得明白的,這次殺雞儆猴,乾脆也不囉嗦了,一次性出手,五皇子手底下的人,幾乎全倒了黴,尤其是五皇子最大的依仗李家,直隸李家的田莊在六年之內擴大了一倍,都是從附近富戶手裡接手的。

  那可都是好地,土壤肥沃,上等肥田。如此好地,怎麼捨得就賣了?再一細查,不賣不行啊,這些年,但凡跟李家說聲不得,哪怕是附近有名的富戶,不過多久,就是出些莫名其妙的禍事,不是家裡人闖禍了,就是哪裡遭殃了……忒巧。

  還有,這六年前,恰是五皇子臨朝聽政的時候!

  朝堂上御史冷嘲熱諷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五皇子差點沒氣得吐血,這話什麼意思?他那時候聽政怎麼了?哪個皇子大了不參與朝政不聽政的?陰陽怪氣的,是暗指什麼呢?!

  可御史台要怕了他,那就不會上奏了。人家風聞奏事,你若問心無愧,激動什麼?

  越是這般激動,就越是讓人懷疑,李家斂財,是為了這位主子。

  再者說了,有直隸這麼一處地兒,誰知道其他地方還有沒有第二處,第三處?

  人的聯想力是無窮的,李家再怎麼喊冤,在直隸當地幾戶哭聲喊冤的人面前,那些言語便也顯得蒼白無力了。

  尤其當這些人把矛頭直指了李家嫡長孫,眼見得是李家下一任最出彩的後輩,那些個牛鬼蛇神,登時全都跑了出來。

  這世間,自來錦上添花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一件小事,被無數延展開,就成了要人命的事,一堆關於李家不利的消息傳了出來。最後,更有一些「確鑿證據」被拿了出來,李家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五皇子看著太子的眼睛裡都要滴血了。

  可太子只作沒看見。

  另外還有三皇子,容家私底下牽連的那根線,被太子是連根拔起,巨額的貪墨金額,讓這些被牽連進來的官員連流放都省了,直接抄家——便是之前再說如此株連,有傷天和的清流,再看到抄家之後沒入國庫的銀錢數額,也不由得都閉上了嘴。

  幾百萬兩銀子啊,能幹多少事?

  這些人家裡,幾個是世家大族?兩三代之前,還是泥腿子呢,這才當官多久,就能抄出這麼多銀子,這樣還有臉喊冤?

  雖然因為三皇子和容貴妃,還有好些宗親沒有處置,也不好對容家太過苛刻,很些重臣都是輕拿輕放了,但三皇子一派,也是傷筋動骨,大傷元氣。

  太子一派不出手則已,這一出手,就是要人命!

  五皇子氣得半死不說,三皇子在背後,眼色陰鬱了好幾天,到底忍不下這口氣。

  林韜被調回京城,太子就急得發瘋亂咬人,好啊,那大家就走著瞧!

  舒月朝快要瘋了,她父親上次因為貪腐之事被罷官免職,本就叫她顏面全無,最近都不敢出門交際,生怕叫人說起這事,臉上無光。

  可誰知道,禍從天降,老天爺似乎唯恐她如今還不夠淒涼,這一次,竟是整個舒家宗族都出了事!

  舒家一族的族長,舒月朝五服之內的隔房大伯,也是為官一任,位居三品,數得上是一方豪強了,卻是私底下貪墨不少,最麻煩的是,他竟然暗地裡投靠了五皇子。

  這下可好,太子雷厲風行的一通嚴查,舒月朝這位伯父就被抓住了小辮子,罷官抄家,偏又從舒月朝伯父這裡抄出來巨額的銀錢!這下罷官都不夠了,直接被判了個流刑,整一支男丁全都被流放,罷免功名,連帶著女眷也被發落罰沒教坊。舒月朝家也收了連累,叔伯全都被罷免官職,發回原籍。索性沒被判罪,可如今罷官去職,比起受刑,也差不了多少了。

  因為俞錦妍是太子一派,莫家是站在太子這邊的,舒家不敢怨恨太子,還不敢怨恨舒月朝?舒月朝之前送了節禮回娘家,結果可好,直接叫人原封不動扔了回來。

  只一句:「我們舒家,當不起姑奶奶的禮!」

  娘家這樣,舒月朝在背後哭得眼睛都腫了,可莫飛景,別說是一句安慰的話了,那是連看她多一眼都先多餘的。

  自打上次爭吵之後,莫飛景跟舒月朝一直就沒好過。莫飛景本就是個重利益的,舒月朝娘家好的時候他還願意多給幾分臉面,可如今,舒家眼看著是要倒了,舒月朝本人又把娘家背景雄厚的嫂子得罪了個死,莫飛景心裡要痛快那就奇了!

  舒月朝的貼身嬤嬤勸她,要低頭,還是要跟莫飛景和緩關係。

  娘家都這樣了,夫家要再過不好,自己以後可怎麼辦?

  舒月朝想了好久,終於還是低了頭。

  她端著特地給莫飛景熬的湯去了書房,莫飛景人不在,丫頭說去給沈氏請安去了。舒月朝知道,這是藉口,她之前還讓丫頭問過了,莫飛景人在自己院子的。

  她強忍著心頭的那股氣,笑道:「既然這樣,我在這裡等他就是了。」

  她到底是二奶奶,她說要等莫飛景,丫頭也不敢攔著,只能下去了。

  舒月朝便在屋子裡隨意翻著。莫飛景最近真的很用功,書案上擺了一堆的材料,有各地邸報,有邊境資料,還有軍中的情況,舒月朝隨意翻檢,不過粗略看一眼,並沒有多大興趣。倒是旁邊白瓷桶裡的畫卷,她饒有興味的抽出好幾卷來,打算好好欣賞欣賞,前幾幅還好,都是些山水圖,直到舒月朝抽出一幅畫卷,打開來,裡面,竟是一位華服美人圖……

  莫飛景聽說舒月朝竟然在書房留下了,氣得臉色變換好幾次,氣沖沖就往書房裡走去。

  在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舒月朝了,這女人要真打定了主意要見他,他再躲,這人也一定會一直留在書房等他的。

  她是妻,自己是夫,難道他還要一直躲著她不成?

  只是想起已經快倒了的舒家,莫飛景到底不痛快,尤其這妻子還不省心,得罪了家裡的大靠山大哥大嫂,莫飛景衝進書房,當即就喝道:「你來這裡幹什麼?書房這種地方,也是你說來就來的?!」

  他也是真不客氣。大抵是想到舒月朝娘家頹敗,這次又是主動來示好,所以姿態擺得極高,更是有意想要打壓一下妻子的氣焰,好叫她,以後,自己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才是為婦之道,少在那裡興風作浪的,給他惹麻煩。

  卻沒想到,他一句話才出口呢,舒月朝卻不如他想像中那樣軟和姿態說好話,竟是冷笑一聲道:「不能隨便來?這是什麼地方要管的這麼嚴還不准我進來?二爺是怕我看見什麼,還是怕我知道什麼?」

  這話實在陰陽怪氣,莫飛景當即板起了臉,怒道:「你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規矩都學哪裡了?書房是我辦事的地方,你一介婦人,還當這裡是你的臥室,來去自如?」掃了舒月朝一眼,「舒家就是這種規矩教你的?」

  真真是往舒月朝的肺管子戳,氣得舒月朝身子都哆嗦起來,眼裡水光直湧,連連冷笑道:「哈,莫飛景,你說話,也要憑良心。我舒家怎麼了?我舒家家教怎麼了?我來你書房一趟怎麼了?我以前來少了嗎?你以前怎麼不說我家教不好了?你現在,不就是看我舒家落魄了,所以就作踐我了?」撲上去抓著莫飛景就是廝打起來,「我嫁給你那麼多年,給你生兒子,幫你出頭,舒家平日裡也沒少照拂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莫飛景那曾想到就那麼一句話,舒月朝竟然就如此失態,一時都叫打的懵了,好一會兒了,才奮力抓住了她的手,怒道:「你發什麼瘋?!」

  舒月朝頭髮淩亂,直哭道:「我當然是瘋了,我可不是要瘋了?莫飛景,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娘家出事了,你一點也沒說安慰我,還,還……」

  莫飛景眉頭緊鎖,冷笑:「還怎麼?你說啊!」

  舒月朝瞧著他那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恨不能把一切都說出來,看誰沒臉,可旁邊,她的奶嬤嬤一個勁兒的給她打眼色,她才勉強維持住一分理智。

  舒家倒了,還在遷怒她,要再跟莫飛景鬧僵了,他發起狠來,自己卻是受不住……

  自己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舒月朝越想越傷心,眼淚簌簌往下落,大哭道:「莫飛景,你真對得起我!」卻是連最基本的儀態也不顧了,放聲痛哭起來!

  如此失態,跟舒月朝平日為人,真是完全不一樣。若不是傷心到至極,如何會至此?

  莫飛景也不完全是鐵石心腸,到底是自己兒子的親娘,見舒月朝如此,心倒也軟了。少不得掏出帕子給舒月朝抹了抹眼淚,歎口氣,低聲道:「好了,你也莫了,我就是氣話一說,你也是,怎麼就往心裡去了?!」

  他態度這一軟和,舒月朝反而哭得越發凶起來,便說是撕心裂肺也不為過了。

  莫飛景這才有些反省自己,難道,自己真的太過分了?

  想想舒月朝娘家倒了,心裡肯定也不舒服,自己少不得還要安慰兩句。看在兒子的面上,倒是輕柔的將人摟緊了懷裡,儘量放柔了聲音道:「好歹你娘家人沒事不是?這已經是大幸了,你就別再多想了,再怎麼,你還有我呢不是?」

  舒月朝把臉埋在他話裡,聽得這一句,身子一僵,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卻是苦澀的流眼淚。

  還有你?真的嗎?我還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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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25 AM

第一百七十一章

  調林韜回京的旨意傳到前線的時候,俞錦妍等人剛在林韜的安排下又一次擊敗了北狄的軍隊,殺敵一千有餘,繳獲軍械無數,正是士氣高漲,伙房拿來戰場上搜刮下來的牛羊糧草,給豐盛做了一頓,軍營上下一片人聲鼎沸,歡暢不已。

  對林韜這個帶領他們大勝仗,吃飽飯的元帥,更是誠心敬佩。

  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朝廷裡派來的人竟然說什麼?要把林元帥給調回去?派另外一個張德林將軍來?

  誰知道張德林是誰啊!

  軍營上下登時鼓噪起來,士兵人心渙散不說,一些將領,更是直接就對朝中來人沒了好臉色。

  這種情形下,林濤反而是在場眾人中唯一一個鎮定的,面色如常的接下了聖旨,竟是連多餘的話都沒有,只說自己馬上去收拾東西,即刻便隨朝廷來人一同返京。

  原本還戒備在一旁生怕林韜會反抗的宣旨大臣和護衛都有些愣了,怎麼都沒想到,林韜竟然這麼輕易就接受旨意了?!

  傳旨的是禮部一個中事,姓何,卻不是誰的人,反而是個中立寒門出身的進士,正因為無門無靠才被派來幹這麼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原本早就準備好了吃點苦頭看林韜的臉色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那麼順利就把人物完成了。一時驚得是滿面訝色,好一會兒了,才忙忙謝過林韜:「下官多謝林大人體諒。朝中有旨,下官也是奉旨辦事,但心裡,對大人能守國門克敵軍,也是仰慕已久。」

  林韜很客氣:「大人嚴重了,不過是我分內之事而已。」

  他這麼彬彬有禮,何中事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對林韜可真真是感激涕零,如果說之前是礙於林韜的背景不得不對他恭敬,這會兒,那就是真心實意的敬重了:「大人且莫急,您身居要職,想來該有許多事要做,慢慢來就好,皇上並未催著您趕緊回京,且等安排好一切再走也來得及。」

  所謂禮尚往來,林韜這麼給面子,何中事自然不介意讓林韜多待些時間再回京。也好叫他安排交接的事。

  林韜也不推辭,他確實也有很多事要做,能多停留一會兒也是好事。

  何中事得了林韜好臉,在軍營裡,倒也算過得去,底下士兵再怎麼,看在林韜的面子上,對他也客客氣氣的,何中事並沒有受到什麼刁難。

  可這來接替林韜位置的張德林,可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俞錦妍等一些軍官,壓根沒把人當回事,張德林這邊火來打招呼,他們冷冷淡淡說幾句,卻是根本不親近。

  中午,林韜讓伙房給張德林何中事等人置辦了一桌接風洗塵宴,菜都是好菜,有些還是軍中士兵騎著馬跑到最近的城鎮給買回來的菜蔬,軍中好久沒吃到這麼好的飯菜了,同桌的將士吃得也都挺喜歡,氣氛也算熱鬧——除了,這桌宴席,被這群人從接風洗塵宴變成了送行宴。

  一整頓飯下來,高坐上首的張德林,除了開始林韜給敬了兩杯酒,後面,根本沒人理他,所有人,都忙著給林韜送行了,這邊這位出來說「多虧將軍佈置周全,帶我等奮力廝殺,才有我等如今安然坐在這裡,下官這裡敬大人,還望大人回京後一切順利,及早回來,再帶著我們好好打一仗!」說到動情處,一個大老爺們,聲音都有點哽咽了。

  那邊又有人出來附和:「糧草不足,士氣低落,前段時間,我心裡都有些犯嘀咕,虧的大人當機立斷,帶我等奇襲敵軍,這才給我軍帶來喘息的機會,如今更是幾次小敗敵軍,戰果斐然,這一切,都是大人的功勞。沒有您,就沒有在座的我等。下官這裡謝過大人,下官願一直跟在大人手下,鞍前馬後,絕無二話!」一仰頭,一杯酒就一飲而盡。

  更有無數人站起來:「還望大人早日歸來,帶領我等殺敵衛國!」

  何中事感歎著看著眼前這一幕,不得不感歎林韜在軍中的深得人心。這些士兵,要不是出自真心的敬畏林韜,如何會如此這般真情流露?

  只是這樣來,張將軍,情況堪憂啊。

  何中事掃了一眼張德林的臉色,果不其然,陰沉如水啊。

  林韜自然也看到了張德林難看的表情,可他卻一句話沒說,反而謝過眾將士:「諸位厚意,我銘記於心,定不敢辜負大家的心意!」與諸人碰了一杯,滿滿一小盅烈酒,便一飲而盡。

  「好!」

  將士們興致起來,場面更是熱鬧。

  張德林眼底幾乎要燒起火來……

  太子是真的不想忍了。

  沒有人喜歡在刀尖上過日子,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生怕那一天,就叫人一鍋端了——不止是自己,自己妻兒子女,跟隨的下屬,沒一個能逃過去。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要說皇帝和太子,在太子年幼的時候,也曾是父子情深的。先皇后早逝,皇帝卻多年不再立后,一心撫養太子成人——彼時太子心中,皇帝是他最親愛的父親。

  只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抵抗不了時間的流逝。先皇后到底是去了,後宮裡諸位皇子的母妃卻還在,死人,如何爭得過活人?枕頭風吹久了,皇帝記憶裡皇后的樣子也就漸漸模糊了。

  而太子在一天天長大,娶妻生子,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穩固,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而皇帝,卻是老了。

  對權利的掌控欲,讓皇帝與太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太子或許還牢記著對方是他的父親,皇帝,卻已經忘了,這也是他的兒子。

  也或者,他的兒子那麼多,並不缺太子一個。

  太子隱忍了許久。

  皇帝對他的冷落,暗中削弱他勢力的行為,寵愛其他皇子讓朝臣心思動搖……

  太子一點點冷眼看著,直到退無可退。

  林家是太子最大的一張牌。林韜在軍中的權利,是太子地位牢固的基礎。只要林家還在軍中,便是皇帝,也不能輕易對太子動手。

  可如今,皇帝透出的意思,卻是想要削弱林家的兵權。

  那之後呢,是不是太子就要成為街上手握重金的孩子,徒惹人覬覦,卻無半點還手之力?

  太子不想最後落得下場慘淡,跟隨他的人,更不想。

  謀反宮變,這就是最後的一個辦法了。

  林韜跟隨者傳旨的人回京去了。

  張德林自以為掌控了軍營,卻不知道,俞錦妍等人,早就有了安排。

  一日之後,前方突然傳來林韜被人刺殺的消息,如今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張德林收到信,才對著營帳內的將士們痛心疾首,副將林韜的心腹仇志林便已抽出了身上佩刀,一腳踹翻了桌子:「娘的,你還在這裡惺惺作態,你當我昨天沒看見你看著我們元帥那種仇恨的眼神嗎?就這麼巧,你來了,我們元帥才走,馬上就遇刺了?你在這裡做什麼戲?」

  營帳中其餘人還在驚疑,仇志林大喝一聲:營帳外跑進來個小兵,進屋便是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大哭道:「各位將軍,可要為我們大人伸冤,昨晚上,我們睡在驛館,不知怎麼的,竟就有人圍上來刺殺,還一路放火,我們要抵抗,才發現身子無力,那些人,竟卑鄙的用了迷香,我們大人受了箭傷,傷口還有毒……這一切,都是這個張大人幹的!」眾人在細一看,這小兵,卻是林韜的貼身親兵。

  屋裡登時都沸騰了,仇恨的眼神看著張德林,張德林還要罵那小兵在胡說八道,早已被俞錦妍帶人上前一把捆住了,大喝道:「此事我們立刻上奏朝廷,等待朝廷發落!」

  仇志林環顧四周:「我不知道還有誰喪心病狂跟著張德林暗算我們元帥,要叫我發現……」大刀砍下桌子一個角,冷笑道,「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客氣!」

  屋內非林韜親信的都已感覺到不對勁,可場面已經全都被仇志林俞錦妍等人控制,面對著那銀白閃著寒光的刀劍,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再出門,這些人才發現,隨著林韜被刺殺的消息傳開,底層士兵群情湧動,整個軍營已經戒嚴了,什麼消息都傳遞不出去……

  林韜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很多人心底都在打著顫,腦子裡隱隱有些猜想,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只安分老實的做自己的事……

  仇志林俞錦妍等人在軍中展開了一次大清洗,許多很多他們都心知肚明的細作被拉了出來,軍官層的他們只是軟禁了,可底層的,就沒那麼好運了!

  理由也是現成的,勾結外人刺殺林韜,光著一條,就足夠其餘人生吃了他們了,對俞錦妍等人當即處死這一決定,竟是出奇的支持。連帶著還有張德林帶過來的親衛隊,直接就被當成了敢死隊送上了戰場……

  爭權奪利是一回事,最為軍人,保家衛國同樣重要。

  俞錦妍仇志林等人的任務,就是在林韜不在的時候,守住邊關,絕不叫北狄有任何可乘之機!

  幸運的是,林韜之前重創了北狄,如今雙方陷入膠著,彼此之間,一直沒有大的戰役,小打小鬧幾次,俞錦妍對這些,早已是得心應手。

  又一次擊退了北狄派來的小股侵襲邊境村落的軍隊,俞錦妍帶人回營,路上遇上了好些商隊,看見他們,都是心花怒放,高興極了的模樣。

  也是,本來軍隊開銷大,這些商人生意就好做,這邊再打勝仗,從北狄那邊繳獲的物資,除開自己可以用的,很多都是要托商人收購轉賣,有利可圖,商人可不是見到這些軍人,便跟見到自己親人一樣?

  俞錦妍認識好幾個商隊,都是本地的小商戶,雖然規模不很大,但勝在土生土長,值得信任。俞錦妍也不是死板的人,這些商人給他們軍隊也帶來過不少物資,倒不好太冷硬,既然如今沒事,乾脆也停下來說說話。

  順便他們今天收繳的那些器具,看看這些人有沒有要收的。

  下馬走近那些商人,領頭的老年人是跟俞錦妍見過好幾次的漢族商人雲老爺子,信譽度很好,俞錦妍跟著寒暄了兩句,卻聽得後面自己的親兵驚喜的叫起來:「莫大人,您看,這是誰?」

  俞錦妍抬頭望去,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好幾次的親兵帶著一個約三十上下的男人走了過來,穿戴看著也是個商人,下巴留了鬍子,看著有些面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看親兵的樣子,好像是認識的?

  俞錦妍微微笑道:「這是……」

  親兵驚訝道:「大人,您沒認出來?這是秦風啊,秦姨娘的哥哥!」很顯然,這位只知道秦姨娘急病死了,根本不明白裡頭的道道。還當秦風是早年秦姨娘得寵時受莫含章看重的幫著運送些軍資貨品的小商人呢!

  秦風?

  他不是在秦姨娘失蹤後就消失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聽明白對方是誰,俞錦妍心頭一跳,直覺不對,可還來不及反應,那頭秦風就已突然暴起,手裡動作一下,誰也沒看清楚,一支袖箭便直朝俞錦妍飛來,正中胸口!

  俞錦妍低頭看著傷口,鮮血涓涓流出,秦風咧著嘴,毫不反抗的任由士兵扭打捆起,大聲笑駡:「莫含章,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而俞錦妍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眼前一黑,登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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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31 AM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陽光灑滿院子,明亮的光線照耀著熱鬧的屋子,讓本就溫暖熱鬧的氣氛,更多了幾分熱度。莫含章和幾個丫頭坐在炕邊上,看著小莫鉉趴在那裡,小小動了動身子,慢慢支起上半身,白白胖胖的身子,肥嘟嘟的小臉蛋,哼哧哼哧的,別提多可愛了。

  「做得很好,做得真好!」

  莫含章毫不吝嗇的誇著,「好孩子,再多堅持一下,多堅持一會兒……」

  可顯然,小孩子支持不住了,吧唧一下,人又給栽回床上,小腦袋在柔軟的被子上轉動兩下,然後盯著莫含章,咿咿呀呀砸吧起了小嘴巴。

  莫含章現在已經很能瞭解孩子的一些習慣了,看這樣就知道他是嫌膩了,要抱。一邊上前抱過孩子,一邊點著孩子的小鼻子:「你這孩子,怎麼那麼能撒嬌呢?才動了多久啊,就要抱了?現在再抱你一會兒,等會兒,要多堅持一下啊!」

  莫鉉才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呢,黑黝黝的大眼睛轉動兩下,頭一撇,扭開了臉。

  藍玉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太太,小少爺還小呢,哪知道你說什麼啊?」太太自打有了小少爺,笑的越來越開心,人也越來越開朗了,就是有時候,這說話,實在幼稚得慌。

  難道真跟趙嬤嬤說的,初為人母,都是這樣傻乎乎的樣子?藍玉心底搖頭,要是她有孩子,她才不會像太太這麼傻呢!

  莫含章聽出藍玉話中的戲謔,根本不以為意。

  其實別說藍玉了,有時候他自己響起來自己的言行也覺得挺幼稚的,怎麼看也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可問題是,有些事,真的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他倒是想維持他大男人的姿態,保持他曾經做過大將軍的威儀。可每一次,他心底下定決心,可不能再傻愣愣的跟初為人父一樣,但一見到莫鉉,他就什麼都給忘到腦後了。

  什麼保持姿態,什麼保持威儀,在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面前,都見鬼去吧。

  他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孩子,那麼辛苦養大的孩子,多寵愛一點怎麼了?多疼愛一點怎麼了?

  他樂意!

  別管別人怎麼笑,他就樂意每天幼稚的哄著孩子,只要孩子多對他笑一笑,天塌下來,他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趙嬤嬤讓莫含章給孩子餵一趟奶,之前喝的還是在一個時辰前,孩子也該餓了。

  莫含章也不含糊,很熟練的抱著孩子,身子略側一側,給孩子調整了一下姿勢,餵起奶來——這個活兒他現在已經幹得很熟練了,甚至連在丫頭面前感到尷尬的感覺也沒有了,完全麻木了。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

  「伯母,伯母!」

  屋外突然傳來孩子的叫聲,屋裡眾人登時皺起了眉頭,趙嬤嬤尤其不高興:「鈺少爺怎麼又來了?」

  藍玉趕忙出去,抬頭就見莫鈺興沖沖從院門口跑了進來,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了,可見路上跑的怎麼急,瞧見了藍玉,高興的喊道:「藍玉姐姐,伯母在裡面嗎?弟弟呢?」

  對一個孩子,藍玉還做不到惡言相向——哪怕再厭惡孩子的父母也一樣。笑了笑,說道:「鈺少爺今兒沒去學堂嗎?先生沒給你佈置功課?這是打哪兒來呢,跑得一頭的汗?」掏出手帕給莫鈺擦汗。

  莫鈺接過帕子,很隨意的抹了兩把,道:「去學堂了,我剛從學堂裡回來,想著來看弟弟,所以就跑來了。」一面看了屋子,「伯母不在嗎?」

  藍玉自然不好說不在的:「在呢。」又馬上問起了他身邊的人,「少爺身邊的人呢?怎麼讓您一個人亂跑?」

  院子門口莫鈺的伴當八歲的硯容原縮頭縮腦的躲在一邊,聽見這話,忙忙跑了過來道:「藍玉姐姐,我在這兒呢。」

  藍玉沒好氣罵道:「你怎麼伺候鈺少爺的,這迎風一跑,鈺少爺身子也算不得強健,萬一風寒了怎麼辦?看著滿頭的汗?再說了,少爺下學,還有功課要做呢,你也不知道勸著點!」還由著他到處亂跑!

  硯容不敢反駁,低著頭聽訓。他那是沒勸過,只是莫鈺現在對莫鉉正是熱情的時候,巴不得天天守著弟弟,根本不理他啊。

  好在莫鈺對這個伴當還是挺在意的,聞言忙解釋道:「藍玉姐姐,你別罵他,是我想來看弟弟的。」說著,一時迫不及待了,「姐姐,我能進去看弟弟嗎?」

  事到如今,藍玉難道還能說不嗎?她這會兒要真把莫鈺攔在門外,怕是一會兒,滿府裡都要傳遍她家太太對侄子不好的傳聞了,只能扯著嘴角,帶著些不甘道:「當然可以了,鈺少爺趕緊去裡面坐,歇歇腳!」

  莫鈺年紀還小,分辨不出藍玉的真情假意,一聽說可以,連蹦帶跳的就往屋裡跑。

  莫含章從聽見他聲音的時候就讓孩子多吃了幾口然後收拾衣服,索性孩子似乎也不怎麼餓,也不叫嚷,等到莫鈺進來,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隨著莫鈺一聲「伯母」,他也跟著輕輕的笑道:「鈺哥兒又來看弟弟?」

  莫鈺小雞啄米似的點著小腦袋:「是啊。」一邊跑過來,愛不釋手的看著咕嚕嚕轉動著眼珠子的莫鉉,輕聲道,「弟弟,我來看你了。」

  莫鉉對這個近來一直來看他的小哥哥似乎也有點印象,小手揮舞了好兩下,對著人露出了個無恥的笑容。

  莫鈺瞬間就激動起來了,高興的叫道:「弟弟你也高興看到我是不是?你喜歡,我以後多來看你!」

  一旁莫含章和趙嬤嬤的視線碰了一下,隨即抱起了孩子在懷裡,笑道:「鈺兒這是剛從學堂回來?今兒夫子教什麼了?」

  莫鈺視線還跟著莫鉉在動,不過禮貌很不錯,見問,坐直了身體道:「先生今兒開始教《小學》了。」

  莫含章啊了一聲,「那你學得怎麼樣啊?覺得順利嗎?」

  莫鈺皺起他可愛的鼻子,苦著臉道:「比以前難好多……夫子還要求背誦,還要寫十篇大字……伯母,你們以前,也要學那麼多東西嗎?」

  莫含章笑起來:「那可不是?」見莫鈺有些頹喪的垂著腦袋,止不住又笑了:「好孩子,讀書或許有些枯燥,但只要你勤奮,就能從裡面學到很多東西。你且要有點耐心。」

  莫鈺也就是一時的沮喪,平日裡讀書早就習慣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是,伯母,我知道了!」

  又逗了會兒孩子,莫含章旁敲側擊的說起功課,莫鈺便說要回去做功課了,莫含章讓藍玉拿了兩碟莫鈺喜歡吃的點心,把人送了出去。

  人一走,趙嬤嬤的臉就拉了下來:「二太太最近怎麼回事?她不是最忌諱鈺少爺往咱們這邊跑?近來可好,鈺少爺這都連著十幾天往咱們這邊來看鉉少爺了,她都不管?」

  這些話,自打幾天前莫鈺天天過來看莫鉉起,趙嬤嬤就一直沒停過。莫含章雖然喜歡這個侄子,可對舒月朝可就沒那麼多好感了,便是他親弟弟莫飛景,他也不敢說信任,所以一邊覺得趙嬤嬤不待見莫鈺來有些過了,另一面,卻又覺得她的擔憂不無道理。

  舒月朝的態度,太奇怪了。

  之前遇到時,分明恨不能莫鈺離他五丈遠,最好輕易不要說話才好,生怕他會害莫鈺一樣,戒備的叫人厭惡。

  可現在呢,一反前態,莫鈺每天來他這裡,莫含章可不相信舒月朝不知道,可她似乎半點沒有阻止的意思,他委婉還當著舒月朝的面提過一次,舒月朝居然說:「鈺哥兒喜歡弟弟,天天在我耳邊叫著要看弟弟,看弟弟,我尋思著他們堂兄弟,也是該多多親近,都說打虎親兄弟,他們雖然不是親兄弟,可堂兄弟,可差不離了……嫂子,你說對嗎?」

  莫含章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應是,默許了莫鈺每天過來。

  只是舒月朝的目的,實在讓人費解。

  趙嬤嬤高度戒備的防了許久,莫鈺過來時身上的穿戴,吃的東西,她都找了藉口小心檢查過,生怕他帶進來什麼不該帶的,害了莫含章和莫鉉。又怕舒月朝借此接近,一直小心又小心。

  可防了那麼久,卻半點端倪也沒發現。

  末了,連趙嬤嬤也奇怪了:難道,舒月朝真的只是拗不過孩子,所以才讓莫鈺來他們這裡的?

  莫含章一想到這些事頭就大,煩躁的道:「二弟妹她這大概是在跟我示好吧。二弟最近也太不像話,她日子,也不好過……」

  這倒是真的,自打舒月朝娘家敗落,莫飛景那裡,就跟她越發離了心,如今正寵著一個丫頭,把人放在書房,平日裡,連舒月朝的院子都不去。

  哪怕莫含章是莫飛景的親哥哥,有時候也覺得,自家弟弟這嫌貧愛富,貪慕權勢的性子,實在惹人生厭!

  「行了,不說他們了,想起來心情就不好!」莫含章很快揭過這事,抱著孩子開開心心的哄起來。

  趙嬤嬤心裡還懸著,不過也不多說,伺候著莫含章吃了燕窩粥,拿起針線,給莫鉉做衣服。

  莫含章的女紅,那就別指望了,趙嬤嬤現在就樂意給孩子多做幾身漂亮衣服……

  晚上,莫含章把孩子哄睡了,自去洗漱一下,上床休息。藍晶守夜在外間榻上,月色淩空,四周一片寂靜,正是好眠的時候。

  莫含章突然覺得小腹一陣絞痛,整個人止不住的抽搐起來,痛苦的翻轉幾下,嘴裡止不住的輕輕低吟起來。

  藍晶很快聽到動靜進來,點著燭火湊近一看,嚇到了:「太太,您的嘴唇怎麼黑了?」

  莫含章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的肚子越來越疼,越來越疼,疼得他視線都模糊了,神智止不住都飄遠了。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聽得有人驚叫道:「太太中毒了!」

  中毒了?

  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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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36 AM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俞錦妍迷迷糊糊的醒轉過來,睜開眼,就見濃厚的霧氣遮住了一切景致,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視線可見之處,不過離身子兩臂距離,再遠卻是根本看不見。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掙扎著想要爬起啦,卻猛然發現,她是站著的。

  她不是被秦風偷襲刺中心口昏過去了嗎?怎麼會是站著的……

  震驚還沒過去,俞錦妍低頭的一霎,猛然才發現不對,白色衣袍下,胸口那囊鼓鼓的模樣——這不是莫含章的身體,這、這是她自己的身體。

  屬於俞錦妍的女兒身!

  自己這是被換回來了?

  俞錦妍心口狂跳著,四下摸索著自己的身體,雖然一年多過去,不曾觸碰過這具身體,可到底曾經用過幾十年,她很快就確定了,自己果然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可是,怎麼會呢?

  俞錦妍想不明白,就算是自己在邊境出事了,可也只是她啊,怎麼會就把身體換回來了呢?如果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那莫含章呢,他現在又在哪裡?

  俞錦妍有些慌張,並不是為自己,當然更不是為莫含章,而是為了孩子,父親才剛出事,要是母親也出事了,他那麼小一個孩子,可怎麼辦?

  心急起來,俞錦妍往前大踏步奔跑著,想要離開這個片濃霧,找個人問一問眼前的情況。

  她在哪兒?這是什麼地方?

  跑沒到兩步,俞錦妍又發現了不對。她跑的太快了。身體好像完全沒有重量一樣,她就那麼輕輕一使力,人就跑開了好一丈遠——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她哆嗦著,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真的,感覺不到疼!

  她看著前方,用力呼口氣,猛然一跳——人就跟要飛起來了一樣,猛然竄得好高——當然,上面還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俞錦妍止不住輕顫起來。

  她差不多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了。因為被刺傷的原因,她似乎靈魂出竅了,因為魂魄還是女兒身,所以凝結的身體也是女的,可她卻感覺不到疼痛,身子也跟鬼魂一樣,輕飄飄的,所以跑得特別快,跳得特別高……

  只是,她到底是因為受傷太重生魂離體,還是,直接死了?

  俞錦妍緊張的摩挲著手背,不,她的莫鉉還那麼小,她怎麼能死呢?她不怎麼可以死呢?

  「老天爺,你給了我另一次機會,讓我可以重新我的生活,為什麼現在,突然又要收回去呢?」俞錦妍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慌亂和頹喪,蹲在地上,想要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更是痛徹心扉,「我還沒有再聽到我的孩子叫我一聲母親,您既然慈悲讓我重生,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收回了這一切呢?」

  如果是這樣,她寧願一開始就不要重生……

  俞錦妍猛然搖頭,不,不能這麼想,老天爺對她已經很仁慈了,讓她重新活了一回,幫助了兄嫂度過死劫,讓她可以一嘗前世的心願,懲戒了那些曾經對不起她的人,最最重要的是,老天爺還讓她的孩子,重新又回到了這個世上……

  「老天爺對我已經不薄了,人不能太貪心,我擁有過那麼多,已經足夠了!」俞錦妍這樣說著,可還是克制不住心底的悲傷,痛苦的低喃著「莫鉉」兩個字,捂著胸口,無淚的悲鳴著。

  身邊濃厚的白霧突然變化起來,原本一片白茫茫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漩渦,俞錦妍緊張的站了起來,生怕裡面會突然跳出黑白無常,帶著她魂歸地府!

  漩渦一點點變化,變化,然後,突然出現了一些畫面……

  熟悉的院落,混亂的場面,痛苦憤怒哭泣的沈氏莫飛景舒月朝,還有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兩個人……

  那是前世她跟莫含章同歸於盡的那一幕!

  俞錦妍一時震驚的都忘了害怕,更靠近了那畫面幾分,猛然那畫面又變了,卻是太子帶領著一群人進攻皇城的畫面——太子的臉色看著很糟,完全沒有了今世他見到的精神,身邊更沒有俞琮言的出現,站在正德門口,冷冷看著前面的宮宇,眼底,是一片恨意,然後就是他拿起刀,一刀揮下,三皇子在皇帝和容妃的驚呼中,身首異處!

  俞錦妍有些明白過來了,這些,都是前世發生的事!

  她冷眼看著,太子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遵守承諾,將她那鳩占鵲巢的二叔發落了,一家上下都沒得到好,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這一支徹底消失在了世上。皇帝還特意她三叔那裡過繼了個孩子在她哥哥名下,繼承了晉陽侯府,總算讓她哥哥嫂子在地下,也有人供奉。

  至於莫家,畫面裡,她死之前放的那把大火,燒掉了莫家大宅的三分之二,珍寶更是毀壞無數,莫含章辛苦賺回來的家底,登時就耗去了大半。

  因為莫含章死去,莫飛景又不是能撐起門戶的,很快,莫家就敗落了,因為之前莫含章是跟隨三皇子的人,太子登基後,對莫家也是嚴格查處,莫飛景身上的虛銜也給撤了,成為了一個白身。

  沒有權利,再有錢,也得被人欺負,莫家又是遭皇帝厭惡的人家,很快有人上門找茬鬧事,莫飛景沈氏根本撐不住,沒幾年,家裡就敗得不成樣子了。

  至於莫流采,之前她仗著莫含章升官,在婆家沒少擺架子,把人都得罪光了。現在莫含章死了,張家哪還會怕她?莫家敗落後沒多久,她也病逝了……

  俞錦妍看著畫面裡蕭條敗落的莫府,輕輕說道:「我害得你莫家如此,你恨我嗎?」頭撇了一邊,直直看向了莫含章。

  漩渦旁,穿著一襲白色長袍莫含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定定看著漩渦中變換的那些畫面,眼裡劃過歎息和哀傷,對俞錦妍的疑問,卻是搖了搖頭:「本就是我先對不住你,才讓你恨得與我同歸於盡,我哪有臉怪你?!」歎息一聲,「與其說是你害得我,不如說,是我自己站錯了隊,跟錯了人,看錯了人,所以才……」轉過頭看著俞錦妍,卻是嚴肅道,「我不怪你。」

  這是莫含章的真心話。

  莫家落到畫面裡那種慘淡的下場,說是因為他的死,其實,更有他之前跟錯三皇子,太子登基之後懲戒的緣故——當然了,要是俞錦妍沒毒死他,也許莫家還不會那麼慘。

  可是,就跟他說的那樣,是自己先對不起她的,他又哪有臉去怪她?

  別的且不說,莫鉉啊,經過十月懷胎,那麼辛苦的撫養,每日用的心思,莫含章才知道,什麼叫母子連心,什麼叫,孩子是父母的命。現在要他為莫鉉豁出命去都可以,要是有人敢傷害莫鉉,他死也不會放過人家!

  將心比心,前世,莫家一家都沒對俞錦妍好過,後面更是害死了孩子,也難怪俞錦妍最後會那麼決絕的要報復!

  俞錦妍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毫不掩飾震驚的看了他好久。

  莫含章聳聳肩:「很奇怪我會這樣說?」

  俞錦妍輕笑一聲:「多少有點。」

  莫含章歎息一聲:「也難怪你……要是剛來那會兒,誰告訴我說我會原諒你,我肯定以為那人瘋了。」頓了頓,才又道,「可後來,當我真正處於你的位置,感受你曾經受過的,我才知道,有因有果,若不是我們太虧欠你,也不會有後來的苦果……」

  輕輕囈道:「那些,都是我的報應……」

  他如此看得開,俞錦妍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好一會兒沒說話,只定定站著,也不看他。

  最後,還是莫含章收拾起了心情,問她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俞錦妍便把自己被秦風刺殺的事跟他說了:「秦風一家幾口之前突然消失,我也沒往心裡去,倒是忘了,他們本來就是邊關的人,回去邊關也是正常。」俞錦妍苦笑一下,「不過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有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我……」

  莫含章也想不明白,俞錦妍又問他那邊出什麼事了,他自己這邊還沒明白呢,搖頭道:「我昏過去之前,只聽人在喊我中毒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都沉默了下來。

  莫含章眼角觀察著俞錦妍,她臉上帶著滿滿的憂心,多少也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心頭一動,尋思著,自己和俞錦妍如今這情況,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還有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如果,他們真的是死了,誰知道這樣的魂魄還能停留多久?萬一真的魂飛魄散了,有些話,在消失之前,他卻必須要跟俞錦妍說。

  俞錦妍這邊還在琢磨眼下她和莫含章到底是生是死,是生魂離體還是死後靈魂飄蕩,還有沒有可能活下去,突然感覺到手上一涼,驚訝的抬起頭,卻見莫含章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了他身邊,一把抓著她的手,道:「你能原諒我嗎?」

  什、什麼?

  俞錦妍有些鬧不明白。

  莫含章又重複了一遍,低聲誠懇道:「經歷了那麼多,我知道了我曾經做錯的一切,我也知道我虧待了你……看在我們調換身體了那麼久,看在我已經悔過,你、能原諒我嗎?」

  俞錦妍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莫含章搖著頭:「我再認真不過了……你看我們現在的情況,不知道在哪裡,不知道是生是死,不知道我們還有多長的時間……如果我們真的死了,或者會魂飛魄散,我想知道,你能原諒我嗎?」

  「錦妍,你能原諒我曾經做錯的嗎?」

  他的眼神裡,充滿著忐忑和不安,俞錦妍可以看得出,他的這一番話,都是真心誠意的。

  她問自己,能原諒他嗎?

  「我……」

  才開了一個頭,整個世界突然震動起來,俞錦妍看見莫含章猛然變色的臉龐,然後眼前一黑,再睜開眼,就聽見趙嬤嬤驚喜的大呼:「太太,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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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46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俞錦妍坐在窗戶邊上,面色還有些泛青,手裡捧著一碗趙嬤嬤給煮的清毒補血湯,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

  窗戶外,風雨如晦,滿院子,都帶著幾分灰暗,叫人心頭沉甸甸的,壓著難受。

  趙嬤嬤從門外進來,手裡端著一盅湯,見俞錦妍坐在窗子前,窗戶還開著,當下就著急了,急忙過來把窗子關好,一邊只去氣道:「太太,我說了多少遍,您現在的身體,可不能受涼。這怎麼還開窗戶?外面下著雨呢,飄進來可怎麼好?」又巴巴檢查俞錦妍身上的衣服,確定沒有沾濕,這才鬆了口氣。

  俞錦妍扯著嘴角,無奈道:「嬤嬤,我只是中了毒,現在也好多了,又不是弱不禁風,每天關在房間裡,人都要發黴了,就是想打開窗戶透透氣,哪有你這麼誇張!」

  趙嬤嬤板起臉:「這可不好說。您這……您之前中毒倒下去,多嚴重啊,可得好好養著,張大夫不也說了,你現在餘毒未清,還要將養!」一邊催著俞錦妍趕緊把手裡的湯喝完,她那裡又給熬了新的。

  俞錦妍這些日子喝湯喝的早就快吐了,聽趙嬤嬤這一說,臉上只快滴出了黃連水來,嘴裡都泛著苦味,連連討饒的求情:「好嬤嬤,我這每天喝藥都得喝好幾碗,再來這些湯,實在受不住了,您就饒了我吧,我實在不想喝了。」

  趙嬤嬤卻是半點也沒話講的,見俞錦妍求情的可憐,也跟著低下了嗓音痛道:「我的好太太,你也叫我放放心,多喝點補得,補補身體,你這遭可是受了大罪,不補回來怎麼行?這侯爺小少爺,誰也不能沒有你啊,你就看在我們的面上,再難,也忍一忍。等張大夫說你完全好了,我保證,再不做湯了,好不好?」

  有些話礙著屋裡還有其他人在不好直說,可俞錦妍明白,趙嬤嬤這是在指她跟莫含章換回身體的事。

  俞錦妍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醒過來的場景,迷迷糊糊的,看見趙嬤嬤抱著孩子在那裡哭,背著人喊著「都是我的錯,我沒照顧好太太,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傷心欲絕,只恨不能自己也跟著去了,聽見她醒來的動靜,一下給跳了起來,激動的直喊大夫「我們太太醒過來了!」

  就這,還是以為這是莫含章的反應,等到背著人,俞錦妍拉著她的手,輕喊著她是俞錦妍的時候,這位老嬤嬤,一下就哭了,抱著她,聲嘶力竭的大哭起來,一遍遍喊著「我可憐的孩子……」

  然後,俞錦妍就倒黴了。

  每天好幾碗清毒的中藥,喝的人胃口全倒了。

  趙嬤嬤又堅信,靈魂互換這種事,非生死關頭不能有。俞錦妍這要不是碰到生死大劫了,能換回來身體嗎?這肯定是元氣大傷啊,不好好補一補那怎麼能行?於是便每天魚翅燕窩的燉湯,讓俞錦妍補身子……

  天知道那麼多東西,俞錦妍吃的,實在是看見都要煩了。

  可面對趙嬤嬤那毫不掩飾的關心,拒絕的話,到底是說不出口,只能強壓著心頭的厭惡,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時至下午,俞琮言下衙門,照舊先來看望俞錦妍——這是他知道俞錦妍調換回身體之後養成的習慣,每天過來看一看,查問一下俞錦妍的身體,生怕她哪裡不好。

  這天也是,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先看她的面色,確定比昨天精神一點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再調養段時間,應該就能大好了。」

  俞錦妍忙對趙嬤嬤說道:「嬤嬤可聽見了?大哥也這麼說呢,你就讓我好好養著,可別再煮那些湯了!」

  趙嬤嬤抿著唇笑,並不回答,看樣子也知道,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俞琮言瞧著她苦瓜著臉,止不住就笑起來:「都做娘的人了,還好意思撒嬌呢。嬤嬤也是為你好,煮的湯水,你可得多吃,不好身子才行。」

  得,又一個說教的。俞錦妍趕忙閉上嘴,不說了,免得到時候,更慘。

  俞琮言看了眼屋子,問趙嬤嬤:「鉉哥兒呢?」

  趙嬤嬤笑道:「哥兒嗜睡,讓奶娘給抱下去休息了。」

  俞錦妍歎口氣:「如今病著,做什麼也不方便,孩子這一睡,我就更沒事做了。」歎了兩聲,問俞琮言陶氏最近在做什麼,「嫂子有空,也來看看我,跟著說說話。」

  俞琮言自沒有不應的,又從袖子裡掏出封信來遞給俞錦妍,意味深長道:「這是今兒早上,夾在邊境八百里加急信裡送來的。」

  俞錦妍身子一顫,心裡已經有了數,接過信打開,快速瞄了了一遍,神色淡然的又給收了起來。

  俞琮言等了好半天,也沒見俞錦妍開口說話,到底是沒忍住,問道:「是他送來的?」

  俞錦妍沒反駁。

  「說什麼了?」俞琮言很努力讓自己看著不那麼在意,問道,「是跟你賠禮道歉呢,還是什麼?」

  俞錦妍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瞧得俞琮言都有些不自在了,掩飾的低著頭喝茶,嘴角止不住就勾了起來。

  要說她醒過來,最高興的,就是自己這哥哥了,明明外面的事忙得要命,卻還堅持每天過來看她,關心她,生怕她哪裡不習慣,過得不好……

  對莫含章,又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種態度,聽她說莫含章遇刺,可能危險了時,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暢快啊,現在想起來,俞錦妍都是又好氣又好笑。

  誰說男人不小心眼的?她哥哥這心眼就小著呢,莫含章對她不好,他哥記恨著呢!

  輕笑著:「也沒說什麼,就是來信說,他身子大好了,養了一段時間,現在也能站起來走動了。只是還不能上馬殺敵,恐怕還得養一段時間,現在做著軍師的活……」

  俞琮言撇撇嘴,很不耐煩聽這些事,刻薄了兩句,就給揭過去了。

  倒是俞錦妍,更關心如今外面的情形,焦急的問他太子那邊如何了。

  俞錦妍中毒昏迷的那段時間,林韜昏迷不醒的被抬回了京城,皇帝震怒,前去傳旨接人的以何中事為首全部都被撤了職,饒是如此還不夠,皇帝還下旨嚴查,到底是誰,竟敢刺殺朝廷重臣,當朝說若是抓到,夷三族!

  可話說得漂亮,這樣的馬後炮,能有多少作用?

  當時那麼些人去傳旨讓林韜回來,也不許人多帶親兵護衛,這可好,人好好一元帥,現在生死不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至於說兇手,當時都沒抓到,後面還能抓到嗎?

  如今外面關於這事是議論紛紛,矛頭卻都對準了外地,尤其有種說法,說是北狄恨毒了林韜,所以派人刺殺,竟得到了許多百姓的認可,朝堂上,也有人拿著這事做文章,根本不肯仔細查。

  俞錦妍想著就忍不住冷笑,也是,誰敢細查啊?林韜剛立下偌大軍功,又是太子親娘舅,這樣的身份背景,不管是誰,敢對他下手,本身肯定也是條巨鱷——這要不小心,牽連到自己怎麼辦?

  有心人也在猜呢,這該不是皇上容不下林家,故意下的手吧?

  這麼一猜,更不敢查了,只拿著北狄暗殺的說法大做文章,其餘的,則是睜隻眼閉隻眼。

  如此態度,太子這邊自然不樂意,雖然外界並沒有傳什麼,俞錦妍卻從俞琮言嘴裡聽到,太子,心情很不好!

  俞琮言撇著嘴嗤笑道:「這件事背後到底是誰,皇上未必不知道,只是裝糊塗而已……太子也是心知肚明的,自然冷了心了!」

  自從林韜昏迷,太子這邊勢力大減,好些原本的人心都開始動搖起來,更有人群起攻之,日子過得頗為不易,皇上這當口了還偏心,無疑更是消磨了太子心中最後一點情義。

  「但從這方面來說,或許這樣算是件好事了!」俞琮言冷笑著,太子也可以狠下心來了。

  俞錦妍很識趣的沒有細問,只是反覆叮囑俞琮言:「我不管你們做什麼,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俞琮言淡淡笑笑,點頭答應。又聊了一會兒,就離開回晉陽侯府了。

  趙嬤嬤伺候著俞錦妍喝了湯,這麼一通下來,俞錦妍也有些累了,回去床上躺著休息。

  重新又拿起莫含章送來的那封信,打開來再一遍閱讀,俞錦妍眨動眼睛,神色有些複雜。

  剛才有些事,她並沒有完全跟俞琮言說。

  莫含章不止說了自己的情況,信裡,他還提到了秦風。

  他告訴說,他已經提審了秦風,這個秦雪的哥哥當日見勢不好,帶著妻兒快速躲了,心裡對莫含章自然是有恨意的,畢竟在怎麼,秦雪也是他親妹妹。

  可這男人不過平頭百姓一枚,真要說給妹妹報仇雪恨,也不過腦子裡想一想,並不真敢。回到邊境老家後,用手裡的積蓄重新做起了小生意,日子也還算過得。

  那時候,他是想都沒想過要殺了莫含章。

  直到不久前,突然有人上門來抓走了他的妻兒,威脅他見機殺了莫含章來換取他的妻兒,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至於這背後之人,秦風說自己不知道,可莫含章俞錦妍多半也能猜出來。那時候,同時遭刺殺的還有好些個軍官,都是太子一派的人——幕後之人,左右也不過就是幾個皇子了,尤以三皇子嫌疑最大。

  莫含章心裡說,他打斷了秦風的腿,把人放了。他反覆解釋,這是因為,彼此也算相識一場,這是他看在秦風兩個年幼的孩子的份上,給他的最後一次生路。

  生怕她不相信似的,莫含章還在心裡說了,要是她不滿意這做法,他可以馬上弄死秦風……

  俞錦妍歎息一聲,把信紙放在了一邊。腦子裡一直回蕩著心裡莫含章的話。

  他在乎她!

  信紙上,這樣的情感,莫含章甚至沒有掩飾一點。

  心底,不自覺又浮現起那時候莫含章問她的話:她,能原諒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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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8:53 AM

第一百七十五章

  俞錦妍身體裡的毒素排得差不多,臉上血色也恢復的差不多了的時候,趙嬤嬤終於給查出來了舒月朝的把柄,一下把事情鬧騰開了。

  其實一開始,俞錦妍中毒的事,趙嬤嬤就把嫌疑人對準了舒月朝,只是這次她做事實在乾淨,趙嬤嬤甚至查不來她到底是怎麼下的毒,拿捏不住她,這才一直忍著。

  只是經過了這麼一段時間的明察暗訪,終於叫她發現了蛛絲馬跡,想起自家主子命懸一線,險些喪命受的那些苦,趙嬤嬤只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舒月朝,半點也沒隱瞞,叫了沈氏莫飛景,便要給自家太太討個公道!

  「弟妹居然敢對嫂子動手,誰給她的膽子?!」趙嬤嬤看著莫飛景沈氏的眼神,只差沒明說是他們縱容了舒月朝,這才叫這女人膽子越來越大,敢來害她家太太了!「旁人我不管,可動腦筋動到我家太他身上,我卻是決不能忍得!」

  趙嬤嬤真正是一點面子沒給沈氏莫飛景留,哼笑道,「我家太太看在小少爺的份上不願意鬧大,可要老夫人二爺不給我們個交代,可就別怪小的把事捅出去,到時候,找侯爺來好好評說評說,我家太太好好的人嫁到莫家,生兒育女,到頭來,就是來被人下毒謀害的?」

  其實俞錦妍俞琮言如今滿心滿眼都是外面朝局的事,舒月朝這邊,暫時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理會,本來想之後再收拾她的,不過是趙嬤嬤咽不下這口氣,非要給俞錦妍報仇,這才大事化小,不聲張,只找來沈氏莫飛景給舒月朝個教訓!

  當然,這一點,莫飛景沈氏是一點不知道的。

  趙嬤嬤身為俞錦妍的心腹,她這樣一番話,沈氏莫飛景只當是俞錦妍的意思,又這麼一通指桑駡槐的暗諷,莫飛景叫她說的是又羞又氣,只覺面子全給踩在了腳底下,又不是主子,只是個伺候的奶嬤嬤,更是丟人非常,上前一步,也不管舒月朝張口欲解釋,啪的一下,就是狠狠一巴掌揮了過去。

  「賤人,你除了惹事,還會幹什麼?」莫飛景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咆哮道,「鬼迷心竅的東西,居然害嫂子,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這輩子才娶了你這麼個禍害!」

  莫飛景真的是一點沒留情,重重一巴掌打下去,舒月朝臉都被打偏了不說,臉上很快就紅腫起來,嘴角被打傷了,沁出一縷血絲,舒月朝伸手抹了一把,看見血色,當下就笑了:「就憑著下人一句話,你就認定是我做的?」眼裡滿帶悽惶的落下淚來,「莫飛景,你有沒有良心,我嫁給你這麼多年,生下鈺哥兒,你對我,就一點信任都沒有?不過是下人的一面之詞,就審也不審,問也不問,就這麼認定是我錯了?!」

  說到動情處,卻是哭著就對著沈氏跪了下去:「老夫人,現在也只有您才可以給我做主了。我不知道趙嬤嬤為什麼會說是我做的,是我下毒害大嫂,可您知道的,我最近一直待在府裡,什麼也沒幹過啊,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抹著眼角,直喊冤道,「說句不好聽的,嫂子的院子裡,下人對我是什麼態度,大家心裡都有數。我去那邊,吃的穿的,哪樣她們不是仔細小心?我便真想下毒,也沒這本事啊!」

  大哭著喊叫起來:「老夫人,您可要給我做主啊!」

  舒月朝和俞錦妍兩者,沈氏自然是更向著舒月朝一些的。但是經過了那麼多事,她早就學乖了,可不敢在兒子不在家的時候就欺負媳婦,饒是私心裡再偏向舒月朝,面上卻是歎口氣,道:「你先別急,你若真沒做過,就什麼也別怕。」看了眼趙嬤嬤,「都說這捉賊拿贓,趙嬤嬤,你指認二太太害了你家太太,有什麼證據沒有?」

  對此趙嬤嬤早就有所準備,看著還要狡辯的舒月朝道:「二太太確實是深思熟慮,計劃周全,到現在了還能如此鎮定,果然是定力非常,也難怪,為了害人,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能利用!」

  這話一出口,沈氏莫飛景就都變了顏色:「鈺哥兒?這關鈺哥兒什麼事?

  舒月朝更是悄然變色,眼底又片刻的慌亂,在沈氏莫飛景疑問的眼神下,只強自鎮定道:「趙嬤嬤,我念你是嫂子的奶嬤嬤,才對你客氣幾分,可你也別太過分,再敢污蔑我,便是我勢單力薄,我也定要討一個公道!」

  這樣死鴨子嘴硬,趙嬤嬤氣得都笑了:「二太太您真當我傻了不成?若不是有真憑實據在,我敢輕易來指正您嗎?」

  一邊高聲喊了一句,自有丫頭押著個人進來,那是個女的,穿著丫頭的衣服,等人跪倒抬起頭,沈氏莫飛景等人一瞧,挺眼熟的,只是這臉上,怎麼都是傷啊?

  而舒月朝,臉色早就全變了:「趙嬤嬤,你們敢動私刑?!」

  趙嬤嬤才不理她,只一腳踹了地上的丫頭:「這人二太太該認識吧,是你院子裡的二等丫頭,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出來,這個家生丫頭居然幫著您在外頭給弄了毒藥來,還通過在鈺少爺院子裡伺候的妹妹把藥藏在了身上!」

  舒月朝根本不承認這碼子事:「胡說八道!」她冷聲斥道,「你想誣陷我,也找個好點的人選。這樣一看就是嚴刑拷打過的,你們就像屈打成招冤枉我?未免太可笑!」

  趙嬤嬤不理她,只接著道:「這段時間你表現的就很奇怪,明明早前那麼忌諱二少爺過來玩,可這段時間,卻好像很樂見其成一樣。其實,您是在用鈺少爺來做擋箭牌,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的,真正辦事的,卻是這人的妹妹!」

  說到恨處,一腳踹在了地上跪著的那人身上,哼道,「鈺少爺幾次三番過來都是風平浪靜,讓我們放鬆了警惕,然後突然一天,丫頭帶著毒藥進到厚院,瞅准了機會就對我們太太下手——張大夫說了,我們太太中的毒藥,是通過吸食和接觸才得的,你應該是吧毒藥磨成了藥粉,讓丫頭灑在了我們太太身上!」見舒月朝還要說話,冷笑一聲,「二太太要否認,可要想好了,我敢這麼說,那賣毒藥的,把毒藥運進府裡,下毒的,這些人,全部都在我們手裡!」

  舒月朝一顆心如墜深淵,渾身都有些發冷了,卻還是不肯認,梗著脖子道:「晉陽侯府勢大,我一個區區弱女子,根本不是對手,你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公道自在人心,我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一邊可憐巴巴看著沈氏,「老太太,您相信我!」

  可沈氏那是愛子如命,愛孫如命的,舒月朝要害俞錦妍她不管,心裡保不住還挺高興,可居然還利用了莫鈺,這就是沈氏決不能忍受的了。沉著臉,她怒喝道:「你真是黑了心腸,那是你親生兒子,才幾歲的人?你也捨得讓他摻合到這些骯髒事理裡去?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舒月朝再要辯解,沈氏卻不樂意聽了。

  莫飛景哼笑一聲,扶著沈氏坐下,也不看舒月朝一眼,只跟俞錦妍道:「嫂子,都是我娶妻不賢,虧欠了您,您放心,我這就給你個交代!」大聲喊著下人拿支筆來,一邊撩起袖子,很一幅怒氣沖天的模樣。

  舒月朝白了臉:「你想幹什麼?」

  莫飛景嗤笑:「幹什麼?娶了你這樣的毒婦,我還能幹什麼?自然是寫休書,休了你!」

  饒是舒月朝早有猜測,聽到莫飛景這樣毫不留情的話,還是止不住淚如雨下,眼見著莫飛景的樣子完全不似作假,止不住就是大笑起來:「你等著機會等了很久吧?從我娘家敗落你就對我冷落非常,你早就想休了我是不是?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你是不是很興奮?!」

  莫飛景頭一撇:「瘋子,胡言亂語!」

  舒月朝卻是笑的更加淒涼:「我瘋子?是了,我娘家都倒了,幫不上你什麼忙了,自然是瘋子。別的女人,家世好能幫襯丈夫,在你眼裡,就是香餑餑了是不是?」邁上幾步來到莫飛景跟前,「再要長著張狐媚子的臉,你可不就恨不能把她畫下來,每天長伴在身邊?!」

  莫飛景身子一顫,露出了個震驚的神色:「你在說什麼?!」雙眼威脅的看著舒月朝,似乎在叫她注意自己說的話。

  可舒月朝被他刺激的快要瘋了,哪還管得他怎麼想,大笑著衝到了俞錦妍跟前:「你知道我那好夫君在書房裡藏了什麼嗎?」

  「舒月朝!」莫飛景大吼著。

  沈氏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舒月朝嗤笑著:「表面裝著好弟弟,背地裡,嫂子,他給畫了一幅你的畫,就藏在書房,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把玩,畫軸都被磨得光滑無比……嫂子,被人這麼愛慕著,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莫飛景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了幾乎癲狂的舒月朝:「死到臨頭你還四處攀咬,行啊,你這麼不想過了,我馬上就寫休書,你收拾東西,就給我滾出莫家!」

  舒月朝被更刺激到了,對著就吼了過去:「我說錯什麼了?我那一句說錯了?是你沒有背後覬覦你嫂子?你敢說你不喜歡她那張狐媚子的臉?你以前,不是因為自己娶不到這樣的高門貴女心生嫉妒,所以故意看著她在府裡步履維艱?你敢說,你不羨慕大哥可以通過她得到侯府的看重?!」看著莫飛景被她逼得步步後退,她大吼著,「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莫飛景啪一下又給了她一巴掌:「閉嘴……」

  舒月朝捂著臉,只大吼:「我不!」

  ……

  事情走到這一步,就跟個鬧劇一樣,趙嬤嬤氣得身子直抖,這兩人,都該死!

  只有俞錦妍,身子還有些發虛,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的喝著茶休息。

  至於下面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

  她只當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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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9:18 A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莫飛景到最後還是沒有休掉舒月朝。

  不是他不想,而是被俞錦妍阻止了。

  趙嬤嬤很不能理解,還當俞錦妍心軟了。

  但事實上,怎麼可能?

  不說前世莫飛景夫婦做的那些事,單只他們抄家偷出來的那些噁心的內容,就足夠俞錦妍叫他們一輩子討不了好了。

  而讓舒月朝跟莫飛景一輩子不能分離,就是俞錦妍想到的,給莫飛景最大的懲罰。

  這個男人,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仕途,看重的,是名利富貴。但看他之前對「莫含章」那種巴結聽話的態度,舒家正旺的時候他對舒月朝的態度,再對比舒家出事之後他對舒月朝的態度,不難分析出,這男人,嫌貧愛慕,貪慕富貴,要是哪一天,真有機會讓他往上爬,哪怕是要他去殺了自己親娘,這男人怕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讓他跟舒月朝和離?

  這不便宜了他?

  沒了舒月朝這個娘家敗落的妻子,騰出他正妻的位置,然後再給他娶個富貴千金回來嗎?莫含章這還在前線,如今莫家情況也好,指不定莫飛景還能娶個跟之前舒家背景差不離的千金回來呢!以後還能提攜他……

  俞錦妍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莫飛景這種噁心的人,就只配跟舒月朝這樣的,爛鍋配爛蓋,一輩子黏合在一起,再不要有別的心思了!

  自然了,對俞錦妍這樣的決定,莫飛景是不滿意了,還打著給俞錦妍報仇的藉口要休妻,結果俞錦妍說,如果他果然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便將舒月朝禁足,讓她在院子裡修個佛堂,一輩子念佛誦經也就是了。

  她態度堅決,只說為了莫鈺,舒月朝絕對不能休,讓她念佛祈福就算是懲罰了。莫飛景拗不過,只得答應了——至於舒月朝,她的意見,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了。便是她自己,在休書和念佛之間,最後到底是選擇了念佛。

  一輩子守著娘家敗落的媳婦,對一心「上進」的莫飛景,直如地獄。而一輩子吃齋念佛,對心高氣傲的舒月朝,也將會是她最可怕的夢魘。

  這就是俞錦妍給他們最大的懲罰。

  趙嬤嬤雖然還有不甘心,到底是叫俞錦妍說服了,再不多說什麼。

  朝中的風浪越發大起來,俞錦妍再沒有心思在府裡了。每一天,都巴巴等著俞琮言的消息,打聽外面的情況。

  這一天,外面天陰沉沉的,沒有半點光亮,烏壓壓的黑雲密佈空中,一看便是暴風雨快要來臨了。

  俞錦妍哄著孩子吃過晚飯,抱著在自己院子裡玩,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趙嬤嬤小跑著進來,克制不住的顫抖道:「太太,老太太有請。」

  俞錦妍還有些沒明白怎麼回事,趙嬤嬤哆嗦著道:「太太,街上出大事了!」

  俞錦妍愣了愣,這才猛然回神:「街上?外面街上?」趙嬤嬤連連點著頭,她吸口氣,讓趙嬤嬤給帶好孩子,撩起裙子,便趕緊往前跑去。

  莫飛景也在那裡,正跟沈氏說起外面的情況:「我讓人給支起了梯子在牆上,人小心爬上去瞄了幾眼,這路上,一連串的都是身穿鎧甲的士兵,一個個的,刀槍劍戟,全副武裝,這往前看不到頭往後看不到尾,我瞧了小一炷香,也沒見人走完……這也不知道是多少兵馬!」

  沈氏嚇得早就癱軟在了椅子上:「這,這是有人要造反嗎?」因為太害怕,聲音都有些尖利,沈氏生怕別人聽見一樣,猛地捂住了嘴,只可憐巴巴看著莫飛景,等待一個答案。

  莫飛景毫不遲疑的點頭:「那還能是什麼?快宵禁了,又是皇城裡,居然還有人這樣大規模的調動士兵,看方向,就是朝皇城去的,這要不是謀反,還能是什麼?!」

  沈氏捂著胸口:「這到底是那個大逆不道的逆賊,居然敢做這樣不忠不義的事?這可是逼宮造反,誅九族都不為過的!」

  俞錦妍聽著不舒服,冷笑一聲走了進來,皺眉道:「母親還是快少說兩句吧,這情況不明,可別就詛咒上了。誅九族?這敢謀反的,不外乎也就是那麼些人,跟皇上還是族親呢,誅九族……」那不是連皇帝自己也要給算進去?

  沈氏這才想到自己話裡的語病,訕訕笑笑,不說話了。

  她現在,是真怵了這大媳婦了!

  莫飛景問她:「嫂子,你是早知道什麼了吧?你知道,外面都是誰的嗎?」

  既然都開始起事了,很多事,就沒有了隱瞞的必要,俞錦妍很直接點頭承認了:「外頭的,是太子的人,領兵的是林韜林大人,不出所料,今天,就是去逼宮的!」

  沈氏莫飛景雖早有準備,這時止不住也都被嚇住了:居然真的是太子謀逆了!

  俞錦妍冷冷提醒他們:「你們現在最好還是祈禱,太子這一仗,能夠平平安安,別忘了,莫家,那可是眾所皆知的太子黨!」

  若是太子一切順利,從龍之功,莫家自然會步步高升。

  可若太子不順利,那……

  沈氏倒吸口氣,睜大著眼睛,直挺挺就往後栽倒在了椅子上。

  給嚇得!

  看來,是知道太子失敗後的下場了!

  太子這一役,真的是用盡心力了。

  從皇城的佈防,京城的佈防,行軍擺列,起事的時間……太子都是跟著俞琮言榮威候林家等人反反復復來來回回的商議過,無數個計劃,無數個以防萬一的準備計劃,路上可能會遇到什麼意外,眾多人,集思廣益,才最終彙集成最後的計劃。

  而今晚,就是準備收穫的時候了!

  太子身穿金黃鎧甲,騎坐在大宛良駒之上,俞琮言周嶸等人跟在他旁邊,身後是一支三千人的軍隊,另外,還有王恒帶領兩千禁軍,榮威候帶領三千京郊大營士兵,林韜帶領四千,從另外三個方向同時向皇城進攻。

  黑暗的夜空下,他們一群人來勢洶洶,皇城值班看守的,根本沒料到會有這種意外,很快就被撕破了道口子,由著大軍鑽進了那缺漏處……

  然後洞口越來越大,再也堵不住,上萬的士兵,全給闖進了皇城裡!

  之前萬事齊備的計劃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雖然那麼多人一起闖進了宮裡,但沒有一個士兵敢渾水摸魚破壞宮裡的一草一木,殺敵時奮勇,軍規嚴守,宮裡巡防的大內侍衛有那忠心耿耿願意為皇帝而死的,那自然沒話說,可更多的,也有覺得小命重要的。

  林韜指揮作戰的能力很強,沒多久,那些負隅頑抗的就被消滅得差不多了了,太子出來高喊:「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我便饒你們不死!」

  誰會想死呢?當第一個人放下他手裡的刀時,後面的結局,就已經是註定了。

  太子一身戎裝進入到上書房的時候,皇帝就坐在龍案之後。

  父子兩相見,皇帝當即就冷笑起來,狠狠吐出兩個字:「孽子!」

  太子沒有說話,也沒有話要說。

  林韜從外面走進來,低聲跟太子彙報:「外面都清理乾淨了。」精神奕奕的樣子,哪有半點外界傳言的重傷昏迷不醒的樣子。

  皇帝更是氣怒難當:「亂臣賊子!」手裡的奏摺啪一下全朝太子扔了過去:「早知道有今日,養出的是你這樣無君無父的逆子,我就該當初就掐死你!」

  太子也不反抗,只由著他發洩。林韜在一旁,幫他擋下了比較重的攻勢,好歹叫他不要被傷到。

  皇帝到底是年紀大了,氣急攻心之下,更是堅持不了多久,稍稍動一下,便是氣喘吁吁,坐在龍案之後,捂著心口,只有那殺人似的眼神,前後一直沒變過。

  太子這才淡淡走上前,袖子裡掏出封空白聖旨平攤在皇帝面前:「兒臣還請父皇寫退位詔書!」

  皇帝自然是不肯的,太子也不很勉強,另掏了封聖旨攤開,裡面內容卻早就寫好了,皇帝瞟了一眼,便是大怒,這上面的筆跡,跟他的一模一樣,這是有人在偽造聖旨!還要喝罵,太子已經從岸上抓過了玉璽,啪一下,印在了那張聖旨上……

  旨意很快就被送走了,不知道到底是要昭告天下還是怎麼的。皇帝坐在那裡,冷哼:「不忠不孝的東西!」

  太子歎口氣:「父皇,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是你,沒有給我活路走,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太子吩咐左右:「請太上皇回去歇息吧。」

  皇帝撇撇嘴,自己是不是還要感謝他,沒直接殺了他,還給他留了個太上皇的虛名?!

  但不管如何,他的時代,都已經過去了。

  太子一步步走向龍案之後,然後在那張寬敞舒適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混亂在清晨東方日出的時候終於有了減弱的趨勢,門房激動的跑進來說,皇帝退位給太子了,退位詔書已經張貼出來,不日,太子就要登基了。

  俞錦妍沈氏莫飛景等都是大大鬆口氣,太子,贏了!

  「吩咐府裡,上下賞銀兩個月月錢,算是一同慶賀了!」莫飛景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大方的喊道。

  太子贏了,作為保皇黨的莫家,這下,也要發了!

  俞錦妍瞧著這樣癲狂的莫飛景,搖搖頭,走了出去。

  一切,終於都塵埃落定了!

  往前走不到幾步,迎面便見一個身穿鎧甲的高大身影大步向她走來,那熟悉的身影,是她曾經待過一年的身子。

  略有些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人拿下頭盔:「你不是在邊境嗎?」

  莫含章低著頭淺笑:「這邊實在重要,我們是帶著人回來增援的!」太子雖然才奪了位置,可後面,誰知道會不會有勤王之師趕來,太子如此安排,自然是以防萬一。

  「那萬一北狄打過來……」俞錦妍還有不放心。

  莫含章解釋道:「太子不是那種為了私利便罔顧百姓安危的人,早前北狄受重創,到如今還沒緩和過來,邊境也留了足夠的人馬,北狄就算真打過來,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

  俞錦妍這方長長鬆了口氣,放心了。

  倒是莫含章,卻是看著她擔憂道:「……你瘦了!」

  那樣溫柔意味深長的一句。

  俞錦妍低下了頭:「都是之前的中毒給鬧的……」又問他,「你呢?傷好了嗎?」

  莫含章拍拍胸口:「早沒事了,我身子粗,恢復的也快!」

  「……恩!」俞錦妍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說完這些,彼此雙方,好像又沒什麼好說的了。

  有些尷尬,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緊張,好半天了,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俞錦妍撐不住,想要走了,才一動,就被莫含章緊緊抓住了胳膊:「我,我之前來信問你的……你想好了嗎?」

  俞錦妍抬眼看了他,雖然極力掩飾,他的眼底,卻滿滿帶著希冀。

  這男人,是真的希望得到自己的諒解!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如果,我不肯原諒你呢?」

  莫含章瞬間黯淡了臉色,放開她的胳膊,精氣神也去了大半,好一會兒,才勉強扯著嘴角:「哪怕你不肯原諒我,我也會一直堅持著對你好,彌補你,我相信,終有一天,你一定能原諒我的!」

  俞錦妍失笑:「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是真心的!」莫含章看著她的眼神裡,帶著刻骨的溫柔,他輕輕笑著,「哪怕是一輩子,我也會叫你看到我的真心,期盼著,有一天,你能真正原諒我!」

  俞錦妍看了他好一會兒,眼神直望進了他的心底。

  直覺她,這個男人,並沒有撒謊。

  一輩子嗎?

  聽起來,倒也算過得去。

  那行吧,就這麼,大家湊活著,過一輩子吧……

  東邊,太陽越升越高,溫暖的光線灑滿人間,帶來這最燦爛的陽光。

  這是個大好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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