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水墨青煙 -【重生之嫡妻歸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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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2 09:29 PM

第六十章 溫柔繾倦

    他怎麼來了?

    龔青嵐怔愣了一瞬,回過神來。看著他沉靜如水的目光,無波無瀾。斟酌著言辭:“你、你怎麼來了?”那份底氣不足的語氣,隱含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齊景楓神色淡淡,幽深如海的眸子凝視著她。看著她不自然垂落的左手,眼底掀起了墨色洶湧的浪潮,收緊了拳頭,極力的克制著心底翻湧的情緒。

    半晌,抬手拿出一張宣紙。

    龔青嵐心中慌亂不安,在他的注視下,仿佛她所有潛藏的小心思無所遁形。當看到他手中的藥方時,舒了口氣。

    可下一刻,臉上的笑容霎時僵滯住。

    齊景楓抬腳,朝藥房內走去。

    “景楓!”龔青嵐失聲喊道,同時上前一步,擋住了他去藥房的腳步。想到桌子上有一碗血,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蹦出心口。

    齊景楓腳步停頓,諱莫如深的看著她。嘴角微掀,淡淡的笑道:“怎麼了?”目光穿透她,要落在藥房內。

    龔青嵐心漸漸的下沉,整個人晃了晃,倒在他的懷中,溫軟的說道:“藥的劑量我都準備好了。趕了一日的路程,有些乏了。我們回去,可好?”目光盈盈,期盼的望著他。

    齊景楓見她如此,抱著她的手緊了緊,眸光暗沉。抿著薄唇,靜默了片刻,終究是不再堅持,抱著她往外走。

    在院門口處,腳步微頓,側頭,別有深意的看了薄黎希一眼。

    回到府中,齊景楓見她並沒有有話要說,目光沉了沉。

    手中執著翻閱一半的書卷,倚在榻上。月白的錦袍柔軟的舒展,優雅而閒適。卻是半個字也不曾看進去,久等不到她的坦白,身上散發著陣陣冷意。

    龔青嵐坐在他對面,如坐針氈。見他慢慢變了臉色,心中驚疑不定。緊張的捏著手中的繡帕,輕輕的說道:“我在山腳下遇見了陳夫人,她與陳員外鬧了不愉快,她便離家出走。恰好碰上我,便拉著我敘舊。”說罷,偷偷的睨了他一眼,心跳如擂鼓,試探著他是因著她騙他而生氣,還是因著最壞的那個想法。

    取藥……當真只是巧合?

    齊景楓抬眸看著她,目光中含著不知名的情緒。

    只是他越來越陰沉的臉,彰顯著他此刻心情不佳,似乎對她的回答不滿……不滿?龔青嵐心頭一跳,乾笑道:“不信你可以去詢問她。”心中卻是百轉千回,他若是知曉她取血,斷然不可能這般平靜,只是薄怒……

    齊景楓搭在膝蓋上的手,一根一根的收緊,指節骨泛白,似在極力的隱忍著某種要衝破閘口,洶湧奔騰而出的情緒。

    忽而嘴角微微上揚,綻放著一抹異常濃烈的笑。“沒有其他要與我說的麼?”

    龔青嵐心口一緊,唇瓣翕動,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齊景楓目光驟然冷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如針芒紮刺進龔青嵐的心口。蘊藏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清湛透亮,直迫人心神。

    “景楓。”龔青嵐霍然起身,心慌意亂,張嘴想要解釋。

    卻看著他下榻,一步一步緩緩的靠近,龔青嵐緊張的吞咽一口吐沫,收緊了手中的帕子,不斷朝後退去。後背抵在牆壁上,退無可退。眼前,他的陰影籠罩著她。一隻修長玉白的手襲向她的胸口。

    “嵐兒,我們成婚一月多,不曾圓房,姑母昨日裡督促了我。不如……我們今日圓房。”齊景楓目光溫潤如水,仿佛之前那冰冷的目光,不過是她的錯覺。

    手指勾上她的腰帛,輕輕一劃,便落在他的手中。

    龔青嵐被他這句話,震得魂飛魄散,傻傻的怔愣住,忘記了反抗。

    就這一愣間,齊景楓提著她的襟口,朝左邊一扯,裸露出半邊雪白的肌膚與胡亂包紮的左臂,潔白的紗布上,被血色渲染,紅的妖豔而刺目。

    像是冬日裡迎雪綻放的臘梅,帶著齊景楓冷得骨頭都痛的寒氣,蔓延四肢百骸。

    齊景楓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下一刻,忽而一拳狠狠的砸在她身後的牆上。如果早知道她會傷害、犧牲自己來救他,他寧可她心中沒有他,也好過現在的錐心之痛。

    龔青嵐被他突然迸發的可怕氣場給嚇住。

    “景楓……”龔青嵐害怕了,她害怕看到這樣失控的齊景楓。這樣的他,很陌生。臉色蒼白,伸手拉著他的袖擺,喃喃的解釋道:“沒事的,其實不痛的。就是一點血而已,你給我補補就好。”所有的傷痛,所有的心酸與狼狽,一句簡單而平靜的話給帶過。

    卻如一顆石子砸進齊景楓的心湖,掀起了驚天駭浪。攥緊了垂在手側的手,狠狠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底的狂瀾,轉身走了出去。

    “景楓!”龔青嵐陡然提高了聲音,顫抖的喊道。看著他的手背滴著血,心裡針紮一般的疼痛。突然間,明白了他的心情。

    雙手捂著臉,緩緩的滑落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緩緩的抬著頭。望進他幽深的眸子裡,呆楞住。

    齊景楓看著她滿臉淚痕,蒼白的臉色幾乎透明,皮下的血絲清晰可見,心底仿佛被尖銳的利器劃過。

    深吸口氣,平心靜氣。托扶她起身,將她牽到軟榻,解開她傷口上的紗布拆開,輕輕的將紗布拉開,聽到她倒抽涼氣,手臂抖了抖。

    手上的力道輕到不能再輕,依舊看著左臂發顫,狠了狠心,一鼓作氣的拆開。看著裡面那道猙獰紅腫的傷口,傷口周邊發白,皮肉翻卷,已經有長膿的趨勢。攥緊了手中的藥膏,身子忍不住顫抖。

    龔青嵐緊緊的咬著唇,感受到他塗藥的手指,在傷口上發顫,心裡百味陳雜,原以為保密做的極好,卻還是被他給發現。

    看著他包紮的精緻,隨即在一旁收拾,並沒有搭理她的樣子。龔青嵐擦了擦滿頭大汗,痛苦的倒在床上。“痛。”

    齊景楓手一頓,若無其事的收拾。

    “好痛。”龔青嵐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手臂是真的痛,可這點痛還能忍。倘若她不喊出來,齊景楓定然不會理她。

    齊景楓怎會不知曉她的心思?本不想理會,卻還是忍不住,走到她身旁,抬起她的左手,仔細端詳了一番,冷冷的說道:“不是不痛?”

    “痛,全身都痛。”龔青嵐鳳眼氤氳著水汽,右手抓著他的袖擺,晃了晃,見他無動於衷,又晃了一晃。

    齊景楓終究是在她身邊躺下。她腦袋靠了過來,手指抵住,將她的腦袋扳正,放在枕頭上。

    龔青嵐鍥而不捨的將左臂輕輕的搭在他腰間。

    齊景楓手一動,龔青嵐皺成了包子臉:“痛。”

    齊景楓嘴角抽了抽,手指在離她左臂有一段距離的放下。聽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穩,儼然是睡過了。目光複雜的盯著她的睡顏,轉身擁著她。闔眼,睡了過去。

    龔青嵐睜開了眼,他的身體剛剛解了毒,本來也極虛,這般一折騰,怕是也累了。看著他眼瞼下的青影,心揪痛。

    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並沒有包紮,傷口已經結痂,血肉模糊。

    輕輕的爬下床,龔青嵐將給她包紮的藥膏,輕而柔的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手指指尖觸碰著他的輪廓,呢喃道:“夫君,你心疼我,可有曾想過,看著你痛苦,我又是何種的痛苦、難受?我想要和你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這點痛算什麼?瞞著你,不過是不想要你擔心……終究是我自私了。”從來不曾設身處地,想過你的感受。

    齊景楓只覺得心底,有什麼碎裂,洶湧的情緒,奔湧而出。淬不及防的出手,攥著她手臂用力一拉,她驚呼一聲,跌落在懷中,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兇猛狂熱的吻覆上她的紅唇,緊緊的禁錮住她,將心底濃烈的情感渲泄而出。龔青嵐仰著頭,與他加深這個沉重激烈的吻,兩個人仿佛耗盡體內所有的熱情,燃燒著對方,抵死的纏綿。

    ——

    龔府

    季姨娘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每隔一刻,便是呻吟一聲。體內仿佛憋了一團火,燥熱的她坐立難安,即使是躺著,都感覺燒心燒肺。

    渾身越難受,對龔青嵐便是恨的愈發咬牙切齒。

    忽然,肚子一陣陣的絞痛,季姨娘手忙腳亂的爬下床,由丫鬟攙扶著去出恭。

    可半個時辰過去,卻是依舊解不出來。肚子脹氣漲得厲害,咕嚕咕嚕的響,折騰她直想一頭碰死。

    “姨娘。”龔青雅憂慮的看著面色蠟黃的季湘雲,想不通姨娘怎得成了這副模樣?“可要熬些湯藥緩緩?”

    “吃了也不見效反倒是越嚴重,哎喲~”季姨娘痛的在床上直打滾,滿目猙獰,憤恨的說道:“都是龔青嵐那個賤人,讓桂枝那賤婢給我每日參湯鹿茸羊肉,補得火氣旺盛,無處疏通。”否則,她何須受這個罪?老爺都不曾來她房裡,天天去秦姚那賤人房中。

    龔青雅嘀咕了一句:“誰叫你眼皮子淺?倘若不是你發生這件事,說不定我都成了大少奶奶,這點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何至於想這輩子沒見過好東西似的,也是你活該!”聽著夫人討體己銀子,便裝病,這會子真得病了吧?

    季姨娘氣得直瞪眼,惡聲惡氣道:“有本事你現在做個少奶奶給我瞅瞅?”

    “倘若不是你貪吃,我興許已經是了!”龔青嵐面色青白,冷哼了一聲,直接走了。

    “站住!”季姨娘見龔青雅一走,連忙喝住。可龔青雅頭也不回的離開,氣得伸手掀了小木幾:“來人啊!來人啊!我要出恭!”肚子裡翻江倒海,季姨娘顧不上生氣,慌忙抱著肚子。

    來回跑了幾次,依舊無用,人整個癱倒在床榻上。

    “姨娘,莫不是要吃些個通氣的藥?”丫鬟香桃獻計道。

    季姨娘哪裡管那麼多,只要能幫她排泄,吃巴豆都行!

    卻不知,香桃所說的通氣藥,便是用巴豆粉,泡進茶水中,喂季姨娘喝下去。肚子一響,季姨娘來不及起身,便是便溺了。

    恰好,龔青雅離開,想著姨娘難受,想來是願意見父親,便將龔遠山請了來,一進屋,臭氣撲鼻。

    龔遠山看著呆坐在床邊的季姨娘,臉色鐵青,甩袖走了。

    季姨娘哪裡顧得上龔遠山,肚子裡又一陣的造反,來來回回,倒真的虛脫病倒,得了癔症。

    虛弱的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說道:“香桃,寫封信給我兄長送去。”

    一想到是龔青嵐害得她落到這個下場,恨不得將一口牙咬碎了去,眼底淬著狠毒的光芒。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而滿臉嫌惡的龔遠山,晦氣的回到書房,看著秦姚在裡頭等著他,動了動眉心,沉聲道:“你身子不好,來這作甚?”

    秦姚的病好了七七八八,蠟黃的臉色養的白嫩泛著紅,恢復了往日裡幾分姿色。

    “這是齊府遞來的信,老爺您瞧瞧,看可要回復?”秦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說話嗓音和風細雨。

    龔遠山臉色稍霽,拆開信封,看著裡頭的內容,眉頭緊蹙,猶豫不決。他只有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尚且只有八歲。若都嫁進齊府,可不值當。

    “老爺,信裡頭說的是什麼?”秦姚目光微轉,笑道:“可是說嵐兒的事?”

    龔遠山沒好氣的說道:“她嫁人了,哪裡還惦記著娘家?這是齊府為二房二少爺求娶。”龔遠山頭痛,他心裡向著龔青雅,希望她攀龍附鳳。可終究是個庶出,身份上差了一等。何況,又是季湘雲生的。

    秦姚思索的說道:“老爺,這是好事啊。齊府根基龐大,聽嵐兒說大房二房已經分家,若是雅兒嫁過去,又是嫁給嫡子,生下二房的嫡長孫,家業定然是不會旁落了去。而且,與嵐兒又是姐妹,興許可以相互扶持。”

    龔遠山聽出了弦外之音,齊府攏共只有兩個嫡孫,一個是齊景楓,一個是齊少恒,如今一分為二,若是他再嫁個女兒過去,到時候齊家的產業,可都是他龔某人的外甥!全都掌控在龔府手中了麼?

    可,一想到季湘雲說的話,已經給龔青雅相好了親事,不禁遲疑。季湘雲雖是妾,可是個眼高於頂的人,擇的婆家,定然也是不差的。

    秦姚知曉他的顧慮,擔憂的說道:“季氏病的那樣重,斷然是沒有心思打點雅兒的婚事,眼瞧著雅兒到了說親的年齡。若是耽擱了……”後半截卻是不說,有些話,說的太直白,倒是適得其反。

    龔遠山霎時想到季湘雲,病得極重,都失禁了,怕是也沒有幾個日子。

    “你去口信給親家,說我們同意了,擇個日子交換庚帖。”龔遠山松了口。

    ——

    齊府

    海棠苑裡,龔青嵐披著皮草,斜靠在軟塌上。今日裡天氣有些個冷,她便受不住,與入冬一般,要穿極多。

    手上捧著一杯熱薑茶,微眯著眼,喝了一口,直暖進胃裡,驅散了心底的寒氣。

    “大少奶奶,姑奶奶來了。”這時,紅鳶進來稟告。

    “快請姑母進來。”龔青嵐忙要下榻,卻是被進來的齊蟬被制止:“侄媳婦兒,身子虛,還是好好將養著。”

    龔青嵐含笑道:“姑母,今兒個您笑的喜慶,莫不是府中喜事將近了?”

    齊蟬坐在繡墩上,笑吟吟的說道:“可不是,我與母親替二哥與二侄兒各尋了一門親事,相隔兩個月。”

    “是哪家的姑娘?”龔青嵐放下茶杯,饒有興致的問道。自從那日事發之後,齊景楓便是不愛理她,心底結有鬱氣。

    “你二叔的妻子,是相中老夫人娘家的一個侄女。至於你的妯娌,是你的三妹妹。”齊蟬當初覺得不太妥當,可替齊少恒說了幾戶人家,沒有一人同意,有的甚至將媒婆打了出來。於是,母親便讓下帖子給龔府,卻不想立即給了答覆。

    龔青嵐一怔,龔青雅前世,便是嫁給了齊少恒。如今,有了變數,依舊還是嫁給了他。只是不知,這一世,她還能如何倡狂?

    “這……不太妥當吧?畢竟小叔子,他是正經的嫡子……”後半句話,龔青嵐並不說出口,齊蟬是個通透的人,她豈會不懂?

    “侄媳婦兒是個聰慧伶俐的人,這一身氣度,可見龔府教養極佳,比得上京都的那些個閨中小姐。想來,你三妹妹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齊蟬笑著轉移了話題:“這次我來燕北,是京中發生了大事。你二老太爺在京中任文淵閣學士,今年要提拔,遷至禮部右侍郎,從二品到正二品。”頓了頓,仔細看了一眼四周,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這官兒越到後面越難升遷,二老太爺在內閣十年,這次機會難得。只是要打點不少的銀子,在宮中內廷外官疏通。”

    龔青嵐又不懂這些官場的事兒,齊蟬說與她聽,無非是對牛彈琴,但是卻明白她的用意,想要她們大房給二老太爺送銀子。

    “姑母,你也知曉,夫君要開採鹽田,裡頭投了不少銀子。又逢分家,手頭沒有幾個閒錢,怕是杯水抽薪。”龔青嵐也不繞彎子,直接道出了心中的話。

    齊蟬怎會因她一句話,就打退堂鼓?

    “侄媳婦兒,我與你明說了。齊家過不了幾年,便是要遷至京都。景楓在四處做生意,斷然是少不得要走關係。便宜別人,何不走通自己家的門路?畢竟是一脈嫡出,二老太爺自然會向著景楓。”齊蟬接著道出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若在京都沒有過硬的關係,根本無法立足。“如今,二老太爺也照顧著齊家的生意,這官場上打點好了,也花不了多少銀子。等升遷成功,那銀子不是雪花兒一般滾進來麼?”

    龔青嵐心中冷笑,齊蟬這是給她畫餅充饑。

    官場上沉沉浮浮,誰知下一刻是什麼樣的變數?

    何況,分家數十年,誰知他們是否記恨著老夫人?

    龔青嵐斂眸沉思,二老太爺官拜內閣大學士,與皇帝最為親近,卻是沒有多大的實權。若是升遷禮部右侍郎,這正二品的官職……心念一動,打算將這事交給鳳鳴。

    “姑母,這事兒我做不得主,等夫君回來,我與他商量商量。”龔青嵐便打著太極,齊府遷不遷另說,這事兒可大可小,不能胡來。

    齊蟬見此,歎了口氣道:“這事兒侄媳婦兒可要好好想想,機會難得,你們這會子雪中送炭,斷然是天大的恩情。”

    “曉得了。”龔青嵐應下。

    齊蟬心知不能太急,便尋了個藉口,走了。

    沒過一會子,徐娘來請龔青嵐去一趟梧桐苑。

    龔青嵐一怔,這幾日著實沒有空閒去請安,便耽擱了。不知母親突然遣人過來,有何要事?

    稍稍收惙了一番,龔青嵐捧著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瑯的手爐,隨著徐娘一同去梧桐苑。

    徐娘眸光閃了閃,看著龔青嵐氣色不好,又穿著比尋常人多,不禁深思。

    到了梧桐苑,徐娘讓龔青嵐進去,她便離開了。

    龔青嵐掀開簾子進去,屋子裡清清冷冷,使她打了個寒顫。

    大夫人看著龔青嵐的穿著,眉心一突,略帶關切的詢問道:“可是身子不適?”

    “兒媳感染了風寒,讓母親見笑了。”龔青嵐欠身行禮,在大夫人手邊的繡墩坐下:“母親今兒個請兒媳來,可是有要事?”

    大夫人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第一次主動的握著龔青嵐的手,親切的說道:“你可不是個實誠的孩子,楓兒給了我口信,你解了他的毒。可應了當年那高僧的話,楓兒會娶一個貴人,解了他的病災。”

    龔青嵐正色道:“母親,夫君替兒媳撐起一片天,兒媳為夫君治病,也是應當的。”

    夫妻就該相互扶持。

    大夫人滿意的頷首,從匣子裡摸出一封信:“這是你京都二太爺來的信,上頭有意思將他提升,可手頭缺點銀子打點。倘若你們有閒錢,便給二太爺送去。”

    龔青嵐一怔,不曾料到大夫人也是說這件事。沉吟道:“母親,方才姑母來與兒媳商議這件事兒,當時兒媳回絕了她。”倘若她轉身,便將銀子拿出去,興許又和齊蟬結仇了、

    大夫人眼底有著詫異:“她回府了?哼,將主意打在你們的頭上了。莫要聽信她的話,你們將銀子給了她,到時候功勞都歸她,不但討不得好,反而會得罪了二老太爺。”大夫人皺緊了眉頭,端著桌上的茶水淺抿了一口,道:“你二老太爺是個好的,當初屬於他的那份產業,老夫人死活不肯給他。說他有官職傍身,何必與他們這白身搶銀子?你二老太爺一直秉承家族和睦,便不要了家產,將家產給了你……父親。嚴明屬於他的那份,傳嫡不傳庶,帶著他微薄的家私,去了上京。如今,他來信求助,斷然是遇著難事,你們能搭把手,便幫扶一把。二老太爺是個重情義之人,若無意外,你們到時說不準得投靠他。”

    龔青嵐了然,那時大老爺已經將庶子小妾接回府。怕是那份財產,留給齊景楓的。“如此,是該幫扶一把。”

    大夫人見龔青嵐明事理,很欣慰:“楓兒娶著你,是他的福氣。”

    龔青嵐笑了笑:“母親可要搬出去,與我們一同住?二叔過不久,便要娶妻。”頓了頓,補充道:“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

    大夫人臉色沉了下來,擺了擺手:“待你們給我生個胖孫兒,我再出去。”

    “母親!”龔青嵐嬌羞的垂了頭,蒼白的臉上,並沒有浮上兩抹紅霞。

    閒聊了幾句,便散去了。

    ——

    過了幾日,晉陽王府世子妃,遞來了請帖。

    龔青嵐略微思索,便收惙了一番。穿著水紅撒虞美人花亮緞粉紫鑲邊偏襟長,桃紅色貂皮皮襖,映襯著蒼白的臉頰,面若桃李,卻又因眉宇間那一抹病態,而楚楚動人。

    坐著馬車,到了晉陽王府。

    今日是晉陽王二子楚瀟然之子滿月之酒,素來並沒有往來,今兒個突然寄了請帖,龔青嵐適才有些疑惑。

    一下馬車,便看到世子妃朱巧慧的丫鬟在門口守著,龔青嵐心中了然。怕是世子妃的主意吧?

    二人穿過垂花門、夾道,來到了淥水亭。裡面坐著七八個世家小姐,大約十四五歲,相談甚歡。

    待走近時,龔青嵐才發現,自己是話題的主人。

    “姐姐彈得一手好琴,莫要謙虛了。就算你什麼也不會,肚子裡塞的是草包,有這張花容月貌,也不打緊。人家齊府大少奶奶,可不就是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還不是得夫君寵愛?”少女的聲音細膩,說的話,卻泛著酸。

    “可不是?當年齊府大少奶奶,不要臉面的愛慕燕北第一美男子齊二公子,可不就是遭了嫌棄?最後竟是嫁給了二公子的大哥。若是我啊,早早的一頭碰死!”

    “你們說說,這一個府裡頭,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們二人見面,可有紅臉?”說罷,又是一陣嬌笑。

    “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個不知羞的,倘若齊府大少奶奶來了,捉你們個現行,瞧你們可還笑得出來。”一位紫衣少女,戳著她身旁黃色衣裳的女子,笑駡道:“你這張嘴兒,最是伶俐,可如何相中夫家?”

    “傾兒姐姐,這麼多年不曾見,你一回來便是數落我。妹妹這不是替你抱不平?當年齊大哥身子不好,可是你在身後伺候。如今,倒是便宜了別人。若是個才女倒好,可惜是個草包,樣樣不如傾兒姐姐。”黃衣少女是成國公府的小女兒成冉,口氣裡充滿了對龔青嵐的鄙夷不屑。

    柳傾娍無奈的笑了笑,眼底閃過一抹黯淡的光芒:“休要胡說,齊少夫人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景楓的眼光,斷然是不會差。”

    不知為何,龔青嵐聽到那女子喚景楓,心裡莫名的發堵。

    斂去了眼底的複雜的神色,看著丫鬟滿臉尷尬之色,笑了笑,輕移蓮步,緩緩的走入亭內。

    亭內霎時一片安靜,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龔青嵐身上,錯愕的瞪大了雙眸,旋即,又是一陣羞惱:她到底來了多久?

    龔青嵐清淺的一笑:“倒是我擾了眾位姐妹的興致。”順著丫鬟的指引,恰好落座在紫衣女子對面。

    察覺到她的打量,龔青嵐大方的抬頭,由著她看個夠。

    同時,也打量著她:墨發如瀑的散落,斜插著一支金步搖。杏眼柳眉,鼻子小巧而挺翹,櫻桃小嘴如嬌豔盛開的玫瑰,紅而瑩潤。一襲紫色散花如意雲煙裙,手挽著薄紗,清麗脫俗。

    柳傾娍微微一笑,沖龔青嵐頷首。

    龔青嵐回了一禮,看著她們拘謹的模樣,不禁失笑,方才那番八卦勁兒去哪了?

    “方才我遠遠的聽到姐妹們說笑,怎得我一來,便是不吭聲了?莫不是我在,你們不自在了?”龔青嵐青蔥玉指碰了碰臉頰,手上出了一些個汗珠兒。

    “齊少夫人,這麼暖和的天氣,你披個貂皮作甚?第一次來王府,不知穿什麼麼?”成冉見她摸著臉頰,諷刺她們瞧著她美豔,便被比下去,沒臉兒開口,心底便是忿忿不平。

    龔青嵐微微詫異,自個並不識得她,她眼底的敵意,從何而來?

    “我這身子虛,受不得寒,便披著貂皮來了。”龔青嵐放下杯盞,笑道:“難不成晉陽王府不許傳貂皮?”

    成冉被堵得啞口無言,冷笑道:“齊少夫人到真個是體虛,瞧,這不虛出一身的冷汗?”話裡藏著濃濃的諷刺。

    “冉兒,莫要瞎說。”柳傾娍嬌嗔道。

    成冉吃了敗仗,怎得會甘休?“我可不曾瞎說,沁兒嫂嫂成婚一月,便有了喜事兒。齊少夫人成婚將有兩月,卻是半點兒消息不曾傳出,可不是身子虛,不易上身?”

    龔青嵐不與她計較,臉上始終帶著恬靜的笑,仿佛看著一個小丑兒胡亂咬人蹦躂。

    偏巧她越從容淡定,成冉越是心裡發堵,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傾兒姐姐,你回來也有好幾日了,可要去見見齊哥哥?”

    柳傾娍臉頰微微發紅,似染了上好的胭脂。扯著成冉的袖子,歉意的看著龔青嵐說道:“冉兒不懂事兒,齊少夫人莫要往心裡頭去。”

    “這是自然,童言無忌。”龔青嵐笑盈盈的說道:“我一向已夫君為重,夫君走心的事兒,我便會往心裡頭去。”

    話落,亭子裡有幾個少女忍俊不住的掩嘴笑出聲兒。

    “你——”成冉臉色青白交錯,拍著桌子起身。

    “果然是個孩子,氣性而大。”龔青嵐垂目,撫弄著手腕的手鐲。思索著朱巧慧的用意,這裡都是閨中女子,她都已為人婦,自是與夫人們在一起,卻將她安排在這裡。

    心神一動,看向柳傾娍:莫不是因著她?

    前世裡,她不曾參加過這等宴會,也不曾關注過齊景楓,並沒有見過柳傾娍。

    “咦,嵐兒,你怎得坐在姑娘堆裡?我左右等了半柱香時辰,並沒有等到你。還在想,可是有事兒給絆住了,不曾想你在這兒偷閒。”朱巧慧笑著走來,親熱的挽著龔青嵐的手,回頭對各位姑娘說道:“你們說你們的,我們先行去前廳。”

    龔青嵐眸光微閃,隨著朱巧慧去了前廳,前廳都是些貴夫人,一瞧見龔青嵐,紛紛看向角落裡的老夫人。

    龔青嵐吃驚不小,老夫人竟然也被請來了?

    笑著上去行禮。

    老夫人慈愛的說道:“你身子不好,都是一家人,莫要行這些個虛禮。只要你儘早上身,生個大胖曾孫,便好。”

    龔青嵐心中冷笑,老夫人心裡頭打什麼算盤,她還不知曉?倘若過段時日,她肚子再無動靜,怕是要給齊景楓房中塞人了。

    金花說老夫人已經給綠水開臉,尋著時機給送來。

    “孫媳婦兒身子不爭氣,已經在尋方子,調補身子。”龔青嵐面頰羞紅,美目四顧,站在老夫人身後。

    一位夫人上前,笑道:“若是要生大胖小子,我這兒倒是有個秘方。”

    老夫人眼前一亮:“我這孫媳婦,成婚幾個月了,都不曾有動靜。若真的有用,楓兒斷然會重重答謝!”

    “今兒個這方子,我不曾帶在身上,不妨隨我走一遭,去取藥方?”肖夫人笑著說道:“我是晉陽王府二夫人的母親,她就是吃了這方子,不到一月,便有了身子。”

    “嵐兒,你便隨著這位夫人去,好給楓兒生個胖小子,你母親也會高興。”老夫人催促著、

    “老夫人,我這身子調理好,便無礙。便不叨擾肖夫人了!”龔青嵐婉言相拒。

    “肖夫人一片好意,還會害了你不成?你若不要,便替你二叔拿一下。他子嗣單薄,馬上便有喜色,可給你二嬸娘用。”老夫人沉著臉,不悅的呵斥道。

    “這……”龔青嵐話不曾說完,便被老夫人打斷:“難道你要忤逆我?”

    龔青嵐見眾人望來的視線,微微頷首,隨著肖夫人走出前廳。心中越發覺得裡頭有古怪,這些夫人極為排斥她們這商賈出生之人。府中只有她與老夫人是商賈,且還是一家子人。其餘都是名門望族,為何請他們來?羞辱麼?

    冷笑幾聲,怕是不只如此。

    龔青嵐望著在眾位夫人見長袖善舞的朱巧慧,嘴角彎了彎,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隨即,追上了肖夫人。

    肖夫人帶著龔青嵐去了二房,正屋裡頭只有看著嬰孩的奶娘,王府二少爺與二少夫人並不在。

    肖夫人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方子,歉意的說道:“齊少夫人,我女兒不在,方子在她的手中。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待會立即過來。”說罷,便往前走,不小心撞上了龔青嵐的肩膀。

    龔青嵐吃痛的皺眉。

    肖夫人連連道歉:“齊少夫人對不住,我這不小心絆著了,你可有不適?若是被我撞個好歹,也不好給世子妃交代。畢竟,你是她請來的客人。”

    龔青嵐搖了搖頭,笑道:“不妨事。”

    肖夫人再三道歉後,方才出門。

    龔青嵐看著屋子裡只有奶娘與嬰孩,眼底閃過一抹思慮,便轉身出去了。忽而,龔青嵐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子,微微一怔——憐月?

    他不是離開燕北了麼?為何在晉陽王府?

    他似乎看到了龔青嵐,轉身便走。龔青嵐看著他穿著晉陽王府世子的蟒袍,心底有疑問要問他,便急忙追了上去,來到了亭閣上,龔青嵐剛剛進來,閣樓上四處通往不同的方向,一目了然,並沒有憐月的身影。

    “嘭咚!”龔青嵐看著柱子後的一個死角,一個人影墜落了下去。

    “啊——”

    伴隨著一個丫鬟尖銳的叫喊聲,隨即,有個侍衛大聲喊道:“不好了,成國公府冉兒小姐墜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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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2 09:30 PM

本帖最後由 saeneny 於 2015-7-22 09:30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肚兜

    前廳裡的夫人小姐,急匆匆的過來。

    侍衛一沖而上,看著站在亭閣中間的龔青嵐,喝聲道:“快將這位夫人帶下去!”

    幾個侍衛上前,就要架著龔青嵐。

    龔青嵐避身躲過,走到憑欄前,看著臉朝上的著地的成冉,心中冷笑,倒是個好算計。先是挑起成冉對她的敵意,起口角後,成冉出事,眾人定然將目標鎖在她的身上。

    若要讓她百口莫辯,便是將她引到出事的現場。

    一步一步,配合的天衣無縫,缺一步,都不能達到如此的結果。只是,令她疑惑的是,為何他們知曉她與憐月之間的牽連?

    “齊少夫人,是你害了冉兒妹妹?”一道清麗如鶯的嗓音,在一片哄鬧聲中,格外清晰。隨著話落,所有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龔青嵐迎風而立在憑欄處,垂目俯視著一臉悲傷的柳傾娍,嘴角微微上翹:“姑娘看著我將人推下去了麼?”

    方才人墜落下去,並沒有驚呼,龔青嵐在人上來時,便查看了成冉掉下去的地方。憑欄儼然是遭到了人為的破壞,將昏倒的成冉放在死角內,她所站的位置,根本發現不了。

    眸光微閃,把她引來的那人,定是會武,將成冉推下去,便飛簷離開。

    “不是你,還會有誰?冉兒與我們素來交好,從不曾與人結怨,只有方才與你在亭子裡起了衝突。”綠色衣裳的女子徐百惠,臉色鐵青的諷刺道:“哼!嘴上大度,私底下,卻是做這般陰損醃臢之事。”

    “呵!看來今兒個的髒水是潑我身上了。”龔青嵐冷聲道。

    “齊少夫人,冉兒妹妹方才無意與你起口角,她年少不懂事,你寬宏大量,定然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傾兒相信你的為人,可是,亭閣上只有你與冉兒在……”柳傾娍啜泣的說道,看著磕破後腦勺的成冉,臉色白了幾分:“齊少夫人,傾兒信得過不是你所為,可傾兒一人相信,並無用處,得讓在場的人都知曉你是清白的,我們好向成國公交代。”

    言外之意,我相信你,但是只有你在殺人現場,若是拿不出證明你清白的證據,那便是要將你給成國公府處置。

    龔青嵐驚愕的說道:“肖夫人領著我去拿藥方,可楚二少奶奶不在,肖夫人便去尋人。我左右無事,便出來走動,無意間走遠,迷了路。遠遠瞧見柳小姐與成小姐在亭閣,便想著尋你們問路。可我上來,成小姐墜樓,柳小姐不見了。接下來,就是大家所見到的一幕。”

    柳傾娍錯愕的看著龔青嵐,不知怎得將她也牽扯在其中。緊了緊手中的繡帕,白著臉色說道:“喬少夫人說的什麼話,我方才與水兒在一起,什麼時候來了亭閣?”

    “哦?錯看了?可我確實看見了你。”龔青嵐挑眉,淡淡的笑道:“就如你看到我將成冉推下去一般。”

    這話飽含深意,仿佛是柳傾娍栽贓她。

    柳傾娍變了臉色,未曾料到龔青嵐牙尖嘴利。手指泛白的攥著手中繡帕,美目盈滿了晶瑩的淚花:“齊少夫人,冉兒不過說我與齊少爺曾經是青梅竹馬,你便如此陷害我。你已經是齊少爺的妻,我雖門楣不高,卻斷然不會與人為妾。你為何就是不放心我?”

    龔青嵐冷笑,她眼底的高傲,是不容許她為妾。可不代表她不會將她趕下齊少夫人的位置,取而代之。

    不會為妾麼?

    龔青嵐嘴角微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柳小姐說笑了,你當年嫌棄夫君命不久矣,便是令擇良木而棲。當初夫君入不得你的眼,想來如今也是。我有何不放心你?”

    “你——”柳傾娍面色煞白,眼底的怒火一閃而逝,委屈的垂淚:“齊少夫人,我與齊少爺斷然是不可能,你為何要如此詆毀於我?當年我離開燕北,也是迫不得已。”

    龔青嵐諷刺的笑了笑,並不再接她的話茬,而是走到了成冉墜樓的地方。將下首看戲的朱巧慧喚上來,讓她背對著憑欄,忽而出手將她推下去。

    “啊——”朱巧慧沒料到她會當著眾人的面,敢推她下去,嚇得閉上眼睛尖叫,雙手不斷的揮舞,仿佛一個即將要溺斃的人,企圖抓住救命的浮木。

    龔青嵐伸手抓住她,看著她驚魂未定,雙腿發軟的跌坐在地上,對眾人說道:“成小姐後腦著地,若是我推她,斷然是方才我與晉陽世子妃的位置。可為何我推她下去,她卻是沒有出聲呢?聽說成小姐嬌養著長大,連手指被針尖紮一下,都要掉半日眼淚。”

    眾人被龔青嵐的話牽引,細細的琢磨,察覺其中的不對。倘若成冉如此吃不得痛,定是會掙扎尖叫。而這亭閣並沒有多高,墜下來,也不會當即昏過去……

    “你們看,這個憑欄斷裂口齊整,像是被利器一刀切割。若是人撞斷,斷裂口會參差不齊。”說罷,龔青嵐拿著一根斷裂的憑欄,給侍衛用手折斷,有許多木刺。“我初來晉陽王府,對府中不熟悉,如何在這之前佈置好一切?隨後將成小姐引來此處?若我要滅口,不會愚蠢的找離前廳不足百米的亭閣吧?”

    眾人心中全都明鏡兒一樣,看著面無人色的晉陽世子妃,隨即睨了眼呆楞住的柳傾娍,肖夫人出來說道:“齊少夫人自進府便被丫頭領到淥水亭,隨後世子妃將人領到前廳,中間一刻都不曾耽擱。後來我便聽到老夫人勸齊少夫人儘早上身生個大胖小子,我尋思著手裡頭有個方子,便叫齊少夫人與我一道去了老二院子,沒有找著方子,便去了前廳。前後不過幾刻鐘,應該不會是齊少夫人。”

    眾人的注意力,被幾刻鐘吸引。

    幾刻鐘,足夠做這些事兒。

    肖夫人名面上是為了幫助龔青嵐開解,可話裡卻又提供著她有時辰佈置的嫌疑。

    龔青嵐斂眸,她早已瞧出肖夫人的不安好心。整個前廳的人,無一人上前來問候搭訕,她忽而過來,且提供給她生子的藥方,太過詭異。

    倘若她不曾生疑出來,怕是此刻出事的則是那繈褓裡的嬰孩了。

    “齊少夫人,倘若你不能證明清白,我們將你交給成國公府。”晉陽王妃穿著端莊矜貴,眸子裡有道一閃而逝的冷芒。

    “王妃可以為成小姐請府醫檢查。”龔青嵐睨了眼依舊躺在地上,無人打算為她請大夫的成冉,淡淡的說道:“這樣下去,成小姐怕是要流血而亡。即使我是兇手,怕是晉陽王府也不好與成國公府交代才是。”

    晉陽王妃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轉身吩咐人去請大夫。

    眾人安靜的等著大夫,龔青嵐倚欄而坐,神色從容淡定。

    一旁恢復過來的朱巧慧見此,恨不得扒了龔青嵐的皮。上次她篤定是龔青嵐設局,使她們幾個鬧翻。

    如今,她便邀她來王府,特地讓她見著柳傾娍,看她會如何做。若是忍著,日久便會與齊大少爺心生間隙。若是質問齊大少,恐怕得擔上妒婦的名頭,惹齊大少不滿。

    柳傾娍適時的出現,再離間一番,她就不信龔青嵐與齊景楓的感情,固若金湯、

    柳傾娍垂目,面色柔美而嬌弱,上揚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見的譏誚。

    這時,男眷已經匆匆趕來,龔青嵐抬眸望去,目光掠過人群中一眼便瞧見的齊景楓,視線落在了晉陽世子身上。與憐月一樣的相貌,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氣。

    他是憐月麼?

    倘若不是憐月,為何見著她便躲?

    心神一動,他不是憐月,那憐月是誰?為何長得與晉陽世子如此相似?他們用晉陽世子為餌,想來是知曉她與憐月之間的事兒。

    晉陽世子穿過人群,望著優雅端莊的倚欄而坐的女子,明明被逼走進險境,依舊面色平靜,從容不迫。

    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

    或是,她在故作鎮定?

    齊景楓的視線與她短暫的相觸碰,隨即,她的視線移至身邊的晉陽世子,不待他深想,便聽到楚瀟渭說道:“令夫人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光是這份氣質,燕北難有幾人做到這份從容淡定。就是追著男子不放,恐怕也只有她一人?”

    晉陽世子話中包含深意,看著齊景楓眸子暗了一暗道:“本世子在假山旁,令夫人見著本世子便提著裙擺追來。本世子覺得該避嫌才是,轉身走了,她偏生鍥而不捨,所幸藏在了前廳,卻不想她居然暗害了成小姐。”

    “世子何時專注這些個小道消息?”齊景楓神色淡淡,眸子裡閃過暗芒。

    楚瀟渭臉色微微一變,齊景楓暗指他八卦。

    齊景楓緩步上前,柳傾娍看著他神色激動,水光瑩瑩的美目裡閃過一道華彩。動了動唇角,卻是未語先落淚,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如珍珠般串串滾落,只叫人那些個公子哥心裡頭發軟發酥。

    輕移蓮步,想要迎上來,隨即腳步一滯,想到了他為人夫的身份,淒苦的一笑。令人心底生澀!

    遙遙望去,定定的看著齊景楓,仿佛她的世界,僅剩下他。嬌柔的嗓音飽含濃烈的深情,夾雜著一絲傷痛與委屈,呢喃道:“景楓。”

    齊景楓皺著眉,目光平靜,並沒有因她的呼喚,而泛著漣漪。

    不過一眼,便收回落在柳傾娍身上的視線,逕自越過她,便要上亭閣。衣袖被拉扯住,齊景楓目光晦澀,手指如刀般,切割了半截的衣袖。

    “景楓……”柳傾娍難以置信的望著手中半截袖子,臉上的血色褪盡,愈加羸弱不堪。“我是娍兒。”

    齊景楓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的轉上亭閣,卻是再次被柳傾娍擋住。手指抓著他的手腕,看著上面包裹的層層紗布,原來止住的淚珠兒成串落下:“景楓,你的手怎麼受傷了?當年伯母叮囑我,切莫要給你傷著,否則,便是血液難以凝固。如今,你竟是傷著了手腕,怎得遭受如此大罪?伯母若是知曉,定是會心急。”

    眾人原本覺得柳傾娍說話不妥,可最後卻是憂心大夫人安郡縣主會掛心,適才有那一問,便釋然了。果然是心地善良的姑娘,離開燕北這麼多年,依舊記掛著安郡縣主、

    “我在京中,時時刻刻都念著你的病,不知可有嚴重,或是咳血,有沒有尋著大夫醫治好。知曉你最是不喜吃藥,我沒有為你準備蜜餞子,不知你可有喝下去。直至你成親,我這提著的心,適才落了下來。你的妻子定然會細心細緻的照料你,你應當過得好才是。”柳傾娍聲情並茂的說出一番肺腑之言。

    眾人都聽出她話中暗指龔青嵐不曾盡到妻子的責任,細心的照料夫君。

    齊景楓神色漸冷,揮開她觸碰的手,清潤的嗓音,淡漠疏離:“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景楓……你還在怪我麼?當年你千百般的留下我,我卻依舊義無反顧的離開。你知曉,我那時候還小,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利。如今回來,便是見見你病好了沒有。畢竟,那時我受安郡縣主的囑託,伺候了你幾年。”柳傾娍神色悽惶,滿眼的痛苦,使眾人心生憐惜,只感歎是個長情的好姑娘。

    “勞煩費心,母親可有付你銀子?”齊景楓忽而開口,眼底平靜的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

    柳傾娍受傷的看著齊景楓:“我沒有……”

    “柳姑娘無須刻意提及,母親雇傭了你,忘記付銀子。待會,我便讓掌櫃的給你送去。”齊景楓將囑託,曲解為雇傭。

    柳傾娍氣紅了眼,他難道忘記了那幾年的相伴?如此的作踐她!

    她再如何,也是鹽政道的女兒!

    “景楓,你何必如此與我撇清出關係?我並沒有破壞你們夫妻關係,只是看著你瘦了,臉色愈發不好,才會忍不住問候一二。齊少夫人,也是有胸襟之人,定是不會追究你的過往。”柳傾娍泫然欲泣,仿佛受到了不少的打擊。

    “當年,我留下你。是你拿走我的半株雪蓮,它能克制我一年不會病發。”齊景楓淡漠的語氣,極為冷漠。

    那年他才七八歲,家裡有個庶出的哥哥,父親便叮囑他,哥哥吃了許多苦,讓他凡事謙讓。

    這時,母親便帶來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子過來,說是他往後的玩伴。

    前兩年,不論他如何刁難,她都笑眯眯的迎上來。直到後來庶出的哥哥與他一同掉落池塘夭折了。府中那段時候,愁雲慘澹。父親指責怒駡母親,姨娘嬌弱的含淚,控訴著母親。

    母親日漸憔悴,鬱鬱寡歡。他也是病情加重,母親去燕王府尋了一株雪蓮,用半株救回他的命。另外半株,便是要配齊藥,一同食下,便可一年不發作。

    她對他愈發殷情,直到母親被逼迫,交出了管家權,財產將要旁落。她忽而不再出現,他並沒有放在心上。過了幾日,他才發現藥用的雪蓮不見了。詢問下,管家說是柳傾娍拿去給他配藥。

    柳傾娍踉蹌的後退了幾步,捂著胸口說道:“因此,你這麼些年,一直在記恨我?”

    齊景楓膩煩這般做作的女人,森冷的目光睨了她一眼道:“柳姑娘會記恨一個奴才十幾年?”

    “齊大哥,你怎得能這樣說傾兒姐姐?她在京都聽到你成親的消息,哭得都病倒了,適才耽誤了回燕北的行程。龔青嵐有什麼好?詩詞書畫樣樣都不如傾兒姐姐,還是個家道破落的。”徐百惠口氣尖銳鄙薄,不屑的看著樓上一直關注這邊的龔青嵐。

    “百惠,休要胡說。齊少夫人是燕北第一美人,我是不如她的。”柳傾娍淚光閃閃,咬著唇,斜睨著齊景楓。嘴上是維護龔青嵐,話裡卻是沒有反駁龔青嵐是草包,不過是極謙虛的說她相貌不如龔青嵐。

    “傾兒姐姐,你總是這樣的軟心腸,惠兒不過實話實說,第一美人算什麼?還不是不能掩蓋她的一身蠢氣?”徐百惠忿忿不平的對齊景楓說道:“傾兒姐姐不停歇的在京都為你尋醫問藥,買了許多的藥材,寫了許多信放在家中,不過是念在那一段美好相處的時光,你怎得能如此冷心冷肺,作踐傾兒姐姐是個奴才?若是如此,齊少夫人豈不是奴才也不如?”

    空氣驟然冷凝,只聽到齊景楓淡笑道:“我的妻子,自是由我照應她。疼她都來不及,怎得捨得她做些下人的事。”說罷,齊景楓一甩衣袖,上了亭閣。看著眼眶微濕的龔青嵐,笑道:“怎麼了?”修長的手指,抹掉了她眼角的淚水。

    “太感動了……”龔青嵐嗓子微啞,卻多了幾分慵懶蠱惑。

    “遲了。”齊景楓嘴角微微上揚,下一刻,卻是臉黑如墨。

    “她怎能為你做這麼多呢?難道你一點都不曾感動?”龔青嵐目光清透的盯著他,像是在探究,又像只是這樣傻傻的望著他。

    難道他真的不曾對柳傾娍的所作所為有所觸動?男子不都喜美人?何況,他們還有那樣的一段過往。即使她重生無數次,都無法企及。

    心裡憋悶的難受,她那樣的瞭解他,比她這個做妻子的都要稱職。

    “你要我如何感動?娶了她麼?”齊景楓語氣涼薄,少了那份對她獨有的溫潤。

    龔青嵐只是想想他納妾,心裡便難受的要窒息。可哪個男子沒有三妻四妾?想到他往後會如陳蕭一般,心中梗得慌。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費了全身的力氣說道:“景楓,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所以,這輩子我都不許你納妾。”說罷,龔青嵐收緊了身側的手,等著他回答。

    她知曉,提出這樣不可思議的事,足以讓眾人以為她瘋了,是個徹頭徹尾的妒婦。甚至,對男人三妻四妾觀念根深蒂固的齊景楓而言,也極有可能格外的荒繆,惹他厭惡。可,她還是說了。

    她無法做到李鳳姣的灑脫,承受不住了,說休夫便是一紙休書,遞給追到長寧侯世子府的陳蕭手上。

    她怕她終有一日,深刻的愛上他。他的眼中再沒有她的身影,會嫉妒的發狂,把他一起給殺了。

    齊景楓手指微微捲曲,壓下了心中那一刻的悸動。他不知是出自她的真心,還是這時被柳傾娍刺激得有感而發。

    齊景楓眾目睽睽之下,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伸手將她鬢角散亂的發,別在耳後。“好。”

    龔青嵐仿佛吃了定心丸,笑顏如花,伸手攬著他的腰,沖下方的柳傾娍綻放出一抹璀璨生輝的笑,令亭閣下的百花,失了顏色。

    柳傾娍怔怔的看著亭閣上相擁的二人,是那樣的般配,般配的讓她心底燃起濃烈的嫉妒,恨不得拆散了去。

    即使他活不長久,他的幸福也該只有她來給!

    “冉兒妹妹……”柳傾娍忽而驚呼著朝成冉走去,看著她面色青白,地上的鮮血,滋養得青嫩的草地,格外鮮嫩刺目,伸手把著成冉,哭道:“大夫呢?大夫怎得還不曾來?”

    眾人立即被她的驚呼聲,從二樓那不顧禮義廉恥的二人身上抽離視線,紛紛看向成冉,整個人已經失血過多,而呼吸短促。

    “景楓,聽聞燕王府的陳府醫醫術高超。可否請他來為冉兒醫治?這樣,成國公也會念在恩情上,而重新計較。”柳傾娍垂淚,淚水掩飾住眼底的怨恨。她就是要讓齊景楓知道,他的妻子多麼的惡毒。

    龔青嵐心中冷笑,計較什麼?計較她暗害成冉,讓成國公念在這份恩情上,重新計較對她的懲罰麼?

    恐怕她當真如此,成國公便是篤定了她下得狠手。誰人不知,成國公最是護犢?

    若是旁人,定會聽她的話,依言而做。可龔青嵐不傻,也看出了柳傾娍的心思,斷然是不會做。反而將了一軍:“柳姑娘當真是姐妹情深,為了成小姐,在一旁指責我,見著夫君,先敘舊聯絡感情,再央求夫君給成小姐請陳府醫,這一片心意,真真是讓人感動。”

    眾人轉念一想,倘若她當真為成冉著想,在人墜樓便是會讓人找大夫,而不是只顧著指責龔青嵐。齊家大少爺來時,她雖然口頭上擔憂著齊景楓,可如今想想,卻越不是這麼一回事。

    柳傾娍見眾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心中暗恨不已,棋差一著。

    朱巧慧適當的開口說道:“齊少夫人已經差人去找大夫,想來快到了。柳小姐與成小姐關係親厚,一時情急,難免有些疏忽。”

    龔青嵐笑笑不語,只是在等候的空閒,詢問幾日不曾理會她的男人:“今日你怎得也來了?”

    齊景楓睨了她一眼,抿唇不語。

    龔青嵐抓著他的手腕,看著紗布上乾乾淨淨,沒有血跡滲透。舒了口氣的同時,不禁耳根微紅。那日他裝睡,聽了她一番話,兩人便在一起纏綿。到最後剝衣時,兩人的傷口均是裂開,血跡在床褥上暈染開,老夫人以為他們已經圓房,便耳提命面的讓她早點上身。

    齊景楓順著她的視線,落在手腕上,目光深幽,攬著她腰肢的手臂收緊了一分。

    這時,大夫姍姍來遲,放下藥箱,為成冉診治。

    最後為她清洗傷口,稍稍簡單的包紮,命人將成冉抱回客房,清洗乾淨,再重新包紮。

    “大夫,冉兒妹妹可有生命之憂?”柳傾娍急切的開口。

    “墜樓時,救治及時,倒是無礙。可耽擱了這許多時辰,缺血過多,老夫人很難保證。只要成小姐能在三日內醒來,便是無性命之憂。”大夫神色凝重,這墜樓的是成國公府的小姐,出了這等事,晉陽王妃該是緊張擔憂,立即讓人請府醫救治。可,他來時,已經墜樓有些時辰,倒像是有人刻意拖延,讓成小姐有個好歹……

    想到此,府醫渾身一顫,手腳發涼。請自己來的人,是希望成小姐好?還是希望她‘好不了’?

    若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晉陽王府,他吃不了兜著走。

    龔青嵐笑著道:“成小姐身體可有其他不適?”

    大夫遲疑的看著眾人,不知如何開口。

    朱巧慧笑道:“大夫,有話直言,若是藏私,成小姐有個好歹,我們晉陽王府饒不了你,成國公府,也是會怪罪的!”

    這是要他直言?

    想到此,大夫神色凝重的說道:“成小姐她後腦有腫塊,顯然是墜樓前,遭受了重擊。”

    “你怎知不是墜樓所致?”朱巧慧詢問道。

    “成小姐在重擊前,應當是被迷暈了。該是怕成小姐醒來,便敲暈了她,適才她失去了痛覺,眼神微微渙散,並沒有痛苦。若是墜樓所致,她眼底應該會是驚恐痛苦的神色。老夫診定成小姐不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墜樓。”大夫又指出成冉墜樓的姿勢,清醒掙扎時,和昏倒的不同。

    龔青嵐訝異的說道:“成小姐對我防備甚深,斷然是不會吃我接觸過的東西。而且,我手臂有傷,怕是不能將她拖到亭閣。”

    “誰知你有沒有吩咐護衛去做?”徐百惠冷笑道:“你下藥,還會親自將東西端給冉兒姐姐麼?誰知你什麼時候下藥了?”

    “哦?徐小姐倒是很熟練,莫不是是你所做?栽贓陷害我?”龔青嵐目光別有深意的看著徐百惠,隨即,睨向楚瀟渭。若是沒有看錯,他們之間的視線有短促的相接,雖然快速的別開,可她沒有錯過徐百惠泛紅的耳根,與楚瀟渭目光中的溫柔。

    有意思!

    心中隱隱有些明白。

    “你——你休要胡說!方才你說是傾城姐姐,如今卻說是我,莫不是拿不出證據,胡亂咬人了?”徐百惠語氣慌亂。

    “齊少夫人,凡事講究證據,徐小姐不過是點出問題,你何必誣陷她?”楚瀟渭忍不住替徐百惠辯白。

    他一開口,便是印證了龔青嵐心中所想。怕是之前她猜錯了,晉陽世子雖然與憐月相像,可他們斷然是不知曉她與憐月之間的關聯。看著她走,怕是在假山與人有約。若他不走,自個瞧出端倪傳了出去,徐百惠的日子斷然不會好過。

    心中一沉,怕是如此,晉陽世子不放心她有沒有瞧見,便將她引到了陷阱。成全了柳傾城和朱巧慧!

    否則,為何柳傾娍在成冉出事時,趕到現場那一閃而過的詫異?恐怕那時候,她還沒有開始動手引她過來入局!

    “我不過說說罷了,世子何必緊張?”龔青嵐淺淺的笑望著徐百惠,徐百惠臉色發白,她知道了?

    朱巧慧聽著龔青嵐的話,目光掃過楚瀟渭和徐百惠,開口道:“倘若是下藥,定然是會留有證據,我們何不搜查?”

    晉陽王府有些顧慮,這一搜,恐怕得全府搜。

    “母親,若是沒有搜查清楚,成國公怕是會遷怒王府。”朱巧慧勸慰道。

    晉陽王府勉為其難的點頭:“搜吧。”

    侍女便是搜查在場的女眷,侍衛則是搜男眷,就連世子王爺也不曾例外。

    微小抗議的不滿之聲,逐漸平息。

    朱巧慧見搜查龔青嵐的丫鬟搖頭,目光驟然看向肖夫人,肖夫人也是一怔,怎麼會沒有?

    方才出屋子的時候,她明明撞上龔青嵐,將東西塗抹在她的衣裳上。除非換掉清洗,否則,上面依舊會殘留粉末兒,鑲嵌進紗間、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在眾人不耐煩之際,搜府的侍衛,一批批來了。“沒有。”

    朱巧慧急了,與柳傾娍交換眼神,還不待開口,便瞧見三四個侍衛與一個丫鬟走來,丫鬟手中拿著一塊桃紅的小布。

    二人心中一喜,這是找到了?

    丫鬟跪在地上,將手中的小布雙手捧起,恭敬的回稟晉陽王妃道:“回稟王妃,這是奴婢在世子房中尋到。”

    “是什麼?”晉陽王妃臉色一沉,莫不是世子下的手?

    丫鬟雙手一抖,一塊繡著交頸鴛鴦的桃紅色肚兜,肚兜的右下角,繡著一個字。“回王妃,這肚兜下麵,包藏著一包藥粉,奴婢便將東西拿來了。”

    眾人神色驚愕,視線皆是落在肚兜上的那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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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2 09:32 PM

第六十二章 叫你休我,咬死你!

       緋紅的絲線,繡著一朵怒放的芍藥花,中間一個楷體娟秀的娍,格外奪目。

    柳傾娍在肚兜抖出的瞬間,臉色煞白,她不明白自己的肚兜,何時落在了世子屋子裡?

    慌亂無措的目光,落在齊景楓身上,他的視線始終不曾移開他懷中的女子,那樣的專注,周邊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失了興致。

    心中隱隱猜忌,這肚兜可是龔青嵐栽贓?倘若是她,她也來不及去柳府拿她的肚兜,隨後放在世子屋子裡。何況,之前她們並不相識。

    眸光不禁黯淡,倘若當初她沒有聽信父母之言,說他無所依,又是病癆子活不長久。財產斷然不會落在他手中,性命都難保,何必冒險賭在他的身上?

    可那時她已經陪在他身邊三年,依舊沒有得到他的注目。不冷不熱的態度,當真如他所言,是個——奴才。

    什麼都沒有撈到,她豈會甘心?

    聽說雪蓮極為難得,又是價值千金,她便偷拿了剩下的半株走了。誰知後來他竟是大有出息,成了齊府的家主!

    而她所栽培的成果,卻是被別的女人給採摘了!她怎能甘心?

    “怎麼可能是柳小姐?”龔青嵐驚訝之極,眼底深處,卻是笑意漣漣。眼角微垂,所有的情緒盡數斂去。別有深意的看向一旁驚住的徐百惠。

    徐百惠在柳傾娍肚兜搜出來之時,便變了臉色,原本心裡僥倖,希望是有人陷害。可看到柳傾娍的神色,便知不曾作假。緊緊的攥緊了拳頭,她是知曉自己與世子的關係,她當初還贊同支持她,說世子是個好男兒,又極為俊俏。不曾想,她背地裡也爬上世子爺的床榻。

    最震驚的則是朱巧慧,她與柳傾娍兩個聯手,暗自陷害龔青嵐。柳傾娍信誓旦旦的說她的目標是齊景楓,可這又是怎麼回事?這個賤人背地裡竟是勾引上她的夫君!

    “我……我……不是我……”柳傾娍察覺到兩道灼灼的目光,心底發寒。暗恨在心,卻又不知是誰陷害她!

    這個計謀不可謂不狠,一擊命中,讓她成為眾矢之首。

    離間了與她聯手之人,弄得反目成仇!

    “不會這麼傻吧?就算要下藥,也不可能脫下肚兜藏著呀?”人群裡,不知是哪家公子,嘟囔了一句。

    不知有心亦是無心的一句話,讓眾人炸開了鍋!

    誰會無緣無故的脫肚兜?就算是要藏藥,也該是外裳!說不定是早已與世子爺暗通款曲,這肚兜不過是遺漏。恐被世子妃發現,適才藏了起來。今日陷害成小姐,將藥不小心藏在一塊兒了?

    柳傾娍一下子成了焦點,眾人聯想到她方才情深款款的對齊景楓,私下裡卻是和世子顛鸞倒鳳。從重情重義的女子,變成不知檢點的小賤人。

    “不可能——柳小姐與成小姐姐妹情深,斷然不會殘害成小姐。”龔青嵐依舊難以置信,嘴角的冷意漸深,將柳傾娍說的話,原數再倒騰一遍,讓眾人溫故。

    “齊少夫人,你真是個傻的。如今找出兇手,你不給她定罪,反而要替她開脫。別給人反咬一口,吃罪的是你!”其中一個貴夫人,掩嘴咯咯的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作態。目光在幾人之間穿梭道:“我瞧著呀,世子妃倒是與柳小姐姐妹情深,方才可是一直維護。”

    朱巧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氣得渾身發抖。

    眾人就像看笑話一般,看著柳傾娍和朱巧慧。都不是糊塗之人,心下猜忌世子妃定然是發現了柳傾娍與世子的私情,適才與柳傾娍聯手設計齊少夫人,好讓柳傾娍嫁給齊大少爺。一個除了心腹大患,一個得償所願。兩全其美!

    龔青嵐疑惑的說道:“柳小姐與成小姐關係要好,並沒有衝突。無冤無仇,為何要暗害她?”

    眾人哂笑,還真是個傻的,方才卻是那般伶俐,這會子轉不過彎了。

    為何陷害?

    那是人家覬覦你男人!

    龔青嵐仿佛慢慢轉過‘彎來’,微微詫異。側頭看著齊景楓,勾唇笑道:“禍水。”

    齊景楓眸子漆黑,清湛透亮,蘊藏著一絲絲笑意:“你甘之如飴。”

    龔青嵐斜睨她一眼,嗤道:“……臭美。”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柳傾娍咬緊後槽牙,心底無比的嫉妒龔青嵐,原本這一切該是屬於她的!

    “不是我,我沒有暗害冉兒妹妹。”柳傾娍矢口否認,淚水流淌:“我若要暗害冉兒妹妹,為何還請齊大少爺找陳府醫給她救治?”

    眾人心中泛著冷笑,你那時候記起,待陳府醫來時,人早就死透了!

    “這肚兜可是你的?”晉陽王妃目光冷厲,鋒利如刀的看著柳傾娍,恨不得將她活刮了。因著她,楚瀟渭在燕北權貴面前丟盡了臉面。到時候,得利的豈不是楚瀟然了?

    柳傾娍張了張嘴,閉上眼點頭。這一刻的屈辱,如藤蔓一般攀升,結滿了仇恨的碩果。

    “那這藥可是你的?”晉陽王妃臉色陰沉,追問道。

    柳傾娍連忙否認道:“不是我,不是我的!我和世子是清白的,這個肚兜不知是誰嫁禍給我。”

    “來人,將人帶進來!”晉陽王妃揮手,侍衛將一個青布衫的中年男子給帶了進來。

    柳傾娍看到來人,手控制不住的發抖。

    “小人見過王妃。”白興堂的白大夫,作揖行禮。

    “這藥你可識得。”晉陽王妃把藥扔在白大夫腳邊。

    白大夫面色微變,斜睨了柳傾娍一眼,欲言又止!

    “當真不知?”晉陽王妃將這個小動作收進眼底,冷聲說道:“這藥毒害的可是成國公府,若是成小姐有個好歹,本王妃若是查出是誰所為,斷然不會饒了他!”

    白大夫嚇的渾身一顫,慌忙跪在地上說道:“王妃,這藥是……是柳小姐威逼小人,小人迫於無奈啊!”

    柳傾娍大驚失色,她根本沒有去藥鋪,是身旁的丫鬟去的。她多年不曾回燕北,這人斷然不會識得是她身旁的人!

    就是是誰?是誰反將她一軍?

    “你胡說!”柳傾娍失聲道:“你是被龔青嵐收買陷害我!我才來燕北幾日,許多人不曾識得我,你怎知我就是柳小姐?”

    話落,想起自己話中的歧義,緊緊的閉上了嘴。

    她才來燕北幾日,龔青嵐並不認識她,為何要陷害她?

    氣惱的瞪著一雙杏眼,平心靜氣,才不會說一句錯一句!

    徐百惠這時插嘴道:“傾兒姐姐,你若是清白,便讓大夫給你把脈。這樣,陷害的謠言不攻自破。”

    柳傾娍目光閃爍,下意識的將手攏在袖中,臉色難看的說道:“惠兒,你也不相信我麼?我真的與世子是清白的。”

    “傾兒姐姐,惠兒相信無用,你要自己給大夫把脈,以示清白。”徐百惠見她躲閃,心沉了一分。

    “我……”柳傾娍看著眾人望來,面上漸漸失了血色,驚惶失措的想齊景楓求助。

    齊景楓卻是半個眼神都不曾給她。

    “怎麼了?傾兒姐姐,你有什麼難言之隱麼?”徐百惠步步緊逼。

    “是啊,柳小姐,不過是把脈而已。”朱巧慧眼底閃過陰霾,笑著附和道。

    面對二人的咄咄逼人,柳傾娍想要逃,可她逃了便是坐定了與世子私通的事。急的要落淚,乞求的說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惠兒,等下我給你解釋。”

    徐百惠冷哼了一聲。

    晉陽王妃示意侍衛按住柳傾娍,讓白大夫給把脈。

    “放開我!”柳傾娍掙扎著想要逃脫侍衛的鉗制,可她的力氣哪裡敵得過侍衛?手腕上搭上的手指,使她漸漸絕望。看著白大夫一張一合的嘴,柳傾娍感覺天都要塌了。

    “回稟王妃,柳小姐已非完璧。”

    侍衛鬆開柳傾娍,柳傾娍癱軟在地上。聽到四周難堪入耳的污穢話語,目光呆滯的看著齊景楓,他為何不救她?她對他那麼好,為何不肯開口救她?手指收攏,狠狠的抓緊了泥土裡,指甲斷裂的痛楚,她也毫無所覺。

    毀了!她全毀了!

    就像拔掉了光鮮亮麗的外衣,將醜陋的內裡攤放在眾人面前。

    洶湧的仇恨如乾枯的泉水,洶湧的滲透岩層,噴薄而出。目光猙獰,想著原本還眾星捧月的自己,轉瞬跌落雲端,被碾成泥。悲從中來!

    “把她送到成國公府去。”晉陽王妃原本想要這樣將她給打發看,給一想到柳傾娍父親的官職,不禁有些思慮。隨即吩咐人去柳府提親,將人納為良妾,也算顧全了兩家的臉面。

    柳傾娍看著跟前的徐百惠,雙手抓著她的裙擺,卻被徐百惠避開:“惠兒。”

    徐百惠目光陰沉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柳傾娍,捏緊了拳頭,滿目憎恨的離開。

    所有人都散去,只留下朱巧慧,龔青嵐和齊景楓。

    龔青嵐犯困的打著呵欠,齊景楓替她攏緊了身上的貂皮,護著她下亭閣。

    柳傾娍冷冷的看著龔青嵐,恨意污濁了她原本清澈的眼睛:“龔青嵐,可是你陷害我?”

    龔青嵐慵懶的說道:“柳小姐說什麼呢?不知可有聽過一句話,害人終害己。”

    朱巧慧心口一跳,陷入了沉思。

    龔青嵐懶得理會,依偎進他懷中朝府外走去。早在她走出前廳時,便暗中打了手勢,讓藏身在暗處保護她的暗衛,去查府中發生了何事。

    在成冉墜樓時,暗衛將來龍去脈都說與她聽,她便將計就計!柳傾娍不是不願與人為妾,覬覦齊景楓麼?她便偏生要她做妾!

    心中不禁冷笑,朱巧慧想要離間她與齊景楓,聯手與柳傾娍陷害她。她便成全朱巧慧,看在她與柳傾娍和睦相處的份兒上,讓她倆做姐妹!

    不禁長歎了一聲,咕囔道:“可憐了那個暗衛。”要去柳府偷柳傾娍的肚兜。也幸而柳傾娍惡毒,想要熬死成冉,讓她不能翻身。卻不知這樣,正好可以給她時間佈局。

    聽到暗衛二字,齊景楓眸光微閃,鬆開了摟著她的手。

    龔青嵐湊了過去,齊景楓便是與她保持幾步遠的距離。

    龔青嵐鍥而不捨的加快步伐,微喘的挽著他的手臂,嘟囔道:“累。”

    齊景楓步伐微頓,放緩了腳步。

    回到府中,龔青嵐坐在銅鏡前拆首飾,斜眼盯著望向窗外出神的齊景楓,等著他詢問,只要他問了,她便會如數告訴他。

    至少這一刻會!

    可齊景楓卻是沒有開口,龔青嵐歎了口氣,拿著桃木梳,塞進他的手中。對上他幽黯無波的眸子,笑道:“為我梳發。”

    齊景楓放下了桃木梳,行為拒絕。

    龔青嵐垂頭喪氣的坐在他身側,躺在,將頭枕在他腿上,捂著臉,悶聲說道:“我要在危險中,你才會與我說話?”仰著下巴,認真的看著他說道:“那我要不要送上門去給人欺負?”

    齊景楓微掀眼皮,看了她一眼,繼續闔眼。

    龔青嵐伸手捏著他冷峻的臉頰,依舊沒有反應。氣餒的起身,喚紅玉給她梳妝。今日是第三日,要去一趟長寧侯府。

    齊景楓聽著她窸窸窣窣的聲音,眼皮子不抬一下,手指摸著掛在腰間的玉佩穗子,冷聲道:“今日你出去,便將東西收拾,回龔府。”誰人能知,今早他回府,不曾見到她的身影,被莫大恐慌包裹住的他,小心翼翼珍藏的重要東西,仿佛被生生的抽離。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僵滯,她這是叫她回娘家,還是……休了她?

    心中知曉他這次是真的動怒,也不敢妄動,心裡憋了口悶氣。走到他身邊,聳拉著眼皮子,撲進他懷裡,只要齊景楓稍稍閃躲,龔青嵐喊疼,他便不敢亂動。

    龔青嵐雙手摟著他的頸項,在他脖子裡蹭了蹭,見他沒有抗拒,對著他一陣啃咬:叫你休我,叫你休我,咬死你!

    溫軟的紅唇在脖子上滑過,不輕不重的啃咬,一股奇異的感覺流淌進齊景楓心底,霎時心猿意馬!身軀僵直,緊繃著身體,克制著心底的那份衝動。

    龔青嵐啃得起興,根本沒有發現齊景楓的異樣,整個人舒服的躺在他身上。突然,龔青嵐肚子上被一個物件烙著,微微不舒服,動了動,依舊沒有挪開。伸手將佩戴在他身上的物件挪開。

    異樣的觸感,使她動作頓住。靜默了片刻,龔青嵐滿臉通紅的抬著頭,正好瞥見他似雲蒸霞蔚的臉頰。

    對上他火熱的視線,龔青嵐心中一驚,慌忙鬆開手,手忙腳亂的下榻,訕訕的說道:“那個,夫君啊。我,我去給母親請安。”隨著話落,只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身影。

    ——

    柳府迎接到了晉陽王府請來的媒婆,心中詫異,當聽到媒婆的來意,怒從中來,當即落了臉子,將人打出去。

    “柳老爺,你也別急著趕人啊。貴府千金的那點兒醜事,在燕北傳開了,你還留著攀權附貴?誰願意撿晉陽世子的破鞋啊?”媒婆張著塗滿紅脂的嘴,笑的臉上的肉亂顫。

    柳順昌氣得臉色鐵青,拳頭捏的哢嚓作響,可又能如何?

    放了媒婆進來,差人出去打聽一下。當得知結果屬實,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時,柳順昌頭頂冒青煙。臉面丟盡,不管柳傾娍如何哭鬧,直接用一抬轎子從側門送到了晉陽王府。

    楚瀟渭相中的是徐百惠,且柳傾娍又不是完璧,對她極不待見。

    當天夜裡,去了朱巧慧的屋子裡,到第二日日上中天適才起來。

    柳傾娍哭得眼睛紅腫,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當年她去京都,看上了鳳鳴。可鳳鳴那樣高不可攀的男子,眼角都不曾給過她。姨母開導她道:一個女子,重要的是嫁入高門,掌握住府中的庶務。愛與不愛,那些個都是中看不中用,害人匪淺的毒。

    她便結交京中名門小姐,結識了一個丞相的公子。為了霸住他,柳傾娍做了蠢事,用身體留住他,想要以此懷上他的孩子,嫁進相府。可誰知,美夢破碎,他早已成了婚。要納她為妾,她心性高,怎得願委身為妾?

    後來,她想到了齊景楓,聽母親說他得了勢,家產了得。娶了個樣樣不如她的女人,於是動了心思,毅然決然的來了燕北。

    卻不知,下場竟比京中還要淒慘。

    “姨娘,快快起來,世子妃等著您去敬茶。”新月輕聲喚著柳傾娍,若是惹惱了世子妃,不吃她敬的茶,便是不承認她這個妾。

    姨娘兩個字,刺激著柳傾娍敏感的神經,抄起杯子砸在新月的額頭上。

    新月吃痛,連忙跪在地上。“姨娘恕罪,您不敬茶,在府中地位得不到承認,日子更加難過。”

    柳傾娍胸腔裡堆積的怒火擠爆,尖叫著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都扔在地上,頭髮散亂,目光猙獰的盯著新月,一張龔青嵐的臉,躍入眼前,拔下頭上的銀釵,跳下床,在新月臉上劃下一條長長的傷痕。

    “啊——”新月捂著臉,滿手的鮮血,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姨娘饒命,姨娘饒命——”

    “本世子倒是不知你不檢點,還心狠手辣。”楚瀟渭被世子妃勸慰著過來,便是看到她癲狂發作的一幕。那陰狠的目光,看著他心底生寒,睡在這樣毒婦的身側,哪日被殺都不知曉。連她的好姐妹成冉都能下狠手,何況是他?

    “世子……”柳傾娍腦袋發懵,他何時來了?

    “哼!”楚瀟渭甩袖離開。

    柳傾娍心底慌了,她再不甘心,也知曉誰才是她的依靠。她本就不是完璧,還想著用手段勾住世子,而後借他的勢對付龔青嵐。誰知,卻是被她給弄砸了!

    “還不快點起來給我梳妝!”柳傾娍怒喝著新月。

    新月慌忙起身,臉上的傷口也無暇顧忌,為她梳妝打扮。

    收惙好,柳傾娍連忙去廚房,吩咐廚娘給晉陽世子熬一碗雞湯,待會她請安過來,親自給世子端過去。

    柳傾娍到了世子妃的院子,直接端著一杯茶水跪在蒲團上,茶杯舉在頭頂的位置,請罪道:“世子妃,傾兒今日來給你請罪,並且解釋。”

    朱巧慧半垂著眼睫,接過她手中茶盞,放在小幾上,等著她解釋。

    柳傾娍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的說道:“世子妃,傾兒是被人栽贓陷害。事關傾兒的名譽,定是不會亂說。若是與世子有私情,傾兒為何要否認?傾兒在京都遭歹人劫持,失了清白,無臉再在京都留下去,便聽從母親的安排回了燕北。本來想讓齊家大少爺念在過往的恩情,在龔青嵐消失後,娶我。卻不知為何事情有變,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到最後,嚶嚶哭泣。

    朱巧慧皺緊了眉頭,眼底閃過一抹深思,思量著她話中的真假。

    “定然是龔青嵐陷害我們,讓我們反目成仇!好中了她的奸計!”柳傾娍眼底淬滿了毒。

    朱巧慧端著茶水淺抿了一口,淡淡的說道:“你可有證據?”

    “傾兒暫時沒有找到證據。倘若不是她,還會有誰?”柳傾娍見朱巧慧並不全信她,便投誠道:“世子爺早已與徐百惠暗通款曲,至今都已經有半年。世子爺承諾她,倘若懷有身孕,便將她娶回府,待他坐上了爵位,便封她為側妃。”

    “嘭!”朱巧慧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擱在小幾上,臉色陰沉的可怕。徐百惠?那個成日裡來府中探望她,喚她姐姐的徐百惠?她倒真是小瞧了她,難怪突然之間來王府來得勤。

    朱巧慧目光銳利,口氣嚴厲道:“這事可有假?”

    “世子妃,若有半點作假,我便任你處置。”柳傾娍舉著手指發誓,隨即將徐百惠與世子幽會的地點,什麼時辰,都一一交代了。

    朱巧慧心中一沉,今晚就有約?

    “你下去!”決定今夜裡讓人去一探虛實,且放出她不在府中的消息。

    柳傾娍見得了信任,便快速的退下,去廚房把熬好的雞湯,給楚瀟渭送去。想了想,寫了一封信,命人給齊景楓送去。

    “記住!務必親自交給齊少爺!”柳傾娍眼底閃過一抹幽光,冷冷的笑出聲,坐在銅鏡前,細緻的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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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1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5 07:55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溫泉溫情

    龔青嵐請安後,便讓紅玉備了馬車,直接避開齊景楓的耳目,偷偷出府。

    到了長寧侯府,掀開車簾,霎時手中的動作僵滯住。

    齊景楓一襲月牙白錦袍,長身玉立,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下,清雅脫俗。站在石獅子處,遙遙望向她。幽深似海的眸子,墨色翻湧,旋轉的漩渦,似要將她整個吸納進去。

    四目相對,龔青嵐心虛的別開頭。未曾料到,他早已是守株待兔!

    腳步生根似的,挪不動半分。

    良久,龔青嵐在紅玉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緩緩來到他的身旁,輕輕喚道:“夫君……”

    齊景楓垂目,望著她眼底不安的神色,無奈的揉著她的頭頂,溫潤的說道:“真不讓人省心。”

    龔青嵐嘟囔著嘴道:“就這一次了,做事兒善始善終,若不然,我先前不是白白浪費了?”

    齊景楓抿緊了唇瓣,不再搭理她。牽著她的手,走進府,熟門熟路的找到薄黎希的書房,推門而入,他坐在書案後。書案上,擺放著一朵聖潔的雪蓮,通體縈繞著玉色光澤,淡雅清香撲鼻,沁入人心。

    薄黎希看了他們一眼,將盒子一推,慵懶的說道:“我只找到一朵,你還要取半碗血。”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薄黎希闔上眼,腦子裡迴響著老章的話:她身體虛弱,血氣不足,方又宮寒。倘若再取血一碗,乃至半碗,三五年裡都難以孕育。

    龔青嵐垂著眼角,目光盯著那株雪蓮,想著她吃下去,再給他取一碗?

    “嘭!”一隻雕花楠木盒自齊景楓手中掉落在書案上,盒子自動打開,一朵巴掌大的雪蓮,映入眼簾。

    龔青嵐眼皮子一跳,他何時去尋雪蓮了?

    “兩株也是不夠。”薄黎希濃墨般的眉,皺成了一團。淡淡的睨了眼齊景楓,覺得倒是小瞧了他。自個這朵雪蓮,也是耗盡人力,才在短短的幾日內尋到一株。而齊景楓不動聲響,隨意的一出手,便是一株。

    龔青嵐眼底有著失望,還差一朵。

    幾人轉瞬間便沉默了下來。

    龔青嵐不想浪費了他們的心意,轉身走出去,將暗衛喚了出來:“在子夜前,找到一株雪蓮。”

    “主子,魏國侯府三少爺手中有一株。”暗一恭敬的說道:“那株雪蓮,鳳主子早已吩咐我們去尋,方才得到消息。”

    龔青嵐心中一喜,進了書房,對二人說道:“我去取第三株雪蓮。”心中格外深沉,魏紹勤手中有雪蓮,怕是為了治病。自個去要,怕是很難!

    齊景楓腳步一轉,便要同她一起去。被龔青嵐制止:“你在這裡等我。”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此刻夜色深了,魏國侯府早已宵禁。

    龔青嵐面色凝重,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敲門,她已經為人婦,深夜裡來尋魏三少爺,豈不是會被人非議?

    暗一開口道:“主子若不介意,屬下將您托進府。”

    龔青嵐頷首,安逸提著龔青嵐的手臂,幾個起落,便是落在了魏紹勤的院落裡。

    龔青嵐見裡頭點著暈黃的燭火,敲響緊閉的門扉。

    “進……進來。”魏紹勤坐在床榻上,用自己的手,按壓住抽筋亂跳的腳。可他力道不夠,腳依舊一跳一跳,反倒是他出了滿頭大汗。

    魏紹勤見到是龔青嵐,吃了一驚。不曾料到,她深更半夜來他的院子裡。

    “暗一,去為三少爺按腳。”龔青嵐自是要避嫌,轉身將折合的屏風打開,坐在屏風後,擋住裡面的情形。

    暗一按住魏紹勤跳動的腳,順道替他按捏,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適才將他的腿弄好。

    魏紹勤渾身浸滿了冷汗,仰靠在拔步床上,詢問著龔青嵐:“你……你有……有事?”

    “我來問三少爺借一樣東西。”龔青嵐見他抬頭望來,笑道:“雪蓮。”

    魏紹金沉默了,雪蓮是母親費盡心思,為他從岳西國尋來,為的是湊齊幾味藥,給他治病。可都已經十五年過去了,藥材還不曾湊齊。

    魏紹金掀開被子,坐在床沿,扭動著床頭柱,腳踏板緩緩的推開,露出一個紅布包裹的盒子。

    “拿……拿出來……”魏紹勤示意龔青嵐將東西拿上來。

    龔青嵐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打開,露出一個通體晶瑩剔透,散發著嫋嫋寒氣的寒玉盒。心神一動,怕是裡面裝的是雪蓮。

    龔青嵐心中百味雜陳,用寒玉盒收藏,怕是已經有好些年了。在他的手中,無疑是為了留著治病。可他卻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將東西給了她。

    他們素昧相識,他卻願意割捨對他而言,極其珍貴的雪蓮。

    “為什麼?”龔青嵐忍不住問出了口,興許是對她來說極為罕見的東西,以為要費盡一番心思才能得到手。如今,卻是輕而易舉的得到,心中存有許多困惑。

    “我……我的病……治不好,你……你們……要,定是……定是有……有用。”魏紹勤閉上了眼,忍受著腿部又一輪的折磨。他留著也無用,若是能讓一個人少受病痛的折磨,夠了!

    龔青嵐似乎理解了他心中所想:“三少爺,你的人情,龔青嵐記下了。”說罷,龔青嵐轉身離開。

    回到長寧侯府,他們已經等候在藥房。雪蓮已經研磨掉,焉吧的躺在碗裡,香味馥鬱,竟能勾起人偷食的衝動。

    龔青嵐把盒子拿出來,將裡面的雪蓮扔進碗裡,繼續搗碎,用針紮進食指,尖銳的痛,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見齊景楓盯著她,眉目舒展:“我沒事。”擠出幾滴血,將熬好的藥汁遞給薄黎希:“喝下這碗藥,在你手指紮個針口,將黑血排出,直到變紅了,你再吃下這碗雪蓮。”

    話落,齊景楓便將龔青嵐帶走。

    龔青嵐掙扎著,企圖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自己的右手。

    “你別白費力氣!”齊景楓回頭,沖她淺淺一笑,仿若天地變換,春暖花開,融解了萬里冰川。

    龔青嵐不敢再動,由著他握著她的手腕,坐上馬車。不知到了何處,龔青嵐一下馬車,便是天翻地覆,被他抗在肩上。

    眼前一花,‘嘭’的一聲,水花四濺,她被扔進了溫泉裡。

    “唔——咳咳——”龔青嵐從水裡鑽出來,雙手擦掉眼底的水珠,瞪向站在白玉階上的男人,嬌嗔道:“你是要淹死我?”

    “聽說泡溫泉,人可以變聰明。”齊景楓淡淡的說道。

    龔青嵐心裡憋著悶氣,這是嫌棄她蠢笨了?

    仰首倒在溫泉池裡,咕嚕咕嚕冒著水泡,龔青嵐沉到了池底。

    齊景楓看著逐漸歸於平靜的水池,銀白的月光傾灑,波光粼粼。卻是沒有她的身影,心中一慌,她會泅水麼?

    此刻,也顧不上,縱身躍進溫泉池底。

    龔青嵐屏息,在水底觀察著岸上的齊景楓,他一跳下來,便遊了過去,抱著他的腰身。齊景楓順勢提著她躥上水面。

    龔青嵐拉著他往下沉,兩人拉扯間,龔青嵐卸了一口氣,胡亂的在水底掙扎。齊景楓抱著她,吻住她的唇,為她渡氣。

    龔青嵐微睜的眼裡閃過一道狡黠,卻不知,齊景楓忽而睜眸,逮個正著。龔青嵐怕他撤走,抱著他的脖子,雙腿夾著他的腰,雙腿如藤蔓一般,攀附糾纏在他身上。

    齊景楓眸子暗了暗,忽而勾唇笑了,將她抵在池邊,溫柔纏綿的細細舔吻。雙手解開她的衣帶,層層剝落,雙手在她身上描繪,點起一簇簇火苗。

    龔青嵐嚶嚀一聲,貼身迎了上來,目光迷離。

    齊景楓扯離她的水藍肚兜,脫離她的糾纏,提著她的衣裳破水而出。

    龔青嵐一驚,跟著追上來,卻看著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泡一個時辰,我給你送衣裳來。”

    龔青嵐腦袋發懵,怔怔的看著他悠然離開,帶走了她的衣裳。

    回過神來,氣惱的雙手拍打著水花:可恨!為何她的剝光了,他還是整潔得一絲不苟?

    回到府中,一路上,龔青嵐都不搭理齊景楓。齊景楓一手執卷,一手端著茶杯品茶,好不愜意。

    馬車一停,龔青嵐便率先下了馬車,遠遠的撇下齊景楓。

    在垂花門,看著候著的一個陌生的丫鬟,龔青嵐並沒有放在心上。走了幾步,覺得不對勁。回頭,便看到丫鬟把一封信給齊景楓。

    龔青嵐駐足,冷著臉等候齊景楓,見他緩緩走來,張開手,手指併攏的往上招來招。

    齊景楓將信放在她手心,龔青嵐冷哼一聲,拿著信回屋子。

    龔青嵐拆開信,看到裡面的內容,露出一抹冷笑。命紅玉準備筆墨,提著狼毫快速的寫了兩封信,讓暗一分別送往兩處。

    ——

    朱巧慧在離柳傾娍說的地方對面的茶館坐下,讓人去一探虛實。聽著人彙報徐百惠進了酒樓,便出了茶館,去了雅間。

    貼在門口,聽著裡頭的動靜,朱巧慧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抹厲色,讓護衛撞開了門。

    “嘭——”

    門扉撞向兩邊牆上,裡面的情景出現在眼前。朱巧慧在見到裡面的情形就驚呆了,她不曾料到,徐百惠是與長寧侯世子在一起。

    徐百惠與長寧侯世子在一起交手喝酒,聽到有人進來,二人鬆開手看向門口。徐百惠羞紅著臉頰,眼底一閃而逝的惱怒,道:“晉陽世子妃,你這是?”

    “我的玉佩被個偷兒摸走,有人瞧著進了酒樓,我便搜了進來。擾了世子的清靜,我這就賠不是了。”朱巧慧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心底恨不得撕碎了柳傾娍。這個賤人,竟然敢騙她!

    薄黎希對她與柳傾娍陷害龔青嵐有所耳聞,仰頭飲盡杯中酒,邪魅的勾唇笑道:“世子妃擾了我的雅興,一句賠不是便了了麼?”心中卻是積有郁氣,龔青嵐以取血之事向他討人情。拿著鳳鳴對他要脅,無奈下答應,卻想不到讓他本色出演。

    他以往紈絝風流,不是因著身中情毒麼?

    朱巧慧心底‘咯噔’一下,她對長寧侯世子的作風清楚一二。今兒個惹上他,看來並不能善了了。

    “世子妃長得雖是普通了一些,可珍饈美味吃得多,也膩味。不如給本世子嘗嘗鮮,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薄黎希一狹長的眸子,泛著一抹精光。

    朱巧慧心中了然,柳傾娍那賤人是刻意設計她得罪長寧侯世子,若是失了清白,斷然是不能坐上世子妃的位置。

    “世子,除此之外,我允諾你其他的賠罪條件。”朱巧慧只希望薄黎希大發善心,繞過了她。

    “其他麼?”薄黎希摸著下巴,看著徐百惠,道:“惠兒,你說呢?”

    “世子,既然世子妃是被小偷誤導,那便讓世子妃抓住偷兒,好好懲罰一番,不就好了?”徐百惠別有深意的看向朱巧慧。

    朱巧慧心中一沉,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可為了脫身,也只得應下。“這是定然!”

    走出雅間,帶上門。朱巧慧打算離開,便聽到裡面傳來壓低的聲音:“惠兒,你為何就這樣放她走?世子妃帶著這樣多的侍衛,小偷豈能近她的身?”

    徐百惠惆悵的說道:“我真心把她當姐姐對待,最近去王府走得勤,她怕是受了有心人蠱惑,說我有所謀。相信這一次,她能看出誰是真心。”

    薄黎希看著做戲的女人,忽而想到了龔青嵐,心神霎時有些恍惚:“日久見人心。”

    聽到這裡,朱巧慧面色青白交錯,走下二樓,便聽到侍衛稟報道:“世子妃,奴才在門口守著時,看到世子爺進了前方的酒樓。”

    “你確定?”朱巧慧透過大開的窗櫺,隱隱可看到斜對面的酒樓,心底微微思忖:不是徐百惠,會是誰?莫不是與朋友在一起?

    心裡雖是這般想,朱巧慧控制不住的朝對面的酒樓走去。

    ——

    柳傾娍拿到了回信,精心打扮一番,心情極佳的出了府。

    到了相約的地點,柳傾娍見屋子裡沒有人,便讓小二折幾朵花擺在桌子上,點了幾樣齊景楓喜歡的點心,便靜心的等候。

    不到一刻鐘,聽到腳步聲,柳傾娍起身。走到香爐旁,點燃著熏香。

    “吱呀——”門扉打開,柳傾娍轉身,拿捏著她最完美的笑容,迎上進來的人。微微一怔,詫異的問道:“世子爺,你怎得在這兒?”難道是有人通知楚瀟渭抓姦情?

    楚瀟渭也是一怔,沒料到是柳傾娍。

    眼底閃過冷意,她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惠兒說她知曉他們之間的事,莫不是這次以惠兒的名義邀他來,要脅他?

    冷哼一聲,抬腳進來,他倒要看看她有什麼陰謀。

    坐在桌邊,楚瀟渭聞到一股醉人的香味,抬眼看著半人高的銅柱上,托著的香爐。眸光一沉,這小賤人對他下藥?

    心底燃起了怒火,拿著茶杯走過去,澆滅了熏香。一轉身,便是被溫軟的身體撞進懷中。

    楚瀟渭看著懷裡,臉色酡紅,目光迷離的柳傾娍,儼然是已經動情。

    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沒有迷倒他,倒是把自己給弄倒了!

    伸手想要將她給推開,這時門扉被推開,朱巧慧目光陰冷的看著楚瀟渭懷中的女人,幾欲噴火。

    果真是這個賤人對楚瀟渭不軌,卻是將髒水潑在徐百惠身上。等她與長寧侯世子相爭相鬥時,她便是漁翁得利!捏緊了拳頭,控制住上前將她推開的衝動。畢竟,她是楚瀟渭的妾侍。

    “巧兒。”楚瀟渭詫異的看著朱巧慧,她怎得來了?

    柳傾娍心裡被一團旺盛的火焰炙烤,肌膚寸寸乾裂般難受,觸碰到楚瀟渭清涼的肌膚,便是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感覺有東西阻礙住她汲取涼意,便急躁的伸手,胡亂撕扯他的衣裳。

    觸手的冰涼,不能夠緩解了她心裡的痛苦,柳傾娍轉而把自己的衣服撕裂。

    “世子,你還是快回府,母妃知曉,定是不會饒了你。”朱巧慧看著一旁衣衫淩亂的楚瀟渭,心裡憋了一團怒火。她何時被人這般捏在手心把玩過?居然給一個破爛貨給玩轉。

    楚瀟渭對柳傾娍本就沒有感情,看著她如此放浪,心裡更是一陣厭惡,頭也不回的走了。

    “把門打開。”朱巧慧吩咐侍衛將雅間的門打開,將柳傾娍的醜態,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柳傾娍毫無所覺,撕裂了身上的外裳,接著脫裘衣,只剩下一件桃紅的肚兜,堪堪的掛在脖子上,大好的春光隱現。

    雅間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吹口哨起哄:“脫,繼續脫。”

    柳傾娍聽著男性的嗓音,渾身血脈噴張,伸手滑過自己光潔如凝脂的肩膀,扯下了肚兜。玉色春華毫無遮掩的袒露。

    幾個紈絝的世家公子哥,看著雅間只有她一個人在,起了賊心。對圍觀的人說道:“不知道這娘兒們是哪個花樓裡的人,這樣的騷。哥哥瞧著都心動了,你們若是不買帳,就一邊去。”說罷,幾個人進了雅間,將門關上,隔絕眾人。

    ——

    朱巧慧回到府中,嬤嬤急匆匆的迎上來說道:“世子妃,小少爺病倒了!”

    “怎麼了?方才我出去還好好的。”朱巧慧臉一沉,她對一雙兒女極為看重,正是因為他們,才能鞏固她的地位。

    楚瀟渭天性風流,在府中慣寵小妾,對她不冷不熱。許久都不曾去她的房裡,直到柳傾娍抬進府,才在她房裡住了一宿,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

    急匆匆的趕到楚靖房間,孩子臉上手上長滿了膿包,看著極為瘮人。

    “這是怎麼回事?”朱巧慧眼眶發紅,看著孩子這般,心裡急上了火。拿著一旁的濕帕子,為他擦拭身上抓破的膿包,免得膿水沾粘在身上結痂,會影響癒合。

    “小少爺今兒個在王妃那邊用的膳,下午時,柳姨娘說她奉了世子爺的命令,給小少爺送雞湯。喝下去,沒有半個時辰,小少爺渾身癢得厲害,大夫診治後,熬了一副藥喝下去,並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奶娘跪在地上,將楚靖今日的作息,全都托出來。渾身抖的如篩子,怕極了世子妃會遷怒他們伺候不利。

    雞湯!

    問題肯定在雞湯裡頭!

    “隨便什麼人送來的東西,你們都給小少爺喂下去?試吃的丫鬟呢?”朱巧慧大怒,呵斥道:“全都給我將近身伺候的杖斃!”

    屋子裡霎時哭喊聲一片,丫鬟奴才跪了一地,磕求饒命。

    “世子妃饒命啊,奴才有試雞湯,根本就無事。”小丫鬟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求饒。

    朱巧慧心疼著兒子,心裡憋著一口惡氣,只想要著發洩,哪裡管他們說什麼?冷聲道:“你的意思是雞湯無礙,是王妃的膳食有毒?”

    小丫鬟嚇得渾身發抖,借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說這話,哆哆嗦嗦的求饒命:“奴婢不敢,求世子妃饒命,饒命……”

    “拖下去!”朱巧慧被一片哭聲,吵得頭昏腦脹,厲聲呵斥一旁的侍衛,將人全都拖下去。

    “快去找大夫,給靖兒瞧瞧。”朱巧慧拿著帕子按著自己的眼角,看著孩子渾身難受的扭動,伸手去抓膿包,怕他抓破了疼。死死的抓著他的手,力道過大,壓破了他手上的膿包,疼得孩子哇哇大哭,嚇得朱巧慧收回了手,孩子癢的受不了,伸手去抓,急的朱巧慧抱著孩子落淚。

    大夫給孩子檢查過後說道:“是過敏。”

    “不可能!過敏不過是身上長一塊一塊的紅斑,怎得會長膿包?”朱巧慧顯然接受不了這個答案,斷然是下了毒!

    “小少爺剛開始渾身發癢,抓破了,便化了膿。”大夫對世子妃的質疑,心中不悅,卻不敢說出來。寫下方子,收拾藥箱離開。

    朱巧慧氣得渾身發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吩咐丫鬟去煎藥。看著兒子渾身難受,心裡恨意洶湧。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柳傾娍!”

    ——

    柳傾娍自雅間醒來,屋子裡滿室淫糜的氣息,渾身的酸痛,讓早已不是初經人事的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揉著昏沉的腦袋,想起昨日裡她邀齊景楓來,有要事告訴他。便在香爐點燃了催情香,只要他們有了夫妻之實,她便可以攏住齊景楓的心。

    可她等來的是楚瀟渭,難道昨日裡是與他顛鸞倒鳳?

    心一沉,倘若是他,那最後齊景楓來了,豈不是看到她與楚瀟然顛鸞倒鳳?

    穿好衣裳,柳傾娍下床,雙腿一陣發軟,朝地上栽去。此時,緊閉的門扉打開,進來三位紈絝公子。連忙將跌坐在地上的柳傾娍攙扶起來!

    柳傾娍看到來人心中一驚:“你們給我滾出去!”眼底閃過一抹慌亂,這些人怎得進來了?

    “美人兒,爺也算有良心。昨日裡給你解了毒,今兒個你還沒有醒,便趕緊給你送銀子來了。”一個貴公子,拿著銀票,抬著柳傾娍的下巴,笑道:“出來賣,還裝什麼清純的良家婦女?滾?昨夜裡美人可是纏著哥幾個不許走呢!”

    柳傾娍何時見過這等陣仗,捂著腦袋尖叫:“滾,你們都給我滾!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是晉陽王府的夫人。你們敢如此對我,世子定會扒了你的皮!”

    幾人笑的更加歡實,譏笑道:“你白日做夢吧?世子怎得會看上你這等放蕩之人?昨日裡看著你欲火焚身,也不願給你滅火,讓你暴斃。還是世子妃好,憐惜你,讓我們給你滅滅火。”

    幾人面上嬉皮笑臉,心裡卻是掀起巨浪,沒料到她是世子爺的姨娘。原本還以為是下藥勾引世子的風塵女子!所幸他們昨日裡瞧見是世子妃吩咐侍衛把門打開,不就是要毀了她?他們便以此為藉口,堵住她的嘴!

    若她敢聲張出去,定是要浸豬籠!

    柳傾娍不過是虛張聲勢,她本就不是完璧進府,世子對她有偏見,奈何證據確鑿,世子奈何不了她。若是發現她與幾個紈絝有染,定然會借此機會,除掉她這個污點!

    心裡的恨腐蝕著她的心,手指緊緊的嵌進掌心。她對朱巧慧坦誠,連徐百惠都給出賣,她還是不願放過她!這般毀她!

    幾個人見她沉吟,賊心大起,世子的女人啊,滋味當真是不錯,手又朝她的胸口襲去,將她壓倒在床上,胡作非為。

    “啊——你們快放了我,世子不會放過你們,我爹爹也不會饒了你們!定會將你們抽筋拔骨!”柳傾娍拼命的掙扎,可她本就剛剛解了藥,渾身發軟,並沒有多大的力氣,反而撩撥起他們高昂的興致。

    ……

    夜幕時分,柳傾娍穿著破敗的衣裳,如木偶一般的回到王府。

    了無生氣的坐在屋子裡,看著桌子上大紅的火燭,只覺得可笑。如今,還是在她的新婚,她的夫君不曾享用她,她卻被幾個男子給……給……

    柳傾娍面色慘白,趴伏在床上,失聲痛哭。

    心中後悔不迭,當初在京中,即使為妾,她也是極為風光。哪知,因她一念之差,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一個官家小姐,竟是比不得龔青嵐那破落戶,若不是因她而起,她怎得會變成這樣?

    一路來,酒樓裡的人對她指指點點,羞憤的恨不得一頭碰死。可她怎麼能死?

    她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那些害她的人,怎麼能風光愜意的活著?

    面目猙獰扭曲,將新月喚進來,在她耳邊嘀咕了一番,示意她出去,便抱著衣物去沐浴。

    而另外一邊的世子妃,得到柳傾娍回府的消息,帶著奴僕浩浩蕩蕩的來到她的院子。

    粗使婆子率先把門打開,站在一邊,給世子妃讓道。

    朱巧慧走進屋子裡,聽到水聲,讓人把屏風撤走,便露出一副美人出浴圖。

    柳傾娍聽到開門聲,便出浴更衣,卻不曾想,剛剛跨出來,朱巧慧便是闖了進來。

    “呵!妹妹當真是不甘春閨寂寞,徹夜未歸,在外與人私通苟且。”朱巧慧看著她滿身曖昧的痕跡,陰冷的笑道:“來人,將她拖出去浸豬籠!”

    柳傾娍最初時臉色白了一下,便鎮定下來,慢條斯理的更衣,聽到朱巧慧的話,冷笑道:“世子妃,你構陷妾室與男人私通,傳出去,你又該如何處置?”

    “我構陷你?世子爺可是親眼所見,相比你的風姿,已經傳遍了燕北。”朱巧慧目光冷厲,手一揮,示意粗使的嬤嬤上來,將柳傾娍拖下去。

    柳傾娍看著她帶來了許多人,心知她是有備而來,今夜裡便要置她於死地。“我已經與世子妃坦誠,為何你還是如此容不下我?”

    “賤人!你還有臉面問?不但誣陷徐百惠與世子有私情,還暗害小少爺,就這兩條,也足夠讓你死!”朱巧慧想到兒子受到的苦痛,心裡的恨意滋長、

    柳傾娍臉色大變:“怎麼可能?這些個都是我親眼瞧見的!我都不曾見過小少爺,為何要暗害他?”

    “你還敢狡辯?你說的地點,時辰,徐百惠是去了,可是是與長寧侯世子幽會。你倒是好手段,讓長寧侯世子解決我,隨後暗害我兒子,你好爬上世子妃的位子!”朱巧慧面色憎惡,不在於她多說!

    柳傾娍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珠,知道其中定然是有人動了手腳。霎時慌了心神,到底是誰?讓她與朱巧慧反目成仇,互相撕咬?

    “堵著她的嘴!”朱巧慧冷冷的看了柳傾娍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轉身離開。

    柳傾娍心裡慌了,朱巧慧走了,她定然是會死的。想到此,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將跟前的婆子給撞開,死死的抱住朱巧慧,掐著她的脖子往外走。“你們不許過來,否則我掐死她!”

    可想到她裡面藏著的銀票,柳傾娍思量了一下,她逃出去柳府定是不會接納她,沒有銀子她如何過日子?反正有朱巧慧在手中,那些奴才不敢輕舉妄動,又退回了屋子。

    拖著朱巧慧倒在床上,在褥子下摸出一個盒子,正要起身。胸口被朱巧慧用手肘撞一下。手一松,讓朱巧慧掙脫了鉗制。

    “快把這個賤人給我拖出去,浸豬籠!”朱巧慧喉嚨被掐傷,說話便是刀子割一般,火辣辣的痛。

    柳傾娍怎麼肯就這樣放走朱巧慧,撲上去抓著她的手。

    朱巧慧甩手揮開,兩人便在一起糾纏推搡,滾做一堆。

    “嘭”的一聲,兩個人倒在桌子上,朱巧慧壓在柳傾娍的身上,用力掐著她的脖子。

    窒息感襲向柳傾娍,臉色漲紫。揮舞著雙手,想要推開朱巧慧,卻不小心把燭臺給推落。滾在床榻邊,點燃了垂地的紗帳。

    火勢漸起,朱巧慧心中一驚,連忙推開柳傾娍,想要逃了出去。

    柳傾娍自知她逃出去,朱巧慧也是不會饒了她,死死的拖住朱巧慧的腳,不許她出去。

    “快來救我!”朱巧慧嘶聲喊著外邊的奴僕,卻不知,外邊的奴僕被世子給制止。手搭在徐百惠的腰間,冷眼看著院子被火蛇吞噬。

    朱巧慧怎麼捨得死,拼命的拿腳踹柳傾娍,柳傾娍仿佛不知道痛楚,面色獰笑的把朱巧慧拖倒在地:“你現在還不明白麼?那些你帶來的奴僕,為何不曾進來救你?”

    朱巧慧心中驚懼交加,驚的是這是一場騙局,只是為了讓她與柳傾娍鬥個你死我活。俱的是死亡,看著不斷坍塌的懸樑,朱巧慧嚇得肝膽俱裂:“傾娍,誤會解除了,你放我出去,我們一起出去好不好?”

    柳傾娍仿佛聽到個笑話一般,猙獰的大笑道:“世子妃,你太天真了。這火燒這樣大,外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人鐵了心叫你死,你逃出去能活下去?和我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不——”朱巧慧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楚瀟渭渾身抖了抖,看著懷中的人望著他,強笑道:“你要她們相鬥可以,為何要在孩子身上下手?你知道的,我很終是靖兒。”

    徐百惠嬌媚的笑道:“世子爺,我不過是給他吃了點過敏的東西,又死不了,這你就受不了了?你不是說,最疼愛我們的孩子麼?”說罷,臉上的笑容更是柔美了三分,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待世子妃過了百日,你便迎接我們母子倆過府吧!”

    楚瀟渭微微一怔:“這麼快,不太好。”想也不想的拒絕。

    徐百惠面色一變:“世子爺,難道你是在騙我不成?你以為我想這樣急躁的進府?可是我的肚子等不得,你想要我們的孩子生出來,便被人指指點點麼?”說著,徐百惠便捂臉哭了起來:“若是世子爺不稀罕,那我便只好狠心的流掉他,也好過日後過著屈辱的生活。”

    楚瀟渭愕然,當真有喜了?

    徐百惠瞧著他的神色,嗔怒的捶打了他一下。隨即,臉色蒼白,啜泣的說道:“這種事,我怎能騙你。你知道我只想與你在一起,若我是你的絆腳石,那不如我們散了。”說罷,便轉身離開。

    果然,楚瀟渭一把摟住她:“又胡說了。待給她做完喪禮,我便與父王商量。”

    徐百惠破涕為笑,依偎在他的懷中,目光陰毒的望著轉瞬燒為廢墟的屋子,心中冷笑:柳傾娍、朱巧慧,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

    龔青嵐接到消息,微微發愣,沒料到徐百惠是個心狠手辣之人。那日在王府,倒像個沒長腦子的。如今想來,她的每句話,都是戳中柳傾娍心中的虛榮,將她捧得高高的。將她的虛榮心,膨脹到極致,認為她自己,就該得到最好的,所有人就該是喜歡她的。

    朱巧慧雖然處處算計她,但是沒想過要她死,最後終究是死了。

    努力的回想著前一世,朱巧慧並沒有死,而是觸怒了太妃,被送到了靜心庵。楚瀟渭被擱去了世子的頭銜,由晉陽王二子楚瀟然繼承爵位。

    放下手中的紙條,揉著鼻樑,余光瞥見齊景楓領著陳府醫過來。

    想到昨日在溫泉的事,龔青嵐一陣氣惱,那是一個天然長成的溫泉。齊景楓在邊上建造了一座宅子,溫泉前面是一個閣樓,溫泉後暴露在整個荒山中,便用假山將溫池擋住,防止春光泄露。

    他們昨日才是第一次去,閣樓裡根本就沒有衣裳,齊景楓將她的衣裳拿走,她出來,勢必會被丫鬟瞧了去,只得在溫泉裡待了一個時辰。

    “勞煩您老給她診脈。”齊景楓帶著陳府醫進來。

    陳府醫拿出小枕頭放在榻邊,拿著帕子蓋在她的手腕,搭在脈象上說道:“體虛,氣血不足,需要溫補。但是宮寒,需要慢慢療養,最好是每日泡溫泉一個時辰。”

    龔青嵐這才明白他的用意,為何將她扔進溫泉池裡。

    齊景楓詢問了其他,見沒有大問題,讓長順將人送回去。

    “走!”齊景楓拉著龔青嵐起身。

    龔青嵐怏怏的說道:“累!”

    齊景楓攔腰抱著她,坐上馬車去了郊野的別院裡。

    龔青嵐泡進溫泉裡,幽怨的看著坐在上面獨自對弈的男人。不管她如何費盡口舌,他都不願陪她一起泡。想到又要泡一個時辰,便滑進水底,泅水。

    忽而,龔青嵐看著溫泉池底有一個明亮散發著亮光的珠子,便遊了過去。

    腳被池底的水草纏繞住,龔青嵐蹬著腳掙脫,卻是越蹬越緊,用力扯一下,腳一陣抽搐的痛。龔青嵐蜷曲著身子,雙手抱著腳,痛苦的沉進池底。

    齊景楓久等不到她上岸,只看到池水撲騰了兩下,便沒有了動靜。以為她又是故技重施,無奈的搖頭,繼續下棋。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人還沒有上來,齊景楓意識到不對,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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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19 PM

第六十四章 表白

   清澈如平鏡的溫泉池面,水霧繚繞,如夢似幻。

    晚風吹皺了池面,晃蕩著著圈圈漣漪,碰撞在池邊,平鏡破碎成粼粼的波瀾。

    久不見人浮出水面,齊景楓翩然躍下池底,在一堆水草中,找到了渾身纏繞著水草的人,蜷縮成一團。鳳眼緊閉,柳葉眉緊蹙,神色痛苦。

    輕輕拍著她的臉頰,已經陷入了昏睡。

    心中一慌,忙抱著她破水而出。將她平坦的放進白玉石階上,雙手交疊在她腹部按壓,嘴裡溢出了池水。

    “嵐兒?嵐兒?”齊景楓的嗓音有些微的失控,隱含著一絲顫抖。

    龔青嵐自口中的水吐出來,便慢慢的有些意識,聽著他擔憂的聲音,想要睜開沉重的眼皮,卻是被他怕得腦袋昏沉。

    怎麼會這樣?

    之前她泅水好好的?怎得突然之間便溺水了?

    齊景楓手指發顫的試探著她的脈搏,極其虛弱,並沒有蘇醒的徵兆。抬高她的下巴,扳開嘴,為她渡氣。

    龔青嵐緩解了腦袋的昏沉,不再是如壓著一塊巨石般沉重難受。纖長的眼睫顫了顫,喉嚨發癢,想要咳嗽。下一刻,溫軟薄涼的唇,噙住她的嘴,咳嗽的癢意被憋了回去。

    清新微帶著淡淡蓮香的氣息,在嘴裡彌漫,龔青嵐下意識的伸舌舔了下他的唇舌。想要更深入,憋不住喉嚨的癢意,推開他咳嗽了幾聲。

    齊景楓佈滿擔憂的臉,看著她憋得通紅的臉,沉了沉,眸子幽黯得如化不開的濃墨。

    龔青嵐見他是誤會生氣了,心中盈滿了委屈。他漆黑的眸子在濃重的夜色下,格外的深沉,卻依舊掩不住擔憂與血絲。

    專注的盯著她,流轉著一絲幾不可見的惱怒。

    龔青嵐眨了眨氤氳水霧的眸子,看著他只是靜靜的跪立在她身側,半天也沒有怒火勃發,嬌嗔的說道:“如今知曉緊張我,你可要還不搭理我?倘若我一時想不開,做出了蠢事,你後悔都是來不及。”心裡卻是緊張的,害怕他因此再也不理她,這些時日,遭遇他的冷戰,心裡有些受不住。方才的誤會,無疑是雪上加霜,她適才先聲奪人!

    齊景楓濃墨揮灑的眉頭,緊緊的擰成結。

    “夫君,你莫要生氣了。氣多了,總歸是對身子不好。”龔青嵐伸手按在他緊皺的眉心道:“易老!”

    齊景楓抿緊了唇,一言不發。水順著濕發,滴落在他高挺如懸膽的鼻樑,順著弧線優美的唇形滑落,濕潤了豔紅的薄唇。宛如盛開的玫瑰,沾染著的朝露,紅而瑩潤,有著致命的吸引和誘惑。

    龔青嵐不自覺的目光凝在他的唇上,忽而,他的下巴偏離了她的視線,抬眼,便看到他起身,打算離開的背影。

    不禁怒從心起,提高聲音道:“我取血給你換解毒的藥,這事兒已經與你說清楚,你心裡憋著一股子悶氣,幾日不曾理我,我也忍了,畢竟我有錯在先。你若當真不在乎我,為何還要背著我尋雪蓮?你若要休了我,為何又要帶我泡溫泉調理身子?若你是膩煩了我,不耐煩待見我,不如你乾脆寫封和離書!免得兩人整日裡折磨,你也少了一個拖累!”

    龔青嵐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壯著膽子,一股作氣的說道:“若要好好的過日子,你就留下來,不許走!”

    她豁出去了,孤注一擲。心知錯過了這次機會,這個男人不知要氣到什麼時候!

    齊景楓腳步一滯,攏在袖中的手收緊。微微側目,捕捉到她眸子裡一閃而逝的驚慌,渾身因緊張而緊繃。冷凝的眸子,瞬間軟化。

    龔青嵐一直盯著他,自然是發現了他微妙的變化,笑彎了眼:“我就知你舍不下我,否則,你如何尋一個對你如此好的妻子?”眸子裡閃耀著水光,前一世,她錯過了發現他的好的一雙眼與一顆心,這一世重來,她便要緊緊的把他攥在手心。

    齊景楓眉眼間隱約有幾分舒展,似笑非笑道:“這世間比你好的妻子,比比皆是。”頓了頓,看著她臉上的燦笑僵滯,緩緩說道:“我眼光不好。”

    “那你可是願意與我和好?”龔青嵐細細的琢磨,眸子一亮,緊張的盯著他,生怕錯過他每一個微妙的表情。

    “看你今後表現。”齊景楓換下濕漉漉的衣物,拿著一套乾淨的衣裙過來,要為她換下。

    龔青嵐心神一動,坐起身,攤開手給他換衣。想到她溺水的原因,看著手中握著的一顆珠子,散發著皎白的光,中間卻是蘊含著一粒丹丸大小的紅光,如破開雲層的一道霞光,煞是好看。

    “你看,這是什麼?”龔青嵐撚著一顆珠子,對著齊景楓晃了晃。

    齊景楓不曾見過這顆珠子,雖然他病發,便在這裡泡溫泉,卻是沒有去過池底,自然沒有發現這顆珠子。

    “不知。”

    龔青嵐左右端詳,覺得是個稀罕物。不知值多少銀子,卻得她喜歡。想了想,隨意的塞進懷中。

    手中的動作一頓,覺得這珠子不是普通的物件,細心的藏進了腰間的荷包,拉著繩索鎖著結。

    安靜的坐著,看著他為她擦發,輕聲說道:“日後你生氣,不可以超過三日。”

    齊景楓仿若未聞,繼續手中的動作。

    龔青嵐屈起膝蓋,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望著溫泉池面,上面的霧水,仿佛熏濕了她的眼眶。“我害怕失去你,有些事情,即使知曉你會生氣,我依舊會毫不猶豫的去做。”這幾日裡,她整日惶恐不安,她清楚的明白到,她前世能那般作踐他,無非是因為知道不論她做什麼,都會有人疼她、憐她、護她。從不曾見他生氣,那麼的冷漠,那麼的陌生。雖然依舊對她細心,照顧得無微不至。可卻讓她覺得更加飄渺,那麼的不真切。

    仗著他的寵愛,肆意的揮霍過。當哪天她失去了他的寵愛,她還有什麼?

    “你可以與我商量。”良久,齊景楓才開口道。

    他終是退讓了!

    龔青嵐胸腔裡堆積的某些東西洶湧翻騰,似要突破閘口,噴薄而出。緊緊的依偎進他的懷中,攥著他衣襟的手泛白。他這樣高傲有原則的人,遇上她,便一而再的低頭退讓,失去原則。

    她三生有幸,能夠遇上你!

    ——

    二老爺大喜的日子到了,畢竟有個原配,雖然在庵子裡,也不好鋪張的大擺酒席。簡單請了幾桌,便算成了禮。

    當天夜裡,消息傳到了許榕耳中,本就氣得病倒在床上。接到他停妻再娶的事,喉嚨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咬牙說道:“我要去上告官府,他這是犯罪,我還沒死呢!”

    靜安將打聽來的事說道:“齊府二老爺沒有停妻再娶,而是娶平妻,給官府遞了官文。但是他是用正妻之禮迎娶,怕是不久便會取代了你。”

    許榕怒火攻心,氣血上湧,嘴角一歪,便翻白的昏厥了過去。

    靜安忙請了師太過來,把脈後,搖頭歎息:“中風,怕是今後的日子都在床上度過。你且將消息傳給齊府,可要將人送去。”

    靜安到了齊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敲開了門:“這位施主,貧尼是靜心庵的靜安,勞煩您傳個話給老太太,貴府二夫人中風癱倒在床,可要接回府上照料?”

    “呸!你這小尼姑,大喜的日子,來咒我們新進府的二夫人?去去去!一邊兒去,莫要找晦氣!”小廝不耐煩的將靜安趕走,‘嘭’的關上了門。

    靜安望了一眼高門大宅,想到二夫人淒慘的模樣,與齊府的滿宅喜氣,那麼的格格不入。不知是為她悲,還是慶倖?

    悲的是許榕再十惡不赦,卻是為了齊二老爺,犯下諸多大惡,得到的便是棄之敝履。慶倖的是許榕如今昏迷,不知齊府對她的無情。

    靜安走了,小廝便將消息傳給了二老爺齊松,齊松心中想的是美嬌娘,哪裡還記得許榕?被她壓制那麼多年,早已受夠了窩囊氣。

    擺了擺手,便入了新房。

    聽到這個消息的一個奴僕,悄悄的摸到了祠堂,告訴了齊少恒。齊少恒眼睛赤紅,險些捏斷了手中的狼毫:“他當真不願管母親?”

    “是,二老爺斥退了小廝,便急急的去了新房。”奴才將方才的情形,描述的繪聲繪色。

    齊少恒臉上充滿了怒火,當初為了靠他娘舅,便任由母親欺壓而不敢吭聲。如今,翻身為主,便是忘了糟糠。

    “你將消息給大小姐送去,興許她有辦法把母親弄回府。”齊少恒目光陰鷙,癱在床上又如何?只要進了府,這新進府的賤人,自是要伺候母親!

    “奴才這就去。”轉身偷偷摸摸的出了府,拿著齊少恒給的銀子,雇一匹馬,去了陳府,用銀子打點了一番,讓他們傳遞消息給齊楚嬰。

    此刻的齊少恒,並不知曉齊楚嬰過得淒慘。陳府看門的小廝,掩上門,便去了洗衣房。半夜三更,井邊堆積了滿滿當當的衣物。一個瘦弱邋遢的身影,蹲在地上漿洗。

    “喂,你娘家來信,你父親娶了新夫人,母親癱倒在床,讓你想法子把人接回齊府。”小廝眼底滿室不屑,都成這副德行了,還能指望上?怕是她娘家的人,不知她落魄了!

    齊楚嬰聞言,驚愕的抬頭看著小廝,想要看出他說笑的成分。可他一臉嘲笑鄙薄,無不在告訴她,這是實情!

    整個人抽幹了力氣一樣,癱軟的坐在地上。她忍氣吞聲,只為了有一日母親和哥哥救她出去。可現在,有人將她的希望打破,眼底霎時失去了神采。

    就這樣?一輩子過著奴才的生活?

    齊楚嬰看著原本纖蔥般的手指,關節腫大,嚴重變了形。浸泡在冰水中,便是刺骨的寒。

    不!她不要繼續過著這樣的生活!

    齊楚嬰快速的轉身,去了充滿黴臭味的屋子裡,稍稍收拾了包袱,便繞到了一堵圍牆下。扒開草叢,露出了可以過一個人的狗洞。

    這是她觀察了許久,才找到的狗洞,以防萬一,可以留著逃跑。

    將包袱推了過去,齊楚嬰爬出狗洞,身子只過了一半,腳踝被抓住,用力朝後一拖,齊楚嬰被拉了回來。看到滿臉橫肉的洗衣服管事嬤嬤,嚇得齊楚嬰渾身發顫。

    “給我拖下去打死這賤人,打殘了為止!”嬤嬤兇惡的一腳踩在齊楚嬰的腳背,聽到哢嚓一聲,冷笑道:“我叫你日後還如何跑!”

    “啊——”齊楚嬰尖銳的慘叫,抱著腿在地上打滾。

    “快拖下去,莫要擾了主子們的清靜。”嬤嬤手一揮,便讓人將齊楚嬰拖走,去了刑罰。

    ——

    第二日,龔青嵐早早的收惙好,與齊景楓一同去了老夫人處。

    新進門的二嬸娘,雖說是平妻,可是按照正妻之禮娶進府。而昨夜裡傳來消息,許榕中風癱倒在床,怕是在床上等死。

    她的一雙兒女,好日子也已經到頭。齊楚嬰逃跑被抓回去打殘了,漿洗做活時,手腕套上鐵鍊。

    到了老夫人處,掀簾而入,老夫人紅光滿面,一手邊坐著齊蟬,一手邊則是新婦蕭笑,和樂融融的說笑談天。

    龔青嵐一進來,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便僵滯住,看著身旁的齊蟬,畏懼的心又活絡了。只要齊蟬還在齊府,龔青嵐便是不敢對她如何。

    “你們來了。這是你們二嬸娘。”老夫人拉著蕭笑介紹,滿心滿眼的歡喜。蕭笑父母相繼去世,她一個人管理家業,將覬覦她財產的叔伯,打的如老鼠見貓一般亂竄,想必能收服龔青嵐!

    龔青嵐欠身見禮,蕭笑是老夫人娘家蕭氏旁支侄女,當年訂了親事,父母接連去了,耽誤了出嫁的年紀。等守完孝,已是二十有一,很難說得上好親事,便一直拖到了現在三十出頭。

    蕭笑還了一禮,將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了龔青嵐。

    “侄媳婦兒,日後還請多多照料。”蕭笑笑得極為靦腆,說的話,卻極讓人深思。

    本是簡單尋常的一句話,到了她嘴中說出,多了一份難言的意味。

    照料?

    怎得照料?

    龔青嵐心中冷笑,看來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老夫人特地將人挑出來,為的就是壓制住她。何況,一個寧願不嫁,也不肯低嫁了去的人,性格也不見的柔軟,好拿捏。

    “二嬸娘,侄媳婦兒年紀輕,許多事兒不周全,還請你多多見諒。”龔青嵐笑的溫柔可親,一雙鳳眸清可見底,清澈無害。

    蕭笑那句話,不過是探探龔青嵐的底細。若是她答應,日後二房有困難,她自是好拿捏這句話去讓龔青嵐接濟一二。若是她推諉,自個也好尋到她的錯處。

    可她卻沒有說答應,也沒有推諉,而是順勢說日後自個的要求,她沒有答應,辦的不妥貼,是因為她年紀輕,莫要與她計較。

    倒是個牙尖嘴利的!

    “侄媳婦兒說的哪兒話?我們這都是一家人,何須這般客套?”蕭笑不懂聲色的留下圈套,目光在龔青嵐身上打轉,落在她明媚動人的臉龐時,眼底閃過一絲黯淡。

    “就算是夫妻,該客套也要客套,莫要因此而壞了規矩。若是下頭人見主子都沒得規矩,有樣學樣,那還了得?”龔青嵐溫柔婉約的堵回去。

    兩人唇槍舌戰一番,蕭笑半點好處沒有占到,看著老夫人望來的目光,哂笑道:“莫不是侄媳婦瞧不上我?”

    “二嬸娘真愛說笑,我嫌棄不嫌棄,左右你也不是與我們過生活。二嬸娘該要討二叔的歡心,惹他喜愛便好。”龔青嵐笑吟吟的打趣,只覺得這樣你來我往鬥嘴的日子無趣。

    蕭笑面紅耳赤,低垂著頭。眸光微閃,暗道:好生厲害!說話可圈可點,卻又讓人抓不到錯處,將自個摘的一乾二淨。

    莫怪老夫人瞧著她,如臨大敵!

    “侄媳婦兒說的是,二嬸娘糊塗。”蕭笑退回到老夫人的身後,面色羞紅的看著一旁不作聲的齊松。

    “這有何關係?你是老夫人侄女,嫁進齊府,更是親上加親。老夫人疼你還來不及,怎得捨得你受委屈?自是會庇護你。”龔青嵐一語雙關,說的老夫人面上訕訕。心底恨不得吃她的肉,食她的血,方能解了心頭之恨。

    “好了好了,快用膳。”齊蟬笑著出來打圓場,心底對龔青嵐多少有些個意見。聽說大嫂將老太爺的事兒與她說了,她當即答應了,何時問了齊景楓?

    龔青嵐也不在意,當初齊蟬幫襯她,不過是為了從她手中那銀子,籠絡了老太爺?如今,被她拒絕,自是要護著自個的母親。

    老夫人左手邊靠著齊景楓和龔青嵐,右手邊是齊松與齊蟬。蕭笑則是立在老夫人身後伺候布菜。

    老夫人一個眼神,蕭笑的筷子便跟了過去,伺候的老夫人滿臉的喜色:“這娶妻還得娶賢,光是一張漂亮的面皮,不抵事。有時候,還為家中招惹禍事。”老夫人意味深長的說道:“笑兒人賢慧,也標緻,老二這次可是有福了。”

    齊松扯了扯面皮,露出一抹牽強的笑。

    他對蕭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原以為是個美人兒,卻不知生的一般,自是難掩失落。

    目光掃過龔青嵐,心道:若是娶個這麼美的妻子,就算招惹禍事,也甘之如飴。

    似乎看出了二老爺的心思,蕭笑臉上的笑容掛不住,淡淡的掃了眼龔青嵐,垂目斂去眼底複雜的神色。

    “兩樣總得有一,若都沒有,如何立足?”齊景楓淡淡的睨了眼蕭笑,夾著肉丸給龔青嵐。

    老夫人氣噎,齊景楓話中的意思是美貌與賢慧總得占一樣,若是沒有樣貌不得夫君喜愛,又沒不賢慧,如何討老人歡心?在這府中豈會有好日子過!

    這話擺明瞭擠兌老夫人,蕭笑是丟在人群裡都認不出來的那種,說標緻,委實違心了。

    龔青嵐見蕭笑低垂著頭,舀了蓮子羹遞給齊景楓,笑道:“夫君嘗嘗,這滋味兒如何?我今兒早,特地為你煮的。”

    這話,無疑一個耳光扇打在老夫人臉上。她話中的意思,便是指龔青嵐空有美貌,不賢不孝。

    而今,龔青嵐親自為夫君熬煮蓮子羹,豈會不賢?

    龔青嵐看著老夫人憋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心底一陣冷笑。她早就知曉她會刁難,便做了準備。

    “侄媳婦兒與侄兒關係和睦,我們也便放心了。”齊蟬笑著說道,夾著一塊糕點,放在老夫人的碟子裡:“兒孫自有兒孫福,母親,你日後可以放寬心了。”

    這句話,化解了老夫人的尷尬,她這麼做,無非是心裡放心不下兒孫。

    龔青嵐笑笑不語。

    用完膳,便各自散了。

    齊蟬支開了齊景楓,拉著龔青嵐走到一旁說道:“侄媳婦兒,上次姑母與你說的話,你與楓兒說了麼?”

    齊蟬知曉她同意了,心中打著一個算盤,唆使龔青嵐將銀子給她帶到京都,這樣她也可以攤一份功勞。

    “姑母,這件事兒,母親也與我說過,當時我不好回絕了母親,便暫時的應了下來,隨即與夫君商議了一番。事情全都交由夫君處理,我一概不知。”龔青嵐無奈的說道:“姑母,你應當也知當年老夫人與老太爺分家的事。”

    齊蟬心中一噎,龔青嵐的意思是齊景楓給的銀子,是原本屬於二老太爺的銀子,與他們所有人都無關,莫要想佔便宜!

    臉上有些訕訕,沉吟道:“你真是個傻的,當年定是發生了事兒,二老太爺才會不要了財產。本該就是你們的,何必半點好處沒撈著便撒了出去?”

    龔青嵐心中好笑,當年是老夫人陷害二老太爺,二老太爺顧念兄長早逝,她也是個可憐人,一個人拉拔著孩子長大,便不與她爭。

    這會子,齊蟬竟還拿這些說事!

    “姑母,當年恩怨是非煙消雲散。夫君也不少這些個銀子,畢竟是二老太爺的,未免傷了和氣,便不斤斤計較罷!”龔青嵐不知齊蟬在京都發生了何事,以至於如此急切的想要攀附二老太爺。

    齊蟬見她油鹽不進,眼底閃過惱怒,沉聲道:“我不過是為你們好,如今倒成了個見利忘義的小人。這事兒的好處全都給你們占盡,我半點都無。當真是吃力不討好!”說罷,齊蟬便帶著丫鬟離開。

    龔青嵐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走向杏花樹下的齊景楓。挽著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向上一抽,握住她的手心,十指相扣。

    寬厚乾淨的大掌,帶著讓人心安、眷念的溫暖,想要這輩子握著這雙手到老。

    “二老太爺的事情,你聽說了麼?”龔青嵐側頭,微微仰頭看著他線條流暢的側面輪廓,目光微癡,當初為何就發現不了他的美?

    齊景楓搖頭,垂目看著她癡戀的目光,緊抿的唇,微微上揚,眼底流瀉出一抹寫意的笑:“來信了?自從去了京都,便斷了聯繫。”

    “嗯,給母親來信,二老太爺要升遷,需要銀子疏通打點。母親說我們能幫襯,便幫襯一二。”龔青嵐將原話說給齊景楓聽,隨即簡單的將齊蟬的用意一併說了。

    齊景楓眸子一暗,蘊藏著一抹冷意:“姑母你不用管,怕是為了借二老太爺之手,將女兒送進宮。”

    龔青嵐心中一沉,選秀的時候將到。這次選秀的目地,是為了鞏固皇帝的地位,借助其他大臣之力,壓制皇后娘家的勢力!

    所以,這次的秀女,都在正二品以上。

    “你的意思……”龔青嵐心中止不住的擔憂,她不希望他牽扯進朝廷,那一潭渾水,攪不清。

    “隨她去。”齊景楓似乎窺出了她的心思,沉吟了良久,溫和的問道:“若有朝一日,我身置廟堂,你當如何?”

    龔青嵐心口一緊,他不會說假設的事。他如此問,是否終究有一日,會參與朝堂紛爭?

    想到此,龔青嵐心中隱隱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越來越糊塗。大夫人幫助二老太爺,當真只是因為當初二老太爺將他的那份財產給了齊景楓的原因?而不是為了他佈局?

    會是因為燕王府麼?

    臉色驟然一變,血色頓失,龔青嵐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大越二十一年冬,燕王世子殞!

    “你怎麼了?”齊景楓見她臉色慘白,關切的問道。

    腦袋疼得厲害,看著他擔憂的目光,強笑道:“我雖不願你進入朝堂,若終有一日,恐怕也是身不由己。我已是你的妻,你去哪裡,我便跟隨去哪。”現在是大越十五年,離燕王世子戰死還有幾年,會是因此麼?不,燕王是在齊景楓死後一年,才戰死!

    她該怎麼和他說?

    龔青嵐迷惘了,戰場上的事情,她無法改變。鎮守邊關,是燕王府的使命。關於戰場的事情,她也只是簡單的聽過,不知其中真正的緣由。

    “夫君,戰場上變幻莫測,你要叮囑安世子小心謹慎一些。”龔青嵐想了想,還是先提點一句,事後再想辦法。

    “你怎得忽而想起了他?”齊景楓不解的皺眉。

    “他是下一任的燕王,你若身處朝堂,有他庇護,自是好的。”龔青嵐心情失落了下來,轉移話題道:“你要押送糧草去邊關?順道將這句話給他,那個朝廷來的將軍不是個好的,叫他多多提防。”

    “軍中的傳言,都流傳到你這來了。”齊景楓目光深邃,仔細看了她一眼,便攬著她回了院子。

    龔青嵐彎了彎嘴角,有話難言。

    ——

    齊少恒抄滿了經書,便讓人給齊松送去,他回了屋子洗漱好,便找老夫人請罪。

    “祖母,孫兒一時鬼迷心竅,適才著了賤人的道,這次虔心悔過,還望您莫要再惱孫兒。”齊少恒跪在蒲團上,端著一杯茶水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淺啜了一口茶,看著當初最中意的孫兒,變成這般德行,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改了就好,改了就好。”老夫人連連感歎,讓人將齊少恒攙扶起來。

    齊少恒依舊跪在蒲團上,痛哭失聲道:“祖母,母親在庵裡聽見父親停妻再娶之事,病得癱倒在床,孫兒不孝,不能侍疾。孫兒又不曾有出息,不能雇人照料母親。懇求祖母給孫兒指一條出路!”

    “哦?你當真知錯了?”老夫人眼皮子不抬一下,淺啜了一口茶水。

    “孫兒知錯!懇請祖母幫扶孫兒一把!”齊少恒跪在地上磕頭,母親癱了,妹妹殘了,父親新娶了。日後二房也全都是給如今二夫人生下的兒子,與他無關。而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老夫人。

    老夫人皺了皺眉,輕歎了一聲道:“你若能忍,且等上幾年。若不能忍,便要狠!”說罷,讓綠水給拿出了兩張地契給他:“你好好經營,日子還是可以過。”

    齊少恒感激的磕頭,心中思索著老夫人的話。忍上幾年是熬到齊景楓死麼?若是不能忍了,便要狠?如何狠?

    腦中的念頭飛快的一閃而逝,眸子裡蘊藏著一抹精光,便起身離開。

    ——

    日子平靜的過去,龔青嵐卻覺得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總是這樣讓人心中不安。

    齊景楓這幾日押送糧草去了邊關,稍稍調養好的身子,怕是又要因著勞累回到了原點。

    百無聊賴的逛園子,正巧碰見了與妾侍在吟詩作樂的齊少恒。微微皺眉,轉身繞道。

    齊少恒卻是見到了龔青嵐,起身迎了上來,目光陰冷,邪邪的笑著說道:“大嫂可要來猜字?”

    “小叔子倒是閒情雅致,我便不擾了你們的雅興。”龔青嵐臉上露出一抹淺笑,看著朝她噴火的美妾,不禁莞爾。

    齊少恒也不惱,笑道:“大嫂該是有心事,大哥這幾日去了邊關運送一趟糧草,正巧那邊有流寇,劫殺了不少商戶,不知大哥可有趕巧碰上?”

    龔青嵐心中一沉,前世裡好像是朝廷裡派來的大將與燕王世子不和睦,起了內訌,導致邊關失守,被兇殘的蒙格部落首領,帶人攻打了進來,燒殺掠奪了不少村莊,許多流寇四處流竄,劫殺商賈。

    莫不就是現在?不對!若是的話,那便是時間提前了!

    心中驚駭,面上卻是風輕雲淡:“昨日裡我與你大哥通了信,應當是避開了。”龔青嵐只覺的他臉上的笑容古怪,卻沒有放在心上。齊景楓是會武的,遇上流寇,能夠應對。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是會平安無事。”齊少恒說罷,便繼續與美妾調笑。

    龔青嵐心中不安,立即回了院子,讓人去查。齊少恒的態度有問題,他怎得直到齊景楓去了邊關?越想便是越如坐針氈。

    心思微轉,龔青嵐心中升起了荒繆的想法,難道齊少恒命人混淆在流寇中對付齊景楓?

    眼底閃過冷芒,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齊少恒親自從齊景楓身上下手!

    “紅玉,你快去通知鳳鳴!讓他去找齊景楓!”龔青嵐面色發白,若是齊少恒借機買兇殺人,齊景楓怕是難逃殺局。

    ——

    邊關,漫無邊際的黃沙,紮滿了白色的帳篷。

    狂風掠過,卷起一層黃沙包裹在眾人身上,士兵將士全部都帶著頭盔,頭盔只有眼睛處是掏空。閉上眼睛,眼睫上都落滿了沙。

    齊景楓接到安振嘯的口信,將糧食運送到了軍營。

    安振嘯硬挺的輪廓,雕刻般的五官,寒氣逼人。銳利的雙眸,掃視了營帳內的眾人,最後落在齊景楓身上:“辛苦了!我會讓人護送你回去!”

    齊景楓搖頭道:“邊關戰事吃緊,你分身乏術。我身邊還有兩個隨從,可以平安回去。”

    安振嘯不放心,就算他死,齊景楓都是不能夠出事。所以,他不敢懈怠。劍眉緊蹙,不容他辯駁的說道:“若父王知曉我讓你一人回去,會卸了我!”

    齊景楓無奈的一笑,不以為意的說道:“知你讓我送糧食過來,便不會卸你?”

    安振嘯不耐煩的說道:“磨嘰什麼!我讓人送就讓人送,再囉嗦,打暈了送走!”說罷,挎著大刀走出營帳。

    “世子,不好了,將軍將駐守在葫蘆谷的士兵調走,蒙格部落的人趁機攻打了進來,已經失守!”士兵跪在地上稟報軍情。

    安振嘯臉黑如墨,立即集結了士兵,上去迎戰。

    齊景楓見戰事迫在眉睫,也不好離去,便在軍營裡,查閱葫蘆穀的地形。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齊景楓依舊不見安振嘯回來,立即趕去葫蘆穀。在半道上,碰見了安振嘯的屬下先鋒,跪在地上對齊景楓說道:“公子,世子攻退了蒙格部落,被將軍設陷阱劫殺。”

    齊景楓眼底寒氣凜然,朝廷派來的將軍,是要分解了燕王府的勢力。與世子不和,不是秘密,只是不知他為了一己之私,置燕北百姓于不顧。

    齊景楓趕到了葫蘆穀,一架弓弩對準了與士兵廝殺的安振嘯。齊景楓躲過先鋒劉峰的弓箭,對準放弓弩之人的後心,拉滿弓,箭羽呼嘯而去,一箭貫穿。

    一根銀絲自袖口而出,淩厲帶著破空之勢,咻——擦過士兵的脖頸,士兵睜眼倒下。無聲無息,在他還沒有反應的時候,便已經斷了生氣。

    風馳電掣,衣袂飄飛,整個戰場就像是他一個人的獨秀,眾人只見到那細如微塵的銀絲一起一落,便是一條人命的終結,他遊走在眾人之間,神色淡然,仿佛是在烹煮一壺茶,血光之間不染一絲塵埃。

    一時間,這樣奇異的場面竟然眾人看呆了去。

    “你,快走!”安振嘯見齊景楓來了,太陽穴突突跳動,兩眼猩紅,怒斥他離開。

    這一分神間,安振嘯馬匹的前腿被長刀砍斷,整個人向前栽去,幾個士兵舉著長矛對準了安振嘯的胸口。

    齊景楓滴血不沾的銀絲,卷向安振嘯的腰間,將他拉到馬上,一抽馬屁股,二人朝營帳而去。

    “追!”

    “不必!”曹方舟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自穀中走出,看著那一抹白,諱莫如深。

    齊景楓看著唇色烏紫,儼然是中了毒的安振嘯,神色冷肅:“回城!”

    “回軍營。”安振嘯堅持。

    齊景楓目光陰鷙,佈滿了嗜殺之氣。緊繃著臉,帶著安振嘯回城。

    經過官道,齊景楓看著路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屍首,目光冷厲的掃過四周。就著日光,看到前方不遠處散發寒光的鐵釘,立即拉住了馬。

    四周依舊靜幽幽,沒有一絲風吹草動。

    齊景楓帶著依舊中毒昏迷了的安振嘯,不敢帶他回軍營,曹方舟想要謀害他,斷然不會讓軍醫醫治,軍醫醫治,只怕更加加快他的死亡。

    以至於出來匆忙,留在軍營裡的長順,長福沒有帶回來。

    若是此處設伏,斷然難以脫身。

    目光深沉詭譎的望著前面鋪散的鐵釘,馬匹斷然是過不去,拖著安振嘯,躍馬飛身而起。驟然間,空中一張絲網落下。

    數十個黑衣人自山上走出,齊齊向齊景楓二人圍攏。

    而齊府內,到了日暮時分,依舊沒有半點齊景楓的消息傳來。

    龔青嵐急的心裡上火,在屋子裡急行了幾步,便聽到外邊傳來腳步聲,連忙迎了出去,便瞧見是慕思雨。

    她兩眼紅腫,顯然是大哭過一場。

    “嫂嫂,出事了!出大事了!”慕思雨見到龔青嵐,止住的淚珠兒滾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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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5 08:17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嵐兒,我不會去救自己情敵

    “嫂嫂,出事了!出大事了!”慕思雨見到龔青嵐,止住的淚珠兒滾落了下來。

    龔青嵐臉色微變,雙手扶著桌子,才穩住了身形。慕思雨對齊景楓態度不明,上次在寺廟中,大清早忽而闖進禪房,直覺是在找齊景楓。說一些曖昧不明的話,又是裝腳踝被扭傷。如今,哭的這樣厲害……

    種種聯想,讓龔青嵐心悸。

    “發生何事了?”龔青嵐強壓下心底的恐慌,故作鎮定的詢問。

    “燕王派人去軍營,得知振嘯被暗算。景楓把他給救走,一路追查下去,在回城的官道上,現場一片狼藉,發生了打鬥。”慕思雨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捂著臉,悲慟的哭泣。

    “不!不可能是他們!你們不是沒有找到人麼?不過是打鬥的痕跡而已。如今,流寇四處遊走,或許是打家劫舍留下的。”龔青嵐這般說,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現場有一匹死馬,經過辨認,是景楓的。”慕思雨眼睛腫成核桃般大笑,臉色蒼白如紙,目光渙散道:“他前日裡寫了信給我,若他旗開得勝,便迎娶我。誰知……誰知發生這樣的噩耗。”

    這句話,無疑壓垮了龔青嵐。提著裙擺,就朝外奔去。

    “你去哪裡?”慕思雨心中一驚,慌忙起身,追趕了上去。

    龔青嵐心中只想要找到鳳鳴,問個究竟。若是他出場,定然是會將人給救回來。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長青見龔青嵐出去,寸步不離的尾隨而去。

    鳳鳴曾說,若要找他,白日裡便去長寧侯府,夜間便到東側門,與小廝對上暗號,便會放她進去。

    看著天色,連綿起伏的青山托著一輪烈日,將天際的白雲,渲染成金色。

    斷然坐上馬車,去了長寧侯府。府中的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出現,有人在門口候著。卻不是上次見到的管家,而是換了一個瘦高的青年。

    龔青嵐匆匆去了書房,‘嘭’的推開門,便見到擺設的四折屏風拉開,一襲火紅錦袍的鳳鳴,托腮慵懶的坐在屏風下擺放的描紅闊榻。兩條精緻的眉,如遠山青黛,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瀲灩生波,蘊藏著煙絲,朦朧而迷離,竟比女子的眉眼,多了幾分銷魂。

    定定的看了她片刻,便移開了視線。把玩著手中一支玉色晶瑩的釵,目光微微游離,似乎在想像這支玉釵,戴在頭上會是怎樣的風姿。

    龔青嵐凝視著他的側面,燭火下,白玉般的臉頰,仿若淡掃了水粉,泛著琉璃般玉色光澤。

    微微的閃神,抽離了注視他的目光,質問道:“你食言了!”他說過,他會護齊景楓周全!不論他在何處!

    鳳鳴撩著寬大的袖擺,眼眸微眯,如彎月,流動著一抹精銳的光澤。“我何時食言了?”順勢將玉釵收進袖中!

    “你若不曾食言,為何如今還不曾告訴我齊景楓的消息?你當真有去救他?”龔青嵐緊緊的攥著拳頭,她就該親自帶人走一遭,也好過此刻五臟六腑如火在炙烤的燥亂不安。

    鳳鳴換了個姿勢,背脊坐的挺直,臉色嚴肅的說道:“嵐兒,你該知曉。若是沒有那場事端,你便是我的妻子。你如今,是叫我去救情敵,你認為我作為一個男人,能大度到這等程度?”

    “別鬧!”龔青嵐只覺得他無理取鬧,那時候他幾歲了,她的母親還不曾嫁人,怎得訂下親事?不是胡扯麼?

    “嵐兒,你若不信,便去信給你母親,驗證是否屬實。”鳳鳴一改往日的散漫,目光迫人,仿佛能洞悉了她心中所想。

    他也不知為何會脫口而出,說些這樣不可思議的話。不過是覺得她極有趣,便逗弄一番,心中卻是有些莫名的異樣與期待。

    想要細細的琢磨,那異樣極快的散去,消失無蹤,心裡忽然間,便似空了一般。

    龔青嵐知道,她問過母親。當年母親與前朝皇后關係要好,便訂下了口頭之約。發生變亂時,外祖父將鳳鳴救出去之時,便將藏有寄夏山莊地契的玉瓶給了外祖父,說了一句:世事無常,富貴如煙。若姚兒不棄鳴兒,便履行了婚約,也算了了本宮一樁心願。若鳴兒福薄,只當口頭戲言。

    可世事當真無常,外祖父為了保護前朝遺孤,便將鳳鳴送走,就是連母親都不曾告訴。母親一直以為,鳳鳴隨著那場宮變而殞了,適才有後面的一些變故。

    “就算是真又何妨?先皇后曾說,這事兒可當成口頭戲言。”龔青嵐眼底有著淡淡的嘲諷,兩世為人,他都遲來一步。想來前世他定是尋過她,瞧著她那般的蠢笨不堪,便是不曾相認。

    齊景楓,即使她那般待他,他依舊毫無保留的對她好。

    “嵐兒,我福氣不薄。”鳳鳴豔紅如三月桃花的唇瓣,勾出一抹醉人心魂的笑:“你隨我進京,我便將他救出來。”

    “你——”龔青嵐見鳳鳴出爾反爾,冷笑道:“你不救也可以,別忘了召喚暗衛的玉章在我手中。”她就不信,鳳鳴會放棄了!

    鳳鳴手一頓,繼而端著小幾上的茶杯,吹散了熱氣。漫不經心的說道:“有對我不過是如虎添翼,沒有也是強求不得。若有你隨我去京都,這些個勢力,不都籠絡在我手中?”鳳鳴算了算日子,再過半月,便是要回京都。鬼使神差,竟是想將她一同帶了去:“隨我去一趟京都,來回不過一月。可好?”

    “齊景楓在你手上?”龔青嵐冷靜下來,發現他至始至終都極為閒適的與她討價還價,並沒有半分急切,仿佛一切事物都盡在他的手中。

    難道他不透露齊景楓的消息,坐等在這與她談判?

    想到此,臉色一沉,冷冽的看著鳳鳴說道:“我們合作到此結束!”暗中打了個手勢,暗一便去尋找齊景楓。

    “你找不到他,莫要白費心思。”鳳鳴扔下手中的茶杯,在桌子上打了轉,便穩妥的倒扣在小幾上。心中對齊景楓卻是有幾分讚賞,他趕到時,齊景楓手中拖著身中劇毒的安振嘯,單手對抗四十幾人。看著他們的身手,不像是集結的流寇,倒像是專門受過訓練的死士。

    龔青嵐心一沉,鳳鳴態度如此強硬,怕是這趟京城是非去不可?其中有什麼緣由,讓他如此逼迫呢?

    “你讓我隨你進京,也得說出一個理由。”龔青嵐知道齊景楓在他手上,提著的心落了下來,就著椅子坐下。

    鳳鳴眸光微閃,未料到她這麼快便猜測到了。

    “到時你便知曉。”鳳鳴嘴角微勾,流瀉一抹笑意,她這麼問,分明是要同意了。

    龔青嵐的想法很簡單,皇上要動燕王府,齊府緊跟著受牽連。她的能力並不足以抗衡皇室,那邊與鳳鳴合作,待他推翻了皇朝,至少在他的庇護下,他們暫且是無憂患。

    此次他要帶她進京,怕是也會有什麼事兒,需要用上她。按照協議,她倒是不好推諉。

    只是,若離開燕北進京,便是要與齊景楓分離。

    “當真只是來回一月?”龔青嵐放心不下,別說一月,就是幾日不見,心中都發慌。

    “捨不得?”鳳鳴挑眉道。

    龔青嵐沒有應答,她是真捨不得。這裡的人如同豺狼虎豹,等待著時機反撲。她走了,他有時要在外奔走,這府上的事兒,誰為他打理分擔?

    “你倒真是為難我。”龔青嵐起身,望了眼漸黑的天色道:“我不能回答你,得先回去,考慮一番。”

    鳳鳴也能理解她的難處,頷首道:“十日內,給我答覆。”

    “齊景楓呢?”龔青嵐面色平靜,心中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齊景楓。

    鳳鳴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淡笑道:“安世子身中劇毒,在解毒,你便在此候著,待安世子無事,他自然會出來。”

    “嚴重麼?”龔青嵐心頭一緊,前世安世子這一年,並沒有中毒,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改變了原本的軌跡?

    可,她並沒有做什麼!

    忽而,心底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驟然一驚,猛然看向鳳鳴說道:“刺殺齊景楓,可有上頭那位的意思?”若說是當今皇上,一切便也說得過去。

    鳳鳴眼底閃過一抹精芒,認真的打量她一眼道:“反應靈敏。”

    龔青嵐苦笑,她猜測的是當年燕王府財產危機,無法購買糧草兵器裝備對抗外敵,便將安郡縣主下嫁給齊府大老爺齊毅。兩家結合,無疑是如虎添翼,更加讓燕王府堅若磐石。當年齊府與燕王府關係密切,後來因為齊大老爺的一個妾侍,有了間隙,而大老爺的死,無疑就是一根導火線。

    皇上為了離間燕王府與齊府,便是謀害了齊毅,讓老夫人徹底與燕王府撕破臉。齊景楓又身中寒毒,活不長久,皇上便放鬆了警惕。如今,再次興了對付齊景楓的念頭,是因為他與燕王府的關係親密了,亦或是知曉他解了寒毒?有了危機!

    “齊毅的侍妾是皇上的人?”龔青嵐深吸口氣,覺得她的腦袋不夠用。若當真是從那時候,皇上便開始佈局。太過可怕,他壓根就沒有打算放過燕王府。不過是逐漸的削弱他的勢力,再一舉剷除。

    難怪前世,齊景楓到死都是無礙,那是因為他那時候斷了雄心壯志,皇上也無後顧之憂。

    這樣想來,一切的變數,皆因齊景楓而起?

    鳳鳴霎時坐直了身子,未曾料到,她能根據一點線索,推算出那麼久遠的事。雖然有一絲偏差,卻是完全如她所想,沉聲道:“燕王府是自開國以來,便存在的勢力。隨著朝代更替,他的勢力更加艱穩。如今的皇上,不過是偷著別人的江山,自然是畏懼燕王府。他怕有朝一日,燕王府也如他一般,推翻了他的王朝。他忌肆,便從登基,開始佈局。”

    “齊景楓的寒毒,也是那個侍妾下的吧。”龔青嵐隱隱明白了什麼,恐怕那個侍妾喜歡上那樣安逸的生活,忘記了棋子該做的事。皇上便將讓人溺斃她的孩子,嫁禍給齊景楓,點燃她心底的仇恨,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

    太出乎意料,她一直以為是許榕在暗中動手,未曾料到是大越最尊貴的人,在高位指點這一切。臉色不禁凝重,看來府中還有皇上的眼線才是。不然,為何一舉一動,他都瞭若指掌?

    “錯不在你。”鳳鳴寬慰道:“你若不解他的毒,他也沒有幾年可活,皇上自然沒有閒心對付一個將死之人。可你為了他活得長久,解了毒,未必就是禍事。他再權勢滔天,也鞭長莫及。”

    龔青嵐明白鳳鳴話中的意思,她不給齊景楓解毒,齊景楓必死無疑。相反,齊景楓的毒解了,他與燕王府的勢力,能夠對抗一二,興許能逃過一劫,有活下去的勝算。

    “我該相信他。”龔青嵐想明白了這一切,吁了口氣,再難對付的仇敵,知道了便有應對之策。怕就怕他在暗處,你在明,對自己的對手,一無所覺。

    我該相信他。

    一句尋常不過的話,觸動了鳳鳴。笑的格外高深莫測,她終究是小瞧了齊景楓。

    龔青嵐笑了笑,終於理解,為何那時候大夫人放手,將府中的中饋交給許榕打點,轉而自己另外住進了僻靜的居所,不過是為了打消那位的警惕。

    等到天際微亮,齊景楓適才滿身疲倦的自屏風後出來。看著側趴在榻上入睡的人,心中一動,緩步走過去,輕輕的將她抱在懷中。

    佈滿血絲的眸子裡,蘊含著水樣的溫柔。他就在裡面的暗室,將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不曾想到她如此聰慧,從這一次振嘯的中毒,與死士刺殺,聯想到背後之人是皇上。甚至,將陳年的舊事,也掀翻出來。

    母親當年的退讓,他過了很久,才明白其中的緣由。自此,便是暗中與舅舅來往,暗中習武。明面上卻是撕破臉面,可他成親後,舅舅突然間給他寄了帖子。怕是容忍了這麼久,到最後那些人還是在操控他,而感到不滿。不再隱忍!

    輕輕歎了口氣,那時候的舅舅想必是對她不滿意,怕她是誰安插過來的棋子。

    指尖輕輕的勾起她沾粘在嘴角的發,別到耳後,心中流淌著一股暖意,她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他。

    站在窗外的鳳鳴,看著裡面溫馨和美的一幕,微微垂了眼角。攤開手心,寬大的手掌上,躺著一枚玉瓶配飾。上面仿佛還殘留有她的余溫,一如當初她給他時,那燙手的溫熱。

    緩緩的收攏手心,目光深幽的望了一眼。齊景楓對她是毫無保留的好與愛,她呢?她處處為齊景楓謀劃,處處以他當先,真的就是愛?

    可若不愛,為何要做到這一地步?

    他不懂。

    看過齊景楓望著她時,眼底不經意流瀉的真摯情感後。忽而發覺,龔青嵐眼底藏有太多太多的情緒,誰也不能說她不喜歡,甚至是不愛?只是喜歡的不純粹,她心裡包含了太多,隱隱的,他甚至在她回憶時,看到她不經意流露的愧疚。這愧疚,蓋過了她對齊景楓的愛。

    愧疚……

    鳳鳴眼底有著深意,他來時便調查過龔青嵐,她之前與齊少恒有過接觸,甚至私定終生。她在成親前,並不曾見過齊景楓。莫不是因為與齊少恒的那一段過往,適才對齊景楓愧疚?

    想到此,鳳鳴心中一驚。

    他何時這麼閑了?閑的分析別人夫妻倆的感情?可……為何在想到她對齊景楓不太深厚的感情時,竟隱隱有著一抹異色?

    伸手將玉瓶塞進袖口內袋,便信步離開長寧侯府。

    齊景楓在那一抹後消失後,淡淡的看了一眼,輕輕摸著她的臉頰,低歎了一聲:“你又何嘗不是禍水?”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該慶倖他還不曾明白對她的心思麼?

    憶起她要與鳳鳴一同回京都,齊景楓眸子一暗,日夜相處一月,鳳鳴還會發現不了麼?

    真想把你給藏起來!

    ——

    龔青嵐這一覺睡的極其安穩,直到日上三竿,適才悠悠轉醒。

    “大少奶奶,您醒了。”紅玉聽到裡面的動靜,忙將準備好的澡豆、銅盆端了進來。

    龔青嵐睡眼惺忪,望了眼熟悉的床帳,微微一愣:“我何時回的府?”

    “天微涼的時候,大少爺抱著您回來的。”紅玉臉上堆滿了笑意,伺候著龔青嵐起床。

    “走了?”龔青嵐挑眉,她昨日裡等到寅時一刻,便睡了過去,怕是他也忙到了很晚,這才多久,他又出去了,也不怕身子吃不消。

    紅玉瞧著龔青嵐臉色微微不對,掩嘴偷笑,瞥了眼她身後的那抹身影,輕咳道:“大少奶奶可是想大少爺了?”

    龔青嵐聽到紅玉的打趣,嗔怒的瞪了她一眼,笑駡道:“就你嘴貧!”

    “奴婢是知心。”紅玉替龔青嵐描好眉,麻利的梳好髮髻,佩戴上珠釵道:“大少奶奶,也沒有好害臊,方才見到大少爺不在,可不是一臉的失落麼?”說罷,紅玉俏皮的眨巴著眼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你這臭丫頭——”龔青嵐回頭嗔罵,便看到掀簾而入的人時,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恍然明白,怕是那丫頭早已發現他候在簾外,故意說的這麼一番話呢。

    想到被他聽了去,一頓羞惱。

    “心思太重,容易憋壞了。”齊景楓眼底蘊含著濃濃的笑意,扶著她起身道:“紅玉為你好。”

    龔青嵐臉一沉,誰心思重了?生個氣,也是悶聲不吭。

    “夫君這是在說你麼?可有憋壞的話,要說與妾身聽?”龔青嵐溫婉的笑望著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比成親時……重了一些。”齊景楓話落,便吃了一拳頭。

    龔青嵐斜睨了他一眼,真是欠打。這話再怎麼著,也該憋爛在肚子裡。手卻是下意識的捏著腰,皺著眉,是長了一些肉。

    回頭,看著齊景楓靠在榻上,狹長的眼,淡淡的看著她,眸子裡流轉著波光。身姿頎長,一襲月牙白的錦袍柔軟的舒展開,襯得他如一塊美玉散發著溫潤的光芒,那麼的無害。

    龔青嵐嘴角微動,是太過無害,只是有時候說話不中聽。

    重了!

    看來是這些時日,吃的大補之物。

    “先用膳,待會帶你出去一趟。”齊景楓清淺一笑,隱含著寵溺。

    龔青嵐看著紅鳶端進來的膳食,眉一皺,端著一碗清粥,就著脆蘿蔔,細嚼慢嚥。

    齊景楓下榻,端著一碗雞湯,吹散了熱氣,遞至她的唇邊。

    龔青嵐抿緊了唇,搖了搖頭。

    齊景楓蹙眉,絲毫不退讓。仿佛她不吃,便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胖——唔——”龔青嵐張口說話,齊景楓順勢將湯喂進她嘴裡。氣得龔青嵐乾瞪眼,死死的閉上嘴,不肯開口。

    “乖。”齊景楓誘哄。

    龔青嵐不吃這一套,她本來沒發覺自個胖了。他說出來,定然是不喜的。下定決心,要少食葷腥。

    “我喜歡胖一些的。”齊景楓無奈歎息,有種自食惡果之感。耐心的哄道:“你身子虛,若是再不進步,如何伺候我?”

    龔青嵐隱隱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恍然間憶起,這是新婚時,她進去伺候他沐浴時說的。往往這話,大多是敷衍。

    冷哼一聲,放下碗筷,肚子還有一些餓,拿著一個肉包子,微微一愣,隨即放下,挑選了一個小饅頭。

    齊景楓心頭一跳,放下了雞湯,拿著筷子撥弄著裡面的雞肉,清潤的說道:“想來你是嫌棄它肉少骨頭多,沒有營養。待你清減了,興許就如它一般,瞧著咯人。”

    龔青嵐聽著他的話,一口乾癟的饅頭,卡在喉嚨裡,噎得臉色漲紅,捂著喉嚨,咳嗽了幾聲,喝下一口茶水,適才緩和過來。

    瞪著齊景楓說道:“就你諸多挑剔,鳳鳴說我胖瘦皆宜,各有風情美態。”

    齊景楓驟然收緊了手中的筷子,不動聲色的放下,筷子四分五裂成片。淡淡的睨了眼龔青嵐,不溫不火的道:“嗯,你要與他比美麼?”

    “誰要——”龔青嵐話音戛然而止,他這話怎得那麼待歧義?鳳鳴是個男子,與她比美?龔青嵐摸了摸臉頰,認真的說道:“我與他是出自同一脈,自是不分上下。你可有發現,我的眼形與他極相似。”

    齊景楓臉色更沉了一分,龔青嵐似無所覺,笑道:“我們可有夫妻相?”說罷,拿著一把銅鏡,臉貼著齊景楓的臉,看著銅鏡中的兩人,一人笑盈滿眶,一人風雨欲來,極不和諧。

    “咦,怎能不像呢?我與鳳鳴,有時幾乎就像在照鏡子。”龔青嵐見他聽到鳳鳴的名字變色,便存了心給他添堵,可是說著說著,倒真的覺得鳳鳴與她極像。

    她的母親承襲了獻親王的容貌,想來鳳鳴亦是繼承了前朝皇帝的容貌,二人才會相似。

    齊景楓怒極反笑道:“與他一般,生的個狐狸眼麼?”

    “你說話怎能攻擊人?”龔青嵐放下銅鏡,斜睨著他的側面,再看看自己的,果真尋不到一絲相像處。

    齊景楓不悅的蹙眉,拉著她的手,便朝外走去。

    “去哪裡?”龔青嵐淬不及防,被他猛然拉了一下,一個踉蹌,撞在他精瘦的背上。“你要把我鼻子給撞歪,與你有點相似處麼?”

    齊景楓:“……”

    一個在院子裡灑掃的丫鬟看了齊景楓兩眼,腹誹道:大少爺分明是給大少奶奶氣歪了鼻子。

    二人來到了長寧侯府的底下暗牢,幾名黑衣人被鐵釘釘穿了肩胛,掛在牆上。

    身上佈滿了鞭痕,儼然是被嚴刑拷問過。

    龔青嵐眸子裡閃過深思,齊景楓再次帶她來,顯然是沒有套問出有用消息。

    “死士都不寧死,也不會洩露主子的秘密麼?”龔青嵐看著目光冷冽,暗藏煞氣的幾個黑衣人,顯然是從修羅場歷練過。斷然不會是齊少恒能請得動的人,可他當真沒有插手麼?

    齊景楓似乎看出了龔青嵐的疑惑,笑道:“齊府有安插眼線,齊少恒怕是動了心思,這些人便借他之手,來對付我。”

    “他們都招了?”龔青嵐詫異,難怪齊少恒那麼胸有成竹,原來是知曉這些人的實力。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低估了齊景楓。

    “嗯,查到了一些線索。”

    這是並不確定了?

    “這次是要問出府中的眼線?”龔青嵐覺得有難處,府中的眼線,定是安插了許多年,怎得會輕易的給發覺?

    齊景楓頷首,笑道:“釣魚。”

    龔青嵐瞬間領悟,怕是用這個黑衣人,將府中的眼線給引出來。可也不是這麼容易,他們面見,定然是要暗號,或是其他。

    齊景楓搖了搖手中的萬花筒,遞給龔青嵐:“今夜由你來。”

    龔青嵐疑惑,心中不安,他為何忽然間,將這個東西給她?心猛然一沉,難道那個眼線,與她有關?

    心思翻湧,齊景楓讓人把黑衣人帶回齊府。

    龔青嵐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屋子裡,將東西放在梳粧檯上,靜靜的出神。她相信齊景楓的判斷,可是那個結果,她有些承受不住。

    “吱呀”門扉被推開,龔青嵐並沒有將萬花筒收起來。

    紅鳶拿著花樣進來,看到龔青嵐微微一怔,待目光落在梳粧檯上,手微微一顫。

    “大少奶奶……”紅鳶聲音微顫。

    “花樣描好了?方才我與大少爺出去了一趟。那些暗殺他的人都抓到了,今夜打算以他為餌,將暗處的人給引誘出來。”龔青嵐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看紅鳶一眼,淡淡的說道:“聽說這是他們聯繫的暗號。”

    紅鳶臉色變了變,握緊了手中的花樣:“大少奶奶定是會抓到刺殺大少爺的歹人。”

    龔青嵐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掐進掌心。點了點頭,笑道:“是啊。”

    紅鳶退了出去,龔青嵐枯坐在銅鏡前,到了半夜裡,適才按照齊景楓的吩咐,到了指定的位置,看著那黑衣人站在齊府荒廢的南苑裡,站在陰暗裡,拉開了萬花筒。

    不到片刻,便有輕微的動靜,探頭看了看,確定是交接的人,才理了理錦袍,緩步走了進來。不滿的沖黑衣人怒道:“你們不是說十拿九穩麼?怎得那病秧子又活著回來了?”

    黑衣人嗓音沙啞的說道:“你並沒有說他身邊有相助的人。”

    齊少恒眼底閃過驚詫,冷笑道:“老婆子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就算是燕王府去的暗衛,你們也不在話下麼?”說罷,看著花架下的藤蔓,緩緩的動了動,走出一道青色的身影,還不待開口,院子裡便是躍入數十道黑衣人,齊齊的圍攏青色的身影。

    青色的身影一怔,轉身便要鑽入藤蔓,一道銀絲,便卷向他的脖頸,向後一拉,青色的身影,重重的甩在包圍圈中。

    齊景楓攬著龔青嵐走近,看到青色的身影,微微一怔,隨即便是了然:“原來是你。”

    龔青嵐也是止不住的詫異,上次徐娘看著她的眼神古怪,想來是知曉她用血給齊景楓解毒。徐娘出自宮中,卻是魏太妃從前朝皇帝手中討要的人,不曾想,徐娘真正的主子是當今皇上。難怪齊景楓一解毒,皇上便立即動手。

    她自安郡縣主出嫁,便是一直在安郡縣主身邊,若是她,也莫怪會挑起安郡縣主與齊府的矛盾。恐怕,齊景楓與庶長子落水,便是她動的手,刺激大老爺妾侍。

    “母親待你不薄,卻是依舊沒有焐熱你這顆心。”龔青嵐冷眼看著坐在地上,捂著不斷滲出血液的脖頸。

    “我只有一個主子。”徐娘陰冷如蛇的目光掃過齊景楓,笑了幾聲,便斷了氣。

    龔青嵐看向齊景楓,齊景楓面無表情的說道:“她來時便已服了毒,若是沒有被發現,她會自行服食解藥。”

    龔青嵐聽的冷汗涔涔,他們每次出來,都是帶著必死的人,卻也是極為小心謹慎。倘若被抓服毒,斷然是不會允許他們自盡。

    心底卻覺得齊景楓的心思果然深沉,知曉這些人謹慎,便在引出齊少恒時,讓黑衣人模仿對方的人說話。等徐娘確定是自己人,放鬆警惕出來時。便將她捉住。

    “你為什麼不等她解了毒,再抓?”

    齊景楓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緩緩的說道:“抓活的也是套不出什麼,就怕會縱虎歸山。”

    龔青嵐覺得有道理,隱藏了這麼多年,都不曾被發現。若是給她回去,自是有機會逃出去。逃走一個,對他們多一個隱患。只要暗中那只手,想要害他們,必定還會再出手,到時候也可尋處蛛絲馬跡。

    齊少恒看著齊景楓,眼底露出兇惡的光,憎恨道:“你為何就不死?多活兩年也是死,為何就不早死早超生?”看著那群黑衣人,齊少恒隱隱明白齊景楓不是那麼好對付,這老婆子一出現,便死了,恐怕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心裡有著對死亡的恐懼,卻也渴望著那千分之一能活下去的飄渺希望:“你快放了我,否則祖母會將你趕出家族。”

    龔青嵐目光森冷,齊家祖訓,殘害手足,便要逐出家族。

    想到他上輩子對自己的狠,再回想這輩子他對自己的算計,最後無望,竟是將她賣給薄黎希,可他得到教訓,還不知悔改,狠毒的對齊景楓下毒手。

    “長青,剜了他的雙眼,挑斷手筋、腳筋,扔到賭坊門外去。”龔青嵐口氣冷冽如冰,頓了頓,看著齊少恒眼底的驚懼,笑道:“毒啞了。”

    “毒婦!你這惡毒的女人,你敢這樣對我!你不怕齊景楓那病秧子憎惡你麼?”齊少恒嚇得肝膽俱裂,知道龔青嵐是真的要這麼狠毒的方法毀了他。

    龔青嵐聽到一股臊味,見他屁股下,一灘水流出,眼底滿是鄙夷,不禁暗歎她前世當真是瞎了眼。

    轉頭看著目光幽深的齊景楓,看不出他的情緒,將她坐在梳粧檯前想了一下午的話,對他說道:“你是顧念我與紅鳶的主僕情誼,才交給我處理。她也沒有讓我失望,將齊少恒引了出來。”頓了頓,咬著唇說道:“我不想在你面前帶著面具,將我得罪狠了,我便是會狠狠的報復回去。我的心眼不大,容易記仇。可有時心又太大,記不住別人對我的好,才會犯下許多的錯事。我的心很陰暗,不如你想的那般純淨,和美好……”

    龔青嵐話還不曾說完,唇便被齊景楓用手指按住。

    “記住我對你的好便可。”齊景楓承認他是被方才她的狠給怔住,接著便是了然,隨之而來的是喜悅。她在漸漸對他敞開心扉,證明她在一點一點的接納。她的狠是對那些殘害她的人,並不會主動的去迫害他人。

    這就夠了!

    在這一灘泥濘裡掙扎求生存,能有幾個是乾淨的?

    齊少恒對她所作所為,千刀萬剮,也是不足以嘗罪。

    龔青嵐心裡酸澀,這輩子她要將他一點一滴的好,全都刻在心上。她恨不得齊少恒去死,可她知道,死對於齊少恒來說,太過幸福。

    她體驗過這種失去行動,失去光明,沉浸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是怎樣的一種絕望。那是對精神意志的折磨和摧毀,任何一種酷刑,痛過之後便是解脫。她要齊少恒好好的活著,讓那種無力和絕望,摧殘著他膨脹不甘野心,如喪家之犬任人欺辱,求死而不得。

    “讓人散播齊少恒聚賭出千被廢,再把他送到人市。”龔青嵐記得人市便是專門訓練這些殘廢之人,表演取悅觀眾,她期待著齊少恒在那裡過的‘有滋有味’。

    ——

    二房的人聽到齊少恒被廢了,欠下的賭債,被賭坊老闆將人賣到了人市,憤怒之後,隻字不說要將他接回來。

    最高興的莫過於蕭笑,齊少恒是她心頭大患,畢竟他是齊松的嫡長子,待她生下孩子,不知要到何時。待他長成,齊松早已無用,家產落于齊少恒的手中。

    心情一好,蕭笑想到了老夫人的叮囑,收惙了一番,便打算去找龔青嵐。

    “咻——”一枚暗器釘著一封信紙,釘在了身後的床柱上。

    蕭笑穩住了慌亂的心神,將信拿下來,看完了裡面的內容,嚇了一大跳。齊少恒是被龔青嵐廢掉的……

    那個外表柔弱,牙尖嘴利的女人?

    蕭笑渾身顫了一顫,心裡躥起一股冷氣,她覺得龔青嵐厲害,卻不知她的手段如此陰狠。

    一時慌了心神,她是有手段,可她的手段與龔青嵐的比,上不得檯面。

    想到她看到齊少恒的慘狀,霎時臉上的血色褪盡。六神無主的在屋裡來回踱步,忽而,眼前一亮,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

    老夫人抓到了龔青嵐的把柄,定然是會將她給趕出齊府,亦或是讓她給齊少恒賠命。

    立即吩咐丫鬟打一盆水來,將臉上的脂粉洗掉,刷了幾層白粉,在帕子上薰染了薑汁,便匆匆的去老夫人的院子裡。

    還不曾走到院門口,便將帕子在眼角按了按,淚水滾落了下來,便哭喊著說道:“母親,母親,大事不好了!”

    丫鬟見到二夫人這般,不敢阻攔。

    蕭笑暢通無阻的掀開簾子,闖入了老夫人的屋子,跪在地上說道:“母親,兒媳方才得到消息,侄媳婦兒讓人將少恒給廢了,丟進了人市。那個慘啊,都不忍心看。被扳成一個球,到處踢來踢去,過火門,渾身燒的沒一處好的。我這不是看著老夫人心裡頭疼惜少恒,想要出銀子贖回來,可他們說有侄媳婦兒的口令,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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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5 08:32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醋意

    蕭笑滿面悲戚,老夫人心裡最疼惜的是她自己,自己這般說,無非是給她送上一個處罰龔青嵐的由頭。

    她從老夫人選上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成為老夫人手中的一把利器對付龔青嵐。

    可有什麼辦法?

    自幼便喪父喪母,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弟弟,守住了恆產。可兩個弟弟並沒有多大的出息,一個是市井地痞,一個是書呆子,到如今只是考個秀才,卻不肯務實,天天捧著書卷,立志考取舉人。

    家中的恆產早已敗光,全都靠她接零活,賣繡品賺取銀子持家。想要嫁個好人家,她卻已經是上了年紀,做人妾侍,不如在家扶持弟兄。

    齊家是百年世家,雖是做二老爺的繼室,可以她如今的狀況,無疑是天上落了餡餅?她斷然是要抓住這次機會。

    何況,老夫人允諾給她弟兄置辦田產,娶妻安家。

    老夫人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說道:“你說的可是屬實?”殘害手足,重大四十大板,逐出家族,這是剷除大房的上好機會!

    “母親,兒媳說的句句屬實!”蕭笑舉著手指發誓,將齊少恒的慘狀一一列舉:“母親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瞧瞧。天可憐見的,少恒是齊家嫡孫,怎能遭受這等屈辱?豈不是在打齊家的臉?”

    “快將這毒婦給喚來!”老夫人面色青紫,齊少恒她是寄予厚望過,不過是後頭的作為,太過讓她失望。可聽到他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心中難免有些傷懷。

    齊蟬在一旁喝著茶水,漫不經心的看了眼蕭笑,眸光微閃,提醒道:“母親,你不如請人去一探虛實。”

    老夫人沉吟片刻,齊少恒再不濟,也是齊家的嫡孫,在那低賤的地方給人娛樂,著實有損齊府臉面。“綠水,你去瞧瞧,倘若是二少爺,便將人贖回來。”

    綠水應聲離開。

    不到片刻,龔青嵐便穿著,淺洋紅棉綾鳳仙裙,裹著銀狐輕裘披風,只露出一雙靈動的鳳眼。一進屋子,便將披風拉下,欠身行禮:“老夫人喚孫媳婦可有要事?”

    龔青嵐淡掃蕭笑一眼,看著她哭的傷心,不禁微愣。

    “二嬸娘,這大喜的日子裡,哭得這樣傷心,可是在府中受了委屈?”龔青嵐眸子裡盈滿了關切,輕聲細語的說道:“有了委屈,可以與老夫人說說,老夫人定是會為你做主。”

    蕭笑見她情真意切,並無一絲做作,微微一怔,倒也是分辨不出龔青嵐是知曉喚她來問齊少恒之事,還是不知曉?

    一時間,心裡拿不准主意。

    “嵐兒,有人送信到府中,列舉你殘害恒兒。可有此事?”老夫人懶懶的半掀眼皮,審問著龔青嵐。

    龔青嵐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長歎一聲,垂著眼角,摸著圓潤如粉貝的指甲:“我雖與許氏有一些過節,但是和小叔子沒有瓜葛,為何要殘害他?我不過乃一弱女子,小叔子堂堂七尺男兒,如何給我殘害了去?可是外邊有人在作怪,惙攛著人鬧得我們府上家宅不寧?”說罷,眼角斜睨了蕭笑一眼。

    其中的意味難明。

    蕭笑也不介意,擦拭著眼淚,卻忘了帕子上薰染了薑汁,止住的淚水,唰唰的滾落,看著老夫人眉心一跳。

    蕭笑心中有苦難言,淚水不過是為了做戲逼真。眼睛紅腫,被薑汁刺激得疼痛難忍。可淚水落了下來,也只有順勢捂臉啜泣道:“我不過是剛過門的新婦,便攤上這等事兒來。外邊的人,不知怎得非議我,容不下姐姐生下的孩子。我一無子嗣,二二房並沒有大房的產業,為何要陷害少恒?”頓了頓,繼續說道:“老爺年紀大,我年紀也不小,不知可有生。我斷然是不會毀了自己的後退。若是好好待少恒,日後也有個在膝下孝順的人。”

    龔青嵐笑道:“二嬸娘說的在理,嫁進了齊府,便是一家人。誰會無事,生些事來算計家中人?這些個冷血無情的人,死了都是要下地獄煎油鍋。”龔青嵐看著老夫人,笑吟吟的說道:“老夫人,你說可對?”

    龔青嵐話中帶刺,紮的老夫人心底難受。她與龔青嵐早已撕破臉,不過是在外邊做表面龔府。這句話無疑是在揭她的面皮,老夫人面色發漲,想要刺上幾句,一時間尋不到合適的言辭。

    老夫人畢竟是老夫人,窘迫過後,臉色恢復如初,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接過龔青嵐的話茬道:“兒孫媳婦都要尊長愛幼,賢慧孝順,若是虐待老人殘害手足,死後都是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龔青嵐知曉老夫人暗指那段囚禁她的日子,溫婉的說道:“家中和睦,自是要母慈子孝,若是老人不慈善,兒孫自是不會愚孝。”話鋒一轉:“老夫人今日喚我來,便是說這事兒麼?”

    老夫人一噎,被龔青嵐耍的團團轉。方才還是她掌控主動權,這一來一往間,自己便處於了被動。

    “你二嬸娘去人市雜耍團裡贖你小叔子,那人說得了你的口令與銀子,不給人贖走。”老夫人面色一沉,冷冷的看著龔青嵐:“你莫不是如許氏所言,記恨著少恒不曾娶你,適才伺機報復?”

    “老夫人,你若是我,會做這無意義的事兒麼?夫君處處比小叔子優秀,我為何要記恨他?不過是在感歎,幸而他有良知,將我許給了夫君。我感激他來不及,為何要殘害他?”龔青嵐覺得站著累,便端莊的坐在椅子上。

    看的老夫人眼睛疼,這個賤人!竟是不知禮數!不把她放進眼底!

    可聽聞她的話,一口腥甜湧到喉間。

    齊蟬眸光微閃,齊少恒算計她嫁給齊景楓,到了她嘴裡,變成了齊少恒良心發現,沒有禍害了她去,將她許給了良人。話裡充滿了諷刺,只要不是個傻的,都能聽出歧義。

    蕭笑心頭一驚,不知道龔青嵐與老夫人和二房積怨這般深厚。她方才那句話,透著徹骨的冷意,莫怪她會那般心狠手辣的對付齊少恒。

    當初她與齊少恒傳遍了整個燕北,她當初還曾為齊少恒可惜,相中了一個空有樣貌的女子。可結局卻是讓人大出意料,龔青嵐竟然捨棄了第一美男,下嫁給他病癆子的大哥。

    坊間對於龔青嵐各種難聽的傳言,沸沸揚揚。未曾料到,這中間是齊少恒做的文章!

    “侄媳婦,我可沒有搬弄是非,今兒個有人將信送到了我手中。”蕭笑急切的掏出袖中的信紙,遞給了龔青嵐。

    龔青嵐卻是看都不看,冷笑道:“二嬸娘,我還收到了你曾與戲子有私情的信件,我當時想,這些事兒沒有憑證,斷然是亂說不得,便將信件給燒了。如今,你還不曾找到證據,僅憑這一張信紙,咬定了是我。”目光淩厲,直迫人心的看向蕭笑道:“莫不是其中有何緣由,讓你迫不及待的妄下定論?”

    蕭笑心中一急,辯解道:“我自是不輕易的相信,接到信,便去了人市一趟,見到了少恒淒慘的模樣。我本來也想先詢問你一番,事情是否屬實。可事出從急,便稟告了老夫人,讓她拿主意。”

    若事情很急,連知會她一聲都怕耽擱了時辰,為何還叫她坐在這兒對峙?

    龔青嵐聽著她漏洞百出的話,也不點破,沉吟道:“小叔子當真是被害了?為何這信暗中之人沒有送到老夫人手中,反而給了你這剛過門的新婦?畢竟小叔子是二老爺的嫡子,給他最恰當不過。”

    蕭笑心裡慌亂,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之前被嚇住,之後便是被這得之不易的機會給迷惑住,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

    龔青嵐這一說,她便是有最大的嫌疑——賊喊捉賊!

    “我們大房已經與二房分家,沒有利益糾紛,小叔子遇害如何也與我們牽扯不到關係。反倒是二嬸娘,古往今來,繼母與繼子都難以相處融洽。”龔青嵐點到即止,有的時候話說的太圓滿,反倒不美。

    果然,老夫人被龔青嵐牽引,忍不住懷疑是蕭笑。可她卻沒有忘記,今兒個的目地是什麼,冷著臉,喝道:“嵐兒,你太讓我失望。做出殘害手足之事,還不知悔改,誣陷你二嬸娘!來人,按照祖訓處置,杖責四十大板,逐出齊府。”

    蕭笑的心落了下來,這件事只要龔青嵐拿不出證據,老夫人的態度堅決,龔青嵐自是討不得好。

    “老夫人,衙門審案,也是有機會讓被告出示證據,以示清白。你這般不問青紅宅白,便對我頂罪,怕是難以服眾。”龔青嵐一雙清亮的眸子,如古井般深幽無波,看的人心底直發怵。

    老夫人面色漲紅,怒道:“你若拿不出證據脫罪,便是要給恒兒償命!”

    龔青嵐嘴角綻放出一抹冷笑,溫柔可親的對蕭笑說道:“真是趕巧,我方才收到府中當鋪掌櫃遞來的消息,有人拿著老夫人的地契抵押銀子。掌櫃的畢竟是齊府的人,便拿著來過問。我想著地契來路有問題,便讓人去查。這一查可讓我吃驚不小,竟是二嬸娘的弟弟蕭生抵押,當時以為是誤會,順藤摸瓜,便牽扯出蕭生與小叔子在賭坊聚賭,小叔子將地契輸給了蕭生,欠下了不少的賭債,被人給廢了,賣去人市兌換銀子還賭債。剛剛想要將消息說與老夫人聽,便被你們給喚來,一時到忘記了這事兒。”

    最後一句話,堵住了老夫人狡辯:‘方才為何不說’的話。

    蕭笑落下的心,驟然提了起來,兩個弟弟不成材,卻比她的命還重要。未曾料到,龔青嵐會從她弟弟身上下手,對她又恨又懼。

    “你胡說!生兒雖然是閒人,可不曾做過這麼殘忍的事。”蕭笑臉色煞白,只希望老夫人相信她的話,不要被龔青嵐巧舌如簧,給騙了過去!

    老夫人聽到龔青嵐說的頭頭是道,想要反駁,卻是尋不到錯處。“你可有證據?”

    “老夫人可以傳掌櫃,他在外邊候著。”龔青嵐示意身邊的紅玉去喚錢掌櫃。

    蕭笑雖知龔青嵐說了這話,定會做完全的準備。聽到她喚錢掌櫃,心頭仍是‘咯噔’一下,緊張的手心冒汗。

    不禁開始懷疑,這封信是不是龔青嵐送給她,一箭雙雕!

    可又覺得荒誕可笑,龔青嵐並不像是會生事之人。

    那她為何算准了會有這一出鬧劇,弄出應對之策呢?

    錢掌櫃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長臉八字鬍,一雙細窄的眼睛,閃爍著精芒,手中執著一把羽扇。一進屋,作揖見禮:“小的是北淵巷齊字型大小當鋪掌櫃錢德盛。”

    “今兒個有人去當鋪抵押了我名下的地契?”老夫人目光銳利似劍,仿佛錢掌櫃點頭,便要貫穿他的喉嚨。

    錢掌櫃從袖口掏出兩張地契,遞給老夫人道:“老夫人,您請過目。”

    老夫人接過地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這兩張地契分明就是她給齊少恒的,讓他好好打點,這兩個莊子上的銀子,也夠他們開支。不曾想到,他拿著這地契去賭!

    齊蟬看著也是眼皮子一跳,覺得齊少恒那日是誠心悔過,卻不知是為了騙取母親的私房。

    “將蕭生給找來!”老夫人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兩張地契,她無論如何也是不相信,那日聲淚俱下的齊少恒,完全在做戲!

    她要找蕭生拷問一番,可是龔青嵐設下的陷阱!

    “母親——”蕭笑驚呼,蕭生喜歡賭,但是沒有鬧出人命。這次出事的是齊少恒,千不該萬不該是在她嫁進齊府之後,只要蕭生與齊少恒一同賭過,無論如何也是說不清了!旁人會說是她指使蕭生,暗自對齊少恒下黑手!

    怕什麼?只要不曾做過,我自是不會問罪他。畢竟,他也是我侄兒。“老夫人瞪了蕭笑一眼,有這麼個不省心的弟兄!

    蕭笑臉色發白,動了動嘴角,打算說什麼,還是止住了話頭。

    不到片刻,蕭生便被帶來了,護衛一踢他的腳窩。踉蹌的跪在地上。

    蕭笑心裡一緊,看著弟弟臉上的驚慌,閉了閉眼。終究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為了弟弟過上好日子,卻是將他們也牽扯進渾水裡!

    “姐姐……”蕭生生的唇紅齒白,樣貌清雋。看到一旁跪在地上,眼睛哭得紅腫的蕭笑,心裡頭更加驚惶不安。

    “這兩張地契你從何得來?”老夫人將地契扔在蕭生跟前。

    蕭生仔細辨認了一番,道:“這是侄兒在賭坊贏的。”

    老夫人面色一沉,當真如龔青嵐所說,是在賭坊廢的麼?

    “那這個人呢?”

    “被賭坊的人打斷了手腳,賣到人市。”蕭生所說的一切,都與方才龔青嵐說的吻合。

    蕭笑與老夫人面面相覷,緊緊的捏著裙擺,心裡漸漸不安。

    “是你打斷了恒兒的手腳?”老夫人臉色發漲,胸口急促的起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想要叫人把蕭生給亂杖打死,看到蕭笑乞求的目光,老夫人極力的壓下心頭怒火。

    “老夫人冤枉啊,小的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斷二少爺的手腳!”蕭生醒悟過來,渾身冷汗涔涔,感到一陣後怕。

    “老夫人,生兒生性好賭,卻是個膽小怯弱的,他斷然沒有這個膽量打殘了二少爺。”蕭笑磕頭為蕭生求情。

    “小叔子身上僅有兩張地契,輸光了,他斷然不會留在賭坊,為何會被打殘?方才我查探時,小叔子欠了蕭公子五百兩銀子吧?”龔青嵐嘴角微微上揚,冷笑的說道:“小叔子在整個賭坊只與蕭公子賭,只欠了蕭公子的銀子,他人為何要打殘了小叔子?”

    “你莫要信口雌黃!”蕭笑怒聲呵斥!

    龔青嵐不為所動,淡淡的笑道:“可要叫賭坊的人來作證?”

    “不,不要——”蕭生面色慘白,他明白自己中了陷阱。逢賭必輸的他,今日贏了,他自然要去炫耀一番。後來不知怎得聽說與他賭的人,被賭坊裡的惡人打殘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若是傳賭坊的人作證,他們瞧著攤上了禍事,自然會推脫了責任,叫他做替死鬼,誰願意得罪了齊家?

    “你這是認罪了?”龔青嵐睨了眼蕭笑,蕭笑渾身發軟的癱坐在地上。心中不禁冷笑,我與你無冤無仇,你要對我下手,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拉你最在意的人墊底。

    蕭笑仿佛看出龔青嵐心中所想,心裡一陣後悔,她不該對付龔青嵐……不……她不該為了蠅頭小利嫁進齊家。

    “我……我……我……”蕭生磕磕巴巴,他沒有打殘齊少恒,可他這樣說,定然是無人信他。可他又拿不出證據!一時六神無主的向蕭笑求助:“姐姐,不是我打殘的,你要救救小弟。”

    蕭笑滿面的愧疚,事情因她而起,若是蕭生有個三長兩短,她都沒臉見父母。

    “母親……”

    蕭笑求饒的話,被龔青嵐打斷:“二嬸娘,小叔子是齊家的嫡孫,方才你們誤會我時,可是呀杖責四十,趕出齊家。如今,是蕭公子,怎得就這樣抹平了?”龔青嵐心中想要給蕭笑一個教訓,免得她無聊生事!

    “你——僅憑你一人直言,怎得能獨斷生兒的罪?”蕭笑咬緊了牙關,心裡恨意奔騰。先前若是說為了利益驅使她對付龔青嵐,這次當真是結了仇怨。

    “二嬸娘說笑了,侄媳婦有人證物證,不過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便決定私了。若你說我含血噴人,不如我們送官查辦?”龔青嵐不急不緩的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蕭笑聽到龔青嵐的威脅,一時拿不定主意,龔青嵐要陷害生兒,定然會佈置所謂的‘證據’。方才傳認證時,生兒毫不猶豫的拒絕,怕是其中有貓膩。

    抬頭看著龔青嵐言笑晏晏的盯著她,那目光意味深長,心漸漸的下沉,若是送官,生兒就毀了!

    “母親,是兒媳婦糊塗。求求你饒了蕭生,少恒是……是兒媳婦所為。”蕭笑心底權衡了一番,咬牙頂罪。老夫人需要她,即使知曉是她,也不會做出過份的事。若是髒水潑在蕭生的身上,老夫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心裡很後悔,知道龔青嵐是心狠手辣的人,懷著僥倖,想要將她趕出齊府。

    “二嬸娘,怎得是你?”龔青嵐故作吃驚,看著蕭笑猙獰的目光,她眼底佈滿了寒霜。

    老夫人面色陰沉,氣得幾乎要吐血,厲聲道:“來人,將二夫人杖責四十!蕭生杖責二十!”狠狠的瞪了龔青嵐一眼,又給她逃過一劫!

    齊蟬絲毫不意外,若是龔青嵐這麼好對付,早在入府時,便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天可憐見的,小叔子當初與老夫人說,他不要了二房的財產,便要老夫人給他指明一條路。可二嬸娘不知,釀成了如此的慘劇。”龔青嵐按了按眼角,長長的歎了口氣。

    老夫人卻是心底‘咯噔’一下,這個賤人怎得知曉這些談話?豈不是知曉她要對付齊景楓?想到此,老夫人心裡一驚,之前龔青嵐便含沙射影過,她只是沒有深究話裡的意思。

    蕭笑吃了啞巴虧,聽到她的話,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白牙。

    粗使的婆子,很快將二人拉了下去,拿著布條堵住了二人的嘴。

    板子拍打屁股的沉悶和二人痛苦的哀嚎,傳進了屋子裡,老夫人面不改色,淺啜著熱茶,壓下心悸。

    “如今才知曉這聲音能讓我入眠,最近有些個失眠,不如將板子記下?夜間我睡覺時,將刑房的嬤嬤將二人放在我院裡頭打板子?”龔青嵐笑意吟吟,目光卻是有些不太清明,昏昏欲睡。

    老夫人聽了心底直發怵,頭皮發麻,外邊的慘叫聲如今聽來極為瘮人,看著龔青嵐的目光,有著驚恐。

    齊蟬亦是看怪物一般,看著龔青嵐,只看著她豔紅的唇瓣一張一合道:“京中許多內宅,喜歡玩削鼻子,梳洗。打板子著實輕了些,莫怪他們一個一個的爭搶著犯錯,日後可以試試這兩樣,定能治治那些個不安份的。”說罷,龔青嵐別有深意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心底躥起了一股涼氣,她知曉龔青嵐是個心狠的,卻不知如此殘忍。她在警告自己,若是下次再敢生麼蛾子,她便要削掉自己的鼻子。

    不禁嚇得渾身發抖,看著龔青嵐,她就像張著血盆大口,要一口把她給吃掉。老夫人目光驚恐,嚇得跌坐在榻下,尖叫道:“啊——別吃我,別吃我——我不敢了——”

    “母親。”齊蟬心中一驚,母親方才還好好的,怎得突然魔症了一般?伸手去扶,卻是嚇得老夫人渾身打擺子,不斷的說道:“不要過來,不要吃了我,不要,不要削掉我的鼻子——”

    齊蟬慍怒的看著龔青嵐,龔青嵐不待她開口,笑道:“老夫人的病癒加嚴重,又發作了。日後這些糟心事,便莫要拿到老夫人面前刺激她了。”話落,龔青嵐已經走出了門口。

    齊蟬恨不得揭了龔青嵐的皮,緊了緊手心,趕緊的誘哄老夫人,否則真的會瘋!

    龔青嵐出了院落,看著被打的皮開肉綻的蕭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老夫人之所以被她嚇到,是因為那半個月囚禁她,折磨她留下的陰影,所以她言語恐嚇,配上外邊蕭笑吃板子的淒慘叫聲,更容易摧毀了老夫人脆弱的神經。

    回到院子裡,便看到紅鳶跪在院門口,腳下鋪著碎沙礫。

    “大少奶奶,紅鳶昨夜裡便跪在這裡,她犯了什麼錯?”紅玉本來想要求饒,可看到龔青嵐眼底一閃而逝的陰霾,閉了嘴。

    “紅玉,罰跪,對她來說已是最大的寬容。”龔青嵐若不是知曉紅鳶有真心對她好,早已在齊景楓交給她處理時,暗中解決了紅鳶。

    當初她中毒,紅鳶是真的不希望她死,所以才差點被老夫人杖斃。

    前世裡,紅鳶也對她忠心耿耿,為了護她而死。

    她又怎能不寬恕紅鳶一次?

    昨日裡特地那般說,不過是為了警醒她。若是她一意孤行,自己也不會輕易饒了她。可她卻是將齊少恒和徐娘給引了出來,將功折罪。

    紅玉聽到龔青嵐這麼說,心想紅鳶定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也便沒有求情了。

    紅鳶聽到二人的對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隱忍著膝蓋上鑽心的疼,腰板跪得依舊挺直。

    龔青嵐回到屋子裡,便看到慕思雨已經坐在了凳子上。微微一怔,喚紅玉給她倒茶。

    慕思雨臉頰微微羞紅,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那日,那日我唐突了。”一聽到安振嘯和齊景楓出事,便急急的趕來找龔青嵐。直覺她有辦法,能找到那二人。

    “瞧你眼底掩不去的喜色,莫不是喜事將近了?”龔青嵐笑著打趣。

    慕思雨嬌嗔的瞪了龔青嵐一眼,細聲道:“他,他同意娶我,待他解了毒,便與我訂親。我等了好多年,終於得償所願。”

    “燕王府、國安寺,你為何要誤導我?”龔青嵐終究是問了出來。

    慕思雨苦笑道:“我從小愛慕舞刀弄槍的振嘯,對身子孱弱的景楓,有的只是心疼憐惜。那些不過是為了試探你,景楓在你心中,有著怎樣的地位。雖然不甚滿意,可也沒有太令人失望。”頓了頓,慕思雨咬緊了唇瓣,目光閃閃的說道:“至於山頂的事,我不會說,你也不要問。終有一日,你會明白。不是所有人生來,命運是由自己主宰,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龔青嵐垂目,她不知為何慕思雨今日會與她坦白,不可否認,她話裡是真話,卻有的地方太古怪,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那日她失魂落魄的站在禪房內,喃喃的說了一句:他知我在這裡,便坐馬車回去了,他不願見我……

    安振嘯十二歲便上了戰場打仗,向來都是騎馬,怎得會坐馬車?這個人不用深想,便知是誰。

    龔青嵐也不點破她,只要她安份嫁給安振嘯,不覬覦齊景楓,便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這是太妃給你的方子,她知曉你身子虛弱,便替你求了來,讓你好好養身子。”慕思雨將藥方遞給了龔青嵐。

    看了眼藥方,龔青嵐隨意的放在桌上,笑道:“我沒有你們想的這樣虛弱,已經好了許多。”

    “那你得趕緊有好消息啊。”慕思雨目光在龔青嵐肚子上打轉,龔青嵐雙手交疊在腿上,寬大的袖擺遮掩了肚子。

    慕思雨笑了笑,將東西送到,便告辭離開了。

    龔青嵐拿著藥方,仔細看了一番,並沒有問題,是調養身子的藥。隨手遞給紅玉,叫她收起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齊景楓便回來了。看著穿著一襲紫紗的女子,躺在鋪著潔白而柔軟的床榻上,映襯得她的肌膚晶瑩剔透,宛如白玉。

    掀開珠簾,便聽到她細柔的嗓音說道:“今日慕姑娘來了,她說安世子解了毒,便訂親。”

    齊景楓頷首:“確有此事。”

    “你做的媒?”龔青嵐可沒忘了那盆花,當時她心裡有些吃味。

    “沒有。”齊景楓語氣淡淡,興致缺缺。

    “那日在國安寺,你為何見著她,便坐著馬車下山了?”龔青嵐鬼使神差的問出口,隨即一陣懊惱。對上他蘊滿笑意的眸子,臉頰微微泛紅:“你手中的那塊帕子,又是怎麼回事?”這句話說完,龔青嵐恨不得咬斷了舌頭。多說多錯!

    齊景楓伸手刮著她的鼻子,笑道:“我不過是怕她纏著做媒,便躲著她。至於帕子……”齊景楓眸光微暗,淡淡的說道:“你若不喜,我日後便不帶了。”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一僵,不過一瞬,便笑的愈發的明豔,鬆開了把玩他玉佩穗子的手,不以為意的說道:“我不至於這般小氣,你若喜歡便帶著,不過是一塊帕子。”對啊,不過一塊帕子,比起那些女人來說,算得了什麼?

    可她一想到慕思雨和太妃初次看到她時,那一閃而逝的驚愕,又不由自主的多想。

    齊景楓聽出她話裡的低落,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半晌,適才說道:“你生氣了。”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卻是那樣的篤定。

    “我沒有生氣。”龔青嵐真的沒有生氣,心底燃起的怒火,還沒有升騰,便被她給掐滅。齊景楓全心全意的對她,還有什麼不滿?想想李鳳姣,她已是很幸福的女人。該知足!

    齊景楓抿緊了唇,漆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一言不發。

    龔青嵐分不清楚此刻心底是什麼情緒,極為雜亂。吐出一口濁氣,垂目道:“我過些時日,與鳳鳴去一趟京都。”

    齊景楓眸子裡暗芒洶湧,她還是決定去了。握著她微涼的手,一句‘不要去’到了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好。”良久,齊景楓吐出一個字。

    龔青嵐只覺得心底憋悶的難受,她不明白為何會悶得她呼吸困難。心底那強烈的獨佔欲,如洶湧翻滾的岩漿,想要衝破封口,噴薄而出。卻是死死的被龔青嵐克制住,那樣的她會扭曲,會面目可憎。

    她想,她病了。一塊帕子,竟是引起她沉澱已久的情緒。那瘋狂的偏執,令她害怕。

    看著眼前略微有些模糊的容顏,龔青嵐伸出的手頓了一頓,手指捲曲成拳,垂落在身側,笑道:“夫君,我出去一趟。”

    龔青嵐起身,腳步略有些急促,走出院子,回頭望著屋子裡的人。龔青嵐捂著胸口,她明白自己為何不願對他帶著面具,只想要真實的她面對他。因為,她愛上了他。隨著感情的蘇醒,她不允許齊景楓身上沾染任何女子的氣息。

    可,她不能這麼做!

    龔青嵐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齊府,坐著馬車,去了酒樓要了一間雅間。推開門進去,便看到鳳鳴坐在裡頭,微微一愣,看著門口牌號,便聽到鳳鳴道:“我見你心事重重,便來開解你一二。”

    龔青嵐沉吟,讓紅玉在外邊守著,關門進來。

    “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鳳鳴顧自給龔青嵐倒了兩杯酒水。

    龔青嵐摩挲著酒杯,看著清酒裡自己的倒影,確實是滿腹心事的模樣。“若是一個女子喜歡你,會不擇手段的驅散你身邊所有其他的女子,甚至是你身上有其他女子的物件,她忍受不住的想要毀了。”仰頭喝下一杯酒水,笑道:“你會覺得她可怕麼?”

    鳳鳴面色沉靜,點了點頭:“會。”

    龔青嵐心一沉,她上輩子毒害了所有與齊少恒有關的女子,他才會那般的憎恨她。齊景楓呢?他會如何?

    “你說的可是你和齊景楓?”鳳鳴看著她眼底的黯淡,轉瞬便明白了過來。嘴角綻放一抹妖冶的笑,齊景楓有什麼事,都悶在心裡頭。她方才那些話,斷然是不能說與齊景楓聽。“你可有想過,倘若他心中只有你,他會與所有的女子斷絕來往,保持距離。斷然不會讓你有機會……不擇手段。”

    龔青嵐思索著端著酒杯喝盡,齊景楓不曾與任何女子有往來,一心一意待她,是因為慕思雨的一些話,一些行為,在看到他對那帕子的不同,才會心裡不舒服。

    “他很好了,我該知足。”龔青嵐連喝了幾杯酒,臉有些微熏紅,頭也昏昏沉沉,仿佛看到窗外對面的屋頂有一抹白,長身玉立。仔細一看,卻是什麼也沒有。“我醉了。”

    鳳鳴點點頭,繼續給她斟酒。“嗯,你醉了。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說出來。”鳳鳴目光掠過龔青嵐身後那抹白,勾唇一笑。

    龔青嵐托著腮,咯咯的笑,一雙鳳眸,泛著水光,瀲灩生輝:“我很好,沒有不開心的。他們都妻妾成群,夫君只有我一個妻子,還有什麼不開心?不就是帕子?那些女人我都不放進眼底,何況是個死物。”說著,又端了一杯酒喝下去。

    “既然是死物,為什麼要喝酒澆愁?”鳳鳴意味不明的看著面色無波無瀾,低頭沉吟的齊景楓,笑的極為愉悅。

    “對啊?我為何要不高興?”龔青嵐有些迷惘,眨巴著眼睛,思索了良久,才說道:“他什麼都悶在心裡,什麼都不與我說。我也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不能說,我想要和他坦誠,把心底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包袱卸掉,可是……我又怎麼能?”

    鳳鳴看著齊景楓握緊了拳,眼底閃過一抹惡趣味,道:“你愛他麼?”

    龔青嵐歪頭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對他很愧疚。”鳳鳴不知為何,忽而問出這麼一句話,看著齊景楓忽然看過來銳利的目光,顧自給龔青嵐斟酒,還不曾遞過去,酒杯便是四分五裂。

    “愧疚……”龔青嵐點頭。

    齊景楓的背脊瞬間僵滯,臉色陰晴不定。

    “為什麼?”鳳鳴眸光微閃,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齊景楓亦是緊繃著臉,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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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26 PM

第六十七章 禍起

    雅間裡的氣氛驟然緊張,全都看向醉眼迷離的女子。

    龔青嵐半眯著眼,仿佛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隨即,似乎轉過彎來,睜大了迷蒙的眼睛,看著對面紅衣妖嬈的男子。

    忽而,眼角朝後一掃,整個人驀然一怔。眨了眨眼,眼前出現了幾個重影,在一晃一晃。

    “咦——夫君怎麼……也在?”龔青嵐伸手捏了捏幾個齊景楓,其中一個的臉。

    鳳鳴嘴角顫了顫,看著都覺得疼。

    齊景楓抓著她的手,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清潤的嗓音帶著蠱惑道:“愧疚於我?”

    這句話如當頭一棒,龔青嵐霎時清醒了一些,想到方才的話,心裡‘咯噔’一下,搖搖晃晃的栽倒在齊景楓懷中。

    齊景楓將她納於懷中,注視著她的睡顏,呼吸平穩。身形卻是僵硬,也不點破她,抬眼淡淡看向鳳鳴:“進京的事宜,有待商榷。”

    “齊大少爺,這是我與嵐兒之間的事。”鳳鳴笑著接招,將皮球踢到了龔青嵐身上。

    “她是我的妻。”齊景楓淡淡的笑道,抱著龔青嵐離開。

    回到府中,齊景楓將人放在床榻上,替她脫掉外裳,掖好被子:“那帕子是一個故人留下,我用著習慣,便也就沒有換了。若知你如此在意,早早的換了。”

    龔青嵐眼睫微顫,幸而喝了酒,臉色酡紅。被他說的羞赧,臉頰微紅,也不至於露陷。

    “我倒是不知有個醋罎子。”齊景楓眼底有著揶揄,就這樣看著她,看她裝到何時。

    龔青嵐收緊了身側的手,裝醉到底。

    “紅玉,去煎醒酒湯。”齊景楓吩咐一旁候著的紅玉,拿著帳本翻看。

    龔青嵐見許久沒有動靜,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看著他坐在桌旁翻看帳本,一時竟是失了防備,睜開了眼睛。

    “你日後有話直接與我說,別人也不能解了你的憂愁。”齊景楓頭也不回的說道,想到鳳鳴眼底的挑釁,微微皺眉。

    龔青嵐心中一驚,這人莫不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不成?

    齊景楓笑而不語,她睜眼那瞬的呼吸屏住,倘若睡著了,豈會屏住呼吸?

    “景楓……”龔青嵐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終是打住了話頭。她該怎麼說?說我因為害死過你,所以愧疚於你?就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荒唐。

    齊景楓執筆的手一頓,心裡莫名的燥,望著帳本上出了幾處錯誤的資料,擱下筆,揉著眉心。

    “累了便洗漱睡吧。”龔青嵐看著他眼底的青影,心裡揪成一團。智空大師說她心思太重,沉浸在過去。背負太多,反而許多事看不明白。

    前一世的事情,隨著她的死,而煙消雲散。

    這一世,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好好把握。而不是對過往耿耿於懷,擺低了姿態,以贖罪的心對待他。許多事情代入了太多前世的情緒,而不敢與尋常的夫妻一般,嗔笑怒駡,每說一句話都要反復斟酌,始終不能與他更近一步。

    他這樣聰明敏感的人,怎麼會不知?

    久而久之,對兩個人都是折磨,便也違背了她的初衷。何況,他還是他,她雖然是她,卻多了前世的記憶,而他卻不知,將對‘另一個他的愧疚’強加在他身上,這樣對他不公平。他想要的恐怕從來都不是她的補償。

    這樣一想,龔青嵐忽而茅塞頓開,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嘴角綻放出恬靜的微笑,就這樣靜靜的望著他,想著之前他的坦白,心裡打翻了蜜罐一般甜滋滋。

    就這樣吧!過去便讓它過去,重要的是把握未來。

    “好。”齊景楓目光清潤,平靜而悠揚的注視著她,發覺她好似通身的氣質有所改變,清淺的笑容堆積眼角,如清冷彎月的眸子裡,蘊著水樣的柔情。

    紅玉端著醒酒湯進來,便是看到這寧靜而美好的一幕,一種淡淡的溫馨,在兩人之間縈繞,一室的暖意。

    “大少爺,醒酒湯。”紅玉將託盤遞至齊景楓的跟前。

    齊景楓端著青瓷玉碗,吹散了熱氣,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拿著手帕為她擦拭著嘴角:“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突然想通了一些事。”龔青嵐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扶著隱隱有些脹痛的頭,靠在身後的引枕上,軟言道:“你可要與我一道去京都?”

    “非去不可麼?”齊景楓整理著帳本,堆積如小山的擺放在桌上:“振嘯中毒,燕王府有些事需要處理,我脫不開身。”

    龔青嵐心底有些失落,可想到不過是一月,笑顏逐開道:“正事要緊。”

    齊景楓睨了她一眼,便進了淨房沐浴。

    紅玉將藥方子都搗騰出來,看著龔青嵐豐腴不少的身段,將一張藥方遞給她問道:“大少奶奶,可要停了其他,服從這張?”

    龔青嵐粗略的掃了一眼,隨即,接過藥方,仔細看了一遍:“這是慕小姐送來的?”

    紅玉頷首,咬著唇說道:“大少奶奶,您與大少爺成婚兩月,一直沒有消息傳出,外邊已經有幾個嘴碎的在嚼舌根子。大少爺疼惜您,沒有納妾,那些個人眼紅,說的極難聽。就算不聽他們的閒話,奴婢也覺得大少奶奶要生個孩子傍身,這樣與大少爺的關係會更親厚。”

    龔青嵐知曉紅玉話裡頭的意思,要個孩子便會穩固她和齊景楓的感情。

    垂著眼睫,看著上面的藥名,龔青嵐腦袋隱隱作痛,燕王府送來的東西,她不敢擅用。正要將藥方扔了,突然被人抽走。

    龔青嵐抬頭望去,便看到齊景楓穿著寬大的裘衣,墨發濕漉漉的搭在肩上,滴著水珠兒立在床頭,手中夾著那張藥方。

    龔青嵐心一緊,起身想要把藥方奪回來。齊景楓稍一抬手,便讓她撲了空。掃了幾眼方子,眼角眉梢都帶著笑。“這方子哪裡來的?”

    “慕小姐送來的。”龔青嵐悶聲道。

    “方子是好方子,可只吃這方子,也是不能生出孩子來。”齊景楓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目光灼灼的盯著懷中的人兒。

    龔青嵐臉頰似火燒,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一股熱氣湧上頭頂,困頓的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胸膛睡了過去。

    齊景楓無奈的歎息,鳳鳴給她喝的酒,後勁大。現在才睡過去,已是不易。

    日子平淡無奇的過了幾日,龔青嵐無事便去梧桐苑陪大夫人小坐片刻。這麼多年,一直是徐娘在身邊伺候,一時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夫人受不住的病倒了幾日。

    龔青嵐困倦的從床上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幾日特別容易犯困,怎麼睡都睡不夠。

    紅玉進來伺候龔青嵐更衣梳頭,慣例端著一碗藥遞給龔青嵐。

    “這藥有點澀,換了方子麼?”龔青嵐嘴裡寡淡無味,這藥汁澀苦,舌頭都發麻。

    “這藥的方子是大少爺給換的,裡面的藥,都是夫人從龔府派人送來的。”紅玉皺眉道:“大少奶奶,這藥可就是這個味?要不要給府醫看一看?”

    龔青嵐搖頭:“許是這個味吧。”放下藥碗,撿了個蜜餞放進嘴裡。

    紅玉見龔青嵐沒有多大的精神,便提議道:“大少奶奶,您陪嫁的莊子裡葡萄成熟了,莊子裡的管事來了口信,問您要去摘葡萄麼?”

    以前母親每到這個季節,便會帶著她與不曾夭折的幼弟去莊子上採摘葡萄。後來母親身體不好,便不再去了。心神一動,吩咐道:“讓人事先去通知一聲,我們去摘葡萄。”困在府裡太久,心裡悶得發慌。

    紅玉便吩咐長青去莊子上通知管事,紅鳶去備馬車。紅玉轉身進屋子裡,收惙一些個零碎,丟在包袱裡,隨著龔青嵐出府。

    莊子在城外十裡遠的清河村,那裡一半多的上好水田和山地都是屬於龔青嵐陪嫁的莊子。村子裡的人,大多都是替給莊子上中稻子、開墾荒山種番薯賺取家用。或是在村口的小河裡,撈魚去城裡賣,日子也算好過。

    龔青嵐看著黃燦燦的稻子,心情愉悅:“今年晚稻可以大豐收了!”今年齊景楓便是不要為了糧草發愁。

    紅玉搭腔道:“可不是?今年雨水多,莊稼收成比去年翻個倍,也不會鬧饑荒。”說罷,情緒有些低落。

    龔青嵐看了紅玉一眼,她的家鄉鬧乾旱,食不飽腹,餓死了許多人。她的父母便將她給賣了,幾經輾轉,才進了龔府,留在她身邊伺候。說到收成,難免有些傷懷。

    “紅玉,你若想父母了,可以去尋。”龔青嵐掀開簾子,望著一道道金色波浪,心底的鬱氣消散。

    “不了,這麼多年,我都忘了家鄉在何處。”紅玉強笑著拒絕,看著在半山腰的莊子,收拾著包袱道:“大少奶奶,到了。”

    馬車緩緩的停下來,紅玉率先跳下馬車,搭上木梯,攙扶著龔青嵐下馬車。

    管事的召集莊子上的人迎接龔青嵐,齊齊見禮,劉管事的迎上來說道:“大少奶奶,您來得可巧,莊子上採摘了不少橘子,您可以挑選著好的去,剩下不太好便底價倒賣。”

    龔青嵐笑道:“不用費心,留著一點便好了。”往年莊子上的果子,只送一筐到府上嘗鮮。剛送進府門,便被管家劫走,送去了季姨娘房中。母親便吩咐管事的,不用再送。今年大約她出嫁,莊子給了她做陪嫁,管事的便來通知她。

    “今年的產量都不錯,大少奶奶,您要摘葡萄,還是先轉一圈?”管事的殷切的詢問,額頭有些緊張的冒出了薄汗。

    龔青嵐覺得這裡的人樸實,幾個陪嫁莊子的管事,她出嫁前,母親便讓她一一見過面。

    “不用,給個籃子,我們自己隨意走走。”龔青嵐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心想下次帶著齊景楓一道來。

    管事的吩咐一個小丫頭給龔青嵐引路,便顧自忙活去了。

    龔青嵐看著碧綠層疊的葡萄園,密匝匝的葡萄,晶瑩透亮。摘下一串青翠欲滴的葡萄,剝皮淺嘗,甜得似放了糖。

    “多摘幾筐,給龔府、燕王府、魏府各送一筐,剩下的全都搬到齊府。”龔青嵐摘了一籃子,看著天色陰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架勢:“今夜歇下。”反正齊景楓不在府中。

    紅玉忙讓小丫頭去知會管事的一聲,便陪著龔青嵐在亭子裡坐下。“大少奶奶,您不舒服麼?”

    龔青嵐頷首:“在府中悶得透不過氣,昏昏沉沉,腦子不清醒。在這裡心情極好,住上一日,換著環境看可還嗜睡。”

    紅玉留了心,大少奶奶近來是極嗜睡。可煎藥都是她親力親為,並沒有過其他人之手。院子裡的人都清除乾淨,都是與府中各處沒有牽扯的人。有幾個有問題的粗使丫鬟被盯住,沒有機會動手。

    起了風,龔青嵐有些冷,便起身回去。在院門口,看到方才領路的小丫頭在地上用石子刻畫。龔青嵐止步,看著小丫頭在寫字,旁邊有些古怪的符號。

    仔細辨認,那些字與他們寫的不一樣,比劃較簡單,依稀能識出幾個字。奇怪的符號,則是令龔青嵐蹙眉:“小姑娘,你這個寫的是什麼?”

    “這是簡易化的數字,我家裡窮,沒有筆墨。那些數字比劃多,浪費許多墨汁,我便這樣寫,簡單好記。”小丫頭看著龔青嵐笑彎了圓圓的大眼,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龔青嵐發現這小姑娘五官極為標緻,只是面黃肌瘦,掩蓋了她精緻的臉兒。側耳傾聽她演算的公式,龔青嵐略微聽懂一些,卻覺得這樣用在做賬上,極為精妙。

    “紅玉,你覺得小姑娘如何?”進了屋子,龔青嵐詢問紅玉。

    紅玉對小姑娘印象極好,就是不知她是故意出現在院門口等少奶奶,還是無意為之。“奴婢覺著該觀察一番。”

    龔青嵐了然,若是受人指使,這丫頭斷然是不能用。倘若是自個精靈,爭取機會,她是願意給的。

    呂寶兒望著兩人消失在院門口,晶亮如寶石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失落。隨即,便又閃過堅定:她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

    用完晚膳,下起了毛毛細雨,龔青嵐吩咐紅玉關了窗子,坐在炕上抱著手爐。

    紅玉收惙好,坐在龔青嵐的對面,笑著說:“您這樣怕冷,到了京都如何是好?”自從取了血,她們還是穿兩件,龔青嵐便要多加兩件,稍稍變冷,手腳便如冰塊。

    “燕北氣候比其他地方冷些,聽母親說京都氣候乾燥,不像燕北這邊濕氣重,冷到骨頭裡。”龔青嵐用被子包裹住,只露出一張熏紅的臉,一雙眸子泛著水光,忽閃忽閃,格外精神。

    “您在莊子上,精神好。”紅玉起身,替龔青嵐去煎藥,往日在府中這時候,她早已犯困的睡了去。

    龔青嵐也覺得奇怪,沒有深想,闔眼休息。

    不過一刻鐘,紅玉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大聲喊著:“大少奶奶,不好了,有地痞拿著兇器跑進來了。”

    龔青嵐面色微變,暗一她吩咐去辦事了,並沒有在身邊。莊子上只有尋常的莊稼漢,抵擋不住這些個地痞。“人數多麼?”

    “有十來個人。”紅玉後悔不迭,為何要嘴欠的提議來莊子上。若是出了事兒,她萬死也難嘗其罪!

    龔青嵐略微一思索,便下榻,親自查看一下地形,好想對策。

    紅玉也顧不上伺候周全,忙跟著龔青嵐出去。雨越下越大,打濕了龔青嵐的發,雨水順著臉頰流淌到脖頸滴落衣襟,徹骨的冷意使她打了寒顫。

    匆匆來到大門口,幾個莊稼漢用力堵著門,外面將門敲的震天響。

    “大少奶奶,您快回屋子裡去,這裡危險。”管事的嚇得面無人色,看著大門將要被撞開的趨勢,直恨不得現在就躲走,可大少奶奶在莊子上!

    “只有這幾個人?”龔青嵐看著三四個身強力壯的大漢,舒展的眉頭緊皺。看著撞開的門,又被頂回去,卻一次比一次縫隙撞得開,心底‘咯噔’一下,這些個壯漢儼然是快要抵不住了!

    “下雨莊子上沒事幹,他們都回家,留下幾個看守莊子。誰曾想會發生這樣的事兒?”管事的心裡想這些個人是沖著大少奶奶來的,可借他一萬個膽兒,也是不敢說。

    龔青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扯了扯嘴角,望著淅淅瀝瀝的大雨,輕歎了一聲:“如今只有燒滾油倒下去,將他們逼退。可現在下大雨,如何生活燒油?從廚房提過來,已經散了熱氣。”

    “何不開門將他們引到廚房去?”這時,一道清亮的嗓音響起。

    龔青嵐望去,赫然是今兒個在院門口碰見的丫頭,笑道:“如何引?”目光不曾離開大門,看著有人爬牆而入,喝道:“快砸石頭!”

    一旁嚇傻的婦孺,連忙撿起石頭,朝牆上砸去。

    “啊——”伴隨著一聲慘叫,牆頭的人被砸落。

    “他們的目標是大少奶奶,只得委屈大少奶奶去廚房。”呂寶兒目光清澈,一瞬不瞬的看著龔青嵐。

    龔青嵐沉吟一番,看著撞開的門,十多個舉著長刀的地痞沖了進來,當機立斷,提著裙子就朝廚房跑。否則,這些個地痞會傷及莊子裡無辜的人!

    呂寶兒心底欣賞這位看似嬌柔的大少奶奶,尋常的貴夫人,早已嚇得驚慌失措,哪會這般鎮定的想主意?

    “大少奶奶!”紅玉驚呼一聲,慌忙追了過去。

    可這一聲大喊,那些無厘頭,到處亂找人的地痞,立即鎖住了目標,朝龔青嵐追去。

    龔青嵐本就體虛,這一跑累得氣喘吁吁,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後面雜亂的腳步聲,龔青嵐不敢停下來,咬緊牙關悶頭朝前跑。

    看著近在咫尺的廚房,龔青嵐聽到哎唷一聲,身後的紅玉被絆倒。龔青嵐轉身去,想要扶紅玉起身,地痞已經快追上來。不過沉吟片刻,龔青嵐跑過去攙扶著紅玉起身。

    “大少奶奶,您快走,奴婢的腳扭傷了。他們的目地是你,不會把奴婢如何的。”紅玉臉色慘白,急的直掉淚珠。

    “他們見你是我的丫鬟,定是不會輕饒了你去。”龔青嵐將紅玉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咬緊牙關,憋著一口氣,扶著她往前走。腳程立即慢了下來,聽著長刀揮舞過來的破空聲,龔青嵐腳下一絆,幾個踉蹌往前面栽去,堪堪的穩住身形,卻是避開了刀口,劃破了手臂上的衣裳。

    紅玉嚇得心幾乎蹦出胸口,看著劈下來的大刀,伸手用力一推,將龔青嵐推著進了廚房,自己後背上挨了一刀,趴倒在地上。

    龔青嵐看著在外面的紅玉,連忙吩咐廚娘把火把點燃扔到外面去。

    霎時,外面傳來一聲痛呼聲。龔青嵐趁機跑出去,把紅玉拉了進來。檢查了紅玉的刀口,只有一指長,不深,流出的血卻是觸目驚心。

    “傻丫頭!”龔青嵐眼眶微熱,想到了紅鳶,又是一陣心塞。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紅玉臉色蒼白,安撫的拍著龔青嵐的手背道:“若不是大少奶奶過去攙扶奴婢,奴婢早已喪生他們的刀下。”

    言外之意:這不過是一刀而已。

    幾個廚娘的力道不比莊稼漢,幾下撞門,便有些撐不住。

    龔青嵐看著廚房裡燒得翻滾的油,眸光微閃,她不過提議一句,廚房便是早已在準備了。拿著木勺,將滾油撞進桶裡,費力的提著出來:“把門打開!”

    廚娘立即打開門,龔青嵐將桶裡的油潑灑了出去,廚娘拿著棍子一頓敲打地痞的頭。旋即,又將門抵住、

    蕭生走在最後,看著燙得滿臉水泡的弟兄,對龔青嵐恨的咬牙切齒,猙獰的吼道:“你們一波一波的上,她們潑油出來,你們躲在牆角下。”他就不信對付不了那個臭娘們!

    聽到蕭生的吩咐,眾人照做。

    龔青嵐幾次潑不到油,猜想他們知道了應對之策,心裡急得直上火。

    廚房裡的門,老舊不堪,幾下撞得已經脫了鏽,半邊門葉子掛在一邊晃蕩。龔青嵐看著人闖了進來,渾身一個激靈,拖著幾人躲進了廚房裡。

    “快,把辣椒粉朝外灑。”龔青嵐吃力的抵著門,若是這道門受不住,她們只有死路一條。

    興許都想到了這裡,幾個廚娘反倒沒那麼害怕,一個拿著辣椒粉灑,聽著外面的嚎叫聲,笑道:“這會子看他們往哪裡躲。”

    很快,龔青嵐發現了不妥,她們這邊能用的都用光了。外邊的人,也發現了這一點,由原來四五個人換成了兩個人一撥。

    “大少奶奶,東西沒有了。”廚娘怔忪的看著龔青嵐,雙腿發軟。

    龔青嵐緊緊的咬著唇,莊子上的管事還沒有來……心一沉,莫不是還有人把他們給絆住了?

    “你們別急,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龔青嵐看著流血過多,很虛弱的紅玉,眼底閃過冷芒。“這裡可有暗道地窖?”

    不待廚娘回話,門已是被撞開,人緊跟著闖了進來。

    等人全部進去,呂寶兒把看守莊子的十條狗趕了進去,把門死死的鎖住。

    屋子裡傳出了狗犬聲和吃痛的嚎叫聲,呂寶兒笑的打跌。

    龔青嵐從屋後繞出來,看著一臉古靈精怪的呂寶兒,眸光微閃,在最後的關頭,她把廚房的釘死的窗子給拆了,然後把她們拉出來,又將窗子叫幾個男子釘死。她便繞到前面,把狗趕進去,咬死他們。

    “大少奶奶,讓您受驚了。”呂寶兒也知曉她這一計沒有考慮周全,若是她們早撐不住,她趕來也無濟於事。

    “起來吧,多虧了你!”龔青嵐眸子裡佈滿了寒光,吩咐人把紅玉扶到屋子裡去上藥。

    “大少奶奶如何處置這些人?”呂寶兒詢問道。

    龔青嵐看了一眼緊閉的廚房,冷聲一笑:“那個頭早已跑了,這些人關在裡頭幾日,用板車推著扔到城門口。”

    龔青嵐深看了呂寶兒一眼,回了屋子。

    呂寶兒一怔,大少奶奶看不上眼麼?

    “阿寶,阿寶,還杵在這樁子幹啥?你娘病倒了!”管事的媳婦扯著嗓子喊了幾聲,譏誚的說道:“就你這小身板兒,別白費勁兒了,大少奶奶是瞧不上的。好好在莊子上幹活,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娘倆。”

    呂寶兒垂落了眼睫,管事的兒子摔斷了腿,克死了三個媳婦,村裡沒有人敢嫁,外邊花錢買了幾個,都打水漂兒了。管事的就把主意打在她身上,所以她才會冒險在大少奶奶跟前露臉,想要大少奶奶將她帶出莊子。

    “娘,娘,你怎麼了?”呂寶兒一進屋子,看著面如土色,氣若遊絲的躺在床上的婦人,立即走到了床邊。

    “寶兒,是娘連累了你。聽說大少奶奶是個好的,你也自個有主意,不用管娘,得了大少奶奶青睞,你就跟著走。”夫人形瘦削骨,說句話,便喘不上氣來。

    呂寶兒含淚點頭:“娘,寶兒一定會帶你走出莊子治病!”說罷,呂寶兒便跑了出去。

    而院子裡頭,龔青嵐喝下一碗藥歇下,紅玉躺在一側的闊木塌上給龔青嵐守夜。

    “大少奶奶,那個丫頭叫寶兒,不是清河村的人。在十年前,寶兒娘帶著一歲的她來了清河村,一直在莊子上。不久寶兒娘病倒了,兩個人的日子便難過了一些,只有三四歲的姑娘,就上山下地,賺口飯吃。”紅玉對呂寶兒心憐,又因呂寶兒有了救命之恩,便是更加歡喜。

    龔青嵐頷首:“明日叫她跟著回府。”

    “噯。”紅玉輕快的應聲,扯動背上的傷口,倒吸口涼氣。起床打算熄滅蠟燭,卻看到跪在雨裡的人,微微一怔:“大少奶奶,寶兒姑娘跪在院門口。”

    “你去和她說,若明日不能趕早,錯過了機會,便在莊子上呆著。”龔青嵐揉了揉眼角,真是個強丫頭。

    ——

    過了兩日,便有人將打探好的消息遞給了龔青嵐,龔青嵐看著紙條上的人名,冷聲道:“把人給綁了。”

    那頭,二房裡的蕭笑,早在城門口堆放了一板車的死屍,便起了疑,千叮嚀萬囑咐,讓蕭生避避風頭,莫要去湊熱鬧。

    不過小半日,蕭曉便說二弟給人綁走了。

    蕭笑心頭‘咯噔’一下,便知是給龔青嵐綁走了,嚇得肝膽俱裂!

    上次她的話猶言在耳,她口舌說幹,蕭生偏生不聽勸,竟然趁著人去莊子上給打殺了去。這次犯在龔青嵐手中,焉有活路?

    在屋裡頭急行了幾步,蕭笑心一橫,換著衣裳,拿著一個楠木長盒,去了大房。

    紅玉見到二夫人,也不阻攔,放了她進去。

    龔青嵐正在做針線,身邊跟著一個面黃肌肉的黃毛丫頭,在一旁描花樣。

    “侄媳婦兒在做衣裳呢?二嬸娘可有打攪到?”蕭笑嘴上這般說,卻是順勢坐了下來。

    龔青嵐動了動嘴皮子,並不說什麼。

    蕭笑訕訕的笑了笑,轉眼打量著屋子裡的擺設,看著都是稀罕物,心裡頭活絡了起來,落在書案上,被帳本堆壓的一個玉鐲上。摸著空蕩蕩的手腕說道:“侄媳婦兒這屋裡頭有不少好東西呢,桌上那個桌子瞧著極可心,隨意的扔在那兒蒙塵,真真是作踐了。二嬸娘嫁給你二叔,一件像樣的物件兒也沒有。”說罷,不知有意無意,將手搭在桌子上,露出沒有配件的手腕。

    龔青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桌子上的手鐲,可不就是魏太妃給她的新婦禮——碧玉美人鐲?

    倒是個貪婪的!

    “二嬸娘若喜歡,便拿了去。”龔青嵐淡淡的說道,心裡對那個玉鐲喜歡不起來。又不好處理了,便順勢做了人情。

    蕭笑一聽,忙不迭的過去拿起來,觸手的涼意,自指尖蔓延至心底,極為沁心。怕龔青嵐反悔,套在了手腕上,想起了正事:“侄媳婦兒,我那個二弟是個不省心的,多有得罪的地方,還請你莫要往心裡頭去,我會好好教訓教訓他。”頓了頓,看著碧玉美人鐲說道:“上次的事兒,是嬸娘想的不周全,也吃了板子。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哪能有隔夜仇?你說是吧?”

    龔青嵐心下冷笑,這次是要她的命!她能不往心裡頭去?難不成將脖子伸出去,給他們比劃著砍一刀?

    “二嬸娘說這話就見外了,那次老夫人罰了板子,我也沒往心裡頭去。你也別急趕著來賠罪,傷筋動骨一百日,你還是快快回去躺著。”龔青嵐順著她的話說道。

    蕭笑氣噎,她說的哪裡是這事兒?

    “侄媳婦兒,我二弟給人抓走了。他平素不曾得罪過誰,我就想到了這事兒。若是誤會,我們也好攤開了說,別鬧的兩家不和睦。”蕭笑在誤會二字上,咬的極重。

    “人沒在我這裡。”龔青嵐也不繞彎子,直接堵回了蕭笑一肚子的話。

    呂寶兒憋笑憋的厲害,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這裡為弟弟求情,又忍不住貪財。拿了別人的東西,又說是一家人的好話,勸龔青嵐把人給放了,否則就撕破臉。

    若是她,早把人給轟出去了!

    蕭笑臉上青紫交錯,恨不得咬碎一口牙。強笑道:“侄媳婦兒,我那不省心的二弟,在莊子上有得罪你,你多多見諒,不與他一般見識。待他回來後,我好好的收拾他。”

    龔青嵐仿佛沒有聽到她的暗示,一臉感激的說道:“勞煩二嬸娘了!”

    你也得放人啊!

    蕭笑氣得兩眼發黑,差點背過氣去。

    “侄媳婦兒,蕭生不在你手上麼?”蕭笑暗恨在心,卻又不得不陪著笑。

    龔青嵐看著她笑的一臉扭曲,不解的說道:“二嬸娘說什麼話呢?蕭公子怎會在我手中?那日闖莊子的人,全都鎖進了廚房,被狗咬死,堆放在城門口,給家屬認領。我並不知曉裡頭有蕭公子,若是知曉,定然會告訴他廚房裡頭危險,快些出來避禍。”

    聞言,蕭笑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蕭生是去殺龔青嵐,特地藏在人後不給她認出來。龔青嵐知道又豈會放過他?

    這會子反被龔青嵐倒打一耙,要人沒有。若是死了,也是你們不支聲,告訴我裡頭有你弟弟。

    蕭笑無功而返,回到屋子裡,看到齊松大刺刺的躺在床上,一身的酒氣。“快去洗洗,別弄髒了床!”蕭笑推搡了齊松一下。

    齊松睜開醉眼惺忪的眼睛,看到蕭笑一張普通的臉,扭曲猙獰,不耐煩的咕囔道:“人醜就莫要做這些個鬼臉,要嚇死人!”

    蕭笑怒火中燒,緊緊的攥著拳頭,打砸了一通,出了府。

    ——

    龔青嵐察覺到了問題,蕭笑的性格與她二弟蕭生極為相似。上次在她這裡吃了啞巴虧,斷然不會輕易的平息了。

    可他弟弟蕭生都有了動作,她不可能沉得住氣。

    目光在書案上轉動,心一沉:“寶兒,你看可有少東西!”

    呂寶兒到書案上查找了一番,說道:“大少爺的玉佩少了一個。”

    龔青嵐沉吟,這個書案是齊景楓搬到屋子裡,他算帳用。裡頭有幾塊他貼身用的玉佩,如今少了一塊,怕是被蕭笑給拿走了。

    索要碧玉美人鐲不過是個幌子!

    但是,她要齊景楓的玉佩作甚?

    “大少奶奶,少爺的貼身物件,日後可要放好。若是有心人拿著做文章,可要不得。”呂寶兒不經意的說道,這個年代,拿著私物,可是要許終身。

    龔青嵐靈光一閃,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去,把母親給我送來的藥,全都給陳府醫檢驗一遍。”龔青嵐眼底凝結了冰霜,千萬不要給她查出來,她們借用她母親的手對付她!

    ——

    蕭笑坐著青布小轎出了府,在約定好的小茶館下了轎,臉上蒙著輕紗,低調的上了二樓的雅間。

    龔青雅早已在裡頭等著,看到蕭笑來了,臉上露出一抹可人的笑,迎了上來:“東西到手了?”

    蕭笑坐了下來,將手中的東西遞了出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龔青雅伸手拿,卻被蕭笑按住:“可記得答應我的事?”見龔青雅點頭,便松了手。

    龔青雅拿著玉佩,觸手的溫潤,像極了那人給她的感覺,愛不釋手的說道:“這多虧了二嬸娘。”

    聽著龔青雅的稱呼,蕭笑心中冷笑,都不知能否事成!臉上卻是掛滿了笑容,柔聲道:“不知你那藥……”

    “沒有問題。”龔青雅信誓旦旦,龔青嵐對誰都會防備,唯獨不會對她的母親有任何猜忌。

    “倒是有了一些成效,她最近格外嗜睡。再吃上半年,她就癡傻了。到時候你入了府,自是會取代了她的位置。”蕭笑微眯了眼,心中並不將龔青雅放進眼中。等她到了齊府,大房任她搓圓捏扁!

    “雅兒自是會記得二嬸娘的提攜之恩。”龔青雅說罷,目光落在蕭笑手腕上的碧玉美人鐲,心中一驚,這物件怎得在蕭笑的手中?

    蕭笑察覺到龔青雅的視線,笑著道:“這是今兒個你姐姐送給我的。”

    龔青雅心底掀起了浪潮,龔青嵐會這麼好心,把前朝皇后的物件,送給蕭笑?心中察覺到問題,卻是沒有說出來。

    “你打算如何佈置?”蕭笑對龔青雅放心不下,所有的計畫都在穩妥的進行,可不能在她這裡出了岔子。

    龔青雅嫵媚一笑:“二嬸娘,今夜裡,你只管等著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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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2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5 08:53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自食惡果

    陳府醫將藥材一一端詳,放在鼻端輕嗅,都沒有問題。

    “大少奶奶,這藥材沒有問題。”陳府醫拿著灰布帕子擦拭著手指,目光落在一旁的錦盒上,遲疑的拿起來打開。

    “這是我們夫人送來的紅參。”紅玉連忙說道。

    陳府醫面色凝重,食指中指併攏指著紅參道:“紅參複脈固脫,益氣攝血的功效。為棕紅色,半透明,氣香,味微苦。你們看這支,表面呈暗褐色,香氣微苦,味澀,是經過熬制的藥汁浸泡,你們用作藥時,裡面的毒便出來了。”

    龔青嵐沒有仔細看過,按照陳府醫說的,認真辨認,當真如此,疑惑的問道:“紅參也有暗黃色。”

    “只有一些不透明黃褐色斑塊,不似這一支,通體都是。”陳府醫放下紅參,替龔青嵐切了脈,笑道:“你體質經過雪蓮的改善,這癡兒藥與你無用,比較嗜睡,斷了藥過幾日便無礙。”

    龔青嵐看著紅參若有所思,雖然猜到他們會在母親給她的藥裡下毒,卻不得不讓她慎重,母親的藥裡,是否也容易遭毒手?

    “勞煩陳府醫。”龔青嵐謝禮,隨即讓人將陳府醫送出府外。

    “大少奶奶,您知曉是誰麼?”呂寶兒望著桌子上的紅參,眸光微閃,將她來府中兩日來打聽的消息串聯起來,隱隱有了數。

    龔青嵐淺笑,在蕭笑拿走齊景楓的玉佩,她便有了鎖定的目標。“寶兒,你給我去做一件事。”龔青嵐在呂寶兒耳側叮囑了幾句,呂寶兒眸子晶亮,轉身跑出了院子。

    “大少奶奶,交給寶兒,不會辦砸了吧?”紅玉有些擔憂,相處不久,不知她的稟性。

    “她是個聰慧通透的姑娘,只有十一歲,便有這股靈氣,不是那些醃臢之人。”龔青嵐在她入府時,觀察過她一日。院子裡沒有事兒做,便去馬房,替馬夫做事。幫忙帶著她節省下來的膳食,送給住在破廟裡的母親。

    存有孝心的人,想來也壞不到哪裡去。

    “大少奶奶……”紅玉嘴角翕動,欲言又止。

    “你請個大夫去十裡坡的土地廟裡,給藏在菩薩後的婦人看診。”龔青嵐揮了揮手,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紅玉無奈,只得照做。

    ——

    夜幕降臨,萬籟俱靜。

    城郊通往進城的必經之路,出現幾道鬼鬼崇崇的身影。

    為首的女子,藏在半人高的草叢中,壓低嗓音問著身側的丫鬟:“芹兒,看到火光了麼?”

    丫鬟伸長了脖子,望著坡下的官道,搖了搖頭:“沒有。小姐,我們來早了麼?”

    “不會,今夜是個難得的機會。”龔青雅說話時,微微側仰著頭,慘白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上,嬌柔的面龐,佈滿了算計。“注意看一輛黑色平頂四方的馬車,經過後,你學布穀鳥叫一聲。待看到有侍衛舉著火把的馬車經過,你就叫喚兩聲。”

    芹兒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辰,一輛黑色平頂的四方馬車緩緩的在官道上駛過。

    “布穀。”

    龔青雅聽到了叫聲,示意身旁另一個丫鬟,將她的衣裳給剝了,在脖子、胸口、手臂上掐成淤紫色。

    陣陣的刺痛點點的散佈開去,痛得龔青雅差點呼出聲,緊緊的捂著嘴,催促道:“手腳麻利一點。”

    丫鬟嚇的手一抖,這一下正好掐在豐盈上,失了手,重重的力道,掐成了烏紫色。

    “唔——”龔青雅忍受不住的失聲痛呼,反手一巴掌扇在丫鬟的臉頰上:“作死的賤人!你要掐死我?”

    丫鬟怯怯懦懦的捂著臉,不敢吱聲。

    “快滾!”龔青雅滿臉怒火,揉著胸口,緩解著疼痛。

    “布穀、布穀。”

    “滾回來!”龔青雅一驚,連忙將丫鬟喚回來,探出頭看坡下,一輛朱輪華蓋車不緩不慢的駛來,前後各有六名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可見裡頭之人的身份不凡。

    “快,快點撕。”龔青雅手忙腳亂的把髮髻弄斜,衣裳撕爛,露出半邊春光。杏色的肚兜掛在胸口,龔青雅用力扯斷了細繩,倒在草叢裡滾了幾圈,忍受著荒草紮刺肌膚的疼痛,滾完最後一圈,後背抵在尖銳的石子上。刺骨的痛,讓龔青雅眼底泛著淚花,大聲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不——不要過來——”

    “救命——救命啊——”

    龔青雅滿面淚痕,雙手在空中揮舞,雙腿不斷的踢蹬。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豎著耳朵聽下邊的動靜。

    果然,尖銳淒厲的嗓音傳到馬車內的人耳裡,低沉渾厚的嗓音說道:“可有人在喚救命?”

    馬車停了下來,侍衛張望了幾眼,恭敬的說道:“回將軍,山坡上有女子的呼救聲。”頓了頓,趙默警惕的說道:“將軍,您此次秘密來燕北,並沒有聲張。這女子出現的太過巧合,恐怕有詐!”

    沈長宏銳利如鷹的眸子,望了眼車簾,閉著眼靠在引枕上,擺手道:“你去查探!”

    趙默猶豫了片刻,翻身下馬,闊步朝山坡上走去,便看到一名女子哭紅了雙眼,雙手捂著胸口坐在地上,滿身狼狽,楚楚可憐的極惹人心生憐惜。

    龔青雅見到來人,嚇得朝後一退,驚恐的瞪著趙默,喃喃的說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趙默停駐腳步,看著她膚若凝脂,上面卻佈滿了曖昧的痕跡,眸光微閃,卻是明白方才發生了何事。

    “姑娘,你先將衣裳穿上。可有記得方才歹徒的樣貌?”趙默背轉過身,冷靜的詢問道。

    龔青雅微微一怔,啜泣的說道:“我……我不曾看清楚他的樣貌,依稀間瞧見他穿著月牙白的錦袍,身上有著淡淡的藥味……”說到此,龔青雅捂面痛苦,傷心欲絕的說道:“多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倘若不是你及時趕來,我,我的清白恐怕不保。只是,沒臉苟活,只願一死了之,來世再報答爹娘養育恩情!”

    龔青嵐跌跌撞撞的起身,俯身就要朝坡下跳去。

    趙默快速的抽出劍鞘,擋在她的身前,制止道:“姑娘,莫要輕易尋短見。歹徒若是方才逃走,我們往前追,還來得及。”

    “我,我不知,我是被一輛黑色的馬車擄來……”龔青雅垂著眼角,遮住眼底一閃而逝的喜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等人追上前面那一輛黑色平頂馬車,齊景楓這輩子休想甩掉她!輕薄女子,本就要對她負責。若是他不願意,馬車裡的那位定然也會要他許她名份!

    趙默見她不似方才那般激動,便先下坡回稟將軍。腳下踩著一塊物件,抬起腳,腳下是一塊羊脂玉,正面上刻著一片楓葉,中間一個楷體的景字。翻看玉佩,背面是齊家圖騰。

    心中一沉,趙默加快了腳步,並沒有看到龔青雅眼底閃過得逞的精芒。

    “將軍,山坡上有位姑娘被輕薄,屬下在草叢裡拾到一枚玉佩。”趙默將玉佩遞了進去。

    沈長宏摩挲著手中溫潤細膩的玉佩,沉吟了片刻,便親自步下馬車:“趙兵,你去前方追趕歹徒。”手背在身後,上了山坡。

    這是插手管了?

    趙默不敢耽擱,立即跟了上去。

    龔青雅看著來人大越四十左右,面龐線條冷硬,五官端正俊秀,一襲金色滾邊的黑色錦袍,整個人散發出冷冽威嚴的氣息。

    往那隨意一站,便給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龔青雅嚇的忘記了哭,怔怔的看著俊美不惑的男人,雖然與她父親同歲,絲毫不顯老態。比年輕的男子成熟穩重,飽含滄桑。更加的迷人!

    沈長宏眸光一凜,迫人的寒氣,直逼龔青雅。

    龔青雅渾身一個激靈,濃烈的煞氣,使她四肢冰涼,猛然發覺她看的是何人!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將頭埋在胸口,她怕多看一眼,便會露了陷。

    沈長宏出生寒門,一舉進京考上了武狀元,得到前朝貴族千金的青睞,身份水漲船高。在前朝覆滅後,遠赴邊關。從一個先鋒,爬到了如今正一品大將軍的位置。卻是至今未娶!

    其中什麼緣由,外人不得知。有人傳言,沈將軍心愛的女子病逝,他便終生不娶。最是痛恨玷污女子清白,卻不願負責的男子。

    正是看中這一點,龔青雅才奮手一搏!

    “齊景楓?”沈長宏低低的吐出幾個字,有些意味難明。

    龔青雅渾身一顫,抽泣道:“小女不知……懇請大人為小女做主……”

    沈長宏不再開口。

    不到片刻,便是有人將一輛黑色平頂的馬車攔截回來。龔青雅心中狂喜,可看到掀簾下來的人,渾身一震,見鬼一樣的瞪圓了眼。

    龔青嵐攙扶著紅玉的手下來,遙遙望見龔青雅眼底的震驚之色,嘴角勾著一抹冷笑。走上山坡,驚訝的說道:“妹妹,怎得是你?方才侍衛說這兒有個姑娘出事兒,歹徒坐著黑色的馬車。我這心裡頭古怪,卻也不好強行走了,便隨著侍衛來一遭,不曾想是你!”說著,龔青嵐滿臉的擔憂之色,關切的問道:“可有找到歹徒?”

    “姐姐,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姐夫的貼身玉佩……”龔青雅淚水滾落,絕望的說道:“妹妹沒臉活下去了,失了清白,苟活在世,平白辱沒了龔府門楣。”龔青雅說罷,渾身被抽去力氣一般,癱軟在地,空洞的目光裡,沒有一絲求生的欲望。

    這時,一個滿頭大汗,渾身狼狽的丫頭走來,抱著龔青雅嚎啕大哭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芹兒……”龔青雅喚了一聲,主僕兩便抱頭痛哭。

    沈長宏望著龔青嵐纖細的背影,聽著她們姐妹兩的對話,心知這女子是齊景楓的妻子,那麼便是龔府的大小姐龔青嵐,被汙了清白的女子,則是龔府三小姐龔青雅。

    “這麼晚,齊少夫人坐著馬車進城?”趙默從隻言片語中,察覺到了問題。齊景楓的玉佩落在事發現場,受害人指控輕薄她的人坐著黑色的平頂馬車離開。而他們攔截的正是龔青雅所描繪,裡頭卻沒有嫌疑人,反倒是坐著嫌疑人的妻子。莫不是為了替嫌疑人遮掩?

    “前方不遠是我陪嫁的莊子,前兩日摘了幾筐葡萄不曾帶回府。今日裡特地去挑選葡萄釀酒,誰知馬車壞了,待修好後,已是到了這個時辰。”龔青嵐緩緩的回答,目光淡淡的掃過沈長宏,卻定住一般,怔怔的望過去。

    沈長宏看著龔青嵐的樣貌,也是渾身如雷擊,緊繃僵直。

    龔青嵐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想那歹徒見有人來,斷然是不會坐馬車離開,那定然是會在坡下碰見了這位大人。可能是在這背山躲藏了起來,勞煩這位大人差人去找。”頓了頓,龔青嵐看著沈長宏說道:“大人,可否將玉佩給我瞧瞧。”

    “自然。”沈長宏將玉佩遞給龔青嵐。

    龔青嵐看著玉佩,驚道:“這塊玉佩可不是我昨日里弄丟的玉佩麼?”

    “姐姐,妹妹並沒有想要嫁進齊家,姐夫如此……如此待我……我也從不曾想要他負責。你不想我嫁進齊府,也莫要如此污蔑我!”龔青雅面容悽楚,聲淚俱下的辯白。

    趙默看了眼龔青嵐,覺得她著實不該如此說。她夫君做出這等齷蹉之事,她不去替妹妹討公道,反而狡辯,暗指她妹妹偷拿了玉佩,誣陷齊景楓。若是誣陷,龔青雅身上的痕跡做何解釋?

    “妹妹,我何時污蔑你了?昨日裡玉佩丟了,我便報了官,就怕有人拿著這貼身的物件做些觸犯律法的事兒,栽贓給夫君,十張嘴也說不清。”頓了頓,龔青嵐看了眼沈長宏說道:“與這玉佩一同丟失的,還有一個碧玉美人鐲。正是因著這手鐲貴重特殊,我特地與知府大人著重說了,是魏太妃給的見面禮,極為貴重,讓他仔細為我找找。”

    聞言,龔青雅臉上的血色盡失,隱隱明白,她這設局人,掉入了獵物佈置的陷阱!

    “你說謊!”龔青雅陡然拔高嗓音,跪求著沈長宏:“大人,不是這樣的。小女被輕薄時,隱隱有所察覺,卻不敢斷定是姐夫。怕沒有證據說出來,傷了姐妹和氣。可如今……姐姐為了姐夫,將髒水盡數潑在我身上,我便忍不住辯白幾句。雖然姐姐是龔府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維護夫家實屬應該。可我是龔家的女兒,就算以死明志,也斷然不能叫人給汙了龔家清譽。”

    龔青嵐見她說的大義凜然,心中冷笑連連。“妹妹,你不是不知是何人麼?那登徒子若要將你輕薄了去,定是不會讓你見到他的樣貌。你在驚慌恐懼時,怎得就知曉這樣清楚?”

    “這……”龔青雅一時答不上話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嚶嚶抽泣道:“姐姐是在怪妹妹麼?妹妹再如何,也是齊府二少爺的未婚妻子,為何要誣陷了姐夫?”

    趙默對龔青嵐有些不滿,妹妹被她夫君輕薄了去,還如此咄咄逼人的逼迫。不是不給龔青雅活路麼?

    “妹妹,你是在懷疑你姐夫的人品麼?上次你入住齊府,替姐姐照顧你姐夫,三更半夜,替你姐夫鋪床送宵夜,若他要輕薄你,為何要等現在?看到這塊羊脂玉,我便懷疑可是有人偷了他的玉,輕薄你陷害他。”龔青嵐眼底有著被誤解的傷痛,盈盈含淚的看著龔青雅,滿是委屈。

    趙默適才明白龔青嵐話中的意思,原來她一直不是說龔青雅誣陷,而是另有其人冒充齊景楓?

    可她出現的太過巧合,不得不讓人生疑。

    “若是大人不放心,便讓人去府中傳夫君來對峙。”龔青嵐看向趙默,趙默沉默了片刻,讓趙兵快馬加鞭去齊府。

    就在這時,趙遠在附近搜找到一名穿著月牙白錦袍,身上熏滿藥香的男子出來。

    龔青雅見到男人,震驚的張大了嘴——蕭生?

    怎麼會是他?

    錯愕的看向從容不迫的龔青嵐,她篤定這一切都是龔青嵐的安排。悽惶的一笑,哈哈!污蔑人偷了碧玉美人鐲與羊脂玉,待在蕭笑身上將碧玉美人鐲搜找出來,又在玷污她的現場找到蕭生,誰不相信是蕭生所為?

    趙默看了蕭生一眼,果真如龔青雅所描述,對龔青嵐的話,信了八分。且隱隱從龔青嵐前一句話中察覺,龔青雅是個不檢點的女子?

    “龔小姐,這水落石出,他若願意娶你,便將這事回稟龔府,倘若不願,你這輩子便青燈古佛。”沈長宏從談話中,察覺出龔青雅有些地方破綻百出,雖然掩飾的極好,卻很難在他面前糊弄。

    龔青雅神魂俱裂,嫁給這個市井地痞?否則青燈古佛?

    不!

    她不要過這樣的日子,她要做齊家的主母!享受榮華富貴!

    她哪點比不上龔青嵐,為何她得到的一切那麼簡單,她卻要自己不斷努力的爭取,最後落得一敗塗地?

    “不是的,不是他,他是被人陷害的。你們看,他身上藥味這麼濃,是被人刻意薰染上去的。”龔青雅六神無主,急切的在蕭生身上找出違和感。

    龔青嵐左右打量了蕭生一眼,輕聲道:“他既然能偷夫君的玉佩,自是要模仿他的穿著打扮,恐怕是沒有把握好,適才弄得滿身藥臭。”

    蕭生瞪圓了眼,眼底佈滿了猙獰的恨意,仿佛有話要說,卻是說不出口,將臉色憋得醬紫。

    “他不能說話!”龔青雅驚喜的說道:“他肯定是被人陷害,怕他辯解,把他給毒啞了!”

    沈長宏看了蕭生一眼,冷笑道:“不必裝!”

    蕭生氣得臉紅脖子處,蹦出一句:“我沒有裝!”說完,自己一愣,方才還不能說話,此刻怎得能開口了?“大人,我是被陷害的!被這個毒婦給陷害的!”蕭生憤怒不甘的指著龔青嵐:“就是她,把我的弟兄全被殺了,將我抓了去,陷害她的妹妹。”

    聽在龔青雅耳中,成了龔青嵐抓著蕭生毀她清白,立即反駁道:“不是的,不是他。是姐姐為了替姐夫脫罪,便將人藏在山坡上,栽贓給蕭公子”

    “妹妹,若是要輕薄你,斷然是不知曉大人會此時途經這裡,又怎麼會安排人替罪?”龔青嵐看了眼眾人,繼續說道:“夫君這幾日在燕王府,處理要事,時常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府。恐怕他現在,還在燕王府中。”

    龔青雅心中‘咯噔’一下,齊景楓原本出現在馬車,卻是變成了龔青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龔青嵐早已佈置的萬無一失,有何嘗會給她揪到錯處?

    “大人恐怕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詞,不若去知府一趟?我都有備案!”龔青嵐坦然的對上沈長宏,趙默的視線。

    沈長宏頷首,在這荒山,著實不好。

    一行人去了知府鳴鼓,知府早已接到過龔青嵐的提點,官袍加身的等著。一聽有人鳴鼓,立即迎了出來。

    “大人,請上座!”知府廖博正給沈長宏看座,坐在掛著正大光明的牌匾下。

    一拍堂木升堂,板著臉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生,喝道:“地上之人,所犯何罪?”

    “大人,冤枉啊!這毒婦冤枉草民,玷污龔府三小姐,請大人給草明做主。”蕭生跪著,整個身軀趴在地上,不斷的磕頭喊冤。

    “小女斷然不會自毀清白誣陷姐夫,可姐姐卻是不相信小女,小女在現場找到了一塊羊脂玉佩。”龔青雅美目含淚,將手中的玉佩遞了上去。

    廖博正一瞧這玉,冷笑道:“原來當真是誣陷齊大少爺!齊大少爺為人正直,豈會做這些個宵小之輩的行為?以他的家業,就算娶個郡主,都無可厚非,為何要將你擄走至郊外荒山輕薄?”

    “這……”龔青雅被堵得啞口無言,臉上青白交錯。

    “齊少夫人昨日裡就差人備案,有人偷了玉佩與碧玉美人鐲,誰知,今兒個如她所擔憂的那般出了事兒。若齊少夫人為人不謹慎,今兒個怕是得接下這盆髒水。”廖博正將手中的堂木拍得啪啪作響,指著蕭生說道:“你可有話要說?”

    “大人,草民冤枉啊!這個知府早已與毒婦串通一氣,致草民於死地!”蕭生臉上的血色頓失,跪在地上磕求著沈長宏。

    沈長宏沉吟道:“廖大人,你怎知這塊玉佩便是齊少夫人備案的物件?”

    廖博正打開一個案宗,抽出兩張宣紙,遞給沈長宏說道:“大人請過目,齊少夫人早已將原圖作畫,給本官做參考。”

    沈長宏目光落在碧玉美人鐲上,目光微閃,淡淡的看了龔青嵐一眼,目光卻是溫和了不少:“確實是如此,誰人也無法預料第二日發生之事,看來這是有人存心栽贓給齊大少爺。”

    一句話,將案件定板!

    “大人!你們不能如此草菅人命,這個毒婦將我十幾個兄弟用板車推到城門口,捉我陷害她的妹妹,永絕後患。”蕭生說罷,看著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立即解釋道:“三小姐早已覬覦齊府大少爺,怎奈這毒婦不許齊家大少爺納妾,便設此毒計陷害我,同時毀了三小姐。”

    沈長宏渾身一震,擺放在膝上的手指,緊緊的彎曲,捏成拳。

    龔青嵐並沒有看到沈長宏的異樣,冷笑道:“蕭公子,莫不是你知曉這些事,對我懷恨在心,就設毒計,陷害夫君,以此來報復我?”說罷,龔青嵐滿目寒霜的看著知府說道:“前幾日蕭公子為了府上二夫人廢了小叔子,賣到了人市,老夫人慈悲心腸,只杖責了他二十大板,他便誤以為我誣陷他,從此懷恨在心。兩日前我去一趟莊子,他帶著十幾個市井地痞去莊子上劫殺我,幸而莊子上養了一群與狼雜交的凶狗,將他們一群人活活的咬死,幾次沒能得逞,便這般離間我們姐妹的關係。讓我與龔府結仇!”

    沈長宏心中凜然,咬死十多條人命?

    廖正博頷首:“確實是被狗咬致死。”這麼多的案件,他們知府定然有涉及。

    “本是家醜不外揚,卻沒料到發生這等事。我就是想瞞住,也是不能夠瞞下去。否則,便是毀了夫君的聲譽,斷了齊家的前程。”龔青嵐憤然指責蕭生說道:“齊家待你姐弟不薄,你不知感恩,還反咬一口,是何居心?”

    “我……我……她撒謊,我沒有,沒有!”蕭生語無倫次。

    這時,二夫人蕭笑匆匆趕到。

    蕭笑看著弟弟跪在地上,龔青雅滿臉淚痕,六神無主,就知事情不是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發展,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大人,不知草民弟弟犯下何錯?”

    廖博正被蕭笑跪地,手腕玉器碰地的清脆聲吸引,開口道:“你將左手袖口撩開。”

    蕭笑一愣,卻是照做。

    廖正博看著她手腕上的手鐲,與圖紙比對了幾下,冷笑道:“原來是你偷拿了齊少夫人的手鐲!”提筆草草的擬寫罪狀,詢問道:“大人,這碧玉美人鐲在姐姐身上,羊脂玉在弟弟身上,這一起人贓俱獲的案件,可能拍板定案?”

    沈長宏也是信了,誰人提前一日,將這些個計畫佈置周詳?

    何況,在蕭笑手腕上找到碧玉美人鐲屬實。

    “我不過是旁聽,一切由大人做主。”沈長宏等於撒手不管了!

    蕭笑心一沉,臉上的笑容有些個勉強,揪著帕子問道:“大人,草民犯了何錯?”

    “你偷盜齊少夫人的碧玉美人鐲,在玷污龔府三小姐的案發現場,找到一塊齊大少爺丟失的羊脂玉佩,在附近搜找到玷污龔府三小姐的蕭生。你與蕭生是姐弟,這事兒難道還能冤枉你們不成”廖正博心底冷哼,眼皮子淺,瞧見好東西便拿走。這會子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成了捉姦的證據!

    蕭笑兩耳嗡鳴,不知知府在說什麼,他是說她偷了龔青嵐的手鐲和玉佩,一個自己帶著,一個給了弟弟?弟弟輕薄龔青雅,不小心遺漏了玉佩?

    可——

    “大人,這手鐲是我今日晨去找侄媳婦兒,她送給我的啊!”蕭笑心中隱隱有些明白,卻又不知哪裡出了錯處。

    “二嬸娘,嵐兒不至於糊塗的將魏太妃賞賜的物件給你,這不是對魏太妃的太不敬麼?”龔青嵐難以置信的看著蕭笑,不知為何她會做出雞鳴狗盜之事。

    蕭笑懵了!

    這是哪一出?

    看著手腕上的手鐲,如洪水猛獸一般,急急的脫下手腕:“侄媳婦兒,二嬸娘不識貨,不知這物件這般貴重,可你也不該放置書案蒙塵啊。二嬸娘適才厚顏無恥的向你討要!”

    觸及到龔青嵐眼底的冷意,蕭笑恍然醒悟,龔青嵐這是將計就計!

    可她又怎知自個要偷盜齊景楓的玉佩?

    “夫君的貼身玉佩,都是放在書案上,是燕王給的恩賞。我這不想著手鐲貴重,便與夫君的放置一塊,不曾料到……”龔青嵐後半句便不說出口,只是長歎道:“二嬸娘若是沒有像樣的物件,可以與侄媳婦兒說,侄媳婦兒自是不會吝嗇。二嬸娘若是拿的其他物件,侄媳婦兒也不會放在心上。可這碧玉美人鐲是魏太妃給的恩賞,下次去燕王府,自是要帶著去。倘若沒有,魏太妃問起,侄媳婦兒該如何作答?”

    一番話,暗指蕭笑是個手腳不乾淨的人。

    蕭笑被說的面紅耳赤,不知當時怎得就被迷了心竅,被逮著把柄了!

    且是百口莫辯!

    誰會將王爺、太妃恩賞的物件給送人?

    “按照大越律法,劫擄世家千金,杖斃。”廖博正拍下堂木,讓人將蕭生給拖走。

    “大人,我是冤枉的,大人……”蕭生眼底佈滿了恐懼,心裡後悔,他為何要貪小利,丟了性命。

    “大人,我弟弟是被冤枉的……”蕭笑涕淚齊流,連滾帶爬的想要抓住蕭生,可是無濟於事。

    “蕭氏偷盜,在大越律法,不超過一錢,勞役三十日。一錢到兩百二十錢,背井離鄉。二百二十錢到六百六十錢,則要黥面服役。超過六百六十錢則要削掉鼻子、黥面服役。”廖正博翻閱著律法,目光落在她的手鐲上,道:“碧玉美人鐲前朝皇后的物件,價值千金。罰蕭氏削鼻、黥面。”

    蕭笑如遭雷劈,削鼻、黥面?

    不,不,不可能。

    “我沒有偷,侄媳婦兒,二嬸娘求求你,放過我,你告訴知府大人,是你給我的,我沒有偷。”蕭笑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的乞求著龔青嵐。

    “二嬸娘,不論碧玉美人鐲,單指夫君的玉佩,你這鼻子也是不保。”龔青嵐無奈的說道:“二嬸娘,我也想說是給你的,可若是如此,豈不是變成夫君侮辱妹妹了?”

    “不,不是的,不是侄兒。是生兒,是生兒侮辱三小姐。”蕭笑想到蕭生已經被杖斃,為了留命,將髒水潑在蕭生的身上。

    龔青雅氣得渾身發抖,蕭笑若反咬蕭生,她該如何?她要去庵子裡做姑子麼?

    “二夫人,你……”

    “三小姐,我們蕭家對不住你,我弟弟給你償命了,你就莫要將我們整個蕭家拖下水,求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們。”蕭笑不待龔青雅說完,便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她知道龔青嵐是要她洗清齊景楓的嫌疑,便死死的咬定是蕭生,只要放過她。

    “妹妹,二嬸娘最是疼愛弟弟,為了弟弟耽擱這麼些年不曾出嫁。若事情不屬實,她斷然不會承認,讓蕭公子成為冤死鬼魂。”龔青嵐勸慰道:“妹妹,若是救你的恩人,願意娶你,你也不用去廟裡做姑子。”

    龔青雅抬頭看向趙默,如篩子一般,拼命搖頭。她是官家小姐,怎麼能嫁給低賤的侍衛?不,她不要嫁!

    父親那般疼愛她,怎得會捨得叫她做了姑子?

    想到此,龔青雅眼底閃過光彩,垂頭啜泣,不再開口。她知曉如今栽贓齊景楓無望,只奢求別去了庵子裡。

    廖正博瞅著沈長宏滿臉不耐,揮手:“拖下去行刑。”

    “不,不要——侄媳婦兒,救救我——”蕭笑尖銳的叫喊聲,無比淒厲,聽得極為瘮人。

    龔青嵐盈盈一拜:“多謝二位大人,還草民公道。”龔青嵐攙扶著龔青雅起身,龔青雅原本要掙脫,轉念一想,任由龔青嵐攙扶著她。出門時,腳下一滑,伸手將龔青嵐推下八階石梯。

    龔青嵐早已看出她的算計,順手拉了她一把,抱著了石柱子。龔青雅沒料到龔青嵐會拉她一把,淬不及防的朝石階上栽去,臉朝下的滑下去,滿頭滿臉的血。

    “妹妹,你怎麼了?”龔青嵐吃驚的走過去,想要扶龔青雅,卻不敢,怕碰痛了她,急的直打轉。

    隨在身後的沈長宏卻是看出了龔青雅的意圖,擺明是想要將龔青嵐推下去,如今摔得這樣慘,不過是自食惡果。

    “齊少夫人,我吩咐侍衛將三小姐送回府,你看可行?”沈長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龔青嵐,忽而開口問道:“你母親,可是秦姚?”

    龔青嵐一愣,隨即了然,他是從京都來的大將軍,按照他的年齡,定是知曉過曾經京都第一美人的母親,而自己又與母親極其相似,莫怪他會如此問:“正是家母。勞煩大人了!”

    沈長宏定定的看了幾眼,吩咐趙默將人送到龔府,便乘著馬車離開。

    龔青嵐望著他的背影,半晌,坐著馬車去龔府。

    到了龔府,還不曾進門,便聽到淒厲的哭喊聲:“老爺,那賤人將雅兒害得這樣慘,你可要為雅兒報仇!”

    “姨娘,那些暗害妹妹的人,廖大人已經將他們繩之以法,全都杖斃削鼻。你該好好給妹妹養好傷,好好開導一下,那個輕薄她的男子已經杖斃,莫要有心結。”龔青嵐看了眼匆匆離開的趙默,含笑走進來。

    季姨娘看著龔青嵐,佈滿血絲的目光,充滿了濃烈的恨意,似乎要將龔青嵐給生吞活剝了,極為駭人。

    “你說什麼?”龔遠山微怔,不是被劫持?

    “妹妹被登徒子劫持到荒山,被人欺辱,幸而有人及時感到,沒有……沒有得逞。”龔青嵐說罷,擔憂的上前看龔青雅,季姨娘急急的將人抱開,扯掉了披在龔青雅身上的衣裳,露出紅色曖昧的痕跡。

    龔遠山的目光恰好落在龔青雅豐盈上的痕跡,驚愕的瞪大了雙眼,隨即,轉過身去:“齊二少爺成了廢人,這樁婚事作罷。如今,發生這等事情,雅兒就送去佛堂吧。”

    “老爺,雅兒是您最喜歡的孩子。今兒這事,只有大人和大小姐知道。我們何不瞞下來?”季姨娘怎麼甘心就這樣把女兒後半輩子毀了?

    龔遠山看著面目全非的龔青雅,想到她往日裡的乖巧,點頭說道:“也罷,暫且先養好傷。”

    “父親,這事兒鬧大了,還是先將妹妹送到庵子裡,避避風頭。免得留在府中,聽著旁人嚼舌根,想起傷心事尋短見!”龔青嵐好心的提醒道。

    “誰敢!”龔遠山怒從心起,方才雅兒說了,是她鬧大的,若是她願意讓雅兒進了齊府,給齊景楓做小,何嘗會發生這樣的事?

    想到此,怒急攻心,噴出了一口鮮血。

    “父親!”龔青嵐急忙攙扶著龔遠山,慌忙喊道:“快傳府醫!”

    龔青嵐趕緊扶著龔遠山坐在太師椅上,安撫的說道:“父親,您消消氣。妹妹吉人自有天相,緩過這些個日子,就會好了。”

    龔青嵐越說,龔遠山便越氣急,呼吸急促,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不到片刻,府醫便提著藥箱來了。替龔遠山診脈,檢查了眼、口,面色凝重道:“中毒。”

    眾人一驚,中毒?

    “大夫,我的膳食都是與夫人同用,夫人不曾有事,我怎得就中毒了?”龔遠山滿臉的疑惑不解。

    “父親可有吃其他?”龔青嵐沉吟片刻,詢問道。

    龔遠山似想到什麼,又止不住了話頭,儼然有些不相信。

    “父親,大夫若不能隨診下藥,這毒難解。”龔青嵐擔憂心切,滿臉的焦急。“父親,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龔遠山詢問的目光看向府醫,見府醫點頭,龔遠山心底的那層顧忌消散,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說道:“雅兒前些日子,送我一支紅參。我便用它切成片,泡茶喝。”

    聞言,龔青嵐心中冷笑,高深莫測的看了眼龔青雅,這次定然叫你明白,什麼叫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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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41 PM

第六十九章 娘子別生氣,我接你回府

    龔青雅自小就是被龔遠山捧在手心,嬌寵大。

    龔遠山對她的疼寵,遠遠的超過了曾經府中唯一的男兒。只要龔遠山力所能及,龔青雅想要的,都會盡力捧到她的眼前。

    如今,就是一個他耗盡心神,放在心口疼的女兒,有最大陷害他的嫌疑。

    氣血上湧,直沖頭頂,龔遠山嘴角溢出一口黑血。

    “書房桃木盒子裡。”龔遠山費力的說出一句話,嘴裡血腥味蔓延,嗆得他直咳嗽。

    龔青嵐候在一旁,等著護衛將東西拿出來。

    不到片刻,護衛捧著桃木盒子過來。恭敬的遞給龔遠山,龔遠山揮揮手,指著府醫。

    府醫接過盒子,看著裡面切成薄薄一片的紅參,面色凝重的說道:“紅參浸泡過癡兒藥,上面灑了一層細粉,是五石散。”

    府醫的話,如平地驚雷。

    在龔遠山心中炸響,掀起驚天的波瀾!

    五石散!竟是五石散!

    他最疼愛的女兒,狠心如此殘害他!

    龔遠山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青黑的指著龔青雅說道:“去,去,去庵廟。”

    龔青雅怔怔的回過神來,看著她將秦氏換來的那支紅參,變成她動過手腳的,頓時手腳冰涼,神魂俱裂。

    怎麼可能?

    她動手腳的藥,龔青嵐每日都有在吃,且有了成效。怎得眨眼間,到了父親的手中了?

    陷害!

    龔青雅腦子一轉,便知道肯定是龔青嵐發現了問題,偷偷的調換了過來。驚恐的跪在地上,梨花帶淚的說道:“父親,女兒是冤枉的。這支紅參女兒千挑萬選,適才給您送過去,怎得會下藥?”

    “這支紅參從你手中拿來,我一直妥善放好,不曾有人接觸,誰會陷害你?”龔遠山眼底滿是失望,不知他哪裡做錯了,竟讓她如此暗害他。

    “父親,一定是龔青嵐陷害我,一定是她!我這張臉就是被她暗中推一把,毀容的!”龔青雅容貌盡毀,血肉模糊的臉頰,嵌著細小沙礫。流淌的血液結痂,將沙礫融長在肉裡。格外猙獰可怖!

    “我自出嫁,便極少回府,怎得會在父親紅參上動手腳?在幾個兄妹中,父親待你是極好的,卻不曾想,你如此的狠心!倘若不是顧忌父親對你的維護,我早早的就將人給你揪出來!”龔青嵐雙手一拍,一個丫鬟被紅玉推了進來,正是被龔青雅掌摑的丫鬟。渾身狼狽,臉上的五指掌印,份外的清晰。“妹妹口口聲聲說維護龔府臉面,以死明志。倘若我不是為了維護龔府的名聲,早已將這丫鬟在公堂上推了出去。原來看著你這樣淒慘可憐,便不打算說。卻不知你竟是半點不知悔改,更可恨的對父親下藥!”

    “你說,今兒個到底發生了何事?”龔青嵐厲聲對丫鬟道。

    丫鬟怯怯懦懦的跪在地上,抓著衣角說道:“三小姐相中了大姑爺,對二姑爺瞧不上眼兒。二姑爺出事,三小姐便與齊府二夫人聯手,對付大小姐。二夫人將大姑爺的玉佩偷出來,三小姐找舅老爺托關係打聽了沈大將軍來燕北,自導自演一齣被大姑爺輕薄的場面。大將軍若是插手管,就會發現二夫人偷來的玉佩,栽贓給大姑爺。”

    “說!”龔遠山臉色發青,冷厲的瞪了龔青雅一眼。

    “大將軍痛恨輕薄女子,不願負責的男子,拿著玉佩為證,定會讓大姑爺許三小姐名份。可是大小姐早已發現玉佩失竊,在衙門備了案底,官老爺細細的查問一番,就有了結果。三小姐怪大小姐拆穿了她,懷恨在心,大小姐攙扶著她出門,下手要將大小姐推下石階。三小姐不知怎得,自個不小心,反倒是摔了下去。”丫鬟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偷偷覷了眼底噴火的龔青雅,脖子一縮,止住了話頭。

    “還有什麼沒有說?”龔遠山額頭上青筋爆鼓,在他心底,龔青雅乖巧懂事,心性單純。難以相信,這麼多惡毒的設計,都是她做出來的。

    “老爺,你莫要聽一個丫鬟胡亂編排雅兒。雅兒自小與你最貼心,她是什麼樣的孩子,您不知麼?”季姨娘聽的心驚肉跳,不知龔青雅背著她做了這許多算計。

    “父親,雅兒……雅兒是被冤枉的。”龔青雅眼底蓄滿了晶瑩的淚珠,委屈的看著龔遠山。

    龔遠山見她一臉的爛肉,直犯噁心。

    “說!”他不糊塗,只是有些事情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她們竟然在他頭上動土!

    “三小姐說您偏心,給大小姐說了好親事。反觀是她,嘴上說疼她,其實不儘然。否則,怎得給她相中一個沒有用的男人?當天夜裡,就讓奴婢去藥鋪買了幾味藥。奴婢不識字,並不知那幾味藥的功效。熬成了藥汁,將紅參放在藥汁裡泡了一晚上。三小姐晾乾了,切成片,撒上了細粉末。奴婢當時心中好奇,問了一句,三小姐說您吃了這藥,就會對她言聽計從。”丫鬟最後說的這句話,前半句是出自龔青雅的嘴,不過多少添油加醋了一番。後半句,完全是按照龔青嵐吩咐的做。

    “孽畜!”龔遠山暴怒的一掌拍在小幾上,大口的喘息,眼底充血,怒到了極致。

    龔青雅嚇得渾身一顫,哆哆嗦嗦的說道:“父親,女兒沒有做,都是這賤人誣陷。女兒只不過打她一巴掌,她便要報復女兒,她這是在報復女兒啊!”

    “奴婢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丫鬟忙舉手發誓,似乎想到了什麼,急急的開口說道:“藥是奴婢熬的,藥渣被奴婢埋在三小姐院前的杏花樹下。”

    “去搜!”龔遠山一巴掌扇死龔青雅的心都有,想不到她如此柔弱,卻是蛇蠍心腸。看著龔青嵐的目光,極為的複雜。

    季姨娘與龔青雅兩人心漸漸的,漸漸的沉到了穀底,死死的擰著手中的帕子。偷偷的看龔遠山一眼,觸及到他盛怒的模樣,一陣膽寒,如芒刺在背,紮得跪立難安。

    這次的時辰,比上次稍久一些,丫鬟捧著一堆碎渣子過來,讓府醫分辨。

    府醫仔細檢查,頷首:“確實是這幾味藥。”

    “拖下去杖責四十,送去靜心庵。”龔遠山整個臉都黑了,一眼都不曾看向龔青雅。

    “老爺,這四十大板下去會要了雅兒的命!”季姨娘跪在地上,拉著龔遠山的袍擺求情。

    龔遠山看著季姨娘的淚水,再硬的心腸,也有些發軟。

    就在這時,另外一旁的包裹,滾出一個已經腐朽的木偶。龔青嵐蹲在地上,看著木頭上刻的名字與生辰八字,臉色煞白。

    龔遠山察覺不對,劈手奪過來,看著上面是他夭折嫡子的生辰八字,上面還有黑褐色的物體,來不及深思,便聽到龔青嵐說道:“用槐木做木偶,刻上人名生辰八字,淋上黑狗血施以詛咒,不過三日,便意外而死,或是突發重病離去。”

    龔遠山忽而想起他的嫡子,重來都不曾攀高,事出那一日,便是從假山上栽下來,血流而亡。卻不知,卻不知是被人詛咒。

    “打!給我狠狠的打!生死不論!”龔遠山驟然收緊了手中的朽木,那是他唯一的嫡子與兒子。雖然對待沒有龔青雅好,卻也是寄予厚望,不曾虧待。沒料到被這兩個他摯愛的女人,給殘害!“季姨娘……也一道送去。”

    “父親——”龔青雅剛要出聲,便被一旁的粗使嬤嬤,麻利的用布條塞住嘴。她掙扎一下,便使勁的在她腰間狠狠掐幾下。

    “老爺,你答應過我,不管我犯下什麼錯,你都會原諒我……”季姨娘傷心欲絕,悲悲戚戚的嗚咽哭訴。

    “湘雲,我原諒你,可不會不罰你。”龔遠山說罷,便起身離開。

    季姨娘癱軟在地,看著淺笑吟吟的龔青嵐,滿目憎恨:“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

    “有這個空閒放狠話,何不去救救你女兒。”我說過的,一定要你們母女兩替幼弟償命!

    季姨娘心中一驚,連滾帶爬的出去,就著月光,看著刑杖上泛著幽藍的光,混合著鮮血,異常詭異。

    “啊——雅兒!雅兒!”季姨娘尖銳的叫聲劃破了靜寂的夜,慌忙撲了過去,眼見著板子要揮在她身上,翻身滾落在地上,生怕板子上的毒會打在她身上。

    龔青嵐冷哼一聲,撫了撫微皺的袖擺,朝府門走去。

    “大少奶奶,我們不去看夫人麼?”紅玉心裡覺得痛快,卻免不得為夫人擔憂。

    “不了。”龔青嵐望著濃郁的夜色,緩緩的走向門口。卻看到府外聽著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一抹白色的身影,宛若高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冰雪,清冷不染纖塵。目光悠揚,蘊涵著濃的化不開的柔情,絲絲縷縷的纏繞成網,將她整個包裹收攏,此後再難逃脫他的視線。

    他溫柔如水的目光中,為她冰冷的手腳,鍍上了一層溫熱,驅散了龔遠山給她帶來的寒涼心傷。

    母親什麼也不曾做錯,卻得不到他的一句關懷。季湘雲殺了他唯一的香火,不過落下幾滴淚,便是如冰遇火,軟化成水。若不是龔青雅毒害他為先,後來才引出幼弟之事,恐怕龔遠山給季湘雲溫言軟語哄騙幾句,依舊活得風生水起。

    龔青嵐遙遙的看著他,這些前世便知的事,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不過是忍不住的心寒,卻在看見他的霎那,滿腹的委屈如滔滔洪水,兇猛而來。一時間,紅了眼眶。

    齊景楓望著一襲白色迆地長裙的龔青嵐,身子纖細單薄,安安靜靜站在門口。一雙似皎月星辰的眸子綴著細碎的水光,蘊藏著委屈和心痛。心口一滯,疾步走來,將她摟緊懷中,輕柔的動作,似乎怕重上一分,便會碰碎了她。

    “受了委屈?”齊景楓眼底有著自責,沈長宏的侍衛去齊府尋他,那時他在燕王府。待接到消息趕去衙門,卻是已經散了,便在門口候著她。早知如此,便該進去。“我不在,你便被欺負。我如何放心得下,讓你一人進京?”

    龔青嵐緊緊的揪著他的胸口的衣襟,淚水洶湧而出。她替母親心痛不甘,守著這樣一個不能護著她的男人,不如離去。

    “景楓,若你有一日不再誠心待我。便……放我歸去。”龔青嵐不知耗費多大的心力,才說出這樣一句話。那時,他定是不愛她了。她想,她一定身中他的毒,見不得他與別的女人成雙成對。她不如母親會隱忍,也不如李鳳姣那般豁達,她會忍不住傷害他。

    不如……放她歸去。

    “嵐兒,不會有這麼一日。”齊景楓目光冷峻的望著她,眼中交織著複雜的情緒,如冰如火。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你能否如我一般,將我……刻在心上,時刻想念。”

    龔青嵐渾身一震,重重的點頭,他的語氣極其鄭重,宛如千金重,壓下她漂浮不安的心。

    她卻不知,這句話,在他心底抑了許久。幾經在唇齒間輾轉,卻終是無法釋出。懷著怎樣忐忑的心情說出,那短短的幾秒,卻是受盡了煎熬。

    齊景楓緩緩垂頭,薄涼的唇,輕輕觸碰著她的唇角,拭掉她眼角的淚:“心裡可還難受?”

    龔青嵐破涕為笑,搖頭道:“不難受。”

    “那又為何哭?”齊景楓溫潤一笑,驅散了方才那一瞬的難為情。

    “只是覺得有你在,很好。”龔青嵐傍著他的臂膀,緩緩前行,踏上馬車。

    ——

    長寧侯府

    薄黎希與鳳鳴對弈對飲,望月興歎。

    “本世子今日才知曉你心中的苦楚,明明是你的,還不曾得到,就已經失去。”薄黎希慵懶的一手搭在石桌上,一手舉著酒罈子,灌下一口酒水。一副我知你心傷的模樣,舉著酒罈碰著鳳鳴的酒壺:“來,再幹一口!”

    鳳鳴斜睨了他一眼,眉宇間那一筆朱砂印記,使他絕美無雙的容顏,妖冶的令人屏息。只那水波瀲灩的眸子,有著似是而非的傷色。

    “不懂你胡說什麼。”鳳鳴隨意的碰杯,淺酌道:“我曉得你醉了!”

    “不懂麼?”薄黎希忽而側首,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笑道:“那你為何偏要帶她入京?”

    “有趣!”鳳鳴淡淡的說道,眉眼卻似柔和了些許。心中有什麼鬆動一般,一顆不知何時埋下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長出兩片細嫩的芽兒,名為:相思。

    薄黎希不屑的唾棄一聲,看著爭吵的天翻地覆的東邊廂房,長歎道:“飽漢不知饑漢餓。”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笑道:“你將她帶到京都,齊景楓再在意她,也是鞭長莫及。到時候,你可以將人搶了來。反正你們自小便有什麼,娃娃親?”

    眉一皺,訂親也是不妨用,關鍵還得動作快。

    “你何不將她搶了來?再如何,你體內可是有她的血脈。”鳳鳴眸光微閃,唇畔凝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你輸了。”

    薄黎希看都不看一眼,只思索著他方才那句話,什麼叫‘你體內可是有她的血脈’?越深想,越覺古怪。

    “話怎麼說的?”薄黎希狠狠的灌了一口,有些不悅。

    鳳鳴含笑的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莫不是要說她體內有你的血脈?”

    “噗——咳咳——”薄黎希嗆得直咳嗽,蜜色的肌膚,泛著薄薄的淺紅色。終於明白緣何那句話,那麼的古怪,那麼的有歧義。

    不過——

    遺憾的咂舌,當初棋差一著,差一點,就是她有他的血脈吧?想到此,心神一蕩,竟是覺得有些期待……

    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鳳鳴臉一沉,手指勾著的酒壺一拋,穩妥的落在石桌上,淡淡的說道:“明日我便是要回京城,你要留要走,隨意。”

    薄黎希一怔:“明日便走?”

    鳳鳴諱莫如深的頷首,信步離開長寧侯府。

    薄黎希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忽而,一隻玉瓶啪的砸了過來,砸碎在他身後的樹枝上。臉一沉,這兒也不安寧,還是隨他們一同進京。

    一個月的時間,陳蕭該將這母夜叉給叉走了吧。

    “陳蕭,你給老娘滾!”怒吼聲傳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薄黎希搖搖晃晃的起身,覺得該是母夜叉把陳蕭給叉走。

    而他嘴裡的母夜叉李鳳姣,則是被陳蕭圈在懷中,抵在床柱上,賠罪道:“娘子,為夫的知錯了。你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動了胎氣。”

    李鳳姣怒目圓睜,冷笑道:“陳蕭,看著你我的怒火就蹭蹭的上漲,你若為孩子著想,立即滾出去!”

    說罷,李鳳姣拿著一張宣紙塞進他的懷中:“此後咱兩橋歸橋,路歸路。”

    陳蕭看著懷中的休書,原本臉上討好的笑,立即斂去,冷聲道:“你腹中有我陳家血脈,能橋歸橋,路歸路麼?休想!”將休書撕得粉碎。

    李鳳姣定定的看了他幾眼,突然隱去怒火,疲倦的說道:“陳蕭,我累了。你既然對承諾食言,便要得到應有的代價。你若是為了腹中的孩子而來,還是儘早的回去。別逼我一碗湯藥解決了他!”

    陳蕭目光凜然,強硬的說道:“李鳳姣,我可有愧對你?當初娶你,便允諾你,除你之外,再不許別的女人生下陳家骨肉。你三年無所出,我不過是買個良妾,生下兒子寄在你的名下……”

    “夠了!”李鳳姣打斷陳蕭的話,黑白分明的眼珠裡,佈滿了血絲,攥緊拳頭道:“陳蕭,當年若不是你將那些個醃臢的女人一個個抬進府,我會失去已經成型的孩子麼?你如今倒是反怪我心狠手辣,不許別的女人給你生下子嗣。怨我不能為你陳家,生下香火。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陳蕭臉色微變,嘴角翕動的看著李鳳姣,別開了頭。

    “陳蕭,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我不想忍受你在別的女人堆裡穿梭,也不想再在你爽快後,我去做惡人,為你善後。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放過我!”李鳳姣眸子裡沉靜如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冷冷的看著他,無喜無悲。

    陳蕭捏緊了身側的拳頭,深邃的眸子裡有著刻骨的傷與痛。

    “鳳兒……”陳蕭狠狠的閉上眼,再度睜眼,眸子裡一片堅毅:“我不會放你走。”就算折斷你的羽翼。

    “陳蕭,你要我們反目成仇麼?”李鳳姣心知陳蕭是什麼樣的人,只有他厭倦了,才會放手。否則,即使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相互折磨,他也不願撒手。

    他眼底的痛,那樣的真切。不可否認,他是愛她,可是卻沒有學會怎樣的去愛一個人。

    “鳳兒,你別生氣,我會將你不喜歡的東西給移走。明天就來接你們回家!”陳蕭雙手抓著李鳳姣的肩膀,鎮重其事的說道。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樣,轉身離開。

    李鳳姣望著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吩咐琳兒收拾包袱,坐著馬車到了齊府。

    “去敲門。”李鳳姣示意琳兒叫門,遞了一張帖子給小廝,交給龔青嵐。

    龔青嵐此刻窩在齊景楓懷中,一同寫大字。

    齊景楓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握著她的手,微微垂頭,將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聚精會神的教她練字。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頰,龔青嵐只覺臉似被燙了一下,雙頰火辣辣的。壓根沒法靜心練字!

    “專心。”齊景楓提醒。

    一股藥香縈繞在鼻息間,龔青嵐呼吸微滯,手上失重,帶著他的手,重重的往左一劃,毀了一副字畫。

    齊景楓眸光微閃,張口咬著她的耳垂,略加懲罰。一股電流順著她的耳垂,湧向全身,一陣酥麻。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媚眼如煙絲的望著他。櫻紅的唇瓣微啟,似在邀他採擷。

    齊景楓深幽的眸子暗了暗,手中收緊了力道,緩緩的垂首,覆上她的紅唇,唇舌輾轉交纏。

    “大少奶奶,陳夫人給您遞帖子。如今,在側門候著。”這時,紅玉接到小廝傳來的口信,清脆的開口。

    二人一怔,睜開眼,看著對方。齊景楓加深了火熱的吻,手指扯著她的衣帶。

    “別……”龔青嵐按住他作亂的手,鳳眼含春,微喘的說道:“她這時來尋我,定是有要事。”

    齊景楓深吸口氣,平息心底的躁動,微啞的說道:“明日我帶你去看冰雕。”

    龔青嵐看著他匆匆的走了,步伐不似往日那般穩重,亂了章法。

    垂眼看著自己微亂的衣裳,微微歎息,他都忘了給她整理。

    喚著紅玉進來收惙一番,便請人進來。

    李鳳姣進來,看著龔青嵐端莊的坐在太師椅上,鳳眼蘊含著煙絲,臉頰酡紅,紅唇微腫,便知方才發生了何事。輕咳一聲道:“我今日裡倒是不趕巧,壞了好事。”撫著肚子吃吃地笑。

    龔青嵐聽著她的打趣,橫了她一眼,道:“好端端的,你又與陳員外吵嘴了?”端著茶水淺啜一口,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你也別成日裡風風火火,胎兒尚不太穩,別被你折騰的受不住。”

    “得了,壞你好事,也不必這般咒我。”李鳳姣就著龔青嵐身旁坐下,打著呵欠說道:“我給他休書,他給撕了。這不來麻煩你,尋人給我寫上幾千份,將燕北牆上都給貼滿了。”

    龔青嵐捂著嘴咳嗽,這一招狠!

    “你不怕他直接將你綁起來,鎖著?”龔青嵐覺著她們夫妻二人彆扭的狠,好似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你也別鬧太凶,差不多便行了,倘若惹惱他,得不償失。”

    李鳳姣不說話了,摩挲著杯身,神色恍惚的說道:“連你也認為我在鬧?我從小便是被當成男孩兒養大,女子所學的女戒,內訓,半點不通,反倒是有幾分男兒的習性。女子不敢做的事,我倒是都敢一試,父兄便說我離經叛道。”淺淺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兒:“父親是開小武館,裡面都是男孩,只有我一個女子。他們能做的事,我樣樣都能,甚至比他們強。為何男子可以休妻再娶,女子不可以呢?等陳蕭找到解語花,我也和情郎纏纏綿綿,雙宿雙飛了。”

    龔青嵐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是如何也笑不出來。這樣灑脫的女子,都難逃情之一字。

    她雖說的輕快,眼底卻是掩不住的落寞。

    “你不會是想與我一同進京?”龔青嵐放下茶盞道:“我可不敢捎你一程,這一路舟車勞頓,你怕是吃不消。”

    “我母親懷我時,還搗毀過幾個土匪窩,我不都好好的麼?”李鳳姣不以為然,起身道:“不打擾你們夫妻兩的好事,否則,下次可別想這麼容易見著你。”說罷,李鳳姣做了一個跳水的動作,隨即渾身抖了抖,一副被冷水凍著的模樣。

    龔青嵐眼角抽了抽,扶額想著齊景楓離開的那一幕,忍不住的起身,正要出去,卻是在門口碰見了長順。

    “大少奶奶,大少爺去城郊別院,讓您莫要等他。”長順想著主子泡冷水,引起了寒毒留下的病症,怕大少奶奶擔心,便騎著馬去泡溫泉,不禁一臉窘然。

    龔青嵐失笑,擺了擺手,便喚紅玉進來,伺候著寬衣就寢。

    翌日,天濛濛亮,齊景楓便將龔青嵐哄著起床。看著她睡眼朦朧,親自抱著她穿衣,梳妝。

    龔青嵐清醒過來時,已經在馬車上。

    迷惘的望著漆黑的馬車頂,龔青嵐眨了眨眼,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已經穿戴好,微微松了一口氣。

    “吃點早膳,待會到了。”齊景楓將包點推到她跟前,舀著一勺小米粥,遞到她唇邊。

    龔青嵐張口吃掉,含糊的說道:“去哪?”

    “看冰雕。”齊景楓伸手替她整理微皺的衣裳,蹙眉道:“陳夫人是怎麼回事?”一清早在院子裡舞刀弄槍,瞧著他便是一陣擠眉弄眼。

    “她啊?她鬧著休夫,雇著藏書閣的老先生給她寫休書,在日落前貼滿整個燕北主城。”龔青嵐拿著一個肉包,塞進齊景楓嘴裡,見他皺眉,哂笑道:“吃這麼斯文作甚?我昨日裡聽到寶兒說什麼‘斯文敗類’,想來不是好話,你得改改。”

    齊景楓冷峻的臉倏然沉了下來,拍掉她的手,將包子拿出來,包在手絹裡扔在桶鏤裡,正色道:“你莫要沾染她們的習性,日後孩子會怪你。”

    龔青嵐抿緊唇,疑惑的看著齊景楓。

    “陳夫人未來的女婿、媳婦堪憂。”齊景楓歎聲道,便執卷而閱,不再搭理龔青嵐。

    龔青嵐細細琢磨,適才轉過彎來。他這是說孩子隨了陳夫人的性格,日後肚子裡的孩子成婚時,會遭嫌棄,孩子便會責備父母。

    “你是嫌棄我了?”龔青嵐斜睨了齊景楓一眼,蹭了過去,手掌蓋在他的書面上,看著圓潤如粉貝的指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泛著琉璃般的光澤,煞是可愛迷人。挑眉道:“好看麼?”

    “書上講解著壯士斷腕。”齊景楓說罷,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便起身下車。

    龔青嵐怔愣在馬車內,壯士斷腕……看了看自己的手,就這般荼毒了他的眼睛?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龔青嵐心不在焉的看著晶瑩剔透,雕刻栩栩如生的冰雕,心裡還堵著一口悶氣。

    齊景楓不緊不慢,與她保持三步之遠。看著前方氣勢恢宏的冰雕迷宮,含笑道:“可要去走一圈?”

    龔青嵐看著他一襲白袍,映襯的他美如冠玉,皎如秋月。就那樣遙望著她,仿佛他的眼中僅她一人。不自覺的頷首,伸手攀上他的手臂。

    兩人一同走進迷宮,龔青嵐跟在齊景楓身後,不過繞了兩圈,手臂被大力的箍住,用力往左側一拖,龔青嵐驚呼,嘴上卻蒙上一隻大掌。

    “別喊!”鳳鳴一襲紅衣似火,將冰雕染成了一片血色。看著龔青嵐說道:“我們賭一把如何?他若是半柱香找到你,一月之期我便將你安然送回燕北。若是他找不到,便也是沒有多愛你,你便陪著我留在京都,永不踏足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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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46 PM

第七十章 相認

    龔青嵐隱有薄怒,瞪視他,一言不發。

    “怎麼?你怕了。”鳳鳴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迷惑人心。“對他沒有信心?”

    龔青嵐看著他,展顏笑道:“這遊戲,太過乏味。你既然無聊,我便陪你玩一局,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鳳鳴眉眼淡淡的舒展開,視線落在一處角落,低低笑道:“但願,他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龔青嵐心中一驚,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齊景楓眉宇間染著一抹焦急,失了往日的冷靜,目光四處搜尋,視線從她眼前略過,轉身擦肩而過。

    “你做了什麼?”龔青嵐心頭一緊,她能從這晶瑩剔透的冰雕清晰的看到齊景楓的神色,他望來時,肯定能看到她。

    可,他的目光掠過她,直接轉身離開。

    “智臻大師,最擅長什麼,你不知麼?”鳳鳴看著手中半柱香,燃了三分之一,眼底笑意濃郁。

    “你使詐!”龔青嵐心慌意亂。

    智臻大師最是擅長八卦陣法,而鳳鳴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定是盡得他真傳。

    齊景楓武藝高絕,可他會破陣麼?

    似是瞧出她的不安,鳳鳴悠閒自得,席地而坐,闔眼道:“兵不厭詐。”

    驀然,鳳鳴霍然睜開眼,拖著龔青嵐的手腕,閃身走出右邊一扇門。衣袂消失瞬間,齊景楓快步進來。看著地上的香灰,眸子一暗。

    閉上眼,靜心聽著他們走動的腳步,一個輕,一個重。一個穩,一個浮。睜開眼,眼底蘊藏著冷厲的寒芒。足尖輕點,便是直接飛踏過去。

    “給你。”薄黎希將一個與龔青嵐一模一樣的女子,推到鳳鳴跟前。

    “你先走。”鳳鳴嘴角微勾,將龔青嵐點穴,扔進暗角。拉著薄黎希準備好的女子,回了原先的地方。

    看到齊景楓追來,撒手拋下,轉身離開,抱著龔青嵐出了迷宮。

    齊景楓看著消失的那一抹紅,‘龔青嵐’跌坐在地上,盈盈含淚的看著他,滿臉委屈。

    伸手去攙扶她,在觸上手的瞬間。齊景楓觸電一般的收回手,目光冷凝,直接出了迷宮。

    此刻,鳳鳴已經抱著龔青嵐坐上馬車,笑吟吟的說道:“還不錯,居然破了陣,就是不知他可會識破那名女子。”垂目,見龔青嵐滿臉怒火,解開她的啞穴:“半柱香已經燃掉了。”

    龔青嵐依舊不能動,木樁子一樣坐在馬車上,冷笑道:“原來你也不是那麼的自信,讓薄黎希給你配合。倘若沒有易容的那名女子,你難以脫身吧。”

    陰險狡詐!

    鳳鳴挑眉道:“事先可沒有說不許使詐,同理,他也可以。”心情極好的斟茶,遞到龔青嵐唇邊:“說了一會子話,想必渴了。”

    龔青嵐別開頭,斜睨他一眼,冷哼一聲。“在上船之前,你還未必會贏!”

    鳳鳴也不惱,彈了彈香棍,上面燃掉的香灰彈落,最後一點星火隕滅。“如今,他便是輸了。可還記得賭約?”

    龔青嵐溫婉一笑:“我可曾答應你的賭約?”

    見她耍賴,鳳鳴莞爾,掏出一枚紫貝,道:“你聽,裡面有你說的回聲,休想抵賴。”

    龔青嵐看著眼前的光滑圓潤的紫貝,心神一動,“給我解穴。”話落,雙手便是能動了。維持了一個姿勢太久,龔青嵐渾身酸痛,舒展了一下筋骨。拿著紫貝,將它放在耳畔,裡面只有風浪聲。

    輕輕對著貝殼說了一句話,裡面便是回蕩了一聲。心中一喜,將它揣在袖口內袋,笑道:“我有抵賴麼?方才紫貝說‘我沒聽見’。”

    鳳鳴怔然,她眉眼彎彎,清淺的笑宛如皎月,散發著醉人的溫柔。陡然間,鳳鳴心中一軟,卻在觸及她迷離的目光,倏然臉色陰沉。

    拿著他的東西,想別的男人。

    心思轉念間,便明白她要紫貝的用處,眼底染著薄怒,攤手道:“紫貝還來。”

    龔青嵐仿若未聞。

    鳳鳴伸手要抓住她的手,龔青嵐藏在身後,哂笑道:“鳳公子出爾反爾,如今還要做小人麼?”

    鳳鳴手一頓,聽著她喚鳳公子,心中有些煩悶。皺眉道:“我是你表哥。”

    龔青嵐古怪的睨他一眼,正要出言。這時,馬車緩緩的停下。

    鳳鳴冷著臉下馬車,攙扶著龔青嵐下來,望著碼頭上停著一艘精美的船舫,面色稍霽:“上了船,便徹底的輸了。”沒有轉圜的餘地!

    龔青嵐望著雲山蒼蒼,江水茫茫的景致,兩層高的精緻船舫停在波光粼粼的江面,腳步一頓。

    “我從來不是說笑。”鳳鳴強調。

    龔青嵐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空曠的官道上,只零星幾個行人,並沒有她想要見到的身影。心裡失落,他不曾找到她。隨即,又是一陣難過,他不曾找到她,怕是會心焦吧。“你傳個口信給他。”莫要讓他無厘頭的亂找。

    鳳鳴心知她並沒有將賭約放在心上,水波瀲灩的眸子,直視著她道:“你就不怕他將你的替身,錯認你?”

    “不會!”龔青嵐不知哪裡來的自信,毫不猶豫的回答。

    呵!

    鳳鳴輕笑,上了船舫。目光落在船艙,腳步一頓,旋即笑道:“齊大少,果真好算計!”

    “狡兔三窟,不如守株待兔!”齊景楓彈了彈衣袖,緩緩的起身,目光錯過擋在身前的鳳鳴,落在龔青嵐身上。

    龔青嵐眉間染著一抹喜色,越過鳳鳴,走到齊景楓身旁。拿著繡帕,擦拭他臉頰的一點汗漬。

    鳳鳴慵懶的躺在軟塌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雖然尋到了,可是錯過了時辰。”

    齊景楓不語,只是側頭看向身後。

    鳳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薄黎希手中拿著一根一米二長的棒香,十分之一都不曾燃燒掉。

    “半柱香還早。”齊景楓淡淡的說道,牽著龔青嵐的手,朝船艙外走去。

    鳳鳴半眯著眼,卻是沒有阻攔,目光深沉的盯著那根棒香,歎道:“扔了。”

    薄黎希卻是動也不動。

    鳳鳴瞧出了問題,摸著他的脈,眉頭緊鎖,無奈的說道:“先這樣吧,燃了半柱香,你就能動了。”

    薄黎希面色扭曲,瞪了鳳鳴一眼。待這香燃一半,恐怕都過去一日了。

    齊景楓帶著龔青嵐上了岸,目光深邃的看著她,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上,慰藉相思。

    龔青嵐心中亦是不舍,將紫貝放在他的手心:“你若想我,便對著它說,我會聽到。”

    “若我得空,便去京都尋你。”齊景楓克制住想要抱著她的衝動,這一抱,怕是再難以放手。她進京,已是定局!

    “好。”龔青嵐心中酸澀難忍,有些哽咽。

    齊景楓緊了緊手心,含笑道:“早去早回。”說罷,背轉了身。

    龔青嵐摟住他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的肩背,汲取著他的溫暖,似乎想要記住這熟悉的溫度。“我已經請母親搬回大房,這一月由她把持庶務,內宅無須你操持。府外的事,你放心去做便好。”說罷,龔青嵐鬆手,轉身頭也不回的上了船舫。

    齊景楓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甲板,走進船艙。船舫緩緩的駛離岸邊,北上。

    似要抓住她袖擺的手指,落了空,緊握成拳。

    長順從一旁的草叢裡走出來,看著齊景楓落寞孤寂的背影,目光落在江面,船舫已經變成了一個黑點,慢慢的脫離視線。勸慰道:“大少爺,大少奶奶一月便會歸來。這樣也好,方便我們部署。”

    齊景楓頷首,攤開手心,一隻貝殼攤放在上面。想起她的話,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將貝殼貼放在耳旁,嘴角緩緩的上揚。

    ——

    沈長宏秘密來燕北,不過是偶然得知故人的消息。

    立在書案上,提著狼毫,按照在心中鐫刻多年的模樣,畫下一幅丹青。望著畫上的人,目光複雜,思念與傷痛交織,最後轉化為滿目柔情,一眼望去那人竟與龔青嵐有八分相似。

    “將軍,齊少夫人已經進京。”趙默將打探來的消息稟告。

    沈長宏緩緩的卷上畫軸,忘了眼陰沉的天氣,就如京中局勢。皇帝根基尚不穩固,前朝遺留的幾大勢力坐大,皇上暫時無力鎮壓,只得對其放任。

    近來,傳出皇上當年謀反的密詔罪證,遺落在獻親王手中。可獻親王已經故去,他們暗中將目標轉移到獻親王的獨女秦姚身上。

    因此,他才得知了她的下落。

    如今,龔青嵐進京,怕就是為了尋找這份密詔。

    “我出去走走,你莫要跟著。”沈長宏出了府,心中思念如潮,腳下一轉,去了龔府。

    佈滿滄桑的眸子,望著龔府宅院,似乎要穿透這高牆,重重亭閣,落在她所在的院落裡。看看她這些年,過得可好?

    夕陽西落,血色殘陽,將他筆挺如蒼松的背影,拉的長長的,仿若一尊守望的雕像。

    沈長巨集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側門‘吱呀’打開。

    側目望去,一道穿著淺紫色羽紗面薄氅的纖細身影,優雅的走出府。美目四顧,拉高領口,將半個臉埋了進去。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小動作,勾起洶湧如潮的記憶。沈長宏目光如炬,緊緊的鎖住那抹身影。提步上前,卻又停下。躊躇不前!

    時隔十五年,再次見到她。心情激動,卻是怕喚住她,相對無言。更怕,對上她陌生或是充滿恨的目光。

    眼見著她走進轉角,消失在他的視野。抑制不住的喚了一聲。

    秦姚腳步一滯,身體僵了僵,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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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2:47 PM

第七十一章 賜婚

    秦姚領著沈長宏避開府中奴僕,來到了落霞居。

    “坐。”秦姚略有些拘謹的坐在繡墩上,吩咐桂枝奉茶。

    桂枝與芍藥是秦姚的陪嫁丫鬟生的女兒,桂枝忠心耿耿,芍藥便是貪圖小利,背叛了秦姚。龔青嵐狠厲的手段,更是震懾住了院子裡的人,再不敢隨意的透露落霞居裡的風聲。

    沈長宏撩袍擺,在她身側坐下。這一路走來,已經平息了心裡激動的情緒,隨之而來的是遺憾、惋惜、傷懷。

    四處打量著她居住的屋子,佈置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精緻典雅,床頭依舊掛著竹筒風鈴,與她曾經的閨房無二。

    裡面,並沒有男人的氣息,哪怕是一塊腰帛,都不曾瞧見。心裡即難過又有股難言的喜悅!

    難過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不得夫君喜愛,霸佔正頭夫人的位置,定然有不少人為難她。喜悅的是她不曾與別的男人……想到此,覺得荒繆。她都為人妻,育有兒女,又怎會不與她夫君行周公之禮?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沈長宏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依舊如年少時那麼美麗動人,隨著年齡增長,為她增添了韻味。一雙鳳眸,失了往日華彩,平靜如無波古井,微皺的眉宇間,透著一抹難以撫平的傷愁。

    心,陡然間緊揪成一團,痛徹心扉。

    “很好。”秦姚擺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絞擰。垂著眼角,至始至終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沈長宏目光落在她交纏的手指,用力而指節泛白。心裡百味雜陳,她說謊時的小動作,依舊沒有改掉。

    “你又何須騙我……”沈長宏精銳凜然的眸子裡,佈滿了傷痛。

    “你想我說不好麼?”秦姚猛然抬頭,口氣冷厲,咄咄逼人。觸及他目光的瞬間,迅速的低垂著頭。

    沈長宏嘴裡吞了黃連,一直苦到心裡,扯著嘴角道:“自然希望你過的好。”頓了頓,滿目柔情的看著她,道:“你過的好,我難受,你的幸福不是我給的。可你過的不好,我心裡更難受。”

    秦姚眼角滾落一滴淚水,他早已是忘記她曾經說過的話。否則,緣何有這一問?

    “你曾說若我們成婚,你便將屋子佈置成兩個人的喜好。若一日,你成婚後,屋子佈置的如閨房一般,在你心中不曾認同你的夫君,所嫁非良人。”沈長宏目光深沉,字字錐心刺骨。那年她偎在他懷中,嬌俏動人的許下這番話,清晰得仿佛如昨。

    那日聽到龔青嵐說不許夫君納妾,他便想起了她。當初亦是玉指點著他的額頭,嬌蠻的說道:宏哥哥,姚兒不許你納妾。

    據他查探,龔遠山妻妾成群,更是寵妾滅妻。又怎會是她的良人?

    秦姚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滾落在手心。

    他還記得,可記得又能如何?她為人妻,他興許為人夫,早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說這些有何用?不過徒增傷愁。當年那場宮亂,你便杳無音信。頃刻間,我失了所有。也好好的過了這麼些年,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秦姚心底對他突然的失蹤,終究無法釋懷。

    “姚兒,不是你所想。當年我臨時受命赴邊關奪取帥印,恰好邊關來犯,我留在邊關打仗。待戰事平息,趕回京都時,便得到獻親王的死訊。我四處尋你,卻是尋到你的……死訊。”沈長宏雙眼通紅,得到她的死訊,那種痛,撕心裂肺。

    秦姚心中翻滾如沸,沒料到竟是這樣。這一錯,便是半生歲月。

    “姚兒……”

    淚水模糊了秦姚的雙眼,看著他眼底濃烈深沉的情感,扭緊手指。他依舊俊美無儔,歲月不曾在他身上刻下痕跡。卻是成就了他的地位,愈加尊貴不可攀。在他身旁,她自行慚穢。

    她的身心,都不夠完美,不夠純淨。已為人妻、為人母。再不是往昔,他的未婚妻。

    “沈長宏,你走吧。”秦姚別開臉,不再看他。

    沈長宏心底失落,見她如此,只得說正事:“青嵐去了京都,找獻親王手中的密詔罪證。這事情牽扯甚廣,怕是有危險。”

    秦姚心中一驚,忙道:“我們之間的恩怨,今日做了個了斷。若你覺得歉疚與我,便替我照顧好嵐兒。如今你是大將軍,地位非凡,想來也是舉手之勞。”

    沈長宏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他劃分關係,心中不是滋味,卻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當年不曾有能力保護她,如今他有了權勢,便替她護住她的女兒,也算了了當初最初的心願。

    “好。”沈長宏寬厚佈滿厚繭的手掌,覆上她保養得白皙嬌嫩的手背。秦姚淬不及防,掙扎幾下。沈長宏加重了幾分力道:“姚兒,別動,讓我握握你的手。”

    秦姚一怔,停止了掙扎。明知不該,卻無法拒絕他。

    沈長宏執著她的手,不待有下一步動作。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齊齊看向門口,面面相覷。

    “你快走。”秦姚面色微變,猜出門外是誰。

    沈長宏心中不舍,不想她在府中被刁難。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破窗而出。

    同時,嘭的一聲,門扉被撞開。

    龔遠山看著秦姚面色平靜,端著茶壺,桌上擺著四個茶杯,她已經斟滿兩杯,正在斟第三杯茶。

    “哭了?”龔遠山目光銳利,盯著她紅腫的眼睛。目光落在桌上,她無事斟茶作甚?無人喝,便是為了掩飾什麼?

    心裡本來存了懷疑,看著她的每個舉動,都別有深意。

    “老爺帶了幾個人一同過來,妾身自是要斟茶伺候。至於哭,不過是嵐兒離開燕北,想著她會吃苦,忍不住傷心罷了。”秦姚將心中的措詞,反復斟酌。沒有破綻後,適才說出口。

    龔遠山心中狐疑,手背在身後,來回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沒有查看到嫌疑人,便在沈長宏方才的位置坐下,順勢端著最近的一杯茶水飲盡。

    “嵐兒離開燕北作甚?”龔遠山心知找不到破綻,便假意關懷幾句,未免旁人說他冷漠。

    秦姚看著他喝掉沈長宏的茶水,抿緊了唇,半晌才道:“聽說去了京都。”

    “這孩子,頑皮。女婿在燕北,好好的她跑去京都作甚?”龔遠山眼珠子亂瞟,哪兒能藏人,就瞟哪裡。有人稟告,確實瞧見她領著一個男子進房間。

    秦姚見他眼珠睃來睃去,冷笑道:“老爺是聽人亂嚼舌根了?懷疑我屋子裡藏了不乾淨的東西?若是放心不下,便讓人搜一搜。”

    龔遠山對上她坦然無畏的目光,反倒是怔了一怔。醒過神來,招手示意人搜。庵廟裡傳來消息,季氏有喜,庵廟裡日子清貧,繼續住下去,胎兒怕是不保。若能抓住秦姚的錯處,倒是可以商議將人接回府。

    “你也知嵐兒最憂心你,還是搜一搜放心,免得到時出了事兒,嵐兒怕是會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龔遠山煞有其事的說道。

    秦姚嘴角翹了翹,隱有一抹譏誚。

    屋子裡翻個底朝天,沒有找到龔遠山要找的人。心裡不甘,腆著臉說道:“湘雲去了寺廟,雅兒身上的傷,總不見好,開始腐爛變臭。湘雲憂思過度,昏厥了過去,師太給她把脈,是喜脈。”這個孩子他盼了多少年,斷然不會讓他有事、

    “老爺要接她回府,我們便和離罷。”秦姚目光平靜無波,她隱忍了十五年。如今,與深埋心底的人見面,孩子也過的安好,她了無牽掛。

    “你——”龔遠山不曾料到她忽而強硬起來。和離?和誰和離呢!

    龔遠山衝動的想要應承,到時候將季湘雲接回府,生下兒子,便抬她為姨娘。可是,龔家的財產都握在龔青嵐手中。她半個字不曾透露藏到哪裡去了!

    若是和離,這筆銀子豈不是打水漂了?

    “湘雲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看著辦!”龔遠山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秦姚怔怔的望著他離去,旋即苦笑。她的孩子死,不過罰季湘雲去庵廟。不過一日,傳出喜事,便是按耐不住了。

    “桂枝,姨娘有喜,你撥些銀子叫師太好生照料。姨娘貌美如花,可是不能破損的。”秦姚望著窗外,即使為了女兒,她也不能夠再忍讓下去。

    桂枝心中明白夫人的意思,不能破損了姨娘貌美如花的容顏,便是暗示師太撿瞧不見的地兒下手。

    “奴婢曉得了。”桂枝拿著銀票,欠身離開。

    ——

    在船上行駛了六日,龔青嵐整個人酸軟的癱倒在榻上。胃裡又是一陣翻湧,可空蕩蕩的再也吐不出東西,只有幾口黃水。

    晶瑩玉潤的肌膚,都因她不肯進食,而蒼白無光。

    鳳鳴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呂寶兒出去將藥煎來,端著小米粥,遞至她嘴巴:“你吐得易傷胃,多少吃一些墊墊肚子,不會這麼難受。”

    龔青嵐虛弱至極,軟軟的趴伏在榻邊,無力的說道:“我聽你說了好幾遍,每次都吐得肝腸寸斷。肚子裡沒有東西,反倒是沒這麼難受了。”

    鳳鳴眸子一暗,掏出一粒淡雅如蓮香的碧玉藥丸,塞進她嘴裡:“吃了。”

    龔青嵐聽話的吃下去,她就靠這藥丸吊著。懷中抱著個小枕,將臉埋進去,格外的想念他。

    鳳鳴似乎瞧出了她的心思,瞳孔深邃得如千尺寒潭,“他若瞧見你這般,會如何?你自己想。”放下碗,轉身出去。

    龔青嵐蜷縮在榻上,聽了他的話,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小幾上冒著絲絲熱氣的瓷碗,伸手端過。手一軟,瓷碗啪的砸在了地上。

    聽到響聲,鳳鳴急急的走來,見她怔然望著自己的手,冷笑道:“幾日不進食,可還有力氣?你是想待會下船,叫我抱你?”

    冷嘲熱諷的話,龔青嵐滿腹委屈。她暈船暈得厲害,吃多少吐多少,根本沒有多少胃口。勉強吃下去,碗一放便是吐了出來,嘴裡寡淡無味,如何吃得下?

    見她如此,鳳鳴心中一軟。收惙著碎片,歎道:“你睡一覺,大約還有一個時辰,便上岸了。”

    鳳鳴替她掖好被腳,出了船艙,一個暗衛便飛躍在甲板上,手中提著一隻處理乾淨的野雞。

    鳳鳴接過,讓人備火盆,將長短一致的柴禾,扔進去,點燃了火。把雞架在上面,慢慢的炙烤。

    待表皮金黃微焦,鳳鳴撒上香料,拿著毛刷,遮油塗抹均勻,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鳳鳴取下雞,放在盆中,用刀分離筋骨,將肉切成小塊,端進了船艙內。

    看著她懨懨的縮在被中,伸手將她挖出來,夾著一塊烤雞肉遞到她嘴邊:“這個你該能吃下。”

    龔青嵐聞著香辣的味兒,便被勾起了食欲。眼睛一亮,張嘴吃了下去:“你不是說船上食材有限,大多都是清淡無味的菜色麼?這雞,哪兒來的?”

    “藏起來的。”鳳鳴話落,便被她瞪了一眼,笑道:“若早日裡給你吃了,待會下船,你哪有力氣?莫不是真要我抱著下去?”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搖頭道:“不要罷,太丟醜!”

    龔青嵐沒有力氣理他,不過片刻,便將烤雞吃完。隨即,嘴裡塞進一粒藥丸。“方才不是吃了。”

    “這是止吐藥。”鳳鳴淡淡的說道。

    “那你之前為何不給我吃?”龔青嵐斜睨他一眼,靜靜的坐了片刻,確實沒有要吐。

    “浪費。”

    “……”

    龔青嵐一覺醒來,船已經靠岸。

    呂寶兒替龔青嵐收惙一番,關切的問道:“大少奶奶,可有了力氣?”

    龔青嵐頷首,接過她手中的珠釵,笑道:“你也不用忙前忙後,都有紅玉呢,你只管替我管賬便是。”

    呂寶兒露齒一笑,有些傻氣。她之前對龔青嵐盡心盡力,無非是想要抓住她,脫離莊子。如今,是帶著感激的心,真心要對她好。

    母親因著有她請大夫,已經有了一些個起色。雖然好不了,卻能減輕她不少的痛苦。

    “這是要分奴婢的寵。”紅玉揶揄道。

    “玉兒姐姐與大少奶奶這麼多年的情分擺在那兒,其實寶兒能比得?”呂寶兒這句話說到了紅玉的心窩裡,對呂寶兒更多了一分喜愛。

    二人攙扶著龔青嵐走出船艙,鳳鳴早已上了岸,與幾個錦衣玉袍的人在一起談話。

    龔青嵐上岸,鳳鳴擺了擺手,便走了過來。“坐馬車,你可受得住?”

    “多久進城門?”

    “半個時辰。”

    鳳鳴替她整理好大氅,一旁的官員,瞧見這一幕,眼珠子險些瞪出來。

    這是他們不近女色的小國師?

    探究的目光落在龔青嵐身上,想要一窺是何等的姿色,擄獲了鳳鳴。卻只瞧見半個側臉,不禁惋惜。

    “這會是國師夫人麼?”一旁的官員看著小國師大人,目光專注,不曾離開身邊的人兒半分,極為上心。

    “不可能吧?朝中走露了風聲,聽聞皇上要為小國師與三公主指婚。不知那女子,是什麼來路。”局勢有變,心裡權衡著下一步棋,該如何走,才不會被風浪波及。

    “探子說是小國師遠房表妹,撐死了一個妾。”

    眾人陷入了沉默,不知是該支持皇上指婚,還是支持國師迎娶他身旁的女子。

    “唉!小國師的心思猜不透,他與皇上都是不可得罪,若是揣錯心思。他手指所過之處,斷然是寸草不生。”

    其他人心有戚戚焉,皇上對小國師極為重視,他若指點誰,不過一刻鐘,那人便是要被拉下馬。

    龔青嵐遠遠的聽到他們的討論,促狹的看了身旁人一眼,道:“果然有指點江山的氣度。”

    鳳鳴伸手敲了她的額頭,龔青嵐一怔,摸著額頭,再不曾說話。

    一路無言,馬車緩緩的停在城門口。

    鳳鳴掀簾而出,有不少官員出來迎接。其中,最數當首的穿著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的嬌俏女子,杏眼裡盛滿了歡喜之色,含情脈脈的盯著鳳鳴。

    提著華美的裙擺,正要迎接上去。卻見他步下木梯,掀簾,一隻手遞了過去。

    一隻青蔥玉手放在他寬厚的掌心,緊接著,一位女子自馬車內走出。淺笑吟吟,臉頰兩旁梨渦深陷,絕美的容顏,令天地都失了顏色。

    幕畫公主臉色煞白,怔怔的看著二人比肩走來。

    “公主。”鳳鳴拱手作揖。

    幕畫公主瞬間回神,緊咬著唇瓣,目光落在龔青嵐身上,詢問道:“她是誰?”為什麼站在你身邊?

    鳳鳴眼底蘊藏著寵溺,笑道:“她是微臣表妹。”

    幕畫公主眼底有著敵意,絕非是表妹這麼簡單!

    “既然是你表妹,那本宮也該盡責招待。”幕畫公主目光掃過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淡淡的笑道:“你離京有兩月,府邸本宮替你修葺一番。”

    鳳鳴頷首,並沒有要介紹對方的意思。牽著龔青嵐直接越過幕畫公主,坐上了軟轎。

    幕畫公主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嵌進手心,臉上的笑容卻越加燦爛:“諸位大臣,今夜裡皇宮設宴,替國師接風洗塵,各位暫且散去。”

    眾人哪敢有異議?紛紛告辭。

    龔青嵐想到她無形中得罪了一個公主,瞪了他一眼道:“可以點開我的穴道麼?”

    鳳鳴失笑:“能讓公主記掛,是你之幸。”

    龔青嵐敬謝不敏:“我可沒你這福分,公主怕是時刻記掛著要我小命。”

    鳳鳴眼角上挑,橫她一眼道:“你也就這作用。若不然,我帶你入京作甚?”

    龔青嵐此刻當真想要抓花他的臉,帶她入京,竟是為了做他賜婚的擋箭牌!

    “這也是我的過人之處。”龔青嵐反唇相譏:“否則,你也不會帶我來,不是?”

    鳳鳴目光深深的看著她,眼底有著慈悲:“事出從急,沒有時間尋其他女子。恰好與你相熟,用起來順手。”

    “若我不配合呢?”龔青嵐盈盈含笑,並不惱他的話。

    鳳鳴愁苦的說道:“小姨遠嫁離鄉,並不受婆家尊重。產下一女,來不及歡喜慶賀。卻是天降厄難,夫君病逝,女兒口不能言。憐她年滿十五,依舊沒有尋到好親事,便囑託我帶她入京覓個好夫郎,若遭人嫌棄,便讓我收納房中。”頓了頓,含笑的睨著龔青嵐道:“這個身世可好?”

    龔青嵐如遭雷劈,卻是捕捉到重點——口不能言。

    他這是威脅!

    “你忘了我會寫字?口不能言,可手會說!”龔青嵐冷笑道。這人太過黑心肝,所有事情都算計了一通。

    鳳鳴眉宇微皺,似乎有些為難。看了她的手兩眼,冥思道:“再改改?”

    “天降厄難,夫君病逝,女兒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不能自理……”

    鳳鳴話不曾說完,龔青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布,塞進他嘴裡。

    鳳鳴只覺得鼻端縈繞著淡雅的香氣,吐出布條,不待看清楚,便被龔青嵐搶了去:“這是什麼?”

    龔青嵐陰陰的笑了笑,一字一頓道:“裹、腳、布。”

    鳳鳴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心裡怒濤翻湧。琥珀色的眸子,緊盯著她的腳。

    龔青嵐稍稍動了動身子,裙擺上提,露出一小半光潔如玉的腳背。

    ‘咻’一道殘影如驟風掠過,轎中沒有了鳳鳴的身影。

    龔青嵐將藏在身後的袖筒內袋給扔了,眼底有著嫌棄。彎腰將被她蹭掉的足袋,慢條斯理的穿上。

    ——

    直到晚宴,鳳鳴都不曾出現。

    吩咐侍衛,將龔青嵐送進皇宮。內侍領著她去了景陽殿,鳳鳴在與大臣寒暄,看到她進來,招了招手。

    龔青嵐走過去,他依舊眸子如水溫柔,寵溺的盯著她,似要詔告天下,他對她多麼上心。

    果然,眾人的視線齊齊望來。有好奇、探究、打量、嫉妒,凝結成一柄利劍,將她分解了。一些前朝遺留下來的大臣,在見到龔青嵐的容顏,眼底有著震驚。

    “怎得現在才來?”鳳鳴端著一杯果酒,遞給她。

    龔青嵐似笑非笑道:“總得做好被拆解的準備,否則,關鍵時刻亂了陣腳,不是毀了你的局?”

    鳳鳴也不與她計較,拉著她坐在身側。方才圍在他身旁的大臣,知情識趣的退去。

    “等下不管他人說什麼,你都莫要說話。”鳳鳴目光飄渺的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眼底深處,隱藏著刻骨的痛與恨。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

    龔青嵐心中了然,宮變時,他已經有了五六歲,已是知事的年紀。怕是那血腥兇殘的一幕,刻在他心中,無法磨滅。

    時時刻刻,踩在浸染父母鮮血的大殿,為殺父弒母的仇人效命,心中又是何等的痛如刀割?

    難得的,龔青嵐沒有開口刺他幾句。

    這時,一襲金光閃閃的倩影,盈盈走來,釵環碰撞著清脆的響聲,拉回了龔青嵐的思緒。

    抬眸,便瞧見幕畫公主披金戴銀,溫婉端莊的走來,手中端著一杯果酒,碰撞著鳳鳴手中的玉杯道:“恭喜。”

    鳳鳴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玉杯。

    “智臻大師要去雲遊,你這小國師,便是今後大越國師。”幕畫公主眸光微閃的看著他放在桌上的玉杯,笑道:“不該慶賀麼?”

    鳳鳴歉意的說道:“青兒不許我喝酒。”

    龔青嵐對上公主望來的視線,笑著將一杯烈酒遞給鳳鳴,道:“果酒不夠心意,表哥該喝國酒,方能表述心中濃烈的喜悅。”

    幕畫嫣然一笑,臉頰微紅,毅然換下自己手中的果酒,端著清酒與鳳鳴碰杯,一飲而盡:“表妹是個有趣的人,不知可有中意的男兒?”

    鳳鳴也不推脫,飲盡了杯中酒,眸子極為深沉,啞聲道:“不勞公主費心,青兒的婚事,微臣心中自有主張。”

    幕畫收緊了手中的玉杯,歉意的說道:“本宮逾越了。”

    鳳鳴闔眼,不打算說下去。

    幕畫強壓下心底的怒意,擱下玉杯,轉身去了她的座位。

    一旁幾個仰慕鳳鳴的千金小姐,看到幕畫公主吃了敗仗,齊齊走了過去,勸慰道:“公主,您莫要氣壞了身子。聽說那女子沒有半點家世,投靠國師。您身份尊貴,只有您才是國師夫人。”

    “是呀!瞧她拘謹沒有見過大場面的模樣,居然敢肖想國師大人,也不嫌寒磣人?”吏部尚書嫡長女水芊芊尖酸刻薄道。

    “皇上今夜裡便要為公主賜婚,我們莫要說這些個損人的話。人無貴賤,不過是無法選擇自己的投身父母。我們身在富貴之家,不過是命好罷了。”開口之人,便是內閣學士齊放的嫡孫女齊淺裳。

    大家好似習慣她的言詞,撇了撇嘴,水芊芊譏笑道:“齊小姐,莫不是你也屬意國師?想著攀附那個女子,好嫁進國師府,與那賤人共侍一夫?”

    齊淺裳愕然,不曾料到她會說出這般刻薄的話來。白玉般的臉頰,漲的通紅:“芊兒小姐莫要胡言亂語,國師喜歡誰,自然便娶誰,豈是我們可以非議?”

    一句國師喜歡誰,便娶誰。激怒了幕畫,臉色陰沉的拍著桌案:“夠了!”

    水芊芊怨毒的看了齊淺裳一眼,冷哼一聲,回了自己的座位。

    齊淺裳無奈的一笑,不知為何水芊芊會針對她。望了眼龔青嵐,靜若處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如烈火般的男子身側,神態大方得體,儼然是有極好的家教。

    輕撫手中的杯盞,沉吟了片刻,嘴角漾出一抹淺笑。這樣的女子,也該是奪他目光。

    “皇上、皇后娘娘到——”尖細的嗓音穿透大殿,瞬間殿內鴉雀無聲。

    眾人起身跪拜,垂首,不敢冒犯天顏。

    龔青嵐起身之際,眼角餘光,瞥見了一襲明黃龍袍加身,一雙眼精芒內斂,兩彎眉渾如刷漆。相貌堂堂,身軀凜凜,渾身散發著上位者不可觸犯的威嚴。

    身邊的皇后,身著大紅色的宮裝,頭戴飛天鳳凰金釵,容貌與薄黎稀有七八分相似,周身縈繞著溫柔祥和的氣息。

    “今日為國師接風洗塵,亦是為智臻大師踐行。”皇上即墨擎天舉杯道:“眾愛卿,敬智臻大師一杯!”

    眾人舉杯飲盡。

    智臻大師不喜熱鬧,每次宮宴,都不曾參與。皇帝都會舉杯,虛敬他一杯,以表敬意。

    “國師前去燕北,可有收穫?”即墨擎天渾濁的目光,精銳凜然,落在龔青嵐身上。本是淡淡一掃,隨即,猛然望去,緊緊的盯著她的面龐,放在扶椅上的手,緊攥成拳。

    皇后察覺到皇上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落在龔青嵐的身上,亦是渾身一震,卻很好的控制住,不曾失態。

    秦姚!

    不!不!是秦姚的女兒!她怎麼會如此的年輕?

    “微臣開闊了眼界。”鳳鳴替龔青嵐夾著一塊芙蓉糕,放在她的碗碟裡,輕聲叮嚀:“想來你是沒有用膳,宴會有段時辰,你先墊墊肚子。”

    即墨擎天壓下心裡掀起的浪潮,看著他細心照料,笑道:“這位姑娘?”

    “回皇上,這是微臣遠房表親,孤苦無依,微臣心中憐憫,便帶她一同入京。”孤苦無依幾個字,鳳鳴咬的極重。

    龔青嵐心中一動,他似乎不想讓人知曉她母親活著的消息。可即使如此,他又為何帶她入京?難道如此冒險,是因為有什麼事,非她做不可麼?

    即墨擎天眸光微閃,似乎松了口氣。緊繃的背脊鬆散,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笑道:“可有許配人家?”

    “不曾。”鳳鳴微勾著唇,眼底閃過譏誚。

    “朕的皇兒,國師覺得如何?”即墨擎天心中依舊難安,秦姚的女兒,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又怎能放心?

    鳳鳴掃過皇帝的四個兒子,搖頭笑道:“王爺自是人中龍鳳,可微臣心屬於她,正要奏請皇上賜婚。”

    幕畫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看著慵懶含笑的鳳鳴。手指緊緊的揪住裙擺,求助的看向皇后。

    皇后垂眸,仿若未見。

    即墨擎天淺酌一口酒水,眼中暗芒閃爍,思忖他的用意。

    可,鳳鳴自為他效命,便是忠心耿耿。他病倒之際,更是割肉給她做藥引,怎會有二心?

    但他身旁女子的身份,卻不得不讓他心生猜忌。隨即,心中一轉,笑道:“國師怕是聽到謠傳,朕為你指婚,便拿這姑娘做幌子。罷了罷了,朕也不為難與你。”這個話題,算是岔了過去。

    龔青嵐心底舒了口氣,暗中下手,死死的掐了鳳鳴一把。她不敢想,若是皇帝當真賜婚,他們該如何化解?

    鳳鳴眸子淡淡的掃過,任由她胡作非為。

    幕畫看著這一幕,心底嫉妒的發狂。就算是她碰上他的衣袂,他便是焚燒整件衣裳。如今,他任由女子對他動手動腳。目光溫柔、包容,他是當真要娶那女子。

    並不是拿那女子,回拒父皇的賜婚!

    睿王是皇帝的大兒子,與幕畫公主是一母同胞,皆是皇后所生。向來與鳳鳴看不對眼,此刻,見他不識好歹,拒絕他的皇妹,百般維護身側不知來路的女子,陰陽怪氣的說道:“這位姑娘梳著婦人頭,怕是早已成親了?國師方才說她不曾許配人家,這可算是欺君?”

    鳳鳴手一頓,淡淡的掃過龔青嵐,果然梳著婦人髮髻,意味深長的睨了龔青嵐一眼,見她坦然的望來,眼底有著笑意,便知她是故意為之,歎道:“青兒孤苦無依,因她的樣貌,惹人欺辱。被逼無奈,梳著婦人頭。驅散了不少登徒子,便習慣了。”

    睿王一噎,目光在龔青嵐臉上流連,確實是貌美無雙。“國師與這姑娘雖是表親,卻也有男女之防,這般親密無間……”後面的半句話,卻是沒有說出來。暗藏的含義,眾人心知肚明。

    龔青嵐亦是一愣,這一路北上,她臥病在榻,紅玉寶兒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鳳鳴親力親為的照料她。在她心中,早已是將鳳鳴當成兄長,卻不知授人話柄。

    “青兒自小便與我有婚約,她是我的未婚妻,這些個舉止,沒有逾越吧?”鳳鳴淡淡的看向高坐上的人。

    即墨擎天打斷睿王的話:“行了,既然國師與這姑娘有婚約,朕便成人之美,給你們指婚如何?”

    龔青嵐心底‘咯噔’一下,鳳鳴輕碰她的手肘。“無礙。”

    果然,下一刻,睿王與幕畫公主一同跪在大殿中央。請求道:“父皇,兒臣自小欽慕國師,懇請您為兒臣指婚。”

    “父皇,兒臣對國師表妹一見傾心,懇請父皇為兒臣指婚。”睿王至始至終觀察著即墨擎天的表情,心知他也是不願那女子嫁給鳳鳴,有意許給他們幾位兄弟,便壯膽出來請旨。

    即墨擎天皺眉,看向鳳鳴,為難的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朕的兒女皆看上你們二位。不如,親上加親?”

    龔青嵐心一沉,皇帝的親上加親,便是允諾了幕畫公主和睿王的請求。

    皇后心中隱有薄怒,暗斥這兩個不省心的。其他皇子王爺,便是明哲保身。皇上對鳳鳴極其重視,得到他的相助,日後登上皇位,也是事半功倍。

    如今,他對身側的女子,極為上心。他們不幫忙撮合,反倒是棒打鴛鴦。

    “畫兒,睿兒休得胡鬧!”皇后厲聲呵斥,臉色稍霽的對即墨擎天說道:“皇上,畫兒與睿兒年紀不小,是該指婚。可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國師與這位姑娘情投意合,我們便莫要棒打鴛鴦。”

    “母后!”幕畫驚呼,當初母后可是極為贊成她下嫁鳳鳴,這樣便鞏固了皇兄的地位。

    皇后苦笑,今非昔比。若國師屬意畫兒,倒是一樁美事。可如今,國師如此在意那姑娘,若是被睿兒強娶了去,怕是結成了仇怨。

    “畫兒,莫要胡鬧。母后心中已替你尋到一個中意的駙馬,還不快快起來。”皇后語氣溫婉,卻是帶著威儀,讓人不可違抗。

    幕畫心有不甘,咬唇,跪在地上不起。她心知,若是錯失這次機會,怕是再難嫁入國師府。

    “睿兒!”皇后眼底難掩失望,轉而嚴苛的看向睿王。

    睿王最是懼怕皇后,憤恨不甘的起身,落了坐。

    即墨擎天對皇后甚是敬重,不光是她身後的家世,更是她深謀遠慮的智慧。“皇后中意誰家兒郎?”

    皇后目光平和的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那蒼松挺拔的身影,笑道:“畫兒性子活潑不沉穩,一般的男兒難以降得住。臣妾左思右想,便覺得朝中有一個人選,最是適合畫兒。”

    “哦?”即墨擎天心底隱隱有了譜,只聽皇后繼續說道:“沈將軍最是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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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saeneny 於 2015-7-23 04:24 P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犯了錯,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殿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知沈將軍斷發明志,終生不娶。時隔十五年,皇后再次將沈將軍的婚事提上檯面,不怕沈將軍翻臉麼?

    隨即,看到沈將軍空落的座位,心中了然:皇后這是趁沈將軍不在,將事情定下來。沈將軍知曉,聖旨一下,為時已晚。

    即墨擎天也覺得皇后選的駙馬合適,京都盛家、薄家、肖家、韓家為大,關係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根基尚不穩固,並不能動任何一家,只得放任,讓他們互相牽制。

    而鳳鳴則是他新栽培的親信,沈長宏亦是新崛起的勢力,手握重兵,足以與四大家任何一家抗衡。

    只不過他處於中立,不會輕易的打破制衡。

    倘若即幕畫下嫁給他,定然能攏絡沈長宏,為他效命。

    幕畫公主見即墨擎天沉吟,便知事情不妙,連忙磕頭道:“父皇,沈將軍足以做畫兒的父親,畫兒倘若下嫁與他,豈不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柄?”側頭看了眼她思慕的男子,眼底閃過堅毅:“父皇,兒臣這輩子非國師不嫁!懇請您成全兒臣!”

    即墨擎天眸子閃過一道暗芒,隱有薄怒。

    皇后恨鐵不成鋼,鳳鳴與沈長宏身份相當,一個深得皇上器重,一個是令皇上畏懼的人。

    隨便一人,都事半功倍。偏生幕畫被鳳鳴的皮相迷了眼,壞了她的算盤!

    “畫兒……”皇后話不曾說完,便被幕畫打斷:“國師智蓋九州,天文地理無所不通。他的夫人,定然也是滿腹才學。”幕畫公主起身,昂揚著下巴,倨傲的看著龔青嵐說道:“我要與你切磋,若你讓我輸得心服口服,我便下嫁沈將軍,此後再不糾纏鳳鳴。倘若你輸了,哪來,便哪兒去!”她雖然不是有才氣的女子,但是勝一個鄉野村姑,還是綽綽有餘。

    龔青嵐憶起沈將軍的風姿,再瞧瞧幕畫退而求其次的委屈。不禁眼皮子顫了顫,不知沈將軍知曉,會有何想法。

    看著眾人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鳳眸裡一片清澈,淺淺的一笑:“民女家中貧寒,食不飽腹。怎得有銀子請先生教學?大字都不識一個,如何與公主切磋?”

    聞言,眾人眼底閃過驚詫。她不會還如此坦然?不該羞惱的無地自容麼?

    幕畫只以為龔青嵐在糊弄她,秀麗的面容,染了薄怒。

    龔青嵐仿若未見,為難的說道:“公主會的,民女不會。民女會的,公主不會。如此,便是難以分出勝負!”

    眾人細細琢磨,若是切磋,斷然是要選二人各自擅長的一項比試。不管如何切磋,最後都是平局。

    幕畫心有不甘,笑道:“那你會什麼?”

    “民女會的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怕汙了公主的眼。若公主一定要比試,民女……最拿手的便是數銀子。”龔青嵐眸子晶亮,純淨無害。

    幕畫面紅耳赤,只覺得被龔青嵐羞辱。她若出生貧寒,又如何有銀子給她數著練手?而且,京中之人皆知她最是瞧不上商賈,滿身銅臭味,與他們在一起會失了身份。她如今卻是公然要求與自己比試數銀子,不是挑釁麼?

    “市井小民!”幕畫冷嗤。

    龔青嵐驚訝的說道:“那為何公主與民女比試?”

    眾人領悟到她話中的意思,既然瞧不上龔青嵐市井小民的身份,又為何與她比試?豈不是自降身份,做著打臉的事兒?

    幕畫一噎,怒極反笑道:“國師當年有言,非貴族仕女不娶。如今,這話可還作數?”

    “夫妻無高低貴賤之分,青兒與我成婚,自是躍入名門。”鳳鳴眉微皺,淡淡的看著幕畫,眼底有著譏誚。她這富貴,不過是偷了別人的!

    “她出身低賤,根本配不上你!”幕畫尖銳的說道,看著龔青嵐,眼底有著妒意。一無是處的賤人,為何能得他百般維護?

    鳳鳴臉色一變,不悅的說道:“恕微臣暫且告辭。”說罷,起身作勢離開。

    “你站住!”幕畫臉色難看,陰鬱的瞪著龔青嵐。都是這個賤人,若不是她,鳳鳴不至於對她如此冷淡!如此不待見!

    緊緊的攥緊拳頭,眼底滿是志在必得。鳳鳴只能是她的駙馬!

    “微臣出身低賤,便不與公主同殿,免得玷污了你的高貴!”鳳鳴說走便走,絲毫沒有說笑。

    龔青嵐心知肚明,鳳鳴不想虛與委蛇,便借勢離開。

    “夠了!”即墨擎天冷厲的呵斥胡鬧的幕畫,轉而神色緩和的對鳳鳴說道:“國師想必是累了,一路長途跋涉,便帶著這位姑娘一同在偏殿休憩。”

    “父皇,這是給國師的洗塵宴,哪有主角兒離開的道理?”睿王冷哼一聲,目光陰鷙的掃過鳳鳴。不知這男人哪裡好,既是讓幕畫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龔青嵐拉著鳳鳴的袖擺,對他使了眼色。

    鳳鳴見此,無奈的坐下。

    幕畫被鳳鳴的‘百依百順’刺痛了雙眼,咬牙道:“山野村婦,最是擅長民謠,本宮便與你切磋歌喉。”

    龔青嵐眼底閃過冷芒,見她不依不饒,垂著眼角,並不理會。

    氣氛一時僵滯。

    這時,一直坐在吏部尚書身畔的水芊芊,掩嘴笑道:“這位姑娘莫不是不將三公主放進眼底?還是不夠資格與你切磋?三公主委身與你比試,便是天大的恩澤,你不跪地謝恩,反倒不冷不熱,藐視皇威!”

    這一頂帽子扣下來,便是犯了大罪!

    龔青嵐看向水芊芊,眉頭微蹙,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針對她?“民女方才沉默不言,是在想兩全之策。民女雖然出身貧寒,卻也算不得鄉野村婦,並不會民謠。若是我一口回絕,怕是有敷衍之意,免得授人話柄,落得個欺君之罪。這才慎重以對!”

    水芊芊臉色微變,使勁的撕扯手中的錦帕,笑道:“如今說來,倒是我誤會了。”話音一轉:“我若不曾看錯,你倒是與曾經京都第一美人有幾分相似,莫不是獻親王的外甥女?你與國師是表妹,據我所知,獻親王只有一個兄弟,獻親王妃的娘家,叛國問斬,並沒有表親。”

    這話一出,如平地驚雷。

    水芊芊話裡話外雖不曾直言鳳鳴是前朝皇帝的遺孤,卻是處處將人往此處牽引,偏生還揪不住她半點錯處。

    即墨擎天目光冷厲如劍,寒氣凜然的看向鳳鳴,那雙與龔青嵐相似的眸子,讓他手指冰涼。就算他如今是九五之尊,可這天下,卻是強搶來的,坐得始終不踏實。

    “國師,朕也極好奇。”即墨擎天隱去眼底寒芒,含笑問道。

    “微臣生父是獻親王妃娘家的旁支,並沒有受到牽連,與青兒是遠房表兄妹。”鳳鳴不緩不慢的解釋,時隔多年,誰有能分得清,他們像的是誰?

    “哦?”即墨擎天眼底有著質疑。

    “皇上若信不過,便派人去嶺南江府查探。”鳳鳴面不改色,逕自端著酒水淺酌。

    龔青嵐卻看著他握杯的手指骨泛白,青色筋脈暴起,儼然在極力的克制著情緒。

    即墨擎天沉吟,內侍附耳嘀咕了幾句,即墨擎天眉宇舒展,朗聲笑道:“國師多慮,朕有些好奇世間萬物的奇妙之處。你們有幾分相似,像足了同胞兄妹。”說到後面,有幾分意味深長。

    鳳鳴心知即墨擎天疑心極重,不能輕易化解了他的猜忌。“微臣與青兒關係隔得遠了一層,體內卻是有相似的血脈,怎會不像?”

    “若是細看,皇上與皇后娘娘也是有幾分相似呢。”龔青嵐適時的插嘴道:“民女聽過一個傳說,每個人都是一半,尋找著另外一半,成為夫妻,兩相結合,才是圓滿。”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都是命中註定好的緣分,坊間將面容相似的夫妻,稱為夫妻相。”

    皇后笑道:“是個伶俐的姑娘。”

    即墨擎天眸光微閃,目光環顧諸位大臣與其內眷,倒真有幾對如龔青嵐所說——夫妻相。

    水芊芊見挑撥不成,心中怒火翻騰。看著面色陰沉的幕畫,笑道:“姑娘這是在說你與國師是上天註定好的緣分?如此的相像,怕無人能比得上。”

    龔青嵐淡漠的掃她一眼,冷靜的說道:“這位小姐面泛紅光,印堂發亮,倒是大吉之兆。輪廓與皇上亦是有兩分相像,若全然按照方才的‘傳說’,與皇家有不淺的緣分。”

    水芊芊一噎,面色大變的看向皇后。龔青嵐這話說的極有技巧,先說她的運勢,爾後提點她與皇上有幾分像,最後卻是說與皇家不淺的緣分。這句話極為的廣泛,不單指是皇上,也極有可能是王爺。輕而易舉的挑起宮妃對她的防備之心,又離間了她與那些個想要嫁給王爺的官宦千金的關係。

    倘若她最後所嫁非皇室,她一句‘傳說’,便推脫的一乾二淨。

    皇后細細的打量水芊芊,以前不覺得她與皇上像。但是經人一說,心裡埋下一顆種子,便會無限的在潛意識裡擴大,看人的目光不由得轉變,愈看愈像。

    水芊芊心裡一驚,皇后眼底一閃而逝的陰霾,儼然是信了這賤人的話。

    “芊兒福薄,無法享受皇家恩寵。”水芊芊惱恨她低估了龔青嵐,著了她的道!

    “芊兒小姐莫要妄自菲薄,你臉盤圓潤,面相極好,旺家旺夫。有皇家恩澤庇佑,定是福祿長存,又豈會是福薄之人?”龔青嵐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臉色,眼底閃過寒芒,她就真的如粉麵團兒一般好拿捏麼?否則,怎會每個人都揉捏她幾下?

    眾人心神一動,吏部尚書是前朝官員,前朝覆滅後,便被流放。即墨擎天繼位,無人可用,便將他召回,起複重(chong)用他。那年,水芊芊方才出生。隨即,吏部尚書十年間,從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官拜正二品,官祿亨通。

    以往,都認為他是能力所致,那些有能力,升官艱難的人,卻是十分相信龔青嵐的話。

    在場之人,都是位極人臣,內眷對官場亦是耳濡目染。不止是要靠能力,重要的是時運機遇。看向水芊芊的神色,全都帶著防備與敵意。

    即墨擎天眸光微閃,笑道:“水愛卿好福氣。”

    皇后霎時變了臉色。

    水芊芊臉色煞白,渾身冰涼的說道:“這位姑娘也會看相?”心中又驚又懼,她在府中受寵,也是因著她出生,父親一路官運亨達,將她當做了福星。今日被龔青嵐攤開說,她不覺得驕傲,反倒是後背竄起一股涼氣,直冷到骨子裡。

    “略懂皮毛罷了。”龔青嵐來京時,便調查過五品以上官員的資料,對水芊芊的背景,大致記在心上。

    幕畫公主見水芊芊為她解圍,反受掣肘,又不與她有直接利益衝突,便解圍道:“芊芊確實是福祿雙全的女子,大皇兄有意向尚書大人提親。可想法趕不上變化,本宮可不願未來嫂嫂,被欺淩。”

    蠢貨!

    皇后牙都幾乎要咬斷,水芊芊在水府是福星,到睿王府可別成了個災星!

    吏部尚書雖然是不錯的選擇,可她更中意齊淺裳。她是齊放的嫡孫女,齊放不日便要遷至禮部尚書。身份與吏部尚書相當,可他祖家卻是更勝吏部尚書。遠在燕北的齊家,可是富可敵國。

    “畫兒,休得胡言,莫要壞了水小姐的清譽。”皇后平靜溫和的嗓音,透著一股子冰冷。

    幕畫心底一顫,母后動怒了!

    睿王雖然對水芊芊有些好感,卻是不足以他聘娶她為王妃。聽到幕畫所言,眼底閃過慍怒。“畫兒,皇兄的婚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

    水芊芊難以置信的看向睿王,她一直以為他是屬意她。方才幕畫替她解圍,心裡驚訝過後,卻是濃濃的喜悅。笑意不曾延伸到眼底,他兜頭潑她一身冷水。

    “睿王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睿王堅定他的立場。

    水峘臉色不虞,原本以為睿王對水芊芊有意。方才水芊芊出言刁難龔青嵐,適才沒有開口阻攔。不曾想,被人給利用。

    陰鬱的掃了龔青嵐一眼,鬍子顫了顫,沒料到是個厲害的!出身貧寒?恐怕未必!

    水芊芊六神無主的看向父親,他卻是警告的瞪她一眼。心中慌亂無措,難道為了一個不願娶她的男人,與所有人為敵了麼?

    目光怔然的看向龔青嵐,觸及她佈滿寒霜的眸子,瞳孔一縮,急忙收回視線。

    恍然發覺,她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皇上,畫兒的親事……如何?”皇后見著下麵消停,便重提幕畫公主的婚事。

    即墨擎天讓內侍擬旨,拿著玉璽蓋下去,便對眾人說:“朕今為沈將軍與三公主賜婚,欽天監擇選良辰吉日,禮部著手準備婚事。”

    龔青嵐一愣,皇帝聖旨未下,便著手準備婚事,不打算給沈將軍反悔部署的機會。

    “放寬心,沈將軍若當真如此好對付,豈會如今才給指婚?”鳳鳴寬慰道。

    龔青嵐知曉沈將軍的實力,可心底隱隱不安,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散了宮宴,皇后便喚幕畫公主與睿王去了未央殿。

    “跪下!”皇后揚手砸爛一隻茶杯,指著碎片,呵斥道!

    幕畫跪在碎片上,錐心刺骨的痛,緊緊的咬著唇瓣,看著殷紅的鮮血,侵染了白色的瓦片。眼底閃過濃烈的憎恨,倘若不是那個賤人橫插一腳,她又豈會錯失所愛?又豈會不得母后歡心?

    睿王心中疼惜幕畫,看著皇后冷冽如霜的臉,求情的話到了嘴邊,便吞咽了下去。

    “你如此不長腦子,嫁給鳳鳴,反倒是禍!”皇后厲聲道:“你可知錯在何處?”

    “兒臣沒錯!”幕畫倔強的抬頭,直視著皇后。

    “嬤嬤,給本宮打!打到她知錯為止!”皇后氣得面色鐵青,攏在袖筒內的手,止不住的發抖。

    嬤嬤拿出戒尺,扳直幕畫的掌心,一下重過一下的抽打。

    幕畫痛得倒吸口冷氣,就是不肯認錯。“母后,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沒錯。爭取自己所愛的人,何錯之有?即使有錯,我便是錯在了輕敵。”

    皇后揉著眉心,示意嬤嬤收手。目光冰冷的看著幕畫,沒有一絲溫度的說道:“你生在皇家,錯在認不清自己的使命!至於鳳鳴,你就斷了心思,好好待嫁!”

    “母后,我不甘心,兒臣不甘。守了這麼多年,竟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若她處處比我強也罷,可卻是個鄉野村姑,叫我如何咽下這口惡氣?”幕畫雙眼佈滿了濃烈的恨意,對鳳鳴,對龔青嵐!

    “啪——”

    皇后揚手一巴掌打在幕畫的臉上,尖利的指套,刮出一條長長的紅痕。

    “蠢貨!如此沉不住氣,如何成事?”皇后胸口急促的起伏,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暫且妄動,本宮自是會替你出了這口惡氣!”說罷,別開頭,揮手示意她離開。

    幕畫緊緊的捂著震得發麻,牙齒隱隱有著鬆動的左臉,眼底閃過毒辣,憤恨的離開。

    “母后……”睿王看著幕畫高腫的臉頰,眼底有著不忍。

    “你如今什麼都不要做,只管去齊府拜訪。”皇后說完,轉身進了內殿。

    ——

    龔青嵐與鳳鳴回到鳳府,便一齊去了書房。

    “今日之事,你太冒險了!”龔青嵐皺眉,不加掩飾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鳳鳴側躺在軟榻,因淺飲了幾杯酒,琥珀色的眸子晶亮,如愧麗的寶石。一瞬不順的盯著龔青嵐,歪著頭,勾唇道:“你也會看面相。”

    見他轉移了話題,便知他是不會回答。顧自斟杯茶道:“瞎扳誰不會?”

    鳳鳴失望的闔眼,原來是亂蒙的。

    “你不打算告訴我,來京都的目地麼?”龔青嵐隱約覺著皇上與皇后定然與她母親有過糾葛,到底是什麼糾葛,就得等回到燕北,詢問母親。

    鳳鳴托腮,白玉般的面頰酡紅,一雙桃花眼,如一潭蕩漾著漣漪的春水,就這樣看著你。似要將你吸納眼中,溺斃其中。

    龔青嵐別開眼,鳳鳴不緊不慢的說道:“密詔,遺留在你外祖父手中的密詔。”

    “我怎知曉?”龔青嵐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她還不曾出生,外祖父被殞了。她如何知曉密詔在何處?

    “地圖在寄夏山莊的地契上!”鳳鳴淡淡的說道,眼底有著譴責:“你怎能將地契隨便給人?若是被有心人拿走,該如何是好?”

    龔青嵐哪裡知曉地契上藏有密詔地圖啊?

    “地契呢?”龔青嵐攤手。

    “你給了燕王府,問我要地契,你確定?”鳳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底的那丁點怒火,看著她聳拉著眼皮,煙消雲散。

    輕歎了一聲:“我費了好大的力氣從燕王手中拿來,這是你犯得錯,我替你付出代價,便由你來補償我。”

    龔青嵐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鳳鳴卻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起身離開。

    翌日

    龔青嵐隻身去齊府拜訪,遞了拜帖。

    不過片刻,便有管事親自領了進去,直接去了老太爺齊放的書房。

    龔青嵐踏進書房,濃郁的書香氣息撲鼻。寬闊的書房裡,如藏書閣一般,擺放著數面牆高的書架,擺滿了書籍。

    只有幾米寬的地兒,擺著書案與小幾,其他幾乎挪不開腳步。

    “坐!”老太爺見到龔青嵐有些訝異,昨日裡在宮宴見著,是以鳳鳴表妹、未婚妻的身份。今日裡乍然以孫媳婦的身份出現,難免有些意外。

    龔青嵐看著眼前鬍鬚花白,精光矍鑠的老人,已過花甲。筆直的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典籍在翻閱。

    龔青嵐歉意的笑了笑,在他對面坐下,道:“昨日裡剛進京,來不及事先拜訪您。”

    “老夫不是迂腐之人,你與國師來的匆忙,想來是有要事。”老太爺眼不離書籍,邊查閱,邊漫不經心的與龔青嵐閒聊。

    “罪詔。”龔青嵐輕輕歎息,看著老太爺猛然放下典籍,抬眼望來,重複道:“為了罪詔而來。”昨夜裡散宴,她便詢問了鳳鳴。

    老太爺沉吟,半響才說道:“景楓知曉麼?”

    龔青嵐緩緩的搖頭:“我也是剛剛才知曉。您寄到燕北的信,孫媳婦已經過目。這是夫君為您準備的,若是有需要,知會我一聲便是。”說罷,將藏在內袋的一個長木盒擺在桌上。

    老太爺明白她的意思,頷首道:“祖宅可安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爺莫要掛心。”龔青嵐溫婉的淺笑。

    老太爺卻是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連歎了幾聲:老了。

    這時,有奴僕通傳,睿王來府中拜訪。龔青嵐眉頭微擰,怕是不安好心。

    “景楓那個孩子有點冷情,許多事兒,你得多體諒、寬容。罷了!你見見老夫人,與她認個臉閒談幾句。”老太爺吩咐長隨,將龔青嵐送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裡。

    老夫人的院子裡極為熱鬧,坐著不少的人兒,大約是來請安,留下來話家常。

    眾人看著來人,她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裙擺散落著點點紅梅,隨著她的走動,仿似迎風綻放。烏黑的青絲簡單的綰著如意髮髻,只斜插了一支梅花白玉釵,素雅不失高貴。

    一位身著大紅纏枝牡丹裙的婦人,一陣探究後,便是笑吟吟的說道:“好個標緻的媳婦兒,不知是哪家兒郎如此有福氣。”

    “這是祖宅那邊,大房的長媳。”老夫人頭上裹著汗巾,帶著發套,遮住了一頭華髮。穿著皂色繡壽字的褙子,暗灰色的長裙,倚在炕上,兒孫繞膝,好不歡樂。

    都是些機靈的人,聽到長媳,便知是齊景楓的媳婦。比之前更熱絡了幾分,忙邀她入座。“一路上定然辛苦了,來京都也不去信通知一聲,我們也好遣人去迎接。”說話的人,是老夫人大兒子的媳婦胡氏。

    龔青嵐坐在老夫人身邊,看著她眼底的慈愛祥和,嘴角漾著一抹柔柔的笑意:“我與表哥一同進京,來得匆忙,便來不及通知。昨日傍晚進城,不曾來拜訪,今日裡特地來請罪。”

    “喲!這可又是個嘴兒抹蜜的小媳婦,瞧老夫人被哄的開心得兩眼只見縫兒。”說的是老夫人二兒子的媳婦張氏,說話透著一股子溜溜的酸味。

    老夫人笑駡一聲,拉著龔青嵐的手說道:“楓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好些年不見,怪想念他。”

    “老夫人,他有事脫不開身,待得閒了,便進京看望您。”龔青嵐感受到老夫人骨子裡散發出的善意,便也不拘謹。

    老夫人連說了幾聲好,閒聊了一會子,龔青嵐便起身出來。二夫人領著女兒緊跟著出來,眼珠子盯著龔青嵐手腕上的血玉鐲直打轉兒。“侄媳婦兒,這次進京可打算常住?你們家大業大,京中有不少產業,該要考慮著置辦宅子。到時候可要來尋我,我手頭有不少好宅子。”說著,拉扯著身邊十五歲左右的女子,推到她的跟前,介紹道:“這是二嬸娘的嫡長女,名喚齊淺婉。淺婉,快叫嫂嫂。”前一句是對龔青嵐說,後面半句才是對齊淺婉所說。

    齊淺婉沖龔青嵐一笑,餘光掃過她身上的穿戴,歡脫的喊了聲:“嫂嫂。”

    龔青嵐頷首,心中卻是不喜她方才打量的勢力目光。

    果然,二夫人張氏一走,齊淺婉熱絡的挽著龔青嵐的手,目光在龔青嵐脖子上掛著的紅瑪瑙雕海棠花的項鍊打轉。“嫂嫂第一次來京都,小妹帶你隨意走走。”說著,拉著龔青嵐的手朝外走。身子緊貼著龔青嵐的手臂,悄悄的摸了一把她手腕上溫潤細膩的玉鐲。

    這一碰上,便是不忍撒手。

    龔青嵐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手腕上的手鐲是安郡縣主給她的,斷然是不能給了別人去。

    興許齊淺婉也瞧出來了,目光發亮的盯著她脖子上成色極好的海棠花,蹭過去說道:“嫂嫂,你這個在哪裡定制的?手工極為細緻。”說著,伸手就摸了摸。

    “這是我的陪嫁。”龔青嵐笑容裡有著淡淡的疏離。

    “可以借給我戴戴麼?”齊淺婉話落,手朝龔青嵐的胸口摸去,抓著海棠鏈子要解開。

    龔青嵐呆了,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也不曾見過這樣明目張膽帶搶的人,一時竟忘了如何應對。突然,一隻玉手啪的拍落齊淺婉的手,溫柔細語的說道:“你這是作甚?府中物件都是緊著你,不曾少過你,何時變得眼皮子淺薄的人了?”

    龔青嵐看過去,並不認識。聽著她熟稔的語氣,想必與齊淺婉是相熟的。

    “是你?”齊淺裳看到龔青嵐,眼底有著驚訝。目光看向齊淺婉,有著詢問。

    龔青嵐見她認識自己,微微一笑。轉念明白,怕是昨夜在宮宴見過。

    “要你管?這是嫂嫂給我的見面禮!”齊淺婉訕訕的揉著手背,殷切的目光看著龔青嵐。

    龔青嵐解下墜子,不曾遞過去,手中一空,已經被齊淺婉搶了去。

    齊淺婉放在脖子上比劃了幾下,目光落在龔青嵐耳垂上的同系耳環,笑著說道:“嫂嫂,你瞧這與耳環是一對,只戴墜子怕是單了些。”

    齊淺裳聽到一聲嫂嫂,心中訝異,來不及尋思。見齊淺婉琢磨著又要搜刮龔青嵐,冷笑道:“快些還回來,你若再討要,我告訴祖母去。”

    “你!”齊淺婉怒瞪著齊淺裳,冷哼道:“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禮?”說完,揣進懷中,眼疾手快的拔走了龔青嵐頭上的兩隻海棠纓絡金釵,轉身走了。不屑的想道:齊府不是富可敵國麼?給她兩樣物件兒,都不捨得。

    “你莫要見怪,婉兒她,她……”齊淺裳不知該如何替齊淺婉解釋,急的面色緋紅。

    “都是一家人,不見外。”龔青嵐撫弄稍微散亂的發,心想這齊淺婉是個厲害的,不知二夫人是如何教養出來的。

    “你,你不是,不是……怎得成嫂嫂了?”齊淺裳中間幾個字含糊不清,龔青嵐卻是明白她的話,笑道:“鳳鳴是我表哥,我夫君是你大堂哥。”

    “景哥哥麼?”齊淺裳不知為何,聽到她說是鳳鳴只是她的表哥,心裡有些難過。鳳鳴那樣喜愛她,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怕是會傷心吧?

    龔青嵐頷首,似乎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眸光一轉,道:“可要去鳳府一趟?”

    “這……”齊淺裳眼底有著期盼,卻又有著顧忌。

    “我獨自一人在京都,身邊也沒有伴兒,你恰好可以給我解解悶。”龔青嵐帶著齊淺裳一同上了馬車回鳳府。

    到了府中,龔青嵐讓她坐在牡丹亭,尋了藉口回屋子裡。

    “大少奶奶,為何你請齊小姐進府,卻將人扔在亭子裡不管?”紅玉疑惑不解的問道。

    龔青嵐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來了府中陪我說話,恐怕也沒有心思,我便成人之好。”

    成不成,得看他們之間的緣份。

    過了幾日,齊淺裳每日都來府中一趟。隨後,提著自己做好的糕點去牡丹亭。

    宮裡也傳來消息,皇上有意無意傳水芊芊進宮,陪水貴妃解悶。皇上便借著探望水貴妃腹中龍種為由,一直坐到水芊芊離宮,適才回禦書房。

    龔青嵐嘴角上揚,恐怕皇上信了那日她所說的話。閑著無事,拿著針線活兒在做。卻接到皇后娘娘的懿旨,招她進宮。

    龔青嵐心底有著不好的預感,皇后雖然表現的溫婉可親,可直覺她並不是好相與的人。這時候召她進宮,可有要緊事?

    提筆寫下一封信,龔青嵐便隨著公公進宮。

    並沒有發現那封信,被透過窗戶刮來的清風吹落在地,飄拂進桌腳。

    入了宮門,直接暢通無阻的到了皇后的未央宮。

    兩側數十名彩衣粉帶宮婢,雙手交疊放在腰側。龔青嵐從容不迫的自她們身前走過。輕盈的步上石階,走進大殿。

    大殿內彌漫著嫋嫋淡雅的清香,極好聞,且能平定人浮躁的心。站在大殿中央,俯身盈盈一拜,垂目道:“民女見過皇后娘娘金安。”

    “賜座。”皇后溫柔慈善的嗓音響徹龔青嵐耳畔,雍容華貴的臉上,掛著一抹親和的笑。

    龔青嵐抬起頭,皇后大約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皇后一襲鳳袍,端莊高貴的坐在鳳椅上,身材豐腴,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嫵媚,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凜然之氣。

    龔青嵐不過看了一眼,便垂目坐在椅子上。

    皇后淺啜了一口茶水,自龔青嵐進來,便是一直細細的打量著。她的舉止大方得體,進殿時,目光平視前方,眼珠兒並沒有亂轉,可見是極有涵養的人。

    鄉野村姑?

    皇后心中泛著冷笑,名門仕女的涵養,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精心描繪過的柳眉微蹙,目光凝聚在龔青嵐的臉上,似乎在透過她看著他人。旋即,溫柔的笑道:“家母可安好?”

    龔青嵐思忖,皇后邀她進宮,便是話家常麼?雖是這樣想,卻是鎮定的回答皇后的問題:“家母安好,只是勞累這麼些年,掏空了身子。”

    掏空了身子?那便是沒有幾年活頭了。

    皇后點了點頭,放下茶杯,又問了一些龔青嵐的年紀、姓名,父親是哪家大族。

    龔青嵐一一回答,在事實上稍加串改。

    “你母親把你教養的極好,那日在景陽殿,本宮就知你是個伶俐的姑娘。本宮曾經與你母親是閨中密友,如今想來,只得感歎造化弄人。”皇后眼底有著慈悲,眉宇間隱有一抹傷懷,似乎在緬懷過往。

    龔青嵐吃不准皇后此番話的用意,不敢大意,恭敬的說道:“皇后娘娘繆贊,民女愧不敢當。家母知您記掛,定然欣慰至極。”

    皇后傷愁一笑,揮了揮手:“也罷,今日喚你來,不過是詢問姚兒姐姐的近況。既然無礙,本宮這心裡也好受一些。”說罷,便讓宮婢帶著龔青嵐在御花園轉一轉,留著用完膳再走。

    龔青嵐婉拒,皇后卻說:“國師與皇上在禦書房商談要事,你先多留一會,到時與他一同出宮。”

    龔青嵐看著她不容拒絕的眼神,福身,退了下去。

    宮婢領著龔青嵐穿過窄道、一道道亮麗的景致,越走越荒蕪,心中一沉,道:“這不是去御花園的路,走錯了麼?”

    宮婢悶頭前走:“龔小姐,這裡是近道,小半個功夫便到了。其他的道兒,要繞一個大圈子。”

    龔青嵐心頭謹慎,她不曾來過皇宮,自是不知她的話是對是錯。拔下串在手腕的珍珠手鏈,扯斷了繩索。走四五步,便扔下一顆做記號。

    忽而,宮婢停在一道月亮拱門,恭敬地說道:“龔小姐,花園到了。”說罷,宮婢便回去覆命。

    龔青嵐抬眼,幾枝桃花樹枝探出高牆,結著一粒粒粉色的花蕾。心知這是四季花開不敗的桃花樹,不由得踏足走進園子,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粉色桃花,極為賞心悅目。

    “當真是人比花嬌嫩,不知吃起來,可比這桃樹結的果子那般鮮美多汁?”一道身著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的男子跳下牆頭,手中搖著一把羽扇,緩緩靠近龔青嵐。“嘖!這不是國師的小表妹麼?怎得一個人來桃園裡?莫不是私會情郎?”說罷,輕佻的用羽扇抬高龔青嵐的下巴。

    龔青嵐快速的後退幾步,躲開他。

    “宮中私會情郎,可是要處以宮刑。小王可要行行好,在侍衛尋來時,收你做妾?”四王爺生的唇紅齒白,一派風流,行事作風極不著調。

    龔青嵐心中了然,這是成日裡夜宿花街柳巷的四小王爺。皇上最疼愛的兒子,有心立他為太子。命他去江南賑災,卻是將災銀都用在建造紅樓楚館,博得一身駡名。諸位大臣死諫,適才打消了皇上立太子的心思。

    只是,他為何在此?

    皇后布得局?有何用意?心裡漸漸的感到發慌,忽而,龔青嵐看到桃林中的一座亭臺上。兩名宮婢,扶住昏迷的水芊芊,站在二樓憑欄上。

    心中驟然狂跳,睜大眼眸,看著一個宮婢將一個火紅墜子,形似海棠。放在水芊芊的手心,緊緊的握著。

    伸手一推。

    嘭——

    水芊芊如破敗的布偶,面部朝下,直直的綴落。

    “快走!”龔青嵐驚愕這狠毒的手段,拉著四王爺朝一邊走,卻是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暗一,快!抓住那兩個宮婢!”

    兩個宮婢,卻是各執一支海棠纓絡金釵,刺向對方的胸口,在暗一趕到的瞬間,斃命!

    龔青嵐瞬間明白了背後之人的用意,水芊芊深得皇上青睞,進宮便是遲早的事。宮中後妃,自是不會想讓水芊芊進宮分寵。而她在宮宴時與水芊芊不和睦,水芊芊處處爭對她,心中難免會記恨。如今,若是人贓俱獲,她斷然是難逃一死。

    就算洗清了嫌疑,也會背上與四王爺私會的罪名。在宮中與男子私會,要處以宮刑,命怎麼著都要留在宮中。

    鳳鳴若真如表面那般在意她,斷然會與四王爺結仇,暗中鬥個你死我活。即除掉了進宮分寵的女人,又少了個競爭力最大爭奪皇位的王爺,一箭雙雕。

    所有的證據與得利者都是皇后。

    可,當真是皇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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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4:23 PM

第七十三章 千里傳相思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來,為首的是著一湘紅色大紅妝霏緞宮裝,繡著大朵大朵金紅色牡丹,細細銀線勾出精緻輪廓,裙擺逶迤垂地,隨著她腳步急促,卷起地上的殘枝摩挲有聲。

    看到直墜落在地上的人影,絕美的臉上佈滿了驚慌之色,腳步淩亂,匆匆掠過龔青嵐與四王爺。面色蒼白的站在水芊芊身邊,看清楚她的容貌,搖搖欲墜。

    “娘娘——”宮婢們緊張的上前攙扶著水音。

    “芊兒——”水音抖著唇,悲慟的喚了一聲,蹲下身子,雙手顫抖的抱著水芊芊。看著她臉色痛苦,滿臉滿嘴的鮮血,淚水籟籟的流下。

    水芊芊渾身抽搐一下,額頭的鮮血模糊了她的視線。費力的睜開眼睛,手上握著一個東西,嘴巴一張一合的說道:“是……她殺……殺我。”錯骨的痛,使她渾身扭曲,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被水音抱在懷裡。

    水音接過她手中的海棠花墜子,背面刻著一個獻字,那是當年獻親王府的印記。緊緊的將權杖攥在手心,啞聲道:“芊兒,你別說話,姐姐會救你的,會救你。”拿著帕子要擦她的臉上的血,可怎麼也擦不乾淨。

    水芊芊目光空洞的看著龔青嵐的方向,微微一笑,便閉上了眼。

    “芊兒!”水音尖聲喊道,搖晃著斷氣的水芊芊。

    “娘娘,您保重身體。”宮婢們齊跪在地上,若貴妃腹中龍種有個好歹,十個腦袋不夠她們掉。

    水音抱著水芊芊痛哭,想到腹中的孩子,漸漸的平復著情緒,佈滿血絲的杏眼,陰冷的看向不遠處被侍衛包圍的二人,指著龔青嵐,冷聲道:“綁起來!”

    芊兒,姐姐定會為你報仇!

    四王爺即墨卿搖著羽扇,嬉皮笑臉的說道:“水貴妃,抓人抓髒,小王不過賞景,也觸犯了宮規?”

    水貴妃放下水芊芊,擦拭乾淨的手指,一隻手擱在微隆的腹部,一手撐在腰間,精緻的柳葉眉緊擰,怒視道:“四王爺,本宮勸你這件事莫要插手的好!芊兒從本宮宮中不過離開幾刻鐘,便傳出噩耗。她恰好在此,又有人親眼瞧見她暗害芊兒。難不成有人陷害、誣告她?何況,芊兒……芊兒方才也指證她,若不是她,芊兒為何要袒護兇手,冤枉龔小姐?”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何況水芊芊是被謀害,她死到臨頭,定然會說出真凶,沒有必要掩藏背後之人。

    龔青嵐聽著心裡陡然發涼,對方用什麼樣的籌碼,讓水芊芊甘願受死,誣陷她?

    “芊兒手中有獻親王府印記的海棠花墜,聽聞龔小姐是獻親王的外甥女,這是你的東西吧?若不是你推芊兒下來,為何她手中會有你的物件?”水貴妃眼底掩飾不住的恨意,憤怒的想要立即處死了龔青嵐,可偏生要壓下怒火,以免傷了身子。

    “娘娘,水小姐的遺言指控與這物件不能證明,人是我所殺。”龔青嵐鎮定自若,看著被宮婢收惙的水芊芊,心裡有著怪異的想法。

    水音冷笑幾聲,陰鷙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兩個宮婢,胸口紮刺著兩支海棠瓔珞金釵。冷哼一聲,示意宮婢拔出來給她。

    宮婢嚇得臉色發白,硬著頭皮拔下金釵,鮮血如泉的噴湧。

    “娘娘。”幾個宮婢護在水音身前,未免沾到血液晦氣。

    細緻的擦乾淨殷紅的血跡,恭敬的遞給水音。

    水音拿著金釵端詳,手指拂過釵身刻著的字體,冷笑道:“這兩個宮婢身上的金釵,也是有人栽贓陷害?”水音將海棠花金釵舉起,冷笑道:“人贓並獲,謀害官宦千金,就該杖斃砍頭!”

    龔青嵐看著水貴妃那有幾分嗜血的笑,心知對方是要置她于死地,冷冷一笑:“這套珠釵丟了,我留著的一對耳環便賞賜給了下人,所以是有人冤枉我。何況,我與水芊芊小姐並沒有恩怨糾葛,為何要害她?”

    “對啊?為何要害芊兒?”水貴妃目光在二人之間打轉,柔媚的臉兒上露出一抹瘋狂的笑:“經龔小姐一提,本宮倒知道為何了。四王爺與這姑娘在桃園私會,芊兒怕是無意間撞破,你們便殺人滅口。連本宮身旁的宮婢,都不放過!”素手指著躺在不遠處的兩個宮婢。

    龔青嵐心中原本是猜忌水貴妃,可見她如此,倒真像個不知情的人。

    “若我們滅口,娘娘又為何第一時間趕來?”龔青嵐目光落在另一個宮婢胸口的金釵,眸光微冷,這是前幾日被齊淺婉搶走的兩支金釵。而兩個宮婢,相互將金釵刺進對方胸口,不過是為了製造被人謀害的逼真效果。請了仵作,驗出的傷口不可能是自殺。

    也會如水貴妃所說,他們私會被撞破,便起了殺心。

    水貴妃一怔,沉著臉說道:“芊兒有東西遺落在本宮宮裡,本宮命人將東西給她送來。不曾想跟追到這裡,瞧見了你們殺害芊兒,便回宮稟告本宮。若本宮來得不及時,倒叫你們逍遙法外了!”

    “娘娘,這件事兒疑點重重。倘若她瞧見了,為何不喚人來救水小姐,反而是回去回稟你來抓人?何況,我的釵環出現在死者胸口,不一定就是我下的毒手。”

    “你與芊兒早已結有恩怨,她性子活潑,不與人吵過嘴,只得罪你一人。證據確鑿,你休想要狡辯!”水音陰森的說道:“將人綁走!”

    “娘娘,我是皇后娘娘召進宮,她吩咐我在此賞花。你若認定是我,也是不能夠亂動私刑。要處理,也該交由皇后娘娘。”龔青嵐不急不緩的說道,一派從容淡定,絲毫沒有變臉色。

    水音臉色難看,龔青嵐明裡暗裡指責她逾越,不夠身份處置她。狠狠的戳進了她的痛處,揮手道:“本宮自是會將你們送給皇上處理,還芊兒一個公道!”

    即墨卿望了眼走遠的水音,壓低聲音說道:“殺害官宦千金,又與男子私會,你便是罪上加罪。何不咱們串通一下口風,你說是小王的妾侍,就免了宮刑。”

    龔青嵐冷冷的看他一眼道:“誰喚你到這裡來的?”

    “小王見今日風和日麗,卦象上說會與美相遇,便來了桃園。”即墨卿挑著眉眼,打量著龔青嵐說道:“倒真是個美人,可惜被人壞了好事。”

    龔青嵐哼了一聲,便被人帶著去了金鑾殿。水音早已哭倒在皇帝身上,宮婢將水芊芊用擔架抬著放在大殿上,用白布遮蓋住。

    “跪下!”皇上身旁的內侍公公,尖聲呵斥。

    龔青嵐盈盈一拜,行了大禮,背脊筆挺。恭敬,卻並不卑微。

    “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還芊兒一個公道。”水音泣不成聲的說道:“皇上,這幾日來,你也知曉芊兒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乖巧,貼心。臣妾有孕以來,便鬱氣不得疏解,還是芊兒時常開導,逐漸見好。怎知發生這樣淒慘的事……本宮有錯,本宮無顏面見父母,倘若不是本宮喚她進宮,也不會讓她喪命。”

    水音摸准了皇帝的心思,無非是看上了水芊芊,要納她進後宮。宣水芊芊進宮陪她,不過是為了端詳水芊芊的品性。水音佯裝不知,反倒將責任盡數攬在自個身上,挑起皇上的惻隱之心。

    果然,即墨擎天略微皺眉,掃了眼擔架,沉聲道:“發生了何事?”

    “皇上,芊兒今日照常進宮與臣妾閒聊,見時辰不早,就要出宮。臣妾讓宮婢送她出宮,不到幾刻鐘,就有人知會臣妾芊兒被龔小姐謀害。臣妾趕到桃園,便瞧見龔小姐拉著四王爺的手準備逃離。”水音將事情來龍去脈,條理清晰的說出來。

    牽手?

    即墨擎天眸子裡閃過一道暗芒,聽出水音話裡的意思。

    “龔小姐與四王爺在後宮私會,謀害目擊者官宦千金,罪加一等,賜宮刑。”對即墨擎天來說,龔青嵐不過是一介平民,隨手都能碾死。就算是秦姚的女兒又如何?犯了錯,就該賜死,也算拔除了心頭的肉刺。

    “皇上,民女初次進宮,對宮中並不熟悉,如何去桃園與四王爺私會?”龔青嵐眸子裡泛著寒霜,即墨擎天這是想要借勢除掉她。

    “若是有心,又怎會找不到桃園?”水音拍手,方才給龔青嵐引路的宮婢,被帶了進來。

    宮婢跪在地上,看著了龔青嵐一眼,怯怯懦懦的說道:“龔小姐……龔小姐說她聽聞宮裡桃園盛景,想要看一看是否如傳言一般,便讓奴婢帶著去了。”

    “你撒謊,皇后娘娘讓你帶我去。”龔青嵐面色更冷了一分。

    “不是!皇后娘娘讓奴婢帶你去御花園,不是桃園!”宮婢極力的否認,眸子裡有著慌色,仿佛害怕龔青嵐報復她。

    這時,皇后身著整裝,雍容華貴,一臉正色的走來。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兩人,目光淡淡的掃過地上的擔架,走上玉階,坐在鳳椅上。

    “臣妾來之前,瞭解了來龍去脈。龔小姐是本宮召進宮,挽留她用膳再離宮,卻不曾想發生這等事,本宮著實痛心。”皇后拿著錦帕按了按眼角,眉宇間凝著一抹傷痛:“芊兒這孩子是本宮看著長大,極為懂事乖巧的人兒。這轉眼間說沒了就沒了,本宮都回不過神來。”話音一轉:“龔小姐雖然與芊兒起了衝突,可龔小姐為人大度,斷然不是會記仇之人。極對本宮的眼緣,相信不是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皇上何不仔細查探一番?”

    皇后怎麼不查?如今,若是這般草率的處死了她,皇后滿身的嫌疑沒有摘清,豈不是公然與鳳鳴為敵?

    即墨擎天見皇后一來,辯駁了他的話,心中惱怒。可想到她背後的家世,隱而不發。安撫的拍著水音的手背道:“人贓並獲,皇后還要如何罰?”

    “皇上,國師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不想著嫁給他為妻?龔小姐是聰明伶俐的人,怎會上趕著做卿兒的妾侍?”皇后點穿一個破綻,意味深長的看著水音說道:“芊兒出宮,往日都是乘著轎攆,今兒個怎得去了離晨曦宮出宮的路徑相反的桃園?”

    “這……”水音一時語塞。

    龔青嵐心中疑惑,若是皇后設的局,她斷然是不會幫自己說話。如今,處處為她開脫,難道是另有其人?

    “朕昨日裡與她提過桃花是宮中最美的景致,她當時說今日要去看看。若不是發生這事,朕倒忘了。”即墨擎天眸光微閃,垂著眼角說道:“皇后既然說龔小姐是冤枉,朕便讓侍衛將看守桃園的人帶來審問。”

    “父皇,這件事是冤枉了龔小姐。兒臣受三皇妹邀約去桃園。誰知等了半晌並沒有見到三皇妹的人影,反倒是瞧見她帶著龔小姐走來,好似說了句要回去給母后覆命!”即墨卿用摺扇指著給龔青嵐引路的丫鬟說道。

    形式陡然間逆轉,與事件毫無關聯的幕畫公主,也被牽引其中。

    皇后一怔,幕畫?驟然收緊了攏在袖中的手指,克制住心底的怒火。她心知有人要那龔青嵐開路,便邀龔青嵐入宮,借刀殺人。卻不想,幕畫也參與其中。

    水音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后一眼,心中冷笑,現在後悔替龔青嵐那賤人開罪了?引火上身,也不過如此!

    “將三公主帶來!”即墨擎天聲音驟冷。

    不到片刻,看守桃園的公公被帶來。

    公公跪在地上,目光垂地,不敢直視天顏的說道:“回皇上,奴才今晨職守,三公主便來話,讓奴才剪幾枝桃花送至她宮中佈景。今日裡另一個當值的染了風寒,不能看守。奴才當時讓三公主派個宮婢來拿花枝,三公主怒駡了奴才,說若是晌午前給佈置好,便要了奴才的腦袋。”

    若太監的話屬實,所有的一切,便是由幕畫公主謀劃?

    可,那兩個被刺殺的宮婢,作何解釋?

    即墨擎天大怒,命人去甯和殿查探。宮婢奴才全都看到這公公在甯和殿插花。

    幕畫傻眼了,她不過是叫個太監給她插花,便成了她陷害即墨卿和龔青嵐私會,借機殺了水芊芊,栽贓給龔青嵐?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今兒就是吩咐公公插花佈景,根本就沒有傳口信給四皇弟。而且,而且兒臣與芊兒素來交好,怎得會謀害她?”幕畫公主驚慌的向皇后求饒:“母后,您要相信兒臣,兒臣沒有做,不是兒臣做的。”

    皇后閉了閉眼,暗道她怎得就生出這樣的蠢貨來?

    這一切,都是暗中有只手在推動。目地不是龔青嵐,而是皇后!

    龔青嵐心中一沉,若是皇上當時處決了她,而她只有去見過皇后,又是皇后的宮婢引路,鳳鳴自是相信是皇后構陷她,最後與皇后為敵。若是她洗脫嫌疑,證據便指向了幕畫,幕畫是皇后所生,給幕畫定了罪,皇后也是逃脫不了干係。

    廢後?

    不可能!朝中以薄家為大,皇上許多決策,都要得到薄家的支持。若是廢掉了皇后,皇上的地位更加堪憂。

    對方,目地是什麼?

    “卿兒,畫兒給你遞的口信?”即墨擎天抬眼看向即墨卿,目光迫人。似在質疑他為何開始不說,為何等皇后來,再說出幕畫。

    “父皇,是三皇妹身旁的一個宮婢給兒臣遞的口信。”即墨卿搖著羽扇,看著驚恐的幕畫說道:“兒臣與三皇妹相約,都是以口信的方式。”

    “你可識得那宮婢?”水音連忙說道。

    “兒臣識得,那是三皇妹貼身伺候的宮婢。”即墨卿掃了一眼即幕畫帶來的宮婢,緩緩搖頭:“這裡沒有。”

    即墨擎天命人去找,卻得到那宮婢投井的消息。

    即墨擎天震怒:“杖責二十,不得朕的命令,不許踏出寧和殿一步!”

    幕畫驚惶無措的看著皇后,求饒道:“母后,您救救兒臣,兒臣是被陷害,被冤枉的。芊兒與兒臣是好友,兒臣為何要殺她?”隨即,哭喊著說道:“父皇,您有失公允,僅憑幾個奴才的口供,便定奪兒臣的罪。兒臣不服,不服!”

    “公主,芊兒昨日與你發生了口角,便心事重重,給我數落了,也知曉是她的錯。她根本就不喜歡桃花,想來皇上說宮中桃花最美、最嬌豔。知曉你喜歡,今日便去桃園摘花給你賠罪。卻不想,不想……”水貴妃後面的話說不出口,嗚咽哭泣。

    “不想你心胸狹窄,貴為皇女,如此的不能容人!”即墨擎天失望的看著幕畫,揮了揮手:“拖下去!”

    “母后,救救兒臣,母后……”幕畫掙扎著想要抓住皇后的手,被侍衛強行拖走。

    皇后緊緊的捏緊手心,若到這一步,還不明白他們的對象是誰,在宮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也算白做了一遭皇后。

    “皇后教女無方,難以統率後宮,便交上鳳印,在未央宮靜思吧。”即墨擎天冷沉著臉,說完,便扶著水音離開。

    這是禁足!

    皇后忍不住臉色白了白,森冷的一笑,以為奪了她的權,便能將她拉下位麼?

    強壓下心底的怒火,皇后看著侍衛將水芊芊抬走,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階,在龔青嵐身邊頓了頓:“本宮從來就不曾想過要害你,今日卻差點害了你。宮中不如你想的這樣簡單,回去吧。”說罷,便從容的離開。依舊保持著皇后的威儀端莊,不曾失態。

    “今日你要感激本小王,若不是本小王替你開脫,你會安然站在這裡麼?”即墨卿貼著龔青嵐的耳朵說道。

    龔青嵐快速的退開,看傻子的睨了他一眼。她能安然站在這裡,不過是策劃這一切的人的目標不是她,而是中宮那位。

    若是她,斷然不會留下那麼多的線索,引開他人的視線。就算留下這麼多的線索,那些人的目標是她,咬定她與即墨卿私會,誣陷三公主,便可要了她的命。

    可,她疑惑的是皇上與水貴妃的態度,方才皇上一副置她死地,連查都省了,迫不及待要她死。隨後即墨卿道出了幕畫,皇上立即轉移了目光,對付皇后。好似當真是為了還水芊芊一個公道,倘若是如此,該是要了幕畫的命給水芊芊償命才對。

    水貴妃一副要為水芊芊報仇的模樣,證據指向幕畫,便是由著皇上處置,沒有不依不饒,斷然不是因為懼怕皇后的勢力……

    想到此,龔青嵐有一個念頭快速在心裡成形,立即轉身離開大殿。

    出了大殿,便碰上了一同前來的呂寶兒和鳳鳴。

    “大少奶奶,按照您的吩咐,寶兒抓到了水芊芊身邊的丫鬟,差點給她偷溜出了城。”呂寶兒眼底閃爍著亮光,將抓那個丫鬟的過程說了一遍:“沒想到居然是個會武功的,幸好鳳公子及時趕到。”

    “將人看好了,莫要給她自盡,待會隨我去一個地方。”龔青嵐心中隱有不安,事情恐怕沒有就此結束。

    ——

    皇后回到未央宮,皇上身邊的公公便奉旨來拿鳳印。

    皇后並沒有不舍,直接吩咐姑姑將鳳印遞了出去。疲憊的靠在軟榻上,闔眼養神。

    這時,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大殿,單膝跪地的說道:“主子,證據指向國師府。”

    皇后看著手中的信件,轉而,放在燭火燃燒。“孝姑姑,你怎麼看?”

    孝姑姑眸光微閃,恭敬的說道:“皇后娘娘,奴婢查探了一番。水峘自宮宴後,便遭受大臣排擠,心中怨恨龔青嵐挑撥所致。同時對睿王心懷芥蒂,當著百官的面拒婚,落了他臉面,一直等待著時機報復。而您在此時召龔青嵐進宮,無疑是一個好時機。他本來是要陷害龔青嵐與四王爺私會,栽贓給您。讓您與鳳鳴相鬥,出了心底一口惡氣,也好讓水貴妃得勢。後來不知怎的,水小姐也死了,將禍水引向了三公主。水峘若知是三公主殺了水芊芊,斷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件事得利的是龔青嵐和國師。”頓了頓,繼續說道:“三公主與水芊芊都在宮宴得罪了龔青嵐,奴婢瞧著她是個厲害的,如今兩個得罪她的人一個沒了,一個被罰。”

    虎毒不食子,水府斷然不會為了對付她,而殘害了女兒。

    何況,還是一個受到皇上青睞的女兒,若是進宮得寵,又是為水家光耀門楣。

    驀然,皇后心中一轉,龔青嵐確實是個厲害的,不過三言兩語,便讓水府成了眾矢之疾。

    捂著心口,緩緩的閉上眼,思索著究竟是龔青嵐,還是水府。

    “四王爺又為何說是畫兒?”忽而,皇后開口道。

    孝姑姑知曉皇后這是在猜忌國師了,連忙說道:“四王爺與國師當年一同從雲山而來。”垂著眼提點道:“水貴妃受皇上寵愛,四王爺也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當年差點被封為太子。如今,您與水府相鬥,無疑是把水府逼的向四王爺靠攏?”又給四王爺增加了籌碼。

    有這一層關係,四王爺指出三公主,不言而喻了。

    皇后眼底閃過一抹深思。一個宮婢進來,稟報道:“皇后娘娘,龔小姐求見。”

    “請她進來。”皇后斂去疲倦,正色的坐在榻上。端著茶水淺啜一口,便瞧見龔青嵐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推著一個綁著的丫鬟進來。

    龔青嵐見了禮,將綁著的丫鬟推了上來說道:“皇后娘娘,雖然皇上查出整件事情是三公主所為,但是破綻、疑點重重。民女這心裡也覺得不安,便讓表哥暗地裡去查。果然,若我謹慎,有人差點弄得我們反目成仇!”

    “哦?”皇后不冷不淡的說道:“方才在大殿,不是說清楚了,你沒有做不利於本宮的事,何來的反目成仇?”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要賣關子了。我不過是一介平民,皇上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為何皇上的態度突然的轉變?俗話說得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三公主殺了水芊芊,以水貴妃與水芊芊親密的關係,斷然不肯甘休,自是仗著寵,要皇上裁決了三公主。為何由著皇上不輕不重的處罰,便不哭不鬧了?”龔青嵐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

    皇后猛然抬眸,能讓水貴妃息事寧人,只有背後之人強大。強大之人——皇上!

    這一切都是皇上所為?

    “畫兒是皇上的女兒。”皇后心裡發慌,細細的回想,若是她當時沒有及時趕到,皇上處決了龔青嵐,自己也是討不得好。如今,洗脫了龔青嵐的罪名,卻是奪了她的權。

    “皇后娘娘,你也去查了,肯定有些線索指向我們。為了防止背後之人得逞,讓我們相鬥,我便將人立即給你帶來。她是水芊芊身邊伺候的丫鬟,宮婢身上的海棠金釵還有水芊芊手中的海棠墜子,是她從我小姑子手中拿來。這墜子在水芊芊的手中,這件事斷然沒有人知道。她死的時候,卻是被宮婢放在她的手裡,這說明水芊芊自願死,故意陷害我。而跟她一起被刺死的宮婢是水貴妃的陪嫁心腹,這件事情水貴妃自始至終都是知情的人。”龔青嵐一步一步的分析,說與皇后聽。

    皇后細細的琢磨,龔青嵐把海棠花墜子給了她小姑子?最後落在水芊芊的手中,水芊芊不說,定然沒有人知曉。這事情看起來,是早有預謀。只是一個姑娘,為何要死?

    “水芊芊早已與睿王有了私情,睿王不願娶她,一個姑娘若將這件事洩露出去,斷然會毀了名聲。她已是殘花敗柳,在水峘那裡便失去了價值。若一個失去價值的棋子,能換來榮耀,你可願犧牲?”龔青嵐意味深長的說道。

    皇后隱約知道睿王與水芊芊的事,怕是水芊芊心中是恨睿兒,才會在死也要不讓他好過。心中對龔青嵐的話,信了三分。

    龔青嵐最後一句也話觸動了她,倘若犧牲了幕畫,給睿兒換來皇位,她痛心,可也會犧牲。想到此,渾身一個激靈,明白皇上為何要奪她的權。這是要開始動手,壓制她薄家了!

    畫兒,不過是他的突破口!

    “你是如何想到皇上?還有你成婚了?”皇后眼底有著探究,否則怎會有小姑子?

    “我是燕北齊府長媳。”龔青嵐頷首,既然要聯盟,便要坦誠。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皇后恍然大悟,皇上早已在收燕北撒下的漁網,也莫怪龔青嵐今日來尋她。撥弄著手鐲說道:“本宮知道他會對四大家族壓制,只是不想來的這樣快。”先奪了她的權,然後在背後留下線索,要她誤會是鳳鳴所為。她斷然不會善罷甘休,暗中定會與鳳鳴相鬥。鳳鳴又豈是吃素的?肯定會對薄家出手。一箭雙雕,坐山觀虎鬥,從中牟利。

    “可也不對,若當真是皇上,他已經給將軍指婚,畫兒下嫁給將軍,可以為他攏絡權勢……”說到此,皇后再也說不下去,心中有些清明。只聽龔青嵐說道:“皇上不缺兒子與女兒。”

    皇后恍然明白過來,皇上之所以答應賜婚,自是知道將軍不會娶畫兒。皇上又道出他的無奈,被薄家所逼迫,薄家無形中又得罪了沈將軍,薄家便是四面楚歌。

    鳳鳴一人之力,薄家便要傾力相對,若是加上沈將軍,斷然是要覆滅。局時,栽培水府,取代了薄家。這樣大的一個誘惑,水峘又怎會不動心?

    能鞏固他的皇位,不過棄掉一個公主,有何不忍心?

    皇后嘴角勾出一抹譏誚,帝王家,又怎會有真情?想要榮華富貴,在宮中活下去,誰不是踩踏著枯骨一步步攀升?心早就如石頭一般冷硬。

    “你今日來,說這些個,便是與本宮結盟。”皇后認真的看著龔青嵐,良久才說道:“也罷,宮中之事,你們莫要插手就是!”

    其中的‘你們’便是指鳳鳴。

    龔青嵐頷首,心知皇后現在也沒有心思對付她,要應對皇上和水府。將那個丫鬟留下來給皇后處理,便離開了皇宮。

    果然,過了幾日,皇上為了安撫水峘痛失愛女,未免他追究三公主,要她抵命。便提攜了水家兩個嫡系子孫,在朝中擔任軍機要職。從皇后手中奪回的鳳印,以後宮不可無主的理由,暫由水貴妃掌管。

    薄家在此事明面上是有虧,便也不好阻攔。

    皇后聽了後,冷笑了幾聲,皇上說的冠冕堂皇。倘若那日龔青嵐沒有來找她,她若也沒有從那個丫鬟口中套出話來,倒真的以為他是顧全大局。

    當日裡,便秘密召見了父親,商談了一下午,隨即去了寧和殿,看望幕畫。

    幕畫傷的不重,內廷都是皇后的人,下手極輕,卻也要做做樣子,躺在床上下不得床。

    一見到皇后來了,淚珠兒便掉落了下來,抽泣的說道:“母后,兒臣不想忍了。一定是龔青嵐那個賤人勾引了四弟,讓四弟如此害我。”她想不出來,還有誰與她結仇?拉著皇后的衣袖道:“母后,芊兒不過在大殿幫我說了幾句話而已,她便要了芊兒的命。轉而陷害我,受了這樣大的罪,怎麼能甘心?”

    皇后慈愛的替幕畫擦拭了淚水,勸慰道:“暫時還不能對她下手,待你皇兄坐上了那個位置,你要如何出氣,母后都依你。”

    “母后,你是不是怕了鳳鳴?連自己女兒受了委屈,都不敢討公道,還百般維護她,這個皇后做的都比不得一個賤民!”幕畫臉色扭曲,眼底迸出濃烈的恨。忍!忍!忍!還要忍到幾時?“等皇兄坐上皇位?若如你這般忍讓,恐怕皇兄也會落得如我這般的下場!”

    皇后臉色陰鬱,冷笑道:“你能耐,有本事,便自己對付她去!又何須落得這樣的境地?”說罷,便拂袖而去。

    幕畫啊地尖叫一聲,將東西打砸了一同,目光猙獰的說道:“龔青嵐,你若不死,難消我心頭之恨!”說罷,便陰冷的將貼身餓宮女喚來,在她的耳邊嘀咕了幾聲。——

    龔青嵐得到消息,莞爾一笑。皇上這麼快動手,少不得鳳鳴的功勞。如今皇上與皇后相鬥,暫時無法分身將手伸至燕北。他也就不會這麼勞累了吧?

    鳳鳴見她盯著窗臺的海棠花出神,眸子一暗,指尖一動,便折斷了一朵花兒,在手心打轉。“為何你要對付水府?”

    龔青嵐盯著他玉白的手心,那一朵殷紅的海棠,笑道:“我不曾與水芊芊有仇怨,她為了討好睿王,百般刁難於我。事後遭到排擠,又怨恨我挑撥,她本來拿東西從齊淺婉手中換回海棠花墜子和金釵,便是不打算放過我。我又何須心慈手軟?”目光淡淡的掃過在院子外當值的一個丫鬟。

    “嗯,明日裡可要叫皇上再提升水峘?”鳳鳴掌心合攏,張開,海棠花殘敗的掉落在地。

    “你可以讓人放出風聲,太醫診出水貴妃腹中是皇子,皇上很看重!”龔青嵐笑道,既然如今還不夠激烈,便再加一把火。這樣,皇后就沒有心思讓人盯著她了!

    鳳鳴嘴角上揚,欣賞她的同時,心裡有些失落。她如此算計,無非是為了遠在燕北的那個男人。

    “他值得麼?”忽而,鳳鳴脫口而出道。

    龔青嵐一怔,值得麼?自然是值得的,為他做這點怎麼就夠了?即使丟了性命,也是值得。

    鳳鳴肚子裡升騰著一股子火氣,她不回答,從她的神態,也知她的想法。

    “他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好。”鳳鳴喝了幾杯茶水,也是不能夠澆滅心底莫名的火氣。

    “他好不好不要緊,對我好就夠了!”龔青嵐淺笑,得他全心相待,她之幸!

    “那個齊什麼,是你放進府?日後不許她來了,你若需要她解悶,便不許再去牡丹亭。”鳳鳴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思,正是因為知曉,心裡才會莫名的疼。

    “她是個好姑娘,你可以試試。”龔青嵐並不勉強他,感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她不過是幫齊淺婉一把,成與不成,便是看造化。

    鳳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黯淡,盯著窗臺那盆海棠。認真的感受心底,似有薄刃劃過的疼。攏在袖中的手指握成了拳頭,悟在胸口,只覺得觸手的冰冷。淡漠的說道:“這些事,你日後莫要操心。”

    呂寶兒掀簾進來,看著龔青嵐,笑的兩眼如彎月,神秘的從身後拿出一封信,在手中晃了晃,笑道:“大少奶奶,大少爺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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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eneny 發表於 2015-7-23 08:26 PM

第七十四章 竄改的情書

    鳳鳴唇抿成一線,倏然看向她握在手中薄薄的信封。眸子裡閃過幽黯的光芒,垂目,緩緩的晃動手中的茶杯。

    龔青嵐並沒有察覺到他微妙的變化,整副心思都在信上。緩慢的拆開,拿出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面寫著一句詩詞。

    ——挑兮達兮,在泠夜兮——

    在泠夜兮……龔青嵐反復咀嚼,雙手拿著宣紙,嘴角綻放出一抹清淺的笑,心領神會。挑兮達兮,在泠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齊景楓溫潤清雋的面容,他溫柔專注的眸子在腦中盤旋。仿佛站在她身後,摟著她的腰身,貼在她的耳畔,呢喃的訴說這一句情話,不自覺地彎著嘴角笑了。

    不過寥寥幾句,便是道盡了相思。

    空空落落的心,仿佛因這意外之中的信,而填的滿滿的。

    鳳鳴看著她眉眼如煙,盛滿了柔情。白玉般的面頰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如塗抹了胭脂,盡顯女兒家的嬌羞。

    目光微斂,落在信紙上。隱約從力透紙背的筆跡,窺出內容。手一滑,白玉描金茶杯裡金黃色的茶水,蕩在手背,猛然間回過神來。

    他這是怎麼了?

    異樣的情緒來得快,消失的也快,來不及讓他琢磨。幽黯的眸子裡,有著迷惘。為何見到她思慕齊景楓的模樣,會覺得刺眼?

    龔青嵐將宣紙塞進信封,察覺到信封內有東西。封口朝下的倒在手心,一粒色豔如血,形似跳動心臟的紅豆落在手心。

    掌心紅豆,極致的紅與白,強烈的色彩衝擊著她的視線,心底仿佛有什麼轟然倒塌。好似攥著他的一顆心,在掌心跳動,灼燒著她。抑制的思念如潮水席捲而來,心念一動,提著狼毫快速的在宣紙上寫下一句話。

    ——君心似我心——

    裝進信封,交給呂寶兒:“給我送到驛站。”

    “是,大少奶奶。”呂寶兒見龔青嵐明媚的臉兒似雲蒸霞蔚,隱約猜到信中是什麼情話兒。賊兮兮的一笑,側耳說道:“大少奶奶,聽聞有許多人在紅豆上鐫刻字體,纏繞在手腕。”眨了眨眼,嘴裡念叨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龔青嵐臉紅的要滴血,妥善的將紅豆收進腰間的錦囊。

    “不過分開幾日,如此纏纏綿綿,難分難舍。他若當真想念你,早已是追隨你而來。何至於寫幾句拈酸的詩句,將你哄的又哭又笑?都說患難真情,你纏綿病榻,他在何處?早知他的信如此有效,我何須勞心勞肺不討好的伺候你。回燕北時,我便將他的信貼在你床頭罷,無須用藥,依舊生龍活虎。”見到她的回信,鳳鳴臉色倏然陰沉,忍不住諷刺幾句。

    龔青嵐怪異的睨他一眼,不知他為何突然陰陽怪氣。心中對他如此說齊景楓,有些不悅:“你該知我是因為什麼來京都?若不是為你拿密詔,何必與他分開?密詔的地圖在你手中,我來不來都沒多大的用處。”頓了頓,口氣平緩的說道:“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兒,與你沒有多大的關聯,你不必出言損人。”

    鳳鳴的手,幾乎與白玉杯的顏色融為一體。眼底掀起洶湧的情緒,轉頭看向窗外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來京都不是因著我,而是為了他。又何須提醒我呢?”

    龔青嵐語塞。

    “與我同盟,來京都取密詔,是你的份內事。我可以護你,不會無緣無故的護著他。想要他被庇護,你們二人總有一個人付出成果。如今,倒是怨念我分開你們夫妻。”說到這,鳳鳴似笑非笑的看著龔青嵐說道:“你從來不曾瞭解過他,他真的需要你守護?一個不對你坦白的男人,你也敢如此掏心掏肺的對他。這樣不平等的感情,真的是你所說的愛?”

    “我與他之間的事,任何人沒有資格置喙。他不需要我守護,可我想為他分擔,不想他如此勞累。他再強大如斯,在我心裡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會累會苦,會生老病死,不是無所不能不知傷痛!”龔青嵐臉色大變,血色褪盡。愛情裡怎麼會有平等?若愛著對方,為對方付出,為何要拿著一把戒尺衡量,這樣就真的幸福平等了?

    是齊景楓前世裡對她毫無保留的好,才得已讓她千瘡百孔的心,保存一分柔軟。

    鳳鳴愕然,不知她怎得反應激烈。

    “我……”

    “我失態了。”龔青嵐攥緊了垂在兩側的手,平復著心底翻湧的情緒。前世今生的記憶混亂的參雜在一起,她已經分不清哪些畫面是前世和今生。抱著頭,靠在引枕上,蒼白的一笑:“前路如何坎坷,我唯一的心願,便是與他廝守到老。”

    鳳鳴手中的杯子應聲而碎,一滴暗紅的鮮血滴落在他血紅的錦袍上,綻放一朵暗梅。

    霎時,心煩意亂。

    “日後不明不白的女人,莫要讓她們去牡丹亭。”說罷,鳳鳴拂袖起身,拖著逶迤及地的寬大袖擺,離開了屋子。

    龔青嵐輕輕歎息,隱約察覺到鳳鳴對她的不同。希望,方才那番話,他會迷途知返!

    “大少奶奶,方才門房來了消息。齊府遞了帖子,邀您去一趟。”紅玉看著陰沉著臉離開的鳳鳴,探頭進來通報。

    龔青嵐頷首,讓紅玉梳妝,隨即便去了齊府。

    而鳳鳴離開後,本來打算去書房靜一靜。忽而,腳步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便出了府,直接去了驛站。

    驛站是傳遞文書和軍事情報的地方,或者是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

    龔青嵐是以鳳鳴的名義,將信送往燕北。

    鳳鳴報了名諱,驛站的信差,便將那封還不曾送出去的信翻找了出來。

    “大人,可是這封?”信差恭敬的將寫著齊景楓親啟的信,遞給鳳鳴。

    鳳鳴頷首,問信差要了筆墨。拆開信,拿出那張宣紙,在‘君心似我心’後面,提寫一句‘我心冷如冰’。“這封信是軍機要件,給我加急送去。”

    信差是識字的人,信裡的內容,早已無意見看進眼底,聽著國師這般說,眼皮子一跳。卻也不敢說什麼,諂媚的應承道:“大人放心,保管幾日內,小的給送到。”

    鳳鳴滿意的頷首,看著有月無星的天際,覺得天氣極好。

    ——

    齊府裡頭,龔青嵐給老夫人,張氏,胡氏請了安。

    老夫人打心眼裡喜歡這文文靜靜,素淨優雅的龔青嵐,連忙拉著她的手坐在身旁,道:“今日裡突然請你來,可有擾了正事?若有下回,你且擱著,忙完正事兒再來。”說罷,替龔青嵐理了理鬢角的散發,笑的一臉慈祥。

    張氏見老夫人喜歡的緊,忙吩咐下人將上等稀奇的果品端上小幾,說道:“這會子不早不晚,侄媳婦兒怕是肚子裡有些空,先吃些墊墊肚子。”

    胡氏也應承道:“是呀,侄媳婦兒,只當在自家。莫要拘謹客套!”語氣裡格外的熱忱。

    龔青嵐起了疑,胡氏勢力,但是不會在老夫人面前耍花哨。難道,府中出了事?

    張氏見胡氏一句話,龔青嵐有些變了臉色,笑著圓場道:“老夫人可疼侄媳婦兒了,今兒個邀你來,怕你悶著,早先將小戲兒給請了來,在園子裡預備著呢。”頓了頓,打趣道:“昨日裡天氣涼爽,滿園子的秋菊都開了,請母親出去賞菊,找戲子唱戲解悶。母親不肯賞臉,說什麼:‘來來回回聽了好幾回,咿咿呀呀,不知唱什麼,吵得頭風發作。’”張氏掐著嗓子,學的惟妙惟肖,哄的大家笑得打跌。

    龔青嵐眼底盈滿了笑意,與老夫人說了一會子話,便攙著她去聽戲。到了晌午,有人過來傳飯:“老夫人,是在園裡開飯,還是去屋裡頭?”

    “嵐兒,你可要邊用膳邊看戲?”老夫人側頭詢問龔青嵐。

    龔青嵐看著老夫人眼底的疲色,笑道:“去屋裡吧,清靜些。”扶著老夫人起身,便瞧見胡氏眼底有著擔憂、焦急。

    “二嬸娘,可是發生了什麼急事?”龔青嵐見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便開口詢問道。

    胡氏見龔青嵐開口,眼淚在眼眶打轉:“侄媳婦兒,二嬸娘對不住你。婉兒那丫頭糊塗不知事,差點闖下了大禍。將從你那裡得的物件,給別人用一套珍珠頭面給換了去。不知曉是為了陷害你,還差點牽累了整個齊家。”說著,便嗚嗚哭泣。

    龔青嵐眉心一突,想到齊淺婉,歎道:“二嬸娘,小姑子是無心之失,這回只當長記性。”

    胡氏抹著淚,強笑道:“二嬸娘就知侄媳婦兒是個通情達理的,婉兒也知錯受罰了。如今跪在祠堂裡抄寫經文,天可憐見的,膝蓋腫的如饅頭,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孩子都是娘的心頭肉,我這做母親的沒有教好,害得她受如此大罪,心裡不好受。給老太爺求情,老太爺要徵詢你的意思。這不,二嬸娘就腆著臉,來向你求情。”

    “知錯了便好,二嬸娘快些去讓小姑子起來,一同用膳。”龔青嵐笑著寬慰。

    胡氏立即轉哭為笑,說了幾聲龔青嵐是個心好的,忙不迭的朝祠堂去了。

    老夫人見龔青嵐寬容,心中有善,滿意的點頭:“那個丫頭早該整治,原本要多罰她幾日,讓她親自去你府上請罪。可我這有事兒與你說,便讓你過來了一趟。”

    “老夫人,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兩家話?倘若小姑子生了害人的心思,斷然是不能輕易饒了去,如今她已知悔改,罰也罰了,就這樣吧。”龔青嵐心裡有自己的算盤,替齊淺婉說情。

    老夫人憂心的說道:“若她們有你這般知事,也少操許多心。過幾日,我便帶你去見一個故人,你只管穿著樸素些,她不喜穿著濃豔。”

    龔青嵐點頭,抬眼見,見到胡氏不知何時,已經攙扶著齊淺婉站在身後。

    “快給你嫂嫂賠罪!”胡氏催促著齊淺婉。

    齊淺婉衣裳佈滿了皺褶,髮髻微亂,面色慘白,身子傾斜的靠在胡氏的身上。從她狼狽的外形,可以瞧出她已經幾日不曾緩過衣裳。

    齊淺婉脫離胡氏的攙扶,雙腿一軟,便跪在地上。

    痛得齊淺婉倒抽口涼氣,面色扭曲,雙手捂著膝蓋,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淚水滾落,一臉的悔恨:“嫂嫂,婉兒險些釀成大禍,已經知曉做錯事,多謝嫂嫂寬容,不予婉兒計較。”

    龔青嵐看著她紅腫的膝蓋,上滑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臂上佈滿了荊痕,微微歎息:“快起來換衣裳用膳,好好躺床上去休息。”說罷,龔青嵐入了坐。

    齊淺婉再三道歉,適才回了院子。

    龔青嵐用完膳,有人通報睿王來府上。

    老夫人輕歎道:“皇后不知為何,好端端的有意向娶裳兒為睿王妃,裳兒百般不同意。前幾日歡歡喜喜的出府,回來後便魂不舍色,今日裡歡喜的出去,回來便是失魂落魄,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

    龔青嵐不知她那樣做是對是錯,怕是鳳鳴對她說了什麼。睿王來齊府,龔青嵐也不久留,說了幾句話便告辭。老夫人再三叮嚀,幾日後穿著素雅,去會故人。

    ——

    水峘帶著唯一的兒子,亦是唯一的嫡子,應水貴妃召見,進宮探望。

    水貴妃見著二歲的弟弟,滿面歡喜,抱著還在坐在膝上,伸手逗弄:“可會背詩了?”

    水峘笑著說道:“他調皮的緊,娘娘莫要被他傷著了。”

    水貴妃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不介意的說道:“芊兒為了這事兒沒了,本宮這心裡難受的厲害,每日裡都做著夢,說她死有不甘。”

    心裡總歸是心虛的,父親娶了母親,生下她,母親一直沒有懷有身孕。父親便一個一個的往府裡抬小妾。妾侍的肚子也不爭氣,生的全都是些個女兒。後來母親再次有身孕,父親母親都很高興。畢竟是希望家產由嫡子繼承,可好景不長,前朝覆滅,父親被流放。吃了不少苦頭,母親生下來的不是期待已久的兒子,還是個女兒。母親因此傷了身子,對水芊芊並不喜愛,直到滿月時,京中來信,重用父親,有個道士說水芊芊是福星,父親母親信以為真。將她捧在心口疼寵,而她自然受到了冷落。

    便知道只要對水芊芊好,父母才會關注她,對她好,她便一直扮演著好姐姐的角色。水芊芊也如願的依賴她,對她格外的好。久而久之,她也分辨不清,是真心還是做戲。

    當父親有意讓水芊芊進宮,她恐慌了,怕家中支持水芊芊而捨棄了她。怕水芊芊獨佔了皇寵,她門庭冷清。心中想著要水芊芊死,可水芊芊真的死了,她並沒有開心,反而心痛。每日每夜的做噩夢,夢見水芊芊滿臉血的問著她為什麼要殺她。

    她沒有害水芊芊,是龔青嵐那個賤人害死她的。心裡於是有了計謀,想來是水芊芊恨自己沒有給她報仇,只要龔青嵐死了,她再做點法事,水芊芊便不會來找她了!

    水峘臉色一變,良久,抱過孩子說道:“她也是自找的,與睿王私相授受,偷吃禁果,敗壞了名聲。倘若傳出去,連你的聲譽也會受到牽連。我們水家好不容易崛起,斷然是不允許這些事發生。她生來水家不曾虧待她,死亦是她同意,為水府做出貢獻,有何不甘?”頓了頓,歎道:“她怕是心裡怨怪著龔青嵐將她給逼死的。”

    “父親,你莫要忘了,我們府中是因著芊兒而興旺,不管她做了什麼,都不能改變。如今,她死的這樣淒慘,難道就這樣算了?”水貴妃心裡不安,太醫說她心思太重,若繼續這樣下去,腹中胎兒不保。這是要遭報應了!她說要給芊兒報仇,可是到現在還是沒有動靜!

    雙手捧著腹部,感受著孩子的踢動。水貴妃眼底閃過一抹狠辣,她不能在等了!

    “我已經開始部署,你莫要插手,安心的養胎,好生下皇子。”水峘心裡有自己的算盤,他要對付的不只有龔青嵐!

    鳳鳴在,他的富貴便是再難以高升。

    “父親,你還要再忍,在觀望?等你部署好,興許龔青嵐也在暗中對付我們。你也知道這個丫頭有些來頭,也是個厲害的,三言兩語,便逼得妹妹沒有退路,又與皇后結成聯盟,國師定是向著皇后了。我們水府吃了個啞巴虧,哪裡能忍下去?若這會子忍下去,日後不知多少人騎在頭上欺壓。”水貴妃眼底閃過厲色,看向殿外,冷厲的說道:“芊兒可不能白死了。”

    “你是?”水峘心中有了底,怕是水音心中早有了主意,今日喚他進宮,不過是只會一聲。

    “父親,不能留下這個丫頭,她既然是皇后的人,又是害死芊兒的兇手,斷然沒有理由放了她。”水貴妃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水峘見她勢在必行,沉吟了片刻,詢問道:“如何做?”

    “父親等著便是。”水貴妃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

    一個做丫鬟打扮的女子,手臂上挎著籃子,籃子用布遮掩了,在齊府門外東張西望。

    不一會兒,便出來一個穿著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女子,赫然就是齊淺婉。

    丫鬟連忙迎了上來,恭敬的喚道:“齊小姐。”

    齊淺婉臉色一變,冷聲說道:“又是你!”眼前的丫鬟,儼然就是上次從她手中換走了金釵的丫頭。

    “齊小姐,上次的事兒有誤。我們家小姐極為喜歡你那支海棠花金釵,可是不知怎得,放在梳妝盒裡,第二日想要佩戴時,便是不是見了。過了幾日,聽到發生那樣的大事,嚇得不敢出府。這不是心底過意不去,便讓奴婢來給您道歉。”丫鬟笑吟吟的解釋,將一副赤金頭面塞進齊淺婉手中。

    齊淺婉掂量著這副頭面,眸光一轉,笑道:“無須這麼客套,她也是無心之失。”說著,作勢把東西給遞回去。

    丫鬟哪裡敢要,連連擺手道:“這是我們小姐給的謝禮,至於那個金釵的主人,我們小姐給她做了糕點賠罪。還得勞煩齊小姐為我們小姐跑一趟,順道邀她去客棧一敘,親自賠禮。”

    齊淺婉掀開籃子,裡面放著幾塊糕點,蓋上道:“只有這些?”

    “齊小姐,你邀釵子主人的時候,莫要說是我們小姐相約,怕她以為我們小姐不安好心,不願意去。”丫鬟再三叮囑。

    齊淺婉笑道:“曉得了。”說罷,便驅車直奔國府。

    ——

    連著幾日,龔青嵐不曾見到鳳鳴,就算在院子裡碰上,鳳鳴都是來去匆匆。

    龔青嵐閑來無事,坐在屋子裡做著針線,呂寶兒掀簾進來,將一封信放在桌上。龔青嵐雖然知曉裡面是什麼,依舊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兒,拆開信,爾後倒出一粒紅豆。

    自那日收到信件起,裡面再沒有隻言片語。每封信裡,只放了一粒紅豆。

    失笑的裝在香囊裡,待集齊了,在給人刻字。

    “大少奶奶,大少爺怎得如此不知情趣,天天給紅豆,這是要相思成災了。”呂寶兒看著紅豆兒,忍不住打趣。

    “你越來越不將我這個大少奶奶放在心裡,成日裡打趣,再敢多說半個字,小心我將你扔回莊子上。”龔青嵐故意唬著臉,恐嚇。

    呂寶兒連忙說道:“我的好大少奶奶,莫要動怒。大少爺興許此刻倚在窗前,撫弄著你的畫像,慰藉相思。可要寶兒給你做一幅畫,解解饞?”

    解解饞?

    龔青嵐精心描繪的眉,微微絞擰,笑駡道:“寶兒這是要說人家了,可要我給你指婚?”

    心裡不由自主的想他,此刻在做什麼?

    “別,大少奶奶。否則寶兒患上相思,如何盡心伺候您呀?”說罷,呂寶兒行了禮,腳步輕快的退了出去。

    龔青嵐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想著快點去那密詔,好趕緊回燕北。

    這時,紅玉進來通報:“大少奶奶,齊府二房的小姐來了。”

    “讓她進來。”龔青嵐收拾針線簍子,便瞧見齊淺婉挎著籃子進來,就著龔青嵐身邊的位置坐下,笑道:“嫂嫂,婉兒是來給你賠罪的。”說罷,將手中的籃子遞了過去:“這是我做的糕點,你嘗嘗口味兒好不好。”

    龔青嵐揭開布,端出糕點放在桌子上,看著上面花開富貴的花樣兒,笑贊道:“手兒真巧,這花兒就像是初綻的模樣,你也嘗嘗。”

    齊淺婉搖頭道:“嫂嫂,這糕點特地給您準備的,婉兒怎能吃呢?何況,這是婉兒親自做的,想吃的時候,自己再做便是。”

    “是麼?”龔青嵐眸光微冷,看了眼窗外晃動的人影,拿著糕點放在嘴裡咬了一口:“不錯。口感細膩,不黏不糯,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味兒。”

    齊淺婉眸光微閃,微微含笑。“嫂嫂,上次祖母邀你去會見故友。今兒個本來要知會你用完膳去客棧,可瞧見我來找你,便托我給你口信。”齊淺婉轉動著手腕上赤金手鐲,緩緩的笑道:“記得穿戴素雅。”

    龔青嵐點了點頭:“我會過去。”吩咐紅玉給齊淺婉拿了賞。

    齊淺婉笑盈盈的接過,見事情辦妥,便提著空籃子離開。

    龔青嵐見她走了,拿著帕子放在嘴邊,將咬下的那口糕點吐出來,包著扔在了桶鏤裡。看著窗櫺上站著一隻跳躍的鳥,龔青嵐拿著一塊糕點,碾碎了,灑在窗臺。鳥兒尖尖的嘴,啄食了糕屑,不一會兒,便撲淩著翅膀,倒在了地上。

    紅玉看到這一幕,驚呼道:“大少奶奶,這糕點是方才……齊小姐帶來的?”想到上次的事兒,紅玉一臉慍怒。“大少奶奶,她這人存了壞心思,何必為她說好壞?當初就該跪死在祠堂!”一點都不安份。

    龔青嵐笑著搖頭,拍了拍手,示意紅玉將府醫請來。

    府醫看著桌上的糕點,搖頭道:“下得是慢性毒和情毒。若是吃下去,會立即情毒發作,而後過了幾日,這慢性毒藥便會發作,悄無聲息的死了,也尋不到兇手。”

    紅玉臉色發白,見龔青嵐從容淡定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大少奶奶,您也太冒險了,若是有個萬一,叫奴婢如何向夫人、大少爺交代?”

    “你太多心了。”龔青嵐淡淡的說道,動手將一塊絹帛攤開在桌上,一塊一塊的糕點,放在絹帛上,包裹好,揣進袖口內袋。

    “大少奶奶,您這是?”紅玉疑惑的看著龔青嵐,不知道她把東西包起來做什麼。

    “自有用處。”龔青嵐話落,便瞧見鳳鳴掀開簾子進來,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只是多了幾分疲倦。

    “得閒便隨我出去走一趟。”鳳鳴臉色不大好,額間的那一筆朱砂,似是如他的心情一般,黯淡無光。

    龔青嵐見天色尚早,草草的收惙一番,便隨著他出去。

    “什麼時候我們去找密詔?”龔青嵐只覺得馬車內很悶,便開口打破沉寂。不想,這話一出,周身的空氣仿佛被凍結,瞬凝成冰。

    鳳鳴手指摩挲著杯身,靜靜的凝思。從來不知道,有些時候,簡單的一句話,尋常的一句詢問,會如此的傷人心。

    不過離開半月不到,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是啊!她終究是要回到燕北,回到那個是她夫君的男人身邊。

    他又是誰?

    不過是半道裡突然出現的表哥而已。

    就算想要多留幾日,她也終歸要走,做再多的挽留也是徒勞。

    “明日。”鳳鳴忽而冷淡而疏離,看著龔青嵐眼底的不解,重複道:“明日找密詔。”

    龔青嵐頷首,明日找到,過一兩日回燕北,不過十日,就能見到他。

    鳳鳴見她如此,心裡頭髮堵,自作自受!

    看著他冷沉的棺材臉,龔青嵐掀開車簾,望著繁榮的街道:“我們這是去哪裡?”

    “到了便知。”鳳鳴闔眼,怕再多看她一眼,就會被氣死。

    龔青嵐也不再問,放下簾子,不多時,便到了。下馬車,適才發現是城門口。前方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輕紗拂動,裡面的人若隱若現。

    薄黎希躺在馬車中央,身側伴隨著兩名身著薄紗的女子,看到龔青嵐與鳳鳴到了。便起身抱著兩位美人跳下馬車,剛毅俊美的臉上,帶著痞痞陰邪的笑容。

    “你們回去。”薄黎希拍了拍美人的臉,讓她們隨著侍衛一同回侯府。

    “世子……”兩位美人不依不饒,柔軟如蛇的纏了上來。

    薄黎希好一頓哄,兩位美人才不舍的離開。

    龔青嵐不知他的本性是如此,還是來到京都,刻意變成這模樣。他身上的情毒已經解了,斷然是不會離不開女人。

    唯一的答案便是,他不想讓人知曉他解了毒。

    “走,好久沒有喝上一杯,今日裡不醉不歸!”薄黎希伸手搭在鳳鳴的肩頭,被鳳鳴拍開:“洗乾淨再去。”

    薄黎希也不在意,看著龔青嵐眸光微閃,笑道:“你與他鬧得不愉快了?”否則,鳳鳴怎麼會一直臭著臉?

    龔青嵐睨了眼鳳鳴,鳳鳴似乎不悅,劍眉微蹙。“我怎麼知道?他這幾日都這模樣,大約是有煩心事。”

    “他也有煩心事?”薄黎希挑眉,語氣有幾分驚異。不知他是驚詫,還是帶著諷刺。

    龔青嵐笑而不語。

    一行三人,來到了酒樓,薄黎希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口氣囂狂,看著賞心悅目的女子,便會輕佻的言語調戲。

    龔青嵐眼底閃過深思,突然發現,每個人身上都有著沉重的包袱。薄黎希在燕北,雖然陰邪善變,卻是穩重城府極深的人。哪像現在,活生生的一個沒有腦子的二世祖。

    鳳鳴見怪不怪,逕自上了樓。

    薄黎希還在下面與人爭搶女子,仔細一看,龔青嵐不禁失笑,那人可不就是四王爺即墨卿?

    “他看的上眼的女人,不管對方是誰?都會動手搶?”龔青嵐也覺得是這樣,反正現在京都薄家為大,只要不搶皇上的女人,誰又敢說什麼?

    鳳鳴透過窗櫺,看著大廳的情況,笑道:“不是誰都有資格讓他搶。”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一滯,琢磨出他話裡的深意。看著即墨卿,目光裡有著探尋。即墨卿好似有所察覺,朝龔青嵐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卷著袖子對薄黎希動手。

    薄黎希不甘示弱,把女子搶著護在懷中,一拳打在即墨卿的臉上,一腳踹了過去:“小爺不在京都半年,就有人敢搶小爺看上的女人,活得不耐煩了?”伸手一揮,幾個侍衛上來,圍著即墨卿一頓暴打。

    薄黎希咒駡了幾聲,便抱著人進了雅間,揮了揮手,女子從雅間的暗門離開。

    “你一來,鬧得這樣厲害,不怕皇后喚你進宮問罪?”鳳鳴斟了一杯酒,淺啜了一口。

    “有人想要看到,我便滿足他。”薄黎希眸子裡閃過一道陰霾,端著酒一飲而盡。

    “你打他,不怕得罪了?”龔青嵐疑惑,皇上對四王爺的態度很奇怪,當初極為疼寵他,幾番要封他為太子,最後不了了之。而在宮中那場算計,卻是將四王爺拉下水。

    “嵐兒,不是所有人都如表面那麼簡單,身在大宅,都是要精心控制情緒,算計恰當。何況是朝堂,便是每人都要帶上一層皮。”薄黎希話裡透著無奈。

    龔青嵐心神一動,看著抱著頭,躲閃著被侍衛打的即墨卿,眸子裡有著深意。皇上將他推出來,是要逼他爭搶麼?

    從袖中掏出錦帛,把糕點拿出來,放在薄黎希跟前:“你瞧瞧,這可是你中的情毒。”

    薄黎希撚著一塊,湊在鼻尖嗅了嗅,臉色微變,陰沉的說道:“對你下手了。”

    “水貴妃。”

    “裡頭的慢性毒是她還差不多。”薄黎希滿臉諷刺,眼底閃過濃厚的殺意。

    龔青嵐心一沉,見薄黎希這模樣,顯然是知道背後之人是誰。張口想要問,便聽他開口說道:“賭約輸了,心裡鬱悶著,看著心屬的人兒在眼前,又不能動旁的心思,憋壞了吧?”薄黎希笑著一臉賤樣,調侃著鳳鳴。

    鳳鳴冷冷的瞥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等著回去被侯爺問候。”

    薄黎希一噎,摸著鼻子,沒有再開口。

    用完膳,各自散了。

    薄黎希回到府中,迎頭便是一根刑杖劈來。薄黎希抱著頭,閃身避開:“父親,你這是要打死兒子。”

    薄宗石冷哼道:“你這不孝子,才來京都,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薄黎希不以為然的說道:“兒子維護自己的女人,難道有錯?”

    薄宗石氣得面紅耳赤,舉著杖刑打在薄黎希的背上,怒斥道:“快把那些女人給遣散了,否則滾回燕北去。”眼不見為淨。

    薄黎希揉著後背,還來不及開口,門口便傳皇后宮裡來了人,傳世子爺進宮一趟。

    “你姐姐如今舉步維艱,你就安份,莫要給她添亂了。”薄宗石突然扔掉手中的刑杖,整個人仿佛蒼老了不少。

    薄黎希眸子裡閃過些微動容,隨即,不屑的說道:“朝中我們薄家獨大,連皇帝都要看幾分臉色,怕他作甚?若大姐這都對付不了,索性回府算了,這皇后做的夠窩囊。”

    薄宗石兩眼圓睜,氣的差點吐血。

    薄黎希趁著他沒發怒,趕緊隨著內侍公公坐著馬車進宮。

    ——

    寧和殿內,幕畫公主聽到宮婢說薄黎希回了京都,當即在酒樓和四王爺搶女人,揍得四王爺鼻青臉腫。

    皇后聽了勃然大怒,當即讓人把薄黎希給請進宮。

    幕畫動了心思,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母后現在忙著收拾薄黎希,斷然會對她疏鬆管教,她就可以偷溜出宮。

    這時,遠兒走過來,對幕畫說道:“公主,您上次讓奴婢收買國公府一個丫鬟,讓她盯著龔青嵐。方才傳來消息,龔青嵐用完午膳,會去客棧會故人。奴婢打探了一番,其實是與四王爺私會。”

    幕畫眸光一冷:“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遠兒重重的點頭。

    幕畫眼底閃過一抹陰冷,龔青嵐這賤人她就知曉不是個好東西,霸佔了鳳鳴,不甘寂寞的又勾搭上四弟。上次給她逃過一劫,害得自己吃板子,這個惡氣堵在嗓子眼,悶得她心裡猶如火在燒一般難受。今兒個,可算給她找到機會了!

    “你去給本宮備一趟宮女裝來。”幕畫本來想要叫人去揭穿龔青嵐的醜態。可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想要親自去看她身敗名裂。

    收惙好了,幕畫偷偷的藏在出宮採買的馬車裡,出了宮。

    而龔青嵐用完膳,換著素淨的衣裳,吩咐暗一幾句,便去了指定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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