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芸心亦然 -【寵妻有術-狂妃休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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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1 05:32 PM

第七十五章

  「相府長女,此事可是真?藍相要你進入王府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你背後的人是他,他背後的人是誰?」肖複連續問完這幾個問題,思忖片刻,「暫時就這幾個問題,與我說說。」

  上官曦瑤目光焦慮,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為什麼沒有知覺的問題上,她嘶聲問道:「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肖複不為所動,「先回答我。」

  他坐在那裡,閒適地靠著椅背,喝酒的動作雖是極為緩慢,卻不曾停止,目光平靜,並不在乎她回不回答。像是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和她耗一輩子。

  上官曦瑤試圖激怒他,「你最近喝酒的時候未免太多了,借酒消愁麼?」

  肖複回道:「一直愁苦不斷。」

  「情字總是傷人。」

  「對。」肖複鎖視著她,「一個情字,竟把你傷到了這個地步。」

  上官曦瑤終是被他打敗了,不得不承認現狀,此時她已沒有任何與他作對的資格。想了想他的問題,逐一回答:「我雖然混跡江湖,卻並非攀附權貴之人,藍相遣人去我祖籍常年住下,只為等著我還鄉,得以骨肉團圓。只是我不孝,混跡江湖這些年,一次也未回去。直到去年,途徑祖籍,去墳上祭奠娘親,才得以見到幫藍相尋親之人,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人死如燈滅,等同於死無對證,只是若有心,也是可以查證的。肖複點了點頭,心底裡也不是很介意此事的真假,他在意的是後面兩個問題的答案。

  上官曦瑤繼續道:「與藍相見面之後,他得知我與你、王爺早年間就相識,極為欣喜。他本意,是要先接我回府,之後再設法將我送進你或王爺府中。可是我覺得,那樣反倒會使得我與你們生分,你們會起疑心,就先住在京城,等你發現我。藍相與我的目的,自然是使得蘇昑離開王爺,他二人分離,是很多人想見到的結果。」

  語聲頓了頓,她又道:「至於最後一個問題,這還用想麼?藍相背後的人自然是聖上。王爺和你如今如日中天,什麼樣的帝王能不忌憚,不想除之而後快?」

  肖複笑了一下,一切和推想的沒什麼差別上官曦瑤疑惑地看著他,「五年前你就知道,我對王爺有意。現下你又對王妃動了心,我認定了你不會干涉我,會順其自然,可你卻屢次從中作梗。肖複,你對蘇昑是出自真心麼?你到底知不知道情為何物?」她幾乎已經開始懷疑,肖複錯把仰慕、欣賞當成了男女之情。

  肖覆沒有回答這種問題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命人及時把她劫持到自己手中的決定是對的。

  他緩緩站起身,轉身取來一面鏡子,找到合適的角度,讓上官曦瑤看清自身的處境。

  上官曦瑤在鏡中,看到了一個令她崩潰的情形。

  她已面目全非,臉上縱橫蜿蜒著猙獰的道道劃痕,衣衫自腿部被削去,腿上亦是傷痕累累。

  可她感覺不到疼痛。看到鏡中的自己,如同見到了鬼魅。

  肖複看到她狂亂的眼神,愉悅地笑了起來,「閑來無事,用你試了試新研製出來的一劑藥物,效用不錯。藥效可維持六個時辰,再過半個時辰,你就有感覺了。」

  上官曦瑤一字一頓地嘶聲道:「你這個魔鬼!」

  「多謝。」肖複又笑,「好好享受,若有需要你相助之事,再來看你。」

  出門之後,肖複回府。此處離他的府邸很遠,但他沒有騎馬,步行而回。

  夜裡的長街,行人寥落,涼風習習。

  他的步調緩慢,他的樣子顯得疲憊,可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像是晚歸的浪子一樣。

  他活著,活得比大多數人都好,可他卻感覺不到快樂。

  他有家,可家不過是休憩之地,和這街頭沒什麼差別。

  獨自一人的時候,心是空的。他不喜歡獨處,可很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

  沒有盡頭的長路,獨自在走;無法忘記的人,想要遺忘。

  只有自己,帶著滿心疲憊,回到冰冷的府邸。

  原以為已經習慣,近來卻無從習慣。

  回到府中,才記起今日有大早朝,更換了朝服,上轎去往金鑾殿。

  總是在路上。

  他苦笑。

  朝堂之上,皇帝大為光火,申斥著錦城官員辦事不力,這些時日也為剿滅草寇。申斥半晌,話鋒一轉,欽點楚雲錚帶兵三萬前去平亂。

  楚雲錚自然不會推諉,他不拒絕,百官自然無人提出異議,高呼聖上英明。

  肖複心裡盡是笑意,笑坐在龍椅上的人,自以為聰明,卻是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配合著他和楚雲錚的打算。那人若是曉得,怕是會就此隱居宮裡,施行無為而治,就此,百年之後,也能落個好名聲。可他不知道,不知道的結果就是一步一步令自己慢慢失去一切。

  見楚雲錚無一絲反對的意思,皇帝微微驚訝,也只是片刻,之後便命楚雲錚即日啟程到陣前督戰,望他早去早回。

  楚雲錚領命,轉身走出朝堂時,和肖複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之後回府,話別之後就該啟程了。

  無憂閣內安安靜靜的,時候還早,蘇昑還在沉睡。

  玲瓏身段隱在薄被之下,漆黑長發散在背後,呼吸勻淨,唇角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心就這樣安靜下來。

  春花、夏雨、秋月、冬雪,不及她沉睡的容顏。這世間最美的風景,不如她醒來時澄澈無邪的笑。

  手指滑過她容顏,以最溫柔的方式喚醒她。

  蘇昑醒來,抿了抿唇,慵懶地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開玩笑,「被趕回來了。」

  「好事啊。」蘇昑笑著坐起來,用手指梳理著長髮,研讀著他的神色,「有什麼事?」

  楚雲錚就說了朝堂上的事。

  「那就是說,你今日就要離京去錦城?」語聲頓住片刻,蘇昑又笑,「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不會闖禍的。」

  「嗯,乖乖的,等我回來。」他握了握她的手,隨即起身,向外走去。

  蘇昑失笑,「你就這樣走了?」說著下地趿上鞋子。

  「那該怎樣?」道別弄得像模像樣的,只有更不舍,他實在不想養成這習慣。

  蘇昑走到他面前,仰起臉,嘟起嘴。

  他笑著低頭,輕輕一吻。

  蘇昑這才笑得彎起了唇角,要低頭退後的時候,他卻又托起她的臉,給了她一記輾轉綿長的吻。

  他柔聲道:「偶爾少不得會分開一段時日,你我都得習慣。」

  這話她以往對太夫人和蘇陌說過,可什麼事都怕身份對調,變成了要等在家裡的人,就不是一種心情了。可他只是去平亂,不是什麼大事,顯得不舍的話,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思忖片刻,有心叮囑他事事謹慎,又忍不住自嘲——他帶兵東征西討的時候,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隨即笑著擺擺手,「快去快回。」

  他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和平時一樣。

  蘇昑梳洗完畢,獨自吃飯的時候,心裡的失落更重。

  這是怎麼了?

  上次獨自離開山東,回到府裡,也沒覺得怎樣。

  過度的依賴是壞習慣,一定要戒掉。她在心裡正正經經告誡自己。有這傷春悲秋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打理王府,給他、給自己營造一個平靜溫暖的家。

  飯後,兩個管事媽媽帶著一名侍女過來了。那侍女是靜太妃房裡的人。

  蘇昑不消多想,知道了要算計利文清腹中胎兒的人是誰。

  侍女吞吞吐吐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毫無新意,不過是尋機下手的小把戲,下人們再謹慎,也會有大意的時候。蘇昑想了想,起身道:「我送你回太妃那邊吧。」

  侍女神色惶恐,兩位管事媽媽很是不解。

  「我要罰你,也得看看你的主子是誰。你也不過是受人指使,我處置你又有何用,還是讓你的主子去責罰你辦事不力吧。」蘇昑話是對侍女說的,其實是在向兩位管事媽媽解釋。

  兩個人聽了釋然一笑。王妃交待的事情查清楚了就好,如何處置,就不關她們的事了。

  蘇昑到了紫竹院,卻見靜太妃正走出廳堂,華服著身,似要出門的樣子。靜太妃平日裡走動都是幾步的距離,今日算是蘇昑第一次見到她走路的樣子。她的右腿似是有些使不上力,身形微微有些踉蹌。

  靜太妃看到蘇昑,溫和笑道:「有什麼事麼?」

  蘇昑就笑著指了指身後的侍女,「她走路也沒個眼力見兒,撞到了我那裡。我有心責罰,可人畢竟是您房裡的,想了想,還是給您送過來了。」轉而問道,「太妃要出門會客?」

  靜太妃看了侍女一眼,苦笑著搖頭,「你看看,我這房裡的是非是越來越多了,待我回來再行處置。」又回答蘇昑的問題,「是要出去一樣,皇貴妃叫我進宮說說話,不敢耽擱,趕著出門。」

  蘇月請她進宮,蘇昑隨之苦笑道:「不止太妃這裡,哪裡都有是非。既是要進宮,就不耽擱太妃了。」

  靜太妃命人將侍女帶到柴房,之後匆匆出門。

  隨後,楚雲釗到了無憂閣,道:「大哥出府之前吩咐過我,嫂嫂有什麼吩咐的話,我隨傳隨到。」

  蘇昑笑應道:「那是自然。」平日裡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可楚雲錚前腳一出府,他後腳就過來幫忙打理王府,這才是真正的親人。

  這一日,靜太妃到黃昏時才回府,之後幾日,皆是如此。蘇昑聽著就是一肚子火,可也沒辦法,說起來總是自己的姐姐、楚雲錚的嫡母,她們聚在一起,完全可以說是親戚之間的走動,攔都沒辦法攔。那就隨她們去吧,自己被找上門的時候再見招拆招好了。

  這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的確是容易讓人心浮氣躁,可她不能,哪怕裝,也要裝出平靜的樣子來。

  利文清每日都來蘇昑這裡轉上一圈。蘇昑看著她隆起的腹部總是著急,不能快點兒生出來麼?這日子太悶了,她急於想將小小的孩子抱在懷裡,用那份愉悅趕走這兩日生出的悵然。

  宮裡的蘇月也開始起急了,這蘇昑到底是什麼做的?是太沉得住氣,還是她就是根木頭樁子?她和靜太妃這幾日的相處之後,已經曉得楚雲錚的身世,蘇昑不會不知道靜太妃有多恨楚雲錚。自己把靜太妃叫進宮裡,除了商量怎麼打擊楚雲錚,還會有別的事情麼?蘇昑不會想不到這些,可聽靜太妃的話音,她每日可是悠閒得很。

  她等著蘇昑進宮求見,那邊就是沒個動靜。不來,那就只能上門去請了。

  這日黃昏,蘇昑去了宮裡。

  夏日的黃昏,晚霞滿天,晚風徐徐,人影被拉得長長的。

  蘇昑隨意眺望遠景之時,目光瞥過一個涼亭,看到了肖複的身影。他斜倚著欄杆,手裡一個酒杯,旁邊站著幾名太監,太監手裡個捧著一個託盤,託盤上是酒壺。

  這日子是不是太舒服了?喝酒也罷了,還被宮裡的人伺候著。只是——蘇昑數了數,竟有十名太監,也就是十壺酒。再看肖複,喝完一杯,即刻就有人為他滿上。

  蘇昑無聲地笑起來,他是不是做錯了事,被皇帝責罰了?這種責罰的方式,還是很有創意的。難為皇帝能想得出來。

  肖複察覺到她在這邊觀望,轉過頭來,端杯的手轉向這邊,一飲而盡。

  他痛痛快快喝酒的時候可是不太常見,不是喝多了吧?蘇昑斂了笑容,微低了頭,只看著腳下的路。

  路上,她想起了身在錦城的楚雲錚。錦城離京城二百多裡路,是座依山傍水的古城,也是十分適合亂黨欺身的地方。亂黨當然會在山上棲身,使得官兵因為地勢不利而極難剿滅。說起來不是什麼大事,可真要做到不留後患,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掛念之餘,又有些怪他沒情調,讓人帶個信回來不行麼,離得又不遠。

  唉……她皺眉歎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改變心態的是自己,不是他。以往,自己和他也的確是沒有過這種先例。

  走進蘇月的寢宮,蘇昑斂了思緒,行禮之後,迅速地環視房內一眼。靜太妃還沒回府,可這裡也沒見到她的影子。是走的路不同,還是她躲起來了?一面和蘇月說話的時候,她一面凝神聆聽房間裡細微的聲響。

  蘇月笑道:「時間趕得巧了,不如我們姐妹就邊吃邊談吧?」

  蘇昑謝恩之後,道:「今日趕得不巧,臣妾來之前才吃過東西,皇貴妃不妨先用膳,臣妾在一旁服侍就好。」

  蘇月本就沒奢望她會跟自己親近,道:「我也是怕妹妹腹中空空,方才已經用過點心,晚些再傳膳就好。」繼而,漫不經心地道,「方才聽人說,肖衣衛指揮使惹得聖上哭笑不得,聖上罰他空腹飲酒,何時喝完何時才能出宮。不知妹妹來時有沒有見到他?」

  蘇昑搖頭,「倒是沒留意。」

  「肖複這人……」蘇月抿了嘴笑,「想起來,也是個出色的人物,只是久不成婚,也不知為何。他能看到眼裡放到心上的女子,該是何等的福氣。」

  這次倒是沒挑撥楚雲錚,又拿肖複來試探她。靜太妃這張嘴,說的可真是不少。蘇昑敷衍地笑了一下,不接話。

  「我這兩日就琢磨著,給肖複牽線做個月老,只是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個能配得起他的人物。妹妹心裡可有什麼合適的人?」

  蘇昑謙辭道:「皇貴妃都選不出來,臣妾就更找不出合適的人了。平日也沒和哪家的千金走動過,實在是愛莫能助。」

  蘇月若有所指地道:「肖複與王爺交情匪淺,一度是王府的座上賓,妹妹可曾問過,肖複心裡可有中意之人?」

  蘇昑不動聲色,「臣妾不曾問過,與王爺有關的人和事,素來不曾留心過。」

  「嫁了人就是不一樣了。」蘇月起身,手搭在腰際,在蘇昑面前慢慢地踱著步子,「與王爺有關的人、事,妹妹不留心就不大妥當了吧?王爺若是哪日有了個什麼差池,妹妹心裡都沒個數,這可如何是好?」

  蘇昑心頭一緊,又懷疑是蘇月危言聳聽,淡然道:「臣妾資質愚鈍,日後定會謹記皇貴妃教誨。」

  蘇月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開始和蘇昑拉家常,說著上次和太夫人、蘇陌相見的事,又開始回憶蘇昑小時候的事。

  蘇昑聽得頭疼。屬於這世間的蘇昑,在兒時的那些回憶,都和她沒什麼關係,蘇月再怎麼說,她也無法對眼前人生出一絲親切感。

  過了好半晌,一名宮女悄悄走進來,對蘇月眨了眨眼,便回身退出門外。

  蘇月端了茶,道:「時候也不早了,妹妹回去吧。」

  蘇昑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出於直覺,把方才那名宮女和在涼亭喝酒的肖複聯繫了起來,再想到蘇月方才的話,她皺了皺眉,覺得麻煩找上門了,不知自己今日運氣如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06 AM

第七十六章

  若是蘇月和皇帝一直有意安排的話,躲得了這次,也躲不過下次。居然想讓她在宮裡鬧出什麼事——蘇昑又忍不住頭疼了,宮裡的女人,一旦動起心思來,真是夠狠夠毒的。

  此時,內室響起了衣料細微的摩擦聲,和人刻意放輕放緩的腳步聲。腳步聲一短一長,能分辨出一條腿使不上力拖著地面的聲音。

  「臣妾告退。」蘇昑躬身施禮,又勾出一抹笑,「靜太妃也該回府了,臣妾去門外等等,陪太妃一起回府。」

  蘇月不由得有些急躁起來。之前怕婆媳兩個撞上尷尬,又怕蘇昑因此處處提防,才讓靜太妃躲到了內室。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想像不到蘇昑的耳朵能靈敏到這個地步,此刻等於被當場拆穿,好生尷尬。思忖片刻,她又平靜下來,閑閑坐下,「看妹妹這意思,是不急著回府,那也好,我們就再說說話。」

  蘇昑順從地點頭,和蘇月說話雖然無趣,可也總比遂了她的願即刻走人要好。什麼事都有個意外,萬一肖複醉了可怎麼辦?在宮裡,說錯一句話可都是會惹上麻煩的。

  再開口,蘇月轉了話鋒,言語有些刺耳:「婆婆不喜,夫君是佞臣,妹妹,女子出嫁之後,若是這般情形,依你看,是不是應該和離?」

  蘇昑的笑容無辜,語調平靜:「這樣的女子有些命苦,可既然是命,也只有認了。」心裡卻在想,那個婆婆,聊勝於無罷了,她喜不喜歡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蘇月沒心情跟她打啞謎了,直言道:「妹妹的確是有些命苦。」

  蘇昑很認同地點了點頭,「有什麼辦法,臣妾走至今日,是境遇所致。親人處境艱難時,被削去官職,既不能上馬帶兵,也只好隨遇而安,幸虧王爺不嫌棄,才沒有走至乞討街頭的慘境。」繼而,飛快地看了蘇月一眼——沒你,哪裡有往日的苦,又哪裡會有今日的福?

  一席話,戳中了蘇月的軟肋。蘇月臉色微變,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得不承認,為蘇家帶來無上榮耀的,是她的妹妹,不是她。她如今的一切,也是皇帝因為蘇昑之故,才賜予她的。可既然得到了,她就沒有理由放棄,就要竭盡全力維持現狀。

  遲疑片刻,蘇月強辯道:「照你這樣說來,攝政王對你倒是有著知遇之恩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他如今是什麼人麼?你難道還沒看到自己的下場麼?」

  蘇昑目光轉冷,「臣妾只知王爺是一家之主,久不聞朝政,更沒在意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話是在暗示她干政麼?蘇月告訴自己必須得保持冷靜,否則,怕是一不小心就會被蘇昑氣得動了胎氣。輕呼出一口氣,她語重心長地開解道:「男人的事,我們女人家的確是不該管。可自己的夫君若是往絕路上走,我們還能坐視不管麼?如你現在這情形,就該勸王爺回頭是岸,若不能勸,就該儘早離開王府,你不為別人想,也該為娘親和陌兒想想。」

  開始打親情牌了,早就料到了這一招。蘇昑故意顯得不近人情,道:「娘親和蘇陌如今回京,是投奔皇貴妃來的。不論到何時,他們的安危,都和皇貴妃息息相關。皇貴妃說臣妾不為親人著想,實在是言重了——臣妾以往從不曾把他們往火坑裡推,日後卻也不會因為他們就不知何去何從。」

  蘇月問道:「那麼,日後你要何去何從?」心裡卻在回味著那句「把他們往火坑裡推」,好毒的一張嘴,比指著她鼻子罵她不孝還要狠。

  蘇昑笑而不語。把心跡說得那麼明白做什麼?又沒好處。

  蘇月到此時,終於忍不住想發火了——自從做了皇貴妃之後,什麼人敢跟她這般說話、給她這般臉色?用親人都不能威脅她,還能有什麼法子說動她?站起身,她走到蘇昑身邊,語聲低而冷:「你這意思,是執迷不悟,要跟王爺一世相守了?日後要做犯上作亂的反賊了?好,那你就回府去燒香磕頭禱告吧——如果攝政王此番能活著回來的話,日後也由著你們!」

  蘇昑明眸一瞬,不自主地站起身來。

  「你若明事理,便利用這機會與攝政王分道揚鑣,重回朝堂,與我共同輔佐皇上,日後還能有一條活路。」蘇月到此時發現自己已把話說得太重,又試圖緩和,「畢竟,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姐妹?」蘇昑冷笑,低聲回道,「在你想著把我弄進宮裡的時候,我心裡的親人,就只有太夫人和蘇陌了。在你害得蘇家沒落的時候,你已經是蘇家的罪人,我怎敢高攀——皇貴妃。」最後的三個字,她咬得很重。

  「好,好,好。」蘇月連聲說著,冷笑著退後,「既是如此,你日後落得個什麼境地,便與我無關了。」

  「你亦如此。」

  蘇月揚聲道:「送客!」

  蘇昑立刻接道:「告辭。」繼而,瞥了一眼內室,轉身離開。

  走出宮門之前,蘇昑一直有些緊張,擔心肖複還逗留在宮裡,擔心自己和他被有心人算計,繼而就想著,自己這喜歡獨來獨往的習慣該改改了,有個人在身邊,比較活絡一些。

  坐上轎子之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回到府中,她沒回無憂閣,逕自去了靜太妃房裡,她要問問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若告誡之後,還是隨意出入王府,和蘇月一起搬弄是非,她可就不客氣了。

  靜太妃進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冰冷的蘇昑,覺得情勢不對,坐下來就按了按腰部,又錘了錘腿,「真有些乏了,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想用這個理由送客。

  蘇昑冷冷地道:「太妃自然會累,連續幾日進宮伺候著皇貴妃,換了誰也累。」

  這態度,是要撕破臉了,靜太妃的話便也犀利起來:「皇貴妃是聖上最為寵愛的人,讓皇貴妃安心,也就是為聖上分憂,我自知楚家罪孽深重,自然要趕早恕罪,為自己鋪一條活路。」

  蘇昑語聲愈發冷凜:「你自然是罪孽深重,連未出世的孩子都要毒害,也不怕列祖列宗顯靈懲戒於你!」

  「楚家沒有這等不孝之徒!」靜太妃定定地看著蘇昑,「楚家當家作主的人,應該是雲銘,你們的好光景就要到頭了!」

  「居然會有你這種人存在,」蘇昑忽然愉快地笑起來,「往日裡,王爺還是待你們太好了。」

  靜太妃譏誚笑道:「你不如還是聽皇貴妃的話,回房燒香拜佛,求你的王爺命大,能活著返回京城。」

  「我倒是想不出,誰能取走王爺的性命。以往沒看出,太妃也是異想天開的人。」蘇昑這樣說著,心卻沉重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麼?他會處處提防麼?一定會的,他一定是比她還謹慎多疑的人,除了心裡的人,對誰都會留三分戒心,否則,他也不會安然無恙地走過十餘年風雨。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也曾是出入朝堂的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麼?」靜太妃笑容陰森森的,「看你這段日子清閒得很,不如就早早準備後事吧。」

  皇帝怕是都沒有如此篤定的言語、態度,可靜太妃,卻分明認定楚雲錚已經死定了。蘇昑不由搖頭歎息,「雖然同為女流之輩,可我不得不說你一句——婦人之見。」說著話,從容起身,「說到準備,我還真有事要準備。太妃稍後片刻,我去去就來。」

  蘇昑回到了無憂閣,紅玉見她冷著臉,不敢多話,輕手輕腳端來一碗消暑的綠豆湯。

  蘇昑喝了兩口湯,吩咐道:「去轉告三爺,讓他分派出一些侍衛,日夜看守泗水畔。把靜太妃也送到哪裡去——太妃心心念念的都是二爺,我就讓他們母子好生相守,日夜相對。另外,泗水畔的下人都遣走,由藍姨娘服侍他們母子就是,罰跪的事,就免了。」隨後,加重了語氣,「泗水畔裡的人,不得出入半步,侍衛若不盡心竭力,放誰離開——杖斃。」

  紅玉想,這是真發火了。很長一段日子了,在王妃嘴裡,都不曾聽到這樣絕然的言辭。當即不敢耽擱,應聲而去。

  蘇昑等了兩刻鐘左右的光景,紅玉回來通稟:「太妃一直喊著要見您,話說的很是難聽……」

  蘇昑笑著走進寢室,「這就開始心浮氣躁了?回去告訴她,我不怕被人謾罵,讓她把難聽的話省著說,這種日子長著呢,不必急在這一時。」

  晚間歇下,獨自躺在床上,心裡又是生氣,又是擔心,到了後半夜才勉強入夢。她睡得很不安穩,一早聽到侍女的低語聲,便募然醒來,心裡煩躁得厲害。

  蘇月派人來傳靜太妃進宮的時候,蘇昑親自回話,告訴前來的太監,靜太妃昨夜回來便病倒了,一時半晌的大約是不能下地了。太監並不相信,可也沒話可反駁,便回了宮裡覆命。

  蘇昑到了這日夜裡,才去了泗水畔。

  侍衛分散在湖四周,已將泗水畔包圍起來。

  蘇昑命人搬來兩把竹椅,在小橋中央落座,又叫紅玉去把靜太妃請過來。

  「你居然敢軟禁我?!你有幾顆腦袋!」靜太妃的步子很急,看起來就一瘸一拐的,語聲很高,充滿恨意,面容顯得猙獰。

  「照太妃的意思看,我是註定要守寡的人了。」蘇昑故意歎息一聲,「若是那般,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又有什麼可顧忌的?想看我難受的話,你也別想過得自在。」

  靜太妃恨聲道:「你這是自取滅亡!」

  「太妃的真面目恁的嚇人,還是以往比較討喜。」蘇昑指了指對面的竹椅,「還是別發火了,氣大傷身,你真病了的話,也是讓我如願以償。」語畢,旋開手中的摺扇,悠閒地輕搖。

  靜太妃自身的情況,是真不允許她長時間站立,再者,後輩坐著,她站著,憑什麼?她落座後,抬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腿。

  蘇昑審視著她,問出了長久縈繞在心中的疑問:「你與二爺都是腿腳不靈便,是怎麼回事?你與二爺都這麼恨王爺,又是怎麼回事?王爺懶得提及你們母子,今日你可願為我解惑?」

  靜太妃冷笑,「他當然不願意提及我們母子,他當然不會告訴別人,這些年來他都做了什麼事!」

  「你說,願聞其詳。」

  在靜太妃主觀地充滿抱怨、怨恨的陳述中,蘇昑看到了當年楚家的情形,以及這十餘年的大致情形。再加上之前成傲天對楚雲錚的那段回憶,蘇昑終於瞭解到了楚雲錚的前塵過往。

  楚家本是富甲一方的大戶,楚雲錚的父親風流倜儻,又是進士出身,年輕時,傾倒無數女子芳心。而他最中意的女子,是楚雲錚和楚雲釗的生母葉氏。怎奈葉氏出身卑微,只是服侍在他左右的丫鬟,再怎麼傾心,也只是在娶妻之後,抬了她做妾室。

  靜太妃,也就是楚家主母,新婚後飽受冷落,時常覺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葉氏和她先後懷孕,在同年各生下一子之後,他的夫君對楚雲錚愛不釋手,常年住在葉氏房裡,在偌大的宅院裡,過起了一家三口的溫馨日子,令靜太妃和其餘幾名妾室嫉恨得牙根癢癢。

  別的妾室無所出,靜太妃生下的楚雲銘不被看重,嫡子還不如庶長子,這是靜太妃最大的痛苦,久而久之,成了心魔。

  楚雲錚和楚雲銘一年年長大了,啟蒙後一起習文練武,前者天資聰穎,飽受褒獎,後者也不是資質愚鈍之人,只是和楚雲錚一比,光芒就被掩蓋了。而他們的父親,日日將楚雲錚帶在身邊,親自指點他的功課,對楚雲銘卻鮮少有個笑臉。

  隨著楚雲釗的出生,靜太妃自知,夫君的心已完全被拴在了葉氏和兩個庶子那裡,任誰也不能再使他移步至別處。而他的夫君的意思,不需言明,傻瓜都看得出,他並不計較嫡庶之分,是決意要將兩個庶子培養成代替他頂門定居的人。

  而同樣飽受冷落、忽視的楚雲銘,比誰都更理解母親為何長長獨自垂淚,出身使得他不懂,不懂父親為何橫豎看不上自己,不懂自己的位置為何被別人代替。過多的猜測、不滿,使得他過早地成熟,久而久之,心理慢慢扭曲。

  楚雲錚八歲那年,天下已經不太平,不時就有揭竿起義之人,聲討前朝皇帝的荒淫無道。楚父惦記著在外面的一些大額債務,怕兵荒馬亂之後,借出去的銀子打了水漂、楚家敗落,便親自帶著幾名親信,去往外地討債,一走就是大半年的光景。

  靜太妃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利用這段時間趕走葉氏,那麼,日後自己只能是個住在府裡吃閒飯的主母,她,包括她的兒子楚雲銘,一世都不會有出頭之日。

  那日,是十五,她借著附近一座城鎮有廟會,以上香的由頭,帶上了楚雲銘,硬拉上了葉氏和楚雲錚,出了府,在外停留一日,至傍晚才往回趕。

  經過一段陡峭的山路,早被買通的車夫在馬車上做了手腳,使得四人無法趕路,請他們下車到別處走走,修理好馬車之後再上車。

  靜太妃便將葉氏引致懸崖邊,下了狠心。而那時的楚雲錚卻步步不離葉氏左右,支都支不走。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她心裡焦急,又想著楚雲錚不過是個孩子,一起解決又能怎樣。

  然而就在她出其不意推葉氏的時候,楚雲錚卻伸手拽住了葉氏,使得葉氏的身子懸在峭壁邊,懸而不落。

  連靜太妃都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會在此時幫忙,拼命去推打楚雲錚。

  楚雲錚本就是全力拽著葉氏,如何還能有力氣制服楚雲銘,沒堅持多久,身軀就被推了下去,卻也順勢扯了楚雲銘一把。

  眼看著楚雲銘就要為那對母子陪葬,靜太妃愛子心切,不顧一切撲了下去……

  靜太妃和楚雲銘算是命大,落在了半山腰橫出來的一塊巨石上,而不可避免的是,母子二人都摔傷了腿。

  車夫聽到幾人墜崖的恐懼呼聲,趕到近前,見四個人都落下了懸崖,知道事情鬧得太嚴重了,忙回了府裡通風報信,礙於是被收買,只推說不知情。家丁尋找了整夜,到第二日才尋到了靜太妃和楚雲銘。而葉氏和楚雲錚,卻不見下落。

  自此,靜太妃就落下了病根兒,多年不得痊癒。楚雲銘畢竟年紀小,筋骨軟,調養了幾個月,便無礙了。

  事發之後,靜太妃每夜都做噩夢,一日比一日更後怕,看到孤零零的楚雲銘,如何也下不得手了。

  楚父回來之後,見最鍾愛的女子和長子不見蹤影,幾近瘋狂地責問是怎麼回事。

  靜太妃和楚雲銘、車夫口風一致,說那對母子是被山賊搶走東西後推下了山崖,而他們亦是同樣的遭遇,只是命大,倖免於難。

  隨後的日子,楚父一日比一日消沉,只是將楚雲銘日日帶在自己身邊,生怕最愛的女子留給他的最後的一脈骨血再出什麼差池,身子骨卻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常年疾病纏身。

  整個家真正地落在靜太妃手裡,她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也就不去計較夫君相思成疾,只安心教導楚雲銘,想著讓他日後頂門定居光宗耀祖。

  時間久了,她便確信,葉氏和楚雲銘均已不在人世。若是在世的話,他們怕是早就回府了。

  也是因此,在楚雲錚名揚天下,回到祖籍、回到楚家的時候,才會讓她長時間陷入震驚、慌亂之中。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楚雲錚並未急著報復,父子二人長談之後,他留下了百余名侍衛,美其名曰保護一家人的安危,便毫無眷戀地離開,帶走了楚雲釗,重返征途。

  楚父得知實情後,痛苦憎恨嫡妻之余,卻已無力再做什麼——在楚雲錚離開的當夜,便病倒在床,起不得身,纏綿病榻很久之後,撒手離世。楚雲錚得知後,並未返鄉,在那年冬日曾回去一趟,祭拜亡父之余,打斷了楚雲銘的一雙腿,用意明顯,不外乎是要楚雲銘一生一世無所作為。

  自那年,至今時今日,楚雲銘真就什麼作為都沒有,常年坐在輪椅上,虛度光陰。

  「十年,十年有多長,你知道麼?」靜太妃看著蘇昑,眼中竟有水光閃現,「我的兒子,該大展鴻途的時候,就被這樣耽誤了。我恨他,我恨那個卑賤的妾室,沒有他們,雲銘也能建功立業,得到的榮華富貴不會比任何人少……」

  蘇昑卻在看著湖面出神。

  原來,一個女子被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孩子被父親疼愛,若出身不對,在這個朝代,是會釀成劫難的。

  內宅的女子們,若個個如靜太妃一般,這世間該會有多少悲劇發生。她使得一個孩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離世、不得與父親團聚;她使得一個孩子在應該無憂無慮的時候知道了什麼叫做生死無常、什麼叫做深仇大恨;她使得一個孩子忽然間失去了一切,自此孤苦無依;她使得一個孩子過早地學會了隱忍、過早地明白了孤寂是什麼。可她至今也無悔改之意,她對喪生在自己手下的那個人,沒有該有的愧疚。

  是一個男人的錯,他傷了無辜的人,他保護不了最愛的女子,可靜太妃不恨他,卻恨那名女子。

  愚昧的女人!

  蘇昑站起身來,依然凝視著湖面,問道:「太妃水性如何?」

  靜太妃神色一凜,站起身來,「瘋瘋癲癲,不知你在說什麼!」隨即,因為預感不妙,轉身要走。

  蘇昑卻扣住了她的手腕,壞壞地一笑,「你若不忙著走,我反倒不能確定你不會水。」

  靜太妃恐懼地失聲道:「你、你這是要反了不成?!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殺了我夫君的生身娘親,我不罰你罰誰?高興了我尊你一聲太妃,可你在這府裡算什麼?你和你的兒子一樣,不過是個擺設!你也配說那個反字?」蘇昑笑盈盈說完,手抬起,旋轉了靜太妃的身軀,施力一推。

  落水聲、靜太妃的呼救聲,引得侍衛紛紛側目。

  平靜的日子,蘇昑早就過夠了,此時滿肚子的火氣,若不發洩出去,她今晚絕對會失眠的。點手喚來一名會水的侍衛,「下去,給我多灌她幾次水,看她還敢不敢咒王爺有去無回。」

  侍衛原本遲疑,聽到她末尾的話,心裡也有了幾分火氣。敢咒王爺的人,即便是有個太妃的名號又如何?沒有王爺,他們這些人去效忠誰,還有誰值得他們盡心竭力?恭聲應是之後,身形落入水中,將靜太妃自水中拎起來,待她剛緩一口氣,便又將她按進水裡。

  靜太妃此時忽然覺得楚雲錚對待她相對於來說是很好的——即便日日沒個好臉色,即便不時打擊她,可還是會顧著她的顏面的。而這蘇昑,卻是在把她當猴子耍。她這一輩子,也沒經歷過這種羞辱。

  蘇昑看著靜太妃就快剩半條命了,擺擺手,「罷了,服侍太妃歇下吧,去找個人來,給她看看——這麼鬧一場,這病沒個一年半載是好不了了。」

  漫步至小橋盡頭,轉彎時,蘇昑看了一眼樓上的走廊,看到了滿臉焦慮、痛心、痛恨的楚雲銘。她挑釁地一笑,你也嘗嘗這滋味吧,看著你這惡毒的母親受罪,心裡也不好過吧?不急,日子還長著,有帳慢慢算。

  楚雲錚曾經歷過的痛苦,這對母子,會慢慢的加倍承受的。楚雲錚不急,她就更不會心急。

  第二日,利文清聽說了蘇昑昨晚的舉動,笑得收不住聲,她只當是蘇昑被靜太妃惹毛了,才會做出這樣孩子氣的事情來。吃罷早飯,到無憂閣詢問蘇昑是怎麼回事。

  蘇昑也只是說靜太妃詛咒楚雲錚惹得她生了氣,別的事情,覺得沒必要說。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又是楚雲錚心裡的傷疤,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利文清就掩了嘴笑,「嫂嫂若是想懲戒她,交給我不就得了。」

  蘇昑想到之前形如朽木的利文赫,擔心她下手太重——那樣就不好玩兒了,有了定局的事情,難不難過的也就是那麼一段時間,鈍刀子磨人,其實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她就笑道:「如今我只是想讓她病上一段時日,能安安分分待在府中就好,怎麼處置她,還是要等王爺回來決定。」

  「那就是我動動手指頭的事情,嫂嫂放心,我讓她下不得床,等王爺回來再給她服用解藥。」

  蘇昑很是高興,「那自然最好不過。」

  隨後,所有的下人都被楚雲釗和管家叫到了前院訓話,目的不外乎是要這些人管好自己的一張嘴,若有人洩露王府內發生的任何事情,兩人將嚴懲不怠。

  過了兩日,蘇月又命人來王府傳靜太妃進宮,蘇昑索性說靜太妃身染惡疾,泗水畔裡的人也都被她傳染,已經找了人醫治,只是短時間內,為著安全起見,外人不能進入那座水上的宅子。蘇月這才死了心,放棄了靜太妃這條線,又因為已經和蘇昑把話說絕,再沒命人來王府。

  蘇昑不時會找來楚雲釗詢問楚雲錚那邊的情況。

  楚雲釗每次被問及只是苦笑,說楚雲錚在征討反賊期間,下了死命令,除他之外,不允任何人與京城通信。是以,如今除了肖複、皇帝,沒人知道他這幾日的情況。

  蘇昑聽了直掐手指頭——這人真不是個東西,到了戰場上,就只和肖複、皇帝通信,把她忘了不成?往王府裡來一封書信就那麼難麼?

  混帳東西!她在心裡嘀咕著。

  再說了,和皇帝通什麼信?讓皇帝知道怎麼加害他更穩妥?這人可不是一般的讓人上火。最重要的是,皇帝到如今究竟有沒有下手?會不會斷了他的糧草,會不會在他身邊安插了伺機而動、取他性命的人?她猜測太多,卻無一能得到證實。

  若去找肖複詢問,是在情理之中,可楚雲錚肯定不會同意。很明顯,這廝是個把妻子、知己、戰事分開來對待的人。她只有等的份兒。

  以後得把他這大男子的壞毛病改掉了,不然他每次出門,就等於是一場噩夢。

  這日,蘇昑正在房裡糾結此事的時候,前院的人來通稟,說肖複過來求見,若是她有空,就移步到前院去說幾句話。

  肖複主動找上門的,又是這種時刻,不是她的責任,由此,蘇昑即刻出了無憂閣,走至垂花門外。

  肖複站在路旁,看到蘇昑,微微一笑,躬身施禮:「見過王妃。」

  蘇昑站定,問道:「肖大人有何事?」

  肖複溫言道:「王爺命我給王妃帶話,說他在錦城一切都好。」

  蘇昑皺眉,「就這些?」

  肖複點頭,「王爺的書信事關機密,恕不能給王妃過目,只能轉告這末尾的話。」

  蘇昑打人的心都有了,當著肖複的面,也只得暫且忍下不滿,轉而問他:「上次進宮,聽說肖大人被聖上罰酒,不知為何?那日醉了沒有?」

  肖複解釋道:「耽誤了聖上一些事,聖上問我為何,我推說是喝醉了酒,聖上便命我繼續做酒中仙,賞賜了我幾壺禦酒。好酒不醉人,謝王妃記掛。」

  原來如此。蘇昑笑了一下,又正色問他:「王爺有無提及自己處境危險?」

  肖複搖頭,「王爺不是能讓自己置身險境的人。」

  這叫個什麼話?他不是那種人的話,如今怎麼會有那麼多盼著他有去無回的人?猛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他怎麼就能時時刻刻保障自己不會被暗算?蘇昑越想就越是心焦,別了肖複,回到房裡,怎麼都坐不住了。

  這個時候,她能百分百地信任誰?誰都不能信,連肖複都不能完全信任。只要是身在朝野的人,前程就決定著去向、生死,她不敢確信任何人會在此時依然全力協助楚雲錚。

  太久了,只悶在內宅,以至於完全不曉得現在的局勢,便只能這樣等著、熬著、擔心著。

  可是——這日夜裡,蘇昑忽然坐起身來,為什麼就要傻等著呢?錦城離京城並不遠,王府也不缺寶馬良駒,多說三兩日便能打個來回。沒了靜太妃搗亂,蘇月也不再傳召,她離開王府幾日又有何妨?

  思及此,她再也坐不住了,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點燃燈燭,到廳堂的書案前,找出大周地形圖,又找到了一本地域志,細細研讀,將路線、地形熟記於心。

  第二日上午,蘇昑將楚雲釗請來房裡,對他說了自己的打算。

  楚雲釗連連搖頭,「那怎麼行,嫂嫂若是出了半點差錯,我如何能對得起大哥。」

  「這事情沒得商量。」蘇昑的語聲堅定,不容人反駁,「我請三爺過來,不是看你同不同意,是想請你全力照管好王府的一切,如此,我來去才能心安。」

  楚雲釗濃眉深鎖,沉吟半晌,點頭答應,「嫂嫂的心意不是我能左右的,想留住嫂嫂,也不是侍衛能辦到的事情。只望嫂嫂路上小心行事,不要出了差錯。」

  蘇昑點頭,保證會處處留神。兩人又細細地商議了府中之事,做好了應變突發情況的安排。

  蘇昑離開王府之前,楚雲釗去而複返,給她送來一副薄如蟬翼的面具,還有楚雲錚早先給他的一面權杖。如此,就真是萬無一失了,蘇昑笑著道謝。

  楚雲釗又問要不要帶上幾名侍衛,蘇昑搖頭否定,人越多目標就越大,還不如一個人自在。

  蘇昑易容之後,在馬廄選了一匹黑色坐騎,走側門,打馬揚鞭,出長街,離開京城。

  錦城,夜色深濃。

  水流湍急的長河,翻滾著水花,經久不息。

  獨自坐在河邊巨石之上的男子,黑衣肅殺,神色冷凜,眼波卻流動著溫柔。

  他此刻想起的人,是他的結髮妻。

  她此刻睡了沒有。在他想念她的時候,她是否心有靈犀,夢裡有他。

  聽到衣袂聲、腳步聲,劍眉微蹙,他轉臉看向找來這裡的侍衛,「何事?」

  侍衛雙手呈上一面權杖,「稟王爺,京城有貴客來訪,屬下不敢阻攔,已將人請入帳內。」

  看到權杖的墜飾,他辨認出這權杖屬於楚雲釗,可侍衛卻說是貴客,也就意味著來人不是他的三弟。

  這是怎麼回事?雲釗命人找到了這裡,是不是府中出了什麼事?

  他站起身來,大步流星返回帳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07 AM

第七十七章

  枯坐無趣,蘇昑步出帳外,旋開摺扇,邊輕搖取涼,邊打量著周圍環境。

  侍衛分散在四周圍,靜靜站立在百米之外。空中星河璀璨,遠處高山林立。

  軍營中不乏爽朗的談笑聲,卻令人覺得距離此處很遙遠。

  他到何處,都帶著自身的氣場,營造出屬於他的一方天地,不容人介入、靠近。

  他與她不同,不是能與將士把酒言歡的人,是只能被人仰慕、遙望的人。

  遠遠見到他頎長挺拔的身影,她逸出一抹安心的笑。見到他就好,看到他平安就好。

  楚雲錚看到貴公子打扮的人,只猶疑片刻,便已辨出是她。無論她穿著、樣貌怎樣改變,她給他的感覺不會變。

  深深對視片刻,他經過她身邊,丟下兩個字:「進來!」

  蘇昑挑眉,笑。就知道他會不高興,無所謂,她高興就好。

  入帳中,他坐在交椅上,仍是不悅,「你怎麼跑過來了?」

  「閑得沒事,過來轉一圈。」蘇昑坐在他下手的椅子上,扯下面具,神色不溫不火。

  這麼不讓人放心。他蹙眉,「一個人?」

  蘇昑漫聲應著,「嗯。」

  他目光微閃,又問:「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嗯。」她的回答仍是簡短而漫不經心。

  他語聲轉為溫和,「放心,我沒事。」

  「看出來了。」蘇昑隨之一笑,「沒事就好。」繼而,她放緩了語調,複述了蘇月的部分言辭,要他事事留神,「你——可以的話,無事就給府中去封信,報個平安就好。」

  「擔心我?」他淺笑問道。

  她平靜回道:「掛念你。」心裡又補了一句,心疼你。繼而合上了摺扇,「你有沒有要我捎回去的東西?我也給你打打下手。」

  「聽這意思,現在就要走?」楚雲錚轉至她面前,俯下身。

  蘇昑抬起頭,凝視著他的容顏。

  他雙唇輕輕落下,索吻。

  她調皮地轉開臉,笑著躲避,「我就是看看你,給你提個醒。」

  他笑,「看,可以,有條件。」雙唇隨之下落在她頸部,輕輕咬著。

  她忍不住輕哼出聲,雙臂環繞住他肩頸,雙手交疊在他腦後。

  他柔聲說道:「回去時,把我的心帶上。」

  親吻由清淺轉至灼熱,心海由平靜轉至悸動。

  不知何時,被他帶至床前;不知何時,所有束縛已除去。

  他忘情地吻著她,溫柔與強勢同在,讓她淪陷、迷失。手指自有主張地沿著肩頭下滑,撫過她的手臂。

  蘇昑抬手躲避,向後退去,卻跌坐在床邊。

  他的手落下,彎下腰,唇貼了上去。

  她向後躲閃。

  他寸寸相隨。

  燈光下,她的明眸、肌膚泛著晶瑩的光澤,身姿隨著呼吸起伏著。

  勾勒著她的玲瓏曲線,他氣息越來越灼熱,似要將她融化一般。

  她覺得帳內的燈光有些刺眼,覺得他眼神太過炙熱。

  他沒有放過她每一分風景,欣賞著,愛惜著,侵蝕著。

  時間仿佛已凝固,自己仿佛成為了他眼中僅存的事物。

  不是第一次這般相對,她亦不是第一次生出退卻之意。不適、不安。

  她徒勞地向後躲閃著,伸手摸到了衣衫,想要掩蓋住自己。

  他阻止,臉頰抵著她容顏,「你可知,你有多美?怕什麼?」

  不是怕,也許只是不習慣,不習慣他此時的目光。不是怕,也許只是太想念,因為想念而不知所措。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唇角輕輕勾起,「雲錚,你喜歡我麼?」

  「喜歡,喜歡你這小無賴。」他糾纏著她,將這字字句句送入她口中。

  她依附著他,眼瞼垂下,低低喘息著,「我也喜歡……喜歡你。」

  他又柔聲道:「方才還在想你,你呢?」

  語聲響起,她心扉被填滿。

  「嗯……想……」語聲似是滿足的歎息。

  沒有任何間隙,沒有任何防備。

  心魂因為這份別後的迤邐光景而漾起層層漣漪。

  ……

  身體想長睡不醒,只是理智清醒,不舍,也要各司其職。

  蘇昑睡了個囫圇覺,募然睜開眼睛。

  睡前,聽他說著這邊平亂的喜人進展,和他說著這些時日裡的事情,不知何時入睡的。

  坐起身來,見他只穿著黑色中褲,一條長腿支起,寬肩,因而顯得腰細,絕佳的身材比例。她穿上衣服,綰好髮髻,手指在他身上滑過,寫著他的名字。

  楚雲錚因此而醒來,握住她的手,挑眉一笑,繼而下地穿衣,「我送你。」

  蘇昑打趣道:「你怎麼不說‘我不讓你走’呢?」

  楚雲錚笑聲清朗,「那豈不是還不如你懂事?」

  蘇昑半真半假地笑道:「其實我是真不想走。」

  他迅速作出反應,「其實我不願前來。」

  蘇昑撇撇嘴,「才怪呢,騙子。」

  「我若凡事畏首畏尾,也不值得你嫁。」楚雲錚穿戴整齊,揉了揉她的臉,「我找幾名親信送你回去。」

  「不要。」蘇昑搖頭,「我能自己過來,就能自己回去。」

  楚雲錚蹙眉。

  「你咬牙都沒用,我自由自在的,別給我添累贅。」蘇昑找到摺扇,打開來,閑閑地看著他。

  「那麼——」她執意不要人相隨,硬塞給她也沒用,「回府之後,給我寫信報平安。」

  她趁機打擊報復,「你來了這些日子,不也沒理過我麼?」心裡歎息著,嗯,總算找到平衡了。

  一不小心就被她抓到把柄了,他心情更為愉悅,「日後聽你的,隔幾日就給你寫信回去。」還有什麼感覺,能比被思念、被需要更美好呢?

  「我記下了。不用送我。」蘇昑帶上面具,轉身要走,又回身問道:「你什麼時候能回京城?最快的話。」

  「最快也要一兩個月。」他說完,明白了她的意思。

  「知道了,凡事還是按部就班地來,你說呢?」她俏皮地一笑,「萬一我倒楣,你我都不能倖免。」頓了一頓,又補充道,「跟你有關的事,我運氣似乎一直很差。」

  他沉吟著,覺得這次才最應該徇私,把她帶來。可在這種場合風花雪月,實在是他都難以接受的事情——成婚之前,與現在是兩碼事。他娶妻不是讓她跟著自己四處奔波的。

  她就走到他面前,摺扇輕輕拍拍他肩頭,「別想了,日後我不會推三阻四,該有的都會有。」

  「也好。」他沒有不同意的理由。這事情細想起來,萬一她在這次時候有了喜脈,最被人質疑的是她,又何必給她平添煩惱。

  「你快些回去。」她眨了眨眼,「回去有好處。」

  他被引得輕笑出聲,愛煞了她這份大事面前的聰明、灑脫,繼而送她到帳外,命人給她帶過馬來。

  蘇昑顧及著自己此時的打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清晨,經過一個城鎮,問過幾個路人,去到一名郎中的家裡。在郎中詫異的注視下,命他抓了一副避免懷孕的草藥,又多給了他二兩銀子,將藥煎好,服用之後,才笑著出門。

  出城鎮之後,一小隊人馬追了上來。

  蘇昑回頭觀望,感覺不到敵意、殺氣,最先懷疑是楚雲錚命人在身後保護,待人走得近了,看清肖複也在其中,不由一驚,「你怎麼回事?跟了我一個來回?」

  肖複先命手下先行,剩下兩個人之後才道:「我哪裡有這份心力,跟你到此處就歇下了,等著你回去時同行。你若遲遲不回,我再去給王爺報喪。」

  話說的這麼難聽,應是氣她不信任他,離京也沒打個招呼。她是在問過楚雲錚之後,才知道肖複留在京城處處幫他打點,依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可這也不能怪她,之前心裡亂,再加上蘇月和靜太妃的危言聳聽,她還能信誰?

  遲疑片刻,她反駁道:「你跟我賣關子,不肯讓我看信件,我也只好偷溜出來——是你先防著我的。」

  「倒打一耙。」肖複懶得理她似的,「走吧,認識你我也算有福了,這大熱天的也不能在家消暑。」

  「你……」蘇昑自知理虧,轉了話鋒,「辛苦了,多謝。」

  「不論是因何起,王爺是能在生死關頭幫我擋箭的人,我到何時,也不會背叛他。」肖複扯了扯嘴角,「遇見的又是你這麼個人,我若能做出什麼不智的事情——就是真瘋了。」

  又打擊她。她白了他一眼,「你已經不正常了,承認了也沒什麼,我不會笑話你的。」之後就覺得,還是在王府裡更好一些,最起碼他還不至於這麼刻薄。

  肖複斜睇她一眼,「快些滾回去做你的王妃,再往外跑,別怪我把你軟禁起來。」看到她,他就一肚子火氣,氣自己遇人不淑,情路坎坷,倒楣的要死。

  蘇昑苦了臉,「回去太悶了,不知道何時才能自由自在地度日。」

  「快了,」肖複解下一個酒壺,丟到她手裡,語氣轉為溫和,「回去準備準備,該道別的去道個別,王爺回來之後,就能暫時離開這些紛擾了。」

  「我就當真話聽吧。」蘇昑笑著策馬前行,「別跟著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12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08:46 P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封藩、「蘇蘇」

  肖複當然不會聽蘇昑的話,一路尾隨在她身後。

  返回京城,肖複將蘇昑行至王府的垂花門內,才拱手告辭。

  「肖衣衛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你是如何做到的?」蘇昑在他身後問道。自己易容之後,還是被他跟蹤,對於她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覺得不自由,從而覺得有負擔。

  「用心,不用心就會出事,一出事就事關人命。」肖複的語聲隨著身形遠去。

  說了等於沒說。蘇昑無奈地撇撇嘴,回房沐浴更衣,隨後問過紅玉翡翠,得知府中無事,便放鬆下來,胡亂吃了幾口東西,倒在床上酣睡了一場。

  醒來後才想起楚雲錚的話,找出信箋,寫了幾個字,交給翡翠,「送到肖大人府上,請他轉交給王爺。」這府中有他的手下,那些人在監視藍靜笗的同時,關注她的一言一行也在情理之中,若還是事事避開他,他心裡恐怕還是不快,還不如對他坐到坦誠相待。

  翡翠應聲,卻看著信箋發笑——已回府,勿念,就這五個字,不知王爺看了是個什麼心情。

  蘇昑也覺得有些敷衍,可她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話,擺擺手,「快去,詩情畫意的東西,哪是我能寫得出的。」

  「您無事就看看詩詞歌賦什麼的……」翡翠忍著笑。

  蘇昑白了她一眼,裝作沒聽見。

  五月餘下的日子和整個六月,單調、平靜。蘇昑每日去冰室練功,強迫自己延長時間,出來後總覺得骨頭縫裡都冒著寒氣,便到溫泉裡沐浴緩解,每日的感覺,就像是從人間到了地獄,再步入天堂,之後再重返人間。

  初時總是打怵,可在堅持了十日後,效果立竿見影,覺得體內充盈著生機,肌膚也因為溫泉的浸潤愈發細膩,聯手上的薄繭都淡了很多,便因著喜悅,持之以恆。

  閑來也回蘇府去看看,和太夫人說說閒話,看看蘇陌的功課。

  這日,翡翠見蘇昑因為炎熱有些心浮氣躁的,便去捧來了一個用井水浸過的西瓜,切了半個,取來小勺,一併送到蘇昑面前。

  蘇昑一小勺一小勺地吃著甜絲絲、涼絲絲的西瓜,眉目便舒展開來,邊吃邊算計著時日。明日就進七月了,楚雲錚已經走了近兩個月,怎麼還不回來?

  雖然相信他會處處謹慎,還是擔心。雖然相信他會得勝回來,還是掛念。

  她的夫君,在這最炎熱的季節裡,隻身在外,過得好不好,衣食好不好?

  兩個人隔幾日便會通信,可信上的話就像是事先商量過一樣——她沒情調,他就比她更不解風情,使得她偶爾會對著他的來信失笑不已——感動是不可能的事情,倒常常能看出些樂子來。倒也不錯,能讓人笑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讓人傷神感懷呢?

  除了想東想西,整日裡也沒別的事情好做了。她賭氣似的把半個西瓜消滅掉,用食物填充著失落的心扉,胃裡的飽脹感帶來困意,正好,無聊的日子裡,睡覺再好不過了。

  六月中旬的時候,皇帝下旨,召蘇昑進宮。

  以往的君臣,走至如今,各自存的什麼心思,其實都清清楚楚,再見這一面,皇帝不過是要最終確定她的心思,從而讓自己死心。

  皇帝沒有繞圈子,直言道:「你與皇貴妃說過的話,字字句句傳入了朕耳邊。朕甚是不快。」

  你痛快了,我豈不是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蘇昑垂著眼瞼,裝啞巴,不搭腔。寧可沉默惹人不快,也比失言招致更深的怨恨要好。

  「竟不喜榮華富貴,竟無意服侍聖駕。」皇帝苦笑,「是良將,卻不是討喜的紅顏。」

  沒人不喜歡最好最奢華的環境,可若是那裡面做主的人不對,也只得放棄。即便面前堆著金山,心裡是苦的,誰又會要?

  「你是決意要追隨攝政王了?」

  蘇昑這才恭聲答道:「夫為妻綱,臣妾不敢不遵循。再者,是聖上賜婚,臣妾不敢對王爺有二心。」

  皇帝心裡的火,騰一下就燃了起來。果真是近墨者黑,這話說得格外地氣人。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沉聲道:「既如此,日後就不要悔不當初。退下。」

  蘇昑恭聲應是,之後告退。回到府裡,繼續過悠閒無聊的日子。

  比之蘇昑,肖複在這兩個月裡極為繁忙。楚雲錚不是會給人製造意外的人,必定能安全回來,是以,他就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準備好自己離京,將肖衣衛分流放出京城找些蝦兵蟹將湊數,以備離京時他依然掌控著肖衣衛的最精悍的實力。

  而朝臣、以往看重的人才,也要細細做出安排,使得他和楚雲錚不至於在離京之後便被孤立、依然能時時知曉朝廷的動向。至於手段,自然是因人而異。十餘年裡,他和楚雲錚交下的真正的同黨不少,而到此時,左右搖擺不定的也不在少數。朋友就完全的信任,牆頭草就以把柄相要脅。他手裡最多的資訊,就是每個人的底細及其軟肋在何處,做起來得心應手。

  七月的第一天,傍晚時分,肖複收到了楚雲錚回京的消息,即刻騎快馬到城門口相迎。

  相見之後,肖複問道:「路上是否出了什麼事?」楚雲錚的回程,他沒有命人跟蹤,沒有人任何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而楚雲錚進入京城的時間,比他估計的完了一日。

  「這些時日,都沒置我於死地,回程自然還是不甘心,要搏一搏。」楚雲錚不以為意地一笑,「卻也是無驚無險,放心。」

  此時便有人上前,傳皇帝口諭,要攝政王進京之後,便與肖複一起進宮。

  兩人應下,趕赴宮裡。

  肖複道:「你先回府中也可,我幫你推延些時候。」

  楚雲錚搖頭一笑,「宮裡是要給你我個措手不及,我們何不遂了他們的願?表面功夫,該做還是要做的。」

  「說的是。」

  進到養心殿,除皇帝、藍輝祖之外,另有十餘名重臣在場。

  雖然早已看過錦城平亂的奏摺,皇帝還是細細詢問了一番,之後裝模作樣地褒獎了一番,心裡卻是空前的沮喪。

  近兩個月,他屢次派人接近、殺害楚雲錚,竟無一次成功,連他的汗毛都沒傷到一根。自己派去的那些人,不是中途無故失蹤,便是無從接近楚雲錚,偶有接近之人,亦都因觸犯軍法而被殺掉或是入了大獄。

  只有封藩這一條路了。

  楚雲錚和肖複若還在朝堂,必然還如以往一般,代行天子之職,讓他坐在龍椅上,看著他們操縱朝政,無計可施。

  將兩人藉故遣出京城,他才能不被制約,展開拳腳,為日後削藩、剷除佞臣做好充分的準備。

  當擺設的日子,不是一個皇帝能夠接受的。這半年多的光陰,之於他,已似一生那麼漫長。

  封藩,天大的恩賜,他們無從拒絕。若抗命不從,便是反心昭然若揭,諒他們如今也不敢失去群臣的擁戴和民心。

  而肖複,留他在京城,就意味著自己的人會被他不斷地威脅或是痛下殺手,這個人,其實比楚雲錚還可恨。若是同樣封藩,那就是自己往絕路上走——分出疆土不說,日後他們兩相呼應聯手,大周就等同於是自取滅亡。

  兩個反賊,就讓他們聚到一起吧,能施手段挑撥得他們反目最好,不能的話,也不會平白多劃出一片疆土、亦不需多消耗一份支出。

  這問題,在這段時日,已經推想了無數遍,每次都是同一個答案。由此,皇帝說出了一番楚雲錚勞苦功高的溢美之辭之後,又道出了封藩的意願,視線遊走在眾臣中間,和聲問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楚雲錚淡淡地道:「臣惶恐,何德何能受此殊榮。」

  你惶恐才怪!皇帝忍著氣,沒搭話。

  「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肖複正色道。

  「哦?」皇帝看向肖複,「肖愛卿何出此言?」

  肖複破例加快了一點語速,沉聲道:「臣以為,攝政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是輔佐聖上的不二人選。如此重臣,便該留在朝堂為聖上分憂,如此一來,朝堂可太平,天下更安穩。」

  朝堂是太平了,他心裡可沒辦法太平。皇帝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違心道:「攝政王追隨在朕左右,已過十年,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如今天下太平,朕亦無虞,自然要厚待於他。」

  「聖上英明!」

  「聖上英明!」

  ……

  幾名重臣附議道。

  肖複這才理所應當地應聲附議,眼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皇帝掃了肖複一眼,笑道:「朕近來有耳聞,肖愛卿與攝政王是過命之交,你不想就此與摯友天涯海角,朕便給你一份恩典,日後追隨在攝政王左右便是。這些年來你也辛苦了,日後好生享受靜好歲月。」這個人,他殺不得。留在眼前的話,看著會折壽。打發去別處的話,繞幾個圈子,還是會繞到楚雲錚身邊,如此,索性就一錘定音。他日後,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了。

  肖複很有誠意地謝恩。

  接下來,便是商議賞賜給楚雲錚哪塊封地。前朝藩王有十幾位之多,到了皇帝這裡,現今的六位藩王,皆是他的同宗弟兄。以前的封地雖然隸屬天朝,可當地的王宮建築皆在,由此,便在這些封地之中選擇就好。皇帝不需撥款為楚雲錚重修宮殿,而楚雲錚亦不需事事勞心勞力,對雙方都有好處。

  肖複先是提議道:「燕趙之地如何?」

  皇帝斜了他一眼,險些就忍不住訓斥他了。燕京城與燕趙相鄰,把楚雲錚弄到那裡,日後若是出兵削藩不就是要命的事麼——打開城門就能打仗,一個不留神就被逼宮了,傻子才會這麼做。

  肖複又欠抽地道:「北地如何?」

  皇帝橫了他一眼,在心裡責罵著他。北地即是與塞北相鄰的幾所城池。自從上次蘇昑俘虜了驀邪,塞北部落已被嚇破了膽。驀邪俯首稱臣,在被封王、放回塞北之後,便送來了無數貢品。那場仗是楚雲錚協助蘇昑打的,驀邪如今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態,弄不好就被兩個人收買下來,到關鍵時刻幫忙造反,把楚雲錚弄到那裡,豈不是如虎添翼麼?

  肖複忍著笑,不再說話。

  最終的商議結果,是冊封楚雲錚為遼王,轄地為湖廣江陵一帶。

  其實皇帝也捨不得,湖廣江陵民心安定、風景優美、富饒繁榮,是太適合休養、發展的寶地。可也只有那裡,附近沒有與楚雲錚、肖複結黨營私的武將或是藩王,倒是有他的幾名倚重的親信,又離京城很遠,相比之下,也只有那裡最為適合孤立楚雲錚。

  皇帝想著,任是你身在天堂,若無人祝你一臂之力,你又能鬧出什麼動靜來?

  商討之後,這件事便有了定論,等詳細擬定各個流程細節之後,便能在金鑾殿上宣召。

  之後,眾臣行禮告退,肖複回去忙碌最後的一些收尾的事情,楚雲錚回到了王府。

  府門上的大紅燈籠、府內安詳靜謐的氣氛,都讓他心頭一暖。

  闊步走進無憂閣,紅玉、翡翠見到他,便欣喜地笑著,要去寢室通稟,他微微笑著,擺了擺手,先去淨房,洗去一路風塵,之後才步入寢室。

  千工床罩著淡青色的帳幔,剝開來,便見到同色的被褥。身著白色綾衣的人兒,靜靜側臥著,呼吸勻淨,微蹙著眉,嘴微微嘟起,孩子一般的睡顏。

  手指滑過她眉心,輕柔撫平柳眉間的微蹙,又落在她唇瓣上,勾勒著她雙唇的線條。

  唇邊勾著一絲笑意,他俯下頭去,印上一吻。

  蘇昑倏然醒來,先是下意識地一驚,抬手要推他的時候,已看清他容顏,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你回來了?」話剛說完,便被焦灼地吻住。她的手抬起,抓住他衣襟,抓緊,手指又慢慢地舒展開來。

  來自她身體的淺盈盈的香氣和嫵媚的玫瑰花香,融合成最好聞最熟悉的氣息。

  親吻之中,褪去她的白衣。

  「連句話都不說,只忙這個?」蘇昑不滿地抱怨著。

  他的回答有些無賴,「不是你說的麼?我回來有好處。」

  「好處,就,單指……這些?」她一句話拆得四分五裂,話到末尾,已似呢喃。背部蜷起,咬著他,抗議他在脊椎處一路下滑的手指。

  「今日就這些。」他輕笑著。喜歡她每一個細微的柔順或抵觸的反應。她的每一個表情常常與本能的反應背道而馳,臉上不喜的,卻正是她身體喜歡的。

  「那你……」她語聲頓住——他這到底是急不急?像是急著沉淪,卻又耐心十足地逗弄,磨煞人。想要轉身平躺,他不允,抱緊了她,手打了個旋兒,落在前方,要去探索更多。

  「流氓,離我遠點兒。」她急起來,神經都繃緊了,不想、害怕被他窺探更多。這廝比以前更惡劣了,指望著他處處遷就她,真的不亞於是癡心妄想。

  他輕聲笑著,看著她因為緊張而更緊地纏住了自己,戲謔道:「你這樣,怎麼遠?」含住她耳垂,安撫道,「喜歡你才如此。」

  「我的喜歡,怎麼就跟你不一樣?」她仍是抗議,仍是抵觸。

  什麼事都不影響他逗她的興致,「我也正奇怪著。」欺身壓住她,「讓我看看。」

  「剛回來就招人恨。」她氣呼呼地抱怨著,又死死地勾住他脖頸,恨恨地堵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說什麼,不准他視線移至別處。

  他一手圈住她身體,另一手溫柔到極致。

  她起初恨恨地咬著他,從骨子裡透著僵硬,狠吸了一口氣之後,目光慢慢轉為迷茫,失去焦距。顫慄輕喘,一絲一縷,傳入他耳中。

  喜歡,是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她因為自己化為柔波,喜歡她對自己沒有一絲保留,喜歡她此刻任自己探索她最深處的秘密,喜歡她日後陪在自己身邊日日現出歡顏。因為這份喜歡,要給她一世安穩、無邊榮華。他的女人,該得到最好的一切。今日之後,帶她去過她想要的逍遙時光,之後,再等一等。

  我的妻,再陪我等一等。

  要你的一切,也會給你所有我能給予的一切。

  她緋紅著臉,喃喃喚著他的名字,「雲錚……」阻止他讓她羞怯的惹禍的手,依附向他,無聲地訴諸此刻的空虛。

  他勾緊了她,擁有她,看她為自己綻放成最美的一道迤邐風景。

  夏夜的風,夏夜的星,呼應著灼熱的喘息聲,聆聽著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最動聽的囈語。風再溫柔,不如她手勢劃出的每道漣漪,星再明亮,不及他眼中襲人的光芒,夜再美,不如這纏綿悱惻的一絲一毫。

  害相思,解相思。眷戀更深,愛戀更濃。心靈相溶,靈魂癡纏。

  擁著慵懶疲憊的她,他柔聲問道:「蘇昑,你的小字是什麼?」

  蘇昑搖頭,「沒有。」

  「平日裡,太夫人怎麼喚你?」

  蘇昑就笑,「不心急不發火的時候,不用喚我的名字,著急上火了就和我師父、和你一樣,連名帶姓地喚。」

  他不由失笑,繼而道:「昑字有點硬朗,反倒是你的姓氏更為動聽。」目光微閃,道,「蘇蘇就不錯。」

  蘇昑咯咯地笑出聲來,「這也太柔膩了。」

  「我覺得不錯。」他忽略了她沒正經的態度,「日後這便是你的小字。」

  「哪有你給我取的道理。」

  「那你說叫什麼好?」若一直喚她的姓名,一絲親昵也無不說,和旁人有什麼區別?

  「隨便你吧。」這種事可有可無,她懶得動腦子,「就是不像我,柔膩膩的。」

  「怎麼個不像?」他輕撫著她愈發細膩的肌膚,語聲轉為富磁性的低沉醉人。

  她閃躲片刻,之後笑著一個反身,將他壓在身下,「蘇蘇像是被欺負的,我是有仇必報的。」

  他愉悅地輕笑出聲。

  她趨近他,化身為勾人的妖精,嫵媚、溫柔而野性,燃起他所有炙熱的火焰,讓他隨著自己沉淪。

  「良辰當惜。」他想起了她以往的話語。

  「宜縱情。」她摩挲著他的俊雅,吻如輕風細雨。

  「宜縱情。」他溫聲重複,愛煞了她。

  第二日,吃早飯的時候,蘇昑聽楚雲錚說了封藩之事後,驚訝地看著他,笑問:「聖上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有意給了你我一片最愜意的天地?」

  成傲天幾年前看中了湖廣一代的一片山區,又因為在那邊的諸多產業發展得最好,便將山莊遷至那邊的一座高山之上。葉無涯和香綺瀟今年就是隨他去了那邊。

  思忖片刻,蘇昑又道:「也許,是想將你身邊的人弄到一起,想一網打盡也是很有可能的。」

  楚雲錚微一頷首,「想來他是怕日後兩相匯合,倒不如聚在一處,日後打壓也不會顧忌太多。」

  蘇昑又笑起來,「不論他的心有多髒,我都是感激他這個舉措的。」

  他問:「跟隨我在身邊,後不後悔?」

  她狡黠地笑,「我能後悔麼?」

  「能,後悔也無妨,先將你綁去,直到你心甘情願。」

  「那就不如乖乖地跟你走了。」蘇昑的眼中閃爍著憧憬、喜悅,可以和師父重聚了,實在是天大的一樁喜事。繼而心頭便是一沉,師徒、夫妻都能聚在一處,卻又要跟太夫人相隔兩地了。事事總是會有些不盡人意之處。

  下午,楚雲錚陪蘇昑回了趟蘇府。

  太夫人最近一心禮佛,母女二人說話,聽蘇昑說完這件事,雖然傷感,卻神色平甯,溫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再不舍,卻也不能因為私心阻撓你的去向。」又看向楚雲錚,「王爺是有擔當的人,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有一點,」說到這裡,笑了起來,「日後添了子嗣,無論如何,不論想什麼法子,也要抱來,讓我看看。」

  一對璧人血脈的延續,再想想小孩子嫩呼呼的小胳膊小腿,她心裡就暖烘烘的。

  「那是自然。」夫妻二人異口同聲,只是蘇昑語聲中隱約透著失望。她想讓太夫人隨她到封地,之于肖複和楚雲錚來說,那不是什麼難事。

  太夫人又深凝了楚雲錚一眼。這男子,有著比實際年紀小了幾年的俊美容顏,有著與實際年紀不相符的凜然、沉穩氣度,而眼底的深邃、深沉,卻是她這幾十歲的人都看不穿、猜不透的。唯有在不經意地看向蘇昑的時候,神色才是溫柔的,眼神才是溫暖的。這種神色,做不得假,沒有動心,不會有這不可自製的流露。

  幸好,他對蘇昑出自真心,否則,她真想不到,什麼樣的女子能逃得脫他的控制、算計。幸好,少年人即便機關算盡,沾染了情字,心就變得通透無塵。她的女兒,是應該有這樣一個男子遮風擋雨的。

  子女各得其所就好,為蘇家帶來無邊榮耀的蘇昑,過得舒心就好。母女間的相思之苦,是能夠忍受的。

  亦是到近來才明白,最愛的是相欠太多的二女兒。而愛之深沉,是相信、理解、分憂。不要讓二女兒被自己連累,讓二女兒在最美的光景去徜徉人生,就好。

  母女二人說體己話的時候,太夫人緊緊握住了蘇昑的手,對上女兒含著懇切、盼望的眼神,她淡淡笑道:「好孩子,不是我不疼你,更不是我在你們姐妹間選擇了別人。近來你姐姐也找我說過幾次話,我曉得她對你存著什麼心——我留在京城,她和聖上還能安心一些,不會急切地處處算計你們夫婦,由此,你也能過一段安穩日子。我知道你孝順,待來日吧,來日局勢已定,娘不論如何都會到你身邊的。」

  蘇昑心裡滿是感激、不舍,第一次依偎到太夫人懷裡,像是天下最尋常的一個撒嬌的女兒一般,依賴、親昵。

  「好孩子,你有王爺,是你的福;我有你,是我的福。安穩地生活,耐心等等,總都會心想事成的。」語畢,太夫人心裡又是一聲輕歎。二女兒如此,長女呢?長女日後會落得個什麼下場?榮華富貴已蒙蔽了她的心智,擋住了她的眼睛,要的東西太多,太貪心,終歸會釀成禍事。卻偏偏,她無從阻止。認命吧,都得認命。

  蘇陌秉著父母在不遠遊的教條,又因了頭上懸著個安樂侯的封號,只得留在京城,服侍在太夫人膝下。自從和馮氏鬧了一場、分道揚鑣之後,便無心再娶妻,深覺娶不對人就會成為禍事,現下索性時常和道人、高僧來往,每日一襲樸素無華的布衣,有了幾分世外之人的姿態。外人看了,紛紛望而卻步。他沒有足夠的權勢、影響力,外人又怎會把掌上明珠送給一個看起來不近女色的人。他為此歡喜了很長一段時日,覺得自由自在其樂無窮。

  蘇昑想著,他畢竟年紀還不算大,有幾年的時間成熟、穩重起來也是好事,也便放下了偶爾想為他尋個妻子的念頭。再說了,太夫人都不勉強蘇陌,她又何苦費力不討好呢?

  送蘇昑出門時,蘇陌送了她一把摺扇,扇面上的山水圖、題的詩詞都出自他手,用意不外乎是留個念想。

  蘇昑沒有準備,索性奪下了楚雲錚手裡的摺扇,和蘇陌做了交換。

  回到府裡,楚雲錚去了泗水畔。

  利文清一早便給靜太妃服用瞭解藥,此時,靜太妃正有氣無力地坐在走廊裡,看到楚雲錚,顯得很是失望。

  楚雲錚漠然道:「我還活著,害得你心願落空了。」

  「你素來不孝,我已習慣。」太夫人諷刺笑道,「過來向我炫耀麼?你要和王妃遠走高飛了,恭賀你們。」

  「這話怎麼說?」楚雲錚故作不解,「是什麼人胡言亂語,說我要將你們母子留在此處?」

  靜太妃如遭雷擊,愣了片刻,故意道:「你難道還要將我們帶走?捨得讓我們分享你的榮華富貴?」

  楚雲錚唇角逸出一絲笑,「我素來孝敬太妃,如何能將你留在京城。王妃近來也對你頗為關心,你如何能辜負我們的一番好意。」

  靜太妃的指甲掐進了座椅扶手,「究竟要怎樣,你才會放過我們?」

  楚雲錚語調低緩,「待我爹娘托夢,帶你離去那一日。在那一日之前,太妃,好生活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23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6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 寵妻(1)

  這一年的七月,皇帝下詔冊封楚雲錚為遼王,授金冊、金印、歲祿、護衛甲士。

  七月末,楚雲錚、蘇昑、肖複帶領一眾隨行人員,到達遼國王城,自此,離開京城,別了朝野,進到屬於他們的一方天地。

  八月,楚雲錚冊立東宮,蘇昑由攝政王妃轉作遼王妃。隨著冊立東宮一起上報至京城的,是楚雲釗為郡王、利文清為郡王妃,皇帝一一應允,循例給予俸祿、莊田、賞賜。而肖複,依然統領已趕至遼國的肖衣衛,封號為奉國將軍。

  在楚雲錚忙於政務之際,蘇昑著手打理王府諸事,安排了靜太妃等人的住處,見過長史司的人,又一一處理長史司下轄的典膳所、審理所、典儀所、工正所等部諸事,很是忙碌了一段時日,才真正安定下來。

  前遼王將王府修建的極為奢華,前、中、後殿、寢宮、家廟這些最根本的建築之外,另建有遊園、離宮別殿,亭臺樓閣、琪花瑤樹、綠草鏡湖,皆是享樂遊玩的好去處。蘇昑足足轉了幾日,才不至於會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辨不清方向,勉強記下了一眾園林宮殿。

  日常裡停留的,自然還是她自己的鳳儀宮和漪蘭殿,親自指揮著宮人,按照自己的喜好佈置、裝飾每個細節。這是她的新家,她想讓自己快些找到歸屬感,快些習慣、喜歡上這裡的一切。

  將一切打理停當之後,滿心愉悅地享受了兩天,蘇昑的心就長了翅膀,飛到了成傲天和葉無涯所在的高山之上,想快些去看他們,又是嗔怪他們不前來相見——要知道,現在他們願不願意也罷,都是隸屬于遼國的子民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沒有理由不知道。

  這日晚間,楚雲錚留在前殿處理政務,夜深仍未歸。蘇昑記掛著他還沒顧上用膳,便帶著幾名宮女給他送去膳食。之後,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書案上的卷宗、奏摺皺眉,咕噥道:「這麼多事,什麼時候才能忙完?」

  「起初這段日子,自然要忙碌一些,過些時日就好了。」楚雲錚拉她到自己面前,笑容和煦,「是不是覺得悶了?」

  蘇昑婉言道:「你這麼忙,我怎麼好意思說悶。」想有個大人樣,想有個王妃的樣,可心裡卻真的巴望著到外面走走。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楚雲錚打趣她,「真正難得。」

  「做做不好意思的樣子,還是會的。」

  楚雲錚失笑,「明日去看看你師祖吧——無涯近日出門了,還未返回。」

  「好啊。」蘇昑滿臉欣喜。

  隨後,楚雲錚給蘇昑指出路線。成傲天和葉無涯所在的桾山,走近路的話,距王城只有近百里路,往返的時間很富裕。若非如此,他也只能等自己閑下來才能陪蘇昑一起去。

  蘇昑看清路線之後,便眉飛色舞地回去準備了給成傲天的禮品,又去尋了普通的穿戴,這才心滿意足地睡下。

  楚雲錚則挑選出十幾名身手不凡的侍衛,讓他們隨蘇昑往返。他還得好生忙碌些時日,才能有時間陪她,幸虧有師門可回,否則,他還真不知給她找個什麼消遣。

  她因為自己,放棄的、離開的並不少。她不說,不介意,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不想彌補。夫妻之間,的確是沒必要計較為對方付出過什麼,卻不等於不感激對方為自己付出了什麼。

  連續幾日,蘇昑每日一早都像出籠的小鳥一般出門,晚間他回去,便看到她正在燈下處理王府的內務,或是已經歇下,睡顏平靜。看這樣子,應該是和她的師祖相處得不錯,他想,這樣的一老一小,每日不知會鬧出多少笑話來。

  這一日,夜幕降臨之際,他回到鳳儀宮,卻不見蘇昑的身影,又見紅玉、翡翠都有些焦急地模樣,便知她還未回來。

  自來是早去早回,今日是怎麼了?

  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命人更衣、備馬,隨手點了幾名侍衛,隨他前往桾山。

  到了後山的半山腰上,見每日隨蘇昑前來的十幾個人正在進山莊的小路入口處翹首等待。他由此放下心來,只要人未離開山莊,便不會出什麼事。

  楚雲錚下了馬,命一眾人在此處等待,獨自走上小路。成傲天的脾氣一向有些怪,不喜外人進入他的地盤,他走到哪裡便在哪裡設下機關埋伏,外人若是不請自來,一個不小心就會觸動機關被活捉。

  楚雲錚留在成傲天身邊的日子不比誰長,卻是瞭解他那些手段的,一路閑閑避開所有潛在的危險,漫步至古樸雅致的大宅之內,進到廳堂。

  廳堂一角的躺椅上,睡著蘇昑。

  凝眸一看,他就寒了臉。她嘴角處有一道尖利的抓痕,長髮亂七八糟的;右手纏著白紗,點點鮮血滲透出來;白衣髒兮兮的,一片片礙眼的污痕;這小東西怎麼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慘相?是受傷了不能回府,還是沒臉見他?

  舉步上前,便聽到一聲貓兒的叫聲,他這才看到躺椅後是一個竹籠,一隻白色的貓兒蹲坐在籠子裡,目光戒備地看著他。

  此時,成傲天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的填漆託盤上,是幾道色香俱佳的小菜。

  「你親自下廚?」楚雲錚真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了。

  「你來了?坐下。」成傲天和善地笑著,更顯得慈眉善目,語聲壓得很低,「這娃娃傷到了,我便留她先歇歇——就知道你會過來接她。」語畢,得以地揚了揚白色長眉,老頑童似的,透著狡黠。

  「怎麼傷到了?」楚雲錚並未依言落座,而是上下打量著蘇昑,片刻後,發現她一隻腳上的鞋子脫在一邊,白襪上有血跡。手腳臉都傷到了,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委實不易。他皺了皺眉——「她……不是跟你動手了吧?」

  「哼,」成傲天一面擺飯一面反駁,「我像是欺負徒子徒孫的人?她自己作孽,怪不得我。」

  反正也該吃飯了,楚雲錚也急於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捏了捏蘇昑的鼻子,喚醒了她。

  蘇昑像是極為疲憊的樣子,皺了皺眉,眼睛掙扎幾次才睜開,看到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室內,隨後歉意地笑著,趿上鞋子,回身看了看那只貓兒,神色轉為愉悅。

  成傲天語聲裡盡是笑意,「她見了這只貓,死活都要捉到,和我打賭,說她捉到貓的話,我親自下廚給她做幾頓好吃的,折騰了半晌,貓是捉到了,也鬧成了這副樣子。」

  「誰讓你弄得哪兒都是陷阱?」蘇昑氣呼呼的,「把我腳都紮傷了。」

  「掉陷阱裡了?」楚雲錚很意外,她不是警覺性低的人。

  「是貓掉陷阱裡去了。」蘇昑很無奈地踢了一腳竹籠。

  貓兒不滿地叫了一聲。

  蘇昑繼續沒好氣地踢著竹籠,「笨死你算了,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弄成這樣?」

  貓兒不叫了,渾身的白色長毛卻炸了起來,眼光變得十分兇狠。

  楚雲錚無語了——不是幾歲的孩子了,跟一隻貓較什麼勁?這份狼狽,估計是她這輩子的頭一遭。聽著祖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他才知道,貓兒要落入陷阱之際,她撲上去捉住了,身形因此落到陷阱裡,借力施展輕功的時候,腳被井壁上的長釘紮到了。而貓兒並不感激她的相救,又是抓又是咬,她的手和臉都沒倖免。

  他忍著不悅,耐著性子道:「快吃些東西,吃完了隨我回府。」

  成傲天忍著笑,道:「別擔心,我給她敷過藥了,幾日便可痊癒。」

  養傷的這幾日,她也能安分一點了。楚雲錚瞥一眼坐到桌前大快朵頤的蘇昑,三分氣,七分笑。

  「師祖這手藝太好了,」蘇昑一面吃一面道,「還欠我幾頓,等我傷好了再過來吃。」

  「饞貓!」成傲天笑眯眯地道,「想吃就不時過來,我如今也怪悶的,有你這麼個小迷糊陪著,日子也過得快些。」

  蘇昑笑盈盈地連聲應好。老爺子還是很體貼的,這一餐飯都是用湯匙便能送到口中的菜式,避免了她不能拿筷子的尷尬。

  當著老人家的面,楚雲錚忍著沒訓她,問起了葉無涯和香綺瀟。

  成傲天答道:「無涯還未回來。瀟瀟整日在山頂的宅子裡練功,誰都叫不動她,和這娃娃也就說了幾句話,就又回去了。」

  香綺瀟心裡那道坎,不知何時才過得去。蘇昑皺了皺眉。

  飯後,蘇昑的傷腳懸著,一隻腳著地,蹦到躺椅後面,拎起了竹籠,眼巴巴地看著楚雲錚,「我要帶它回府。」

  「……」楚雲錚不理她。被咬得抓得成了這樣,還樣帶回府裡養著?他對那只貓是半分好感也無。

  蘇昑似是早有準備,表態道:「不然我就不走了。」

  再沉默片刻之後,楚雲錚扶住她,「回府。」暫且無視了那只貓兒。

  兩人和成傲天道別後,一起慢慢走出宅院。貓兒到了外面,到了它最熟悉的天地裡,顯得有些焦急起來,在裡面不安地轉動著身形,想要逃脫的意願分外明顯。

  他伸手去拿竹籠,「把它放了吧,野性太重,不適合養在身邊。」又威脅道,「或者,拿回府中殺掉?」

  「你敢!」蘇昑側過身躲避,「我就要養著。」

  楚雲錚蹙眉,「王府裡也不是沒有貓貓狗狗的,你偏要養它算是怎麼回事?」

  「不要府裡那種溫順的。」蘇昑堅持,「過幾日和我熟了就好了。」

  楚雲錚終於忍不住歎息出聲。

  「就這一次,聽我的。」蘇昑挽住他的手。

  有什麼辦法呢?難得她這麼喜歡,也只得由著她。看看她一身的狼狽,他又忍不住笑,把她抱起來,「它若是再咬了你,我可就要把它燉肉吃了。」

  蘇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它得有一兩歲了,不好吃。」

  走至小路盡頭,一眾侍衛雖然對王妃的狼狽甚是不解,可總算是沒出事,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回到王府,蘇昑把貓兒交給了紅玉、翡翠,命她們千萬看好了,弄得兩個人把一間房封閉了起來,生怕那東西一不注意就溜掉,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日,蘇昑的手就腫了起來。中午,楚雲錚強行剪開了白紗,看後不由生氣——手背上又是抓痕又是咬痕,她是中了什麼邪,就由著一隻貓這樣禍害自己?可那自知理虧的樣子又讓他不忍責怪,請了醫官來,為她重新敷藥包紮。

  醫官走後,楚雲錚拿起藥膏,中指蘸著,給她塗在傷口上,打趣道:「再鬧幾次,你可就破相了。」

  蘇昑報以一笑,「誰還沒個大意的時候呢。」

  楚雲錚拍拍她的頭,「你這不是大意,是傻。」

  「我跟你商量件事。」蘇昑扯著他的衣袖。

  「說來聽聽。」

  「過幾日,你讓肖複隨我一起去師祖那裡行不行?這樣我和師祖也能安排他和瀟瀟偶爾見上一面。都是很好的人,總覺得他們不該就這樣斷了來往,你說呢?」

  這件事對誰都好,楚雲錚怎麼會不答應,笑著頷首,「別得不償失就好。」

  「怎麼會,有師祖幫忙,還能出什麼事。」這件事有了眉目,接下來要看的,只能是肖複和香綺瀟的緣分了。

  就算肖複對她是出自真心,可誰規定了人一生只能對一個人動心呢?有些事,放到自己身上,就會覺得不能承受;可在別人身上發生了,便能看得開、看得透,願意向著皆大歡喜的局面去行事。

  楚雲錚陪蘇昑吃完飯,回到前殿的時候,聽人通稟,說是香綺瀟過來探望王妃了。思忖片刻,唇角勾出一抹笑,命人去請肖複。

  那邊的香綺瀟進到室內,就見一隻貓兒正圍著蘇昑轉來轉去,焦急地叫聲不絕於耳。

  蘇昑倚著牆壁,手裡一盤煎炸過的帶魚,正忍俊不禁地逗著貓兒。

  香綺瀟不由抿嘴微笑——野性難馴的貓,對上這麼個壞心的主人,真不知道最後誰把誰治住。

  「師姐。」香綺瀟喚道。

  「你先坐。」蘇昑用左手拿著筷子,笨拙地夾起一塊帶魚,丟到貓兒面前,嘴裡說著,「最後一塊,再吃就撐到你了。」

  隨後,把盤子遞給宮女,命她們拿走。等貓兒吃完,便把它強行抱起來,到香綺瀟身邊落座。貓兒一面叫著以示抗議,一面想跳到地上。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呢?」蘇昑抬手就給了貓兒一巴掌。

  貓兒張嘴就要咬她。

  蘇昑飛快躲開,又給了它一巴掌,「打到你服氣為止。」

  香綺瀟忍俊不禁,笑出了聲,「看這情形,師姐是沒什麼事——先前聽師祖說得很嚴重似的,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那只老狐狸,滿肚子壞水,如今香綺瀟被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現在老人家比蘇昑還閑得難受,那雙眼又是什麼都看得出,有事沒事自然就會製造機會,讓香綺瀟和肖複有意無意地碰上。

  蘇昑在這時候,怎麼會拆穿老人家的把戲,便抬了抬腳,「只是這腳上的傷嚴重些,別的就是些小事了,別擔心。」手裡的動作溫柔了幾分,撫著貓兒背部的皮毛。貓兒顯得很無奈地趴在了她腿上。

  香綺瀟叮囑道:「手可千萬要注意,別沾水。」

  蘇昑就笑,「放心,師祖昨天叮囑了好半晌,想不記得都不行。」繼而又道,「眼看著就天涼了,師祖想著過幾日一起去打獵,一起吧?」

  香綺瀟目光微閃,轉為黯然,似是想問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緩聲道:「到時候再看吧,師父要我潛心習武,若他回來見我毫無長進,少不得又要發火的。」

  一個又字,說明了葉無涯是毫無長進,脾氣耐性都欠佳。蘇昑也不介意,「也好,到時候再說。」有成傲天在,不怕說不動香綺瀟。她多說了反倒無益。

  喝了兩杯茶,香綺瀟起身道別。因為曉得蘇昑少不得往山上跑,不愁見不到面,此刻又是在王府之中,也就無意逗留。

  蘇昑不便行走,命翡翠代自己相送。

  走出鳳儀宮,香綺瀟施禮請翡翠止步,獨自往外走去,瞥見一道玄青身影,腳步便是一滯。

  是肖複。

  離開燕京時,自認為不會再與他相見,誰又能想到,竟又到了同一片天空之下。

  肖複亦在同時看到了香綺瀟的身影,心內不由苦笑。楚雲錚命他在鳳儀宮四處看看有無不妥之處,他初時一頭霧水,到此刻才明白過來。

  那道白色身影,美如湖上煙波,柔若春風拂柳,不勝動人。

  依然那麼美,依然讓人無法控制地側目。

  只是,他曉得,自己已無資格去關注、靠近她。緩緩轉身,踱開步子,走去別處。

  他背影平靜得漠然,似乎不曾相識一般。

  以為心已平靜,到此時她才發現,原來還是疼得厲害。以往渾然不覺,也許只是麻木了、習慣了。

  說過不相見,卻已相見,為何不能付之一笑,哪怕說出隻言片語?涼薄如斯,一如浮于海面的冰山。

  她眼中迅速蓄積起淚水。低頭向外走去。

  風裡有了秋意的惆悵、蕭索。

  花會謝,天會黑,風會消散,情為何不滅?

  有人一直為情所困,有人一直清醒冷酷。

  一直如此。

  連恨你的力氣都沒有。她這樣想著,看到自己的一滴淚,掉落在浮光裡的塵埃之中。

  翡翠看到這一幕,回去之後,就和蘇昑說了。

  蘇昑很頭疼,覺得肖複很可氣。一句話都不說,這算怎麼回事?誰都知道他心存歉疚,可香綺瀟不知道。他不說出來,香綺瀟怎麼會知道呢?這距離又怎麼能拉近呢?哪怕兩個人只是做表面上是泛泛之交的朋友,也要比現在這情形好吧?

  等著傷好了再收拾他!

  她不擅長這些事,但是有成傲天和楚雲錚不時幫襯一下,將兩個人弄成日久生情,應該不難吧?

  很快,她將這件事放到了一邊,致力於和貓兒培養感情。

  這小東西,她一看它那副狡猾、機靈的樣子就喜歡上了,是安心要讓它在王府安家。再看看它肥嘟嘟的樣子,就更加愛不釋手,整日都把它放在自己身邊,連續幾日皆是如此。

  隨著貓兒不再抗拒她的親近,楚雲錚卻有些惱火了。養貓他不反對,但像她這麼個養法,是不是太過分了?每日貓不離手也就罷了,最可氣是還讓那東西在床上佔據了一席之地。只幾日光景,她就轉為和貓依偎著入睡了——他成了擺設。就是在成婚之初,他也沒被這樣慢待過,反了這兩個小東西了。

  這晚回到鳳儀宮,寬衣就寢,撩開簾帳,就見一人一貓睡得正酣。她的手握著貓兒的一隻小爪子,貓兒的腦袋枕著她的手臂,乍一看喜人,再細看就讓他窩火。

  貓兒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出於陌生也好,畏懼也好,掙開了蘇昑的手,抖了抖身體,跳下床去。

  蘇昑手裡空了,醒過來看到楚雲錚,不滿地問道:「你把它嚇跑了?」

  「看你這意思,是打算讓它長期留在房裡了?」楚雲錚躺到她身側,看著她衣袖上的貓毛,又是皺眉,「哪裡有個王妃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我什麼時候像個王妃了?」蘇昑看著他生氣的樣子,只覺得好笑,身軀依偎過去,纏縛住他,「我這兩日不方便,你就不怕我不安分惹得你上火麼?」

  「兩碼事。」他揮滅了燈燭,將她擁在懷裡。抱著她入睡已成習慣,這習慣他也不想戒掉。

  「是兩碼事?」她語聲透著壞壞地笑意,手不安分起來。

  他無奈地笑著歎息,「你若每每如此,為夫怕是免不得英年早逝。」

  「怕我找你麻煩,你在你寢宮睡不就好了麼?」蘇昑的理由堂而皇之,「它剛進王府,我當然得對它好一些,不然怎麼會認我。」

  「依你,把它當公主供著。」他漫聲應著,眉峰卻挑了挑。

  貓兒在門口細聲細氣地叫著,過了一會兒,悄悄地跳上床來。

  蘇昑輕聲笑起來。

  他就在心里加了一句,早晚把它打發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26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7 AM 編輯

第八十章 寵妻(2)

  秋日午後,流光明媚,花香輕盈。

  蘇昑懶洋洋地窩在美人榻上,手裡一本地域志,閑閑翻閱。貓兒伏在她懷裡,不時淘氣地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抓書頁,或者撕扯她衣物上的綴飾。

  蘇昑不時地拍拍貓兒的頭,或索性按住它的爪子,惹得貓兒不時發出不滿的叫聲。

  過了片刻,貓兒覺得無聊,跳下地,走向門口。兩名宮女立刻追了過去,擋在門口,看著它。

  貓兒就蹲坐在門口,看看兩個人,又看看門外的景致,顯得很沮喪的樣子。

  蘇昑也很沮喪,把這東西帶回來已有十餘日了,它每日還是嚮往著外面的世界,甚而跑過一次,害得她帶著人找了半晌,才把它捉了回來。

  其實和她有點像,其實把它關起來是有些不人道。可她又想,她一個大活人都能從不甘願到喜歡,只要是真心對它好,它總會慢慢喜歡上這裡的吧?

  有難度。

  楚雲錚不喜歡貓兒,貓兒也不喜歡他。似乎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無視對方。

  翡翠走進來,對上蘇昑的視線,苦笑著搖了搖頭。

  蘇昑丟下手裡的地域志,皺了皺眉。肖複自從和香綺瀟見過一面之後,便百般推諉,不肯隨她出王城去打獵。很明顯,他已經看出她和楚雲錚的用意,且不願接受這份好意。她連續幾日吩咐翡翠去請,他每日都有不肯進宮相見的理由,氣人得很。

  「不來見我,我就上門去把他揪出來。」蘇昑起身,去換了衣服。

  「容奴婢去前殿通稟。」翡翠覺得告訴楚雲錚一聲比較好。

  「通稟什麼?你把貓給我看好了就行。」蘇昑邊說邊出門而去。她在管的是肖複的私事,是為了他和香綺瀟好,楚雲錚不會反對,但肯定也不會喜歡經常介入這種事。畢竟,沒有誰像她這麼閑。

  騎馬到了肖府門外,蘇昑命侍衛去通稟,也不進門,就在馬上等著。

  肖複迎出來之後,言語姿態都很恭敬,眼神卻透著不耐煩。

  蘇昑開門見山,「去帶馬,隨我走一趟。」

  肖複忍耐地看著她。

  蘇昑挑了挑眉,「或者,隨我進宮去見遼王?」

  楚雲錚對於這件事,是完全由著蘇昑為非作歹的態度。他一說話,就是命令,讓人心裡更不舒服。肖複轉身時,手動了動,對蘇昑挑了挑大拇指,像是在說「算你狠」。

  去往桾山的路上,蘇昑對著肖複那張冷臉笑了半晌,直到一同踏上去往山頂的崎嶇小路,才正色道:「你和瀟瀟如今離得這麼近,卻故意做出相見不相識的樣子來,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麼?你想沒想過她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肖複視線深鎖著她,「和你相比,我太仁慈了。」

  「是麼?」蘇昑不懂,想了半晌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可是我見不見你都是一回事,我就在王城之內,是遼王的王妃。除非,哪一日你能忘掉這一點。」

  「你是誰,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肖複的語聲和清涼的山風相溶,莫名地有了幾分蕭瑟之意。

  蘇昑撓了撓臉,手垂下去,又掐了掐自己另一隻手,有點鬱悶了,「似乎是我太過分了?那,那現在回去吧。」換位思考一下,她才能想像到肖複是個什麼心情,從而才知道自己是好心辦了壞事。

  肖複卻搖頭,「不必。你是一番好意。」

  蘇昑更為難了,「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管你的事了。」

  「我也的確是該給她一個交待。」肖複不欲多談自己的事情,岔開了話題,「聖上和皇貴妃已為遼王選了幾名絕色女子,過些時日就送過來了,你心裡有個計較才好。」

  「我想那些做什麼?」蘇昑微微笑著,「她們又不是來服侍我的。」

  肖複話裡藏針:「至少,在她們過來的時候,你該有個王妃的樣子,若總是這般情形,怕是難以服眾。」

  「曉得你處處看我不順眼。」蘇昑斜睇他一眼,心裡想著,真是難為他了,這人得有多彆扭?要麼就做出個深情款款的樣子來,要麼就做出拿得起放得下的樣子來,偏偏弄成這樣。倒也有好處——她心裡沒負擔。

  「你是遼國最尊貴的女子,有這閒暇的時日,不如打理王府內務,開枝散葉。遼王處處由著你的性子,可他堂下的臣子不會由著你。」肖複丟下這一番話,加快了步子,走到前面去了。

  蘇昑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怎麼和他說話之後,她就會覺得自己特別糟糕呢?好像誰都對不起似的。無疑,他這話音,是在暗示有人跟楚雲錚詬病過她了。「真麻煩!」她沒好氣地嘀咕著。

  山頂上,香綺瀟居住的宅院顯得有些空曠,幾間房子顯得孤零零的。蘇昑和肖複四下尋找多時,才看到香綺瀟步履緩慢地自山下走來。

  肖複猶豫片刻,走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蘇昑求之不得,又怕兩人尷尬,就自來熟地進到室內。室內的陳設特別簡單,只有床、飯桌、書架幾樣生活必須的擺設。

  書架上,零零落落放著幾本劍譜、經書。

  蘇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書架上的書塞得滿滿當當的,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葉無涯不讓她學的。結果呢,他忙了好幾年,她學精的也只有兵法、武功,別的都是當時死記硬背、之後就全部還給他了。

  外面的兩個人,聲音不高不低,恰好是讓她能聽到聲音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的那個度。其實很煩人——她不是不想聽清的。於是隨手拿了本佛經,臥到床上翻看,打發時間。時間久了,又因為今日午飯後沒有如常小憩,昏然入夢。

  再醒來時,天色黑漆漆的。起先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明白床鋪怎麼會變得這麼硬,想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門口,無意中對上了一雙閃著幽幽光芒的動物的眼睛。

  蘇昑毫無防備,被嚇了一跳,凝眸細看,才辨清那是一隻黑色的山貓。她撇了撇嘴,若是白色的就好了,可以抓來,給府裡的那個東西做個伴,而黑色的貓,她總感覺怪怪的。

  信手把手邊的經書丟了出去,黑貓被嚇到,迅速地跑掉了。

  蘇昑這才來得及去想——肖複和香綺瀟呢?他們去了哪裡?怎麼把自己丟下不管了?下山還有好長好崎嶇的山路要走,又沒個伴,還空著肚子,想想都打怵。可在這裡乾等也不像樣子,只得沒精打采地離開。

  看到熟悉的身影的時候,她心頭一喜,加快幾步,跳到了楚雲錚的懷裡,咯咯地笑起來,連聲問道:「你怎麼來了?見到肖複和瀟瀟沒有?」

  楚雲錚只回答了她第二個問題,「沒見到。」手順勢攬住她,反問,「不是你把肖複帶到這裡來的麼?寧可在這裡睡覺,也不早些回府?」

  「睡過頭了。」蘇昑摟住他耍賴,「你幫人幫到底,把我拎下山吧。」

  楚雲錚卻道:「下去。」

  「不。」

  他啄了啄她的唇瓣,「背你下去——這樣像是抱著只猴子。」

  蘇昑又氣又笑,咬了他一口,才跳到地上,讓他背著下山。一邊走一邊說道:「以後我不亂跑了,就在王府裡,等著養老。」臉蹭了蹭他的肩頭,補充道,「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兒上。」

  「肖複又跟你亂說什麼了?」他微微側頭,又笑,「那麼,我日後出府遊玩,也不用帶上你,是麼?」

  「那怎麼行呢?」蘇昑摟緊了他,「我得跟著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燕京那幾個女人過來,你把人打發到太妃那裡就是。」他語聲一頓,打趣道,「你是我師父的開心果,我怎麼敢拘著你。」

  蘇昑的心緒這才平靜下來。

  回到鳳儀宮,就見貓兒從貴妃榻上跳下地,搖著尾巴到了兩人面前,繼而蹲下身,仰頭看著蘇昑,眼神透著愉悅。

  蘇昑連忙把它抱到懷裡。

  「你不在宮裡,它連東西都不肯正經吃。」楚雲錚拍了拍貓兒的頭。

  貓兒抬起爪子就要抓他,反被他又賞了兩巴掌。

  蘇昑樂不可支,命人傳膳,邊吃邊喂貓。楚雲錚則遣了人去肖複府裡探看。

  吃罷飯,有人來回話,說肖複出門後還未回來。

  蘇昑愈發不解,「他能跟瀟瀟去哪兒呢?這不說話就是一言不發,一說就這麼久,是不是太奇怪了?」

  楚雲錚沒搭話,神色亦是疑惑。

  「他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蘇昑越想越是不安。

  「你先歇下,我派出人手去找找。」

  楚雲錚一走就是一整夜。蘇昑既是因為擔心,又因為下午睡得太久,亦是一整夜沒合眼。

  肖複不可能傷害香綺瀟,如果香綺瀟出事,他就是第一嫌犯,他不會那麼傻。可香綺瀟呢?總不會因愛生恨,把肖複引到什麼地方,把他怎麼樣了吧?

  要是這樣的話,她可就罪大惡極了——既害了肖複,還讓楚雲錚失去了左膀右臂。不會的,她極力安慰著自己,香綺瀟不是那種人,那樣單純善良的女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呢?

  就在她等得萬般不耐想去前殿的時候,楚雲錚回來了。

  蘇昑急切地問道:「人找到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28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7 A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寵妻(3)

  「你我在這裡心急,他們卻過得自在得很。」楚雲錚覺得好笑,輕勾了唇角,邊說著話邊寬衣歇下。

  蘇昑放鬆下來,笑問:「怎麼個自在?」

  楚雲錚卻輕拍了貓兒一巴掌,「下去。」

  貓兒慵懶地站起來,卻也不走,邊叫著邊看向蘇昑。

  蘇昑咯咯地笑起來,拍了拍貓兒肥肥的身軀,「快走吧,這是他的王府,我說話不算數的。」

  楚雲錚板過蘇昑的身軀,狠狠地吻了吻她,話卻是對貓兒說的,「連她都是我的。」

  貓兒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知道屬於自己的懷抱被某人搶了去,帶著幾分不甘,下了地。

  蘇昑笑著推開他,「別沒正經了,快說說,肖複和瀟瀟在哪兒?」

  「兩個人去了山下一所宅院,侍衛找到的時候,他們正在飲酒。」楚雲錚挑了挑眉,「不知道肖複賣的什麼關子。」

  「這倒是奇了。」蘇昑看看天色,不再糾結,「你趕快睡一會兒,等下就又該起來了。」繼而又不解地看著他,「找人的是侍衛,你在前殿做什麼了?整夜也不回來。」

  「你師祖過來了,和我下了兩盤棋,說了說話。」楚雲錚愉悅地笑著,不由分說去扯她的衣服,「老人家心急了,等著抱你我的孩子。」

  「我看是誰急也急不過你。」

  「算是吧。」他摩挲著她的臉頰、肩頸。

  細想想這檔子事,蘇昑就有些擔心,「萬一我生不了怎麼辦?」

  「怎麼會,還有你做不了的事麼?」他吻住她的唇瓣。

  蘇昑忍俊不禁,一面親吻一面悶聲笑著。

  他反過頭來教訓她,「正經些,這是多要緊的事情。」

  蘇昑笑得收不住聲,連身體都蜷縮起來。

  他的吻卻愈發綿密熱烈起來。

  笑聲轉為低喘聲的時候,貓兒叫了起來,且是一聲比一聲高。

  楚雲錚蹙眉,深吸進一口氣。

  「它、它餓了。」蘇昑又忍不住笑,「要麼就是沒有水喝了。」

  貓兒的叫聲由遠及近。

  楚雲錚撩開簾帳,見它蹲坐在床榻板上,睜著一雙眼睛,很不滿地看著他,叫聲似是控訴。她頑劣,養的東西怎麼也是如此?

  「我去看看。」蘇昑要起身。

  楚雲錚忍無可忍,啃咬著她的耳垂,「你是管它還是管我?」

  此時的他,就像個要被人搶走心愛之物的孩子,蘇昑心裡暖暖的,唇角微微上揚,展臂環住他。

  楚雲錚信手將衣物團起,丟到了貓兒近前,貓兒被嚇了一跳,連忙逃走了,滿含哀怨的叫聲卻是不肯停。

  蘇昑被弄得有些心不在焉,明知看不到,還是偶爾側頭,看著素色簾帳。

  「你再心猿意馬,今日就別下床了。」他一面威脅,一面加重力道。

  蘇昑忍不住輕呼出聲,指責的話語,被他悉數含入口中。

  熱浪退卻,蘇昑忙不迭披衣下地,讓貓兒安靜下來。楚雲錚則起身更衣,出門時瞥過貓兒,很想把它一腳踹出去。

  貓兒已經吃飽喝足,漂亮的眼睛無辜地對上他的視線,之後悠哉遊哉地舔著毛茸茸的爪子,給自己洗臉梳理毛髮。

  楚雲錚挑了挑眉,笑了一下,闊步出門。

  蘇昑因為惦記著香綺瀟和肖複,雖然有些倦怠,也不能入睡。正琢磨著是去山上還是去肖府的時候,肖複不請自來。

  蘇昑忙命人將他請進來,待他落座,便打量著他的神色,平靜無瀾,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於是問道:「你們昨日是怎麼回事?」

  肖複緩聲道:「她要我和她共度一日光景,一日之後,是君子之交。」

  如今讓人雲裡霧裡的就是香綺瀟了——共度一日光景,能品出個什麼來呢?男女之間,君子之交又能從哪裡來?尤其是共度一日之後。蘇昑理不清就覺得煩,煩了的結果就是將此事放下,「隨你們怎樣,我是越管越亂,還是省省吧。」

  房裡沒別人,肖複便回了一句:「早該如此。」

  蘇昑嘴角一抽,卻也不能怪他態度不佳——如果換了自己,更難聽的話都是有的。

  肖複看了看那只貓,現出一抹笑意,邊向外走邊道:「我若是你,必不會有這等閒情,會幫遼王分憂——如今除了遼王,除了先前的兵馬大將軍,遼國並無精通兵法、練兵的將領——沒有兵強馬壯的局面,日子再逍遙,也是曇花一現。」

  蘇昑淺笑著回道:「急什麼,招兵買馬大功告成之後,再想這些也不遲。」

  肖複腳步一頓,「原來,心裡什麼都有。」

  「樂得裝糊塗罷了。」什麼事都掛在嘴上、表現在形式上做什麼?況且,楚雲錚都沒提過用不用她,她即便想盡力,也得先征得他同意。再者,就是練兵不宜大張旗鼓,地方也是個問題。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嫁的人太差勁,女人會累;嫁的人太出色,女人更累。好在她之前已習慣戎馬生涯,在大事上知道輕重,換個別的女人,怕是會一天到晚的長籲短歎。思及此,肖複笑了一下,笑自己的杞人憂天。

  肖複走後,蘇昑命人打來一大盆溫水,給貓兒洗澡。她隱約記得,貓兒洗澡不能洗得太勤,可是畢竟是剛抱回來養著,便想讓它乾乾淨淨的,否則便要像最初幾日一般,自己也每日都要從頭到腳的沖洗、更衣,生怕它身上有不乾淨的東西,弄得宮裡一團糟。

  連續洗了這些日子,貓兒是越來越漂亮,白色的長毛現出了光澤,帶著淡淡的香氣。蘇昑很享受這過程,貓兒卻一直不能習慣,每次都像是受刑似的不甘、痛苦。今日也沒有任何例外,蘇昑強按著它,邊洗邊數落著,折騰了半晌,才算大功告成。

  正用毯子給貓兒擦拭的時候,翡翠滿臉是笑地走進來,道:「您快出去看看吧,這下您可高興了。」

  蘇昑用毯子裹緊了貓兒,狐疑地走到院中,就見十幾名侍衛循序走進院中,每人手裡都拎著一個竹籠,而竹籠裡的東西,是毛色不一、大小不一的貓兒。

  蘇昑懷裡的貓兒見到這麼多同伴,立刻興奮起來,極力掙扎著要下地。

  「怎麼回事?」蘇昑問道。

  有人應道:「是遼王命屬下找來的。」

  「這麼多……」蘇昑幾乎看花了眼,「把它們放在何處?」

  又有人道:「遼王吩咐過了,說把這些貓養在西側的院中即可。」

  「那就去吧。」蘇昑皺了皺眉,抱著懷裡不安分的東西走進室內。

  整個下午,貓兒都在焦躁不安地大聲叫著,不時溜到門口或者跳到窗臺上,想出門找同伴的心願格外強烈。而西側園裡的那些貓,自然也沒個消停的時候。

  既是楚雲錚吩咐過的,她不好跟他唱反調,命人把貓兒弄走——她養可以,他養就不行麼?誰都會這麼想。可不唱反調的結果,就是貓兒看到她就雙眼冒火,恨死了她把它關在屋子裡。

  蘇昑被貓兒的叫聲擾得分外煩躁,到了黃昏時,終於挨不住了,把貓兒放出門去。

  貓兒一溜煙地跑到西園去和同伴匯合了。

  蘇昑養貓的美好時光就這樣結束了。

  她心裡憋悶得厲害,覺得某人太惡劣、太糟糕了,連飯也沒吃,就去了前殿找他。

  楚雲錚正在伏案疾書。一身華服,不染俗氣。面色肅然,眉峰輕蹙,握筆的手極沉穩有力。

  這麼肅冷、端正的形象,誰會相信,他能花心思和她周旋,變相的把她的貓兒搶走了。

  「都退下。」蘇昑將服侍在內的人遣走,之後走到他近前,抬手彈了彈他額頭。

  「怎麼了?」楚雲錚抬眼相看,帶著笑意。

  「沒怎麼。」蘇昑俯身貼近他,主動吻上他的雙唇,繼而狠力一咬,隨後笑盈盈問道:「疼麼?」

  楚雲錚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甜。」

  一個字而已,卻讓蘇昑沒了火氣。

  「別花心思在這些東西上,明日我陪你四下走走。」楚雲錚一心二用,邊寫字邊說話,「你嚷著要打獵,這些日子也不見動靜。我倒是尋到了一個好去處,明日便帶你去看看。」

  「真的?」蘇昑看了看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摺,又有些心疼他,「你哪裡有時間啊?還是別管我了。」

  「若是願意忙,就永遠都沒個閒散的日子。」他又看她一眼,笑意溫柔,「放心。」

  「我好過多了。」蘇昑這才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只有一點,打獵,不是要你去捉東西回來養著,記住沒有?」那種日子,他可沒閒心習慣。

  「唉——」蘇昑故意長歎一聲,「這男人小氣起來,也著實地讓人頭疼。」想想摟著貓兒入睡的感覺,很是不舍,從而抱怨道,「你太狡詐了。」

  「你喜歡貓,我便給你尋來這麼多,不感激也罷了,反倒埋怨,真是……」楚雲錚煞有其事地歎息鳴冤。

  「懶得理你。」和他鬥這些事,自己只有認栽的下場,她無奈地拉他起身,「先去用膳吧,你大事小事一件不落地算計,太耗心思,今夜便給你好好補補——給你來一盤紅燒豬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08:48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寵妻(4)

  楚雲錚笑道:「你吃著正合適。」

  二人相互打趣著回了鳳儀宮,用膳後歇下,一夜無話。

  第二日,楚雲錚和蘇昑未能如願出行——皇帝賞賜給楚雲錚的五名絕色女子來到了王府。

  蘇昑覺得掃興,便要回鳳儀宮,楚雲錚卻握住了她的手,「一起去看看。」之後,帶她去了前殿。

  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中,幾名女子垂首站立。或豔麗如花,或嬌弱如柳,煞是悅目。

  皇帝自己留著多好。蘇昑暗自嘀咕著,逐一看過去,視線落在最後一名女子身上,不由一怔。

  居然是藍靜竹。

  藍輝祖可真是下得起血本,這已是他第三次將自己的女兒送到楚雲錚手裡了。

  她和藍靜竹交情匪淺,如今該如何安置她?

  楚雲錚淡淡問過幾人的姓名,隨即,對蘇昑道:「你給藍氏安排給住處,其餘四人,便送到太妃那裡。」

  提也沒提冊封的事情,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別人都很失望,而藍靜竹不解的是楚雲錚的「太妃」二字,不知楚雲錚為何沒有給予靜太妃該有的名分。

  蘇昑想了想,對藍靜竹微微一笑,命人帶她去了漪芳閣,隨即,引著其餘四人去了紫竹院。靜太妃這住處是楚雲錚選的,將原來的名字改成了紫竹院,沒有說出原因,用意卻也是極容易猜得出的。

  這裡的紫竹院富麗堂皇,住在這裡的靜太妃卻只比以往更加頹喪。

  蘇昑毫不介意靜太妃惡劣的態度,顧自落座,說了幾個人的來歷,笑道:「這幾人就煩請太妃調教些時日,也跟您做個伴。」

  靜太妃冷笑,道:「我老了,活得日子長短,都只能認命了。只是可憐了這幾個如花似玉的人兒,若也如我一般被囚禁致死……唉,作孽啊。」

  四人聽了,臉色慢慢轉為煞白。

  「太妃言重了,她們又沒做過殺人放火的事情,怎會有那麼大的惡報。」蘇昑笑顏明媚,站起身來,對四人點一點頭,「幾位妹妹,珍重。」出門時想起了藍靜笗,便去了紫竹院東面的園子。

  藍靜笗悠閒地坐在院中一把搖椅上,正在嗑瓜子,見到蘇昑,毫無起身施禮的意思,神色不冷不熱的。

  紅玉、翡翠看著生氣,就要上前去申斥。

  蘇昑卻笑著阻止了她們。

  此時,利文沂走了出來,看到蘇昑,笑臉相迎。

  蘇昑走進室內,問道:「在這裡可還好?」

  「好得很。」利文沂笑容愉悅,「若是願意走動,就去三弟妹那裡坐坐,若是願意看戲,就留在這裡。」說著,目光瞥了瞥院中,笑意更濃,「兩個人住在廂房裡,每日打來罵去,偶爾倒是也有些樂子。」

  蘇昑問道:「二爺情況怎樣?」楚雲銘若是能施展武功,雖然雙腿被廢,也不是藍靜笗也鬥得過的,所以,她才有此一問。

  利文沂半是黯然半是解氣的樣子,道:「也不知藍氏給他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如今他是連床都下不得了。藍氏說,這是她那混帳爹爹要她給嫂嫂和王爺吃的,如今沒有機會,也不好浪費,就用在他身上了。」無論如何,楚雲銘也是她拜過天地的夫君,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蘇昑想笑,卻也明白利文沂的心情,便安撫道:「凡事看開些吧。」

  「自然看得開,我只是覺得不甘罷了,不知為何嫁了這樣一個人,不知以往為何還幫他欺瞞過遼王。」利文沂說著,苦笑著搖了搖頭,「都過去了,如今清淨、安穩,沒什麼不知足的。」

  蘇昑點了點頭,心裡卻覺得她如今這樣並不穩妥。眼下的利文沂,就像是和幾條毒蛇住在一起,現在這幾個人顧不上算計她,若以後想起她來,咬上一口,就把她毀了。思及此,笑道:「你在這裡,時日久了總歸不好。這一兩日,我給你安排個別的住處吧。看戲是好,可若唱戲的忽然撲下來傷到你,就是我的罪過了。」

  利文沂連聲道謝。

  蘇昑記掛著藍靜竹,沒有久留,轉去漪芳閣,途中卻又停下了腳步。去了說什麼呢?相見又有什麼意義呢?

  藍靜竹再懂事明理,此次前來,不管情不情願,也是做好了委身于楚雲錚的準備。什麼名分都沒給她,她心裡是什麼想法什麼滋味?畢竟,她是這個時空的產物,不會不計較一些顏面上的事情。

  秦朗是小人,所以她不嫁,那麼楚雲錚呢,她心裡願不願意?

  「算了,回去吧。」蘇昑意興闌珊地轉身。什麼都不清楚,什麼都不瞭解,還是不要沒事找事了。

  令她驚喜的,是遠遠看到了葉無涯的身影,忙快步走到近前,語聲輕快地道:「師父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來看看你。」葉無涯眼中含笑,對於師徒能夠不時團聚,亦是歡喜的,隨後又道,「帶你去山上轉轉,如何?」

  「好啊!」蘇昑笑著轉身,「師父等我片刻。」

  楚雲錚今日要忙著款待送幾名女子過來的人,必然沒有時間,她完全可以自由活動。換過衣物,又命人去知會了楚雲錚一聲,便和葉無涯出門,去了桾山。

  路上,她問道:「我師妹的武功長進了不少吧?」

  「確是有長進,只是——」葉無涯看了她一眼,「比起你來,天資還是差了些。」

  蘇昑聽著分外自豪,卻也不由得暗自發笑。自己前世有十幾年都在練習各項防身自保的本領,到了這世間,經過一番融會貫通,自然學什麼都快一些。她的師父,又怎會曉得這些,便半是玩笑半是勸的道:「像我這麼聰明的徒弟,自然是不好找,可像我這般不聽話的徒弟,就更不好找。師父別太苛求了。」

  葉無涯便是一笑,「倒是有自知之明。」

  桾山的後山,蘇昑已經再熟悉不過,前山,也就是成傲天成立的天劍派的大本營,蘇昑還是第一次前來。之前,因為瞭解葉無涯的脾氣,怕自己一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諱,便百般忍著,不敢貿貿然探個究竟。

  天劍派門下弟子眾多,前山走上到一兩處住所。而山頂之上的掌門人所住的地方,建造得十分大氣,庭院極為開闊,內室裝飾的古樸大氣。

  站在山上,往下看去,人的心境很自然地變得開闊起來。如此逍遙自在的歲月,每日享有,誰還會去追逐俗世中累人的權勢富貴,誰又還會去追尋凡俗的兒女情長。

  蘇昑知道,這也不過是自己一時的感慨,若讓她住上三五日,保不齊就膩了煩了該往山下跑了,一如當年學武時的歲月。人的心境不一,葉無涯能常年如此,她就不行。

  葉無涯親手烹茶,語聲溫和地詢問她近來的境遇。

  蘇昑便瑣瑣碎碎地和他說了很多事,如在京城時的煩悶,如封藩之後的自在,如今日本是要去打獵遊玩,等等。末了,歎息道:「身在俗世中,鮮少有心想事成的時候,今日不過是暫且將幾個人安頓下來,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生事。」

  「什麼人就有什麼活法,你嫁給那廝,這種事隔三差五就會發生。」葉無涯說完,思忖片刻,鳳眸微眯,「只是,今日為師倒是能讓你心想事成——你想去打獵,我帶你去。」

  蘇昑清脆地笑出聲來,「師父怎麼對我這麼好啊?」

  「為師不是說過麼,再相聚,必會善待你。」葉無涯起身喚人,找來幾名身手矯捷的小師弟,命他們隨行打獵。

  一行人下山,去了附近一處林木茂盛、常有野獸出沒的地帶。

  葉無涯命蘇昑跟隨在他左右,道:「你射箭也只能射中人,遇到飛禽走獸便會露怯,為師今日就指點指點你的箭法。」

  蘇昑心裡樂開了花,乖乖地跟在葉無涯左右,一雙眼時刻留意著他射箭的手勢,牢牢記下了他每一句的經驗之談。

  別人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葉無涯是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或許他一生都做不到耐心細緻,卻是一生都不會放棄指點徒弟的不足之處。得此良師,還有何憾。

  看到一隻狐狸出沒,葉無涯彎弓搭箭,蘇昑卻攔下了他。

  葉無涯就皺了皺眉。

  蘇昑一面說一面笑,「看到狐狸,我就會想起師祖——既是師祖的同類,師父就高抬貴手吧。」

  葉無涯隨之逸出一抹笑,「他若聽到,不知會作何感想。」

  成傲天是成名多年的老劍客,多少年來,被江湖中人、各派掌門人視為德高望重,卻偏偏得不到他喜歡的徒弟、徒孫的尊重,不知是為師有道還是無道。

  一隻野兔飛快地從兩人附近跑過,隱入草叢,葉無涯手裡的弓箭動也沒動。

  蘇昑看著起急,「你怎麼不動啊?」早知道他這樣子,她就下手了。

  葉無涯氣定神閑的,「不值得下手。」

  還有這麼個說道,蘇昑真服了。

  「鹿的味道極為鮮美,今日若是運氣好,便讓你一飽口福。」葉無涯說著,撥轉馬頭,「你自己打些小東西練練箭法,我去遠處看看。」

  蘇昑想親眼見識一番,「我跟你去。」

  「你跟去就是添亂。」葉無涯命令道,「等著!」

  「混帳!什麼叫添亂啊?」蘇昑很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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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8 A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寵妻(5)

  更深露重之時,蘇昑還未回來。

  雖然葉無涯已命人前來告知,說她出去打獵,要回來得晚一些,楚雲錚還是有些不放心。她那個性子,一旦迷糊起來,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事來。

  前來議事的肖複告辭之際,他親自送出王府門外,一面說話,一面留意著遠處。

  一匹黑色坐騎由遠及近,步履悠閒。蘇昑和葉無涯共乘一騎,前者正扭頭說著什麼,從側臉也能看出她心情愉悅得很,唇畔掛著笑,露出幾顆小白牙。

  葉無涯帶住了馬,將蘇昑拎下馬,吩咐一句「回去吧」,語聲極為溫和。

  蘇昑卻不肯走,揚手抓住他的衣袖,像是個撒嬌的孩子,「我明天還去找你,好不好啊?」

  葉無涯露出寵溺的笑容,抬手刮了刮她鼻尖,道:「自然。」

  蘇昑還是不肯鬆手,依依不捨的樣子。

  肖複若有所思地道:「只有我覺得這師父太年輕太出色麼?」這算是舊話重提了,初見葉無涯時,他便有這感覺。

  楚雲錚也若有所思地道:「只有我覺得你也太年輕太出色麼?」

  肖複因此笑出聲來,隨後道:「你比我命苦。」

  楚雲錚沒接話。娶到一個總被人惦記的妻子,不苦才怪。

  肖複拱手道辭。

  楚雲錚走到蘇昑近前,將她握著葉無涯衣袖的手掰開,握在手裡,對葉無涯道:「多謝,好走。」

  葉無涯直接無視他,只對蘇昑笑了一下,之後策馬離開。

  「你這是什麼態度?」蘇昑不滿地看著楚雲錚,「師父替你陪我打獵,你……」

  「我讓他替我陪你了?」語調平緩,卻讓人聽著壓抑。

  措辭有問題,師父和他是兩碼事。蘇昑揉了揉太陽穴,沒心沒肺地笑。

  楚雲錚帶她回到鳳儀宮,命人取來醒酒湯,端給她喝。

  蘇昑皺了皺眉,「我像是喝醉的人麼?」

  真醉了。什麼樣的人真正喝醉之後,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他笑著環住她肩頭,把湯送到她唇邊,「聽話。」

  蘇昑勉為其難地喝了。

  宮女過來,分別服侍兩人去沐浴梳洗。

  楚雲錚回來時,見她已經換了白色綾衣,正慵懶地臥在床上。他剛坐在床邊,她便膩到他懷裡,勾著他的頸子,笑容嬌憨,「師父如今對我特別特別的好,嗯,開心死了。」

  「是麼?」看到她這樣的笑,他就什麼火氣都發不出了,柔聲問道,「今日都做什麼了?」

  「嗯……」蘇昑眨眨眼睛,晃著頭,邊想邊道,「先是去打獵,打到了好多野味兒,師父打到了一頭野鹿,帶回山上之後,我們一起烤的,很好吃,和平日裡吃到的不一樣。好多人聚在一起吃東西,氣氛特別特別好,明日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即便面對著孩子氣的她,楚雲錚亦是不置可否。葉無涯不止是她的師父,亦是很出色的男子,他到今日才發現,有必要正視這一點。以往,葉無涯對她態度粗暴,十足的嚴父形象,他也就沒想過什麼。可今日這般情形,就讓他有些惱火了。

  「你說話啊,去不去?」蘇昑搖著他身形。

  楚雲錚只得道:「不去,我與他不和,你也不是不清楚這一點。」

  「你就不能將就一下麼?」蘇昑嘟了嘟嘴,很鬱悶,「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去,每天都去,不要你了。」說著爬到床裡側,顧自躺下,背對著他。

  楚雲錚又氣又笑,「為何?」

  「你沒師父好,這裡也沒好吃的鹿肉。」她一面咕噥著一面掩嘴打了個呵欠。

  和醉鬼生氣,氣到的是自己。楚雲錚扯過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懷裡,「住口,睡覺。」

  「本來就是,師父看你沒時間,才好心好意帶我去打獵的,還指點我的箭法,你不感激也罷了,還……」

  他忍無可忍,以雙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兒。

  蘇昑幾乎窒息,這才沉默下來。

  「還說不說?」

  「不說了。」不吃眼前虧幾乎成為了她的本性,「睡覺。」

  「你想睡了,可我卻無睡意,這可如何是好?」他說著話的同時,把她抱到自己身上。

  「我累了啊,打獵很累的。」蘇昑求饒,「明晚陪你大戰三百回合,好不好?」

  楚雲錚自胸腔裡逸出一串笑聲,「明日也要出門,你豈不是更累?」

  「反正我是沒力氣了。」蘇昑翻身倒在床上,閉上眼睛裝死,「你就當我死了吧。」

  「嗯。」他漫應著,笑意更濃,欺身親吻,索要。

  細細碎碎的輕喘自她口中逸出,含糊不清地道:「你是真要累死我是不是?」

  「我已經當你死了。」他笑道。

  「……嗯……看出來了……混帳!慢點兒……」

  這一夜,蘇昑的感覺是累著恨著快樂著,很糾結的感受。

  第二日一早,楚雲錚和蘇昑一起用膳的時候,藍靜竹過來請安。

  蘇昑因為宿醉,還因為某人的為禍作亂,很有些沒精打采的,有氣無力地命人將藍靜竹請進來。

  藍靜竹看到楚雲錚,有些意外,也只是一瞬,繼而便落落大方的行禮請安。

  蘇昑忙命翡翠賜座。

  「你們說說話,我去前面等你。」楚雲錚放下碗筷。

  蘇昑嗯了一聲,瞥向他的眼神還透著不滿——昨晚她的記憶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招惹了他,讓他這麼折騰自己。原來還計畫著接著打獵去連箭法的,現在卻是周身無力,哪還有出去瘋的力氣。

  楚雲錚沒有避嫌,揉了揉她的臉,之後從容離開。

  蘇昑皺了皺眉,真治不了他了。

  藍靜竹喝了一口茶,笑道:「妹妹是覺得,姐姐對此番相逢,一定是很為難的,這才找到這裡前來請安。」

  蘇昑沒有否認,「的確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不要想得太多了。」藍靜竹坦誠地看向蘇昑,「妹妹什麼也不求,只求有這一個安身之地,能夠不再被京城是非擾得心神不寧就好。」頓了一頓,又道,「我怎會不知王爺對姐姐情深意重,知道過來是這般情形,卻恰好遂了我的心願——只望姐姐不要與我生分了才好。」

  「怎麼會呢?」蘇昑聞言心頭敞亮了不少。

  「至於我那個四姐……」藍靜竹搖頭苦笑,「也希望姐姐不要把我和她一視同仁。」

  「我曉得。」蘇昑笑容愈發愉悅。

  「如此我就安心了。」藍靜竹顯得輕鬆了不少,笑盈盈起身道辭,「姐姐還趕著出門,我就不耽擱了,日後再來給姐姐請安。」

  「也好。」蘇昑命翡翠送客,之後去了前面找楚雲錚,也不知他要去做什麼。

  楚雲錚已命人備好了馬匹,道:「去山上,你心心念念的要我跟你師父親近些,我便去上門拜訪他。」

  這話的意思是挺好,可他的語氣卻是怎麼聽怎麼不對勁。蘇昑掐了掐手,「我昨夜到底說什麼了?」

  「不關你事,走。」楚雲錚示意她上馬,一起出府。

  府門外,肖複正等在一旁。

  「你也要去啊?」蘇昑打趣道,「去找瀟瀟?」

  卻不想,肖複點頭應道:「分別幾日,甚是掛念,去會會她。」

  蘇昑一頭霧水。怎麼都像是吃錯了藥似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03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8 AM 編輯

第八十四章 寵妻(6)

  院落西側,有一架秋千,蘇昑坐在秋千上,自得其樂。

  廳堂裡,楚雲錚和葉無涯相對而坐。

  楚雲錚的話很隱晦,「這次再聚,你待蘇昑不似以往了。」

  「我每日訓誡她,你便如意了?」

  葉無涯自小火爐上取下煮沸的山泉,倒入紫砂壺中,清淡的茶香隨著水汽,蔓延至整個房間。

  「你敢。」楚雲錚笑了一下,「我也是從昨日起,才明白師父為何極力反對蘇昑追隨在你左右。」

  「你們這幫俗人。」葉無涯無奈一笑。

  「是我們俗?」楚雲錚笑問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神色愈發舒緩,「茶不錯。」

  「我也好,蘇昑也好,若真心有雜念,大周朝就沒勞什子的女將軍了。」

  葉無涯其實不想對任何人說這些話,可楚雲錚是蘇昑的夫君,是要陪蘇昑一生一世的的男子,最重要的是,楚雲錚對蘇昑的在意,不比他少。有些事,說明白了,對誰都有好處。

  「倒是我庸人自擾了。」楚雲錚自嘲道。認真想起來,可不就是,葉無涯若對蘇昑存了別的心思,他恐怕就算把她綁在身邊也不會允許她投身軍營建功立業。

  「蘇昑在我眼裡,這些年來就沒長大過,還是個孩子。」葉無涯目光悠遠地望著門外,想起了當年那個小小的刁鑽的女孩,再對比如今的蘇昑,除了容貌脫了稚氣,性情著實沒有什麼變化,便又是一笑,「人活成她這般情形,委實不易。」

  「我敬你一杯。」楚雲錚以茶代酒,和葉無涯碰了碰杯。

  葉無涯失笑。楚雲錚沒把蘇昑改變多少,蘇昑倒是讓他變了不少,最起碼,以前他是不會和他說一字半句的軟話的。蘇昑永遠都是他最鍾愛、最引以為豪的徒弟——能把堂堂的前攝政王弄得心神不寧的,實在是功德一件。

  放下茶盞,楚雲錚走到門旁,看了看蘇昑。她已經懶洋洋地臥在秋千的繩索上,似是倦了,便回身道辭:「明日,再讓蘇昑過來。」

  葉無涯故意道:「不怕流言蜚語?」

  「我怕過那些麼?」

  葉無涯不得不搖頭否認。

  「你費心照看著她就好——不是在你眼裡她是個孩子,她本來就是,毛手毛腳的。」楚雲錚說著,無奈搖一搖頭,舉步出門,喚醒昏昏欲睡的蘇昑。

  「師父,我明日再來。」蘇昑離開時,揚聲說了這麼一句,便隨楚雲錚回到府中。

  醒來後便聽翡翠說肖複要娶香綺瀟,事情已經傳遍王府上下,她還以為自己還沒睡醒,洗了把冷水臉才醒過神來,命人去把肖複傳進府中。見到他,直言問道:「要娶妻了?」

  「是。」

  環顧左右,蘇昑把服侍左右的人都遣了出去,又問道:「怎麼回事?你不是前幾日才跟我說要跟瀟瀟做什麼君子之交麼?」

  肖複垂著眼瞼,慢言慢語地道:「大抵是我忽然間開竅了,覺得還是把她娶進府中更好。」

  大抵是——蘇昑對著措辭很無語。

  肖複抬了眼瞼,視線滑過她容顏,很快飄向別處,「我和瀟瀟結成良緣,王妃覺得不妥?」

  「沒有,只是……」蘇昑不知道怎麼說更好,斟酌了片刻才繼續道,「肖複,別勉強你自己。兒女情長這檔子事,若是不甘不願,苦的是你自己。」

  肖複又看了她一眼,眼底滑過一絲落寞,繼而躬身一禮,「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成婚是好事,我心裡有分寸。」

  「那就好。」蘇昑見他有道辭之意,有些無力地叮囑了一句,「善待瀟瀟就是善待你自己。保重。」

  「我明白。」肖複應了一句,退後,離去。

  晚間,楚雲錚回來,夫妻兩人說了說肖複的婚事。

  蘇昑不明就裡,楚雲錚卻瞭解香綺瀟的身世,明白肖複為何要成婚,和蘇昑說了來龍去脈,輕聲慨歎道:「有此益友,夫複何求。」

  肖複誰都對得起,只除了他自己。

  蘇昑心裡有點酸酸的,膩在楚雲錚懷裡,握緊了他的手,「不是誰都如你我這般幸運的。」

  楚雲錚開解道:「也不必早下斷言,也許他能與香氏日久生情。」

  「嗯,也是。」那畢竟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外人能看出結果的。蘇昑岔開了話題,「你這些日子都在招兵買馬,要不要給我個官職,讓我過過帶兵的癮?」

  「由你練兵,不妥當。」楚雲錚把她圈在懷裡,細心地解釋,「即使再小心,你我身邊也會有燕京的眼線。我招兵買馬都是暗中進行的,你若每日行蹤神秘,定會引得有心人留意。」

  「那你找到合適的人了麼?」

  「本就不需找,雲釗足以勝任。他日後若有不懂的,再讓他來向你請教便是。」

  「對啊,」蘇昑笑著搖了搖他的手,「我怎麼把雲釗給忘了呢!」

  楚雲釗跟隨在楚雲錚身邊已久,即便耳濡目染,也能學到用兵的精髓,更何況,楚雲錚一向看重他,自然會毫無保留地傳授經驗。

  楚雲錚笑著揉了揉她的長髮,「過幾日,便放出風聲——給太妃修建陵墓,在陵墓四下另辟天地,便能開始練兵了。」

  怪不得要把靜太妃帶過來,他是一早就計畫好了,只是,有一點是蘇昑不懂的,「你為何一直沒有冊封太妃?如今這樣給她大肆修建陵墓,外人怎會信呢?」

  楚雲錚無辜地道:「太妃不是我嫡母,誓死不要封號,我有什麼辦法?唯有用別的方式盡孝,報答她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

  蘇昑咯咯地笑出聲來,「你太壞了。」

  「的確不是好人,」他勾過她,吻著她的臉頰,「你不喜歡?」

  「喜歡。」她轉臉,主動吻上他雙唇。所謂的他的壞,是一早就開始打算著如今,從未想讓她被政務軍務纏身勞心勞力。

  「小東西,還累不累?」他柔聲問她。

  她笑而不語,手卻探進他衣衫,撫過他堅實的肌膚。閉上眼睛,體會著身體的反應一點點疊加、累積,直到突破臨界點,迎接那份徹骨的銷魂感觸。

  對於香綺瀟的婚事,最興奮的是成傲天,連蘇昑這個沒事找樂子的閒人都對他的好心情望塵莫及,每日去到山裡,跟在老爺子身後,幫忙打點香綺瀟的嫁妝。

  自從和葉無涯談過之後,雖然只有寥寥數語,楚雲錚卻是真正的做到了心無芥蒂,由著蘇昑每日撒著歡兒的在王府和山中來回地跑,聽她屢次抗議有人隨行礙手礙腳的,索性連侍衛都撤了。

  葉無涯卻學不來楚雲錚,做不到甩手不管,每日都點幾名小師弟管接管送。蘇昑不喜歡,抗議了幾次,他一句「有異議的話,日後少來我這邊」便把她堵得沒話可說了。這廝能讓他師父追著滿世界跑,把徒弟拒之山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蘇昑不能不信他說到做到。

  這日,蘇昑陪著成傲天整理香綺瀟的嫁妝的明細,不解地問道:「師祖,您哪兒來的這麼多銀子啊?再說了,瀟瀟不是有個財大氣粗的兄長麼?讓他準備不就好了?」

  「我的產業也不少,只是如今花費的這些銀子卻不是我的,都是你師叔——不,」成傲天到如今仍是覺得好笑,呵呵地笑了起來,「都是雲錚的,他說不能在我面前盡孝,便每年撥給我一筆銀子。我年歲這麼大了,能花到什麼?你和瀟瀟這兩次的婚事,總算是給我找到花錢的機會了。」

  原來是楚雲錚,也就是他們夫妻倆的錢。蘇昑忍著沒有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某種程度上,她其實是很財迷的。

  成傲天繼續說道:「至於瀟瀟那個兄長,我只讓他給瀟瀟一些真金白銀傍身——瀟瀟不似你,有些錢財在手裡抓著,心裡能自在些。」

  蘇昑嘟了嘟嘴,「您對瀟瀟這麼好,對我可就差多了。」

  成傲天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目光狡黠地看著她,「哼,瀟瀟可沒罵過我老狐狸。」

  蘇昑笑得收不住聲,「是您算計我和師父在先的,這怎麼能怪我呢?」繼而又撒嬌,走到老爺子身邊,摸了摸他的鬍鬚,「再說了,那不是誇您足智多謀麼?我心裡其實很佩服您的。」

  「嗯——」成傲天蒼老的大手拍了拍蘇昑的臉,「這小嘴兒是越來越甜了。且不說我算不算計,你說你和雲錚這檔子婚事好不好?」

  蘇昑轉了轉眼睛,「除了他是我師叔這一點讓人不痛快,別的都還好。」

  「管這些做什麼?」成傲天眯起了眼睛,「依我看,瀟瀟的婚事雖然曲折,卻會慢慢美滿起來的。」

  「借您吉言吧。」蘇昑心裡比誰都希望成傲天的話成真,是真心希望香綺瀟和肖複和和美美的。

  成傲天斂目看著一張禮單,道:「這是瀟瀟的兄長給瀟瀟的,說讓山上的人得了空去他那裡搬來的。」沉吟片刻,又道,「你那個師父,把人釘得死死的,也找不出個得力的人去辦這件事,要不——你去?」

  「他為什麼不自己送來?」

  成傲天解釋道:「他是顧忌著以往被逐出家門那檔子事,不好明著和瀟瀟來往。」

  「那我就去一趟吧。」蘇昑看了看在院裡的七八個人,是葉無涯撥出來看著她的人,正好能夠用上。

  「你去之前,先換身男裝吧。一來是你的身份,不宜拋頭露面,你師父知道了,少不得又來和我爭執。」成傲天有些為難地道,「二來,瀟瀟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那兄長卻是活脫脫的地痞,你這樣子去了,他不定是什麼輕浮相呢。」

  「敢跟我輕浮,我就打斷他的腿。」蘇昑不以為意,拿下成傲天懸在牆壁上的一柄長劍,挑了挑眉,「我這就去會會他。」語畢,快步出門,帶人走了。

  成傲天又細想了片刻,便有些不放心,這娃娃若是出了一星半點差錯,他的兩個徒弟都會跟他沒完沒了的。有心追上前去,又覺得不妥,自己畢竟是香綺瀟在這邊的長輩,親自上門不合規矩。又想起香綺漠的府邸距離王城不太遠,便現抓了一個人,讓那人去知會楚雲錚一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08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19 AM 編輯

第八十五章 寵妻(7)

  在蘇昑的想像之中,香綺漠的府邸必是修建的分外搶眼,而事實卻大相徑庭,單從外面來看,普普通通的的府門、院牆,除了宅院占地廣闊,毫無出挑之處。

  下馬後,蘇昑自報家門時,只說自己是天劍派裡一名弟子。

  家丁去裡面通稟之後,不多時便回來回話,請蘇昑一行人進去取東西。

  花廳裡的桌案上,擺著十餘個打造得極為精緻的小匣子。蘇昑信手打開一個,看到裡面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璧,不由暗暗咂舌。東西不多,卻可以一敵百。她叮囑隨行的人千萬要小心拿放,若是失手損了一樣兩樣的,可是沒辦法賠償的。

  轉身時,似乎看到一道身影從門前經過。蘇昑也沒在意,和站在一旁的香府管家寒暄幾句,便向外走去。

  眼看著要出府了,香府的管家又一溜小跑地追了上來,笑道:「姑娘請留步,我家公子說還有一件寶物,不便被外人看到,想請您到後花園,親手交給您。」

  「是麼?」蘇昑猶疑著,卻是一時也找不到拒絕的話來,只得回身往裡走。

  隨蘇昑過來的幾個人就要跟上去,管家卻滿臉是笑地攔了下來,道:「幾位這邊請,我家公子命小人備下了酒水,聊表心意。」

  「去吧,沒事。」蘇昑見幾個人為難,便點頭應允了下來。即便裡面的人沒打什麼好主意,他還能把她怎麼樣?再怎麼說,自己也和香綺瀟同在一個門派。

  蘇昑跟在引路的人身後,一路穿花度柳,道路曲折,卻無盡情趣。路盡頭,是一面寬廣的湖泊,水清澈見底,落花懸浮。湖中是一帶白欄板橋,直通建在湖中央的二層小樓。

  這裡讓蘇昑想起了攝政王府的泗水畔。

  引路的小廝笑道:「姑娘請,我家公子就在廊下等候。」

  蘇昑凝眸相看,果然見一青衣人坐在走廊中的竹椅之上,旁邊一張雕雲紋桌案,上面陳列著各色水果、酒水。

  緩步走過板橋,到了青衣人面前,蘇昑看到一張輪廓分明、線條硬朗的容顏,問道:「閣下是香公子?」

  「正是。」香綺漠抬手示意,語聲帶著幾分略顯滄桑的沙啞,「姑娘請坐。」

  這男子有著古銅色的肌膚,一雙眼明亮、銳利,透著桀驁不羈。他和香綺瀟真的是毫無半點相似之處,只是,蘇昑一時也看不出他哪裡有絲毫的地痞相。

  蘇昑解下腰間長劍,放在閒置地座椅上,閑閑落座。

  香綺漠問道:「瀟瀟還好麼?」

  「嗯——」蘇昑略微沉吟一下,「師父嚴厲,在山中習武的日子有些辛苦,好在如今要出嫁了。」

  「姑娘是拜師在誰的名下?」香綺漠說著,倒了一杯酒,遞到她面前。

  葡萄美酒,夜光杯。白玉盤中是鮮紅的櫻桃,綠玉盤中是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香瓜。這人富裕的招人恨。蘇昑一面腹誹著,一面笑道:「師祖名下高人輩出,我師父排不上什麼名號,不提也罷。」說完這句,想著若被葉無涯聽到,他不知會被氣成什麼樣子,眼中便有了幾分惡作劇的笑意。

  「倒不覺得高人輩出,在我眼中,天劍派只有四個名人,卻是占全了祖孫三代。」香綺漠勾了勾唇角,卻也沒追問下去,轉身從一旁拿出一個黑綢包裹,放到蘇昑面前,緩緩打開,「姑娘覺得此物如何?」

  那是一柄一尺來長的彎刀,刀把、刀鞘極為普通。可真正的寶刀寶劍,有大半都是古樸無華。蘇昑將彎刀握在手裡,輕輕取下刀鞘,只覺一股寒氣伴著殺氣襲面而來,似有靈性一般。刀以千年玄鐵鍛造而成,刀刃薄如蟬翼。

  此時,蘇昑真的嫉妒香綺瀟了——她這兄長太富裕了,而且是富人中的雅士,隨便一出手,就是千金難買的寶刀。

  「姑娘可中意?」香綺漠看著蘇昑的眼睛。

  蘇昑把寶刀歸鞘,笑,「我中意做不得數,還要看瀟瀟喜不喜歡。」

  「瀟瀟用劍,除了劍,不喜別的兵器。」香綺漠示意蘇昑端杯,「同飲此杯,寶刀贈佳人。」

  一杯酒——還是他的酒,換一把寶刀,這是不是太划算了?蘇昑忽閃著眼睛,不知道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香綺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為自己蓄滿酒,道:「我這府裡,有專門飼養寶馬的馬廄,另有一間兵器庫,天下近半成了名的武器,在我手裡。」

  「近半,那剩下的大半呢?」一旦和兵器沾邊,蘇昑的腦子就轉得分外迅速。

  香綺漠有點意外,「姑娘不知?」語畢,又喝了一杯酒,再為自己滿上。

  「不清楚。」

  「下次,我告訴你。」香綺漠揚了揚手裡的酒杯,「三杯陪你一杯,也不賞臉麼?」

  「喝了酒,刀就歸我了?」蘇昑最關心的是這件事。

  香綺漠的笑意自心底蔓延到眼裡,「對。」

  蘇昑先把寶刀懸在腰際,才端起酒杯,看了看酒的顏色,很澄澈,又聞了聞味道,沒察覺出任何異狀,這才放心地一飲而盡。和利文清、楚雲錚這種人經常待在一起的好處,就是讓她學到了不少識別各色藥物的法子。

  香綺漠放下杯子,溫聲道:「日後姑娘不妨常來常往,一杯酒,一件兵器。」

  「這——」這是天大的便宜事,讓蘇昑覺得有些可疑,「所為何來?」通常情況下,佔便宜是要付出代價的。

  「懂得品酒、識別的出寶物的女子太少。我對這些身外物又已失了興致,便有了相贈之意。」

  「你——」蘇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以前的她喜寶馬喜寶刀寶劍,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你曉得我是誰,對麼?」

  香綺漠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難為他還一本正經地問她是誰的徒弟,蘇昑皺了皺眉,便又是笑,「你手裡的寶物,加上寶馬良駒,多少杯酒可讓我全部拿走?」她是想,一兩次解決了算了,自己的酒量不差,喝空他的兵器庫和馬廄是很容易的事。

  她的近乎孩子氣的貪婪引得香綺漠忍俊不禁,「想也不要想,你每過來一次,最多喝三杯酒。」

  蘇昑又皺眉,「那多麻煩。」

  「既然姑娘無意,那就算了。」雖被點破,香綺漠還是沒有更換稱謂。

  「不行。」蘇昑擺了擺手,「我考慮考慮。」

  香綺漠倒了一杯酒,望著湖面的落花,「隨時恭候姑娘光臨寒舍。」

  蘇昑惦記著回去向成傲天交差,便起身道辭,「若是可能,來日再會。」

  「姑娘好走。」香綺漠站起身來,文雅有禮地送客。

  蘇昑走過板橋,又看了一眼正倚著欄杆飲酒的香綺漠。身形高大挺拔,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豪放倜儻之意。哪裡有痞氣了?她仍是一頭霧水。

  未出府門,便見楚雲錚信步走來,她笑著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楚雲錚見她眉間有喜色,一如平時,覺得沒必要說實話,就隨口敷衍道:「經過此地,看到了你的坐騎,便進來看看。」

  此間最尊貴的遼王和王妃滿大街亂轉,幸虧是尋常百姓都不曉得他們的真容,否則可就熱鬧了。蘇昑這樣想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見他一身勁裝,問道:「你要去哪裡?」

  楚雲錚不答反問:「你喝酒了?」

  「來做客啊,喝杯酒又什麼稀奇的,」蘇昑說著伸出食指,「就喝了一杯。」

  楚雲錚這才笑道:「肖複新建了一個獵場,正要去看看。」又問她,「你去不去?」

  「去啊。」蘇昑讓隨自己前來的人回山裡,跟成傲天交待一聲,轉而上馬,隨楚雲錚前去獵場。

  獵場中央是一排箭靶,四周圍是茂盛的林木,很是靜謐。二三百侍衛正在場中待命。

  肖複就坐在草地上,握著酒壺喝酒。就要成婚的人了,難得他還這麼悠哉遊哉的。

  蘇昑想了想,道:「我看看就好。」

  「也好,你看著那個醉鬼別喝多了。」楚雲錚笑了一下,轉而帶人沒入叢林之中。

  肖複先問道:「婚事籌備得怎樣了?」

  蘇昑訝然,「這話你也好意思問我?」

  肖複拍了拍額頭,解嘲地笑,「我是說,你們那邊籌備得怎麼樣了。」

  「放心,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剩嫁衣還在趕制。」

  「那東西有什麼可趕制的,隨便穿件紅的就好。」肖複斜睇蘇昑一眼,「記得你第一次成婚時,是一件紅袍?」

  「你不提醒的話,我都忘了自己當過下堂婦。」蘇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瀟瀟和我也不是一種人,嫁衣的事不能敷衍的。」

  什麼話也刺激不到她。肖複笑了一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樣無所顧忌地和她說話。慢條斯理地蓋上酒壺的蓋子,站起身來,走向坐騎,「抓緊吧,距婚期還有十日。」

  「別走啊。」蘇昑叫住了他,「你跟我說說瀟瀟的兄長吧。」

  「香綺漠——」肖複邊思忖著,邊又坐回到草地上,又慢吞吞地取下酒壺來喝酒。

  這人的慢性子,誰能把他治過來呢?蘇昑很無奈。

  肖複整理完腦海中的資訊,緩聲道:「他父親將他掃地出門,其實是為了他好——不讓他世襲官職,安穩富足地度日即可。這人除了身邊的女子多了一些,也沒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他和燕京沒什麼來往吧?」

  「肖衣衛倒是沒見他和官場中人來往過。」肖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怎麼對他這麼好奇?見過他了?」目光又落在她腰間佩戴的寶刀之上,「是遼王給你的,還是香綺漠給你的?」

  「瀟瀟嫁給你,這日子得多累啊。」蘇昑撇撇嘴,「什麼都瞞不過你。」

  「說的是,嫁給我有什麼好呢?」肖複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占了便宜還賣乖。

  「你不准告訴遼王,我以後會跟他解釋的。」蘇昑在腦子裡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很得意地眨了眨眼。

  「我要娶妻成家了,哪有心思管別人的家事。」肖複也向蘇昑眨了眨眼睛,「你小心些為好,不要惹得遼王修理你。」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蘇昑又問道:「師祖說,香綺漠是個地痞,可我怎麼看不出呢?」

  「遼王身邊若是紅顏知己不斷,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成老劍客也會說他是地痞無賴。」肖複說著就笑起來,「上了年歲的人,哪裡看得了年輕人風流不羈。」

  「那就好。」蘇昑放下心來。

  「你怕香綺漠對你動邪念?」肖複繼續打擊蘇昑,「除了一兩個不開眼的看中你,誰會對你上心?」

  蘇昑又氣又笑,「你快滾吧!」

  「遵命。」肖複慢騰騰起身上馬,策馬去找楚雲錚。

  蘇昑策馬到場邊,靜靜聆聽四周的動靜。過了些時候,就見楚雲錚、肖複回到場中。片刻後,有獵物被身在叢林中的侍衛驅逐至場中。兩個男人彎弓搭箭,一一獵殺。兩人胯下的寶馬似與主人心有靈犀,隨著弓箭所指的方向疾馳,迅捷如電。

  不像是在狩獵,倒像是在練箭法。

  是誰說過,男人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是他們最英俊迷人的時候。

  此時的楚雲錚和肖複,像是兩隻警惕性、敏捷性一流的獵豹,雙眼熠熠生輝,臉上出現的每一個表情都格外生動悅目。

  看一個男人,還是要在家宅之外看。家宅之外的他們,更可愛,更出色。

  當夜,一行人滿載而歸。和肖複分手的時候,楚雲錚道:「明日起你就專心籌備婚事,政務暫且放下。」

  肖複道謝之後又道:「其實我本來就是個閒人。」

  蘇昑和楚雲錚回府,親自去指點著人用最簡單的法子燒烤烹製野味,一餐飯吃得很是盡興。

  直到第二天早上,楚雲錚才顧得上問蘇昑多出來的那把寶刀,「哪裡來的?」

  蘇昑敷衍道:「瀟瀟的兄長給她添置了一些嫁妝,我這算是順手牽羊。」見他不大感興趣的樣子,她也就沒提送給他——從別人手裡轉過來的東西,估計他也不會喜歡。

  楚雲錚失笑,「他可知你的身份?」

  「應該是知道。」

  楚雲錚也沒多心,「那還算有情可原。」用罷早膳,出門前問道,「今日還去山中?」

  「嗯,你去忙吧。」蘇昑幫他整了整衣襟,「不用記掛我,有師父看著我呢,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後一句話很具有說服力,楚雲錚聽完便出門了。

  而蘇昑去並未隨前來接自己的人去山裡,告訴他們今日自己不出門了。到了午後,又對紅玉翡翠扯了個謊,說是去山裡,便去了香綺漠的府裡。

  因為她這些日子每日不著家,也就沒人起疑心,只是叮囑她早些回來。

  去到香綺漠府中,還是那個地方,還是同樣的酒。蘇昑一口氣喝了三杯酒,就伸手要東西。

  香綺漠皺了皺眉,「三杯酒,便是三盞茶的時間。」

  「那我便坐三盞茶的時間。」蘇昑見盤中的葡萄顆粒飽滿,如晶瑩的瑪瑙,也不客氣,將盤子端到自己面前,一粒一粒品嘗,葡萄入口甘甜多汁,絲毫不比王府內的水果遜色。

  吃了不少葡萄,蘇昑這才道:「昨日你要告訴我的事情,現在可以說了。」

  香綺漠思忖片刻,並未直言相告,「另外還有一人,是你很熟悉的身邊人。」

  話雖然說得不清不楚,可查尋起來卻已容易得很,蘇昑勉強接受這個答案,又道:「我還是不懂,你怎麼給我這麼大的好處?沒有什麼企圖麼?」

  「有。」香綺漠靠在椅背上,放鬆了神色,溫和笑道,「一來是每日有佳人在面前坐上一時半刻,是賞心悅目的美事;二來是請你日後對瀟瀟多加照顧,算是彌補我這些年虧欠她的兄妹之情。」

  「我和瀟瀟本就有些情分,沒你也不會對她不管不顧的。」對於第一點,蘇昑真沒話好說,只是覺得,那句話若是被肖複聽到,不知道又會如何打趣自己。末了又道:「我還是不信。」

  「那我便說些冠冕堂皇的——我敬重遼王和巾幗英雄,仰慕多年,今時得以相見,視為三生有幸……」

  蘇昑咳了一聲,笑著擺手,「這話還是省了吧。」

  「你看,你不是愛聽假話的人,我亦不是能將假話說得好聽的人。」香綺漠笑著起身相邀,「可願與我看看這後院中的景致?」

  蘇昑點頭。一路景致繁多,妙趣橫生,似是進了前世她耳熟能詳的大觀園,不由慨歎道:「修建出這般的世外桃源,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這種東西,她願意觀看,卻不願意為這觀看時的好心情去耗費心血。

  香綺漠的手滑過在秋風中搖曳生姿的菊花,悠然道:「十幾年間,我四處遊走,賺下錢財無數,建造了幾座莊園。」說到這裡,諷刺地一笑,「人這一生,居然是三言兩語便能概括的。」

  這倒是實情。不論人經歷過什麼,能對外人說的,能讓外人看到的,也不過三兩事。

  香綺漠繼續道:「你或我,或任何人,看這園中精緻,都會讚賞不已,樂在其中,可瀟瀟不喜,就連此番出嫁,我為她備下的嫁妝,她也是勉強收下的。」語聲一頓,神色轉為蒼涼,「你若能幫我勸說瀟瀟,接下我手裡的產業,不要說寶物寶馬,我一半的家產,都是你的——能勸動她的人,大約也只有她如今師門中人。」

  蘇昑聽著神色一黯,這才知道這男子的苦衷,隨即又是不解,「可你為何這麼早就要將產業交給瀟瀟呢?問句不該問的,你沒有後人麼?就算沒有,現在你也正當年,成家開枝散葉不就行了?」

  「就為了一份家產,就隨意找個女子,讓她為我生兒育女?我連那女子都不喜,如何疼愛她生下的子嗣?」

  這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卻也讓人覺得他殘酷。蘇昑想的很簡單,反正不論如何,自己是平白得益的人,到手的肥肉若是不吃,反而扔到一邊,那她也就不是她了,於是笑著應道:「不論如何,我盡力便是。」隨後又提醒他,「瀟瀟似乎不是善於打理這些俗事的性子。」

  香綺漠早就想過這件事了,「她不行,她的夫君可以。就算她夫君無心,她的子嗣也可以。」

  「好吧,你都做好打算了,我繼續撿便宜就是了。」兩人緩步回到通往垂花門的甬路,已有人拿來三件鮮見的暗器等在路邊,蘇昑拿上東西,眉飛色舞地回到王府。

  每天三件寶物,慢慢累積的話,是很占地方的。再說,既是寶物,總被藏在千工床的暗格裡實在是委屈它們。蘇昑想到這些,便四下游走,選了個清淨寬敞的住所,將幾件東西放了進去,又吩咐翡翠,命她將此地儘快收拾出來,打造成兵器庫就再好不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昑偶爾去山上走一趟,得知香綺瀟的頭面、嫁衣已經全部備齊,嫁妝也已裝箱,便放下心來,繼續兩頭撒謊,每日去香綺漠的府裡坐上一時半刻。

  香綺漠在蘇昑眼裡,是那種經歷頗為豐富的男子——自然,這經歷包括女人。他沒有楚雲錚發自骨子裡的那份潔身自好帶來的潔淨感,卻也不讓人反感。甚至可以說,是很有魅力的男子,而且笑容富有張力,令人自心底會被他感染。

  接觸得多了,話題也就慢慢打開來,談論談論香綺瀟,或者劍法,或者天下局勢。起初,蘇昑十分戒備,慢慢的也就放鬆了下來。外人就算是心裡只有一絲惡意,時間久了,她也能看出來,而香綺漠沒有,這是她可以確定的事情。

  香綺漠心情愉悅的時候,帶蘇昑去了他的兵器庫看了幾次,蘇昑大開眼界之餘,恨不得當場把他打倒取而代之,將這一切據為己有。

  有時候,她想對楚雲錚說說自己近日的行徑,卻是拖得越久越懶得說,或者說是不知該如何說起,怕他跟自己黑臉。她只盼著早些把香綺漠的兵器庫搬空,日後再通過香綺瀟把這件事告知楚雲錚,到那時,怎麼說就都由著她了。

  反正他忙得很,也無暇顧及這些。她不斷地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

  肖複成親前一日,楚雲釗已經對手頭的軍務駕輕就熟,楚雲錚終於能松一口氣了,這天午後便回到府中,命人去山裡接蘇昑回來。

  等待的間隙,漫步在王府之中,就見翡翠帶著幾名侍衛走向一處居所。他心內不解,便趨步前往。

  翡翠看到他,也不知道蘇昑是怎麼跟他說這件事的,遲疑著沒敢說話。

  楚雲錚看到裡面一件件罕見的兵器、暗器,臉色一肅,漠然問道:「是蘇昑帶回來的?」

  翡翠一聽心裡就打起了鼓,通常他直呼蘇昑名字的時候,不是很高興就是很生氣,卻也不敢遲疑,恭聲應是。

  「你們是來給她佈置的?」楚雲錚又沉聲問道。

  幾個人都應聲說是。

  楚雲錚想了想前因後果,吩咐道:「去香綺漠府中,把她給我帶回來,傳我的話,禁足。至於香綺漠,命他明日提頭來見我。」

  翡翠臉都白了——真生氣了,這可如何是好?

  楚雲錚出門時皺了皺眉。虧得他還想趁著天色早陪她出門轉轉,她卻給了他這麼大一份「驚喜」。這小女人,真該好好管管了,否則,她這先斬後奏的毛病是戒不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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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寵妻(8)

  月華如水,夜色傾城。

  秋風沾染了月光的清涼,飄然拂過室內的白色窗紗,揚起優美的弧度。

  肖複握著酒壺,緩步穿過廳堂,走進西次間,坐在木椅上。再環顧,才看到了成婚前夕該有的紅色物件兒。

  香綺瀟聽到梳洗的腳步聲後,窸窸窣窣地起身穿戴整齊,走到肖複對面落座。

  「吵醒你了?」肖複並沒抬眼。

  「你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香綺瀟有些擔心地問。

  「怕你再跑掉。」肖復原意是開玩笑,說出口才驚覺,這是她的傷心事,便又補了一句,「也是掛念你。」而真正的原因,是楚雲錚要她的哥哥提頭去見他——在她要出嫁的吉日。

  香綺瀟無聲地笑,「再跑的話,恐怕那人也是你。」

  還好,她還不知道,估計到明日蘇昑也就能讓楚雲錚改變主意了。對於這一點,肖複深信不疑。什麼人都會遇到剋星,而楚雲錚的剋星,非蘇昑莫屬。

  香綺瀟借著月色,倒了一杯清涼的山泉,遞到肖複手裡,將他手裡的酒壺放到了一旁,「你少喝些酒。酒雖然醇美,多喝也是傷脾胃的。」

  她轉身之際,肖複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隨即下落,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香綺瀟靜靜地看著他,目光猶如月光,清涼似水,只是多了幾分哀傷。

  「你,是不是覺得,是把自己推進了火坑裡?」肖複不想這麼說,可在她眼中,他只看到了這些。

  香綺瀟沒有說話。

  肖複當她默認了。她在懲罰他,可真正被懲罰的,又何嘗不是她自己。這個傻孩子。他歎息一聲,勾低她的容顏,因為那幾分醉意,他身形微微搖晃著。

  香綺瀟抿緊了唇。

  肖複探手捏住她下顎,將兩人容顏的距離化為零,吻上她唇瓣。

  香綺瀟沒有掙扎,腳步卻向後退了半步。

  肖複隨之起身,停留在她下顎的手用了力,使得她不自主地雙唇微啟,他唇舌由此順勢予取予求。

  香綺瀟終是忍不住嚶嚀出聲,雙手慌亂地去推他。

  肖覆沒有再勉強,緩緩放開了她,抿了抿唇,臉上的神色讓人無法分辨出是什麼含義。

  香綺瀟待呼吸平緩下來,平靜地問他,「我是誰?」

  肖複因此而笑起來,「報復心這麼強,嗯?」

  沒有直接回答,香綺瀟也已滿意,唇角輕輕揚起,漾出絕美的笑容。

  「即便你我不成親,這一生,我也會盡力照顧你。可既然要成親,你日後便是我的結髮妻,我不會負你,會善待你。」肖複抬起一雙手,捧住她的臉頰,「瀟瀟,我照顧你,你幫我,好麼?」

  你幫我,幫我將心底的那個女子的名字抹去。即使需要漫長的時日,你也要幫我,幫我將你放在心底。

  香綺瀟聽懂了。因為聽懂了,所以淚盈於睫。

  「你一早還要到山下的宅子裡,是麼?」

  她點頭。

  「早些睡。」他又笑了一下,「明日開開心心的。」

  「嗯!」香綺瀟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手指敲了敲她額頭,「你敢再跑,我便命肖衣衛把你五花大綁回府。」

  香綺瀟終是被引得笑了起來。

  肖複這才轉身,看了看桌案上的酒壺,沒有拿,逕自出門離去。

  有些人終究是要忘記的。而他自己,有些人不願意忘,寧可傷害自己,也要到他身邊,伴著他。既是如此,為何要辜負?

  人生一世,似一處折子戲,哪怕是做出假像,又有何妨?時日久了,自己也便信以為真了吧?

  楚雲錚的寢宮之中,今夜有客,客人是成傲天。

  成傲天坐下來就問:「蘇昑呢?這些日子也沒見到她。」

  楚雲錚冷著臉道:「禁足了。」

  「哦?」成傲天很意外,「她又鬧出什麼事了?」

  楚雲錚懶得搭話,先去內室更衣去了。

  就有一旁服侍的太監簡單地說了蘇昑的事。

  成傲天回想之後,覺得此事自己也有責任,等楚雲錚換了衣物出來,便替蘇昑開解道:「她那個性情,你若是想讓她只結交女子為友,便是強求了。」

  「難道還要我管接管送不成?」楚雲錚蹙眉,「府裡什麼沒有,她偏偏要去別人家裡拿東西回來。」這樣的王妃,滿世界也就她一個。

  「你什麼都有,她卻是什麼都不曉得。」成傲天笑得眯起了眼,「再者,她不還是把王府當成家麼?若是心不在這裡,何必拿回來。」

  楚雲錚面色一緩。這話聽著,倒是那麼回事。

  「她恐怕至今也不清楚你的家底,又有幾分孩子氣。再者,這事情也怪我,不該讓她獨自下山走那一趟。」

  「難得你還清楚這一點。」

  成傲天繼續道:「蘇昑不是分不清好壞的人,也不是沒分寸的人。能在她面前每日晃悠的,必有可取之處,說不定來日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肯安分一些便是助我一臂之力了。」楚雲錚有些不耐煩,命人傳膳,「正好,你我喝幾杯。」

  成傲天明白,楚雲錚也不過是生這一時的氣,再者,若是真動怒的話,哪裡還有心情和他喝酒,也便放下心來。師徒二人用罷飯,又一面喝酒,一面下了兩盤棋,成傲天看著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回山上了。

  楚雲錚盤腿坐在軟榻上,盤算著要不要回蘇昑那邊。過了多時,拋下了這年頭,轉去內室沐浴。

  蘇昑坐在千工床上,手托著下巴,狀似認真地反省,其實心裡一片混沌。錯的確是犯了,可他至於把自己禁足麼?至於讓香綺漠提頭來見麼?就因為香綺漠那裡不是他熟悉的所在?

  她喜歡寶刀,喜歡寶劍,喜歡美酒,喜歡寶馬,這些他都是知道的。現在碰巧了,香綺漠那裡都有,她自然邁不動步子,日日流連那裡。若是第一時間就跟他說了,他恐怕是一次也不會讓她去的。

  她長出一口氣,不知如何是好。

  翡翠走過來,問道:「您就打算這麼坐著了?」

  蘇昑無辜地看著她,真心地求教:「那我該怎麼樣?」

  翡翠更氣了,恨鐵不成鋼地道:「去賠個禮認個錯啊,您不覺得自己錯了麼?」

  蘇昑抓了抓頭髮,把髮髻抓得愈發淩亂了,「是有錯,可也沒嚴重到被禁足吧?」

  蘇昑精明或者遲鈍的時候,都是讓翡翠分外佩服的,此時,歎了口氣,「唉——您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明日提頭去見遼王殿下的也不是您,另有其人,您實在不必記掛。」

  「對啊,險些把這件事忘了。」楚雲錚的狠,她見識過,不敢賭他不跟自己置氣到底。

  香綺漠每日好酒款待著,厚禮送著,再因為自己把命搭上,那自己就算下十九層地獄都不能贖罪了。

  想到這裡,蘇昑慌忙下地,找了件披風蓋住綾衣綾褲,趿著鞋子去往楚雲錚的寢宮。

  進到室內,有人無聲地抬手指向楚雲錚所在的浴室。

  蘇昑進去之前,開始了胡思亂想。不會一賭氣就找人侍寢了吧?不會是侍寢之前先來個鴛鴦浴吧?隨即就笑自己的狷介,怎麼會呢?

  緩步入內,見浴池用平整光滑的大理石鑲嵌得四四方方,很是寬敞,水面蒸騰著水汽。

  感謝前朝的遼王。

  蘇昑的腦子就像抽了筋兒,除了有用的,什麼都想。

  楚雲錚背對著她,雙臂搭在池邊。

  只一個背影,看不出情緒。

  蘇昑磨磨蹭蹭地走到他旁邊,見他看也不看自己,索性走到他對面,蹲下身來凝望著他,先露出了一個理虧的笑。兩人中間隔著濃重的水汽,也好,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這樣也好,說話更自在些。

  說話,說話。說什麼好呢?她眨著眼睛。

  「何時起,你有這癖好了?」楚雲錚的語聲,透過水霧傳入她耳裡,並無水汽裡的溫度。

  「這不是趕巧了麼?」蘇昑咕噥著。

  楚雲錚不理她了。

  蘇昑清了清嗓子,說了句廢話:「你,你把我禁足了?」

  楚雲錚當做沒聽到。

  蘇昑的腦子繼續溜號,說著全無意義的話,「那明日瀟瀟拜堂成親,我就不用去了?」

  「……」

  還是廢話,蘇昑這才意識到這一點,強迫自己回到正題,「我把那些東西都還回去,行不行?我再也不隨便拿東西回府了。」

  楚雲錚第一反應是生氣,繼而就覺得好笑。她是故意的麼?他想,一定是的。

  蘇昑見他還是沒反應,很不情願地嘀咕道:「禁足就禁足吧,我以後不出去亂走了。」

  「……」禁足了,還想去哪裡?似乎她不配合就不能施行似的。

  蘇昑的廢話完畢,也找不出別的話了,直奔主題:「可你也不能把瀟瀟的兄長殺了啊……成親之日出這麼大的喪事,不好。對你也不好——香綺漠有很多產業,你把他殺了,瀟瀟繼承到手裡,一定不會給你的。」

  楚雲錚修長的手指在大理石臺上彈跳著,「你在乎的,是香綺瀟的心緒,還是怕我得不到香綺漠的產業,抑或是——香綺漠這個人的這條命?」

  蘇昑細細地想了一會兒,意識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你不是以為我和香綺漠……」說著就睜大了眼睛,有點生氣,「你心真髒!」

  楚雲錚沒搭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貌似是罵他的同時把自己一起罵進去了?蘇昑掐算著自己誤會過他幾次,之後思忖片刻,笑容轉為愉悅,「你——你啊,你……」手指點著他,卻不把話說出來。她不過是喝人幾杯酒,拿人點兒東西回來,這也值得吃醋?這也值得大動干戈?

  「嗯,」蘇昑笑盈盈站起來,「你這是莫名其妙,我只是占點兒便宜罷了。你這事情做得不對,明日等香綺漠來了,把他好端端地放回去。」

  他語調轉冷,「僅此而已?」

  「那還要怎樣?」蘇昑理直氣壯地看著他,「我亂吃醋的時候,可沒鬧出過人命。家財萬貫,有那麼多寶物,又不是他的錯,是我主動過去的,他沒勉強過我。」

  「你過來。」楚雲錚語聲轉柔,招手喚她。

  蘇昑認為此事到此為止剛剛好,依言走到他近前,彎下腰去,剛要說話,身形就被他帶入水裡,落在他腿上。

  楚雲錚撥開她試圖去拭去臉上水珠的手,目光沉凝,「你連續多日,去他府上飲酒攀談,倒是我無理取鬧了?」

  「瀟瀟是我的師妹,那她的兄長,也就等於是我的兄長吧?」蘇昑這話說的極沒底氣,純屬心急之下亂抓擋箭牌。

  楚雲錚的回答是把她身上的衣衫扯了下去。是真的扯,成為阻礙的,便在他掌中化成了碎布。

  「你有話慢慢說你這是幹什麼啊?!」蘇昑雙眼被飛濺的水珠迷蒙了,無法看清他的神色,聲調緊張起來。

  她試圖思索,是哪一句話惹到了他。可他卻沒給她時間,身形旋轉之下,她的背部抵在了水池裡的牆壁上。他的吻在同時落下來,帶著恨意一般。沒有給她任何反抗的間隙,將她擁有。

  整個人都暈了,無論是心緒,還是身體,都是來不及接受便被捲入了狂風暴雨。

  這般的密不可分的癡纏,這般的令人羞憤的狀態。

  蘇昑甩了甩頭,眼中的霧氣淡了一些,看到他熱切的眼神之下隱藏的一些情緒。

  是什麼?

  她迫切地想探究清楚。楚雲錚卻在此時吻上她的眼瞼,輕盈如蝴蝶展翅。

  她閉上了眼睛。

  皺了皺眉,她又咬住嘴唇,疼。

  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一面溫柔著,一面殘暴著。

  她極力掙扎著,她不喜歡在他這樣的情緒下和他癡纏。

  楚雲錚的吻落在她雙唇,整個人變得溫和了幾分。

  汗水、水汽的蒸騰,呼吸聲、水的漣漪聲,一切相加,幾乎讓她昏昏欲睡。她微仰起臉,睜大眼睛,看著他身後的水汽,無法集中意識。

  他複又加重力道,一刻不停。

  強烈的衝擊,被封住的唇舌,令她幾乎窒息,手死死地握成拳,橫在兩個人之間。

  壓抑得太狠,身體卻背道而馳,愈發敏感,很快變得無法控制。

  她喘息著,展臂擁住他。

  他卻在此時,和她拉開了距離,平靜地看著她。

  蘇昑的手臂死死地環了起來,想勒死他。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他在她耳邊低語,「心裡空了——如果你走,或者有被人帶走的危險,之於我,什麼都是空的,可有可無。」

  蘇昑聽了,就又想咬他了。打一巴掌給顆糖,沒有人比他做得更好或者說是更可恨了。

  他再度熱切地親吻,再度強勢地擁有。

  「楚雲錚……我恨你……恨死你了……」身體的震顫,心靈的震顫,兩兩相加,這一句衝口而出,卻被拆解得支離破碎,聲如蚊蚋。

  成為夫妻的男女,女人吃醋了,下場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男人吃醋了,就是抵死纏綿。

  雖然楚雲錚這醋吃的這脾氣發的蘇昑一直雲裡霧裡,可最終的結果卻是讓她不能不記得。

  單那一身的紅紅紫紫也夠她消化些日子了。

  清晨,兩人在他寢宮的床上醒來。

  秋日的清晨,室內有些涼意,涼而不冷。和他在這時節,每日相擁著醒來,賴在床上,總是讓她心頭漾起滿滿的幸福、滿足。

  聽人在門外通稟,說香綺漠過來了。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

  「我就是……」蘇昑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微笑著看著他,「我就是喜歡那些東西,覺得有便宜就占,怕你訓我,才不敢跟你說的。和他是誰,沒什麼關係。」說著,臉上便有了幾分促狹,「成婚這麼久了,居然還不信我,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若是水性楊花的人,那你的眼光是不是太差了些?」

  「你是被我與師父勉強,才嫁於我。你心裡嚮往的天地,是外面的廣闊天地。我要給你的最好的生活,也許正是你棄如敝屣的。」楚雲錚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或者,你我都該回到師門?」

  勉強。這是他的心結。蘇昑先是感動,又被他末一句引得失笑,「你給過我選擇的機會,我選擇了嫁你。我如今嚮往的天地,是你在的地方。你要給我的生活,就是我們一起擁有的。」她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這多好。我哪兒也不去,我的夫君是能安邦定國的人物,我以他為榮。」又故意逗他,「似乎有那麼三幾年,我也是混跡沙場的人。從這一點來看,你我是一類人。」

  「實話?」

  「嗯。」

  他這才安心地笑了,繼而起身喚人。

  紅玉翡翠早已等在外面,應聲而入,服侍著蘇昑穿戴齊整。

  用罷早膳,楚雲錚叫上蘇昑,兩人一起到前殿去見香綺漠。

  「你昨日的話是氣話吧?」蘇昑一本正經地威脅他,「你若把他怎麼樣,我可就跟你拼命。瀟瀟被我害得才第二次出嫁,現在若再被我害得沒了兄長,那我就得提頭去見她了。」

  楚雲錚應道:「這話有幾分道理。」

  這就意味著他已改變了主意,也許從來就沒安心要把香綺漠怎麼樣。還是沒把他的性情摸透,蘇昑想,以後得把他當本劍譜研究了,不能總這樣被動。雖然犯錯的總是他,可總被他弄得暈頭轉向的滋味委實太糟糕了。

  前殿臺階下,站著一身青衫的香綺漠。他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一絲畏懼也無,令人下意識地懷疑是不是傳話的人把話說反了。

  楚雲錚踱步到香綺漠近前,一字一頓,念出他的名字:「香綺漠。」

  「草民拜見遼王殿下。」說是拜見,香綺漠只是抱拳拱手,深施一禮。

  蘇昑向後退了幾步,怕一句話說錯就又招來麻煩。

  楚雲錚並未計較這些虛禮,抬手示意免禮,淡淡笑問道:「這便是你的提頭來見?」

  香綺漠無聲地笑了一下,「留具全屍,也免得驚擾旁人。」

  「你不怕死?」

  香綺漠悠然反問:「怕就能不死?」

  「不能。你與我師兄,還有一場比試。比試之後,你若活著,再來領罪。」

  他是總有的說。蘇昑的笑容掛上了眼角眉梢。葉無涯根本就不可能與香綺漠比試,因為如今香綺瀟已是他的徒弟,他不可能和徒弟的親人動手。楚雲錚這樣說,大家都有個臺階下,也就大事化小了。

  香綺漠不怕是不怕,卻也是善於禮尚往來之人,聞言道聲謝,繼而道:「前些日子,有貴客臨門,草民多有慢待。過兩日,便將府中兵器、寶馬送至王府,為遼王殿下充公所用。」

  「如此,多謝。」楚雲錚轉頭喚人,「送香居士出府。」

  香綺漠轉身之時,看了蘇昑一眼,笑意淺淡。

  蘇昑眨了眨眼睛。楚雲錚幫她把東西一次性弄到了府裡,她也不會白拿東西不辦事,有機會自然會親自或者請肖複說服香綺瀟。

  香綺漠用口型說了聲「多謝」,繼而,悠然離去。

  楚雲錚有些無奈地看著蘇昑。

  蘇昑走到他身邊,嗔道:「他要把家產給瀟瀟,要我幫忙說服瀟瀟,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想多了。」楚雲錚坦然道,「險些想偏。」

  「這樣不好。」

  「嗯,女子四處跑,的確是不好。」

  蘇昑服了他,甘拜下風。

  黃昏時分,兩人去了肖複府中,楚雲錚在外院,蘇昑去了內宅。

  對於這邊的官員,蘇昑是兩眼一抹黑,部分人也只是聽說過而已,腦子裡活躍的仍是那些京官、武將。好在有服侍周到的人陪伴在左右,等新人拜過天地,應付過喜宴,礙於身份,她不便四處遊走,便先一步回了王府。

  楚雲錚在前院,比蘇昑也好不了多少。即便是好意,即便是刻意低調行事,可一眾前來赴宴的官員仍是逐一過來敬酒。他這邊還沒煩,成傲天已有些不耐,橫了他幾眼。久而久之,眼看自己就要把肖複的風頭搶去,命人和肖複知會了一聲,便起身離去。

  今日的肖複,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大概是有史以來喝酒最慢的新郎官,好多人都看著起急。他也沒辦法,這習慣已經養成太多年了,除了殺人、吩咐肖衣衛辦事不往慢裡拖,其他事都沒心急過。

  急死一個少一個,他惡趣味地想著,我自家的酒,我憑什麼心急?我都不著急喝完喜酒洞房,你們憑什麼催?越催我就越慢。

  有些人索性不再跟他較勁,轉頭去找投脾氣地去喝酒暢談了。他也樂得慢吞吞挨桌轉轉,等他剛喝到興頭上,喜宴也散了。

  「剛剛好,喝醉了容易壞事。」他安慰著自己,後一句也是每日都會念上多少遍用來告誡自己的警句。

  拋下手中的酒杯,慢悠悠走進新房。

  香綺瀟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眼瞼低垂,看著腳尖,神色平靜。若非肖複留意到她藏在衣袖裡的手有輕微的舉動,真就以為她一絲緊張也無。

  洞房花燭夜——肖複皺了皺眉,想直接躺下睡覺都不行。就算當成差事,也要把該做的事做了。就算她心裡仍有怨氣,就算他心裡仍有失望。

  是他自己說的,要善待她。既是善待,這新婚夜,斷不能冷落了她。

  從喜娘手裡接過合巹酒,兩人沉默地喝完,將人遣了出去,一左一右坐在床上。

  肖複先起身寬衣,「時候不早了,歇下吧。」

  「嗯。」香綺瀟柔順地應聲。

  肖複才想起要喚人來服侍她,卻見她已從容地褪去鳳冠霞帔。

  都不是嬌氣的人,這還好。他最不喜房裡有人在眼前晃來晃去,而她在山裡這些日子,想來也已習慣了事事親力親為。

  躺在床上,肖複熄了燈燭,在黑暗中聆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又是皺眉。

  就像是強迫自己行不義之舉一般。

  仍是覺得配不起她。

  這心魔,何時才能消除?

  為什麼他身邊的兩個女子是兩個極端呢?心底的那個,比起這個,缺點一籮筐,可要人命的是他中意的就是那個糟糕透頂的。

  不能想這些了。再想這些,這樁婚事就意味著從第一日起就在虧欠香綺瀟——他的結髮妻、枕邊人。

  他似對自己掩飾什麼、似在向自己證實什麼一般,展臂將香綺瀟攬入懷裡,雙唇在黑暗中摩挲,尋到她的唇,牢牢地按了上去。

  合著淡淡的酒香,她的唇極為柔軟。身體本能的驅使,使得他由淺嘗輒止轉為攻城掠地。

  香綺瀟嬌喘著推開他,「不如、不如先歇下吧。你、你也累了吧?」

  「瀟瀟,既來之則安之。」他欺身上去。

  香綺瀟纖長的手指撫過他容顏,嬌柔地笑著,「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語氣裡卻無半絲歡喜。

  你不為這喜事歡喜,我也不為這喜事歡喜,那麼,歡喜的是誰?是各自已長眠地下的父母麼?是祖墳上冒青煙在慶祝麼?肖複被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擾得心煩,覺得酒意上了頭,有了暈眩感,不管不顧地除去彼此身上的束縛。

  身軀覆上去的時候,發現她在輕輕地顫抖。

  本想當做差事應付過去的,在此時卻又心生不忍、憐惜。

  「傻孩子,即便後悔,也為時已晚。」他柔聲哄著她。

  香綺瀟搖頭,「我沒有,沒後悔。」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訴說著她此時的恐懼。

  「那麼,別怕。」他耐心細緻地親吻著她,輕撫著她凝脂般的肌膚,試圖讓她放鬆下來,自己卻被這過程擾得周身燥熱不已,想得到緩解,想得迫切。

  香綺瀟閉上了眼睛,一雙小手輕輕勾住他,不再退卻。

  在他們之間,很多時候,更勇敢的是她。

  帶著三分來自身體的急切,帶著七分來自理智的冷靜,他溫柔而克制地擁有她。

  不愛,反倒不會失控,反倒會溫柔地照顧她的情緒、她的感受。

  自此後,她就是他的女人了,要和他一起走過一生。

  他的女人。一生相伴。

  他無法做到心無雜念,無法全心全意。情緒就這樣轉為激烈,克制也轉為激烈。

  她終是忍不住輕吟出聲,剛一出喉嚨便被他堵回了口中,轉為支離破碎的呢喃。

  一樁喜事,卻是兩個人的痛,不能訴諸給任何人的痛。

  呼吸平穩下來,一切趨於平靜,肖複有些疲憊地回身躺好,溫聲道:「我叫人打水服侍你梳洗。」

  香綺瀟披衣下地,走出寢室。

  肖複狠力揉了揉眉心,搖了搖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宛若歎息。

  香綺瀟回來之後,肖複才有些倦怠地起身去梳洗。

  她背轉身,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說不清是什麼感受。良久,肖複放輕動作,躺在了她身側,繼而,尋到她的手,握在手裡,久久沒有放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八個字,拆開來看,沒有哪一個字裡透著情意。

  相伴與心有靈犀本就是兩碼事。

  何必強求。

  第二日一早,肖複、香綺瀟去了鳳儀宮,去給楚雲錚和蘇昑請安。

  蘇昑正在喂貓兒吃東西——正是香綺瀟見過的那只白貓。上次見時,只覺得貓兒百般不願蘇昑親近的樣子,今日卻是安安靜靜趴在她懷裡,吃著她喂給她的點心。

  香綺瀟微笑著道:「這貓兒總算是養熟了?」

  「哪兒啊。」蘇昑很開心的樣子,「前些日子,把它放到別處,和一群貓養在了一起。誰知道它大半夜地跑了回來要吃的,吃飽喝足就走了。這一早,又踩著飯點兒回來了。」

  楚雲錚斜睇了貓兒一眼,從心裡往外都透著不喜歡。

  肖複和香綺瀟也只當做沒看見,閒談幾句便告辭了。

  楚雲錚等人一走就對蘇昑道:「快把它扔回去。」

  「它自己認路,再說了,它吃飽了睡一會兒就走了。」蘇昑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許你把它騙走,就不許它有良心回來看看我麼?」

  楚雲錚笑起來,「蹭吃蹭喝也叫做有良心?半夜把人吵醒也叫做有良心?」

  「總歸是記得我,這就不錯了。」蘇昑不理會他,等貓兒吃飽,又給它倒了水,讓它下地去喝。見楚雲錚還不走,就奇怪,「你閑得太厲害了吧?這幾日了,似乎都沒見你處理政務。」

  「的確是閑下來了。」比之在燕京當攝政王的時候,如今這些事,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蘇昑想了想,也是,好比一個原來做元帥的人,忽然讓他去當先鋒官,事情自然少了太多。除了初時的適應期,以後讓他忙碌起來,還真不容易。

  楚雲錚對蘇昑招了招手,等她走過去,便將她安置在自己懷裡,「你我都這麼閑,是不是該找些事打發光陰了?」

  蘇昑有點鬱悶,手指勾著他的衣領,嘟了嘟嘴,「估計我是有什麼問題吧?」

  卻不想,楚雲錚敲了敲她的頭,笑道:「你這小腦瓜裡,每天就記掛著這件事?沒出息。我是在盤算著,等我下個月生辰時,連你生辰一起補過,生辰禮都給你準備好了。」

  蘇昑眼睛亮了起來,「是什麼啊?」

  「到時再說。」楚雲錚又敲了敲她的頭,「你想沒想過送我什麼?」

  蘇昑被問倒了。和他在一起的好處,就是不會過什麼端午節、中秋節,到了節日,一切從簡,不需她指揮著人忙碌。送他什麼生辰禮好呢?他缺什麼呢?這是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難題。

  「笨。」他的唇滑過她耳際,囈語道,「到那日以身相許不就行了?」

  蘇昑和他在一起,想裝矜持都裝不了,索性咬著牙道:「好啊。」手也沒閑著,狠掐了他一把。

  什麼事情,他怎麼說都可以,她若真照著去做,就太沒良心了。

  楚雲錚生辰是九月十一,在那天之前,蘇昑每天都在思索著送他什麼新奇的東西比較好。

  香綺漠帶人把兵器、寶馬送進王府的時候,蘇昑就趁機捉住他,問他府裡有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適合送給楚雲錚。

  香綺漠一連說了五六種極為珍貴罕見的古玩字畫,蘇昑聽了都興致寥寥。楚雲錚對那些東西的態度是有就放著,沒有他也不會去找。

  香綺漠見狀,便是一臉愛莫能助。

  蘇昑歎口氣,揮揮手,「不麻煩你了。你放心,你的事我心裡也記著呢,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你且等等。」

  香綺漠滿意地點頭告辭。

  蘇昑絞盡腦汁、鬱悶了多日,也沒想出個頭緒來,直到楚雲錚生辰前夕,仍是毫無想法。

  翡翠好心地建議道:「您從沒摸過針線,也沒下過廚房,不如就往這方面想想?」

  蘇昑回給她一個冷眼,「做針線的話,你還不如給我一刀。做飯的話,我除了烤野兔什麼都不會。」

  翡翠暗自歎息,女人活到眼前這位這份兒上,還能嫁得這麼好,只能說是老天的恩賜。

  蘇昑懶洋洋倒在床上,蹬掉鞋子,拉過被子就睡。

  九月了,她這秋乏是一點也沒減輕,這些日子反倒越來越貪睡了。她不像某人,每日精神抖擻的,這些日子還添了毛病,每日神秘兮兮的,帶著一幫人也不知在忙什麼,一天到晚也見不到個人影。

  睡覺是美事一樁,如果能在夢裡得到提示,能好好給他過個生辰,就再好不過了。

  陷入夢境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著,自己是越來越沒出息了,每日裡想的事情,似乎都和這個男人有關。

  他最想要的——她似乎想到了,卻是瞬間的靈光一現,片刻後便抓不住那念頭了。而直覺告訴她,那是你如今給不起的,再等等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24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20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 寵妻(9)

  九月十一,楚雲錚的生辰。

  蘇昑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坐起來喚人,片刻後,入目的是一臉不滿的翡翠。

  翡翠邊幫蘇昑穿戴邊嘀咕道:「哪有您這樣的人?這樣的日子也能賴床不起。」

  蘇昑倒打一耙,「我有什麼辦法?睡得太沉,你也不叫我。」

  翡翠剜了她一眼,「遼王不讓人驚動您,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蘇昑吸吸鼻子,自知理虧,問道:「他人呢?」

  「一早就出門了,聽說是去山裡了。」

  蘇昑沒精打采地梳洗、用膳,之後命人備馬,想去山裡湊湊熱鬧。

  「奴婢隨您前去吧。」翡翠看著她一臉菜色,有些不放心。

  「隨便你吧。」蘇昑無所謂。

  主僕二人出府之際,遠遠看到了利文清的身影。

  如今的利文清已是大腹便便,猛地一看,蘇昑總會聯想到憨態可掬的肥肥的企鵝,打心底,很羨慕她婚後事事如意。

  利文清身邊的侍女,被她支到一旁去採摘園子裡開得正豔的香花了,她一手撐在腰後,一手拿著帕子給自己扇風。

  蘇昑和翡翠相視一笑,緩步走向利文清。

  利文清卻在此時現出驚慌之色,似是在草地裡看到了什麼讓她害怕的東西,連連後退。退後時,踩到了小石子,腳下一滑。她失聲叫起來,身軀向後仰倒。

  她如今的身子,可摔不起跤。蘇昑心下一急,騰身而起,迅疾地落到利文清身後,雙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嫂嫂……」利文清拍著心口,「多虧有嫂嫂。」

  蘇昑卻在此時身軀一晃,眼前發黑。她眉頭緊鎖,將利文清帶到一旁,抬手撫額,搖了搖頭。

  「嫂嫂這是怎麼了?」利文清關切地問道。

  「沒事,想來是多日沒活動筋骨,猛地一活動,有些暈。」蘇昑看向草地,「你方才看到什麼了?」

  「是一隻刺蝟,」利文清不好意思地笑,「我看不得那種東西。」

  還有她怕的東西。蘇昑釋然一笑,又問:「過來看二弟妹?」

  「嗯。」利文清邊走邊握住了蘇昑的手,「嫂嫂,我如今打算著,把她接到我府裡,你看行不行?」

  「好啊。」蘇昑爽快地應允下來。

  利文清解釋道:「嫂嫂給她另選了住處,可我看她還是時常愁眉不展。眼不見才能心不煩,離開這府邸一段時日,興許也就把二爺放下了。嫂嫂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說的是。」蘇昑看到利文沂愈發瘦削的身形也總是不忍,便笑道,「你們兩個到了一處,你可別欺負她。」

  利文清聽了就笑,「她那張嘴,哪裡是能吃虧的。」

  蘇昑見她隨行的侍女走了過來,道:「我會吩咐人安排此事的,你快回府去,可別四處亂晃了。」

  利文清笑應著走遠了。

  翡翠走上來,二話不說,攙著蘇昑就往回走。

  「這是做什麼?」蘇昑好笑地問。

  「您心裡什麼都不記掛,奴婢心裡也沒個數,也就凡事都沒往那方面想。」翡翠說著,笑盈盈看住蘇昑,「您不覺得您近日太貪睡了麼?適才是不是有些頭暈?」

  「你的意思是……」蘇昑話沒說完,擺了擺手,失笑道,「怎麼可能呢?」

  「這有什麼可能不可能的,既然嫁了人,生兒育女是遲早的事。您別管,先讓醫官把脈再說。」翡翠強行把蘇昑拖回了宮裡。

  蘇昑坐下來,靜心想了想,像是那麼回事,卻又怕是空歡喜一場。說不定是自己盼著孩子盼出來的不良反應呢。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醫官過來,把脈之後,面露喜色,施禮恭賀道:「此乃喜脈,恭喜王妃!」

  翡翠驚喜地掩嘴而笑。

  「喜脈?能確保無誤?」蘇昑冷靜地問道。

  醫官恭聲說是。

  「多久了。」

  醫官答不足一個月。

  蘇昑思忖片刻,吩咐道:「這玩笑我可開不起——再去找幾個人來把脈。」

  「是是是。」醫官連聲應著退出。

  蘇昑忽閃著眼睛看著翡翠,「是不是你日子過得太悶,收買了醫官來哄我開心?」

  「這種事也是能哄您開心的?」翡翠嘆服,「奴婢有幾顆腦袋夠遼王砍的?」

  「也對。」蘇昑歉意地笑,自己這懷疑一切的毛病實在是要命。

  翡翠笑盈盈問道:「您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像酸的辣的。」

  「剛吃飽,吃什麼?」蘇昑白了她一眼。

  「怎麼也沒點兒反應啊?」翡翠低聲咕噥著。

  蘇昑立刻接話道:「所以我才懷疑是醫官把脈出錯了。」

  「您這烏鴉嘴啊……」翡翠低聲道,「整日裡就不會說句讓人順心的話。」

  「跟我幾年了?居然還沒習慣。」

  翡翠都懶得理她了,站到一邊,喜滋滋地想著日後該為胎兒準備些什麼。

  又有幾名醫官前來,眾口一詞,和第一位醫官口風一致。

  蘇昑遣了人離開,心裡還是覺得不妥當,又起身往外走,「我得去找三弟妹確認。」

  翡翠只覺得她是多此一舉——這麼大的喜事,誰敢隨便開玩笑?都活膩了麼?繼而就是沮喪,換做別人,怕是早就歡天喜地或者喜極而泣了,她這主子倒好,怎麼也不相信的樣子,好好的喜事被她折騰得人心煩、心慌不已。

  蘇昑見到利文清,第一句話就是:「你會不會把脈?能不能把出喜脈?」

  利文清聽得一頭霧水,茫然地點頭,「會啊。」

  翡翠就要把適才的事告訴利文清。

  蘇昑把她推到一邊,對利文清伸出手,「你幫我看看。」

  利文清的手搭在蘇昑的手腕上,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眼來,已是滿眼欣喜,「嫂嫂這是喜脈啊!這下這真是太好了!」

  蘇昑終於能自心底相信了,笑容如花一般綻放,她總是莫名其妙地覺得,生兒育女離自己還太遠,盼著是一回事,真懷孕是另外一回事。沒想到,事情居然在今日有了著落,在楚雲錚生辰這一日。

  她來不及和利文清多說什麼,拔腿又往外走,她得去告訴他。

  利文清拉住翡翠,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實在弄不懂蘇昑為何放著醫官不要,要自己給她把脈。

  翡翠這才苦笑著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待回到府中,卻已不見蘇昑的身影,問過人,才知道她騎馬去山裡了。翡翠又是一番搖頭歎息,懷孕的人了,這樣四處走動怎麼行呢?

  蘇昑快馬加鞭,直奔桾山而去。路上,後方有一匹快馬追了上來。

  蘇昑回頭去看,入目的是肖複,便減低了馬速,問道:「去山上有事?」

  肖複點頭,「嗯,瀟瀟有些東西落在了山上,我幫她取回來。」

  蘇昑多看了他幾眼,橫看豎看也看不出他有成家的樣子,一切如舊。

  「一個女人家,盯著男人這麼看,合適麼?」肖複斜了她一眼。

  蘇昑抿了抿嘴,「合適不合適我也看了,怎麼樣吧?你這張臉不是給人看的麼?」

  「是給人看的。」肖複把人字咬得很重。

  蘇昑氣苦,想對他掄鞭子。

  肖複問她:「你今日怎麼又跑出來了?」

  蘇昑不自主地笑了起來,「我有好事要告訴遼王。」

  「你口中的喜事——」肖複保留意見。

  這種事,蘇昑沒道理和他說,轉而提起了香綺漠的事,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末了道:「你和瀟瀟怎樣?若是可以,就勸勸她。」繼而又是不解,「香綺漠年紀也不大,為何急於把產業轉手呢?」

  「許是做膩了人中神仙,要去新天新地闖蕩。」肖複微一沉吟,道,「瀟瀟那邊,我試試看。」

  在香綺瀟心裡,她的兄長如今的價值,不過是她用來和他成婚的一個便利的條件,除此之外,再無親情可言。那份冷漠,令人不解。可若是兄妹關係親厚,香綺瀟也就不會利用了吧——利用誰,就是在傷害誰,若做不到漠視,香綺瀟根本就沒辦法去利用誰。

  兩人說了會兒話,便快馬加鞭,到了桾山后山。

  遠遠就看到三個人並排站定,和一名黑衣人對峙著。而成傲天則悠然立於一塊岩石之上。

  蘇昑凝眸相看,黑衣人竟是楚雲錚。

  她心裡焦急,卻也只能強行按捺下來,因為顧及著自己如今的情況。

  肖複起初也是臉色一變,欲上前相助,卻見成傲天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只得停下腳步。

  楚雲錚手裡不是他最擅長的寶刀,是成傲天的佩劍。這一點讓蘇昑不解,從而也就有些擔心。而與他對峙的三個人,手中亦皆是長劍。

  楚雲錚唇角勾著一絲笑,難得他在人前現出笑意,但在這情形下,卻只會讓人覺得倨傲、藐視群雄。右手揚起,一道淡淡紫光閃現。

  長劍在手,他的氣息亦隨之改變,周身的寒意與劍氣的寒意合二為一,人劍合一,劍氣如虹,殺氣滔天。

  蘇昑從不知道,他的劍法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那三個人亦在同時拔劍而出,各尋了有利的方位,對了個眼色,一起全力出擊。

  楚雲錚手中長劍劃出一道寒氣襲人的弧線,一招反攻三人。

  長劍翻飛,無孔不入,人與長劍,一時如翩翩落花般輕靈,一時又如狂風巨浪般凜冽迅猛。

  扣人心弦的交戰,被他生生演繹出了風情,帶著殺氣、殘酷的別樣的風情。

  劍勢越來越快,劍光隨之交錯成一道迤邐無邊的光圈,將周圍三人隔絕在外。

  他在劍光籠罩之下,招招迅捷如電,蘇昑已無法看清他的招式。她只盼著快些結束,只盼著他全身而退。

  片刻後,劍光消失,殺氣隱於無形。

  與楚雲錚交手的三人紛紛踉蹌著後退。

  楚雲錚將長劍入鞘,隨意向後拋出,長劍準確無誤地落在成傲天手裡。隨即,他負手而立,淡淡頷首,「承讓。」

  三個人有兩個人分別捂著肩臂、腹部的傷口,只有一人還有力氣說話,道:「天劍派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技不如人,願賭服輸。」隨即,三人轉身,狼狽下山。

  說話之人經過蘇昑身邊時,蘇昑見他身上一絲傷痕也無,只有眉心處有一個紅點,正慢慢滲出血來。

  肖複大步上前去,詢問成傲天這是怎麼回事。成傲天笑著轉身,邊走邊和肖複敘談,漸行漸遠。

  楚雲錚則對蘇昑漾出一個含著寵溺的笑容,緩步而下。

  清風拂動著他的衣袂,陽光輝映著他星眸中的光芒,空曠悠遠的深山,彰顯著他傲視天下的自信從容。

  蘇昑只覺得眼前的男子英俊得一塌糊塗,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慌忙小跑著迎上去,笑著投入到他的臂彎之間。

  楚雲錚看著如歡快的小鳥一般的妻子,眼中、語氣盡是溫柔,「追到這裡來,想我了?」

  蘇昑環顧左右,不見人影,撒嬌地勾住他的頸子,「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喜事?」

  「嗯。」蘇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楚雲錚先是訝然地一挑眉,繼而,俊顏便煥發出驚喜的光彩,雙臂施力,將她橫抱起來,狠狠地吻她。

  光天化日之日,蘇昑怕被人看到,笑著推他,嘴裡道:「我可是找了好幾個人把脈,眾口一詞,才來告訴你的。」

  他不肯放手,雙唇摩挲著她的容顏,「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蘇昑嘟了嘟嘴,「還是孩子更重要,是不是?」

  楚雲錚笑開來,低聲打趣:「你還是更願意以身相許?」

  蘇昑吸了吸鼻子,無語。

  「先回府。」楚雲錚抱著她往下走去,馬兒靜靜地跟在兩人身後。走了片刻,他蹙眉,問道:「你知道自己有了喜脈,怎麼還四處亂跑?」

  「這不是剛知道麼?」

  他第二個問題接踵而至,「居然還是騎馬來的?」

  「難不成走著過來?」

  他不予理會,宣佈道:「明日起哪裡也不許去,乖乖留在府中。」

  蘇昑這才意識到,懷孕從另一方面來講,也不是什麼好事。很明顯,她會被剝奪掉大部分自由。

  見她目光閃爍,他語氣又轉為溫柔,「由我陪著你。」

  「管著我才是真的。」蘇昑嘀咕著。

  她還未脫孩子氣,等以後有了孩子——楚雲錚想,府裡真要熱鬧起來了,而這安胎的日子,也是要慎之又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33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20 A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寵妻(10)

  回去的路上,蘇昑才知道楚雲錚與人交手的原由。那三人本是前來找葉無涯一決高下的,今日葉無涯不在山中,那三人自視甚高,便鬧到了後山,擾了成傲天的清靜。楚雲錚便替師父、師兄出手,教訓了那三個眼高於頂的狂徒。

  蘇昑問道:「你一大早跑來這裡,就是為了和他們交手?」因為兩人同乘一騎,她說著話的同時,扭身向後。

  「湊巧而已,」楚雲錚挑眉淺笑,「你師父的事,我何嘗願意插手。」

  「那你是來做什麼?」

  楚雲錚解釋道:「天涼了,找了人過來,給你師祖把暖閣建好。雖然內力深厚,也不妨住得舒坦些。」

  還是他考慮得周到。蘇昑轉身看著前面,任由他環抱著自己,頭倚著他的胸膛,慵懶地眯起了眼,「我從來不知,你劍法這麼好。」

  楚雲錚並不引以為豪,「你也一定不知,你師父的刀法精妙。」

  「只知他通刀法,到了什麼地步,還真不曉得。」

  楚雲錚無聲地笑了一下,「你還不曉得的是,我二人學得最精的是暗器。」

  「嗯,也只是偶爾見你們用。我當初要學,師父說我本就心腸冷硬,若擅用暗器的話,就會成為禍患……」蘇昑沒再往下說,皺了皺眉,仍是耿耿於懷。

  楚雲錚竟認可葉無涯的說法,「心腸冷硬倒是真,」又把玩著她的手指,「沒心沒肺也是真。」

  蘇昑只是笑。其實一點也不矛盾,殺手在自己的領域之內,狠不下心來根本就沒飯吃也沒活路,可生活就是另外一碼事了。前世都是稀裡糊塗的,用錢解決所有問題,到了這一世,自然會不時大腦短路,沒心沒肺也是極正常的事情。

  「說起來,」蘇昑反握住他一隻手,「你為何與我師父不合?」

  楚雲錚思忖片刻,道:「總想分出個高下,總也分不出個高下。這樣的人,你還能指望著和睦相處麼?」

  「可你們如今已是兩路人了。」

  「所以,不也緩和了許多麼?」

  此時,眼看著就要走出人跡罕至的道路,楚雲錚飛身落在並肩而行的駿馬之上,警告她:「最後一次騎馬出行。」

  蘇昑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心裡卻是百般腹誹,有武藝傍身的人,自小在摔摔打打中長大的,哪裡會那麼嬌氣。也罷,早就栽在他手裡了,他又是為了自己好,不聽就太二百五了。

  其實是一直在他的照顧、引導之下生活,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能夠長大,能不再需要他處處約束、處處費心。可把生活當成自己拿手的事情,似乎真的是個艱巨的挑戰,難度不亞于打仗時絕處逢生、反敗為勝。

  他都不急,自己又急什麼?目前最緊要的,是先為肚子裡的小東西考慮。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又是皺眉——還沒學會過日子呢,居然就要為人母了,真夠喝一壺的了。

  回到府裡,就見紅玉翡翠正焦慮不安地張望著,看到蘇昑,皆是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

  楚雲錚在前殿耽擱了片刻才回來,手裡是一封家書,進門就遞給蘇昑,「太夫人的信。」

  蘇昑連忙將箋紙展開來,細細閱讀。太夫人言辭平和,但一字一句都透著關切,末尾,更是諄諄叮囑她要事事穩重,何時也要以楚雲錚為先考慮。

  她看完眼圈兒一熱,險些落下淚來。一定是懷孕之故,一顆心都變得多愁善感了,她這樣想著。猶豫片刻,走到桌案前,提筆寫回信。

  楚雲錚看出她因為思親而有些傷感,走過去,安撫地拍拍她的背,斂目相看,見她的字跡之於女子而言,過於剛勁有力了。

  蘇昑抬頭看著他,「這信,不會被外人看到吧?」她得先確定這一點,才能確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不會,放心。」

  蘇昑這才埋下頭去,專心回信。

  之後,楚雲錚將信命人送到肖複手裡,便對蘇昑道:「帶你去個地方。」

  蘇昑預感一定是要去看他曾提起的禮物,跟隨在他身邊,走進王府西北角的一座院落。

  這院落她只來過一次,原是前朝遼王放置寶物的地方,紅漆大門,高牆大院,走進去只覺空曠冰冷。而今日,門楣上原來的名字已不見,換成了「聽風閣」三個字,門兩旁有侍衛把守。

  聽風閣,聽風劍,蘇昑隱約猜到了什麼。

  門打開來,走進去,方覺今時不同往日。院中已移植過來四季常青的綠色植物和四季常開的各色鮮花。抄手遊廊上,有雅致的桌椅。

  走進居室,楚雲錚尋到機關,開啟,第一道玄鐵打造的門隨之開啟,如此過了兩道鐵門,進到此間的核心處。

  偌大的空間之內,四面牆壁上皆陳列著兵器,兵器旁邊皆有作為標識的寫著名稱的紅色箋紙。

  蘇昑猶如一個發現了寶藏的孩子一般,先是因為驚喜而有片刻的愕然,隨即便走到陳列著名劍的那面牆壁前,嘴裡喃喃地喚著她所認識的名劍的名稱,「聽風、龍淵、軒轅、流光、啟劍……」另有近半是她聽說卻沒親眼見過的名劍。

  隨後,又逐一將名刀、名槍等各種武器中的寶物逐一看過去。作為一個習武之人,擁有這些,此生已無憾。

  香綺漠說過,她身邊之人擁有能找到的武器中的寶物的大半,到此刻她才恍悟,原來那人就是楚雲錚。她回身看著他,「居然才讓我知道?難不成還怕我偷你的?」

  楚雲錚一臉無辜,「你不曾問過。」繼而又淡然一笑,「今日起,它們歸你掌管。」

  「真的?」蘇昑驚喜交集,綻放出一朵璀璨的笑,勾低他容顏,狠狠地吻了他一下,「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喜歡你。」

  「的確是不知。」楚雲錚說完,才輕輕笑了起來。她開心的時候,亦是他最愉悅的時候。這些日子,親自監督手下重新佈置了這裡,此時想想,很值得,再勞累也值得。

  蘇昑纏住他,問他一些兵器的由來,他便一一為她講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正午,兩人這才回去用膳。

  因為是楚雲錚的生辰,午膳格外豐盛。

  蘇昑能為他做的,也不過是為他將長壽麵端到他面前,說一聲生辰快樂,卻已足夠。

  往年,楚雲錚並不注重這個日子,此次不過是找個合適的由頭,調整一下夫妻二人的心情、王府的氣氛,便像模像樣地張羅了起來。

  這裡,在一段光陰之內,是他們的家園,若是可能,自然要將生活裝點得有聲有色。他的心已完全安穩下來,因為她在何處,哪裡便是家園。而同樣的,他亦希望她能如自己一般,到哪裡都能安穩相守。

  兩人落座之後,翡翠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蘇昑旁邊。

  楚雲錚問:「有客?」

  「沒有。」蘇昑邊吃邊道,「給貓兒準備的。」

  楚雲錚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蘇昑耍賴地笑,「它等下就到了,你連我都養得起,還怕多一隻貓麼?」

  「它比你還煩人。」楚雲錚說的是心裡話。

  「……」

  翡翠邊笑邊引著人退下了。這對夫妻不喜有人伺候在左右,她們如不被召喚,便會在門外候著,已成習慣。

  過了片刻,貓兒做賊一般溜邊跑進來,熟門熟路地跳上椅子,搖著尾巴,看著蘇昑,輕聲叫著。

  蘇昑就把早已為它撿好的一小碟魚肉放到它面前。

  貓兒的尾巴搖得更歡,邊吃邊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楚雲錚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它陪我一起給你慶祝生辰,多乖啊。」蘇昑對他眨眨眼。

  楚雲錚不理她。

  貓兒吃完了魚肉,舌尖舔了舔嘴巴,意猶未盡的樣子,繼續對著蘇昑搖尾巴撒嬌。

  蘇昑想給它換換口味,就撿了幾塊牛肉放到它面前的小碟子裡。

  貓兒低下頭去,遲疑著嗅了嗅味道,又遲疑著叼起一塊肉,只幹嚼了幾下,就松了嘴,繼續對著蘇昑叫。

  蘇昑皺眉,「這是牛肉,你連牛肉都不吃了?」

  貓兒無辜地看著她。

  「你給我吃掉!」蘇昑把碟子拿起來又摔在它面前。

  貓兒堅持己見,不吃。

  蘇昑訓了貓兒幾句,它不為所動,惹得她來了脾氣,一把把它推到地上,「養不起你這麼挑食的東西了!走!」

  貓兒滿含哀怨地叫了幾聲,慢吞吞出去了。

  「混帳東西,跑我這兒解饞來了!」蘇昑氣鼓鼓地拿起手邊的手巾,擦了擦手。

  那邊便響起了楚雲錚清朗的笑聲。

  蘇昑看他一眼,給他一個「你贏了」的眼神,拿起筷子來,繼續吃飯。

  飯後,兩人循例小憩。蘇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我聽翡翠說,大臣們給你送來了好多賀禮。」

  「嗯,日後你清點出來入庫就罷了。今日是家宴,沒有他們的事。」楚雲錚語氣輕描淡寫的,「他們過來也是受罪,不如各自圖個自在。」

  「晚間總要請幾個人過來吧?」蘇昑挨個數著,「師祖、師父估計是不會過來,三弟、三弟妹、肖複、瀟瀟會過來。」再想別人,都是礙著楚雲錚不會過來,或是楚雲錚不喜見到的人。

  楚雲錚委婉地指出她的不知足,「你隨便一數就是幾個無話不談的人,已經比常人幸運多了。」

  「這倒也是。」蘇昑笑著把臉貼在他心口,闔上眼簾,聽著他強健的心跳聲,覺得分外安心,過了一會兒,沉沉睡去。

  黃昏時,藍靜竹和一道被送來遼國的四名女子,分別送來了賀禮,不外乎是平時手抄的佛經、親手繡的寓意吉祥的屏風等物。過來這麼久,除了第一時間見了楚雲錚一面,連個封號都沒有,只要腦子不出問題,這禮也只能這麼送。

  蘇昑尋思著,這五個還在府裡坐冷板凳,等到明年選秀的時候,皇帝勢必又會送來一批人,不知幾年以後,這府裡會養下多少苦命的女子。這種無聊的舉措,害得她平日裡都沒辦法和藍靜竹親親熱熱聊天,平白少了一個以往放在心底的好友。殺千刀的皇帝,你就作孽吧。她心裡恨恨的。

  晚宴開始之前,先過來的是楚雲釗和利文清。直到進了門,楚雲釗環在利文清腰際的手臂才放了下去。利文清剛要屈膝行禮,楚雲錚和蘇昑忙齊聲阻止,命人扶她落座。

  楚雲釗恭恭敬敬行禮。這些時日,他黝黑了幾分,膚色由以前的白皙轉為麥色,雙眼卻更銳利有神,舉止毫不拖泥帶水,有了武將的豪邁之氣,再與原有的沉靜溫和氣質融合,風采襲人。原來他與楚雲錚有三分相似,到如今,便是七分的相似了。

  沒多久,肖複和香綺瀟也過來了。肖複秉著什麼事都慢半拍的規律,在香綺瀟之後進門,先把手裡的酒壺掛在腰間,才漫不經心地行禮道賀詞。左手抬起,他側目一看,有些尷尬地笑,「賀禮——」邊說邊想,「似是落在了前面。」

  「醉鬼。」楚雲錚笑著輕斥,讓肖複落座。

  香綺瀟卻被肖複弄得微紅了臉,繼而又覺得好笑,抿嘴笑了一下。今日她穿著淺紅色牡丹紋素軟緞上衫,深綠色百褶裙。這樣嬌灩的顏色,亦不能奪走她半分的清麗純淨,只是襯得一張小臉兒愈發地眉目清晰。

  六個人落座後,楚雲錚命人傳膳。長長的紅木桌案,上手是楚雲錚和蘇昑,左手是楚雲釗、利文清,右手是肖複和香綺瀟。

  利文清看著蘇昑面前放的幾道口味各不相同的菜肴,便好心地問道:「嫂嫂可有什麼忌口的?若有不合心意的,我來調換一下。」

  蘇昑笑道:「還沒有,放心。」

  香綺瀟和楚雲釗目光中帶著猜測,看向利文清。

  「你們還不知道啊?」利文清因此而有些小小的得意,「嫂嫂有了喜脈了。」繼而,有些怯怯地掃了楚雲錚一眼,「稱呼嫂嫂,是不是不妥?」

  楚雲錚不以為意,微微搖頭。

  楚雲釗卻有些無奈地瞥了一眼利文清——這麼大的事,她不告訴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還好意思得意。

  香綺瀟微笑著給楚雲錚和蘇昑道喜,之後,看了肖複一眼。

  肖複仿佛什麼都沒聽到,正忙於倒酒。

  香綺瀟又看向楚雲錚和蘇昑。蘇昑正對著楚雲錚往她碗裡夾的菜皺眉,楚雲錚則無視她的反應,又將一碗湯放到她面前,說了句「先喝湯」,手落在她肩頭,輕拍一下,等蘇昑拿起湯匙,才收回了手,唇邊逸出一抹盡是寵溺、溫柔的笑。

  楚雲錚從來也沒掩飾過他對妻子的在意、珍惜,也不吝嗇流露,雖然張揚獨斷霸道了些,卻足以令天下女子羨妒蘇昑。

  而另一種感情,卻是隱忍的。無人得知,卻更讓人心驚。

  情字因人而異,沒辦法比較。

  有些女子就是這樣,同為女子,旁人想不出比她差在哪裡,卻令男子側目,不知不覺便傾了心,失了魂。只因她活得率性,活得是她自己。

  香綺瀟的苦笑一閃而逝,言語妥當地和蘇昑、利文清不時交談幾句,看著三個男人不停地端杯,喝水一樣的飲酒。

  飯後,喝過一盞茶,有宮女進門通稟,說是可以移步至後花園了。

  六個人便起身,轉到後花園的水榭。水榭外延的橋面上,已經擺放好桌椅、酒水、果品。

  聽到煙花聲響起的時候,蘇昑睜大了眼睛,望向天空,隨後便站起身來,走到橋盡頭去觀看。

  楚雲錚隨之起身,走到她身旁。

  在這朝代,不逢年不過節的,這種東西是看不到的。蘇昑沒有預料之下,自然是驚喜不已,笑著問了楚雲錚幾句,繼而,和他一起欣賞夜空中的璀璨風景。

  這哪裡是遼王慶祝生辰,他分明是在大張旗鼓地哄髮妻開心。

  煙花不斷升到空中,盡情釋放美麗,掩蓋了星與月的美,喧囂了這靜謐的夜。璀璨的夜空之下,那對一舉一動透著溫情、默契的夫妻的身影,格外生動。

  香綺瀟收回的視線,落在身邊人臉上。

  肖複晃著杯子,看著琥珀色的酒液,神色如常。

  香綺瀟看住他。

  肖複慢慢地喝酒,偶爾,看一眼漫天煙花,視線也無刻意回避蘇昑的意思,偶爾甚至會在那道身影上停留片刻,和看別人時一樣。

  只是不看她。

  和他動心思,自己還是太嫩了。香綺瀟垂下了頭。

  「我心裡的事,該不該由你來提醒我,該不該是你坐在我身邊,冷眼看我的笑話。」肖複仍舊沒有看她,抬頭望著空中,語聲不高,卻有著穿透力,一字不落地傳入她耳裡,「如果成親只是殘忍,如果成親只是積怨,那麼,輸的是你。」

  他的側臉在煙花光亮的折射下,忽明忽暗,冷漠的弧度一如橋下冷寂的靜水。

  他終於放下了酒杯,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遠。

  身影孤獨,卻透著寒涼。

  留下了她一個人形只影單,看此時絢麗景象。

  其實,只是想看到他哪怕流露出絲毫的落寞、痛苦甚至是恨。心緒流露,她才能窺探到他心底哪怕一絲絲的情緒,才能瞭解他,才能走近他。

  很明顯,適得其反。

  心計這東西,她一直都學不會。

  輕輕歎息一聲,在他身影消失不見之前,舉步相隨。

  這萬丈紅塵,你為伊人執著,我為你執著。

  就算什麼都不能做,可是你終會發現的,陪伴你的人,是我。

  這晚,蘇昑帶著滿心的喜悅,和楚雲錚一起返回宮裡,歇下後,她認真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好多好多的錢財?」

  楚雲錚語氣淡淡的,「我的家當不是歸你管麼?」

  「你什麼家當歸我管了?府裡的銀兩哪兒到得了我手裡?」

  「說吧,要多少銀兩?要做什麼?」

  蘇昑捏住他的臉一通揉,「我就是想知道而已,我能花到什麼?再說了,我也不是沒傍身的銀兩的。」

  她說了實話,楚雲錚倒有些為難了,「沒清算過。」

  蘇昑呵呵地笑起來,「其實我是想把你跟香綺漠比較一下,看誰的錢財多。」

  「他富甲天下,目前就財產而言,是他比我富裕。」

  「我怎麼不知道?」蘇昑對大周出名的富戶還是有所瞭解的。

  「真富裕的人,聰明一點的,都忙著隱姓埋名隱於市井。」楚雲錚把臉埋在她肩頭,有些沮喪似的,「才發現你這麼笨。」

  蘇昑不服氣,「那他現在不就快聞名天下了麼?」

  楚雲錚輕易地就把她噎了回去:「他不是不想要那些財產了麼?他再有名,也比不得他的妹夫有名吧?」

  蘇昑用手捂住臉,「你說得對,我是真笨。」

  楚雲錚開懷而笑,把她摟在懷裡,「只要你這笨笨的小無賴。」

  蘇昑得到了安撫,繼續發問:「他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吧?怎麼會有這麼多財產呢?」她是真心的羨慕嫉妒恨。

  「因為他如今的財產,有七成是一個老怪物送給他的。老怪物時常覺得活累了活膩了,把財產給了香綺漠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處。」楚雲錚說完,又告訴她這話的來源,「我也是聽肖複說的,不知幾分真幾分假——這種事,也沒必要查清原委。」

  「原來是這樣。」蘇昑搖著他的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情?你看……」她對香綺漠的經歷的好奇心氾濫,想得到他的允許,去問個清楚。

  「不看,睡吧。」楚雲錚語聲溫和,動作卻麻利,熄了燈燭,把她的臉按在臂彎裡。

  「不看也得看,不聽也得聽……」

  楚雲錚吻住她,半晌才放開她,語聲裡有笑意,「看在我們女兒的面子上,你安分幾個月吧。」

  「什麼女兒啊?」蘇昑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你說了算麼?」

  楚雲錚不跟她爭論,「那就是兒子。」

  「廢話!」蘇昑掐了他一把,「不是女兒就是兒子,都被你說齊了。」

  楚雲錚低聲笑著,「早晚兒女雙全,自然要說齊。」

  想得真夠遠的。蘇昑抬手蒙住他的眼睛,「你快些睡吧。」

  楚雲錚不止想得遠,為蘇昑安胎做的準備也很充足。第二日一早,就有兩名醫女住進了鳳儀宮,負責每日給蘇昑把脈,另外就是留意蘇昑的衣食住行,若有不妥,要即刻向楚雲錚稟明。

  對於這一點,蘇昑覺得再好不過,樂得配合。百無聊賴,她想起昨日大臣們給楚雲錚送來的賀禮,知會了他一聲,帶著紅玉、翡翠去清點禮品。

  翻看禮單的時候,有人在門外交給了紅玉一樣東西,紅玉把手裡一個長條的錦盒交給蘇昑,道:「說是肖將軍昨夜拿過來的。」

  「誰?」蘇昑話問出口也反應過來了,解嘲地笑,「還真不習慣他現在這官職。」繼而把東西打開來,神色便是一滯。

  肖複送的是玉笛,是在山東時,她和他搶奪過的那把綠玉笛。

  蘇昑心裡酸酸的。

  不留任何念想了。他讓楚雲錚看著他娶妻,讓楚雲錚看著他以綠玉笛為生辰賀禮,了卻了他僅有的和她算不上聯繫的一絲聯繫。

  肖衣衛的勢力若是全部運轉起來,肖複在大周的地位,不會比楚雲錚低。可他只在京城做楚雲錚的左膀右臂,後又追隨至此地,俯首稱臣。一切,並不僅僅是他無意榮耀,他只是重情,看重兄弟情分,知曉男子活在天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

  「好男兒,當如是。」蘇昑歎息一聲,捏著自己的下巴,愈發不好過了。

  肖複,你對你自己,是不是太狠了?狠得讓人看著都不忍。

  蘇昑丟下手裡的東西,走出門外,忽又頓住腳步,轉身走回室內,坐下來,又拿起禮單來看。

  紅玉、翡翠看得莫名其妙。

  「把東西收起來吧,遼王問起就拿給他看,不問也不必在宮裡提起。」蘇昑說得有氣無力的。方才是想去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麼,情緒如何,出了門才意識到,自己若關心他,現在什麼都不說、不做,才是最穩妥的方式。

  就是命吧。

  情債,她這一生,只想還楚雲錚的,只想和他在一起。

  別人,不行。

  別人,也從未對她有任何逾矩的要求。就是這一點,才讓她難過,讓她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讓她沒良心地無視都做不到。

  心不在焉地把堆成小山的禮品全部入庫,便漫步在府裡,四下游走。

  看到馬廄裡一匹匹生龍活虎的寶馬,蘇昑暫且放下了心緒,目光閃爍,瀲灩著光芒。

  翡翠看她邁步前行,說話都不利索了,「您、您、您要做什麼?」

  蘇昑有些生氣,「我看看都不行?!」

  「那還好,您可不能騎馬,這裡面有幾匹馬性子烈得很,還沒馴服呢。」

  「我就那麼傻麼?!」蘇昑更生氣。

  「不傻,您就是膽子忒大了點兒,奴婢不得不仔細著。」

  蘇昑被堵得沒話可說了。這些人,現在都是楚雲錚那條戰線上的人了,統一的任務就是看著她。

  「也不怕累得你們吐血!」蘇昑恨聲咕噥著,繼而吩咐在一旁偷笑的紅玉,「去把工正所的人找來,我有事要他們辦。」

  紅玉應聲而去。

  蘇昑要做的事,是在王府裡建一個馴馬園,將這些寶馬好生安置起來——馬廄的活動範圍畢竟太小了,她覺得太委屈它們了。

  至於馴馬園建在哪裡、要建成什麼樣子,蘇昑一概不管,只讓工正所的人開動腦筋去向,何時選好地方、有了她滿意的建造格式,就能動工了。

  這邊廂為寶馬建造新居,蘇昑又想起了那只淘氣的貓兒,便吩咐下去,讓負責照顧貓兒的人仔細些,勤給那十幾隻貓兒洗澡,必須保證她最愛的那只不會近墨者黑。

  工正所的人絞盡腦汁,終於拿出了讓蘇昑滿意的建造格式,第二日便破土動工。因為蘇昑要求儘快,自然是有多少人就出動多少。一眾人每日大張旗鼓地忙碌,成了王府裡很不協調的一景。

  楚雲錚初時以為她只是將馬廄翻修一下,沒想到弄得這麼大排場。這日黃昏,和肖複無意經過,看了俱是啞然失笑。舉目四顧,就見蘇昑正坐在椅子上眯著眼望著夕陽,和站在一旁的藍靜竹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

  楚雲錚看向肖複的時候,肖複也正看向他。

  「明白。」肖複簡短地道。離開王府,回到府中,坐在廳堂的椅子上,喚了屬下到面前說話,吩咐道:「上官曦瑤還活著?」

  「活著。」

  「去問她,藍靜竹此行有無目的。」肖複的語聲比平時要快,卻顯得更冷靜,「告訴她,我正在找幫她恢復容貌的法子。她若不肯說,一隻手。」

  「是。」

  在西次間喝茶的香綺瀟聽到這幾句話,手輕輕抖了一下。話雖簡短,卻是充滿了血腥氣。深吸進一口氣,用了很久,才勉強鎮定下來。

  晚飯時,香綺瀟不理會肖複是什麼態度,直言道:「消失的上官姑娘,是被你劫持了,你還把她的容貌毀了。」

  本該是問句,她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肖覆沒說話。他在京城的時候,只要出了人無故失蹤的事情,旁人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他。這根本不必問,能做到讓人在街頭憑空消失的人,他若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香綺瀟繼續道:「你要繼續折磨她,只是為了問出藍靜竹是善是惡。你是為了保護我師姐,怕她腹中的胎兒出什麼岔子,是麼?」

  話說的委婉,可她這眼神——和上官曦瑤諷刺他是情聖的眼神一模一樣,淡淡的諷刺,淡淡的嘲笑。

  肖複放下了筷子,站起身,又緩緩落座,解下酒壺,喝酒。

  想跟她解釋,蘇昑也關係著楚雲錚乃至如今遼國未來的走向。蘇昑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如今已有些歇斯底里的皇帝必定會大舉進軍此地,那麼,遼國將會面臨一場惡戰。

  塗炭生靈之事,若能避免,為何不避免。

  安穩的現狀,悠然的時光,若能多過幾年,為何要提早結束?

  也的確是,蘇昑是楚雲錚無法失去的人,也是他不想看到陷入險境的人。

  可若解釋,這話說起來就太長了,要從頭說起。而從頭說起的話,很多事又是不能告訴她的,告訴她的話,也許就會成為下一個麻煩。想了半晌,發現還是什麼都不說更穩妥。

  該怎麼告訴你,想信任你,卻還不能傾心相待,因為你太敏感,因為你的不信任。

  你的目光,比千言萬語還要傷人。可我不能怪你,因為你只是最真實的流露。

  你這單純的傻孩子,現在真希望你能每日敷衍我、哄騙我,如此,我心裡才能好過一些。

  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沉默。

  酒壺空了,可以回房歇息了。

  肖複再度站起身來,「你歇息吧。」

  「你……」香綺瀟擋在他面前,「你說過要善待我,所謂善待,便是花燭夜後分房而睡麼?」

  肖複勉強勾出一絲笑,「我的確是說過,可我還說過什麼,你記得麼?」

  「我幫不了你。」香綺瀟坦誠地告訴他之後,手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幫幫我吧。」

  肖複挑眉,靜待下文。

  「你今夜留下來。」香綺瀟語速很流暢地說道,「我要一個孩子,我在王城內認識的女子都身懷有孕,我也要。」

  這話她醞釀了多久了?否則怎能這樣流暢地說出來?肖複審視她許久,忽然笑出聲來,「要孩子?」

  「是。」

  「好。」肖複點點頭,「你是想把我這一輩子都交待在你手裡,想讓我不止欠你的,還要加上一個孩子。」他猛地將她橫抱起來,走向寢室,重複道,「好。」

  香綺瀟以為他已經動怒,以為他會兇狠地對待自己。

  可他沒有。

  他的情緒在廳堂通往寢室的這一小段路就被克制了下來。

  進了寢室,他把她放在床上,動作並不重,繼而開始有條不紊地一件件褪下衣物鞋襪。

  香綺瀟看著滿室昏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從容不迫的身影,忽然間想笑。誰能告訴他,這男子是怎麼回事,又是用什麼做的?

  肖覆沒容她思量太久,忽然欺身拉過她,仍是那樣有條不紊的除去了她身上的束縛。

  他現在很清醒,也許是自與她相識以來最清醒的時刻,因為清醒,才顯得更加殘酷。

  他欺身將她壓在身下,讓她與他沒有一絲間隙。手扣住她的後頸,低頭索吻。

  她不反抗,卻也不配合。

  「改變主意沒有?」他問。

  她不回答。

  他撬開她唇齒,空閒的另一手開始恣意遊走。

  真真切切地感觸,可她竟感覺不到他該投注其中的情緒。他把他自己當成什麼了?她竟連自怨自艾的心情都沒有,竟有些心疼他。

  如初綻的花朵一般的身體,即便明知他的心神被他抽離了,竟仍是起了反應。被他佔有的時候,她是痛恨自己的。因為愛,所以能承受他的一切,因為愛,身與心無法隔離開來。

  他身體懸在她上方,看著她的眼睛,動作不溫柔,也不猛烈,只是隨著她的反應,隨著她呼吸而調整著節奏。

  她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她想去依附他。可她只能用力抓住被子一角。

  她終是含著淚嬌吟出聲,小手尋到他的手,死死地抓住。

  他卻在此時掩住了她的嘴。

  她極力扭動著,咬住了他的手,嚶嚀出聲。

  他抽回手,貼近她,灼熱地吻住她,悶哼一聲,猛地退離。

  一切趨於平靜。

  他搓了搓臉。厭惡這感覺,厭惡失控的感覺,尤其是在此時,尤其讓他失控的是這女人的身體。

  坐起身來,他隨意拿起自己的中衣,遞給她,「男人的話,不能輕信。尤其這人是我。」

  香綺瀟接到手裡,胡亂地擦拭了一下身上的黏膩,臉上掛著淚,找到自己的衣物披上,之後與他各自出去清洗。

  男人的話,不能輕信。

  可不就是麼?他說好就是能讓自己如願?他佔有自己並不代表是為了孕育子嗣。

  身軀浸在熱水之中,鼻端還縈繞著那股栗子花的味道。

  身體,他要,孩子,他不準備讓她生。

  起碼,今夜不想。

  他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所以才那樣有條不紊。

  她只知道他溫和的一面,到此時才發現,他傷人是能把人傷到骨子裡的。如果他願意相互傷害,又何妨。

  她如今還在乎什麼?

  進到寢室時,她眼底多了一抹倔強。

  「將軍。」有人在門外喚道。

  肖複本已歇下,聞聲立刻起身,動作迅速地穿戴齊整,大步走向門外,問道:「有結果了?」

  「是。」

  「去書房。」

  腳步聲遠去,又歸於沉寂。

  香綺瀟獨自歇下,心裡清楚,今夜他是不會回來了。能留下這一時半刻,已是難得。

  轉轉眼睛,香綺瀟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她也許不能狠下心傷害他,卻是能夠讓他氣急敗壞的。

  一早,楚雲錚見過肖複之後,便又回了蘇昑那邊,陪她一起用膳,閑閑問道:「今日還要去馴馬園那邊?」

  「不去了。」蘇昑望瞭望外面的天色,「今日天氣不大好,去串串門——不對,藍靜竹要過來,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楚雲錚順勢問道:「她待你怎樣?」

  「這些日子,她每日都去和我作伴,左看右看,覺得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楚雲錚打斷了她的話,「還是要處處注意」

  「……」蘇昑臉色一變。

  楚雲錚商量她,「我若是把她送到太妃那邊,你不反對吧?」

  「我一時半刻的沒辦法相信,你有憑據麼?」

  「算是有——寧可信其有吧。」

  蘇昑放下碗筷,雙手托腮,凝視著他,「我麻煩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說些我聽得懂的話?你總得把來龍去脈跟我說清楚吧。」

  「我說不清,但你必須得信。」

  「這話你也好意思說?!」蘇昑起身就走,「我還是去馴馬園比較好。」

  楚雲錚展臂拉住她,「先把飯吃完。」

  蘇昑氣哼哼的,「吃不下了。」她最恨說半截話的人了。

  「我讓肖複過來跟你解釋,如何?」楚雲錚哄著她重新落座,「我稍後就要和雲釗出門,你乖一些,好好吃飯。」

  蘇昑不由得挑了挑眉,手落在腹部,眨了眨眼,找到懷孕最大的好處了。她想,得抓住機會好好利用,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能讓他這麼耐心、歉疚自己的光景,這一輩子也沒多少機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ing9146 發表於 2015-7-22 10:37 AM

本帖最後由 sing9146 於 2015-7-22 11:21 A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寵妻(11)

  兩人吃罷飯,楚雲錚要走的時候,翡翠在門口回稟,說香綺漠求見。

  這死丫頭是故意的!晚點兒說怎麼了?蘇昑發揮想像力,在心裡把翡翠狂打了一通。她沒想到的是,楚雲錚吩咐道:「把人帶到漪蘭殿。」

  蘇昑疑惑地看著他。

  楚雲錚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溫和,卻也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他對一些人、一些事,都不介意了,給了她足夠的空間。至於原因,也只有他知道。她不會無聊到去追問,有那時間,不如好好享受這種自由自在的日子。

  轉到漪蘭殿,見到香綺漠,蘇昑問他何事。

  香綺漠道:「請王妃恩准,草民想見見相府五小姐。」

  蘇昑問道:「你和五小姐是舊識?」

  「正是。」

  蘇昑沒有即刻答覆,而是先命人上茶,隨後便不再說話,慢條斯理地喝茶。

  香綺漠只得道:「王妃這是——」

  「我在等。」蘇昑笑凝了他一眼,「等你說。」

  香綺漠遲疑片刻,逸出一抹笑,「由我說,不如由肖將軍說。肖將軍對很多人的瞭解,恐怕勝於對他自己的瞭解。」

  由肖複說,便是三言兩語的事情。她要聽故事,而不是枯燥的概括。由此,蘇昑仍是不慌不忙地笑道:「你若暫時不想說,我便再等等。這事情也不急。」繼而端起茶杯,「先品茶。」

  香綺漠無奈苦笑,喝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思緒,道:「草民熟悉的,其實是相府大小姐。幾年前,曾到過燕京,與大小姐及其幾個姐妹……」語聲微頓,有些拿捏不准措辭,「一度來往頻繁。」

  與幾個姐妹都是來往頻繁,他單拿出來說的是大小姐。相府大小姐早已嫁入了王公貴族府裡,且已生兒育女——這是不是香綺漠的一段情殤?蘇昑猜測到自己可能是在揭人傷疤,一時間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談話,猶豫著沒出聲。

  香綺漠似是看穿了她的心緒,反倒更加坦然,只是語調有些悵然,「如今大小姐疾病纏身,不知近來如何,草民心裡掛念,五小姐又身在王府,便想去問問她。」

  「你去吧。」蘇昑覺得再刨根問底就太不厚道了,結束了談話。心念轉動,忽然明白了香綺漠為何對自己如此大方——除了香綺瀟,藍氏姐妹也是原因之一。這樣也好,各取所需,沒有心理負擔。

  隨後進到漪蘭殿的,是肖複。他是握著酒壺進門的,漫不經心地行禮之後,坐在西側的雕雲紋檀木椅上,繼續喝酒,偶爾咳嗽一聲。

  他近來的臉色有些蒼白。比之以往,眼神中的陰冷已經不見,只餘沉寂,令人不安的沉寂。

  蘇昑忽然間就什麼興致都沒了,只剩了憂傷。楚雲錚是讓他過來告訴她藍靜竹身上的疑點,她不想聽了,也不需要聽了。如果她連這兩個男人的話都質疑,那她在這王府還能相信誰?想弄清楚藍靜竹這個人的底細,不願意處處提防,不過是心裡留有一絲奢望,想留下一個可以常來常往的朋友,不願意承認相府裡的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面。

  肖複見她做起了啞巴,惑道:「不問我什麼?」

  「不問了。」蘇昑歎一口氣,「我知道怎麼做。」

  「那最好不過。」肖複起身,「告辭。」

  「慢著,」蘇昑攔下了他,「我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蘇昑指了指他手裡的酒壺,「不離你手的酒壺。」

  肖複走到她面前,將酒壺蓋上,放在桌案上,笑,「方才大意了——在王妃面前喝酒,實屬無禮,甘願領罪。」

  他的笑更讓蘇昑難過,拿起酒壺,她抬頭看著他,「你想多了。酒這東西,愜意時可縱情,可若不離左右,便會傷身,心裡的不快也只有更深。」

  肖複對上她的視線,看到那雙明眸中發自心底的關切、擔憂。緩緩地吸進一口氣,錯開了視線。

  蘇昑用了商量的語氣,「日後少喝,好麼?」

  肖複轉為面無表情,退後一步,「多謝。告辭。」

  蘇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又斂目看了看案上的酒壺。也只能管這一時,以後如何,還是要看他自己。隨手將酒壺放在多寶閣的高處,回了鳳儀宮。

  肖複離開王府,思忖半晌,發現自己今日沒事可做,只得回了府裡。自從成親後,他便覺得自己連睡個安穩覺的地方都沒了——還是沒習慣,有人和他分享屬於他的一切。

  走進書房,手自有主張地伸向置於案頭的酒罈,拿到面前,手在酒罈上拍了拍,又放了回去。近來的確是喝得太多了,人整日裡像是游走於雲間,雙腳落不到實地上似的。

  「將軍。」門外響起香綺瀟的聲音。

  肖複身軀向後,靠在椅背上,沒應聲,不覺得能和她平平靜靜地敘談。

  香綺瀟卻沒因此離去,反倒逕自走了進來,在她身後,跟著兩名容顏俏麗的丫鬟,一個眼神靈動,一個神色冷漠。

  肖複以眼神詢問。

  香綺瀟語聲柔和,有旁人在場,便刻意改了稱謂,「妾身幫將軍選了兩名通房,將軍看著可還如意?」

  肖複神色轉冷。

  「將軍細瞅瞅,不覺得她們眼熟麼?」香綺瀟嫣然一笑,「妾身看著,和那個人有些微的相似之處。」

  「胡鬧!」肖複目光變得鋒利,語聲冷凜,「你們下去!」

  香綺瀟並未因他的態度而生出怯意,繼續笑道:「將軍若是覺得還不夠,妾身再去尋找更相像的。」

  「夫人果然是體貼入微。」肖複說著,笑了起來,「我只是好奇一點,你要尋找多少人,才能為我拼湊出一個她?」

  因了這話,香綺瀟的笑一絲絲地隱沒。

  肖複加重了語氣,「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還像是江湖兒女!你是要逼著我休妻不成?」

  話不多,卻是字字如利劍穿心。

  香綺瀟眼中迅速凝聚起了霧氣,「凡事涉及到我師姐,你便不是你了。」

  肖複空前的暴躁起來,「凡事你都往你師姐身上找轍,她有你這等師妹,真不知是福是禍。」

  「不需你休妻,我走就是!」香綺瀟語帶哭腔,語畢,轉身奪門而出。

  「那便走吧!」肖複臉色如冰,雙腿抬起,將雙腳安置在書案上。片刻後,終是壓不下心裡的怒火,雙足發力。書案怦然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午間,楚雲錚身在練兵之處,沒能回來。蘇昑獨自用膳時,聽紅玉說起了藍靜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香居士走後,她便開始哭哭啼啼的。」

  那又是一筆沒頭帳,蘇昑壓下了好奇心,沒應聲。

  飯後,翡翠端來一盤葡萄,蘇昑拈起一顆,送到嘴裡,有點酸,倒還能接受,便邊看帳目邊吃。

  翡翠喜滋滋地問:「喜歡吃這個口味的?」

  蘇昑轉轉眼睛,明白了她那點小心思,抬手賞了她一記鑿栗,「酸的辣的我都能吃的,跟了我幾年,連這個都不曉得?用這法子試不出胎兒是男是女的。」

  翡翠就有些悻悻的,「怎麼到現在還不害口呢?」

  「是啊。」蘇昑也很奇怪。

  翡翠怕她為這苦惱,便又開解:「奴婢這是多此一舉,郡主懷孕至今,似乎也沒害過口。」

  蘇昑釋然一笑,「有作伴的就好。」

  主僕三人都沒想到肖複再次上門。

  蘇昑見他臉色奇差,直接問道:「出什麼事了?」

  肖複語聲還算平靜:「瀟瀟賭氣回了山裡,我去接,你師祖和你師父不允。眼下,想請你知會他們一聲——若是無意過了,也先回來和離,別這麼拖拖拉拉的,著實煩人。」

  蘇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香綺瀟怎麼也和一些小媳婦兒似的,有了什麼事就一走了之,她回的那地方,也的確是好,足以給她撐腰。兩個人居然把日子過成了這樣,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鑒於她和楚雲錚以前的種種,知道夫妻之間什麼事都是能被無限度放大的,且多半是不能訴諸外人的事情,便沒問緣由,只是道:「你覺得你有錯麼?」

  「一個巴掌拍不響。」肖複不是為自己開解的性子,直言道,「我今日火氣的確是大了一些。」

  他發火,也算是百年不遇的事情了吧?蘇昑因此而笑了起來,「你既然這麼說,我就幫你去把人領回來。」

  「你讓人傳句話就行,不必親自走這一趟。」肖複真正想說的是,她今時不同往日,安胎最重要。

  「沒事,我哪裡是嬌氣的人。」蘇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隨即又解釋道,「我師祖和我師父,都是護短兒的人,有哪一個是一兩句話就能打發的性子?不和他們理論一通,他們才不會放人呢。」

  這話讓人聽起來,她就是他的家裡人。肖複有些猶豫,「你還是等遼王回來再說吧。」

  「他說不讓我騎馬出門了,我坐馬車去就是了。」蘇昑轉頭吩咐翡翠,「去馬廄選幾匹快馬,我快去快回,把這事早些解決了才好。」

  翡翠猶豫著沒動,被蘇昑狠狠瞪了兩眼,這才應聲而去。

  肖複想再說什麼,被蘇昑阻止了,「你們兩人這婚事,沒有我也成不了,是苦是樂,都是因我而起。肖複,我欠你的,欠的還不止這一樁事,如今只想為你做些什麼事略作彌補,想看你好好的。」

  肖複聽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了。她睿智明理時說的話,反倒不如平時那副混帳的情形——這番話,讓他的心似被人狠狠地劃了一刀,那股子疼,幾乎讓他失去力氣。

  去往桾山的時候,肖複騎馬,蘇昑坐馬車,翡翠不顧蘇昑的眼神,強行跟了去——如今是蘇昑人生頭一遭懷孕,又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她不能不十二分的上心。

  蘇昑讓肖複和翡翠先去後山,自己先去了前山,找人把葉無涯請了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劈頭蓋臉地責問:「人家小倆口兒置氣,你跟著添什麼亂?!」

  葉無涯一臉無辜,「這關我什麼事?婚事是你跟老爺子撮合成的,我平白無故地操什麼心?」

  蘇昑氣焰頓減,「那你怎麼不讓瀟瀟回去呢?」

  葉無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她找的是老爺子,她的事、後山的事,我都不管。老爺子說什麼,我就跟著說什麼。」

  「你真行。」蘇昑沒話可說了。

  「不是有喜了麼?若無大事,別四處亂走。」葉無涯刮了刮她的鼻尖,「如今是大人了,穩重些,輕易別動怒。」

  蘇昑心裡暖暖的,笑著點了點頭。

  葉無涯又道:「你先去跟老爺子說說話,我稍後就到——山上還有些事情。」

  蘇昑應聲轉去後山。

  成傲天見到蘇昑,滿臉的笑,「你的事我聽說了,如今就等著抱曾孫了。」

  「等什麼等?」蘇昑白了他一眼,「你先把瀟瀟送下山再說別的。」

  成傲天立刻斂了笑容,晃了晃頭,「肖複那個臭小子,動不動就把人弄得淚人兒似的,我把她送回去做什麼?我門下的人,就是給人欺負的?」

  蘇昑沒好氣地道:「那你是要怎麼樣?讓他們一個山上一個山下的過日子?」

  「回去也行,等那小子認錯悔過之後再說。」

  「你再留瀟瀟幾日,他就把和離書送過來了。」蘇昑說到這裡,見成傲天要發火,追問了一句,「他們是為什麼起了爭執,你問過了麼?」

  成傲天被問住了,「問是問了,瀟瀟怎麼也不肯說。」

  「若是她有理的事,她怎麼會不說?」蘇昑愈發理直氣壯,「再說了,真有理的話,她也就不跑到山上讓您護著了。」心裡是真覺得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挺無聊的,真不像是當初那個行事絕決的香綺瀟了。

  「你這張嘴,沒理也能被你說出理來。」成傲天不置可否。

  「你就火上澆油吧,連我一併折騰著。」蘇昑無奈之下,那孩子說事兒,「等孩子生下來,不給你抱。」

  末一句,成傲天自動過濾了——楚雲錚的孩子,沒道理不給他抱。他聽到心底的是前一句,那對小夫妻鬧,他跟著湊熱鬧沒關係,可蘇昑也跟著摻和就不行了,她這樣來回地跑,楚雲錚不翻臉才怪。思忖片刻,他沒轍地擺擺手,「也罷,先看看兩個人怎麼說吧——我讓肖複去找瀟瀟賠禮去了。瀟瀟若還是生氣,我好好兒勸勸她。」

  「這還差不多。」蘇昑揪了揪成傲天的鬍子,「以後有事的話,別跟著亂摻和,把事情推給你的寶貝徒弟不就行了?」

  成傲天哼了一聲,「不論無涯還是雲錚,不給我找事就不錯了。」

  蘇昑望瞭望窗外,「瀟瀟人在哪裡?」

  「應是在瀑布那邊,跟你來的那丫頭曉得。」成傲天拉她坐下,「你等著就是了,別亂跑。」

  「我趕著回去呢。」蘇昑站起身來往門外走,「都怪你,把人留在山上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會管這檔子事?」

  「沒我還沒這檔子事呢。」蘇昑說著已經到了院裡,讓翡翠給她帶路。

  此時的肖複和香綺瀟正站在懸崖之上,耳邊迴旋著瀑布發出的聲響。

  肖複問香綺瀟:「想好沒有?回不回去?」

  香綺瀟冷聲問道:「回去怎樣?不回又怎樣?」

  「回去便還是夫妻,若不回,你便繼續隨師學藝。」

  「我想回去,卻見不得你整日把別人記在心裡,對我視若無睹。」香綺瀟凝眸看著他,「我是要和你朝夕相對,可你卻拒我於千里之外——同在一屋簷下,我反倒離你更遠了。」

  「你認定了我放不下,你每一日都在失望,如此,又要我如何面對你?」

  「我何時失望了?我又認定了什麼?」

  「你沒說過什麼,可你眼裡寫著,你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肖複苦笑,「瀟瀟,你嫁的是我,不是我心裡那個女人,可你對她的在意,已勝過我。」

  香綺瀟從來沒意識到這些,有些措手不及。

  「你——」肖複有些艱難地道,「還是考慮清楚吧,心魔難除的話,便是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香綺瀟淒然笑道:「聽起來是為我好,可說到底,是你覺得累,是你做賊心虛。」

  肖複鎖緊了眉頭,發現自己和她極難勾通,「我有什麼可累的?我又有什麼可心虛的?我看重你,才不願你受苦,若是想開些,也不過是個女人,多一個少一個,於我有什麼損失?」

  香綺瀟怒道:「那你便想開些吧,只當我是個尋常的女人。這女人給你送到眼前的人,也不必故作清高不肯收。你把那兩人收了,我自會回去。」

  肖複想起的是她那兩名女子的用心,「我若找女人,又何需你幫忙。」聽到蘇昑和翡翠的言語聲趨近,他勉強克制住情緒,伸手去拉她,「先回府再說,別讓人看笑話。」

  「你為何不讓我師姐看看你現在過得有多辛苦有多悲戚?」香綺瀟低聲譏諷道,「你為何總是忍著?為何不讓她看到你的一往情深?為何看到你深情厚意的人總是我?」

  肖複忍無可忍,「你也配叫她一聲師姐?」女子若是惡毒起來,著實讓人無從消受。

  「你先送我師姐回府吧。」香綺瀟試圖抽回手,「我過兩日便回去。」

  「要回此刻便回。」肖複的手收得更緊。他是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女子,怎麼會變成了現在這樣。

  香綺瀟一字一頓,「此刻死也不回。」

  肖複的言語也狠毒起來,「要麼此刻就死,要麼就隨我回府。」

  「好。」伴隨著脫口而出的這一個字,香綺瀟忽然拼力掙脫了肖複扣住她手腕的手,飛身跳下懸崖。

  肖複的手落了空,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隨著香綺瀟的身形墜下懸崖。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瀑布的水聲,香綺瀟閉上了眼睛。這飛身一條,不足以斃命,卻勢必傷到。無所謂,心裡的苦都受得住,又怎會懼怕身體的疼。

  猛然間覺得腰間被一雙手扣住,繼而身形被強行旋轉,她睜開眼,看到的是藍天白雲。

  知道他做了什麼,卻已沒有時間挽回局面。

  聽到肉身撞擊到硬物的聲響之時,她的心繃緊成了一條線,身體卻因為下墜時巨大的衝擊力而動彈不得,只有淚水靜靜滑落,沒入發間。

  時間似是凝固不前,又似極為迅疾。不知過了多久,她舉止緩慢地站起身來,看到肖複臉色蒼白,他身下,是棱角尖銳的岩石。

  她的淚愈發洶湧,哭著扶他到平坦之地,哽咽道:「你為何如此?」要懲罰的是自己,結果,苦到的卻是他。

  「我欠你的,從未忘記。」肖複緩緩的低低的說出這幾個字,眼瞼慢慢垂了下去。

  蘇昑眼睜睜看著肖複和香綺瀟墜崖,欲呼喊,卻已失聲,整個人愣在了當地。

  「您別急啊,別急……」翡翠驚慌失措地安慰著蘇昑,「他們武功高強,不會出事的。」

  蘇昑慢慢地轉臉看向她,雙眼卻沒有焦距,「快去叫人來,快去找我師父,讓他帶人去下麵救人,快去……」

  「好好好,」翡翠最擔心的其實是她,「您好好兒的在這兒,我去去就回。」語畢,撒腳如飛,沿著來時路返回。

  蘇昑慢慢地走到懸崖邊,看一眼下面,只覺得眼暈。

  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人怎麼會鬧成了這個樣子?

  她蹲下身,無力地坐下去,周圍的一切聲響,慢慢變得遙遠,直至無聲。自責將她的心佔據、吞噬。

  葉無涯趕到的時候,見到蘇昑似是失了心魂一般,整個人輕飄飄的。他先命人到下面找人,之後走到蘇昑身邊,把她拉起來,拍著她的臉頰,沉聲喚道:「蘇昑!」

  蘇昑茫然地喃喃地道:「都怨我,是不是都怨我?如果他們有了傷亡,要怎麼辦?」

  「你給我清醒些!」葉無涯有心給她一耳光把她打醒過來,又是顧忌她現在的身子,便以雙手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不會出事的,人哪有那麼輕易就死?即便死了,師父也幫你把他們救活。」其實卻是連自己都不信,甚而在心裡恨恨地道,這些為兒女情長就鬧得雞飛狗跳的人,死了才好。

  蘇昑閉了閉眼,這才認清楚面前人,啞聲喚道:「師父。」

  「師父在這兒,別怕。」葉無涯心裡安穩了一些。

  蘇昑抬手,無力地抓住他的衣袖,垂下頭去,把臉埋進他的衣襟,「真不該撮合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你又不曾強人所難,如今怎麼變成菩薩心腸了?」葉無涯沒給她繼續站在這裡自責的機會,「你先回你師祖那裡,人找到後,就送到你面前。」

  也只得如此了。蘇昑由翡翠扶著,腳步虛浮地回了成傲天那裡,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懶懶地躺到了臨窗的大炕上。

  覺得困倦,想睡,想在睡醒之後,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換做是別人出事,她至多是同情地一笑,可肖複不同。這男子,她不愛,卻不妨礙她對他付諸關心。在她心裡,他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是發自心底地想看到他活得如意。

  聽著成傲天和翡翠一問一答,她覺得心煩,信手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夕陽落山之時,香綺瀟和肖複被搭救回了成傲天的住處。

  蘇昑連忙起身迎到院中,見香綺瀟無事,肖複卻傷得很重,後背衣襟已被鮮血染紅,人還在昏迷之中。

  葉無涯和成傲天聯手為肖複療傷,忙碌了半個時辰,走出來的時候,臉上都有笑意,對蘇昑道:「沒事,雖然傷到了筋骨,卻無性命之憂,靜養一段時日便無礙了。」

  「把人送到馬車上吧。」蘇昑已經累極,「時候不早了,都該回去了。」

  香綺瀟的淚水一直沒停過,直到坐在馬車上,仍是小聲抽泣著。

  蘇昑面色冷淡地看著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師妹今日算是全做到了吧?」

  「我……」香綺瀟只能吐出這一個字,之後咬緊了嘴唇,做不得聲。

  「你的家事,我管不著,可你若讓遼王失去左膀右臂,失去莫逆之交,便是遼王與我一世的仇敵。」頓了一頓,蘇昑又道,「師妹,莫要以愛之名做出傻事。」

  「……我明白了。」

  蘇昑不再言語,凝視一眼仍在昏迷之中的肖複,閉上眼睛。她理解不了香綺瀟對肖複的感情——若真愛,為何一日之內屢出狀況;若真愛,怎會害得肖複以血肉之軀護她無恙。只是因為肖複對她有意麼?可在這朝代,男子三妻四妾都屬正常——蘇昑皺了皺眉,懷疑香綺瀟也是穿越過來的,否則怎麼會這麼介意男子的用情不專。隨即就又笑自己無聊,人若是情種,在什麼時代都是一樣。

  回到王府時,天色已晚,楚雲錚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見到蘇昑就黑了臉,「不是和肖複一起去的麼?怎麼會弄得這麼晚才回來?」

  蘇昑就歎息一聲,「你的奉國將軍受了重傷,派幾名醫官去看看吧。」

  楚雲錚先依言遣了人到肖府,之後才問起來龍去脈。

  蘇昑倒在床上,懶得搭話,讓翡翠跟他說。

  「稍後我去看看他,」楚雲錚說著,坐到床邊,幫她蓋上錦被,隨即,臉色就是一變,拍了拍她發白且已出虛汗的臉,「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沒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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