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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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17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湛無心的心機(上)

    靳家的劍陣確實不凡,幾十人快速地移動,按照一定方位站定之後,一股浩然劍意便從陣法中央蕩出,站在劍陣週邊的人可攻可守,內圍的傷者也被保護得無懈可擊。

    禁衛軍的反應也是奇快,在靳家組成劍陣的同時,立刻呈品字形將樓辰和樓曦護在了最中間。

    這就是把阿辰重傷的所謂劍陣?樓曦鳳眸閃了閃,若非現在時機不對,他還真想見識見識!

    樓辰將剛才白袍人佈陣的方式看在眼裡,腦中迅速與那日圍攻她的白衣人所用的佈陣方式做了對比,發現他們走位的形式,相互配合的招式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眼前這群青年的陣法還是以防禦為主,那日的白衣人則是以殺戮為主。

    好整以暇地看著原本同陣營的人倒戈,拔劍相向,樓曦臉上不但沒有一絲怒意,甚至還對著為首的幾人溫雅一笑,說道:“靳氏的各位青年才俊,那劍都還沒有送到我手上呢,你們怎麼就如此激動了?”

    幾人抬眼看去,果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紫蘇雖依舊保持著恭敬地舉著劍的姿勢,腳步卻已經停了下來。感覺到眾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紫蘇微微抬頭,看向樓曦的眼眸中帶著濃濃的擔憂之色,彷彿害怕自己再往前走,劍就會被靳家的人搶了似的。

    打中白袍男子的暗器,甚是古怪,點了穴道血仍是沒有完全止住,圍在男子身邊的幾個青年都氣紅了眼,看到紫蘇那欲行又止的模樣,不禁更怒了,對著樓曦嚷道:“之前你的手下就和那妖女相談甚歡,暗器又是從你的禁衛軍所在的方向射過來的,不是你還會是誰?”

    方如輝也看到了白袍男子血流不止的背部,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救治,韁繩就被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了。

    “如輝哥哥你別去,這些人正在氣頭上,我們又是樓辰的朋友,萬一他們抓住你洩憤怎麼辦?再說,那人不過傷了肩背而已,死不了的。”曲凝雙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湊到他耳邊說話,方如輝耳根一熱,稍稍偏頭看去,就看到她神情戒備,同時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明明的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卻又怕他生氣似的。

    方如輝心中一軟,低聲說道:“放心,我不過去。”

    曲凝雙鬆了一口氣,但是抓著韁繩的手卻沒有鬆開,她感覺得出來,無論如何今日都會有一場爭鬥,如輝哥哥沒有一點武功,她絕對不能讓他受一點傷。

    曬穀場上的氣氛,因為白袍男子的傷勢愈來愈重,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似乎只需要任何一方再有什麼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引發一場血戰。

    “他若要滅了你們,暗器可不會只放一枚,現在你們就應該被射成蜂窩了。”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下,靳衍痕懶洋洋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欠揍了。再加上他還說得毫不留情,靳家的幾個青年看向他的目光,幾乎化為實質的眼刀,恨不得將他淩遲至死,“靳衍痕,長老雖然不曾認下你的身份,但你好歹也是靳家的血脈,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靳衍痕直接翻了個白眼,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啊,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都看不出來,靳家是避世避傻了吧。再說,樓曦可是我大舅子,我這典型的胳膊肘往內拐好不好!

    “夠了,住手。”好在靳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腦子缺根弦,身為靳家掌權長老之一,風長老一聲低喝,年輕一代的白袍男子這才消停了些,只是看向樓曦和靳衍痕的眼神依舊不善。

    可惜兩人都沒把他們的瞪視當回事。靳衍痕輕踢馬肚,往隊伍的後方退了幾丈,從這裡正好能看到暗器發出的大概方向,確實是從禁衛軍所在位置發出的。樓曦的人又不是傻子,在那種情況下放暗器,那麼如果不是禁衛軍……靳衍痕眯眼,往禁衛軍身後看去,發現了幾間靠近曬穀場的小屋。

    難道暗器是從那小屋裡發出的?也不對,小屋距離曬穀場有幾十丈遠,內力再深厚的高手,也不可能將暗器擲這麼遠,即使是弓箭,也只是堪堪能達到而已,正因為這個距離,靳家的人才會認定是禁衛軍下的手,而未曾懷疑過暗算之人有可能藏匿在小屋之內。

    靳衍痕心頭猛然一跳,後頸的汗毛瞬間力了起來,曬谷場的周圍,這樣的小屋可不少,若陵水盟真有如此厲害的暗器,那麼剛才他隨口說出的話,便會一語成讖,所有人都可能被射成蜂窩!

    靳衍痕第一時間看向樓辰,她騎著馬,與樓曦並排,被保護在最中心也是最安全的位置。他狂跳不已的心稍稍歸位,趁著湛無心的注意力,還放在樓曦身上,靳衍痕繼續緩緩往隊伍的最後走去。

    目測了一下與最近的一間小屋的距離,靳衍痕俐落的下馬,運足內力朝著小屋奔去。奉命守在靳衍痕身旁的黑衣人看到他的動作,並未阻止,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越過小屋的圍牆,翻進的屋內。

    這偷偷摸摸的一幕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樓曦依舊站在隊伍的最中央,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墨黑駿馬的鬃毛,鳳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停在半路上,沒有再往前走一步的紫蘇身上,說道:“湛盟主不是要將止戈獻給我嗎?現在就送過來吧。”

    湛無心很是不滿地看了一眼靳家的小青年,居然沒和禁衛軍打起來,真讓人失望。她還期待這個小插曲能更有意思些呢,湛無心撇了撇嘴,一臉無辜地回道:“我可沒說要獻給你,只是最近得了這稀罕物,想給小公子見識見識,誰知道靳家的人,這般衝動呢?”

    湛無心一邊說著,一邊朝紫蘇微微抬了抬手,紫蘇立刻將劍握於手中,往後一躍,快速退到了湛無心身後。

    “妳!妖女!”到了這個時候,若是還聽不出自己被人算計了,那就真的太蠢了。靳家剛剛被人耍了一番的青年們再次提劍,只是這次的對象,換成了湛無心。

    靳家這群“單純”的小青年真的讓樓曦大開眼界,連利用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了,直接無視他們的叫囂,樓曦嘆了口氣,對著湛無心笑道:“湛盟主玩也玩夠了,可以說說欲意何為了?”

    看到樓曦那張雋秀中不失霸氣的臉,還有那刺眼的溫潤笑容,在他身上,湛無心就像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和樓夕顏一般,之前還佯裝無辜的臉這下徹底地露出了猙獰之色,“欲意何為?自然是……殺了你們!”原本還算悅耳的嗓音,也因為內心的恨意和興奮帶上了淡淡的沙啞,更顯陰鷙,“當年若非燕弘添趕盡殺絕,我陵水盟又怎麼會被逼偏於一隅?原以為這筆賬沒法討回來了,老天卻給我送了個樓辰過來。好在靳家夠蠢,不過是兩條性命再挑撥一二而已,就真的和樓辰起了衝突,還幫我把你給引過來了。今日我就殺了你們兩個,報我當年之仇。”

    為了報仇嗎?

    樓辰微微閉眼,腦子裡重播著這幾個月來,關於陵水盟的事,再睜開時,眸光無比清亮。用著與湛無心完全不同的平靜語調,淡淡地說道:“妳說謊。第一,我剛到洛水鎮的時候,陵水盟就在搶奪止戈,可見,陵水盟與靳家的矛盾,並非是因為妳在看到我之後,才故意挑起的。第二,在杏林閣的時候,妳完全可以殺了我,但是我在妳身上,並沒有感覺到非要之我於死地的殺機。第三,刺殺我的人,用的是靳家的劍陣,那劍陣精密無比,威力巨大,根本不是妳派一兩個奸細到靳家就能偷學到的。這次的事必定是隱藏在靳家多年的內奸所為。這個內奸十八年前,就殺害了靳翼,妄圖搶奪止戈,陵水盟在燎越發展也不過十來年,妳憑什麼讓這個在靳家身份不低的內奸為妳所用?妳想殺我或許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妳做這一切的根源。所以,妳身後,一定還有人。”

    清冷的嗓音,在空曠的曬穀場上迴響,一字一句,都平穩淡漠,但就是這樣幾句話,竟比之前湛無心陰狠的低吼更深入人心。

    湛無心一時間,也愣在當場。

    就連聽到內奸二字,情緒翻騰的靳家的人,也一時回不過神來。

    看到湛無心愣神,樓曦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深了,“果然是窮途末路了,聽聞當年的陵水盟在穹嶽時,可是江湖排名前三的幫派,如今竟淪落至此。讓我猜猜,陵水盟效忠的對象,是燎越之主——白逸吧。”

    湛無心的臉色,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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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18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湛無心的心機(中)

    那邊湛無心心中到底掀起了怎麼的驚濤駭浪暫且不提,這邊靳衍痕和黑衣人一起翻進了小屋的圍牆,才發現這座小屋靠近曬穀場的位置根本沒有門,只有幾扇窗戶。

    除了離兩人稍遠的那扇窗戶半開著,其他的都緊緊地閉著,靳衍痕和小黑此刻正貼著牆根,半蹲在一扇緊閉的窗戶下面。

    靳衍痕暗暗調息了好一會,才勉強控制住了紊亂的呼吸。剛才只是提氣躍進圍牆,妄動了些內力而已,他便感覺到胸口像有一團烈火在燃燒似的,火辣辣的疼。辰兒的藥雖好,卻也並非仙丹,不可能讓他在幾日內恢復如初,別說屋裡有可能埋伏著武功高強的陵水盟門人,就算只是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他現在的情況也未必能制服他們。

    靳衍痕微微扭過頭,目光掃過什麼一臉冷酷,卻明顯無所事事的黑衣人,桃花眼中閃著一抹流光,靳衍痕壓低聲音,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人罔若未聞,甚至都沒有抬眼看他。對於黑衣人的冷漠,靳衍痕毫不在意,還頗有親切感,往黑衣人的身邊挪了挪,自來熟地輕輕撞了他的肩膀一下,嘿嘿壞笑道:“不說話我就叫你小黑了啊。”

    被叫做“小黑”的黑衣人這會兒臉色是真的夠黑了,若不是他毅力驚人沒有讓自己的手按照心裡的意願掐斷靳衍痕的脖子,他這次任務估計就以失敗告終了。

    靳衍痕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絲毫不受“黑臉”影響,若沒有這種不怕死的精神,他又怎麼可能成功地將“辰兒”這個暱稱一叫到底。於是,他強大的內心再次忽略了“小黑”那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小黑,我傷得挺重的,現在內力運行不太順暢,一會進到屋子裡,若真的遇上陵水盟的人埋伏在裡面,我負責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負責打暈他們,我們分工合作。”

    “我收到的命令是只負責你不死。”嗓音如想像中一般低沉,若是忽略其中咬牙切齒和不屑一顧的成分的話,聲音還算是動聽的。

    小黑終於開口說話了,靳衍痕本應該欣喜的,但聽清話裡的意思之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應該知足,起碼墨無塵還願意保住他這條小命。

    靳衍痕揉了揉鼻子,繼續努力地給小黑洗腦道:“問題是我現在進去,如果你不幫忙,我就肯定死了啊,我死了你的任務就失敗了。再說如今形勢如此危機,若不將埋伏者解決掉,曬穀場上的人就都有危險了,那裡面有你的夥伴,你的主子,你總不希望他們死吧。”

    黑衣人怔了一下,那雙黑眸中隱隱透著幾分遲疑之色,靳衍痕抓住時機,果斷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了別想了,就這麼定了。”

    說完靳衍痕也不給小黑反駁的機會,轉身極輕地撬開了背後的窗戶,小心地爬了進去。

    小黑劍眉微蹙,卻也沒說話,默默地跟在靳衍痕身後撬開窗戶潛進屋裡,靳衍痕無聲地笑了笑,生生把一雙桃花眼笑成了一對狐狸眼。

    兩人在屋外的時候就仔細傾聽過,屋裡沒有呼吸聲,說明裡面並沒有人,但當二人真的進到屋裡之後才發現,並不是沒有人,而是……沒有活人。

    兩人對血腥味都非常敏感,剛剛站定便在牆角的位置,發現了兩具屍體,那是一對白髮蒼蒼,年逾古稀的老夫婦,老漢背對著兩人,背後有一處刀子捅出來的傷口,血然染紅了整個背部,看起來觸目驚心。老漢懷裡抱著的婦人額頭上有一道極深的口子,血模糊了她的面容。兩人滿身滿頭都是血,卻仍是依偎著抱在一起,死亡也沒有將他們分開。

    小黑見慣了生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確定兩人都已經死透之後,便收回了視線。靳衍痕進屋時還掛著的笑容徹底地消失了,心中憤怒的同時,也更加謹慎了幾分,這屋裡果然有人埋伏。

    這是一間十分簡陋的農家小屋,連房間都沒有裝門,只是用布料隔擋了一下。這對靳衍痕來說,是一件好事,不需要開門就避免了發出聲響。

    靳衍痕對小黑使了個眼色,便率先掀開布簾走了出去。簾子外面,是一間更大的房間,裡面擺著桌椅和矮櫃,看起來像是小屋的正廳。小屋的正南方,有一扇連著外面小院子的大門,這門開的方向,真好與曬穀場相反。

    正廳裡仍是空無一人,有可能藏人的房間,只有正廳過去靠右的那間房了。

    靳衍痕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緩步走到門簾前,凝神靜氣,仔細傾聽,果然聽到了兩道綿長而舒緩的呼吸聲。

    靳衍痕用食指輕輕挑開布簾一角,便看到那間不大的小屋裡,兩個黑衣人正站在半開的窗戶前,手裡拿著一樣奇怪的東西架在窗臺上,兩人身材都很高大,他看不清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靳衍痕輕輕放下布料,回頭對著身後的小黑比了兩個手指,然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牆角的位置,最後指了指小黑,再指了指窗戶的位置。

    比劃了一通,靳衍痕朝他擠了擠眉毛,意思是問他懂了嗎?小黑只對他露出了一個鄙視的眼神,便轉身回到了之前他們進來時經過的那間小屋。

    靳衍痕撇了撇嘴,白眼也算交流嘛,起碼小黑不再無視他了,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後,靳衍痕再次輕輕掀開了布簾,趁著二人的注意力都在曬穀場上,他屏住呼吸,輕輕的沿著牆根走,走到牆角的位置,靳衍痕才暗暗鬆了口氣。

    不知道曬穀場上此刻的情形如何,兩名黑衣人似乎很緊張,盯著外面一動不動,靳衍痕已經不再隱藏自己的呼吸了,兩人仍是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眉峰微挑,為了吸引二人注意力,靳衍痕甚至輕咳了兩聲,“咳咳。”

    兩名黑衣人完全沒有想到屋裡居然會忽然冒出個人來,不禁被這兩聲突兀的咳嗽聲嚇了一大跳,雙雙回頭,“誰?”

    這一回頭,兩人自然就看到了背靠著牆角,還對著他們輕輕招手的青年。

    人們都說,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這兩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幾乎是剛打了個照面就撲殺過來了。

    靳衍痕心頭一跳,趕緊朝旁邊躲了過去,只是這屋裡太小了,根本沒有多少讓他躲避的空間,好在小黑很靠譜,幾乎是黑衣人撲過來的瞬間,他就從半開的窗戶外跳了進來。

    小黑的動作奇快,因為是偷襲,黑衣人的注意力都被靳衍痕吸引了,背後空門大開,小黑手起劍落,其中一人就被一劍刺穿了心臟,倒在屋內。

    另一人大驚,回頭看去時,一柄盈白的短劍已經逼近他的咽喉,急急地歪過頭躲避這致命的一刀,卻不想短劍忽然調轉方向,朝著他胸口刺過來,這回黑衣人來不及避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利刃沒入胸口,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為了躲避黑衣人,又不敢再妄動內力,靳衍痕躲得狼狽。當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小黑已經解決完兩個人,默默地擦乾淨了手裡的短劍,抱臂站在一旁,用更加鄙視的目光看著他。靳衍痕拍拍衣角的灰塵,臉上沒有一點尬尷之色,還對著小黑讚道:“謝啦小黑,你武功真厲害!”

    小黑冷冷地別開眼,靳衍痕仍是笑眯眯的,心裡卻暗暗驚奇,小黑的武功居然如此之好,幾乎是在瞬息間,一出手就是兩條人命。墨無塵居然給他派如此厲害的人物做保鏢,靳衍痕覺得自己被感動了,決定以後也對著小舅子好點。

    危機解除,靳衍痕走到窗前看出去,發現這個角度剛剛好能將暗器打入白衣人背後,看來之前那枚暗器,確實是他們打出去的。

    “這就是能將暗器打到曬穀場上去的兵器?”靳衍痕拿起放在窗邊的一個一尺長,類似管狀的東西在手裡把玩,它長得有些奇怪,應該是機括類兵器,中間位置有一塊薄彈片。靳衍痕前幾天因為好奇“蒼鷹”手裡短弩,就借過來多看了幾眼,短弩上也有這樣的小彈片,和這長管有異曲同工之妙。

    靳衍痕對著長管雖然也很感興趣,但是現在卻不是研究的時候,將長管抓在手裡,順便把旁邊的木盒子一起收起來,靳衍痕一邊收拾,一邊說道:“如果這間房子有問題,那麼旁邊的房間肯定也有埋伏,小黑,我們再摸到旁邊的房間看看,把這邊相連的四間小屋中的隱患都解決了,這樣就算雙方真的衝突起來,樓曦他們也不會被四面圍擊。”

    “走吧!”靳衍痕已經找到了和小黑相處的方法,反正小黑總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收拾好東西,靳衍痕立刻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有人!”靳衍痕剛剛出了屋外,小黑立刻低叫一聲,同時伸手拽了靳衍痕一把,將他往旁邊推去。

    靳衍痕一個踉蹌,待他回過神來,小黑已經和正廳裡的兩道人影打了起來。

    和他們從後牆翻進來不同,來人居然是從小屋的正面闖進來。兩人武功未見得多高,但是配合地極好,小黑一時間竟未能得手。

    靳衍痕定睛看去,覺得這忽然闖入的兩人裝扮有些眼熟,好像是……

    “停手。”靳衍痕還未確定兩人的身份,房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低沉的聲音很有威嚴,兩人聽到男子的話,立刻停手往後退出數步。

    看清來人,靳衍痕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您啊,好巧。”

    來人正是“蒼鷹”的領頭之人冷蕭。靳衍痕雖然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太過驚訝,今日出發時沒看到“蒼鷹”,他便猜測到樓曦應該還有後手。

    冷蕭自然也看到了有些狼狽的靳衍痕,劍眉微微蹙了起來,冷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靳衍痕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略帶好奇的女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冷叔,他是誰啊?”

    靳衍痕微怔,這女聲聽起來非常年輕,難道蒼鷹中還有女子?心中好奇,靳衍痕不由得微微側頭,越過冷蕭高大的身影看向門外,正好對上了一雙燦如星辰,清澈明亮的眼眸……

    靳衍痕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略帶好奇的女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冷叔,他是誰啊?”

    ------題外話------

    妳們期待的夙素和少主來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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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19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湛無心的心機(下)

    那是一名年輕卻容貌絕美的女子,靈動的琥珀色眼眸自不必說,她五官精緻,膚色不同於樓辰的瓷白,而是帶著健康的粉色,表情明豔生動,身上斜跨著個淺藍色的小布袋,整個人透出一股俏皮的靈氣。她身材勻稱修長,但因為身邊站著一名高大的俊美男子而顯得嬌小了許多。

    靳衍痕目光掃到那名男子的時候,不禁頓了一下。他也穿著一襲墨色長袍,卻與普通的黑衣人感覺完全不同。他神色漠然,雙眸漆黑如墨,氣質和樓辰有些微妙的相似。除了看向身邊的女子時,眼中泛著淡淡的暖意之外,那沉寂的目光一如深淵幽谷,神秘而冰冷。

    靳衍痕在觀察女子,女子也在打量著他。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冷蕭則在苦惱怎麼回答夙素的問題,回憶了一番這幾天的觀察所得,決定如實的說給了自家小姐聽,“他是辰小姐的心上人。”

    “?!?!”女子雙目圓瞪,嘴巴微張,一副受到極大驚嚇的樣子,看向靳衍痕的眼神實在稱得上可怕。

    靳衍痕莫名的背脊發寒,明明是個漂亮靈動的小姑娘,怎麼他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夙素原本站在門外的,聽到這個關於樓辰的大八卦後,哪裡還控制得住,飛快的衝到靳衍痕面前,叫道:“你是辰姐姐的心上人?!”

    女子嬌俏的臉龐在面前忽然放大,靳衍痕能感覺到她並無惡意,但還是不習慣的往後退了一步,同時敏銳的感覺到,剛剛女子衝過來時,忽然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冰冷氣息似乎淡了幾分?

    靳衍痕暗暗好笑,抬眸看向那冷漠男子,只見他也練得一手面癱好技藝,若非靳衍痕在樓辰身上訓練已久,還真看不出他眼底那自以為藏得很深的醋意。

    靳衍痕和墨少主眼神交流,夙素一點都沒發覺,因為她此刻全幅心神都放在“心上人”三個字上。靳衍痕不回答她,她也不惱,仍是興致勃勃地又問一遍,“你真的是辰姐姐的心上人?”

    女子親熱地叫樓辰“辰姐姐”,還和“蒼鷹”的冷蕭如此熟稔,靳衍痕猜測,眼前這位應該就是夙家赫赫有名,千年才盼來這麼一個的寶貝小姐了。

    這樣算來,她辰兒的表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子?

    這位小姨子眼中狼光實在滲人,不過靳衍痕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自己“辰兒心上人”的地位,於是堅定地點頭:“對!”

    “嗯……”夙素眼中興味更濃了,緩緩圍繞著靳衍痕轉了一圈,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臉皮極厚的靳衍痕都快招架不住了,當然,造成這樣的效果,那墨衣男子冷颼颼地目光也功不可沒。

    夙素心裡知道,如此放肆地盯著人家看,實在不太禮貌,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激動。

    那是辰姐姐啊!

    冷漠又不喜與人接近的辰姐姐才出門半年,就有心上人了!

    能讓辰姐姐放在心上的,該是怎樣的人啊?

    夙素從頭到腳,又把這男子瞧了個遍。他身材修長,體格健碩,應該也練武之人,可惜氣息卻並不太平穩綿長,這種情況要不就是武功不高,要不就是受了重傷。他長得很俊,和她平日裡見的那些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們的俊不一樣,與將軍府中帥氣挺拔的武將們也不一樣。

    他五官稜角分明,卻並不冷硬,整張臉最惹眼的,是那雙桃花眼,眼尾微揚,眸光盈亮,細看之下,只覺得滿目桃花,竟讓人心跳無端加快,怎麼看怎麼勾人。而那若有似無微微勾起的嘴角,又帶著玩世不恭的痞氣,生生破壞了眼眉之間帶來的那種勾人魅惑之感。

    夙素完全沒想到,辰姐姐喜歡的居然是這種帶著點痞氣,懶散又不羈的男子。
夙素點了點頭,似自言自語便低喃道:“原來……辰姐姐喜歡這樣的。”

    靳衍痕微微挑眉,什麼叫“這樣的”?

    靳衍痕還在揣測自己是否過得了小姨子這一關,就看到剛才還低著頭吶吶自語的女子忽然抬起頭來,嘿嘿笑著,眼眸的狼光更甚,劈裡啪啦問出了一大堆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哪裡人?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啊?你和辰姐姐是怎麼認識啊?認識多久了?你是對辰姐姐一見鍾情嗎?還有還有,你到底是怎麼讓辰姐姐也喜歡上你的?死纏爛打嗎?有沒有被揍?”

    “……”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他終於明白,辰兒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曲凝雙格外照顧了,他這小姨子和曲大小姐還真有那麼點相似之處,不同的是曲凝雙直爽又固執,而且少根筋,凡事直來直往,行事有些衝動,心思卻是很好懂的。

    而眼前這女子,雖然一樣敢說敢做,自然大方,但她眼中總隱隱流動著狡黠的光芒,他能感覺到她對他很感興趣,卻感覺不到她對自己是喜歡還討厭,情緒控制得非常好。辰兒家裡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

    “咳咳。”輕咳一聲,靳衍痕微微抬手,將手中拿著的長管兵器往前送了送,又指了指身後的曬穀場,笑道:“我叫靳衍痕,姑娘的那些問題不如我們一會再聊,現在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其實靳衍痕想說的是,曬穀場上的情勢還不明瞭,旁邊的小屋裡到底還埋伏了多少黑衣人也未明確,他手中這奇怪的兵器陵水盟到底有多少尚未可知,曬穀場緊鄰的就是玉山,山上是否還另有埋伏仍不知曉。

    雖然在屋裡看到了冷蕭,靳衍痕猜測樓曦應該是有所安排的,但在現在這樣危機重重的時刻,談他和辰兒是怎麼認識的話題,真的好嗎……

    靳衍痕說得很是隱晦,他已經不受大舅子待見了,不想再得罪年紀不大的小姨子。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近乎潑冷水的話,非但沒讓女子惱火,反而在她眼中看到了笑意掩蓋下的……欣賞?

    小屋裡上演的一切,曬穀場上對峙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湛無心被樓曦一語道破她與白逸間的糾葛,又聽他言語間透出的輕蔑之意,心中湧起無盡的怒火,此刻只想打破他臉上的得意,忍不住低喝道:“樓辰、樓曦,你們倆都很聰明,只是可惜太聰明的人一般命都不會長,既然今日你們都是要死在這裡的,告訴你們也無妨,起碼能死得明白。樓曦你自以為聰明,其實不過是白逸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哦?”樓曦嘴角笑意漸收,說道:“願聞其詳。”

    如願的打破了樓曦那副溫文爾雅的笑臉,湛無心心中的狂躁才緩緩平復了些,冷聲道:“樓辰進入京城的那一刻開始,就掉進了陷阱裡了,兇殺案不過是為了在明面上讓樓辰和靳家起衝突罷了,不管靳家會不會對樓辰出手,樓辰都是要‘死’在靳家手裡的。白逸只是沒想到,樓曦你會來,而且來得這麼快,不然對付你的法子,還要再周密些。現在這樣也好,如果你也死在了燎越,那麼靳家就徹底完了。燕弘添那樣暴虐之人,可不會管什麼千年傳承的世家。”

    陵水盟是白逸的爪牙,一切都是白逸的陰謀,但是他費那麼大力氣,冒如此大的風險,只為了讓穹嶽毀了靳家?為什麼?

    眾人心思各異,還是齊長老最先回過神來,一張慈祥的臉上帶著明顯的警惕,搖了搖頭,說道:“之前妳就挑撥靳家與穹嶽的關係,現在又嫁禍給燎越皇室,妳以為故技重施,我們還會上當?”

    予弦一直都是沉默的,但聽了湛無心的話之後,也皺起了眉頭,“如果樓姑娘出了事,不僅靳家要承受穹嶽之怒,燎越也會惹上麻煩,皇上沒有理由這麼做。”身為將軍的他比在場所有人都懂得戰爭的殘酷,他雖然很想和夙家軍較量一番,卻一點也不想穹嶽和燎越燃起戰火,因為那樣犧牲的都是無辜的百姓和將士。

    “沒有理由?”湛無心嗤笑一聲,斜睨他一眼,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當然有理由,澹台少將軍還不知道吧,白氏皇族覬覦靳家那樣東西幾百年了,不滅掉靳家,他根本拿不到那心心念念之物。白逸與燕弘添、樓夕顏的仇,在他還未登基的時候,就已經結下了,殺了樓曦樓辰,既可以讓……樓夕顏體會一下喪子之痛,同時還可以借助穹嶽,滅了在燎越根基深厚的靳家,最重要的是,靳家一滅,那樣東西最後只能落到他的手裡,他這個局,可謂一石三鳥。”

    那樣東西?

    予弦顯然是真的不知道“那樣東西”指的是什麼,故此心中沒有一次觸動,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湛無心。

    而靳家幾位長老卻似乎想到了怎麼,臉色驟變。

    樓辰心有所感,覺得那東西應該就是那塊許願石。

    樓曦默默地聽著湛無心的話,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眾人臉色各異,實在有趣,湛無心對自己的話造成的效果很是滿意,呵呵笑了起來,“好了,故事說完了,你們的死期也該到了。”憐憫看了一眼黑色駿馬,湛無心嘖嘖笑道:“好可惜,真想親眼看到燕弘添和青楓收到你們倆死訊的時候,是怎麼樣的表情呢?”

    湛無心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手,原本寂靜無聲的玉山和曬谷場周圍的小屋裡,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之聲,之後便是無數的人影倏地冒了出來。曬穀場上的眾人立刻陷入了包圍圈內。

    靳家人只是臉色微變,倒是沒有太多的慌亂,再次結陣,嚴陣以待地盯著周圍。

    樓辰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靳衍痕所在的位置,卻發現曬穀場上,早沒了他的身影。樓辰心中陡然一驚,隨即又放鬆下來,無塵派了人保護他,陵水盟再厲害,也不可能無聲無息把人抓走,那麼,就是靳衍痕自己走的,他去哪了呢?

    樓辰記掛著靳衍痕,卻並沒有太過擔心,想了想,她側馬往後退了幾步,離方如輝和曲凝雙近了些。

    予弦好似沒看到忽然冒出來的人影似的,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湛無心身上,無論如何,今日必定要抓住這個女人。樓曦的心思深沉,他一時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若是再讓湛無心逃了,樓曦再借題發揮,難保穹嶽和燎越之間不會有一戰。

    這麼想著,予弦不著痕跡地看向被保護在最中間的樓曦,他傲然坐於馬上,如玉的俊顏上再次揚起了熟悉的溫潤淺笑,只是鳳眸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只見他搖了搖頭,一臉可惜地笑道:“是挺可惜的,因為,妳恐怕是沒有機會看到了,不過我到是可以把妳的死訊帶回去,讓妳的‘故人’高興高興。”

    什麼意思……明明是她勝券在握,為什麼看到青年眼底的憐憫與諷刺,湛無心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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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20 AM

第一百三十七章 計高一籌

    什麼意思……明明是她勝券在握,為什麼看到青年眼底的憐憫與諷刺,湛無心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雖然她是陵水盟的盟主,但也是一路摸爬滾打著走過來的,這種危險的直覺,救過她無數次,所以每次當這種感覺襲來的時候,她便會全神戒備,這次也不例外。

    同樣感覺到危險的,除了湛無心之外,還有紫蘇。目光掃過樹林中隱約可見的身影,那些是他們布下的暗棋,本該讓她覺得安心的,此刻反而讓她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向前走了兩步,紫蘇在湛無心耳邊低聲說道:“盟主,情況有些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按照原本的計畫,陵水盟的所有人都應該在她抬手的時候,就將武器對準曬穀場上的樓曦,而此刻,除了自己身後幾間小屋裡的人對自己的指令有所回應,樹林裡的人卻只是現了個模糊的影子,自己正對面那幾間小屋裡的人,乾脆連反應都沒有,可見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經被樓曦的人誅殺取代了。

    “湛盟主不是真的以為,我會毫無準備的就來這裡送死吧?”

    下一刻,那個清朗溫潤的男子便用行動回答了湛無心之前的猜測,只見他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如湛無心之前那般,緩緩地抬了抬手。

    在他抬手的瞬間,原本隱身在樹叢中,只露出個模糊影子的人猛然竄了出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手中舉著小巧的弓弩,一部分人身穿澹台府家將的服飾,手持長弓,全都齊刷刷地對準湛無心所在的方向,殺氣從玉山上彌漫開來,即使只有幾十人,卻讓人感覺那氣勢鋪天蓋地。

    該死的樓曦!湛無心暗罵一聲,心裡卻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未及弱冠的溫潤青年,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可怕幾分,他心志堅定,精於算計,今日想殺他,怕是不能了。

    自從被湛無心戲弄利用了一番之後,靳家的人保持著絕對的警惕和低調,所有人結成劍陣,戒備的觀察著周圍,卻沒有再強出頭。

    原本是湛無心占了上風,但好像在樓曦輕輕抬手間,形勢一下反轉了一般,成了雙方對峙的局面,隱隱地樓曦還反占了上風。

    三位長老對看了一眼,心中對那個名叫樓曦的青年,多了幾份忌憚。

    曬穀場上,雙方對峙。靳衍痕在小屋裡看得真切,湛無心身後,小屋裡匿藏的人,手裡都拿著一隻類似長管的兵器,想到這兵器能連發數枚暗器的威力,他的心便提了起來。尤其是……樓辰還在曬穀場上!

    靳衍痕盯著那抹天青色的背影,怎麼也移不開眼,抬手輕撫了一下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靳衍痕輕聲嘆了口氣,放下手,回頭對著冷蕭說道:“既然你們早有準備,那這裡就交給你們,我先出去了。”

    “等等。”一把漂亮的紫銅扇擋在了他面前,夙素低聲勸道:“外面很危險,雖然曦哥哥做了部署,但你也看到了,湛無心身後的幾間小屋裡埋伏的人,仍然沒辦法清除,玉山這麼大,估計也還藏匿著不少陵水盟門人,他們手裡還有哪裡厲害的暗器,你現在出去也只是當靶子罷了,還不如呆在屋裡,等一切結束了再出去。”

    感受到夙素的善意,靳衍痕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地回道:“沒關係,我自己還應付得來。”

    夙素眉頭微皺,掃了一眼他蒼白的臉,不再避諱地說道:“可是你受了傷,傷得還不輕吧?”他呼吸時急時緩,手無意識的撫過胸口兩三次了,很顯然受了很重的內傷,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一定要跑出去?

    靳衍痕輕拍了拍胸口,無所謂地笑了笑,“小傷而已,辰兒還在外面。”

    說完也不等夙素再說什麼,便動作迅速的朝著來時的小房間跑去。

    “辰……兒?”聽到這稱呼,夙素渾身抖了抖,驚訝地忘了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他俐落地掀開門簾,推開窗戶,消失在小屋裡,還好一直跟著他的黑衣人隨後也翻了出去。

    有聚靈島的死士護衛,猜想靳衍痕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夙素便也不再管他,快步走到冷蕭身邊,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興奮地問道:“冷叔,那靳衍痕真的叫辰姐姐‘辰兒’?”

    冷蕭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好厲害!”夙素盯著靳衍痕朝曬穀場遠去的背影看,心中佩服不已,他居然敢叫辰姐姐“辰兒”,真勇敢!而且辰姐姐居然還同意了,這人在辰姐姐心中果然很不一般呢。

    夙素評估著靳衍痕在樓辰心中的地位,盯著他的目光,自然專注又灼熱。她自己注意不到,一直默默跟在墨淵和夙素身後的厲陽卻是敏銳的感覺到,自家少主此刻心情不太愉快。厲陽默默地把臉扭到一旁,不忍直視。這真的是他家性情淡漠,如高山孤月般可望不可及的冷面少主嗎?這樣的醋居然也吃……

    再次回到曬穀場上的靳衍痕,並不知道自己有幸引起了墨少主的醋意,他此刻只想護在樓辰身邊,剛剛靠近,就聽到墨無塵有些興奮又有些得意地說道:“辰姐別擔心,妳和妳的那兩位朋友待在一起,我一定會保護妳們的。”

    靳衍痕腳步一頓,然後就看到樓辰面色冷淡,卻眼神溫柔的看著小舅子,還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靳衍痕嘴角抽了抽,果斷上前幾步,站到樓辰身邊,低聲叫道:“辰兒。”

    樓辰立刻回頭,目光在他身上飛快的掃了一圈,看他沒有受傷,神色放鬆了些,問道:“你剛才去哪裡?”

    感覺到樓辰的關心和擔憂,靳衍痕心生暖意,連忙解釋道:“我發現後面的幾間小屋不太對勁,就和小黑潛進去查看,裡面果然有陵水盟的人伏擊,小黑解決了他們,後來我又遇到了冷叔,才知道原來樓曦早就有安排了,我在裡面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出來找妳了。”

    樓辰越聽眉頭皺的越緊,語氣不太好地說道:“你還出來幹什麼?”她和夙素想的一樣,現在的情況,小屋裡比曬谷場上安全得多,靳衍痕重傷未愈,待在小屋是最好的選擇。

    顯然靳衍痕並不是這麼想的,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倒也沒說什麼反駁樓辰的話,只是一雙桃花眼溢滿深情,一眨不眨地盯著樓辰。

    方如輝搖了搖頭,這傢夥真是越來越過火了,這種時候還要調情!

    靳衍痕那火辣的目光,比肉麻的話更讓人招架不住,樓辰的臉倏地微紅,連忙別過頭去,只是那緋紅的顏色還是從臉頰一路蔓延到脖頸之間。

    “天啊!”造價不菲、行軍打仗時專用的望遠鏡,此刻正被夙家的大小姐拿來偷窺,並且看得肆無忌憚津津有味。本來就不遠的距離,在望遠鏡的作用下,幾乎就像在眼前上演一般,清楚到樓辰微紅的脖子上泛起的小雞皮疙瘩都清清楚楚,夙素一邊看一邊嘖嘖嘆道:“辰姐姐居然臉紅了?這個靳衍痕到底何方神聖,我都要崇拜他了!”

    聽到“崇拜”二字,墨淵黑眸閃了閃,身體似乎比腦子快,在他還沒反映過來的時候,手已經蓋在瞭望遠鏡上。

    “?”眼前忽然一黑,夙素不明所以,抬頭看去,就看到墨淵冷著臉大手蓋住瞭望遠鏡的前端,她倒也沒有惱,大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疑問和意猶未盡。

    墨淵微怔,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就連她調侃般的誇獎別的男子,他心裡竟也會不舒服起來,這是他以往從未有過的感覺。墨淵輕咳一聲,不肯承認自己剛剛的失態緣於可笑的吃醋,緩緩鬆開望遠鏡,朝遠處指了指,低聲說道:“那個女人要跑了。”

    夙素一聽,果然不再追究墨淵奇怪的舉動,連忙將望遠鏡掉了個方向,看向湛無心。

    就在剛剛,隨著湛無心一聲令下,無數暗器竟如箭雨一般,朝著樓曦一行人襲來。

    樓曦在她下令之前,已低喝一聲:“退。”

    禁衛軍護著樓曦急退十來丈,予弦帶來的十幾名家將配合默契的衝到最前面,抽出長劍阻擋已經近在咫尺的暗器。靳家的人一直盯著樓曦的動向,看到他退,也跟著退。

    暗器確實厲害,但射程有限,如果背後這排小屋裡埋伏的人沒有被冷蕭全部解決,那麼樓曦他們肯定腹背受敵,到時避無可避,傷亡必定慘重。而現在一行人退到小屋圍牆邊,暗器已經打不到他們身上了。

    陵水盟的人現在只能躲在靠近玉山附近那一排小屋裡對樓曦他們放暗器,而攻佔了玉山的蒼鷹和澹台家的將軍卻可以沿著玉山一路往前,僵持下去,湛無心很有可能被圍困在小屋內。

    紫蘇和幾個黑衣人一路護著湛無心退到小屋內,現在的情況,對他們很不利,還好盟主早就準備了退路,紫蘇低聲勸道:“盟主,玉山上的人正在向這邊逼近,還請盟主先行離開。”

    湛無心透著敞開的窗戶,陰冷地看了對面的樓曦一眼,回頭對著身邊的人低聲說道:“走。”

    即使隔著這麼遠,湛無心眼中的諷刺和挑釁依舊毫無障礙的專遞了過來,樓曦眸光一暗,低聲說道:“弓弩。”

    身旁的明薦立刻將一把弓弩和一支弩箭遞了過來。它與蒼鷹所用的弓弩有所不同,它體型有一尺多長,並不能連發,但射程極遠。箭尖上泛著幽蘭的暗光,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那上面必定淬了毒,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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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22 AM

第一百三十八章 該死

    樓曦伸手接過弓弩,白皙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將泛著暗光的墨色長箭卡在弓弩之上,俐落的抬起,微微歪頭,鳳眼微眯,鬆手,一支弩箭破空而去,一切發生只在瞬息之間。

    那箭速度極快,勢如破竹,就在湛無心轉身的一剎那,沒入了她的肩頭,強勢的力道,幾乎把她的肩膀擊穿,若不是在弩箭襲來時,被其中所帶殺氣所震,湛無心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幾分,那弩箭刺入的地方,就不是她的肩頭,而是心口了。

    “啊!”入骨的疼痛,讓湛無心低叫了一聲,同時身體往前踉蹌了兩步。

    “盟主!”一直護衛在身旁的紫蘇立刻伸手扶住她,不敢置信的盯著幾乎全乎沒入肩頭的弩箭。這怎麼可能?!整個曬穀場如此之長,樓曦一行人已經退到暗器射不到那邊,那麼他又怎麼能把弩箭射出這麼遠,更別說,他們還在屋裡,這需要箭數多麼精準,才能射中?!

    肩膀上的劇痛,讓湛無心的思緒更加清明,不再去看樓曦,捂住流血不止的傷口,低聲說道:“走……”

    紫蘇也回過神來,一手扶著湛無心,一手抓著“止戈”,推開小屋的後面,往玉山另一個方向逃去。

    陵水盟以小屋為屏障頑於抵抗,想攻克少說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湛無心如此乾淨俐落的潛逃,肯定留了後路,若這次讓她跑了,想再抓住她就難了。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明薦有些急切地叫道:“公子?”

    樓曦食指輕敲著冰涼的弓弩,冷聲說道:“追,我要看到她的屍體。”

    “是。”明薦帶著二十禁衛軍迅速追了過去。

    湛無心確實準備了好了退路,玉山與普通山峰不一樣,山上的綠樹和灌木是終年長綠的,也因此,湛無心之前才會發現不了門人已經被人誅殺替代了。湛無心準備的後路,就在玉山腳下,紫蘇扶著她走出小屋後門,沿著小徑走進玉山,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

    “盟主,這邊。”一道壓低的男聲忽然響起,緊接著便看到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從一片灌木叢中,站了起來,他一身灰衣膚色蒼白,看到紫蘇扶著湛無心腳步踉蹌的衝了過來,眼眸中閃過一抹幽光,很快又換上了擔憂的神色。

    男子正是方子亦,他身後的灌木似乎比旁邊的要茂盛一些,細看之下就會發現,最為茂密之處,有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顯然下面應該連著地道或者別有洞天。入口如此之小,又是在這般隱蔽的地方,湛無心若真的躲了進去,就算明薦立刻追過來,也不定能發現得了。

    再往前跑十來丈,就能走入那片灌木叢中,湛無心卻忽然身體一震,“噗”的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

    紫蘇只覺得身上一重,湛無心整個人便歪倒在她身上。

    因為湛無心一直穿著黑衣,紫蘇只以為她肩部受傷,根本沒注意流出的血有什麼異狀,但現在看到她嘔出的血,分明是暗黑色的。紫蘇猜測,盟主可能是中了毒,仔細看向她肩頭的傷口,果然發現不僅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就連傷口附近的皮膚,也黑了一大把片,可見這毒有多厲害。

    紫蘇朝著站在遠處的方子亦叫道:“弩箭上有毒,你快過來看看。”

    方子亦心中有些不耐,臉上卻不敢表現分毫,快走兩步,扶著神志已經不太清明的湛無心坐下,抬手給她把脈。

    湛無心嘴角的血一直在流,止都止不住,整張臉的顏色也開始發青,她緊緊地拽著紫蘇的手,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聲音讓人聽得異常費勁,“紫蘇,這次……陵水盟損失慘重,萬一那人不認帳……妳就、就拿著止戈……去找……”

    湛無心用盡全力將紫蘇拽了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紫蘇一怔,眼中滿是不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方子亦垂眸,看了一眼紫蘇抓在手裡的止戈,緩緩收回把脈的手,低聲說道:“盟主,這毒十分霸道,原本是沾之必死的,但盟主常年用藥溫養身體,體質特殊,才能堅持到現在,我暫時還找不到解毒的方法,這裡有一瓶清心露,盟主先服下,可以暫時抑制住毒性,不過也只能抑制住幾個時辰。”

    說完,方子亦便從腰間小袋子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紫蘇麻利地接了過來,拔開木塞聞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藥香傳來,沁人心脾,應該是能解毒的藥。

    湛無心知道方子亦並沒有說謊,這毒的確霸道,肩頭的疼痛已經傳遍傳遍全身,那種痛苦,就像是骨頭被人生生捏碎一般。

    “想不到……那小子這般陰毒。”湛無心有些後悔,她知道樓曦肯定不好對付,但是卻沒想到,這青年不僅多智善謀,手段還如此狠辣。

    紫蘇確定瓷瓶裡的藥沒問題,立刻將瓷瓶送到湛無心嘴邊,就在她準備將藥汁倒入她口中的時候,忽然手腕上劇痛,手裡的瓷瓶再也拿不穩,“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淺綠色的藥汁從瓶中灑落,立刻就被混著和落雪的泥土吸收的一乾二淨。

    紫蘇的手腕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中,已經血肉模糊一片,因為疼痛,她的臉色也瞬間慘白。湛無心盯著掉落的瓷瓶,目瞠欲裂,低吼一聲:“誰?”

    “妳們用毒害人的時候,就不陰毒嗎?人家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我看這毒,下的真真是好!”

    稚氣的聲音在密林之中響起,還帶著笑,更詭異的時,那聲音就像是近在耳邊似乎,讓人毛骨悚來。

    好在來人也沒打算隱匿身形,話音響起的同時,一隻小手扒開茂密的樹枝,顯出身形來。

    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她穿著一身翠綠衣裙,長髮和綠色絲帶交織編成了辮子,此刻正坐在一個大樹的樹幹上,腳在空中愜意地蕩著,整個人彷彿融入山林一般,她手上正在把玩著一條綠色絲帶,眼眉間帶著桀驁又幸災樂禍的笑容,漂亮又靈動,還帶著說不出的邪氣。

    紫蘇看著那道身影,完全忘了手腕上的傷,目瞪口呆,嘴張了張,最終也沒說出一個字。

    “妳……沒死?”湛無心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出不遠處的女孩,正是應該已經死去的慕苒。

    慕苒輕輕一躍,翩然落下,斜睨了一眼半靠在紫蘇懷裡,目光越發渙散的女人,輕笑一聲,“就妳們那點破招數,還想要我的命啊?”

    慕苒走得近了,方子亦和紫蘇才發現,她手裡把玩的,並非是什麼綠色絲帶,而是一條通體碧綠,筷子粗細,還在“嘶嘶”吐著信子的小蛇。雖然那蛇很小,但被它猩紅的眼睛盯著的時候,總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湛無心此刻已經視線模糊,雙耳嗡嗡作響,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但她的腦子卻越來越清醒,看著慕苒模糊的聲音,啞聲說道:“詐死是妳和樓辰布的局,為了引我出來?”

    慕苒向前走了兩步,甚至蹲了下來,像時怕她聽不見一樣,大聲回道:“我確實是要引出給我下毒的兇手,不過妳也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本小姐演這齣戲,自然還有別的打算,只是妳馬上就要死了,這些都和妳沒有關係。”

    清脆的嗓音刺痛耳膜,湛無心心口猛然一痛,再次噴出一口血,整個人軟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盟主!”紫蘇低叫一聲,再次將人半抱進懷裡,可惜湛無心面色青灰,只能艱難地喘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慕苒緩緩站起身,拍了拍微皺的裙擺,居高臨下地看著湛無心和紫蘇,說道:“妳們這麼喜歡用毒,現在正好能死在毒之下,應該死而無憾才對。”

    她聲音稚氣,眼眸清亮,笑容迷人,只可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膽戰,起碼方子亦心中就滿是恐懼,一點也不因為對方只是個小女孩而放鬆警惕。

    方子亦慢慢彎下腰,撿起被紫蘇放在一邊的止戈劍,小心翼翼地往後挪,只要他能躲進地道,裡面有十幾條岔路,通向不同的出口,到那時誰也別想抓到他。

    就在他離洞口不到三丈的時候,只聽到那到悅耳的稚氣女聲忽然說到:“殺了他。”那輕巧的語氣,就像再說“今天天氣不錯”一般隨意。

    方子亦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一抹人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而他也來不及拔出止戈,人頭已經落地。

    湛無心眼前一片漆黑,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但空氣中瞬間彌漫的血腥味告訴她,方子亦那個想要臨陣逃離的人,已經死透了,她低低笑了兩聲,想跑,死得好!

    她現在不僅骨骼寸斷,渾身還彷彿掉入了千年冰窟,血液凝固,心跳也緩緩停了下來,這種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流逝的感覺,還真是讓人絕望。

    當年她給青楓的孩子下毒,如今死在樓曦的毒箭之下,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只是不甘心,居然沒有讓樓辰和樓曦給她陪葬,她振興陵水盟的計畫才剛剛開始,就死在這裡,她不甘心!

    可惜再怎麼不甘心,結局也已經註定,湛無心雙目圓睜,死死盯著天際,最後也沒有閉上。

    紫蘇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逃跑,一直將湛無心小心地抱在懷裡,也不管她身上流出的血,是否有毒。直到湛無心氣息全無之後,紫蘇才抬起手,輕輕一抹,將她的眼瞼合上,還用衣袖抹去她嘴角的汙血,讓她不至於死不瞑目,汙濁不堪。

    慕苒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做完這一切,點了點頭,似嗤笑又似讚揚般說道:“妳對她倒是忠心。”

    紫蘇心中苦笑,從她被撿回來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註定了,為了完成任務,她背叛過太多人,馬婆婆、慕苒並不是第一個。她不想自己成為一個只知道背叛和出賣的人,所以她讓自己對湛無心死忠,這樣至少她還可以說,自己是一個還擁有忠誠的人。

    現在這樣也好,她做了那麼多壞事,死有餘辜,一切總算結束了。紫蘇把湛無心輕輕放在地上,最後看了慕苒一眼,微微仰起頭,閉上眼。

    慕苒盯著紫蘇看了一會,那張漂亮溫婉的臉上,居然還帶著幾分釋懷的笑。

    慕苒微微皺了皺眉頭,“把她綁了。”

    紫蘇倏地睜開眼,在她心一橫,想乾脆自盡的時候,慕苒身後的黑衣人再次出手,再她驚愕又疑惑的目光中,點了她的穴道,並把她的雙手反綁在身後。

    死的死,傷的傷,甚是無趣。慕苒半蹲下身子,透過低矮的小灌木,看到了曬穀場上的情形。

    湛無心走了,陵水盟的門人顯然抵禦不住蒼鷹和澹台府家將的圍攻,很快敗下陣來。

    靳衍痕還是那樣死皮賴臉地跟在樓辰身邊,而之前那個與人周旋時溫文爾雅,舉起弓弩時果決狠辣的青年,策馬來到樓辰和靳衍痕中間,無比自然又強勢的將靳衍痕隔開,微低著頭,也不知道對樓辰說了什麼,樓辰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他卻一點也沒惱,還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笑容怎麼說呢?慕苒歪著頭想了想,就像是……雨林中雨後初晴的天空,讓人移不開眼。

    看得她好想捏一捏!

    慕苒雙目發光,和她手上的小青蛇看到獵物時的一模一樣。敲了敲小青蛇的腦袋,慕苒低聲說道:“脆脆,樓辰這個哥哥,好像還挺有趣的。”

    被叫做“脆脆”的小青蛇自然聽不懂小主人所說的有趣是什麼意思,腦袋被敲得暈呼呼的,乾脆身子一縮,溜回了小主人的衣袖裡,老實的盤成圈,繼續裝死……不對,偽裝手鐲。

    慕苒撇了撇嘴,也不再為難小傢夥,雙手背在身後,貓眼微睜,盯著曬穀場上那笑得溫潤的男子,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嘆息道:“為什麼我沒有親哥哥?真討厭!”

    ------題外話------

    慕苒沒死,而且她有輕微的……病嬌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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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2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24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對比出來的好感

    遠在曬穀場上的樓曦,並不知道自己被人“討厭”了。湛無心離開,陵水盟群龍無首,再加上禁衛軍、蒼鷹和澹台府家將一起出手,不過兩刻鐘,陵水盟門人便被全部絞殺。

    “曦哥哥,辰姐姐!”一道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嬌俏的身影,隨著清亮的笑語,一起出現在樓曦和樓辰面前。

    樓曦只是揚了揚眉角,沒說什麼,樓辰在看清來人之後,難得地皺起了眉頭,“素素?妳怎麼來了?”穹嶽鎮國將軍的掌上明珠,夙氏唯一的大小姐,她這樣的身份比自己更不適合出現在燎越,而她此刻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站在自己面前。

    夙素可不怕樓辰的冷臉,親熱地攬著她的胳膊,小聲解釋道:“我在夙家的時候聽說辰姐姐被困在燎越京都了,後來路上又聽說妳重傷,我擔心死了,就火急火燎地跑來了。早上到京都的時候,發現了‘蒼鷹’留下的標記,就一路找過來。”

    樓辰微皺的眉頭還是沒有鬆開,語氣倒是緩和了幾分,“妳不是也出門了嗎?怎麼又回來夙家?既然回去了,還亂跑出來幹什麼?”

    陵水盟的人解決了,曲凝雙也放鬆了心情,好奇的看著忽然出現的漂亮女孩,看她自然又隨意的挽著樓辰,兩人的感覺應該很好。等等……她剛剛說到夙家,又叫樓辰姐姐,那她就是——夙將軍和青末前輩的女兒囉?曲凝雙看著夙素的眼睛倏地放光。

    曲姑娘眼中的狼光著實嚇人,夙素敏銳的抬眼看去,就看到一個年輕朝氣的女子雙目灼灼地盯著自己,夙素心中一怔,感覺到那目光並無惡意,便對著她友好地笑了笑,繼續哄親愛的姐姐去了,“我去東海逛了一圈就又回來了啊,我是來找我最喜歡的姐姐的,哪裡是亂跑。”目光賊兮兮地看向樓辰身邊的靳衍痕,嘿嘿笑道:“還好我來了,不然,怎麼能看到那麼有趣的人呢?”

    好好一張可人的小臉蛋,被她擠眉弄眼生生破壞了所有的美感,樓辰懶得看她,對她話語間的揶揄充耳不聞,臉上一派坦然,“妳們見過?”

    夙素對靳衍痕眨了眨眼睛,笑道:“剛剛在小屋裡就見過了,辰姐姐妳眼光不錯。”她剛剛和冷叔打聽過了,在辰姐姐被人刺殺的時候,是他拼死護住了辰姐姐,差點把小命給丟了,這可是傳說中“生死相許”的感情啊,夙素很滿意,因為這件事,她對這位準“姐夫”的印象好了不止一點點。

    靳衍痕也感覺到了小姨子對他好像熱情友好了不少,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他還是抓住時機地回了小姨子一個燦爛的英俊笑容。只是他忘記了,他天生一雙桃花眼,平日裡不笑的時候,都眼泛桃花,現在這般笑起來,當真是神采斐然,風流勾人。

    理所應當的,他立刻收穫了一道冷得可以直接將人凍成冰雕的眼刀,這刷刷地冰冷眼刀威力之大,遲鈍如夙素都感覺到了,立馬轉身一把拉著身後之人的手,將他拖到樓辰面前,說道:“哎呀,忘了給妳介紹了。辰姐姐,他叫墨淵,是我這次出門認識的人。墨淵,曦哥哥你已經見過了,這是我姐姐,樓辰。”

    墨淵對“這次出門認識的人”這樣的介紹不太滿意,但又因為夙素主動牽著他的手,神色緩了緩。抬眼對上樓辰清冷的黑眸,墨淵微微點了點頭,便算打了招呼。

    樓辰倒是沒客氣的,上上下下把眼前的墨衣男子打量了個便,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氣質漠然,彷彿任何人都入不得他的眼。掃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樓辰也明白了這個“出門認識的人”在夙素心中到底是什麼位置。

    只要夙素喜歡,她不會有任何意見。樓辰也微微點了點頭,收回了視線。

    兩人冷眼交流了一番,便沒了下文,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點個頭就完事了。

    眾人:“……”

    厲陽默默地看了一眼夙素身邊貌若神女冷若冰霜的女子,忽然就有些慶倖了,如果少主喜歡的是這位樓姑娘,那他未來的日子,估計會更難過吧。他不想被少主一個眼神凍傷,再被少主夫人一個眼神凍僵……

    厲陽暗暗鬆了一口氣,少主眼光果然很好,夙姑娘真的很不錯。

    有同樣心理的,除了厲陽,還有樓曦。

    辰兒的性子本就沉靜,若是再找了這樣的男子相伴一生,怎麼看都讓人揪心。樓曦瞟了一眼站在阿辰身邊,笑得陽光燦爛,在她冷眼瞪視之下,還能湊過去說說笑笑的某人。嗯……這樣看起來,靳衍痕真是順眼多了……

    靳衍痕並不知道,因為墨淵和樓辰的無聲的冷眼交流,自己莫名其妙的贏得了樓曦兩份好感,還真是可喜可賀。

    “各位,今日之事已了,我們就先告辭了,就此別過。”說話的是風長老,經歷過剛剛的事情,他看向樓曦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隨意,細看之下,不難看出忌憚之色。不管是家中出了奸細,還是被一國之君覬覦設計,都是極其棘手的事。今日又見識了樓曦的手段,靳家的人一點也不想再和這個青年起任何矛盾,只想著儘快離開,回去商量對策。

    可惜樓曦並不想這麼容易放過他們,“幾位長老,在下以為,此事並未了結,不管是陵水盟下的毒手,還是白逸設計陷害,樓辰都是此事的受害者,傷害已然造成,穹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看來,靳家也是被算計的那一個。明日申時,在下想請各位到琳琅閣一敘,不知長老意下如何?”

    樓曦說話很客氣,臉上的笑容也讓人如沐春風,但他身旁的禁衛軍,卻並沒有那麼友好,幾乎將靳家的人全數圍在中間。風長老狠狠咬了咬後槽牙,深吸了一口氣,冷聲回道:“好,到時老夫必定親自上門拜會,告辭。”

    這次樓曦頗有風度,微微抬手,笑道:“請。”禁衛軍立刻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哼。馬長老冷哼一聲,兇狠地瞪了樓曦一眼。靳氏一行五十多人迅速上馬離開。

    樓曦沒有回傅府,直接去了琳琅驛站,還堅持要予弦護送。予弦無法,只得留下方澤收拾殘局,帶著剩下了二十多名家將,“護送”樓曦一行一百多人去了琳琅閣。

    ——///——///——

    所謂琳琅驛站,正是燎越為穹嶽專門設置的驛站,但裡面駐守的人卻並非燎越人,而是穹嶽專門指派過來的官員,也算是正大光明監視燎越一舉一動的一批人。

    六國之內,這樣的驛站數量並不少,可見穹嶽之霸道。

    琳琅驛站建在南城門邊上,整個府邸建得到不算特別華美,但是占地卻不小,一行人在官員的帶領下,走了小半柱香,才走到最中央的院落。

    推開院門,看到院子中間的小亭子裡坐著的身影,曲凝雙忍不住瞪大眼眸,低叫出聲,“慕、慕苒?!妳、妳……沒死?”

    是的,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子裡賞雪的人,正是慕苒小姑娘。她腳邊還跪著一個年輕女子,定睛一看,不是紫蘇又是誰?

    一個多時辰前,慕苒還在猶豫著是將紫蘇帶走,還是把她留在原地,還沒想清楚,明薦就到了。慕苒原本打算將湛無心的屍體和紫蘇都留給他,拍拍屁股走人,沒想到他卻說,他家公子有請。

    樓曦怎麼會知道她?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慕苒腦子裡都是問號,再加上她對樓曦正好奇,所以就來了。

    靳衍痕也看到了慕苒,但他的目光很快被她身後黑衣人手裡拿著的一把劍所吸引。那通體發黑,古樸大氣的長劍,只看一眼,他便認出了那是“止戈”。靳衍痕目光在劍身上流連了一會,便很快將視線從它身上移開。

    慕苒似乎很滿意看到大家看到她時,眼中的驚訝和不敢置信,哈哈笑了起來,“難道我看起來像鬼嗎?”

    當然不像,唇紅齒白的,比以前氣色還要好!曲凝雙肯定眼前這是個大活人,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問道:“我明明看到妳……血流不止身中奇毒,死狀甚是慘烈!”

    曲姑娘說話一如既往的直接又犀利,好在慕苒小姑娘也不是一般人,聽了這話不但沒生氣,還像是得了什麼誇獎似乎,沾沾自喜道:“真的嗎?我也覺得我死得蠻逼真的!不過也還要謝謝妳們的好東西。”

    說完她把手打開,曲凝雙就看到她手心裡躺著一顆淺藍色的珠子,那珠子只有龍眼大小,顏色異常漂亮,就像純淨的天空一般,湛藍湛藍的,陽光下細看,彷彿可見淡淡的螢光在珠子內部緩緩流動。

    曲凝雙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驚道:“避毒珠!”

    ------題外話------

    慕苒和曦哥哥年紀都還小,所以大家不用覺得他們是CP哈,綠一向不提倡早戀~妳們自己YY就好,曦哥哥是妳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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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30 AM

第一百四十章 幕後兇手是誰?

    這不是如輝哥哥的東西嗎?怎麼會在慕苒手裡,難道……是他送給慕苒的?難怪他剛剛看到慕苒的時候,一點也不驚訝!曲凝雙心裡酸溜溜的,偏偏又沒有立場質問方如輝,嘴角不自覺垮了下來。

    慕苒對這顆不僅能避百毒,還可以讓揣著它的人呈現中毒的症狀,身體卻並沒有真正中毒的神奇珠子,她還是非常喜歡的。不過就算再喜歡,不是自己的東西,她也不會覬覦。將珠子放在手心又摩挲了片刻,慕苒便不再留戀,爽快的將避毒珠還給了方如輝。

    方如輝輕嘆了一口氣,他好像真的栽了,再也看不得曲凝雙露出一點點委屈難過的表情了。接過珠子,方如輝直接將它輕輕地放在了她手心了。

    曲大小姐還在傷感,手心忽然一涼,低頭便看到那美麗的湛藍珠子好好地躺在自己手心裡。

    咦?曲凝雙眼眸倏地一亮,如輝哥哥這是把避毒珠給她代為保管的意思嗎?心飛揚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並不知道,這珠子並非方如輝交給她保管,而是打算送給她。

    曲凝雙喜笑顏開,靳衍痕也挪到樓辰身邊,低聲笑道:“那天晚上,妳忽然拉著方如輝進房間,就是為了避毒珠?”

    樓辰輕點了點頭,那人忽然靠過來,在她耳邊似抱怨又似嘆息般呢喃道:“可憐我喝了一晚上的醋,輾轉難眠差點酸死。”

    樓辰身體微僵,這拈酸吃醋的話他是怎麼說的這般自然又熟練的?!

    耳朵又熱又癢,樓辰不自然地別過頭,冷聲說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慕苒攔住我們的馬車嗎?臨走的時候,她給我塞了一張紙條,說有人給她下毒,讓我小心。我覺得可以將計就計,就向方如輝借了避毒珠,讓慕苒演了一出詐死的戲碼,誘使幕後之人繼續後續的行動,也讓慕苒暫時脫離危險。”

    原本就清冷的聲音,被她壓得更低了幾分,顯得有些冷硬。靳衍痕含笑地看著她,眼中的喜愛之情都快溢出來了,他最喜歡看辰兒明明耳朵通紅,還要一本正經故作冷漠地岔開話題的模樣。她肯定不知道,這時候的她格外的可愛,起碼在他眼中是這樣的。

    這邊的兩對都忙著調情,那邊慕苒貓樣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樓曦。之前都是遠遠地看過他幾眼,近處看才發現,原來他這麼年輕,皮膚白皙,劍眉星目,含笑的鳳眸裡也並非全然的溫和,仔細看還能發現隱藏於深處的懾人光芒。

    樓曦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盯著看,那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要把他看出個窟窿來才甘休。樓曦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引起小姑娘的注意了,但還是溫和有禮地笑道:“慕姑娘。”

    慕苒雙眼瞪得更大了,“你認識我?”她所謂的“認識”,並不僅僅是知道她叫慕苒而已,而是她的身份。別問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就是覺得他知道。

    樓曦也沒讓她失望,莞爾一笑,“自然認識,永穆族的千金。”

    慕苒並沒有因為身份曝光而焦躁,只是心裡對樓曦越發的好奇了,他怎麼什麼知道?慕苒忽然想起了她來這裡的原因,隨即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山林裡的?”

    樓曦習慣性地抿唇一笑,回道:“猜的。”

    笑得好假!

    “故弄虛玄!”慕苒不高興了,不想說就不說,還說什麼猜的!

    小姑娘的不屑和怒氣毫不掩飾,樓曦自然也看在眼裡,只是這次慕苒是真的冤枉他了,他確實是猜的。

    幾天前他就聽到禁衛軍回報,有人一直暗中監視他們,為首的還是小姑娘,那時候他就知道對方是誰了。她處處留意他們的動向,肯定發現了陵水盟對他們的圍剿行動,山林是最好藏匿的地點,如果慕苒來的話,自然是藏在那裡。所以他才在明統領帶人前去捉拿湛無心時,隨口說了一句,如果遇到一個叫慕苒的小姑娘,就請她到琳琅驛站來一趟。

    明明說的是實話,卻被人說故弄虛玄,樓曦哭笑不得。

    夙素聽到永穆族時,也來了興趣,笑道:“妳就是慕易叔叔的女兒?”

    慕叔叔來過將軍府兩三次,雖然和母親不太對盤,但對她可是很好的。

    她知道慕叔叔有個寶貝女兒,但一直都沒有機會見見,想不到卻在燎越見著了。眼前的小姑娘穿著一襲綠衫,樣貌清靈出塵,和慕易叔叔只有四五分相似,不過那雙眼睛卻是像足了慕叔叔。那種像,並不是眼形像,而是眼中的神采像,目中無人中帶著絲絲邪氣。因為她年紀小,那種邪魅的氣質還不算明顯,再過個三五年,長大之後,怕又是一個魅惑邪肆的姑娘。

    夙素沒有妹妹,看到慕苒心中喜歡,立刻上前自我介紹道:“我叫夙素,妳可以叫夙姐姐。”

    慕苒淡淡掃了她一眼,看樣子也是聽說過她的名字的,可惜對她興趣不大,點了點之後想到了什麼,又壓低聲音小聲問道:“妳有親哥哥嗎?”

    “?”這是什麼問題?夙素被小姑娘問得一頭霧水,迎著她固執又彆扭的目光,還是老實地回道:“沒有。”

    慕苒神色訕訕,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覺得理應如此。

    也是,她都沒有,別人也不應該隨便就有親哥哥才是。想通之後,慕苒的心情就好點了。

    夙素還想問候一下慕叔叔,誰想到她斜跨在腰間的小布袋忽然動了一下,下一刻,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就從布袋裡衝了出來。那白光快如閃電,眼看就要撲到慕苒身上了。

    慕苒反應很快,立刻往後退了兩步,夙素反應也不慢,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抹白光,“芭蕉,別亂動!”

    夙素一邊說著,一邊將那雪白的毛團抱在懷裡。眾人這才有機會看清,那比巴掌只大了一點點的毛團,居然是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

    之所以有疑問,是因為這隻小狐狸和普通的狐狸不太一樣,體型很小,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雜色,唯有耳尖上有兩撮小黑毛。最特別的還要屬牠的眼睛,並不是黑色或者棕色的,而是如彌漫了一層薄紗的銀灰色。

    樓辰輕聲說道:“銀狐?”

    “辰姐姐妳知道芭蕉是銀狐?”夙素驚喜不已,她就知道辰姐姐最是博學。芭蕉跟著她也幾個月了,但是好像都沒怎麼長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養壞了。

    “嗯,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古籍有云,銀狐長在一片特有的雪域裡,極有靈性,看來夙素這次去的地方,可不僅僅只是東海。

    曲凝雙也被可愛的小狐狸吸引了,走近了想看看牠。可惜那小傢夥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霧濛濛又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慕苒,兩隻前爪還使勁往前伸。

    夙素拎著小東西的後頸,不好意思地說道:“慕苒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芭蕉怎麼回事……”

    慕苒微微彎腰,幾乎湊到芭蕉面前,和牠大眼瞪小眼,笑道:“牠叫芭蕉?”

    夙素怕芭蕉一不小心,抓花人家小姑娘的臉,又把牠往懷裡挪了挪,才回道:“對。”

    慕苒嘻嘻笑道:“好名字。”

    眾人:“……”這名字到底哪裡好了?

    芭蕉對湊到面前如花似玉的小臉蛋一點興趣都沒有,短短的小前爪一個勁地往慕苒手腕上撲騰。她微微抬手,牠滴溜溜的眼睛便跟著那隻手腕轉,慕苒瞬間了悟,笑道:“我知道了,牠想吃脆脆?”

    什麼脆脆?就在眾人一頭霧水的時候,慕苒舉起的手腕上,那鮮豔欲滴的翠綠色鐲子居然動了起來,如一條蜿蜒的絲帶,爬上了她的指尖,一雙猩紅的蛇眼斜睨著芭蕉。眾人才反應過來,所謂脆脆,居然是一隻小青蛇。

    好吧,給寵物取名叫“脆脆”,難怪會覺得“芭蕉”是個好名字……

    慕苒將手往芭蕉面前送了送,幾乎把小青蛇丟到芭蕉面前,笑道:“妳快放牠下來,好久沒有動物想吃脆脆了,真好玩!”

    夙素自喻古靈精怪,不按常理出牌,但面對眼前這個一臉興奮又期待的小姑娘,她真的甘拜下風了。因為她肯定不會覺得有動物想吃自己的寵物,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咳咳,讓牠們溝通感情的事晚些再說,咱們先說正事吧。”夙素乾笑了兩聲,一把將芭蕉塞進了小布袋裡,再把袋口紮緊,杜絕芭蕉再次爬出來的可能性,才鬆了一口氣。

    夙素初到燎越,這裡發生的事,她並不太瞭解,就今日之事來看,她卻是憂心不已,斟酌片刻,還是說道:“曦哥哥,若正如湛無心所言,燎越君主設計挑撥穹嶽和靳家,那麼今日的事,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湛無心身死,事情又敗露了,他必有後招。萬一他狗急跳牆,乾脆斬草除根,那我們留在燎越就危險了,不如先退回冒城,冒城駐軍雖然不多,只有……”

    她話才說了一半,一道沉冷的男聲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已將各位送到琳琅驛站,本將告辭了。”

    夙素循聲望去,那是一個高大硬挺,冷硬肅穆的男子,只一眼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澹台家的少將軍——澹台儒閔。

    先不說他的長相和澹台夜冽有幾分像,就說他那威武筆挺的站姿,堅毅不拔的目光,刻意收斂卻時時環繞的戰意,都讓人對他的身份不容錯認。

    夙素對軍人本就有好感,對他也頗為欣賞,剛才打斷她的話,是不想聽她對冒城兵馬的闡述和後續打算吧,好個坦蕩又驕傲的少將軍。

    予弦說完話,轉身便走,腳剛剛邁出院門,就聽到悅耳的男聲笑道:“澹台少將軍請留步,若無急事,不如留下一敘?”

    回頭看去,入眼便是青年清風霽月般的笑容,予弦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你讓我留下?”

    “當然。”

    “為什麼?”予弦黑眸微沉,握劍的手緊了緊。

    樓曦彷彿沒看到他忽然變得幽深的眼眸一般,笑得越發純良,“因為以我之見,湛無心所言恐有不實,真正主導這一切的,不一定是你效忠的君王,所以將軍不必避嫌離開,或許我們還有需要將軍相助之處。”

    說實話,予弦並不太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青年,他雖沒堅持離開,握劍的手還是握得緊緊的。

    樓辰看了一眼那個渾身緊繃的男子,想到之前他對自己的幫助,不忍心他被樓曦“欺負”,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樓曦感受到寶貝妹妹警告的冷眼,覺得自己還真是無辜,他說的都是實話,他們自己不信,關他什麼事?

    在樓辰輕輕眯了眯冷眸之後,樓曦輕咳了一聲,認命地解釋起來,“今日埋殺我們的人,全部加起來,都不到三百人,陵水盟在燎越經營十來年,還有皇帝做後盾,怎麼著也不會只有這點人吧。區區三百人,根本不夠要我和樓辰的性命。湛無心當年在穹嶽皇宮潛伏了那麼多年,前皇后倒了,她才被暴露了出來,最後還能從圍剿之下,成功逃脫躲到了燎越。這樣手段了得、心思深沉的女人,妳們說,她會不會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失去理智的把幕後主使抖露出來?雙方對戰,才剛剛開始她便立刻選擇逃脫,後路安排得如此妥協,我倒覺得,‘將幕後主使就是白逸’這個消息透露給我,才是今天這齣戲的主要目的。只是湛無心沒有想到,自己會中箭,更沒有想到,箭上的毒如此厲害,當然她最最倒楣的,是遇上了慕姑娘。”

    最後被提到的小慕姑娘愉悅地揚了揚脖子,轉念一想自己還在生樓曦的氣,隨即又故作不屑地哼道:“光憑這一點,也不能說明白逸就不是幕後操縱之人啊!”

    家裡有三個妹妹,樓曦愛護妹妹早就習慣了,故此收了小姑娘一記白眼也沒惱,繼續耐心地解釋道:“按照湛無心的說法,白逸原本是要阿辰死的,以挑撥穹嶽和靳氏的關係,借穹嶽之手滅了靳氏,但最後阿辰並沒有死。一國之君想要個女子的性命,就算阿辰再聰明,武功再高,也絕對躲不過去。在我來了穹嶽之後,還讓澹台少將軍協助我查案,這就更加可笑了,畢竟白逸的目的若真是‘挑撥’穹嶽和靳家,恕我直言,澹台少將軍實在沒有這個功力。白逸十七歲登基,之後的三年裡,他誅殺、放逐了所有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兄弟宗親,更將權利一點點的收攏掌控,傅相不也‘告老歸田’了嗎?他縱然不是天縱奇才千古一帝,卻也是個善用權數籌謀千里的國君,他怎麼會每次都拖泥帶水,錯漏百出?燎越的君主不應該這麼蠢的。”

    予弦的嘴角可疑地抽搐了兩下。

    曲凝雙也認同了樓曦地推測,可如果幕後黑手不是白逸,那又誰呢?曲凝雙喃喃自語道:“難道一切都是靳家的內奸搞的鬼?問題是他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為了覆滅靳氏?說不通啊?”

    樓辰搖了搖頭,回道:“我倒是覺得,白逸確有借著穹嶽的名義,打壓靳氏,謀奪靳家之物的意思。看他在事發之後,立刻封鎖寶盒清齋,還派人一一清點裡面的物品就可知一二,但他應該並未想過要我的命來真正惹怒穹嶽。”

    靳衍痕緊接著說道:“也就是說,這個幕後主使,是個可以在白逸面前瞞天過海,又能讓湛無心和靳家內奸都為他所用的人。”

    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景王!”

    “景王!”

    樓辰和靳衍痕幾乎同時出聲,兩人對看一眼,靳衍痕眼眸微彎,眼中赤裸裸地四個字“心有靈犀”!樓辰無語地別開眼,夙素大開眼界,這樣都能調情?!墨淵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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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31 A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吊人胃口

    “紫蘇姑娘,他們猜對了嗎?”直到樓曦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湛無心的心腹下屬,這件事直接參與者之一的紫蘇,還跪在亭子裡呢。

    眾人的目光都透射到她身上,她卻似乎毫無所覺,姣好的面上,盡是麻木之色。

    就在眾人以為,她不會有反應的時候,就見那薄唇輕啟,“對。”

    眾人面色各異,但也沒有打斷她,由著她低聲說道:“盟主一直想要發展壯大陵水盟,可惜皇帝只把陵水盟當做手裡的刀,需要用它殺人,卻不想它太過鋒利。盟主深知,在皇帝手下辦事,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後來景王來找了盟主,請盟主助他一臂之力,將計就計,讓穹嶽的人相信,皇帝誅殺樓辰,以此設計穹嶽和靳家,惹得穹嶽和靳氏同時報復皇帝。最好是引發戰事,這樣他就可以趁朝堂動亂,暗殺皇帝,謀奪其位。景王承諾說,只要他得了帝位,必定扶持陵水盟,成為燎越第一大幫,統領江湖。盟主答應了……”

    盟主已死,陵水盟已不可能再有發展,如今他們更是已經猜出了景王,她又何必還要隱藏。反正盟主臨死前也防範著景王會出爾反爾,留下遺言,若景王不能助陵水盟,就將止戈拿去給靳氏族長,以圖讓靳氏保住陵水盟。

    罷了,反正她也沒命等到那時候了,該盡的忠也盡了,早日把該說的說完,她便也早日解脫,她是真的累了。

    眾人安靜地聽著紫蘇訴說,沒有人說信,也沒有人說不信。紫蘇更加不在乎這些,小院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景王想要江山,除了借穹嶽之勢,別無選擇,他鋌而走險還可以理解,白逸想要什麼?讓他不惜設下這種極有可能引火焚身的圈套?湛無心之前說的‘那樣東西’到底是什麼?”最後還是靳衍痕打破了寂靜,他想知道,能被帝王覬覦的“那樣東西”是什麼?會不會和父親的死有關。

    靳衍痕語調如常,樓辰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想起了那日早上他站在迴廊上,一臉鬍渣,目光茫然又痛苦的樣子,心就怪異的難受。

    雖然還不敢肯定,樓辰還是將心中猜測說了出來,“我猜所謂的‘那樣東西’,就是鑒寶會上慕苒拿出來的許願石吧?”

    “許願石?”慕苒輕笑了兩聲,眼睛都笑成了彎月形,“早說啊,他想要就給他好了。”

    眾人只見她一邊說著,一邊朝身後的黑衣人招了招手,從他手裡接過一個小袋子,隨手一倒,裡面的東西便滾落在她手心裡。那圓鼓鼓拳頭大小的一塊,不就是被譽為珍寶的許願石嗎?只是那日它被寶貝地放在錦盒裡,此刻,卻被慕苒拿在手裡隨意地把玩。

    曲凝雙湊過去看了又看,它就是一塊白花花又沒有什麼光澤的石頭,普通得都沒有路邊隨便撿的石頭好看。她搖了搖頭,說道:“這到底是什麼石頭?真的有這麼吸引人?我看不出來。”

    夙素走到慕苒身邊,問道:“我能看看嗎?”

    慕苒點了點頭,隨手一塞,就將那塊有可能連帝王都覬覦的石頭遞給了夙素。

    夙素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和大小都和墨淵家那塊靈石差不多,但手感略有些不同。夙素將靈石遞到墨淵面前,小聲說道:“是靈石嗎?”

    墨淵將許願石握在掌心,微微閉上了眼睛,一會之後,將它放回了夙素手中,沉聲回道:“假的,感覺不到一點靈氣。”

    慕苒眼眸一閃,微微歪頭看他,一臉讚許,“你挺厲害,居然知道這是假的?就連靳家那些老頭都沒看出來。”

    假的嗎?

    “真的靈石在哪?”話脫口而出之後,夙素便覺得自己唐突了,慕苒既然拿出了假的靈石,還成功騙過了靳氏長老,自然是為了藏匿真的靈石。她現在這樣問出來,人家肯定也不會回答,反倒惹人不快……

    “當然還在永穆族囉。”顯然夙素這次又猜錯了,這位比她更加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姑娘再次超出了她的預計,滿不在乎地道出了靈石所在之處。

    眾人忽然就有些心疼白逸了,這鬧了半天,又是設計謀害又是鋌而走險的,結果真的靈石根本不在燎越……

    夙素這次和墨淵來燎越,一是為了辰姐姐;第二就是為了第三塊靈石。夙素想再問問關於永穆族靈石的消息,又想到此處還有一個澹台儒閔,她不知道,他對靈石到底瞭解多少,故而也不敢在他面前貿然發問。

    “真凶到底是不是景王,一切也都還只是猜測,沒有確實證據,靳家那位內奸,也藏得頗深。說起來,一直都是別人設計陷害我們,不如……”樓曦鳳眸微揚,食指微動,笑道:“咱們也設一個局,將那幕後之人,一個個釣出來吧。”

    慕苒這幾日都在暗處觀察他們,能感覺到樓曦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現在聽他這麼一說,立刻興致高漲,追問道:“什麼局?怎麼布?”

    “這個局,要靠兩個人才能辦得到。”樓曦一邊說著,一邊高深莫測地看向靳衍痕和墨淵,“靳氏嫡子和墨家少主。”

    靳衍痕畢竟是靳家的人,說他至關重要還說得過去,但這個局和忽然冒出來墨家的少主又有什麼關係?

    樓曦沒看墨淵,轉而看向夙素,笑問道:“聽聞墨家不僅善占卜斷吉凶,更精通奇陣幻術,不知是不是?”

    “對啊。”在自家哥哥的誘哄之下,夙素毫不猶豫地出賣隊友。

    曦哥哥揉了揉她的頭,笑道:“那麼接下來,就要勞煩墨少主了。”

    “沒問題!”

    “……”得!賣得徹底。

    墨淵滿心無奈,他相信,樓曦腦子裡早就有了無數計策,只是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便立刻思索著該怎樣好好利用一把。即使什麼都知道,偏偏為了身邊的女子,他還不能說不,暗暗嘆了口氣。墨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了這差事。

    靳衍痕來京都,說到底,是為了父母之仇。現在聽到樓曦有辦法抓住靳家奸細,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呢?”

    樓曦呵呵笑了笑,“靳公子演技卓絕,這個我早就知道,所以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

    “……”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這樣也算被誇獎了,是嗎?

    “澹台少將軍。”

    忽然被人點名,予弦不知為何,心頭跳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被隻狐狸盯上了。

    只聽那人慢悠悠地說道:“我想單獨見一次燎越君主,不驚動任、何、人。”

    最後三個字,樓曦說的很輕,予弦卻明白要做到這三個字,有多難。

    沉默片刻,予弦最終還是應道:“我會為你安排。”

    “有勞。”樓曦微微拱手,風雅無限,好似一切都運籌帷幄成竹於胸。

    這時一道稚氣的輕嗤聲幽幽響起,“到底是什麼局?別賣關子,快說啊,最討厭這種故作高深、吊人胃口的人了!”

    “……”

    確實……很討厭!但是,從來沒人敢說啊!

    看著樓曦那張清俊的臉,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嘴角揚起的弧度有僵硬的跡象,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詭異覺得……爽快?!

    樓辰用力地抿了抿嘴角,防止它揚起的弧度過高,夙素則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和曦哥哥說話吧。

    哈哈哈,曦哥哥吃憋的樣子,真是太有趣了。

    ——///——///——

    最後樓曦到底什麼時候去見了白逸,和白逸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還有那位傳說中神秘的墨家少主,到底在琳琅驛站做了什麼部署,除了他身邊的厲陽,也沒有人知道。而靳衍痕,更是消失了一個早上,連樓辰都不知道,他幹嘛去了。

    琳琅驛站正廳

    “樓辰,妳哥哥是不是生氣了?”

    曲凝雙一邊問著,一邊把剛剛出爐的桂花綠豆糕塞進嘴裡。

    樓辰靠在床前的長椅上,輕輕翻了一頁書,漫不經心地回道:“沒有。”

    “如果沒有生氣,為什麼只讓我們在這無所事事的聊天?”剛吃完糕點,她才喝了一半的蜂蜜茉莉茶立刻又被靜靜守在一旁的侍女給斟滿了。

    曲凝雙撇了撇嘴,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蜜茶,嘆了口氣。

    正廳裡薰著淺淺的梅花香,各種精緻的糕點,各式鮮茶蔬果擺了滿滿一桌,每張椅子都放了好幾個軟墊,房間裡幾個侍女貼心靜立一旁,照顧得體貼入微。

    這場景怎麼看都像是世家小姐閒著沒事幹湊在一起悲傷閔秋的茶話會呢?

    說好的幻陣呢?

    說好的超高演技呢?

    說好的精妙佈局呢?

    說好的釣出幕後黑手呢?

    昨天她還聽得熱血沸騰,現在這算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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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32 A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5-11-27 09:41 AM 編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結局

    曲凝雙在那唉聲嘆氣,樓辰又翻了一頁書,低聲說道:“放心吧,他不會生我們氣的。”

    他只是在鬧彆扭而已,該看的好戲,絕對不會少。夙素默默在心裡回了一句,順手用竹籤戳了一個糯米小糍粑,遞到意興闌珊的曲凝雙面前,笑道:“嘗嘗這個,這個好吃。”

    曲凝雙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樓辰的妹妹,那個傳聞中巾幗不讓鬚眉青末前輩的女兒,竟是這樣性格開朗,有些小狡黠又待人和善的姑娘。愣了一下之後,她趕緊接過竹籤道謝。

    氣氛實在好得不行,可惜總有人要跳出來破壞一下這種友愛良好的氛圍。

    慕苒輕嗤了一聲,哼道:“那人不僅喜歡故弄弦虛吊人胃口,還這麼小氣。哼,還好我沒有親哥哥!”

    夙素覺得慕苒好像對親哥哥這件事,格外執著啊,但這又關“親哥哥”什麼事?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小姑娘可沒有給她解惑的意思,拿著蜜茶也不喝,放在手腕間又哄那隻裝死的脆脆。或許是蜜茶的味道真的香濃甜滑,小青蛇微微動了一下,伸出長長的信子,舔了舔杯壁。

    這一舔之後,脆脆忽然興奮了起來,也不老老實實地盤成鐲子了,小小的身子奮力地往杯子裡拱,整個小腦袋都掉進茶杯裡了,顯然它對那甜絲絲的蜜茶喜歡得不得了。

    夙素:……

    這就是物似主人形的意思嗎?

    她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性格古怪了。

    就在幾人閒聊的時候,申時快到了。

    申時,靳家風、馬、齊三位長老,只帶了六名靳氏新一輩的佼佼者一同出現在琳琅驛站門口。昨日他們商議了一番,白逸的目標本就是靳家的靈石,昨日事情敗露之後,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靳氏雖然在燎越發展近千年,卻也不能和一國之君硬碰硬。更糟糕的時候,寶盒清齋被查封前,慕苒的屍體和靈石就不翼而飛了。

    三人最後決定先來赴約,看看樓曦有何打算再說。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琳琅驛站的官員,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微胖,笑容可掬,一見面就笑眯眯地說道:“三位長老來了,裡邊請。”

    三人點了點頭,跟著官員身後走進了琳琅驛站。那官員很健談,一路走,一路寒暄,一會說燎越的天氣,一會又介紹沿路的風景,始終沒有冷場。只是那行進的路線,七拐八繞的,好似越走越偏。

    風長老腳步減緩,冷聲說道:“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

    靳氏一行人的戒備,官員看在眼裡,卻只是笑了笑,解釋道:“公子說今日的天氣很好,在落雪院擺了小宴,與各位長老賞雪敘話。落雪院是咱們琳琅驛站最特別最漂亮的園子,各位長老必定會喜歡,前面馬上就到了。”

    三人雖然心中存疑,但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又沒什麼確實證據,總不好甩袖子走人。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會,果然看到了一座院門,上書“落雪院”三個字。

    官員輕輕推開門,笑道:“到了,幾位請。”說完便站在門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三位長老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風長老率先走了進去。

    進入院內,幾人皆是一驚,他們竟不知道,琳琅驛站中還有如此大一片空地,入目之處,滿是雪色。這院子甚是古怪,既沒有房間,也沒有亭子,沒有一顆樹,一塊石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這時幾人才意識到,樓曦所謂的賞雪,是真的賞雪,也只有雪。不知道怎麼回事,面前這全然的白色,他們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但為何不安,又說不上來。

    寬廣的院落裡,露天擺著九張長桌,左三右四,正面前方兩張長桌並排,不分上下。左邊三張桌前依次坐著樓辰、夙素、曲凝雙三名女眷,右邊便最末的位置上,坐著靳衍痕。

    “景王?!”馬長老盯著主位上其中一張桌前坐著的男子,驚訝地問道:“你怎麼在這。”

    是的,坐在樓曦身邊的,正是景王白霄。

    他對著三位長老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許肅然,英挺的劍眉微蹙,完全沒有以往風流倜儻縱情山水的肆意模樣。

    三人也覺察到了幾分不對勁,樓曦好似沒看到他們的眼神交流般,熱情地站了起來,招呼道:“幾位長老來了,快請上座。”

    既來之則安之,幾人壓下胸中難以言說的不安,對著樓曦揖了揖手。

    三位長老坐於右手邊的三張長桌前,小院內沒有其他的座椅,六名弟子只能站在長老身後一丈遠的地方靜靜等候。

    樓曦拿起桌上的酒壺,親自給景王到了一杯酒,說道:“今日請各位長老來,主要還是為了解決燎越君主設計挑撥靳家與穹嶽關係,並謀害阿辰一事。景王是燎越除了燎帝之外,唯一的正統皇位承襲者,自然也是我樓曦的坐上賓。”

    在白逸還是壯年,並已育有兩名年幼小皇子的情況下,說白霄是“唯一”的正統皇位承襲者,實在不妥當,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樓曦說得輕鬆,白霄聽完心猛然一跳,立刻沉下來臉,冷聲說道:“樓公子請慎言。”

    樓曦一點也沒因為白霄變臉而有絲毫擔憂,甚至還爽朗地笑道:“景王不必惶恐,吾皇在我出使燎越前,曾暗中留下口諭,必定要處理好樓辰遇刺一事,在燎越不可墮了我穹嶽的威名。必要時,可用金印調遣冒城駐軍,助我成事。”

    樓曦說的金印白霄是見過的,那是燕弘添的私印。原本以為是穹帝疼寵他,將私印作為他出使燎越的憑證,讓他不至於被人小瞧了去。想不到那金印居然可以作為虎符使用,調兵遣將!

    “等等。”馬長老也聽出了樓曦所言好似別有深意,壓低聲音問道:“難道你……還真想對燎越發兵不成?”

    “有何不可?”樓曦拿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杯中烈酒,年輕的臉上神色清傲,哼道:“燎帝既然敢對我樓家出手,我為何不能還以顏色?”

    馬長老暗暗嘆息,樓曦果然還是太年輕,難免犯些年輕人常犯的毛病,例如自負、例如衝動。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馬長老搖了搖頭,算了,他比樓曦還自負還衝動,穹嶽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管。馬長老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樓曦身後,只站兩個人——穹嶽禁衛軍統領明薦和蒼鷹小隊的隊長冷蕭。在他說話的時候,兩人沒什麼表情,更別說有上前勸解,也間接表明了穹嶽皇室和夙家軍的態度。

    白霄借著飲酒,連忙垂眸,掩蓋眸底神色變幻。他做了那麼多,暗中部署了那麼久,等的就是穹嶽對燎越發兵,以方便他趁亂逼宮。他強行壓下胸中的激動之情,打算先說兩句符合自己身份的話,再加把火,必定讓樓曦儘快出兵,以防夜長夢多。

    可惜話還未來得及出口,就聽到“哐當”一聲低響,坐在最下首位置的男子將喝空的酒杯用力擲於桌面之上,猛然站起身,冷聲說道:“在討論發不發兵之前,能不能讓我先解決私人恩怨。”

    坐在最下首的,正是靳衍痕。他手中緊緊地抓著一把墨色長劍,那把劍一亮相,立刻贏得了靳氏所有人的目光。

    馬長老雙眼發光,完全沒注意靳衍痕說了什麼,臉色如何,目光完全黏在止戈身上,一邊朝他招手,一邊急道:“痕小子,你找回止戈劍了?快,快拿過來給我看看!”

    “止戈”失蹤已經整整十八年,好不容易失而復得,馬長老怎麼可能不激動。

    “這是我父親的劍,你們靳家不配擁有它。”靳衍痕握著劍柄,將長劍用力戳在長桌之上,將它完美的墨黑劍身暴露於人前,卻不肯往馬長老所在的方向挪一步。

    “混賬。”馬長老被氣得吹鼻子瞪眼,罵道:“這把劍乃是靳家之劍,當年也只是因為你父親是嫡長子,才得以使用。如今就算你是長孫,也必須先將劍交還於族長,由族長親自將劍賜予你,這‘止戈’才能算暫時歸你所有!”

    “我不是靳家的人,我只是靳翼的兒子,止戈我不會交給任何人的,我一定要用它,來報殺父之仇!”

    直到這個時候,馬長老才發現,靳衍痕的狀態很不對勁。他滿眼的血絲,雙目沉冷,看他們的眼神,就像在看著殺父仇人一般。

    馬長老想到他從小父母雙亡,漂泊在外,必定吃足了苦頭,心中生出幾分同情,輕捋了捋雪白的鬍子,嘆息道:“當年你父母忽然被人追殺,待消息轉回族裡的時候,已足足過去了半個月。我們也一直派人尋找,但每次都堪堪錯過,等好不容易找到的時候,他們又已經……痕小子,阿翼最終落得如此下場,我們也無比痛心,這些年族長從沒有放棄過追查當年的兇手。”

    “是嗎?”靳衍痕冷笑一聲,桃花眼微揚,面目不屑,馬長老竟覺得這樣的他,邪氣逼人,一時間怔在原地。

    “據我所知,事實並非如此!當年我父母可是死在靳家引以為傲的‘劍陣’之下!殺我父母者,就是你們靳家的人!”靳衍痕將“劍陣”二字咬得極重,馬長老面色一僵,滿臉尷尬。

    他怎麼會知道,靳翼死於劍陣之下呢?那時這小子也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真的能記住嗎?當年他們也是最後找到靳翼的屍骨,根據身上的傷口,猜測出他可能死於靳家劍陣之下。

    被靳衍痕如刀鋒般的目光淩遲,馬長老老臉一紅,連忙解釋道:“阿痕,你誤會了。靳氏一族繁衍千年,族人眾多,樹大有枯枝,難免有害群之馬。這些年來,族長和各位長老也一直在追查。”

    “太可笑了,你們查了十八年,仍然沒有線索對嗎?”靳衍痕銳利的目光,一個個掃過三名長老的臉,不放過他們臉上的任何表情,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查不到,我卻是查、到、了。”

    “你查出靳家的內奸是誰了嗎?”馬長老激動得幾乎快要站起身來。風長老神色一凜,一雙銳眸緊緊地盯著靳衍痕;齊長老則是微微睜大眼睛,同樣緊盯著靳衍痕不放。

    靳衍痕將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後,才堅定地回道:“當然。”

    “是誰?!”問話的依然是急性子的馬長老。

    “風、宣,風長老!”

    眾人潛意識地扭頭看向風長老,他仍是盯著靳衍痕,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是一聲不吭。

    靳衍痕也盯著他看,四目相對,風長老神色平靜,靳衍痕滿眼恨意。

    齊長老最先回過神來,平日總是露出老好人般淺笑的臉也顯出了怒容,急道:“一派胡言!風長老身為靳家的執事長老,對靳家忠心耿耿,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忘記你父母被殺一案,全力追查內奸叛徒。靳衍痕,你說這話可有證據?若沒有證據便不要信口開河。”

    “自然有。”靳衍痕終於別開視線,看向比風長老還要激動的齊長老,冷聲問道:“外公親口承認,與風宣二十多年前就相識了,但十八年前我父母離世之後,就不再往來。若不是風宣與我父母的死有關,外公又怎麼會與他絕交?我早看出來了,那些年輕一代的弟子,對風宣都非常尊崇,可以說以他馬首是瞻,靳家的劍陣總不是那麼容易學會的吧?不是他安排人殺害我父母,刺殺我和辰兒,還會有誰?”

    齊長老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好似不知該如何為風長老辯駁。

    風宣起身,與靳衍痕對面而立,臉上長年不散的傲慢之色稍稍收斂了些,說道:“我與傅長明年輕時確有往來,但只是君子之交,之後只是交集少了些,卻並未絕交。你父母之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派人去奪過藏鋒,沒讓人刺殺你們。”

    靳衍痕非常不給面子地回道:“你以為我會信你?”

    風宣性子素來桀驁,自認為好言好語地解釋了一通,卻換來小輩一句不信,頓時心火也冒了起來,哼道:“信不信由你,只不過就憑你也想殺我,實在不自量力。”

    “縱然力有不敵,但父母之仇不能不報!”靳衍痕猛然拔出長劍,止戈出鞘,一股獨屬於古劍的氣勢以他為中心震盪開來。

    衝動,太衝動了!別說這小子前些日子才受過傷,就算全盛時期,也完全不是風宣的對手啊!馬長老心裡急得不行,連忙起身阻止道:“就算風長老真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也應該報由族長查實清楚,哪裡輪到你小子動手?痕小子,你莫衝動!”

    “除了自己,我誰也不信!”靳衍痕雙目微紅,完全不聽勸誡,提著止戈就朝著風宣衝了過去。

    光聽氣息,就知道靳衍痕內力不濟,重傷未愈。風宣面露不屑,往旁邊輕輕一轉,便躲開了靳衍痕迎面而來的一劍,明顯是不想與他動手。

    靳衍痕卻像瘋了似的,也不管自己內力如何,招式如何,只管往風宣身上招呼。那胡亂的打法,凌亂的劍招,連風宣的衣角都碰不到。

    兩人如此你打我閃地追逐了小半柱香的時間,風宣徹底不耐煩了,直接一個飛身上前,一掌打在靳衍痕的胸口上,將他打飛出去。

    “噗!”靳衍痕噴出了一口血,頹敗地仰倒在地。

    風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只用了三分勁力而已,莫非還是太重了?

    剛想上前查看他的傷勢,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經先他一步,趕到靳衍痕身邊,將他上身扶起,讓他半靠在懷裡,第一時間給他把脈。發現他脈息並不是特別混亂之後,才稍稍放下心來。

    躺在樓辰懷裡的某人一手抓著止戈,一手握緊她的手,氣若遊絲,滿眼深情地看著她,低聲說道:“辰兒,都怪我武功不好,不能為父母報仇。但是,遇見妳,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若我今日命喪於此,妳莫要忘了我……”

    樓辰:“……”

    這應該就是曦哥哥所說的,需要靳衍痕演的戲吧,夙素在心裡默默讚了一句,難怪曦哥哥說靳衍痕演技高超,果然不同凡響,就是……太浮誇了點。他沒發現辰姐姐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頭了嗎?他要是再這樣演下去,會被辰姐姐一掌直接拍死吧?會吧?!

    曲凝雙也靜靜地握著拳頭,警告自己,這只是一場樓曦布下的局而已,千萬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閉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壞了大事!

    同樣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冷靜,不要和這個痞子計較的,還有正暗暗深呼吸的樓辰。

    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樓辰不著痕跡的將自己的手從某人的爪子裡拔了出來,努力讓自己語氣柔和地說道:“好了,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

    “第二次!這已經是靳家第二次對靳衍痕動手了。上次之後,我就對自己說過,誰再傷他,我必十倍、百倍、千倍地討回來。”樓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波,卻自有一股凜然之勢迫人心弦。

    靳衍痕躺在地上裝死,被心上人這樣“寵溺”心情好複雜啊!

    曲凝雙暗暗咽了口口水,何止阿痕演技高超,樓辰也不惶多讓。連她這個熟知內情的人,都被樓辰唬住了,更別說,靳家的那些個老頭和愣頭青了。

    果然,風宣的臉瞬間黑了下來,身後那幾個年輕人也按耐不住,叫道:“妳這話什麼意思?”

    樓曦晃了晃酒中之酒,笑道:“我妹妹的意思是,風宣打了靳衍痕一掌,就要償還十掌、百掌、千掌。”

    風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不發一言,反倒是齊長老上前一步,斥責道:“明明是靳衍痕污蔑風長老在先,出手在後,如今有此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怎麼能怪罪風長老?你們樓家兄妹也太不講道理了。”

    樓曦緩緩放下酒杯,狹長的鳳眸危險地眯了起來,“我還真沒把靳家放在眼裡,我不管刺殺阿辰是靳家的意思,還是內奸叛徒所為,總歸是你們靳氏之人。我既敢對白逸發兵,又怎麼可能放過對阿辰動手的人?今日就算靳衍痕不要他的命,我樓曦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難道樓曦今日竟是做好了滅殺靳氏族人的打算?白霄輕咳一聲,勸道:“樓公子,這不太妥當……”

    樓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霄不知為何心臟猛然一縮,想要說的話完全堵在喉嚨裡,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想到,當那張俊朗的臉上不再掛上溫潤笑意的時候,竟是如此的氣勢凌人。

    “樓曦,你不要欺人太甚,真當我們靳氏無人了嗎?”齊長老怒喝一聲,竟是拔劍朝著樓曦殺了過去。

    “齊長老!”

    沒有人想到,最先動手的,不是目中無人的樓曦;也不是桀驁清高的風宣,而是老好人齊長老!

    樓曦輕抬酒杯,自顧自地喝著酒,完全沒有躲閃,對忽然逼近的利劍枉若未見。

    在劍尖差不多抵到樓曦眉心的時候,只聽“叮”地一聲輕響,站在他身後的明薦出劍攔下了齊長老的長劍。

    明薦比齊長老年輕許多,劍法也早就自成一體,與齊長老交手,非但未落下風,反而還有凌駕之勢。

    不知是不是齊長老真的年事已高,還是他少與人對戰,在明薦側身避過他的長劍再反手回擊的時候,他居然沒有躲避,被長劍生生刺穿了肩胛骨。

    血立刻沾染了白色的長袍,風長老終於忍不住,抽出隨身佩劍就想迎上前去。

    但他身形才動,不知從何處猛然竄出兩名黑衣人,他們黑巾蒙面,身上殺氣騰騰,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為了取人性命,劍法犀利而殘忍。

    風長老很少與這樣的殺手對招,一時間吃了大虧,被其中一人一劍斬斷了右手手筋,若非他迅速抽回手,他的右手怕是保不住。即使如此,長劍還是因握不住從手中滑落了下來。

    馬長老大驚失色,也連忙拔劍上前助陣,只是他才邁出兩步,便同樣被兩名黑衣人纏住了。

    當他有機會回頭去看的時候,風宣已被一劍刺穿心臟,又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腳踢到出去數丈遠,毫無生息地趴在地上。

    馬長老目瞠欲裂,胸中被忽然湧起的憤怒和悲戚之情盈滿,內力竟一時開始混亂起來。黑衣人抓住這一時機,兩人同時出劍,一左一右刺入他的胸口,待長劍拔出之時,他已氣絕倒地。

    靳家的六位年輕後輩也未能倖免於難,他們要面對的是蒼鷹的弩箭。

    六人拔劍護在身前,前面還能揮舞著劍將箭格擋開來。但蒼鷹的箭是可以七劍連發的,弩箭就像是永不停歇的密雨一般,刷刷地朝著他們射來,不出片刻,幾人便力有不足。

    毫無懸念,弩箭全部命中胸肺,六人斃命。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好似只過去了一瞬。靳家的人,除了齊長老因為對手是明薦,中了一劍倒在地上,幸運未死之外,其餘的人全部身亡。

    曲凝雙狠狠地捂住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聲,眨眼間就死了這麼多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停的深呼吸,心中牢記夙素對她說的話,不要離開自己的位置,不要說話,一切都是局!

    周圍的一切,不再是單一的白,而是沾染了血色的殷紅,這粘稠的紅色看在眼裡,竟是那麼美。齊長老半趴在地上,只覺得心中有一團暴漲的情緒,幾乎脫離他的掌控,讓他想要瘋狂大笑,想要宣洩心中的狂喜。

    齊長老捂住肩膀的傷口,卻不是為了止血,而是狠狠地將指尖扣入傷口之中,用劇烈的疼痛來壓制心中的興奮。好一會,他才調整好心緒,抬頭怒視樓曦,痛駡道:“樓曦,你居然殺死了靳家兩大長老!靳家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出三個時辰,留在泰和樓中的七十弟子,還有文墨閣內隱藏的兩位長老必定會殺到琳琅驛站,為風、馬二位長老報仇的。”

    樓曦聽他聲作俱佳地吼完,才嘖嘖笑道:“齊長老把靳家在京城的勢力說得如此清楚,是讓我帶人將其圍殺殆盡嗎?”

    齊長老臉上憤怒和不甘的表情瞬間凝固。

    “你自己還不知道吧,你眼中的貪婪和瘋狂都快掩飾不住了。還是說,靳家的奸細,其實是你,齊長老?”

    樓曦雖然說的是問句,語氣中卻沒有半分疑問。

    冷眼看著雪地中倒了一地的屍體,齊長老終於收起那佯裝出來的憤怒,嘴角詭異的上揚。風宣和馬子恒已死,靳家本來就腐朽不堪,少了這兩人,就更加不足為懼了。終有一天,他要讓靳家毀在他的手裡!

    “齊白,原來靳氏的內奸,真的是你啊。”

    清脆稚氣的女聲在空曠的小院內響起,空靈又詭異,尤其這聲音還頗有幾分熟悉,原來應該死去的人,她聲音再現,意味著什麼?

    “慕苒?!”

    幾乎不需要刻意去尋找,一身翠綠衣衫的小姑娘大喇喇地坐在雪地裡,異常的顯眼。

    “妳沒死?!”看到慕苒的那一刻,白霄心中就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慕苒就那樣坐在雪地裡,仿佛一點也不冷似的。她輕托著腮幫,笑盈盈地說道:“景王這麼盼著我死嗎?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你不是說,我倆是忘年之交情誼深厚嗎?我倒是想和景王敘敍舊的。”

    白霄心裡咯噔了一下,慕苒不僅沒死,還對自己在寶盒清齋中所說的話一清二楚,這說明什麼?說明她根本就是詐死,還一直在暗中盯著他!那麼這一切是靳氏設下的局嗎?白霄怨毒地看了齊白一眼,這人居然都不告訴他!轉念一想,若是齊白也不知道……那麼他的身份是否早就已經暴露?

    一時間腦子裡各種猜測紛亂而至,白霄暗暗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就算慕苒知道他去挑撥教唆靳氏族人搶奪樓辰的藏鋒也沒什麼大不了,他一直都扮演著白逸傳聲筒的角色,完全可以將一切推到白逸身上。

    這樣一想,白霄心中稍安,剛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就看到齊白不知發了什麼瘋,往前猛衝出去幾步,目光驚懼地盯著前方,聲音顫抖,如嚇傻了般吶吶說道:“怎、怎麼會這樣?!”

    白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完全說不出話了。

    原本他們就是坐在一片雪地之上的,入目之出盡是雪色,單一又蒼白,但他現在看到了什麼?!

    在距離他們七八丈遠的地方,居然憑空出現了幾座景觀小石山,石山旁還插著幾面奇怪的錦旗,這怎麼可能?!這麼大的石山,不可能是剛剛搬來的,但如果說它一直在那裡,之前怎麼會一點也沒有看到?!

    更驚奇的是,原本應該倒在地上的靳氏族人的屍體,竟全部活了過來!

    那明明被弩箭射中心肺的白袍青年,此刻看去,卻只是傷了肩膀或者手腳而已。還有被黑衣人圍攻而死的風、馬兩位長老,也背靠著石山,冷眼看著他們。

    一直要死不活賴在樓辰懷裡的靳衍痕也站了起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霄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而生,冷汗直流,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能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齊白比他有見識,待看清周圍的戰旗之後,立刻想通了其中關鍵,低吼道:“幻陣?!上古溟玄幻陣?!”

    齊白看到石山的最高處,站著一名墨衣男子,他手裡拿著五六名精緻的令旗,仿佛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齊白死死地盯著男子,顫聲問道:“你、你是‘太昊’之墨家的人?!”

    是了,除了那個墨家,沒有人可以將幻陣佈置得如此精妙絕倫,改天換地。

    難怪他之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是急於宣洩心中的渴望,原來自己竟是身在幻境之中,難怪難怪!

    風宣也驚嘆於世間竟有如此奇陣,對於墨家,他也有耳聞,卻從未有機會見過。墨家那一族是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曾以為,那些占卜之術,奇門幻陣都只存在於傳說之中,誇大其詞。今日見識過之後,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先前他被兩名黑衣人圍攻,他能感覺到,他們明明可以一劍刺中他的要害,卻只是刺傷了他的肩膀和側腰而已,之後便是將他一腳踢開。

    跌落在地後,他忽然渾身動彈不得,但他肯定自己並沒有死。不知為何,在齊白等人眼中,他竟是死去了。

    心知此事有蹊蹺,他便默默躺在地上,冷眼看著齊白一步步陷入瘋狂,一點點暴露自己的身份。

    幻陣已經解開,風宣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了,用力撐起身子,立刻問出了困擾於心的問題:“齊白,族長對你不僅有知遇之恩,還有教養之義,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查了這麼多年的內奸,他和族長一直都沒有查到齊白身上。除了他行事謹慎,不露馬腳之外,也因為他是族長教養長大的,他也一直對族長敬愛有加,是族長的左膀右臂。這樣的人,怎麼會背叛靳家呢?

    “為什麼?”齊白從幻陣的衝擊中回過神來,緩緩轉頭,看向風宣,渾濁的眼眸早就沒有了那一點點悲憫之色。他瘋狂地大笑起來,笑得聲嘶力竭,笑得青筋暴起,笑得滿臉猙獰。

    “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什麼知遇之恩,什麼情同父子,狗屁!全都是狗屁!明明是他殺我父親辱我母親;明明是他害得我齊家父子離散,家破人亡,讓我一生背負叛徒之子的汙名,還讓我給他當牛做馬,難道我不該怒,不該恨,不該報仇嗎?”

    黯啞的嗓音如野獸般吼叫,偽裝了大半輩子慈祥溫和的人,撕破臉皮後,竟是這般瘋狂猙獰。但是讓風宣半晌說不出話來的,並不是齊白的瘋狂,而是話中所說的意思。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風宣只覺得難以置信,年輕一輩的人不知道,馬子恒和風宣卻是明白的。

    當年齊白的父親,只是齊家旁支的次子,在族中並不受重視。但因為他出門歷練的時候,娶了江湖第一美人葉悠,讓他在族中露了一回臉。他行事一向低調,甚少惹人注意,誰知成親七八年後,卻被族長查出,他與葉悠二人勾結朝廷,殘害族中弟子,還想謀害族長,被族長識破並將二人處死。

    齊白那時候才八九歲的年紀,族長一句“稚子何辜”,便赦免了他的罪行,並將他帶在身邊教導,這件事還讓族長贏得不少好名聲。

    但是聽剛才齊白的話,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不可能?”齊白目瞠欲裂,仿佛陷入了某種魔障,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一步一步走向風宣。他神色狂亂,聲音卻異常冷靜,“靳修吾一直對我母親圖謀不軌,那日他來家中,母親怕我衝動,惹怒那老匹夫,就將我趕到後院,還點了我的穴道。那老匹夫侮辱我母親的時候,我就在窗戶旁聽得一清二楚!他做了那禽獸不如之事,還想殺我母親滅口,被趕回來的父親撞破。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將我父母全部殺盡,還誣陷他們謀害族長,讓他們死後還背負叛族之名!這就是靳氏一族的族長!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殺我父母,還假裝收養照顧我,妄想我對他感恩戴德!憑什麼!”

    “砰”的一聲,齊白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身上的傷口汩汩地冒著血,他毫無所覺,盯著蒼涼地天空,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不是說我父親勾結朝廷,殘害同族嗎?我現在就勾結給他看,我不僅要殘害同族,還要那老匹夫死,要他斷子絕孫,讓靳氏一族斷送在他的手裡,讓他無人送終,死了也沒臉見他們靳家的列祖列宗!老天若是長眼,就該讓我成事!”

    一句句惡毒的詛咒,一聲聲的怒喝就好似要直達天際一般,聽得人都忍不住別開眼,不忍去看著這悲淒的一幕。

    靳衍痕也恨眼前這人,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他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是這一刻,他還是為齊白感到悲哀,被殺父仇人收養,還要佯裝不知,日日虛與委蛇,沒有被逼瘋,實在是很不容易。不,或者他根本就已經瘋了……

    靳衍痕深吸一口氣,問道:“當年是不是你殺了我爹娘?”

    齊白極慢地轉過頭看他,或者並不是看他,只是神色恍惚地盯著一個方向,久久才低聲回道:“是,當年靳翼不知為什麼,得罪了朝廷,我就借著這個機會,派人圍殺他。同時將他送回族中的信箋全部攔下,沒想到靳翼那小子也不笨,被他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還讓他有機會將止戈劍藏了起來。不過也無妨,終於那老匹夫沒兒子送終了。”

    說完他的眸子動了動,終於看向靳衍痕,低哼道:“沒能殺死你,真是可惜了。”

    話雖然這麼說,靳衍痕卻感覺不到一點殺氣了。

    或者是將心中怨恨發洩了出來,耗費了所有力氣;又或者已經知道自己完全暴露於人前,再也不可能實現心中夙願,齊白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銀髮散亂,面如白紙,形如將死之人,“我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機關算盡,竟毀在這麼個幻境上。罷了罷了……”

    “齊白!”

    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天靈蓋,眾人甚至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血沿著頭顱從各個方向灑落,霎時間就他變成了一個血人。齊白雙目始終圓睜,身體僵直,“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濺起一地雪花,白雪立刻又被他身上的血水染紅,紅得觸目驚心。

    雖然齊白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但看著他自裁於人前,死狀淒厲,每個人心中都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悶悶的難以呼吸。

    尤其是風宣和馬子恒,他們與齊白也算是相交了一輩子,看他落得這個下場,不免唏噓。同時,二人心頭也縈繞了同一個問題,齊白所言真的是事實嗎?若真是如此,一族之長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靳氏怕真的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爛光了。

    “真是一場好戲!”

    濃烈的血腥味還沒有散去,眾人還在恍神之間,一道陰沉戲謔的男聲忽然響起,聽得人心頭一顫。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不遠處,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站在雪地之中,他的身後齊刷刷地站著一百名皇城禁軍,澹台少將軍予弦也沉默地站在他身側。他就好似忽然從天而降,又好似至始至終都站在那裡。

    白霄瞳孔猛然一縮,啞聲叫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對上白逸陰狠的冷眼,白霄猛地後退了兩步,驚得都忘了用敬稱。

    白逸輕哼一聲,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地上的螻蟻,“那你認為朕應該在哪?”

    自從白逸出現之後,白霄便止不住的雙股戰慄,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四周,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樓曦就站在白霄身邊,薄唇微翹,體貼地笑道:“景王殿下,忘了告訴你,身處溟玄幻陣中的人,所見所感,都受陣主控制,所以你在陣中,是聽不到陣外的任何動靜的。如果你是在找潛伏在琳琅驛站外的那三千親兵,我想他們應該已經伏法了。”

    白霄倏地扭過頭,盯著含笑而立的男子,想從他臉上看出那怕一點點誆騙的痕跡。可惜在那張俊逸的臉上,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不、不會的,他敢來赴樓曦的約,就是因為有三千親兵在外伏擊,他不信樓曦那一百多人能贏得過他三千精兵,但是為什麼?白逸為什麼會在這裡?!

    白霄想解釋,但是一對上白逸冷戾的眼睛,他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喉舌般,一句話也說不出去。

    就在他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之際,耳邊再次傳來那人最冷酷的話語,“景王白霄,勾結靳氏叛徒,刺殺穹嶽使臣,破壞兩國友邦之交。謀事敗露仍頑於抵抗,歿於亂箭之中,當場伏誅!”

    “不!”白霄低吼一聲,瞪著白逸叫道:“你不能這麼做!”

    “還不動手。”白逸甚至不屑於再看他一眼,仿佛誅殺他,只是抬一抬手的事。事實也確實如此,白逸話音剛落,身後的禁軍立刻湧上前來,二十人一排,足足三排,所有利箭所指的方向,都是曾經的景王——白霄!

    皇上說景王歿於亂箭之中,他就必須被亂箭射死。

    直到被數十隻長弓利箭所指,白霄才真正慌了手腳。他再次看向周圍,他身邊哪裡還有什麼人,樓曦不知什麼時候,早就離得他遠遠的了,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而白逸一臉陰鷙滿身殺氣。

    “白逸、樓曦!你們聯手誆騙坑害於我!”這時候,白霄終於確定,自己是被二人設計了。從一開始,樓曦邀請靳家長老和自己前來,就是一個局!一個揪出靳氏內奸的局;一個讓白逸可以名正言順地誅殺他的局!

    想到那些或死去或流放的兄弟,白霄徹底慌了,恐懼如冬日寒風般無孔不入,侵蝕入骨。往前一撲,白霄狼狽地跪倒在地上,痛哭道:“不,皇兄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胞弟啊!母后絕對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你不會有機會見到母后了。”

    白逸說完,抬起的手輕輕落下。幾乎是在眨眼間,數十隻長箭如流光般刷刷地射了出去,白霄只來得及瞪大眼睛,甚至都沒能挺直身子,便被利箭射成了刺蝟,真正是死於亂箭之中。

    眾人呼吸一滯,沒人能想到,只在瞬息之間,景王就此斃命了,白逸甚至都沒給他受審的機會。誅殺手足,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眸底都沒有一絲波瀾,這般心狠手辣出手果決,令人膽寒。果然為帝王者,都非常人也。

    樓曦鳳眸輕眯,掩下眼底的精光,上前一步,微微揖手,笑道:“恭喜燎帝,將亂臣賊子斬與座下,以保燎越江山永固。”

    “哼!”白逸冷哼了一眼,狠狠地剜了樓曦一眼,便甩袖離去,竟是懶得與樓曦多說一句,與那日金鑾大殿上客氣相迎大相徑庭。

    樓曦一點也不惱,甚至還抬起手揮了揮,揚聲提醒道:“燎帝慢走,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白逸身子微僵了一瞬,下一刻腳步邁得更大了,那匆匆離去的背影都帶著濃濃煞氣。

    所有人有些好奇和茫然了,白逸就連面對意圖謀朝篡位的景王時,都沒什麼生氣,樓曦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眾人看向樓曦的眼神也微妙了起來。

    夙素挪到他身邊,小聲問道:“曦哥哥,你和燎帝約定什麼了?”

    夙素聲音雖然不大,但這個問題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故此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連不愛八卦的樓辰都忍不住豎起耳朵傾聽。

    樓曦薄唇微啟,眾人屏住呼吸,這時一名小廝匆匆跑了進來,說道:“公子,傅相前來拜會。”回稟完他立刻感覺到眾人都目露凶光地瞪著他,小廝縮了縮脖子一頭霧水。

    “傅相?”樓曦瞥了靳衍痕一眼,笑道:“快請!”

    靳衍痕被這一眼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發誓,經過今天之後,他已經決定再也不招惹這位大舅子了,惹不起!

    樓曦對靳衍痕正襟危坐的樣子很滿意,轉而看向靠坐在一起的風、馬兩位長老,態度很是溫和地笑道:“兩位長老和靳家的護衛們傷得不輕,不如先到後院療傷?”

    風宣和馬長老對看一眼,兩人都不是沒有眼力之人,樓曦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讓他們回避。兩人順勢拱了拱手,回了一句“有勞”,便隨著驛館的小廝往後院走去。

    傅長明是一個人來的,連個小廝都沒有帶。他穿著一身褐色長袍,手裡拿著一個畫卷,跨步行來,雖已過花甲之年,鬢染白霜,卻依舊腰板硬朗,精神矍鑠。

    當然,傅長明進來的時候,落雪院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樣。桌椅已重新收拾過了,地上的陣旗也收好了,就連染血的雪花也被鏟掉了,他看到的落雪院便是一座非常適合賞雪觀景的庭院。

    樓曦迎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行了禮,笑道:“穹嶽樓曦,見過傅相,傅相身體可好些了?”

    傅長明也細細打量了眼前風華無限的青年,笑了笑回道:“已無大礙。”

    樓曦將傅相請到之前景王落座的位置上坐下,靳衍痕、樓辰、夙素等小輩都一一上來見了禮。

    樓曦給傅相斟了一杯酒,笑道:“傅相來晚了一會,好戲都落幕了。”

    傅長明舉起酒杯,嗅了嗅,輕嘬了一口,不甚在意地回道:“老夫已解甲歸田,朝堂之事早已與老夫無關,那些事還不如這杯酒吸引老夫。”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美酒,一臉陶醉。

    這傅相還真的跟酒鬼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期間甚至連靳衍痕他都沒有多看一眼,樓曦倒真有些好奇,他今日前來的目的了。

    又為傅長明滿上了一杯,樓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傅相今日所為何來?”

    這次傅長明沒有再舉杯,沉吟片刻後回道:“因為——靈石。”

    靳衍痕眉心微擰,靈石也是靳家的。他總覺得,他這位外公和靳家好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他卻又總是諸多回避,但又在某些時候,忽然語出驚人,就像現在。

    “你也想要靈石?”慕苒樂了,還在想著要不要拿出那顆假的靈石忽悠一下他。

    傅長明爽朗的一笑,頗為神秘地搖頭道:“並非如此,妳那顆靈石還是自己留著吧。”

    慕苒撇了撇嘴,一點也不可愛的老頭!

    夙素拉著墨淵上前一步,又鄭重地行了禮才問道:“傅相,我是夙家之女,夙素。他是墨家的少主,墨淵。我們正好有關於靈石的事想向您請教。”

    女孩子輕靈秀美,男子俊逸不凡,夙家和墨家教導出來的孩子果然不錯。這麼想著,傅長明用餘光瞟了一眼半靠在座椅之上,垂眸喝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靳衍痕,嘆息了一聲,同時也有些慶倖。阿痕不是被靳家養大的,也挺好,不然父母雙亡的他還不知長歪成什麼樣。

    在兩個小輩探究的目光中回過神來,傅長明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回道:“看來夜冽已經把我的話帶到了,而妳們也已經成功地開啟了第二塊黃金八卦盤。”

    盤踞於心的問題終於得到答案,夙素有些興奮,急道:“對,墨家那塊八卦盤已經現世,我想問問您,您所說的‘靈石之力,在於血脈’的意思,是不是說開啟靈石是由血脈決定的,找不到能開啟第三顆靈石的人,最後一塊八卦盤也不能現世?”

    傅長明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妳很聰明,確實是這個意思。”

    “那麼,開啟第三塊靈石的人是誰?”

    傅長明拿起之前樓曦給他斟滿的酒,又喝了一口,卻沒有回答夙素的問題,反而問道:“妳們可知,這第三塊靈石是屬於誰的?”

    慕苒一臉不滿地叫道:“當然是我們永穆族!”

    傅長明搖了搖頭,笑道:“不,第三塊靈石最開始,是屬於‘冶楚’靳氏的。”

    聽到靈石原本屬於靳家,他們也沒有覺得太奇怪。畢竟慕苒出現在寶盒清齋,寶盒清齋傳說中又是屬於靳家的,所以這兩者之間應該有聯繫。

    曲凝雙輕輕舉了舉手,滿臉好奇地小聲問道:“那……為什麼現在靈石卻在永穆族呢?還是說,永穆族和靳氏有什麼關係?”

    被小輩們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後,傅長明很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捋著鬍鬚呵呵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下一刻,目標立刻發生了轉移,慕苒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辮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道:“你們看我幹嘛?人家還小,什麼都不知道。”

    小個屁,明明是個人精。

    一老一小都不是什麼善茬!

    夙素決定換下一個問題來問,“傅相您說第三塊靈石是屬於靳家的,那是不是說,能開啟第三塊靈石的人,也與靳家有關?”

    傅長明將酒杯和酒壺移到樓曦的長桌之上,才將一直抓著手中的卷軸輕輕地打開,平鋪在桌面上。

    那是一張美人午睡圖。

    畫卷保存得極好的,素面的畫面中,精細勾勒的紅木躺椅上,一名白衣女子正側躺在之上。烏黑的髮絲凌亂地散落在躺椅上,還有幾縷髮絲垂到了地上。

    女子手中還抓著一本書,像是看累了,閉眼小歇一會。

    畫這幅畫的人,必定非常熟悉女子,將她最細微的神情都畫地惟妙惟肖,連睫毛也畫得根根分明,更別說那最具風情的眉心朱砂。也不知畫師用了什麼顏料,能把那抹紅描繪得如此絕豔。

    然而一切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女子的長相!

    夙素看到那幅畫的時候,眼睛差點瞪出來。

    這、這不是……甯姐姐嗎?!

    這幅圖幾乎和甯姐姐午睡的樣子一模一樣!

    問題是甯姐姐的畫像怎麼會在傅相手裡?

    夙素連忙看向樓辰和樓曦,只見樓辰目沉如水,樓曦鳳眸輕眯,總之兩個人眼中都沒有驚訝。

    難道他們之前見過這幅畫卷?不然他們不會這麼鎮定。夙素連忙微微垂下眼瞼,掩住自己眼底的驚訝之色。

    墨淵感覺到她的心情似乎波動很大,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手心忽然一暖,夙素抬頭,回給他一個沒事的笑容。只是她笑容還在臉上,就聽到傅相的話,聽完之後笑徹底僵在唇邊。

    “開啟第三塊靈石的血脈,便是靳氏的嫡長女。這張就是靳羽的畫像,她育有一女,只是她和那個孩子都失蹤多年,也不知她是否還在人世。所以現在能開啟靈石之力的人,便是靳羽的女兒,妳們只有找到她,才能開啟第三塊靈石。”

    這張畫果然不是甯姐姐,而是一個叫靳羽的女人!

    這世上真的有長得這麼像的兩個人嗎?

    她們是什麼關係……

    夙素不敢往下深想。

    樓辰早就見過靳羽的畫像,所以再見到的時候,便也就沒什麼感覺了。但是聽完傅長明的話,她立刻覺出不對了!

    如果第三塊靈石開啟的關鍵,在靳氏長女身上,為何這麼多年,第三塊靈石都沒有現世?這個秘密是所有人都知道,還是傅相知道?他既非靳氏的人,也不屬於三大家族之一,他又是從哪裡知道這個消息的,他還如此肯定靳羽的女兒能開啟靈石。

    他始終沒有提到一個人,那個孩子的父親!難道開啟靈石的血脈其實來源於孩子的父親?

    還有,傅長明和風宣,都提到過十八年前。風宣不是靳家的內奸,靳衍痕父母的死應該和他沒有關係,那麼十八年前發生了什麼,會讓兩個至交好友不再聯繫了呢?而且兩人都默契的對十八年前那件事閉口不談。

    十八年前,除了靳翼夫婦遇害之外,就只有靳羽失蹤這件事了……

    慕苒趴在長桌上,看了畫上的女人一眼,“咦”了一聲,嘟囔道:“這明明是習姑姑,她並沒有死啊。”

    這小小的嘀咕聲,卻如驚雷炸響般,震得傅相倏地站了起來,失態得差點將椅子踢倒。“妳見過畫裡的人?妳確定嗎?她多大年紀?”

    慕苒機敏地往後一閃,躲過了傅相因為激動伸過來想要抓住她胳膊的手。

    白了老頭一眼,慕苒輕哼道:“我當然確定了,我來之前還和習姑姑一起吃飯,怎麼可能認錯。不過我不知道習姑姑多大年紀了,反正我有記憶以來,她都長那樣,沒什麼變化。”

    傅長明緩緩點了點頭,如釋重負般嘆道:“原來她一直生活在永穆族。”

    靳羽在永穆族?

    樓辰腦子裡極快地閃過燕甯離家前看向地圖的那一眼,還有她當時的複雜神色,難道,那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並不是……

    樓辰想到了這些,同樣在現場的夙素自然也想到了,她輕輕靠在樓辰肩上,用極低的聲音問道:“甯姐姐……是不是去了西北?”

    良久,樓辰才緩緩低了點頭。

    甯姐姐去了西北,靈石也在永穆族,那麼第三塊八卦盤有可能已經現世。夙素神色凝重地說道:“曦哥哥,辰姐姐,我要馬上啟程,去一趟永穆族。”

    樓曦和樓辰對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同時說道:“我們和妳一起去。”

    “嗯。”夙素甜甜一笑,有曦哥哥和辰姐姐一起去,找到甯姐姐和成功借到第三塊八卦盤的幾率都會大很多。

    夙素很高興,墨淵卻不太高興了,一個厲陽就算了,現在又多加了兩個……

    靳衍痕:“我也去。”

    慕苒:“我也剛好要回家!”

    好了,現在是多加了一群人!

    ——///——

    京都城郊

    樓辰一行人來的時候,是予弦來城門接他們,走的時候,送行的人中卻多了兩個人。

    樓辰揉了揉小男孩軟軟的髮絲,低聲問道:“靖兒,你現在還覺喘不上氣嗎?”

    小男孩窩在姐姐的懷裡,甜甜地笑道:“不會了,靖兒有乖乖喝藥。”

    韓無雙輕拍著小男孩的背,柔聲說道:“他現在的身體好多了,謝謝妳樓辰。”

    樓辰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又捏了捏靖兒軟呼呼的臉。

    “妳下次還會來燎越嗎?”

    樓辰想了想,回道:“或許吧。”人生那麼長,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好,等我和予弦大婚的時候,會讓人給妳帶請柬的。”

    樓辰打趣道:“妳們……已經進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樓辰瞥了一眼站在城門之下,一動不動,來送行卻連話都不會說的男人,韓無雙什麼時候把他拿下的?

    韓無雙也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的光芒亮得驚人,“他會是我的。”

    感覺到兩人的目光,予弦默默地別開了眼。

    看來少將軍是逃不掉了呢。樓辰輕笑一聲,“那就先恭喜了。”

    樓辰、樓曦陪夙素和墨淵去西北,墨無塵被樓辰趕回家,向爹娘回稟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曲凝雙和方如輝準備回洛水鎮,畢竟她是留書出走的,這麼久不回家,她爹肯定擔心死了。

    靳衍痕不必說,自然是打算跟著樓辰走,靳茹抬手狠狠擰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駡道:“臭小子,你這是打算要入贅樓家了是不是?”

    靳衍痕一邊把耳朵從魔爪中解救出來,一邊說道:“誰說我要入贅樓家?”

    樓辰也不解地看著靳茹,“我沒讓他入贅樓家。”

    馬上就要分開了,曲凝雙抓緊時間調侃二人,哈哈大笑道:“你就跟牛皮糖似地粘著人家,還不是入贅呢。我看你啊,不僅是入贅,還是跨國入贅!”

    靳衍痕臉皮厚,根本不會因為幾句話而不好意思,樓辰卻有些不自然地駕馬快走了幾步。

    樓曦看著某人也駕馬想要趕上前面的樓辰,便揚聲問道:“靳衍痕,你的戶籍是在洛水鎮吧?”

    “是的。”大舅子問話,他可不敢不答。

    樓曦拍拍他的肩膀,勾唇輕笑道:“那就不算跨國入贅了。”但還是入贅。

    曲凝雙傻傻地問道:“什麼意思?”

    “我與燎帝的約定是,我幫他解決景王,同時不再追究他設計樓辰之事,代價是洛水鎮歸屬穹嶽版圖。從今以後,洛水鎮便是我們穹嶽的邊界,洛水鎮的人,便是我穹嶽的子民了。”

    就布這麼一個局,居然為穹嶽贏走了一座城池?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戰以屈人之兵?

    眾人忽然想到那日燎帝離開時烏雲密佈的臉色,現在他們終於知道原因了。

    “阿痕……”曲凝雙表情古怪地看著他,說道:“我怎麼覺得這樓辰來咱們燎越一趟,不僅得了個如意郎君,還順便贏走了一座城池,你說這洛水鎮到底算你的嫁妝?還是聘禮?”

    靳衍痕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久久才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能說什麼?他臉面真大?

    呵呵……

    ------題外話------

    好了,大結局了。上一本結尾的時候已經寫過回家見家長了,妳們怎麼會以為這本還寫回家見家長呢?要寫肯定也是第三部全書完的時候一起回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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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7 09:33 AM

番外:少將軍手到擒來

    未時

    當一頂熟悉的暗青色小轎緩緩朝著澹台將軍府大門行來的時候,守門的年輕將士倏地睜大眼,回頭對著身後的小將低聲說道:“快快!韓姑娘又來了!快去通知方副將!”

    站在門內的小將連忙探出頭來,看到那轎子已經快到門前了,連忙縮回腦袋,急道:“我這就去,你們先攔一攔!”

    留下的兩人不耐煩地擺擺手,罵道:“知道了,囉嗦什麼,快去!”

    那小將一溜煙地衝進了府裡。

    當那道清麗的身影,從轎子上緩緩走下來的時候,年輕將士立刻迎了上去,呵呵笑道:“韓姑娘,這麼早啊?”

    說完將士臉色一僵,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這都午後了,早個屁啊!年輕將士欲哭無淚,這就是沒話找話說的悲哀,他只是個守門的而已,實在不懂如何虛與委蛇啊!

    韓無雙微微一笑,好似一點也沒發現年輕將士的尷尬,大方地點了點頭,回道:“是啊,早。”

    年輕將士鬆了口氣,韓姑娘果然是名門貴女,修養就是好,不管是對達官貴人還是對他們這些無名小卒,都溫雅有禮。

    年輕將士只顧著感慨,眼看著韓無雙就要走進府裡去了。他身邊年紀偏大些的將領用力拍了拍將士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連忙快走幾步,又將韓無雙攔了下來,絞盡腦汁想了又想,眼角瞥見前方小路上的幾節枯枝,靈機一動,說道:“韓姑娘,昨夜風大,前面掉了很多樹枝,要不您等等,我去整理一下,不然一會絆倒了您就不好了。”

    韓無雙微微抬眸看去,果然看到了小路上的“很多”樹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道:“那就有勞了。”

    “應該的應該的!”將領在心裡哀嚎,為什麼韓姑娘如此配合,如此善良,如此體貼呢?如果像那些刁蠻的千金大小姐一樣大呼小叫,他最多當沒聽見就好了,也不用如此刻般煎熬。

    蹲在地上,以極慢的速度,將地上那三根拇指大小的枯枝撿起來,將領嘆了口氣,抱歉地看著韓無雙,笑道:“好啦。韓姑娘您慢走。”

    韓無雙點了點頭,朝著府內走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對這些明顯的刁難,露出那怕一點不滿的情緒,當真是寵辱不驚。

    年輕將士盯著那道纖細的身影翩然遠去,嘆道:“你說,韓姑娘人長得漂亮,家世好。最難得的是,脾氣也好,還那麼喜歡咱們少將軍,少將軍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誰知道呢!”將領搖搖頭,推了年輕將士一把,說道:“別廢話了,將軍的事還輪不到咱們來管。”

    將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小聲嘟囔道:“我也就說說而已,那敢管將軍的事,哎……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被小將在背後數落的少將軍此刻正在幹什麼呢?

    韓無雙剛走進澹台儒閔的院落,方澤便已經候著門外,低聲說道:“韓姑娘,少將軍睡了。”

    肯定睡了,給了這麼多時間準備,還不睡就奇怪了。韓無雙溫柔一笑,說道:“嗯,我看他一眼,放下藥就走。”

    這十幾天以來,她每次都這麼說,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方澤自然也不會反對。當然,他也不能反對,連將軍都沒辦法,他就更加無能無力了。

    方澤推開房門,韓無雙走了進去。

    澹台少將軍的房間和他的人一樣,嚴謹而冷硬,沒有帷幔屏風之類的東西。大床旁,甚至還放著一張案台,上面擺了幾本書和小型沙盤。一隻蘸了墨的毛筆放在一旁,白紙上的字還寫了一半。

    韓無雙好笑,她還真是榮幸,威名赫赫的澹台少將軍,為了躲她居然還要裝睡。

    韓無雙將裝藥的小竹簍放在案臺上,打算如之前那般看他一眼,便離開,哪知剛抬眼就對上了一雙幽深的黑眸。

    這人居然沒“睡著”,而是半靠在床上,俊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雙冷眸中蘊含的神色,似乎和往日有些許不同?

    “醒了?”韓無雙微微垂眸,避開他的目光,拿出竹簍裡的藥碗走到床前,自然地將碗遞到他面前,輕聲說道:“正好,溫度剛合適,喝藥吧。”

    予弦沒有接,硬挺的劍眉微皺,硬邦邦地說道:“妳明日不要再來了。”

    韓無雙絲毫沒有受到冰冷的氣場影響,將手中的藥碗往前又移了幾分,柔聲說道:“這藥還需服三日,有始有終。”

    又來了!這女人看起來溫順謙和,嗓音也總是溫柔婉約,但是她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女人,不然他也不至於為了躲她而裝睡,簡直窩囊。

    不知為何,與她對峙自己總是會敗下陣來,予弦有些自暴自棄地接過碗,準備一飲而盡,讓她儘快離開。

    當目光接觸到她的手時,予弦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那雙本該白皙修長,瑩潤美麗的十指,現在卻佈滿了細小的傷口。那些傷口都不大,像是被什麼東西扎傷的。

    傷痕累累的一雙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予弦忍不住冷聲問道:“妳的手怎麼回事?”

    好好一句關心的話語,用這硬邦邦的語氣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質問。

    韓無雙低頭看了一眼,也沒矯情的把手收到衣袖裡,隨口回道:“剝胡荊梗的時候扎的。”

    “怎麼不叫下人去做。”

    “大夫說,這胡荊梗雖是一味良藥,卻甚少有人使用,就是因為它的皮有劇毒,哪怕沾到一點點,良藥就變毒藥了。下人粗枝大葉,我怕他們剝不乾淨,就自己來了。”看到予弦又皺起了眉頭,韓無雙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你就當我使苦肉計好了。”

    予弦雖然不善辭令,卻也不是個不知好歹之人。看她手上的傷,不像是一兩天造成的,因為不想和她多言,他已經裝睡很多天的,而她每次都是將藥送過來,待小半盞茶的時間便又離去。

    若他今日沒“醒”來,根本不會看見她受傷的手,那麼她這所謂的苦肉計,就完全用不上。沒有人會為了這渺茫的機會,而刻意弄傷自己。

    看過那一雙手之後,予弦覺得手中的藥碗竟比往日更重了幾分。

    仰頭將藥汁一口飲盡,予弦努力讓自己的臉色顯得溫和些,說道:“妳不必如此。”

    韓無雙直接坐到床沿上,睜著水潤的眼睛看著他,低聲問道:“是不必使苦肉計還是使苦肉計也是無用?”

    韓無雙的眼睛很漂亮,無時無刻都彷彿含著水光,本應該是我見猶憐的模樣,但被她用這樣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泰山崩於前依舊面不改色的少將軍總是率先移開目光的那一個。就像現在,予弦別開眼,嘆了口氣,說道:“皇上已經準備賜婚了,妳無需做這麼多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在皇上問他意思的時候,沒有反對,也就是默認了這場聯姻。

    他既然承認了這門婚事,必定會盡到應盡的義務,如果她想守護韓家,想幫那孩子奪爵位,他都會盡力幫忙的,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再費這麼多心思在他身上。她這麼聰明,不可能不懂。

    韓無雙當然懂,如果她真的將這個人當做普通的聯姻對象,當做各取所需的合作者,那麼她當然不需要做這些。但是她並不想這樣,她想把這人當做共度一生的良人,能夠互相扶持,互相愛護,彼此傾心,所以她做這些,就都是心甘情願的。

    只可惜這個人,卻不懂。

    “不,你錯了。”韓無雙心中驀然升騰起一股怨氣,這人憑什麼這麼想她,憑什麼不相信她的真心?憑什麼不喜歡她?!越想越氣,乾脆直接伸手,捧住他的臉,將他的頭掰過來,與自己對視,“就因為皇上準備賜婚,我才要做這些事。我韓無雙要嫁的男人,怎麼可以不喜歡我呢?”

    予弦完全沒想到,被太后譽為名門貴女中的佼佼者,所有閨閣女子典範的韓無雙,居然會做出這等有失儀態的事,說出這般失禮的話。他瞪著韓無雙,不敢置信地說道:“我發現,我好像根本就沒認識過妳。”

    “這就對了。重新認識我,用心看我,看清楚我。”韓無雙幾乎是趴在予弦的身上,精緻的臉龐逼得極近,予弦想推開她,但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果自己沒控制好力道,會不會傷了她?

    予弦就遲疑了一瞬,這曖昧的一幕便被衝進來的人瞧個正著。

    澹台夜冽舉起手,迅速把臉別開,輕咳一聲,說道:“抱歉!你們繼續……”

    說完也不等床上的兩個人反應,立刻識相地跑了出去。

    被人撞見這一幕,予弦倒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但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韓無雙的身體整個僵硬,待夜冽跑出去之後,她才怔怔地回過神來,極快地鬆開手,坐直身子。

    房間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好一會,韓無雙才起身理了理裙擺,輕聲說道:“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予弦還未來得及再說一遍,讓她明日別來了,她已飛快地走了出去。雖然她極力讓自己顯得優雅從容些,但那淩亂的腳步和微紅的耳朵,還是顯示了她內心並非像她表現出來那般平靜。這是……害羞了?

    臉頰上還殘留著她手掌的溫度,予弦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想將那灼人的熱度揉散。

    於是澹台夜冽再次走進屋裡的時候,就看到一向冷酷的哥哥在蹂躪著自己的臉。

    夜冽走到床前,嘿嘿笑道:“走了?”

    廢話,屋裡就這麼大,不走他還能把人藏起來不成?予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夜冽立刻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冰窖之中。

    假意揉了揉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夜冽嘖嘖嘆道:“你整天板著個冰塊臉,都不知道韓無雙看上你什麼。”

    予弦隨手拿起案桌上的一本書翻看,低聲回道:“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夜冽看不順眼他這副油鹽不進的臭模樣,忍不住為韓無雙說兩句,“你這麼說,未免也太冷酷無情了。你去剿匪中了瘴氣之毒回來,御醫束手無術,是她替你尋遍了坊間名醫,還死活不肯把藥方交出來,只為了每天給你送藥的時候看你一眼。若不是喜歡你,犯得著做到這一步嗎?”

    我韓無雙要嫁的男人,怎麼可以不喜歡我呢?

    腦子裡忽然蹦著這句話,難道她要的,真的是讓自己喜歡她嗎?

    予弦握著書的手不自覺一緊,差點將書抓碎。夜冽也被他嚇了一跳,自己大哥自己知道,他就是一塊堅冰,又冷又硬。算了,他也犯不著為了而一個女人和大哥鬧得不愉快,澹台夜冽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的事我懶得管。我來是想告訴你,皇上已經下旨,讓我帶兵繼續圍剿五虎寨,這次必定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予弦果然被這個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被他抓壞的書,和弟弟說起剿匪之事。“讓吳揚跟你去,他之前與五虎寨交過手,對那裡的地形和山賊慣用的伎倆都比較熟悉……”

    翌日

    方澤發現,今日的公子有些不一樣,尤其是未時之後,總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雖然並不明顯,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以往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能推演完的沙盤,今日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公子還在看,而且眉頭越皺越緊。

    方澤忍不住看了一眼,這個陣法不就是最普通的雙翼陣嗎?難道公子是在思考如何改良陣法,所以才如此糾結?

    方澤剛剛為公子今日的反常找到了原因,公子卻直接將沙盤一推,站了起來,朝屋外走。

    方澤連忙跟上,因為中毒,公子這幾日幾乎都沒什麼出院子,他本以為公子還是如往常那樣,在院子裡走走,沒想到公子居然推開院門走了出去。他連忙問道:“公子?您要去哪裡?”

    予弦推門的手頓了一下,略顯煩躁地回道:“乏了,到處走走。”

    公子要走,方澤自然只能跟著,只是走著走著,他就又疑惑了。公子在靠近大門的前院走來走去做什麼?風景好適合散步的地方,應該在後院才對。

    走著走著,竟走了近兩個時辰,眼看晚膳的時間都快錯過了,方澤很想衝過去問問,公子您到底是怎麼了?!

    這也只能心裡想想,方澤還是沒膽問出那句話,只能低聲建議道:“公子,天色晚了,不如回房休息吧。”

    不知不覺間,天居然黑了,予弦又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冷冷地“嗯”了一聲,便快步往屋裡走去。

    兩人走回院內沒多久,就聽到院門輕響。予弦立刻回頭看去,只見一名姿容秀麗的女子提著一個竹筐,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秋水沒想到進門就會碰上澹台將軍,對方還冷冷地盯著她,她心中一驚,連忙行禮道:“奴婢秋水,見過澹台少將軍。今日的藥送晚了,還請將軍見諒。”

    “為何會晚?”

    “因為……”似乎沒想到少將軍真的要問罪,秋水斟酌了片刻,才小聲說道:“因為胡荊梗用完了,藥鋪送來得有點晚,耽誤了些時辰。”

    “說實話。”澹台少將軍本來就是塊大冰塊,平時不刻意嚇人的時候,都讓人覺得涼颼颼的。現在他聲音一沉,秋水立刻被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再隱瞞分毫,連忙回道:“小姐在熬藥的時候,不小心被火星子濺到,燒著了裙角。小姐一時驚慌,將原本快熬好的藥打翻了,情急之下她居然用手去抓藥罐,手被燙傷了,藥罐也沒抓穩……小姐要重新剝胡荊梗的皮,所以藥就送晚了。”

    “她燙傷了手?”

    “嗯。”秋水似乎能感覺到少將軍語氣有些焦急?稍稍抬眼看去,少將軍還是那副冷臉,難道是她聽錯了。

    秋水自己在胡思亂想,完全沒想過和少將軍說說自家小姐的傷情。

    予弦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自己想要的內容,只得開口問道:“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想到出門前小姐的交代,秋水便只草草地回了一句,“大夫說沒什麼大礙。”

    什麼叫沒大礙?予弦忍不住皺眉,以前怎麼沒覺得韓無雙身邊的這個丫頭這麼愚笨。

    秋水這次明顯感覺到少將軍身上的冷意了,連忙將手中的小竹筐強行塞到方澤手裡,“將軍還是趕緊把藥服了吧。奴婢先告退了。”急急忙忙說完話,秋水立刻轉身跑出了小院,那模樣就好似身後有狗咬她似的。

    方澤提著竹筐準備進屋,卻發現公子還站在院子裡,盯著秋水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回想一下公子今天的反常,以及剛才公子問的話……

    方澤頓悟了。

    敢情公子折騰了一下午,是為了等韓姑娘?

    既然對人家那麼在意,為何人家韓姑娘來的時候,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悶騷?!

    ——///——

    敬國公府大小姐閨房

    傳說中徒手抓藥罐,被藥汁燙傷的韓姑娘,此刻正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一手拿著一本書,一手抓起一顆葡萄,慢慢悠悠地送進嘴裡。

    看到秋水回來了,韓無雙立刻坐直身子,把書往旁邊一放,問道:“怎麼樣?”

    秋水可不敢耽誤小姐的事,剛剛站定便立刻回道:“回小姐,奴婢到少將軍院子的時候,他並沒在房裡休息,可能是在院子裡……散步吧。奴婢剛剛告罪送藥送晚了,少將軍立刻問為什麼晚了,我就把今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是按照小姐的意思說的,把您被灑落的藥汁燙傷,改成了妳為了保護藥罐,不顧疼痛的徒手去抓,結果燙傷了。”

    韓無雙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問道:“之後呢?”

    “之後少將軍還主動問小姐傷得怎麼樣,大夫怎麼說,我都按照小姐吩咐的一一回了。”

    他會主動問她傷得如何,說明他肯定還是關心在意她的,韓無雙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看小姐心情不錯,秋水問出心中疑問:“小姐,既然您要使苦肉計,為何不讓奴婢把您手的傷勢說重一些?這樣不是更能讓少將軍心疼嗎?”

    “傻瓜。”韓無雙輕笑一聲,再次懶懶地靠回躺椅上,笑道:“我又不是再也不見他,明日我再過去,他總會看到我的手。他是將領,什麼傷沒受過,萬一他覺得被燙出了點水泡根本算不得什麼傷,妳又把我的傷勢說得那般嚴重,他肯定會覺得我嬌慣又矯情。倒時沒讓他心生好感,反倒生出厭煩之心就適得其反了。對付像他這樣冷硬的人,不是不能用苦肉計,但要用的恰到好處,適可而止,如此才能打動他的心房。”

    想到今日自己說小姐並無大礙的時候,少將軍好像確實有些不相信的樣子,還隱隱有些擔心。秋水了然地點了點頭,嘆道:“還是小姐聰明。”

    韓無雙勾唇一笑,輕輕吹了吹手背和手心上那幾個芝麻大的水泡。

    今日剛巧端午節,街上很熱鬧,人也格外的多,轎子和馬車都不方便在路上行走,韓無雙帶上秋水一起去送藥,反正那藥也是要放涼了喝藥效才好,兩人午時便出發,一路逛一路往將軍府走去。

    午後正好有龍舟大賽,河邊聚集了很多人,周圍的街道也都被人潮堵死了,兩人只能選擇小巷來走。當兩人穿過第二條巷子的時候,韓無雙便覺察出不對勁來,身後有幾個男子,好似一直跟著她們。

    小巷周圍沒有店鋪,往來行人也少,若現在她表現出異樣,那幾人或許會立刻動手。

    韓無雙假意腳下一滑,差點摔倒,秋水連忙伸出手來扶她,兩人靠得極近。韓無雙抓住時機,低聲說道:“有人跟著我們,一會妳出了巷子就往將軍府跑,去求救,知道嗎?”

    秋水心中一驚,但也不敢表現分毫,強作鎮定地回道:“知道了。”

    韓無雙鬆開她的手,抬手指了指巷子口,聲音略略放大了些,說道:“秋水,我想吃桂花糕,妳去前面巷口的老餘記給我買些來。”

    “是。”秋水點了點頭,如平時那般腳步不快也不慢地朝著巷子口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似的。

    好不容易出了巷口,一拐彎,秋水便撒開腿的往前跑,腦子裡只有將軍府幾個字。

    看到秋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韓無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了起來,現在這條巷子裡,只剩下她和跟在後面的人了。

    韓無雙用力咬了咬唇,正準備不管不顧朝巷子口衝出去的時候,來人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就已經將她團團圍住了。

    將她攔住的這夥人一共有三人,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漢,一個又瘦又矮的小個子男人,還有一個年紀稍大,長相卻是三人中最斯文的。

    他甚至還對韓無雙做了個揖,“這位可是韓姑娘?”

    韓無雙沒有回答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低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瘦小男子長著一雙賊眉鼠眼,目光滴溜溜地在韓無雙身上轉,“不錯,還挺鎮定,長得也標緻,那個煞星還有幾分福氣,不過這福氣很快就是咱們兄弟的了。”

    壯漢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低罵道:“別囉嗦,先把人帶走。”

    斯文男子任由兩人吵鬧,末了才一臉歉意地看向韓無雙,說道:“韓姑娘無需擔心,我們只是想請姑娘到寨子裡做客而已。”

    知道她的名字,又提到寨子,還提了一句煞星,連貫起來就不難猜了。

    韓無雙想拖延時間等予弦來救她,便嘗試著和那斯文男子對話,“原來是五虎寨的匪類,你們膽子不小,竟敢跑到京都裡來擄人。”

    “你認識我們?”三人都有些驚訝,斯文男子更是連連點頭,好似對她很滿意的樣子,“不錯不錯,有點見識。”

    韓無雙還想多套幾句話,斯文男子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小姐也不用想著如何求救了,我們既然敢來京都擄人,就肯定是做了準備的,妳好好配合,也能少受點苦。如果不想被打暈,就乖乖和我們走。”

    韓無雙確實不想被打暈,便只能按照他們所說的做,跟著他們走。

    出了小巷,壯漢在前面開路,小個子男人斷後,斯文男子就走在她身邊。

    韓無雙能感覺到,一把冰冷的匕首正隔著布料抵著自己的腰間。現在雖然已經走在大路上了,人也不少,她喊叫可能會引起路人的注意,但也會因此激怒三人,她怕沒等到人來救她,她就死了。

    他們費這麼多心思來京城擄她,應該暫時不會殺她。

    想清楚了之後,韓無雙便乖順地跟著三人慢慢往城門外走去。

    出了城門,四人一起走近一處小樹林,林中居然藏著三匹駿馬。

    斯文男子把韓無雙拉到一匹純黑色的馬前,說道:“韓姑娘,請上馬。”

    韓無雙退後一步,故作害怕地說道:“我不會。”

    小個子男人猥瑣地一笑,“不用妳會,妳只需要乖乖呆著我懷裡就行了。”

    說著,那男子竟然想伸手拉她,韓無雙哪裡會肯,仗著幾人不會殺她,也想盡力拖延時間,她一直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不斷的尖叫和掙扎,馬兒受了她的影響,也開始煩躁起來。

    壯漢不耐煩地說道:“她這樣一直掙扎,根本沒辦法騎馬。”

    斯文男子眼底閃過一抹凶光,低聲說道:“給她灌點藥。”

    一聽到藥字,韓無雙心頭一沉,她根本沒想到這三人身上居然還帶著藥!

    壯漢動作很是粗暴,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掀開之後竟是直接一手抓著韓無雙的臉頰,將她的嘴掰開,一手將藥粉往韓無雙嘴裡倒。

    那藥粉並沒有什麼味道,可是乾粉卡在喉嚨裡的感覺並不好受,韓無雙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喂完藥,男子也鬆開了手,韓無雙立刻彎下腰,想將嘴裡的藥粉吐出來,可惜沾染在嘴裡和喉舌上的藥粉早就和著唾沫滑入喉中。

    這藥粉見效非常快,韓無雙漸漸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在流逝,她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無力。

    “走。”斯文男子一聲令下,壯漢便一把拎著韓無雙的胳膊,就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提溜上馬。

    與陌生男子共乘一騎,韓無雙感覺很屈辱,即使身體已經開始軟弱無力,她仍是努力挺直腰背,遠離男子的懷抱,好在那壯漢並不猥瑣,只要她不從馬上掉下去,男子都不會去管她。

    馬兒剛剛跑上官道,一道利箭破空之聲傳來,瘦小男子躲閃不及,被利箭射中肩背,從馬上摔了下來。

    “老六!”壯漢用力一抓韁繩,馬立刻停了下來。

    他動作迅速地翻身下馬,跑到瘦小男子身邊,並沒有把劍拔出來,而是折斷了長長的箭羽。

    正當他扶起男子的時候,一串馬蹄聲從官道上傳來,幾乎只在瞬息之間,便看到兩匹純黑駿馬朝這邊疾馳而來。跑在最前面的那個,便是他們最為痛恨的男人——澹台儒閔。

    斯文男子臉色劇變,“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壯漢大喝一聲:“只有兩個人而已,和他們拼了。”

    斯文男子看了一眼已經軟得無力坐直,只能伏在馬背上的韓無雙,心念一動,大步朝她走去。

    可惜她還沒走到韓無雙面前,就已經被一柄長劍攔住了去路。斯文男子大驚,連忙急退幾步,拔劍與澹台儒閔打了起來。

    同時方澤和壯漢也戰到一處。

    韓無雙能感覺到予弦來了,但因渾身無力,只能半趴在馬背上,根本不能和予弦好好打個招呼,連眼神交流都費勁。

    韓無雙原本打定主意就這麼趴著,等予弦打贏了再來救她,卻在餘光中看到中了一箭的瘦小男子竟開始慢慢向她靠了過來。

    不行,他一定是想抓住她來威脅予弦。

    好在那男子也受了傷,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一時間也抓不住她。

    予弦和方澤正在和兩名匪類交手,她絕對不能讓他們為了她分心!趁她現在的力氣還沒有完全消失,韓無雙決定賭一把。

    韓無雙深吸一口氣,抓緊韁繩,同時用盡全力踢了馬肚子一腳,這一腳並不重,馬兒感覺到了力道,便開始往前慢慢奔跑起來。

    韓無雙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那一腳上了,此刻她只能趴在馬背上,盡力握緊韁繩。

    感覺到掌心火辣辣地疼,韓無雙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手這些日子還真是多災多難,苦肉計雖好,但是太多了,她也吃不消啊!

    韓無雙沒有力氣再踢一腳了,馬慢慢又停了下來,算了算距離,從這裡到他們大都的地方,少說也有一二里路了,韓無雙終於鬆了一口氣。

    馬一邊馱著她,一邊的低頭吃草,韓無雙開始擔心起來,她現在渾身無力,若是這馬不小心驚著了,撒蹄子跑起來,她估計就沒命了,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

    韓無雙小心地半撐起身子,腳勉勉強強夠得到馬蹬,但是卻使不上力,因為她動來動去,馬已經開始不安地踏著蹄子了。韓無雙一咬牙,直接翻身下來。

    這一翻幾乎就是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在腳下剛好是一片草地,她也不是很重,這一摔並沒有摔出什麼毛病來。

    韓無雙也不亂動了,乾脆坐在地上等。

    她相信,沒有她拖累,那個驍勇善戰的男人不需要多久,就能將幾個匪類斬於馬下。

    予弦果然沒讓她等太久,韓無雙才剛剛把氣喘勻,就聽到噠噠的馬蹄聲。

    予弦覺得今日肯定是他古井無波的心臟受到最大挑戰的一日,當秋水慌亂的跑進府來,求他去救人的時候,他的腦子那一瞬間居然是空白的,他完全不能想像,若是這個矜貴的女人發生什麼意外會怎樣。

    在沒有看到她之前,他整顆心都在劇烈的狂跳,當看到她軟軟地趴在馬背上時,他的心又好似停止了跳動,他從沒想過一顆心臟還這樣能折騰。

    當他終於來到她身邊的時候,那個狼狽地坐在地上的女人,居然對著他忙不迭地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對你用毒?”

    被人深深記掛著,放在心尖上的感覺很是陌生,予弦低聲回道,“我沒事,妳怎麼樣?”

    “我有事。”韓無雙睜著水汪汪地眼睛看著他,嬌聲說道:“不知道他們給我吃了什麼,我……”

    予弦呼吸一滯,他們難道給韓無雙下了……那種藥?!

    卑鄙無恥!若非韓無雙還在身邊,他都恨不得衝回去再補兩刀!

    韓無雙看他滿臉通紅,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聲來,“我只是覺得渾身沒有力氣而已,所以接下來,只能麻煩予弦抱我回去,我自己可回不去。”

    看她目光清明,思緒清晰,予弦就知道自己想歪了,都怪她不把話說清楚,他心裡有些惱,卻又覺得為這種事和一個小女子生氣,實在有失君子風範。故此只能恨恨地別開頭,不去看她。

    韓無雙伸出手遞到他面前,無辜地說道:“我真的沒力氣,不信的話,給你把脈。”

    本該白嫩的手心上不知是昨日被燙的,還是今日被韁繩磨的,起了一串的水泡,有些水泡都已經破了。

    予弦看得心又開始一陣陣怪異的抽痛,他皺了皺眉頭,彎下腰伸手攬住她的腰,一個用力,將人騰空抱起,置於馬背之上,輕輕策馬,朝著將軍府的方向奔去。

    韓無雙舒服地縮在寬厚又溫暖的懷抱裡,眼眉都帶笑意。

    這個看似冷酷的男人其實並不難征服,只要用心,少將軍必定手到擒來。

    ------題外話------

    算大章吧~

    所以燎越的網路版番外只有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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