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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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4 PM

第一百零四章 古怪的慕苒(下)

    靳衍痕也聽出了慕苒的聲音,之前還慵懶帶笑的桃花眼慢慢沉了下來,這個小姑娘,越來越難纏了。

    靳衍痕伸出手,準備掀開馬車的簾子,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將他的手推開,樓辰對著他安撫的一笑,說道:“我去看看她到底耍什麼花樣。”

    說完樓辰便掀開布簾走了出去,靳衍痕遲疑了一會,並沒有跟出去,而是掩藏在布簾後,暗暗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雖然他不太相信有人會蠢得在離宮門不算遠的地方,伏擊樓辰,但他也不敢掉以輕心,若辰兒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意外,之後就算穹嶽的怒火淹沒了整個燎越也沒有任何意義。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京都的局勢有一種詭異的危險,靳家似乎就是源頭,總之他不能讓辰兒出事。

    好在靳衍痕觀察了好一會,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周圍的環境也不適合大面積伏擊。

    宮宴結束的時候,已快亥時了,離了宮門,街道兩邊的燈籠稀疏了不少。在他們前方三四十丈遠的地方,也停著一輛大馬車,遠遠地等在路旁。

    慕苒攔下了他們的馬車,嬌小的身影站在健壯高大的馬匹旁邊,更顯脆弱,靳衍痕卻不會傻得以為這小丫頭真的弱。他坐在車上,慕苒又是背光,所以他只能看到她的身影,卻看不到表情。

    樓辰已經走到了慕苒面前,倒是能將她看的清楚,巴掌大的小臉上,依舊紅撲撲的,一身的酒氣,只是那雙貓一般的大眼睛清明璀璨,根本沒有一絲醉意。

    樓辰並不意外,冷淡地與她對視:“妳想和我說什麼?”

    慕苒又向前走了一步,樓辰警惕地看著她,到底沒有後退。

    慕苒呵呵笑了兩聲,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再靠近些,可惜,樓辰身姿筆直,冷冷地看著她,就好像她做這些無比的幼稚和可笑。

    慕苒撇撇嘴,好無趣的人。對上樓辰冷冰冰的眼眸,慕苒也沒了玩笑的心思,將聲音壓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才開口說道:“這次靳家會派三個長老過來,分別是風長老,齊長老,馬長老,其中馬長老的脾氣最暴躁,他是馬婆婆的親哥哥,遇到他妳可能會有麻煩。風長老是靳家四大長老之一,地位僅次於靳家家主,手裡握著勢力不少,齊長老為人低調,平時很少離開靳氏隱居之地,這次他來,可能是為了靳衍痕,當然還有止戈。我能告訴妳的,只有這麼多了。”

    樓辰靜靜地聽著,心中卻無比驚訝,並不是驚訝靳家那些長老的消息,而是慕苒,她為什麼告訴自己這些?又為什麼要單獨說?樓辰想不明白,於是直白的問了出來。

    慕苒一聽,又笑了,只是這次她沒笑出聲,天色太暗了,若不是樓辰離得近,幾乎要錯過她臉上的笑容,這次的笑,和第一次看到她時那種純淨中夾雜著狡黠的笑很像,粉嫩的臉頰上,可愛的酒窩若隱若現,只是那雙之前還清醒明亮的眼眸,好像又染上了氤氳和醉意,稚嫩的聲音配上她這副嬌憨的模樣,說出來的話竟有些像在撒嬌,“相信我,記住這些,對妳有用。至於為什麼單獨……妳想告訴誰是妳的事情,我只想告訴妳。”

    什麼?樓辰還沒有想明白幕苒這句話到底隱含著什麼意思,也不明白她為何這副模樣,慕苒卻忽然出手了,她動作極快的抓住樓辰的手,用力往前一拽,另一隻手五指成抓,襲向她的腰間。

    樓辰一驚,側身躲過的同時,抬手就是一掌,打在慕苒的肩膀上,慕苒吃痛,放開手連連退後了好幾步,樓辰的武功高出慕苒許多,這一掌下去,雖未用全力,慕苒也要吃些苦頭。

    這時兩道黑色的身影已經衝到了慕苒的身邊,森白長劍已然出鞘,只需要慕苒一聲令下,兩人立刻就會如野獸般撲過來。

    在黑衣人動的時候,靳衍痕也飛快下了馬車,趕到樓辰身邊。手中同樣握著一把厚重的長劍,擋在樓辰面前。

    慕苒捂著肩膀,瞪著樓辰,恨恨地叫道:“樓辰,妳竟敢傷我!藏鋒本來就屬於靳家,無論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把它奪回來的,還有你,靳衍痕,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宮宴散了一會了,路上的馬車少了不少,三三兩兩的從幾人身邊經過,很多王公貴胄身邊都是帶著侍衛,聽到了他們的爭執,都紛紛警惕地看了過來。

    慕苒又瞪了兩人一眼,才帶著兩個暗衛離開。

    靳衍痕無奈地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上了馬車,才放下劍,輕笑了一聲,問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樓辰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提藏鋒了,是挑釁還是……提醒?

    ——///——///——

    那邊樓辰和靳衍痕被慕苒搞得一頭霧水,還在茫然中,這邊予弦的心情也無比的複雜。

    他本來早就應該出宮了,卻在靠近宮門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這個人,若是以往,他會當做沒看見,根本不會停留,可是現在,他不僅停下來了,甚至還有些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是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剛才在大殿上大膽表明心跡,求皇上賜婚的大膽女子,韓無雙。

    “我想問你一句話。”韓無雙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樹旁邊,大半邊身子都隱沒在樹幹的陰影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又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堅持,“予弦,你可願意娶我?”

    予弦的視力很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視物,所以他清楚的看到女子隱藏在黑暗中那雙眼睛,韓無雙一向知禮守禮,從不會像現在這樣,目光灼灼地盯著一個男子,她今天,太反常了。予弦黑眸極輕的眯了眯,冷聲說道:“為什麼?”

    予弦確實很疑惑,他之前一直知道,韓無雙想和澹台家聯姻,而她選擇自己,應該無關情愛。她這樣的女子,不管去到哪個大家族,都會過的很好,成為最完美的夫人,無可挑剔。對她自己而言,只要是對韓家有利的人,都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不是他,也可以是別人。但今天韓無雙,幾乎顛覆了他之前的印象,到底是為什麼,讓她有這樣的轉變?

    “你肯定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還是七年前。那時你還不是將軍,第一次隨軍出戰,大勝而歸。我也只是個黃毛丫頭,看著你騎著高頭大馬,一臉青澀卻又面無表情地走在隊伍的前面,聽著身邊的人,說你在戰場上多麼的勇猛,用兵多麼的神奇。我當時就想,肯定是騙人的,這人這麼年輕,真的會打仗嗎?就算會,也不可能那麼神,估計是仗著自己是澹台將軍的大公子,跟著去混軍功的。因為心中的執念,也就特別的關注你,打聽你的人,你的事,想著有一天,拆穿你的假像。結果……”

    韓無雙從說話開始,便微微側過頭,不再看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子,像在說故事,又像是自言自語,說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輕輕搖了搖頭,低笑了一聲,嘆道:“你比他們口中說的,還要優秀,也更加的高不可攀。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你的,或許是一次次打聽你的消息,氣悶又欣喜的時候,又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和你一樣優秀,練字練到手抽筋,讀書讀到徹夜不眠的時候,我總以為,只要我足夠好,比京都中所有女子都好,成為大家眼中最完美的大家閨秀,就能配得上你了,到了那一天,你就會注意我,喜歡我了,就像我在意你一樣。只可惜……好像錯了……”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很輕,輕的像一片羽毛,刷過予弦的心房,癢癢的,不太舒服。

    予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聽一個女孩子說這麼多話,韓無雙的聲音很溫柔,清淺動人,聽在耳裡,應該是一種享受,而他卻越聽越難受,他甚至有些後悔,或許不聽這些,他就不會像此刻這般煎熬,甚至是手足無措……

    然而澹台將軍心裡越亂,臉上的表情就越是沉冷,在韓無雙說了這些之後,他非但沒有回應一個字,渾身上下還透出一股凜冽的氣勢。

    這人……真的是塊木頭啊?!韓無雙在心裡恨恨的罵了一句,她倒沒有被身邊人陡然突變的氣勢嚇到,但看到他似乎有抬腳要走的趨勢,趕緊用力咬了咬唇,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眶逼紅了,卻又假裝不在意般笑道:“說出來你一定覺得挺好笑,我還問樓辰,到底怎麼樣,才能讓你這樣的人喜歡上我。你猜……她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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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4 PM

第一百零五章 韓姑娘攻略男神

    果然聽到樓辰,予弦本來要走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然後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韓無雙,因為澹台將軍完全不能明白,喜歡什麼人這種事,放在心裡就好了,還需要兩個人一起討論?!

    聰明的韓姑娘一時也沒明白予弦瞪著她是什麼意思,索性不再看他,按照原來預計好的步驟,微微垂下眸,低聲說道:“她說……讓我主動一些,用真心換真心。”

    用真心……換真心?予弦心微微一跳,還未等他想明白這是什麼感覺的時候,韓無雙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予弦,我十七了,我怕,怕等不了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要被冷冽的夜風吹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很嬌弱,但是偏偏,她又在這個時候抬頭,那雙總是溫潤親和的眼眸已經染上了淡淡水光,卻並沒有淚滑落,只是直直地看著他,“你,可願意娶我?”

    這是今晚上,她第二次問這句話,予弦卻沒能像第一次聽到時那樣無動於衷。兩人四目相對,他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看一個女子的眼睛,在這雙不肯退讓的水眸中,他看到了極力隱藏的忐忑和希冀,被這樣彷彿孤注一擲的目光凝視,他覺得自己像被人點了穴,不止是啞穴,全身的穴道好像都被人封鎖了一般,開不了口,甚至動不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那雙眼眸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來,韓無雙自嘲的一笑,低喃道:“不願意嗎?”

    “……”

    予弦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並不是個不懂得拒絕的人,相反,他行事果決甚至冷酷,父親就曾經說過,他沒有夜冽通情明達,手段圓滑,在軍營裡,他這樣或許不算是缺點,在朝中卻容易惹人生厭。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現在面對韓無雙,他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韓無雙眨了眨眼睛,嘴角輕輕往上扯了扯,似乎想要揚起一抹完美的俏皮弧度,可惜並不太成功,深吸了一口氣了,語調輕鬆地笑道:“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這笑容還真是……難看。予弦忽然想叫她不要笑了,但最後還是壓下了心中那怪異的感覺,冷聲說道:“妳想做什麼?”

    他之前不喜歡韓無雙的原因還有一點,就是她其實並不像普通閨閣千金那般單純無害,一個人要做到完美無缺毫無瑕疵有多難?韓無雙做到了,所以他不信,她沒有後手。

    韓無雙聳了聳肩,輕哼了一聲,壓低的聲音不再清亮如水,彷彿寒冬的冰棱,冷得沁人,“我喜歡了你七年了,總要爭取一下,若是什麼都不做,我不甘心。在這裡等你,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會想盡辦法嫁給你的,若是你討厭我,不想我做你的妻子,最好早點和皇上說明,或者請旨賜婚,娶別的姑娘,不然……我不會死心的!”

    丟下重重的六個字,韓無雙便不再說話了,甚至如往常般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才緩緩轉身,朝宮門外走去。

    看著她款款行走於宮闈小徑間,身姿步伐一如既往的優雅,予弦幾乎以為在她說出“不會死心”幾個字時眼中的瘋狂,是自己的錯覺。

    予弦站在夜風之中,一直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在以前的他眼中,韓無雙就像是一顆高貴華麗的珍珠,不會有一絲尖銳之處,圓融溫和。而今晚的她,鋒芒有些太刺了,這讓他不知如何相處,卻又莫名的期待……

    讓澹台將軍疑惑又期待,眼光移不開的韓姑娘,在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臉上早已換上了淡然溫雅之色,眼眶依舊緋紅,眼中卻再也沒有了面對予弦時的情深似海,孤注一擲的無奈悲情。

    韓無雙心裡清楚,皇上搖擺不定,她還可以走太后那條路,天子近臣中,也不是鐵桶一塊,不然她又怎麼會知道榮王的事,韓無雙只要讓皇上相信,她迷戀澹台儒閔,為了他不惜一切,再讓人不著痕跡的敲邊鼓,皇上最後應該還是會為他們賜婚的,畢竟他還打著韓家的主意呢。

    而要表現對予弦的迷戀,自然要訴衷情,選在皇宮內院再好不過,在這裡,不管妳躲在什麼位置,都有無數雙眼睛暗地裡盯著妳,相信不需半個時辰,她今晚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都會毫無偏差的傳到某些人的耳朵裡。

    至於予弦,他這樣的男子,根本不是幾句深情的誓言就能捕獲的,她要的,只是他的不拒絕,在她出手的時候,他不要表現出強烈的反對和厭惡,就夠了。

    只要給她時間,他絕對不可能逃得掉。

    想到自己深情款款的訴衷情時,那人越來越僵硬的身體,以及被她最後幾個字驚得一臉惘然呆楞的模樣,韓無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溫柔,嘴角的笑也真實了幾分。

    所以說,武將的腦子真的不太行啊……

    不過男子對情愛之事,傻一點挺好,比較可愛。

    ——///——///——

    樓辰和靳衍痕回到傅府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沒想到還有人等著他們。

    靳衍痕堅持送樓辰回房,兩個人剛剛走進小院,曲凝雙立刻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看見是他們,立刻眼前一亮,不一會,她和方如輝就從房間了裡走了出來。

    曲凝雙苦著一張臉,誇張地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終於回來了。”

    之前才被慕苒莫名其妙的行為驚了一下,現在聽到曲凝雙的話,兩人都頗為慎重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茹姨很不對勁。”這次回答的,是方如輝,雖然沒有曲凝雙表現得那麼誇張,但他的神色顯然也很凝重。

    靳衍痕的臉色立刻變了,急道:“姑姑她怎麼了?”

    方如輝將聲音壓低了些,說道:“兩天前,樓辰叫我多陪陪茹姨,我發現她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問她,她卻什麼也不說,這兩天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對!”曲凝雙也點頭,說道:“後天就是除夕了,我本來想和茹姨上街逛逛,買點小玩意,但是我去找她的時候,她都沒怎麼理我,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靳茹是靳衍痕心目中唯一的親人,聽到曲凝雙和方如輝的話,他早就心亂如麻了,勉強壓下心中的驚惶,問道:“是不是病了?”

    方如輝搖了搖,回道:“我給茹姨把了脈,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思慮過重,鬱結於胸,長期以往,恐怕對茹姨有損。我猜,她可能有心事。”

    心事?姑姑這個人,生性開朗,為人也灑落,他身世這樣的秘密,守了這麼多年,也挺過去了,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她魂不守舍鬱結於胸?

    暗暗後悔這幾日忙於查案,沒有多關心姑姑,靳衍痕心中著急,轉身就想往靳茹的房間走去,“我去找她談談。”

    “別去!”曲凝雙一把抓住靳衍痕的手,指了指靳茹的房間,聲音壓得更低了,說道:“我好不容易哄茹姨喝了碗粥,如輝哥哥在裡面加了助眠的藥汁,她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早再問吧。”

    靳衍痕看向靳茹的房間,果然燭火已經滅了,房裡非常安靜,說明裡面的人睡得正好。

    靳衍痕輕“嗯”了一聲,到底沒進去打擾靳茹休息,什麼事都沒有姑姑的身體重要。

    看著靳衍痕擔憂頹敗的樣子,曲凝雙和方如輝都挺心疼他的,只有他們知道,茹姨和阿痕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那種相依為命的情感,不是旁人能體會的。

    兩人對看一眼,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這時一直很安靜的樓辰忽然低聲叫道:“方如輝。”

    “嗯?”方如輝微愣,抬頭看她。

    “你跟我來,我有事和你說。”說完,樓辰竟然抓著他寬大的衣袖,把人一路拉進了自己房裡。

    “?”

    不僅方如輝錯愕,曲凝雙和靳衍痕也是一臉茫然。

    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樓辰房間的門,就這樣當著他們的面關上了!

    靳衍痕瞬間回過神來,趕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樓辰房間的門不僅是隨手關上,還從裡面扣住了!

    曲凝雙也已經撲了過來,推了一下房門推不開,急道:“喂?什麼事我們不能聽啊?!喂?!”

    “別吵。”

    屋內傳來樓辰清冷的聲音,外面的兩人倒是真的不敢再亂叫,畢竟靳茹還在旁邊房間睡覺,而對樓辰,身為學徒和追求者的他們實在得罪不起。

    於是兩人只能趴在門前偷聽,順便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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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9 AM 編輯

第一百零六章 身死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有規律的敲門聲,一下比一下重,鍥而不捨。

    曲凝雙一邊敲著門,一邊抬頭看看天色,都快巳時了,樓辰怎麼還不醒?平時她不是辰時就會起來了嘛?

    曲凝雙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樓辰把如輝拉進房裡,半個時辰後,如輝哥哥就出來了啊。之後她又把門鎖死了,也不讓靳衍痕進去,大家都散了的時候,沒到子時,睡得也不算晚吧。

    曲凝雙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終於打開了。曲凝雙連忙走進去,好奇地問道:“妳今天怎麼起這麼晚啊?”

    樓辰開了門,就沒再理她,走回床邊,拿起放在枕邊的藏鋒,輕輕揚了揚手腕,那鋒利的劍刃立刻如有了生命的靈蛇一般,繞上了樓辰的腰,服帖又內斂。

    每次看到這一幕,曲凝雙都覺得好奇,樓辰是怎麼控制藏鋒的?用削鐵如泥來形容都是侮辱的寶劍,怎麼就這麼好好地纏在那血肉之軀上,還連一點皮都沒蹭破。

    今天樓辰穿了一條墨青色的長裙,與她平時穿的天青色相比,顏色要暗沉許多,本該沒那麼出彩,但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墨青色的衣衫襯得她膚色更白,如上好的白瓷,透光發亮,又似極品的冷玉,清冽剔透。而深沉的墨青色同時也將腰間的藏鋒凸顯得越發瑩白光亮,熠熠生輝,那被藏鋒穩穩纏繞的腰,也就顯得更細了。

    樓辰將藏鋒收拾好,又走到矮桌前,桌上還放著昨日參加宴席時銀白流蘇簪,她卻只拿起那支古樸的白玉長簪,隨手別在了髮髻之上,連鏡子都沒照一下,動作熟練又瀟灑。舉手投足間,英氣中透著尊貴。

    曲凝雙坐在外間的木椅上,托著腮幫看著樓辰在裡間整理衣衫梳洗穿戴,不禁嘆了口氣。難怪阿痕死皮賴臉也要黏上去,她是女子,看著這樣的樓辰都有些移不開眼,更何況男子?

    忽然想到昨晚樓辰把方如輝拉進了房裡,單獨待著半個時辰,曲凝雙心裡不是滋味了,倏地坐直,小心翼翼地問道:“樓辰,妳昨天到底和如輝哥哥說了什麼?”

    樓辰將垂到胸前的髮絲往後撥了撥,隨口道:“妳怎麼不去問他?”

    曲凝雙呶呶嘴,低著頭委屈地嘀咕道:“問啦,他不告訴我。”那耷拉著腦袋的模樣,像足了被主人拋棄的小貓。樓辰長得漂亮,武功又好,家世更好,什麼都好,如輝哥哥會不會……也喜歡她?

    樓辰輕輕抬眸,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走到她身邊坐下,瞥了她一眼,說道:“他不告訴妳,妳認為我會告訴妳?”

    曲凝雙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上去,之前還堵在心裡的酸澀一下子散得一乾二淨。她錯了,樓辰才沒有哪都好,這人性格太差了,嘴巴又毒,一點也不可愛。瞪了她一眼,曲凝雙輕哼一聲,說道:“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的,哼!”

    看她又恢復了元氣,樓辰也沒再多說什麼,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起來。

    果然沒過一會,曲凝雙就忘記了自己還在和樓辰鬧彆扭,問道:“我們今天還去查案嗎?”雖然明天就是除夕了,但查案可不管是不是節日,曲凝雙心裡還是記掛著案子的。

    樓辰點頭,“和靳衍痕一起去寶盒清齋再看看。對了,靳衍痕呢?”

    曲凝雙嘆了口氣,抬手指了指隔壁,回道:“在茹姨房裡,不到辰時他就端著早飯在茹姨房外等著了。現在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妳要過去看看嗎?”

    樓辰沉默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去了反而打擾了他們。”

    曲凝雙也跟著點了點頭,樓辰和茹姨的關係,一直也不算太好。

    兩人閒聊了幾句,正準備去花廳用早膳,靳衍痕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外。

    曲凝雙連忙迎了上去,還不忘壓低聲音,急道:“阿痕,怎麼樣?茹姨有沒有說什麼?她為什麼心情不好?”

    靳衍痕眼底微微發青,顯然昨晚也沒睡好,臉上早沒有熟悉的慵懶笑意,眉宇間是散不去的憂色,嘆了口氣,回道:“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只問我什麼時候回洛水鎮,好像很不想待在這裡。”

    樓辰想到了那夜靳茹的晚歸,眸光微微一閃,卻也沒說出來,只說道:“我猜茹姨可能發現了什麼,這件事對你會有所損傷,所以她才會這樣憂心忡忡。”

    曲凝雙一雙俏眉也緊緊地擰了起來,不解道:“既然是這樣,茹姨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她說出來,或許我會更危險。”靳衍痕揉了揉眉心,好似不想再繼續說這個話題,“姑姑的精神很差,我給她點了安神香,現在她又睡著了,妳們準備去哪?”

    曲凝雙也沒再追問,問道:“去用早膳,然後去寶盒清齋。”

    “現在才用早膳?”靳衍痕奇怪看向樓辰,上上下下打量好幾回,甚至走到她身邊,抬手就撫上她的額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靳衍痕的手永遠都是溫熱的,額頭上忽然一熱,樓辰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抓住他的手拉了下來。

    對上曲凝雙似笑非笑的眼,樓辰輕咳一聲,甩開靳衍痕的手,低聲回道:“沒有,就是起晚了些,快走吧。”

    樓辰說完,便快步往門外走去,可是再走了兩步,手腕又被那雙溫熱的手抓住了,耳邊也傳來那人帶著無奈和寵溺的聲音:“忘了我說過什麼?外面冷。”

    話音剛落,抓著她手腕的手就鬆開了,下一刻,身上一暖,純黑色披風已經披在了她的身上。

    樓辰故作冷淡地點了點頭,腳步走得更快了。

    但就算走得再快,那緋紅的耳朵還是出賣了主人的心情。

    曲凝雙嘖嘖笑了兩聲,對著靳衍痕豎起了拇指,這樣下去,冰山總有融化的一天吧。

    ——///——///——

    寶盒清齋的天一閣已經被刑部查封,要去查看,必須刑部的人去才行。陸齊也想趁著這次的機會,把天一閣仔仔細細的再查一次,畢竟也不能一直查封。所以這次,陸齊把阿七、趙西城和廖進一起帶上了。樓辰這邊,靳衍痕和曲凝雙肯定要去,連方如輝也跟著一起來了。

    人來得很齊,聲勢就顯得有些浩大了,難得的,這次慕苒倒沒怎麼為難他們。

    陸齊撕開封條,打開鎖,一行走進去的時候,慕苒卻只是帶著蘇玉和紫蘇留在了大門外。

    半靠著厚實的青銅大門,慕苒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刑部那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了樓辰身上,不懷好意地笑道:“樓辰,距離五日之約,妳可是只剩下三天時間了。”

    樓辰神色淡淡,“所謂的五日之約是妳自己說的,我可從來沒有答應,現在查案的,也是刑部,妳有什麼火,對他們發好了。”

    “……”

    這一副“關我什麼事”的高冷模樣實在太氣人了,不僅慕苒氣得要吐血,刑部的幾人也覺得胸悶,這姑娘,說起話來真的能氣死人啊!

    “咳咳”就在慕苒小姑娘又要變臉的事,陸齊趕緊跳出來,大聲對著屬下幾人說道:“好好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阿七你負責東面,趙西城南面,廖進西面,我查北門,都仔細著點。”

    “是。”三人都很配合的開始動了起來,最終慕苒也只是恨恨地冷哼了一聲,到底沒再起衝突。

    陸齊昨日聽了趙西城他們的回稟,也覺得兇手是寶盒清齋裡的人,而紫蘇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次來,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出這天一閣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或者密道之類的,破解紫蘇的不在場證明,所以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地磚或者看起來像是機關入口的地方。樓辰和靳衍痕幾人,似乎更關注架子上的藏品。

    四個方向都有人查看,靳衍痕就把目光放在了天一閣的中間。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靠右位置的架子,架子上放置的東西和周圍架子上放置的都不太一樣。

    那是一個個細長的木盒子,很像存放古琴的盒子,但是又比琴盒要略細長一些,靳衍痕拿下其中一個木盒,問道:“這些是什麼?”

    慕苒掃了一眼靳衍痕手裡拿的東西,漫不經心地回道:“寶盒清齋收藏的古劍。”

    靳衍痕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把古劍。劍柄的位置鑲嵌著幾顆寶石,木質的劍柄有些破損,劍鋒不長,光芒暗淡,應該是陪葬品,埋在地下多年,已失了光彩。

    慕苒看到那把劍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也進了庫房,她走到靳衍痕身邊,在那一架子木盒裡翻找了一下,終於拿出了一個黑檀木盒抽了出來。

    靳衍痕特意看了一下,那盒子本身做的就很精細,選的也是上好的黑檀,站在旁邊就能聞到黑檀的香味。靳衍痕警覺地看著慕苒,同時往後退了兩步,因為她看到小姑娘眼中的光芒實在太亮了,總覺得她要做些什麼。

    慕苒可不管靳衍痕是怎麼想的,她一邊從木盒裡拿出一把長劍,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說起來,這裡倒是收藏了不少軟劍,其中這把驚鴻劍就是數一數二的寶劍,是三百年前北齊鑄劍大師容邑所鑄,它的主人是北齊唯一一位手握兵權的公主的隨身配劍,據說也是鋒芒淩厲,所向無敵。”

    眾人對慕苒手中的驚鴻,都有了幾分好奇。那是一把三尺多長的長劍,說是軟劍,倒因為還未出鞘,看起來和一般的硬劍並沒有什麼區別。劍鞘和劍柄都是用黑檀做成的,上面沒有鑲嵌任何寶石或者配飾,卻在黑檀上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紋飾。尤其是劍柄的位置,雕得更加精細,看起來貴而不俗,矜而不嬌,光看外表就覺得是把難得的寶劍。

    而當慕苒輕輕抽出軟劍時,眾人都被那銀白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眼睛。和之前靳衍痕看到的那把陪葬的古劍不同,這把劍想必一直以來都被人精心護養,才讓它在幾百年之後,還保持著這樣的鋒芒。

    慕苒將劍鞘往身旁的架子上隨手一放,一邊輕撫著微寒的劍身,一邊說道:“不如,比一比,它和藏鋒,到底誰厲害!”

    說完,慕苒雙眼倏地看向樓辰,手中的劍也隨著她的話音刺向了樓辰。

    樓辰原本站的位置離靳衍痕並不近,但因為聽到慕苒說起驚鴻劍,也有了興趣,才會走了過去。沒想到這丫頭說動手就動手,好在她內力不足,用起軟劍來,力有不足,樓辰才能及時閃開,躲過了她突如其來的一擊。

    一擊不中,慕苒顯然不甘心,追著樓辰又是一劍。這天一閣裡都是寶貝,慕苒卻好似全不在意,一招招淩厲的劍招往樓辰身上招呼。

    憋屈地躲閃了幾招之後,樓辰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當慕苒再向她揮出一劍的時候,樓辰不再躲了,手搭上腰間的藏鋒,手腕微轉,清吟迴響的那一刻,藏鋒已然出鞘。

    “叮!”一聲脆響,兩把軟劍撞在了一起,樓辰的內力自然不是慕苒能比得上的,只是一招,慕苒就被逼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不知是樓辰憐惜這把傳承百年的名劍有意相讓;還是驚鴻劍確實名不虛傳,與藏鋒相擊,它竟然只是缺了一個口子,並沒有從中斷開。眾人驚奇的同時,也有些惋惜,這樣一把好劍缺了一塊,實在可惜,也不知道現在的鑄劍師能否修復。

    “噗!”

    就在眾人還在為驚鴻劍惋惜的時候,握劍的人忽然吐出了一口血,然後整個人就那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

    “慕苒?!”離慕苒最近的靳衍痕立刻衝了過去想要接住那小小的身影。

    “主人!”站在門外的紫蘇和蘇玉也驚得立刻跑了進來。

    但比他們更快的,是兩道黑影,如一陣黑色的旋風,瞬間就趕到了慕苒身邊,一人將慕苒抱在懷裡,一人手持短劍,擋在暈厥的慕苒面前。兩人皆是一身黑衣,身材精瘦,臉上還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無情犀利的眼。

    那雙眼看人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他們身上暴漲的氣勢卻很驚人,就在眾人靠近的時候,那人短劍一揮,眾人立刻感覺到了漫天殺氣。

    顯然此時誰要敢上前一步,只怕立刻血濺當場。這種凜冽的殺氣,不僅僅針對樓辰一行和刑部的幾人,就連紫蘇和蘇玉想要靠近,也同樣被劍氣所傷。

    天一閣內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

    樓辰的臉色也少見的蒼白了幾分。

    眾人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剛才大家還有心情去關心那把驚鴻劍,自然是看出,這小丫頭不過是純心挑釁一下。畢竟的小孩子,任性一點也沒什麼,肯定是傷不了樓辰的,而樓辰自然也不會真的去傷害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剛才一擊之下,大家也明顯感覺出樓辰並未用全力,但為什麼,慕苒就重傷吐血了呢?!

    靳衍痕早在黑衣人出現之後,便退到了樓辰身邊,將她往後拉了幾步。他知道她想過去看看慕苒的情況,但是現在不行,就算別人可以,樓辰這個打傷慕苒的人是絕對不行了,如今的情況太詭異了,那兩個黑衣人也太危險。

    陸齊也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件事並不單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看清倒在黑衣人懷裡的慕苒之後,心都涼了一大截。

    那小姑娘手裡的劍已經掉在了地上,臉色白中泛灰,血從嘴角邊一直往外流,下巴和頸脖上全是血,小小的身子,軟軟的沒有一絲生氣。

    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這壓抑感讓人生生喘不過氣來。

    不僅陸齊看到了曲凝雙的情況,其他人都看到了,靳衍痕和方如輝對看了一眼,無聲的交流片刻,方如輝點了點頭。

    他剛要往前走出兩步,衣袖被人一把抓住,用力之猛像是要把他拽倒在地一般。

    方如輝回頭看去,不出所料,拉住他的是曲凝雙。

    曲凝雙死死地盯著他,抓著衣袖的手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他的衣袖撕裂一般。

    曲凝雙承認,她害怕了。那兩個人黑衣人太危險了,隔著這麼遠,被他們的眼睛盯著,她渾身上下都起雞皮疙瘩。殺人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方如輝嘆了一口氣,輕輕握住曲凝雙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指甲,低聲說道:“放心,不會有事。”

    曲凝雙手上一僵,卻還是倔強的不肯放開。方如輝只能稍稍用力,將那雙手緊緊握在手心中,柔聲說道:“我不會貿然走太近的,別怕。那小姑娘受傷了,時間不多。”

    曲凝雙看了倒在地上的慕苒一眼,用力咬了咬唇,才緩緩地鬆開了手。

    方如輝鬆了一口氣,又對她安撫地笑了笑,才往前走了兩步,也確實如他所言,並沒有靠得太近,溫和清冽的聲音,在這令人窒息的天一閣裡響起,“我是大夫,也沒有武功,你們讓我過去看看她,我可以幫她治療傷勢,若是再拖下去,說不定真的有危險。”

    黑衣人森冷的目光落在了方如輝身上,方如輝臉上仍是保持著淡然的神色,心跳卻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好重的煞氣。

    就連陸齊都能從方如輝的呼吸和腳步判斷出他沒有武功,黑衣人自然也能看出來。

    “過來。”抱著慕苒的黑衣人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很低沉,語調也很平,就像是不常開口,連說話都不順暢了一般。

    黑衣人肯讓方如輝靠近,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緊張了幾分。

    方如輝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近,手持短劍的黑衣人倒沒有為難他。

    好不容易走到慕苒身邊,方如輝沒有再浪費時間,手立刻搭上慕苒小小的手腕,片刻後,方如輝的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

    阿七忍不住地問道:“怎樣了?!”

    “她……”方如輝緩緩收回手,離得近的人不難看出,他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顫抖,“她死了。”

    “什麼?!”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後,所有的人都被驚著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沒見過死人和血腥,但是今天這事,實在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一連串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一名侍女帶著幾個人走了過去。

    侍女走到門邊便停了下來,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主人,三位長老到了……啊——!!”話還未說完,侍女也看到了倒在黑衣人懷裡,臉色灰白,滿身血污的慕苒,尖叫聲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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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6 PM

第一百零七章 對峙(上)

    隨著尖叫聲響起,三道身影從身後極快的閃了進來,那速度一點也不比之前的黑衣男子慢。

    進來的是三名男子,年紀都不小,皆是六七十歲的模樣,除了一人身穿白衣,髮絲花白,神情冷然倨傲之外,另外兩人皆是一頭白髮。其中一個身材不高,體型健碩,每踏出一步似乎都力透千鈞,卻不讓人覺得沉重,一看便知內家功力沉厚,同時此人脾氣也相當暴躁。

    剛剛走進屋內,看到滿身血污的慕苒,立刻雙目圓睜,怒意翻騰,一雙暴怒的眼在屋內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後,立刻發現了手持軟劍,氣質冷漠,冷眼看著慕苒,眉頭微皺的女子。

    “是妳殺了慕丫頭?”這句話聽起來是疑問句,但顯然這位心裡已經認定了她就是兇手,也不給人解釋的機會,一步猛衝上前,那氣勢竟如猛虎撲食般迅猛,他手中雖沒有武器,但只是那一雙大掌,就讓人不寒而慄。

    樓辰心中一凜,卻也沒露出驚慌之色,儘快的往後躍出了一丈,那白髮老頭卻是緊追不捨,五指長抓,朝著樓辰纖細的頸脖抓去,樓辰繼續急退的同時,手中的藏鋒也順勢纏了上去,眼看著白刃就要繞上老頭的手臂了,卻見那老頭冷哼一聲,身上的氣勢暴漲,一股極強的內力從手臂上震盪開來,藏鋒生生被他震開。

    樓辰身為藏鋒的主人,也被這股氣勁波及,胸口一疼,顯然是被那渾厚的內力所傷。樓辰心中更加忌憚幾分,藏鋒雖然鋒利,但在這樣極其渾厚的內力面前,顯然難以發揮出來,這老頭的內力,高出她實在太多了,有藏鋒護身,硬要以命相搏,也未必會輸,但重傷是一定的。

    就在樓辰猶豫,老者繼續糾纏之時,一柄長劍驀然加入兩人的戰局。沉穩的劍招,同樣渾厚的內力讓老頭一怔,未等他回過神來,那劍又再次主動出擊,比起藏鋒的靈動犀利,這把略顯沉重的長劍所用的招式,就樸實穩重得多了,但正因為他的樸實,對上依靠內力,以一雙肉掌為武器的老頭,就再合適不過。

    天一閣裡太小了,根本不適合三人對戰,在長劍加入戰局之後,樓辰衡量片刻,果斷往旁邊撤來,同時觀察老頭的招式,以便找出破綻之處攻之。

    雖然長劍所使的招式精妙無比,但老頭仗著一身內力,打起來也毫不費力,兩人又對了幾招,老頭似乎從這些劍招中看出了什麼,眼前一亮,驚道:“止戈劍法?你是……”

    老頭終於抬起頭,仔細看了對面接了自己數招的年輕男子。他劍眉微揚,鼻樑高挺,認真時微抿的薄唇,除了那雙招人的桃花眼之外,像足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老頭內心激蕩,終於收了招式,矍鑠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靳衍痕,驚道:“你真的是阿翼的兒子?!”

    靳衍痕暗暗鬆了一口氣,也收了長劍,他身體裡的內力也是剛剛融合,用起來並不十分順暢,剛才接那幾招,已是勉強,若這老頭再不停手,他怕是後繼無力。

    靳衍痕暗暗調息,臉色揚起一抹的笑容,恭敬地回道:“在下靳衍痕,見過前輩。”

    老頭顯然很高興,連連點頭,笑道:“你果然沒死,武功也不錯,好,很好!”

    老頭說完,又看到靳衍痕自然地走向樓辰,站在她前面,將人護在身後,心下立刻不痛快了,不滿地說道:“但是你怎麼會和這種女人攪合在一起?”

    這種女人?哪種?

    樓辰微微挑眉,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第一次被人用這般輕蔑的口吻指責,感覺頗有幾分新奇。

    樓辰不以為意,靳衍痕卻不開心了。辰兒是他心愛的女子,她本就清冷高貴的天之驕女,怎麼可能被一個老頭這般羞辱。雖然對這老頭頗有幾分忌憚,靳衍痕卻也不容許任何人當著他的面這樣欺負他的人。

    靳衍痕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之前的恭敬也散了七八分,“前輩請慎言,辰兒是我傾慕之人,不容任何人輕慢。”

    老頭在靳家的輩分很高,又因為內力渾厚脾氣暴躁,就連家主都讓他三分,現在竟然被一個小輩頂撞,怒火再次燒了起來。看樓辰更不順眼了,那眼神就好像樓辰是故意勾引帶壞他靳氏子孫的邪惡妖女似的,對靳衍痕也有些恨鐵不成鋼,怒駡道:“你小子是糊塗了吧,你既是靳氏子孫,怎可與這般謀害同門之人結交?更別說傾慕了。看她的行事作風,這般陰邪毒辣,只怕那位樓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手裡的藏鋒,必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從羽兒手中奪去的。你若要回歸靳氏,最好早早跟她斷絕了關係。靳氏與她,只會是仇敵!”

    樓辰冷眸中的寒光越來越盛,並不是因為這老頭說她陰邪毒辣,而是他不該辱及父親,樓辰握著藏鋒的手緊了緊,正要往前走,衣袖忽然被人抓住了。

    “相信阿痕。”不知什麼時候,方如輝已經從慕苒那邊走了回來,正站在樓辰身後,特有的溫潤嗓音緩緩地說著話,只是四個字,卻莫名的暖人心。

    樓辰微微抬頭,那在她看來也算不特別寬厚的背就擋在她眼前,將老者所有的威懾都攔在外面,說實話,他們家的女人,都沒有太多躲在男子身後的經驗,而此刻,聽了方如輝的話,她竟然真的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需要他保護,而是,信他而已。

    樓辰不再看向前面面目可憎的老頭,目光落在了靳衍痕的側臉上,只看到他輕輕掀起了唇角,耳邊也聽到了他低低的笑聲,熟悉的清朗嗓音愉悅又堅定地說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就夠了,不管她陰邪毒辣還是善良純真,出身名門還是市井,我都喜歡。另外,我雖然姓靳,卻並不是什麼靳氏之人,前輩若要教訓人,還是先搞清楚對象再說吧,還有,我和她,只會是愛侶,永遠不會是仇敵。”

    這算……

    當眾告白?

    除了靳家那幾位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方如輝和曲凝雙皆在心裡嘆了口氣,“愛侶”什麼的,阿痕你真的很敢說啊!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站在靳衍痕身後的樓辰,不需要細看,已經能看到那從來都冷冰冰的人,從臉頰到耳朵再到頸脖,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膚,全都緋紅一片。

    這邊氣氛詭異又甜蜜,那邊老頭子卻被這話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了,“笑話,你不是靳氏之人,為何用我靳氏的止戈劍法?”

    老頭暴怒了,靳衍痕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如果說之前他還算得上沉穩的話,現在就完完全全毫不遮掩他痞氣的一面,桃花眼微眯,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氣死人的弧度,回道:“這話說得好笑,我姓靳,父親是靳翼,我所用的,是父親自創的劍法,並非你們靳氏家傳的止戈劍法,再說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什麼靳氏的人,我只有茹姑姑一個親人,這位前輩可別亂認親戚。”

    靳氏中人,大多嚴肅穩重,忽然對上這麼個痞子,老頭怒火攻心,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漲紅了一張臉,大喝一聲,“混帳!”

    眼看著老頭好似又要衝過去再打一架的時候,三人中看起來最年輕的白衣老者說話了,“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慕苒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衣老者頭髮只是花白,身材頎長,絲毫不顯老態,長得很是正派,最讓人不能忽視的,是他那雙平靜中又帶著倨傲的眼睛,好似他只看你一眼,心頭就像被一座高山壓住,喘不過氣來。

    老頭還是給那白衣老者幾分薄面的,聽了他的話,只狠狠瞪了靳衍痕一眼,就不再理會他了。

    在白衣老者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下,紫蘇眼睛微紅,顫抖著上前一步,慢慢說道:“回幾位長老,此事要從幾日前說起。樓姑娘對寶盒清齋中的古劍譜很感興趣,靳公子手中正好有一本劍譜,主子和馬婆婆就與兩位約定,三日後交換劍譜翻閱。三日後,不知為何馬婆婆獨自去尋兩位,並約了在悅然客棧後院的廂房見面,據樓姑娘說,兩位和馬婆婆見面的一個時辰裡,只是互相借閱了對方的劍譜而已。樓姑娘和靳公子離開後半個時辰,客棧小二就發現了馬婆婆的屍體,馬婆婆是被人用鋒利的軟劍所殺的,而且寶盒清齋那本劍譜也不見蹤影。兩日前,刑部的陸大人和樓姑娘一行人來寶盒清齋查案,懷疑馬婆婆在出門前被人在膳食中下了毒,那日馬婆婆與我一同用午膳,樓姑娘懷疑是我下的毒也無可厚非,只不過馬婆婆遇害那日,我一直都在天一閣中,並未出去。陸大人和樓姑娘一起到天一閣查看,並當場查封了天一閣。為此主人很生氣,今日才會與樓姑娘起了衝突。主子想與樓姑娘切磋,樓姑娘躲閃了幾招,才拔劍以對,不知是不是沒控制好力道,樓姑娘只出了一劍,主子……就吐血倒地了。”

    紫蘇的聲音,一如她的人,溫柔舒緩,一開始還帶著哽咽,說出的話卻是條理分明,說的還都是事實,聽起來似乎不失偏頗,但是細細想來,不難發現,她話語間的意思,明顯是針對樓辰的。

    樓辰認真地聽著,臉色倒沒什麼變化,反倒是陸齊微微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紫蘇。

    白衣老者沉默了片刻,沉穩的聲音帶著讓人難以言喻的威勢,說道:“這麼說,馬芝蘭和慕苒的死,都和這位樓姑娘有關?!”

    這次樓辰倒沒再讓靳衍痕為她出頭,在他開口之前,已經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一雙冷眸淡淡地回視老者,眼中沒有一絲慌亂,“第一,馬婆婆的死,從目前的證據來看,兇手是寶盒清齋之人的可能性更大。第二,今天是慕苒先對我動手的,而我只回了一招,我手上拿的是什麼劍,幾位應該很清楚,若非我只用了不到五分內力,那把驚鴻軟劍早就斷了,我出手只是為了將她震開而已,她的死,和我沒有關係。”

    她倒是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白衣老者還沒說話,老頭先忍不出嗤笑道:“牙尖嘴利。”

    樓辰抬眸瞥了他一眼,冷聲回道:“蠻不講理。”

    就這八個字,天一閣內的溫度再一次降到冰點。

    ------題外話------

    痕:欺負我女神,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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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7 PM

第一百零八章 對峙(下)

    陸齊太陽穴突突地跳,本來只是來查案的,沒想到居然又發生了一起兇殺案,而且還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再怎麼說,他也是刑部的官員,看著現在一觸即發劍拔弩張的形勢,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兇手,幾位……”陸齊思索了一下,決定也用靳衍痕之前用的稱呼,繼續說道:“幾位前輩請勿動怒,剛才發生的一切,在場諸位都看到了,樓姑娘確實沒有下重手。慕姑娘的死,或許另有原因。”

    老頭一肚子邪火發不出去,看陸齊也是各種不順眼,怒道:“你又是何人?!”

    陸齊站直身子,微微揖手,恭敬卻也不失威嚴地回道:“刑部陸齊。”

    可惜老頭是連樓夕顏都敢說不是好東西的人,對著陸齊,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冷哼道:“你說人不是她殺的,那怎麼解釋慕丫頭和她動手之後,就死了?”

    陸齊在刑部很多年了,破的案子也不少,這種暴脾氣的人見得多了,捋了捋袖口,不急不躁地回道:“我現在自然不敢隨意下判斷,也並未說樓姑娘絕對不是兇手,一切都要查證。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慕姑娘的死因。”

    “你想怎麼做?”三個老者之中,一直沒有說話的灰衣老者終於出聲了,他身材清瘦,瘦得一點也不像身懷武藝之人。他年紀看起來比另外兩人都大,與那冷寂又倨傲的白衣老者,脾氣暴躁的老頭不同,他眉目溫和,面相慈善。若不是和那兩位氣勢淩人的老者一起出現,還以為只是鄰家的老爺爺。

    即使如此,樓辰一點都不敢小瞧了他,甚至更為忌憚。

    這三人進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樓辰一直暗暗地觀察著他們,暴躁老頭應該便是慕苒之前說過的馬婆婆的哥哥了。剩下兩位也不難猜,身為靳家四大長老之一,手中掌握有實權,自然倨傲一些,想必風長老便是那位白衣老者。而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必是最為低調的齊長老。

    樓辰理清楚了這三人的身份,陸齊頂著寶盒清齋眾人及三位老者灼灼的目光,心裡叫苦不迭卻還是要硬著頭皮說道:“驗屍。”

    隨著這兩個字落地,天一閣裡的氣氛又有些凝重起來,好在也沒人出聲反對,陸齊連忙朝阿七使了個眼色,說道:“阿七,立刻回去請李固過來。”

    “是!”阿七也感覺到氣氛不對,腳下生風地往門外跑去。

    陸齊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還是保持著朝廷命官的氣度,朗聲說道:“發生了兇殺案件,所以之前在天一閣裡的各位,暫時都不能離開。”

    這話並不是對三位老者說的,但是看這架勢,他們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三人的氣勢實在太強了,大冷天的,陸齊額角都冒出了汗珠,卻還是強作鎮定地指了指趙西城和廖進,說道:“你們倆,繼續幹活。”

    兩人齊聲回道:“是。”趙西城繼續尋找天一閣中可能存在機關和暗道,廖進則開始查看慕苒之前經過的地方和她周圍的事物。

    兩人心裡的那根弦都繃得很緊,他們年紀不大,辦案經驗沒有陸齊豐富,像這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連環兇殺案,經歷得還太少,心裡既興奮又緊張。

    樓辰又一次成為了最可能是兇手的嫌疑犯,與上次比起來,這次顯得更無法辯駁。她也不急著為自己說話,將藏鋒穩穩地別在腰間,安靜地站在原地,等著看事態發展。

    靳衍痕卻是向慕苒的方向走了幾步,手握短劍的黑衣人黑眸立刻掃了過來,帶起一道駭人的殺氣。靳衍痕停了下來,指了指不遠處,慕容吐血時就掉落的驚鴻劍,迎著黑衣人森冷的眼,無辜地說道:“別緊張,我只是想看看那把劍。”

    顯然黑衣人對慕苒以外的任何人和事都沒有興趣,看到靳衍痕撿起了地上的驚鴻劍就立刻退了回去。黑衣人便不再理他,他駭人的殺氣也在剎那間消失殆盡,氣勢收放自如。

    靳衍痕先看了看驚鴻劍的劍身,那裡有一道被藏鋒破開的缺口,和一般的卷刃不一樣,藏鋒破開的缺口很整齊,修復起來應該不費勁。靳衍痕又把目光轉向了驚鴻劍雕刻得異常精緻繁複的劍柄上,一邊看,一邊問道:“這把驚鴻劍一直都存在天一閣嗎?”

    “對。”這次回答靳衍痕的,是寶盒清齋裡的另一位管事,沉穩又謙和的蘇玉,“驚鴻劍是三年前,一位老者拿到寶盒清齋來賣的。老者原本經營著一家當鋪,驚鴻劍是他年少時收的典當品。據他說,當年典當驚鴻劍的,就是那位北齊公主的後人,還信誓旦旦說必定會回來贖此劍,老者便一直好好保存著。可惜幾十年過去了,也沒人來贖回,老者年事已高,唯一的兒子也病逝了,後繼無人,想給這把劍找個好歸宿,就找到了寶盒清齋。因為小主子對劍藏品特別感興趣,所以清齋裡的寶劍很少出售,一直都存放在天一閣。”

    蘇玉在說的過程中,靳衍痕也沒閒著,手始終在那劍柄上撫摸,眼睛也一直盯著繁複的花紋,等到蘇玉說完,他忽然開口說道:“這上面有東西。”

    蘇玉一怔,“什麼東西?”

    蘇玉也看向了那雕刻精美的黑檀劍柄,卻也沒發現什麼。在劍柄上雕刻花紋,古來有之,既美觀又能防止用劍之人手心出汗或者遇到衝擊,劍滑脫出手。很多鑄劍師都喜歡用這種劍柄,驚鴻劍只是把雕刻技藝發揮到了極致而已。

    靳衍痕勾了勾嘴角,也沒多說,只對著曲凝雙說道:“曲凝雙,給我一張紙和一支銀簪。”

    “啊?哦。”曲凝雙眼中也有疑惑和好奇,但卻沒多問。自從樓辰不時的會和她說些驗屍之道以後,她就有了隨身帶紙筆、墨汁的習慣。曲凝雙從背著的布袋裡拿出一張紙,又俐落地從髮髻上取出了一支小銀簪,一併遞給了靳衍痕。

    靳衍痕只接了銀簪,示意曲凝雙捧著白紙,然後將驚鴻劍的劍柄置於白紙之上,銀簪在那些繁複的花紋,深深淺淺的凹槽中刮弄。接著眾人驚奇地看到,從凹槽出,居然掉落出一些暗褐色的東西,一小塊一小塊的小疙瘩,也不知道是什麼。這東西顏色和黑檀的色澤太像了,若不是靳衍痕這樣一點點挑出來,根本沒有人會發現。

    曲凝雙捧著紙,看了半天,低聲問道:“這是什麼?”

    這把劍畢竟是之前慕苒拿來對敵的劍,現在居然從劍柄花紋中挑出這種東西,眾人驚訝不已,也都立刻圍了過來。

    靳衍痕拿起一小塊黑疙瘩,指腹輕輕碾壓,它便立刻扁了,卻也沒有變成更小的顆粒。靳衍痕低頭嗅了嗅,說道:“是泥。”

    “泥?”

    眾人還沒反應過裡,蘇玉立刻反駁道:“不可能,當年正是我接待的那位老者,他對這把劍很有感情,一直精心照料,就連對劍盒都護養得一絲不苟。我收著這把劍的時候,也仔仔細細檢查過,沒有一點瑕疵。當年北齊公主逝去後,這把劍就傳給了她的兒子,從未陪過葬入過土,又怎麼會有泥?更別說清齋裡的寶劍,每半年就有專人護養一次,幾年下來不可能沒發現劍柄有泥。”

    靳衍痕懶得和蘇玉爭執可能不可能的問題,一邊將驚鴻劍放回之前的盒子,一邊說道:“事實擺在眼前,現在需要查清楚的是這上面的泥怎麼來的,又是哪裡的泥。”

    陸齊和廖進都已經圍了過去,樓辰卻沒有動,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紙上的小疙瘩,她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到了幾塊稍大點的疙瘩下面的紙竟有了淺淺的水氣。樓辰想了想,淡淡地說道:“這泥還是濕潤的,可見附著的時間不會太久。先查出這是哪裡的泥,或許就能知道,這泥是怎麼來的了。”

    陸齊正觀察著這些疙瘩,也拿了一塊在手裡,輕輕嗅了嗅,聽到樓辰的話,他腦子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下。這土的腥味很重,有土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它還是一把軟劍,那麼這把驚鴻劍有沒有可能就是殺死第一名死者的兇器?!

    只要能證明劍柄上的泥和埋血衣的湖邊上的泥是同一種泥,再拿劍到馬婆婆的屍體上比對一下,就知道這把劍是不是兇器了!

    陸齊很是亢奮,立刻抬頭看向樓辰,卻見她依舊一身清冷,漠然地站在原地,就連靳衍痕找出了這些小疙瘩之後,也沒有其它反應。是他們兩人有意提醒,還是他們其實也只是隨口一說,是自己多想了?

    陸齊瞬間冷靜了下來,就算這把劍真的是兇器,那又怎麼解釋紫蘇的不在場證明?除非天一閣內有密道,不然還是不能證明紫蘇是兇手。

    陸齊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紫蘇一眼,之見她臉色微白,眼中有著淡淡的血絲,神色倒還算平靜。陸齊陷入了思考之中,也就沒有看到,他之前認為雲淡風輕的兩人默契地對看了一眼,又匆匆地別開視線。

    “大人,李老請來了。”帶著喘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的同時,一道身影也飛快地衝了進來。

    來人是剛剛離開不久的阿七,而他說的李老,則在他進門好一會之後,才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

    李固一頭的汗,嘴唇都白了,喘著粗氣,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瞪了阿七一眼。臭小子拉著他跑這麼快,這把老骨頭差點散架。

    阿七摸了摸鼻子,低著頭乖乖的被瞪。

    李固好不容易把氣喘順了,才發現這類似倉庫的地方,還站著不少人。不過他對這些人都不感興趣,正準備走向庫房中,唯一躺著的人所在的方向,卻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樓辰。李固立刻眼前一亮,朝她笑了笑,“樓姑娘。”

    樓辰禮貌地點了點頭,李固這才看到站在樓辰不遠處的陸齊,微微揖手,冷漠叫了一聲“大人”。

    陸齊早就習慣了李固對人冷漠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還頗有幾分討好地說道:“又要勞煩你了。”

    李固點了點頭,朝著屍體所在的方向走去,還沒靠近呢,一名顯然是在護衛著屍體的黑衣人便攔在了面前。

    黑衣人手中握著短劍,雖然劍並未指向他,李固卻已經覺得脖子微涼了。他也算是成天混在屍堆裡的人了,卻還是被黑衣人的一身煞氣震得不敢上前一步。

    強作鎮定地對上黑衣人幽深冷暗的黑眸,李固低聲說道:“老朽只是初步檢查一下死者的情況,屍身不會有損,更不會對死者不敬。”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竟真的側過身體,讓李固靠近慕苒的屍體。

    李固渾身一輕,那種滅頂的壓迫感瞬間消失,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步走過去。

    屍體旁邊還守著一個黑衣人,不過這人倒是沒像之前那個黑衣人一般渾身充滿著煞氣,甚至不仔細感受,他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李固正真走到屍體面前,看清死者的臉,才發現居然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而這個孩子,正是之前他在刑部見過的小姑娘。李固心中微痛,這麼年輕的生命,竟就這般消逝了。

    李固定下心神,開始檢驗屍體,畢竟是做了幾十年仵作的人,他驗屍的速度很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停了下來。平時在驗屍上遊刃有餘的人,此刻臉上卻露出了些許難色。

    “初步觀察,死者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卻在死前嘔血不止,很像是受到重擊,內臟受損而亡。不過奇怪的是,死者胸骨、肋骨都沒有折斷的現象,又不太像是被重力擊中導致內臟出血,心肺碎裂而亡。”

    李固微微撩起死者的衣袖,盯著小姑娘細細的手臂,眉頭越皺越緊,半晌才繼續說話,只是這話卻是對著樓辰說道,“樓姑娘,妳過來看看,老朽好像看到些奇怪的地方。”

    樓辰並沒有動,仍是站在原地,回道:“我不便上前,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你說出來,我站在這也能看得到聽得到。”

    李固心中疑惑,但也知不能問出來,於是乾脆地回了一聲“好”。

    只是他還沒開口,一個白頭髮老頭便開始叫囂了起來,“太可笑的,你不是刑部的仵作嘛?為何還要和一個小丫頭片子商議?這麼大把年紀了,原來是個沒本事的!”

    面對馬老頭的挑釁,李固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邊撩起小女孩另一隻手的衣袖,一邊說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老朽確實有遜于樓姑娘之處,向她請教並沒有什麼可恥的。”

    平靜的聲音,坦然的態度,再加上李固那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嘴巴子,抽在馬老頭臉上。

    而有人還嫌不過,李固話音剛落,一道俏麗又犀利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就是,不懂裝懂,以老賣老才無恥呢。”

    “……”

    這招指桑駡槐含沙射影,真是練到了極致,就連李固都抬頭看了過來,看清說話是人是曲凝雙之後,竟然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光。

    曲凝雙也甩了一個得意的眼神過去,這一老一小倒是交流上了。

    樓辰撫了撫額角,在馬老頭怒火爆發之前,及時地說道:“李老,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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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8 P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5-11-26 05:27 PM 編輯

第一百零九章

    李固點了點頭,輕咳一聲,一臉正色地說道:“死者的手腳都呈現淡淡的粉紅色,這與正常死亡或者重傷死亡的情況都不相符,老朽懷疑,死者有可能還中了毒。但若是因中毒而死,這毒必定非常厲害,但是死者嘔出的血液顏色很正常,口鼻也沒有被毒物侵蝕留下的痕跡,所以,老朽現在只能判定,死者可能中毒,卻不能確定死因是不是中毒。”

    “中毒?”馬老頭目光淩厲地看向地上那小小的身影,果然看到被撩起的胳膊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粉紅色,顯示了李固所言非虛。馬老頭怒意橫生,也顧不上之前還諷刺過李固了,急著問道:“怎麼會中毒?又是什麼毒?”

    李固瞥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刁難的話,公事公辦地回道:“從表面,只能看出這麼多,要知道詳細的死因,只有回到刑部解剖查……”

    “不行。”李固的話還沒說完,守在慕苒身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黑衣人忽然說話了,“少主人已逝,之前沒保護好少主人已是失職,如今你們驗也驗過了,便誰都不能再碰少主人屍身。”

    他的聲音沉穩平靜,聽不出情緒,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入鞘的寶劍,鋒芒內斂,卻依然能讓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氣勢,沒有誰會想要招惹這樣的人,陸齊也不例外,但有些話卻又不能不說,頭疼的思索著措辭,好一會,陸齊才低聲勸道:“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若不能查驗清楚,這毒是什麼毒,到底是不是致命,又如何查找兇手呢?而且在案件查清之前,屍體都必須停放在刑部殮房。”

    “查不查得出兇手是誰,是你們的事,在主人和族長來之前,任何人不能再靠近少主人。”黑衣人的聲音一如之前平靜,說到慕苒的死,也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就像個只知道執行命令的活死人。

    樓辰一直微垂著的眼睛動了動,“主人和族長”指的誰?慕苒是靳家的人,那族長是靳家的家主嗎?黑衣人的態度也挺奇怪的,他們對靳家那幾位長老,絲毫沒有尊敬的感覺,慕苒在靳家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樓辰還有心情研究慕苒的身份,刑部的幾人,因為黑衣人態度,全都惱火了起來,阿七忍不住吼道:“你們這麼做,是妨礙刑部辦案知道嗎?!”

    兩名黑衣人不再說話,只是那外放的殺氣和幽冷死寂的眼睛已經說明瞭一切,只要有人敢動慕苒的屍身,下一刻必定會再發生一起兇殺案。

    面對這種油鹽不進又極度危險的人,陸齊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了。他可以肯定,自己帶來的幾人,沒有一個是黑衣人的對手,一起上也只是送死罷了,難道還要請動京都守衛軍?還是……先稟報景王再做定奪?

    陸齊苦思著對策,脾氣溫和的齊長老已經上前打起了圓場,“慕苒你們還是不要動為好,一會老夫安排一個偏院來停放慕苒的屍身,陸大人也可以安排人在屋外守著,查案的事,就有勞大人了,若當真需要更仔細的檢驗屍身,還是等慕苒雙親到了之後,再議不遲。”

    陸齊想了想,現在硬碰硬也解決不了問題,還不如先答應下來,一切等今晚回稟了景王再做打算不遲,陸齊勉強點了點頭。

    屍體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但是現在確定不了死者的死因,這讓他們接下來怎麼查找兇手呢?查案這麼多年,陸齊很少有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就在他苦思如何尋找突破口的時候,樓辰的聲音忽然問道:“李老,死者身上有沒有其他細小的傷痕。”

    陸齊眼前一亮,樓辰驗屍的本事,他也算親眼所見,說不定還真能發現什麼。

    曲凝雙也在聽到樓辰開口的瞬間,就已經從布包裡拿出了紙筆墨汁,記了起來。靳衍痕則半靠著木架,盯著那道美麗的身影,嘴角含笑地看著她清冷自信的面容。

    李固本來已經起身離開了,聽到樓辰的話,複又蹲了下來,不過他沒急著回話,而是又仔仔細細查看一遍,才回道:“目前看來沒有。”

    “有沒有奇怪的味道?”

    李固輕輕拿起女孩的胳膊,嗅了嗅,回道:“除了女子身上極淡的香氣外,沒聞出特別之處。”

    樓辰沒再問其他的問題,也沒給出個結論,凝眉思索了片刻後,轉而看向陸齊,說道:“不管中毒是不是她的死因,中毒已經是事實,不如先查一查慕苒這兩日接觸了什麼東西,弄清楚她是如何中的毒。”

    陸齊目前也沒有什麼頭緒,便同意了她的說法,想到中毒,自然先想到了膳食,故此立刻問道:“慕苒今日可用了早飯,在哪裡用的?”

    陸齊詢問的人,正是紫蘇,因為心中對她產生了懷疑,陸齊看她的眼神也犀利嚴肅許多。

    紫蘇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模樣,並未因為陸齊的目光而表現出絲毫的慌亂,只是話語間,帶著淡淡的嘲諷,“主子每日的膳食一向由專門的廚娘負責,少與人一同用膳,今日用了什麼,還需詢問廚娘才知道,陸大人問我,我可是答不出來的。”

    “不一定是膳食。”樓辰冷眸淡淡地掃過紫蘇,冷聲說道:“也可能是熏香或者別的什麼。”

    紫蘇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隨即又低垂下頭,沉默的站在那裡。

    得了樓辰的提示,陸齊心裡也有了計畫,回頭便對著幾個年輕人說道:“阿七,你和廖進去慕苒的房間查一查,凡是她吃的,用的東西,全部檢查一遍。”

    “是。”

    “趙西城,去查驚鴻劍裡藏的泥是什麼泥土。”

    “是。”

    幾人動作很快,接到命令便立刻行動起來,陸齊掃了一眼這寬敞的天一閣,嘆了口氣,說道:“這天一閣,還需繼續查封。”

    這次沒有慕苒阻止,三個老頭也奇怪地沒有刁難陸齊,查封天一閣比上次順利很多。

    樓辰再一次感覺到,這三位長老似乎對於寶盒清齋的事,都不太在意,又或者說,寶盒清齋裡的人,對三位長老也沒有多重視?看蘇玉和紫蘇的態度便能感覺到,他們對三個老頭更多的是客套,這寶盒清齋不是靳家的嗎?

    樓辰開始好奇慕苒的身世了。

    天一閣再次被查封,所有人都退出了閣外,這時候,樓辰幾人才看到,天一閣外面除了之前帶來的小丫頭之外,還站著十來個年輕男子,他們全都穿著素白色的長袍,手持長劍,身姿俊秀,每個人身上都透著劍意,這是長年用劍又精於用劍的人,才會有的氣質。

    樓辰忽然想起,方澤在幫忙查止戈消息的時候曾說過,有一群人也在追尋止戈的下落,還和陵水盟動過手,用的是劍陣,會不會就是這些人呢?

    樓辰在看那些白衣男子,靳衍痕也在看,當看到他們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傲氣和自豪的時候,不禁冷笑了一聲。

    陸齊倒是沒心情管那些年輕人,他為難地看著樓辰,最終還是沒說出讓她到刑部走一趟的話,沉吟片刻,才說道:“在案件查清楚前,幾位都不能離開京都,若有需要,本官會派人到傅府傳喚各位。”

    樓辰配合的點了點頭,靳衍痕笑道:“陸大人別擔心,這案子結案前,我們不會走了,再說誰是殺死馬婆婆的兇手,陸大人心裡不是有數了嗎?”

    陸齊臉一僵,瞪了靳衍痕一眼,這種事能隨便亂說嗎?淨給他添亂。

    果然聽了靳衍痕的話,馬老頭立刻衝到陸齊面前,追問道:“我妹妹馬芝蘭的死,你們查得如何了?是不是已經找到兇手了,是誰?!”

    “目前還在查證,等找到兇手結案時,自然會告知前輩。”眼看著馬老頭還要再問,陸齊一臉為難地拱了拱手,嘆道:“這是刑部的規矩,還請前輩見諒。”

    看陸齊那副剛正不阿的做派,馬老頭也知道,從這人嘴裡怕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再糾纏,只冷哼了一聲,便放他離去了。

    陸齊走了,靳衍痕也伸了伸腰,側頭看向身邊的樓辰,笑道:“辰兒,咱們也回去吧,明日就是除夕了,我們一起陪姑姑過節。”

    靳衍痕真心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桃花眼就會不自覺的彎了起來,帶著惑人的魔力和慵懶的魅力,讓人不自覺的,想要和他一起笑。

    樓辰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回道:“好。”

    兩個年輕又俊美的男女,相識而笑的畫面,怎麼看都唯美動人,可惜總有人要出來破壞這風景。

    兩人剛走出幾步,就聽到一聲威嚴冷厲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靳衍痕,你留下。”

    那命令的語氣,聽得樓辰很是不爽快,原本含笑的嘴角也輕輕抿了起來,但礙於對方是靳家的長老,樓辰終究忍了下來。

    靳衍痕倒是依言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站在一群白衣男子前面,同樣穿著一身如雪的白袍,彷彿永遠高人一等的靳家長老。桃花眼中依然帶笑,只是笑容不似之前暖人,帶著靳公子特有的痞氣,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道:“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風長老在靳家,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裡有人敢這樣與他回話,聲音不禁更冷了幾分,聽起來更像是在喝斥,“讓你留下你就留下,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靳衍痕反倒笑得更開心了,歪頭瞟了一眼風長老身後,那一張張年輕倨傲,同時用著不屑的眼光盯著自己的年輕臉龐,嘖嘖笑道:“我之前應該說的很清楚了吧,你們又何必在我面前端長輩的架子,靳家的長老還是命令靳家的人為好,我這種閒雲野鶴,就不勞費心了。”

    靳衍痕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手心一暖,一隻白皙溫軟的手牽起了他的手,熟悉的美妙女聲也同時在耳邊響起,很是不耐煩,“走了,和無關緊要的人說這麼多幹什麼。”

    說完,靳公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就這麼牽走了……

    而這時候,靳公子哪裡還記得身後那些人,他簡直是飄著走回去的。

    這可是辰兒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

    第一次!

    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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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9 PM

第一百一十章 護短的樓姑娘

    四人踏著餘暉,在無數惱羞成怒的目光中,緩緩地走出了寶盒清齋。

    在離開眾人視線的時候,樓辰就想鬆開手了,奈何被靳衍痕反手緊緊地抓住,她也就沒有甩開。但現在已經走到大街上了,樓辰終於不再縱容,掙扎了一下,雖然不捨,靳衍痕終於還是配合地鬆開了手。

    明天就是除夕,街道兩邊的人家,不少都已經開始貼春聯了,掛燈籠了,整條街都紅彤彤的一片,喜慶又好看。

    街上熱鬧非凡,但因之前經歷的事情,四人都沒有心情感受這份熱鬧,沉默著走回了傅府。

    當快走到幾人居住的院落的時候,曲凝雙吸了吸鼻子,忽然問道:“樓辰,慕苒……真的死了嗎?”

    曲凝雙心裡很難受,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樣難受。雖然那個小姑娘有時候會展現出與年齡不符的冷厲和狡詐,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啊,她還記得第一次見慕苒時,小姑娘臉上那甜膩膩的可愛笑容。現在卻在他們的面前,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樓辰腳步一頓,好一會才回道:“現在看來,是的。”

    “誰會對這麼小的小姑娘下手呢?太可惡了。”曲凝雙緊緊地握著拳頭,嫉惡如仇的性格讓她心緒很難平靜下來,“你們說,兇手到底是不是紫蘇?如果馬婆婆是她殺的,那慕苒呢?她為什麼殺人?完全想不出動機啊,而且她又是怎麼離開天一閣的?”

    沉默了一路,曲凝雙忽然的躁動顯示著她心裡的憤慨,靳衍痕與她一起查案多年,算是最瞭解她的人,抬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不要多想,會查出來的,兇手再狡猾,也總會被抓住的。”

    靳衍痕拍得很用力,曲凝雙也終於冷靜了下來,緩緩點了點頭。

    方如輝往曲凝雙身邊走近一步,不著痕跡地拂開了靳衍痕搭在曲凝雙肩膀上的手,低聲說道:“妳不是要整理今天記下的東西嗎?”

    “對哦。”她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多聽多學,多和樓辰討教,等樓辰回家之後,她應該也能整理出不少實用的驗屍方法。想到自己必須抓緊時間,原本低垂著頭的曲凝雙終於有了點精神,拍了拍隨身布袋,說道:“那我先回房了。”

    “我也回房了。”方如輝對著剩下的兩人溫和一笑,也轉身朝旁邊的院子走去。

    靳衍痕也伸了伸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繞到樓辰面前,嘴角揚起的弧度顯示著他心情不錯,“辰兒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

    樓辰靜靜地看著他,在那雙含笑的桃花眼裡,沒有看到一絲質疑和不滿,有的只是全然的放鬆。樓辰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靳衍痕,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以他的敏銳和聰穎,不可能沒有發現什麼異狀。而他竟然一個字都不問,樓辰的心就像是被泡在煮沸的糖水裡一般,滾燙又甜得發澀。

    靳衍痕也直直地盯著她,嘴角的笑慢慢的淡了,嘆了口氣,說道:“有。”

    樓辰身體微僵,心下有幾分忐忑,目光卻沒有一絲閃躲。

    “哎。”靳衍痕誇張地嘆了口氣,猛地抓住樓辰的手,大聲說道:“我本來就是個窮小子,現在又和靳家撕破臉了,辰兒妳可千萬不能拋棄我!”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樓辰冷然的表情差點繃不住。

    靳衍痕咧嘴一笑,“這對我來說,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這人還是……

    樓辰用力抽回手,轉身就往小院裡走去,連多看他一眼都懶,自然也就錯過了靳衍痕眼中那抹寵溺的笑意。

    樓辰走進小院之後,才發現靳衍痕居然也跟了進來。在她冷冷的目光中,靳衍痕趕緊舉起雙手,無辜又討好地說道:“我去看姑姑。”

    樓辰看了一眼身邊那扇緊閉著的房門,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姑姑這兩天精神不太好,我陪著她就行了。太冷了,妳回房裡歇著吧。”說完,靳衍痕就將樓辰推到了她的房門前,看著她進去了,才轉身去了靳茹的房間。

    樓辰進了屋內,剛剛關上門,就覺察到屋內有人,奇怪的是這個人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也沒有一絲惡意和殺氣。

    即使如此,樓辰也沒有鬆懈,手搭在腰間的藏鋒上,沒再往前走,冷冷地看向隱藏在紗簾後面的那道黑影,低聲說道:“誰?”

    那人大方的從紗簾後走了出來,精瘦的身材隱藏在一身黑衣之下,更顯修長,穩健卻輕盈的腳步顯示來人輕功絕好。此刻太陽已經落山了,屋裡的光線更暗,好在黑衣人沒有帶面巾,走出陰影之後,讓人勉強能看清了他的臉。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出頭,面容俊秀,目光澄明。沒有一般喜歡藏身暗處之人的淩厲狠辣,整個人沉穩內斂,卻又不失溫雅正氣,是個氣質清雋的男子。

    迎上樓辰冰冷的目光,那人微微點頭,清朗的聲音小聲說道:“小姐。”

    “明?”看清黑衣人的長相,樓辰一愣,“你怎麼會在這?”

    眼前這人樓辰不僅認識,還很熟悉,他是樓曦的貼身禁衛之——明。

    少年時,父親也給她安排了貼身禁衛,但因為她不喜歡總有一個人暗中跟著自己,就請求父親撤掉禁衛。之前父親並未答應,但因後來她的武功越來越高,父親最終還是答應了。

    樓曦那時也曾和父親提過撤掉禁衛,但父親一直沒有答應,因此樓曦身邊就有兩名禁衛跟隨。而她居然在這裡看到明,難道樓曦也來了?轉念一下也不太可能,她們三人跑了之後,樓曦估計得被家裡那幾位折騰慘了,不可能讓他也逃了的。

    明也沒讓樓辰瞎猜太久,解釋道:“小姐到燎越的時候,公子就知道了。之後有消息傳來,說小姐要來京都,公子不放心小姐。”

    不放心她所以把貼身的禁衛都派出來了嗎?離家幾個月,再次感受到來自家人的關心與溫暖,樓辰那張長年冰冷的臉龐,也瞬間柔和了許多。

    明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自己公子瞭解小姐的脾氣,三言兩語就混弄過去了。其實早在小姐出門的時候,公子就讓她跟著小姐出來了,還囑咐他不能跟得太近,以免被發現。當然,讓他跟出來,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不放心小姐;但更大一部分原因則是,讓他注意小姐身邊發生的趣事,然後事無巨細地報給公子知道。而當他把小姐似乎和一名男子互生好感的事報回去之後,公子就讓他不用暗中跟著了,直接現身跟在小姐身邊。同時還給了他一個任務,讓他……阻止小姐和那名男子交往過密。

    這讓他如何阻止……

    樓辰自然不知道明心中所想,暗暗思量了片刻,才說道:“我現在需要用人,你留在我身邊,一會給穹嶽傳個信,就說……我被困燎越京都了。”

    明有些驚訝,最近發生的事,他都知道,確實有那麼幾分棘手。但是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小姐也不至於被困京都這麼嚴重。心中雖有疑惑,明卻不會多問,恭敬地回道:“是。”

    樓辰抬眸,淡淡地掃了一眼明,聲音平穩,卻又帶著幾分危險,緩緩說道:“這消息不是讓你只傳給樓曦,而是傳給所有人。記住,我現在孤身一人,困在京都,形、勢、危、急!”

    “是。”這次明回得很快,他已經不需要多問了。

    不知道又是誰招惹了這位姑奶奶,顯然不把燎越京都攪得天翻地覆她是不會甘休了。

    等到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屋內,樓辰才點了燈,微黃的燭火中,樓辰獨自坐在桌前,腦子裡想著這幾人發生的事情。

    顯然,這兩起兇殺案都是衝著她來的,紫蘇雖然最有作案可能,卻沒有作案動機。那麼她她背後肯定有人,這個人是靳氏的內鬼,還是湛無心?又或者站在更深幕後的什麼人?

    她一個人,卻惹來多方關注,藏鋒肯定是原因之一,她的身份應該也是有心人針對她的重要原因吧。既然有人這麼看中她的身份,她可不能讓人家失望了。

    說到身份……

    樓辰微微抬手,袖子向下滑落了幾分,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腕,那瑩白如玉的皓腕上,帶著一條殷紅色的紅繩。仔細看才發現,紅繩下端,竟還墜著什麼東西,像是……銅錢。

    那是一枚極其普通的銅錢,表面甚至還有些斑駁,帶在那隻美麗纖細的手腕上,一點也不般配。

    樓辰卻好似很喜歡那枚銅錢一般,輕捏著它,在手中把玩。

    隨著她將那枚銅錢緩緩地拽著手心裡,那雙清冷的眼眸漸漸染上了怒意。

    想到幾個老頭對靳衍痕的教訓喝斥,還有那些白衣男子看靳衍痕時,眼中的不屑與傲慢,樓辰就忍不住心裡的火氣。他們憑什麼用那樣眼神看靳衍痕,就因為是靳家?是那個傳說中傳承千年的隱士家族,所以就可以這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靳家,很了不起麼?

    仗勢欺人誰不會呢?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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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19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信

    除夕

    對於樓辰來說,燎越的冬日,確實別有一番魅力,每日早上推開門,就能聞到清冽的空氣,看到純淨的雪色。那毫無雜質的白與淡藍的天空輝映著,帶有一種寂靜的魅力,讓人身處俗世中,心也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樓辰站在迴廊上,看著遠處的天空,手不自覺的隔著衣袖,輕撫腕間的銅錢。

    “早,辰兒。”

    一道熟悉的男聲在院內響起,樓辰扭頭看去,果然是靳衍痕。今天是除夕,他仍是穿著平日裡常穿的布衣。只是與查案時穿的勁裝不同,今日他穿了一件寬袖的長袍,手裡提著一個食盒,配上他微揚的桃花眼,整個人顯得很慵懶。

    樓辰發現,靳衍痕是一個很孝順的人,細心也貼心。自從知道茹姨情況不好之後,除了出去查案的時間,他幾乎都用來陪伴茹姨,早上陪著一起吃早飯,晚上等茹姨睡了才會離開。

    靳衍痕稍稍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日的打扮,沒什麼不妥啊,那為什麼辰兒一直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他?

    靳衍痕抬了抬提著食盒的手,笑道:“妳還沒吃早飯吧,一起吃吧,今天的早飯很豐富。”

    樓辰點了點,“好。茹姨好些了嗎?”

    “好多了……”靳衍痕話還沒說完,院外又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靳衍痕。”

    兩人回頭看去,就看到穿著一身淺紅色長裙,顯得比往日更加明豔的曲凝雙手裡也提著一個和靳衍痕一樣的大食盒,身邊還站著方如輝。

    現在才辰時吧,這兩人也夠早的。靳衍痕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笑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曲凝雙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笑得陽光燦爛,“今天過年,我和如輝哥哥來陪茹姨用早飯。”

    “正好,一起吃。”

    四人一起走到靳茹門前,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幾人說話聲音大了些,還沒敲門,裡面的人就已經把門打開了。

    門一開,曲凝雙立刻笑著叫了一聲,“茹姨!早!”

    靳茹就站在屋內,依然穿著一身亮眼的紅色長裙,只是眉宇間帶著深深的疲憊,精神看起來確實差了很多,和第一眼時那潑辣又明豔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到他們幾人都站在門外,靳茹奇怪地問道:“怎麼都來了。”

    曲凝雙獻寶似地指了指自己手裡的食盒,笑嘻嘻地回道:“今天除夕啊,我們來陪妳一起吃早飯。”

    靳茹這才想起,馬上要過年了,看著曲凝雙那活力四射的模樣,靳茹臉上終於也染上了笑意,回道“好,看看妳們都帶來什麼好吃的了。”

    幾個小輩進到屋內,立刻打開食盒,將早飯全部擺上了桌。靳衍痕說得沒錯,早飯確實很豐富,再加上曲凝雙帶來的那一份,擺了滿滿一大桌。品種齊全,口味繁多,那小小的圓桌都快擺不下了。

    “茹姨妳多吃點,今天的粥好香,味道肯定不錯。還有這個棗泥蓮蓉包,香甜細膩,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包子了,妳快嘗嘗。”曲凝雙夾起一個包子,放到靳茹碗裡,抬頭不著痕跡地對樓辰使了個眼色,笑道:“樓辰,給茹姨盛碗粥。”

    一小鍋粥正好擺在樓辰面前,聽到曲凝雙的話,樓辰點了點頭,動作自然地盛了一碗粥,輕輕遞到了靳茹面前。

    靳茹一開始並沒有接,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和以往的挑剔或者挑釁都不太一樣,帶著淡淡的探究和審視。樓辰覺得有些奇怪,同時感覺到靳衍痕也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和靳茹時,樓辰好似……想到了什麼,原本舉著粥碗的手明顯微微頓了一下。

    樓辰有些尷尬,正在考慮,要不要把手收回來的時候,靳茹伸手接過了碗,不再看她,輕輕攪著米粥,低聲說道:“好,我嘗嘗這粥到底有沒有這麼好吃。”

    靳衍痕坐著靳茹旁邊,一雙眼直盯著樓辰,笑道:“一定好吃。”

    樓辰輕咳一聲別開眼。

    曲凝雙咬著包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咯咯笑了起來。

    在曲凝雙逗趣的話語和與靳衍痕時不時的鬥嘴中,這頓早飯吃得很融洽,就連這幾日胃口很差的靳茹也吃了不少。

    勉強吃完樓辰親手盛的粥,靳茹放下碗,目光在幾個年輕人臉上劃過,最後停在靳衍痕身上,似下了什麼決心般,低聲叫道:“阿痕。”

    “嗯?”靳衍痕微垂的眼眸眯了眯,似不在意般抬起頭,看向她。

    靳茹嘆了一口氣,勸道:“凝雙和如輝陪你出來,也很長時間了,凝雙肯定想家了,你的毒早就解了,過了年我們就回去吧。”

    顯然離開京都這件事,靳茹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只是這次用的是曲凝雙和方如輝來打感情牌,曲凝雙瞥了一眼靳衍痕無奈又不好反駁的樣子,把咬了一半的蓮蓉包放下,說道:“不行哦茹姨,我們暫時走不了。”

    靳茹就像驚弓之鳥,纖瘦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轉頭盯著曲凝雙,急道:“為什麼?”

    曲凝雙想了想,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因為兩起命案。幾天前寶盒清齋的馬婆婆來找靳衍痕和樓辰,說是交換看一下對方的劍譜,結果他們分開之後,馬婆婆就死了,兇手還沒抓到。昨天我們一起去查案的時候,寶盒清齋的小主人慕苒又被人殺害了。兇手十分狡猾,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樓辰和慕苒打鬥之後,她忽然吐血身亡。因為慕苒的死因還沒確定,刑部的人目前也不敢直接抓樓辰,但是在兇手抓到之前,是不會允許我們離開京都的。”

    靳茹來到京都,就忙著找那樣東西,找到之後又心神不寧,根本不知道,這短短的七八天之內,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靳茹臉色明顯開始泛白,之前還算平靜的眼眸也染上了焦躁,“寶盒清齋不是靳家的產業嗎?慕苒又是誰?”

    曲凝雙悄悄看了靳衍痕一眼,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寶盒清齋應該是靳家的產業吧,昨天靳家的幾個長老也來了,慕苒可能是哪個長老的後人吧,她在靳家的地位看起來還挺高的。就因為慕苒出了事,昨天那些老頭還欺負樓辰和阿痕了。”

    靳茹越聽眼中的焦急之色越濃,最後聽到靳家長老欺負靳衍痕的時候,徹底繃著不住了,一把抓過靳衍痕的手,急忙問道:“阿痕,你有沒有受傷?靳家的人沒對你怎麼樣吧?你明明是靳家的長孫,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姑姑,妳冷靜點,我沒事,好好的。”靳茹的情緒格外的激動,靳衍痕一邊說著話,一邊拉著靳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讓她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的呼吸。

    其實這是小時候留下的習慣,那時候靳衍痕還小,靳茹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半夜驚醒,醒來就會驚慌失措地抱著他。直到摸著他溫熱的臉,感覺到他還有呼吸,靳茹才能平靜下來。靳衍痕經常在半夢半醒間,感覺到靳茹把手放在他鼻子下面,試探他是否還有呼吸,好像無時無刻都想要確定,他還活著。

    直到他十五六歲之後,靳茹才沒有半夜的時候再闖進他的房間。

    果然這個法子很有用,靳茹的手在靳衍痕臉上摩挲了好一會,看著眼前這張已經長大成人的俊秀臉龐,對上他沉穩堅定的眼眸,靳茹那顆因為恐慌而躁動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緩緩收回手,靳茹抬手揉了揉眉心,說道:“阿痕,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這次靳衍痕沒有再如往常一般哄著她,順著她,沉默片刻後,靳衍痕低聲說道:“姑姑,該來的,躲也躲不了。而且,我也不想躲,那些事若沒有個瞭解,永遠也過不去。”

    靳茹張了張嘴,一時間卻又說不出話來,欲言又止,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糾結痛苦的情緒之中。

    早飯時的好氣氛,已經消散的一乾二淨。看著靳茹這般痛苦,靳衍痕又覺得自己操之過急,剛想安慰她,樓辰忽然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靳衍痕本來已經快要說出口的話,又收了回來。

    “茹姨,前幾日晚上,子時已過,我看到妳從外面回來。如果我沒記錯,妳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就是從那晚之後出現的吧。我想,妳那晚上肯定發現了什麼,而且妳發現的東西還和靳衍痕的安危有關,對嗎?”

    樓辰清冷微涼的嗓音緩緩地說著話,靳茹卻是猛地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靳衍痕抓住機會,立刻順著說道:“姑姑,按照目前的情況看,我和辰兒現在肯定是走不了的。妳發現了什麼,不如告訴我們,大家一起商量,總好過妳一個人擔驚受怕。”

    曲凝雙反應也很快,連忙也跟著加把火,“是啊茹姨,妳如果知道什麼就說出來吧,這樣我們還能有些防備。妳不說,我們也猜不到,被人陰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終於說得靳茹妥協了。

    “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同意,讓你們來京都。”靳茹嘆了口氣,聲音又低又淺,也不知道是說給他們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靳茹起身,往屏風後的內室走去。

    感覺到靳茹的妥協,幾個人對看一眼,都暗自鬆了一口氣,一起努力之下終於讓她鬆口了。尤其是曲凝雙,還得意地揚起下巴,對著靳衍痕眨眨眼,一副都是我功勞最大的樣子。那驕傲的小模樣配上今日淺紅色的衣裙,越發嬌俏。

    就在曲凝雙對著靳衍痕擠眉弄眼的時候,一道溫潤的男聲緩緩說道:“把妳的包子吃完,別浪費糧食。”

    “哦。”曲凝雙看了一眼碗裡吃了一大半的包子,乖乖的把最後一口蓮蓉包塞進嘴裡,自然沒空再和靳衍痕“眉來眼去”。

    靳衍痕鄙視地看了故作悠閒的方如輝一眼,明明已經越來越在乎了,還裝出這副冷淡的模樣給誰看……

    靳茹進去沒有多久,就從屏風內走了出去,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幾人立刻猜到,這東西肯定就是令靳茹擔驚受怕的根源了。

    等到靳茹將那東西放到桌面上後,眾人才看清,那是一個長方形的扁盒,黃銅所制,盒子的正面,還刻著漂亮的花朵紋飾。看外形,很像是某些珍寶齋打造來存放貴重的簪子或者玉器的盒子。

    可能是因為保存得不太好,這個盒子非常破舊,原本應該精緻華麗的花紋全都被泥土汙損了。表面完全失去了光澤,磨損得也很利害。

    幾人都在猜測,這個盒子裡到底存放的是什麼東西,在靳茹打開盒子之後才發現,裡面放著的,並不是什麼簪子玉器之類的對象,而是一張泛黃的信箋。有盒子保護,這張信箋保存的還算完好。

    因為紙張非常的輕薄,即使是對折保存著,隱約間還能看到墨蹟,顯然這是一封信。

    幾人盯著它的目光也變得認真起來,這份信裡面的內容,或許可以解開某些困擾他們許久的謎團。

    靳茹好像很寶貝這個盒子,即使已經放在桌上了,也還小心翼翼地抓著手裡。

    靳衍痕似乎猜到了什麼,低聲問道:“姑姑,這是……”

    靳茹深吸了一口氣,回道:“這是——你母親留下的信。”

    靳衍痕猛地抬頭,黑眸緊緊地盯著靳茹,眸光湧動,垂於身側的手,倏地收緊。

    靳茹卻好似沒發現他的異狀般,目光仍是落在那張輕薄的紙上,神色平靜,之前的焦躁不安似乎從這個盒子打開之後,就慢慢的從她眼中褪去,聲音也變得平靜舒緩,“你一定很好奇,當年我帶著你東躲西藏,朝不保夕,吃了這麼多苦,為什麼不回傅家尋求庇護,而要在外面流亡。那是因為,姐姐臨死前交待我,一定不能帶你回京都。我當時以為,姐姐是怕你回到京都,暴露在人前,會迎來殺身之禍。就算得到庇護長大,也必定要在各種勢力糾葛中艱難求存,永遠都不可能過上姐姐說的平凡快樂的生活,所以姐姐才希望我帶著你遠離京都這個是非之地。但是現在看來,姐姐當年的囑託,並不完全是這個意思。姐姐最後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若是將來有一天,我和你不得不回到京都,第一件事就是到京都旁的豐寧鎮去。鎮西有一座城隍廟,廟後的枯井旁埋了一個盒子,那裡有她想要交給我的東西。”

    靳衍痕微微轉動脖子,也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張薄薄信箋上,喉嚨有些發乾,說出的話都帶著幾分沙啞,“信裡說什麼?”

    “只是四句話。”

    只有四句?樓辰覺得,這件事越來越蹊蹺,若是靳衍痕的母親當年知道什麼內幕,想要告知自己的妹妹和兒子,短短四句話說得清嗎?又為什麼當年不說要讓靳茹到了京都再去挖?還是,到底是怎麼樣的四句話,能把靳茹弄得這般驚慌失措欲言又止,看她這幾天的表現,她似乎還想將它隱瞞起來?並不像讓靳衍痕知道。

    到底是為什麼呢?

    靳茹沒再多解釋,輕輕拿起了那張陳舊的信箋,緩緩打開,遞到了幾人面前。

    信箋上的字,字體雋秀又不是飄逸,只是筆鋒略顯潦草,運筆艱澀,難掩急躁,看得出,寫字的人,心緒極不平靜。而看清那四行字的幾個人,心緒也同樣不平靜……

    不要去靳家

    靳家很危險

    不要去傅家

    小心傅長明

    確實只有四句話,看到的幾人,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因為沒有人不知道,傅相的名字,正是傅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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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1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撥離間(上)

    不要去靳家可以理解,畢竟靳家有內奸,但是小心傅長明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當年靳衍痕父母遇害,還和傅相有關?有了這個猜測,幾人也立刻明白了,為什麼靳茹這些天,會如此糾結恐慌了。任誰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姐姐姐夫可能是被從小崇敬的父親所害。

    靳茹千方百計想讓靳衍痕走,怕也是擔心,以傅相的手段,要對他們一行人出手,他們絕對躲不過。但若一切真的是傅相所為,他對靳衍痕不懷好意,那他們想走,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長久的沉默之後,幾人也終於從那幾行字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靳衍痕拿起黃銅做的盒子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又接過那張信箋,看了一會,才問道:“這是母親的字跡?”

    靳茹點了點,眼睛盯著那幾行小字,思緒卻好像飄出去很遠,好一會才低聲回道:“是。我小時候最喜歡臨摹姐姐的字,所以一眼就能認出,這信肯定是姐姐寫的。而且這個盒子我也認得,是姐姐十六歲那日,父親送給姐姐的禮物,裡面原本裝的是一支碧玉簪。”

    曲凝雙擰著眉頭,將那幾個字反反覆覆地念了好幾遍,最後忍不住煩躁的嘀咕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說清楚點呢?”

    “靳衍痕父母的死,可能與傅相有關。”

    樓辰清冷的聲音,毫不掩飾的將幾人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曲凝雙和方如輝緊張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靳衍痕,只見他神色不變,只是怔怔地盯著薄薄的紙片,低垂的眼瞼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眸光,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反倒是靳茹,聽了樓辰的話之後,長嘆了一口氣,好似一直死死壓在心裡的巨石,忽然滾落了下來。那種驚惶壓抑又不能與人訴說的痛苦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辛酸失望,茫然無助,“當年我就一直想不明白,父親身為燎越重臣,深受皇上器重,為什麼就保不住姐姐、姐夫。真是連我都找得到他們,父親怎麼就總說沒有音訊呢?沒想到,這一切,居然……”靳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沒有再繼續說去。

    樓辰就坐在靳衍痕身邊,他的一舉一動,樓辰都看在眼裡。看著他捏著紙張的手微微發抖;看著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幾行小小的墨蹟;也看著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傅長明三個字上面。

    樓辰能感覺到,靳茹整個人都很頹敗,靳衍痕的心緒,也沒有表面看上去來得這麼沉穩。傅相與靳翼夫婦的死有關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看來真的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樓辰回想了一下父親為數不多提到傅長明時給出的評價,又再次將那四行小字細細咀嚼揣摩了一番,她冷靜地分析道:“我猜,當年靳伯母只留下這幾行字卻沒有細說緣由,應該是有所發現,卻並不知道其中細節,才會留下這句話以做警示。當年的事情,肯定與傅相有關,但卻不一定就是傅相謀害了自己的女兒女婿。這些年,傅相顯然是知道靳衍痕的存在的,甚至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若指掌,多有照顧……”

    “等等!”曲凝雙瞪大了眼睛,不滿地說道:“妳從哪裡看出傅相對阿痕的照顧了?”她和靳衍痕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看著他和茹姨一直相依為命,過著清貧的生活,哪裡有人照顧過他們?!

    樓辰微微挑眉,淡淡地回道:“從妳爹那看出來了。”

    “啊?”曲凝雙整個人愣住了,關他爹什麼事……

    “曲大人乃是堂堂傅相門生,即使出了什麼差錯,也不至於被貶出京都,更別說,會這麼巧剛好貶到洛水鎮這樣的邊陲之地。靳衍痕不過是一個毫無背景,只有一個姑姑相依為命的小子,卻能與妳這個官家小姐從小一起長大,交情頗深,之後還當上了捕快,這些都是曲大人安排的吧。”

    曲凝雙張著嘴,卻一句也反駁不了,仔細回想起來,這麼多年以來,父親確實對靳衍痕很不錯,小時候她還因此嫉妒過他,找他麻煩呢。她一直以為是因為父親和茹姨是好朋友,所以才對靳衍痕照顧有加,原來……是因為傅相嗎?

    靳茹一直低著的頭也慢慢抬了起來,忐忑又有些不自覺期待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樓辰,似乎想從她嘴裡聽到更多能證明父親其實並非無情之人,對阿痕也絲毫沒有惡意的證據。

    “啪”的一聲清響,眾人連忙看過去,只看到靳衍痕已經把那個黃銅小盒蓋了起來,一直被他抓住手裡的信箋也不知所蹤。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沉冷之色,神情看起來,好似比平時還更放鬆一些,骨節分明的手一邊把玩黃銅小盒,一邊笑道:“從靳家那些長老看到我的反應來看,靳家確實一直都沒有發現我還活著。在我模糊的記憶中,我和姑姑自從躲到洛水鎮之後,那些殺手便沒有再追殺我們了。我們能在洛水鎮安安穩穩的生活這麼多年,想必都是傅相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傅家這麼多年以來,都不與我們往來,為什麼要在我剛到京都的時候,立刻出現把我們接到了傅府?又為什麼在將我們安置下來之後,又不聞不問了,甚至是我和辰兒都被牽扯進兩樁命案裡去了,傅相仍然隱而不發?你們不覺得,傅相的所作為所,很是蹊蹺?”

    確實蹊蹺,不過,曲凝雙覺得靳衍痕的反應也很蹊蹺,這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曲凝雙頭皮發麻。

    曲凝雙往旁邊挪了挪,輕輕扯了一下方如輝的衣袖,小聲問道:“如輝哥哥,阿痕沒事吧?”

    方如輝看了一眼抓著自己衣袖的白皙小手,嘴角微微揚了揚,淡定地回道:“沒事,阿痕這次來京都,不就是為了查清楚靳伯父靳伯母的死因嗎?現在有了線索,我們應該高興才對。”

    “有人來了。”樓辰話音剛落,一名十多歲的小廝從院外小跑了進來,在小院裡看了一會,發現只有靳茹的房間是開著門的,立刻走了過來。

    小廝在門外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禮了,年輕臉龐上帶著笑容,和和氣氣地說道:“小姐,公子,老爺請幾位酉時到花廳用團圓飯。”

    小廝年紀還小,聲音很清脆,長得也清秀可愛,本該很討喜,可惜靳茹聽完他的話之後,已經緩和下來的情緒再次波動起來。靳衍痕輕輕抓住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回頭對那名小廝笑道:“知道了,我們一定準時到。”

    小廝點了點頭,行了禮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人剛走出院外,靳茹便坐不住了,反手緊緊抓住靳衍痕的手腕,記道:“阿痕,怎麼辦?”

    靳衍痕又看了那陳舊的黃銅小盒一眼,笑道:“別擔心,今晚,或許是個機會。”

    靳茹沒想明白,幾個年輕人已經各自交換了幾個眼色。

    ——///——///——

    除夕之日,過了午時之後,街上的人漸漸少了,家家戶戶都開始為了年夜飯忙碌起來,這時候,自然也是家裡最熱鬧最溫馨的時刻。然而寶盒清齋今年的除夕,過得卻是一點也不溫馨愉快,還在午時迎來了一位並不太受歡迎的客人。

    慕苒忽然離世,寶盒清齋裡雖還未掛上喪幡,但是前幾日因過年而掛的紅燈籠和對聯都已經全部摘了下來,整個院子裡一片冷寂。

    花廳中,風長老坐於主位之上,白袍灰髮,自有一番風骨,齊長老與馬長老分座左右。那位不被三人待見的客人,則被紫蘇安排坐在了馬長老旁邊。

    “大過年的,景王前來所為何事?”

    馬長老素來沒什麼耐心,紫蘇剛剛上了茶,他便迫不及待地發問,懶得虛與委蛇。白氏皇族在那些老百姓眼中,或許尊貴不凡,在靳家看來,不過就是幾百年。前朝皇帝腐朽,白氏沒費什麼力氣就奪下來這片燎越疆土,登上了那個位置而已。

    白霄穿著一身月白長袍,頭戴白玉髮冠,給人一種過分素淨的感覺。聽了馬長老的話,白霄嘆了口氣,一向意氣風發的臉色,帶著幾分悲淒之色,說道:“昨晚刑部的陸齊向本王回稟了最近查案的進度,本王才得知,慕苒昨日居然被害身亡。這個消息實在令本王痛心不已。本王今日來,是想給慕苒上柱香,見她最後一面。”

    馬長老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慕丫頭和你是什麼關係啊,要你來給她上香?”

    馬長老的態度可謂惡劣,白霄苦笑一聲,眼底透著遺憾惋惜之色,微沉的聲音卻還是認真的解釋道:“實不相瞞,本王一向對古玩字畫非常喜歡,也是這寶盒清齋的常客,與慕苒見過幾次之後,竟然詳談甚歡。慕苒年紀雖小,卻性情開朗,隨性又可愛,學識也很了得,可以和我暢談山水,品評文墨,我們雖然相識不久,卻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馬長老顯然不信,冷笑道:“慕丫頭性子怪得很,可不隨便結交朋友,就算你是景王,也不見得入得了她的眼。”

    馬長老說話毫不留情,多次出言不遜,白霄卻並沒有生氣,還輕笑了一聲,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一般,點了點頭,嘆道:“馬長老果然瞭解慕苒,能和她交朋友,自然不是因為身份地位。她性子倔得很,前幾日本王邀請她一起去赴宮宴,她完全不屑一顧,要不是後來我以美酒相邀,她還不肯與我前去呢。”

    說完,白霄又搖了搖頭,嘴角那抹因回憶而揚起的笑容又慢慢隱去,那懷念之情倒不像作假。

    “慕苒陪你一起去宮裡赴宴?”風長老暗暗打量面前容貌俊秀,氣度不凡的男子。傳聞中,景王喜好山水,書畫雙絕,性情也豪爽灑脫,這樣的人,慕苒與他結交,好像也不奇怪。只是靳家一向不愛與皇室深交,但慕苒若真願意陪這位景王一同赴宴的話,兩人或許真有交情。

    “是的。”白霄點了點頭,惋惜地說道:“那日樓姑娘也去了,雖然她們倆起了點衝突,不過都是些不上大雅的口舌之爭而已。可惜那晚上慕苒喝多了,我們才聊了一會,她就有些迷糊了,期間說了很多胡話,我也沒聽明白,本想等過了年,再與她慢慢聊,誰知……竟然天人永隔。”

    一直都彷彿置身事外般的齊長老忽然抬起頭,也看向了白霄,問道:“她和你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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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1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挑撥離間(下)

    白霄微微低著頭,擰眉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回道:“慕苒那時候醉了,斷斷續續的,本王也聽不清,大多是都些賭氣的話,說樓辰手裡那把劍是靳家的,又說要替什麼人報仇,一定要把劍奪回來。”

    三名長老心頭同時猛地一跳,淩厲的目光一齊射向白霄,馬長老更是急的立刻一把抓住白霄的手腕,急道:“她說是什麼人了嗎?!”

    白霄也被嚇了一跳,在三人強大的氣勢之下,磕磕巴巴地說道:“實在、實在沒聽清,好像……是叫什麼羽的。”

    “嘶……”馬長老手上忽然用勁,白霄倒吸了一口涼氣,馬長老這才回過神來,放開他的手腕,又繼續追問道:“她還說什麼了?”

    白霄揉了揉疼痛不已的手腕,好脾氣地勸道:“沒了,本王一直想著等慕苒酒醒了再和她談一談,也是因為這件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樓辰一直都說,那把軟劍是他父親送給她的,既然是樓相的東西,不管原主是誰,他現在都屬於樓家了,你們若是想奪過來,只怕會招惹上大麻煩。”

    白霄話音未落,只聽到“砰”的一聲,馬長老大手一拍,兩人中間的實木小茶几瞬間拍碎在地,原本桌上的熱茶也哐當落地,賤了一地茶漬,馬長老的怒吼之聲,差點掀翻花廳的屋頂,“豈有此理!藏鋒是靳家打造的,千年前就屬於靳家,什麼叫做‘不管原主是誰,現在都屬於樓家’!我們還沒和樓家清算奪劍之仇,他們還敢挑釁叫囂不成?!”

    白霄掃了一眼幾乎碎成粉末小茶几,咽了咽口水,往旁邊挪了挪,輕咳嗽一聲,說道:“馬長老莫動怒,本王也是好心提醒。”

    馬長老怒意未消,另外兩位長老,卻是早已冷靜了下來。

    齊長老捋了捋鬍子,一雙睿智的眼睛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白霄,笑道:“景王有話不妨直說吧。”

    白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鎮定了下來,緩緩坐直了身子,之前那受到驚嚇心有餘悸的神情早已不復存在,整個人的氣勢也陡然改變,臉色隱隱帶著笑意,一身天潢貴胄的凜然霸氣自然流露,白霄爽快地笑道:“好,既如此,本王就直言了,今日本王來此,是皇上的意思。”

    白霄注意著三人的臉色,看到他們極力保持平靜的臉上,還是隱晦的出現了一絲驚訝之色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幾位長老應該已經知道,靳衍痕對樓辰多方維護,全心相守的事了吧,而且他似乎對靳家還飽含敵意。”

    三人自然是感覺到了,昨日靳衍痕臨走前說的那些話,足見他對靳家敵意頗深,他們倒也不會怪他,畢竟那孩子一個人在靳家之外生活了這麼多年,肯定受了不少苦,發洩一下心中的不滿也不為過。只是現在聽白霄的意思,似乎這敵意還另有隱情?

    風長老不耐地說道:“景王不必繞彎子了。”

    此刻的白霄絲毫不被風長老迫人的氣勢所動,笑了笑,仍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十八年前,靳羽和藏鋒同時消失,而今卻又出現在燎越,還是在樓辰手中,這難道是巧合嗎?樓夕顏是善謀劃之人,樓辰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燎越,而且她一出現,就是在洛水鎮。憑藉樓辰的美貌和智慧,讓靳衍痕為她著迷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此一來,靳衍痕對靳家的敵意,也就不難理解了。以現在靳衍痕對樓辰的癡迷,若是有朝一日,他搶到了止戈,那麼止戈最後必定也會落到樓家手裡吧。就算是靳家搶回了止戈,靳衍痕是靳翼唯一的兒子,靳家長孫,這把劍,按照規矩,也是屬於他的。”

    如願的看到三人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白霄才又繼續說道:“馬婆婆拿著劍譜去見樓辰,結果不到半個時辰就死了,慕苒剛剛查到一些關於夙羽的事,偏偏在各位長老來之前,也死了。樓夕顏的手段素來陰損狠辣,下一個死的又是誰呢?”

    清朗的男聲說出的話也來越聳動,只是除了馬長老明顯已經怒不可遏之外,其他兩人只是微微變了臉色而已。

    尤其是那位齊長老,更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甚至還能帶著幾分笑意,回道:“這些都是樓家和靳家的事,不過是為了兩把劍而已,居然還驚動了皇上,實在是小題大做了。”

    被那雙暗含精光的眼睛盯著,白霄暗嘆,這些老傢夥果然不好對付。

    白霄面色微沉,搖了搖頭,收起了之前那副閒散的模樣,嚴肅地說道:“齊長老不必自謙,皇上如此重視這件事,自然不單單是為了靳家,更是為了燎越,幾位長老莫要忘記,夙家也在穹嶽,也同樣是傳承千年的尚武世家,與靳氏隱退不同,夙家現在在六國之中的地位,可是無人能敵。”

    “夙家?!”

    如果說之前三人還並不太把白霄說的話當回事,再聽到夙家這一刻,幾人卻是同時心驚不已,如果這件事牽扯到夙家,那便不再是簡單的奪劍而已了。

    白霄點了點頭,也不再像前面那樣慢條斯理地說話了,臉上的凝重之色,一點也不比三人少,“樓夕顏一個文臣,要兩把劍做什麼?十多年前樓家和夙家便已聯姻了,若非有人在背後指點,他何必大費周章,謀劃十多年?至於為什麼他們要費勁心思奪這兩把劍,兩把劍到底有何秘密,這其中可能事關你們這些千年大家的隱秘,皇上無意探究,不過,止戈和藏鋒絕對不能被穹嶽奪走。現在穹嶽已是六國之首了,若是讓燕弘添再進一步,只怕他便要一統六國了。所以,為了燎越,皇上這次才會讓本王前來,與各位長老相商。”

    說完,白霄暗暗觀察著三個老頭的反應,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就連之前最為暴怒的馬長老,也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猜不透三人的想法,白霄擔心過猶不及,便也不再說話,靜觀其變。

    花廳裡靜的彷彿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白霄強作鎮定,沉默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最後,還在最上位的風長老冷聲說道:“關於止戈和藏鋒的事,靳家自會處理,必不會讓它們被任何人奪去,景王回去覆命吧。”

    白霄藏在錦袍下的手倏地收緊,果然是死老頭,冥頑不靈!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白霄起身,拱了拱手,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辭了,若各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蘇玉,送客。”

    一直守在門外的清瘦男子彷彿沒感覺到之前花廳裡凝重壓抑的氣氛一般,溫潤的嗓音低聲說道:“請。”

    白霄點了點頭,跟在蘇玉緩步離去。

    花廳裡的氣氛,卻沒有因為白霄的離開,而變得輕鬆一些,反而越發的凝重了。

    “現在如何是好?”馬長老脾氣雖然急躁,卻並非莽撞無知之人,聽了白霄的話,他也知道此事若真如夙家有關,只怕他們三人也決定不了,還需速速報與家主知曉。

    齊長老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向垂首立於一旁的女子,問道:“紫蘇,景王與慕苒真有交情?他所言是否屬實?”

    紫蘇思索片刻,才回道:“景王確實來過寶盒清齋數次,與主子的交情倒也不算太好,前兩天景王邀主子去赴宴,主子應邀去了,當時我並沒有一同前往,所以不知道主子和景王說了什麼。不過主子回來的時候,確實是喝醉了,還口口聲聲說,一定不會放過樓姑娘,要把搶回藏鋒,聽車夫說,主子和樓姑娘在路上發生了爭執,兩人還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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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2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試探

    酉時,幾人在小廝的引路之下來到了花廳,本來以為傅長明應該不會這麼早過來的,沒想到幾人剛跨進大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他已經坐在主位上,一邊悠閒地喝茶一邊等著他們。

    偌大的圓桌上,擺滿了珍饈佳餚,三四個僕人安靜的垂首立於一旁等待著主人的吩咐,所有的東西都準備的齊全,只是奇怪的是,傅長明的身邊,除了吳叔陪著他聊天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予弦是澹台家的人,團圓飯自然不會出現在傅家,但是傅長明嫡出庶出的兒子好幾個,今天這樣特別的日子,年夜飯上居然沒有別的傅家子孫,這未免有些奇怪了。

    幾人不著痕跡地對看一眼,倒也沒有把心思寫在臉上,本著靜觀其變的原則,步伐一致地朝圓桌走去。

    方如輝曲凝雙和樓辰到底是外人,走到離開圓桌一丈遠的地方,便是停了下來,見禮道:“見過傅相。”

    靳衍痕嘴角輕勾,一點也不生分地直接走到傅長明身邊,笑道:“外公。”

    靳茹則有些拘謹,但看到靳衍痕已經走過去了,只遲疑了片刻,便也跟著走上前,在傅長明另一側站定,低聲叫道:“父親。”

    傅長明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茶杯,拍拍靳衍痕的肩膀,又對著站在稍遠的樓辰三人招了招手,笑道:“今天過年,不用這麼拘謹,都坐下吧。”

    傅長明今日穿著一身棗紅色長袍,氣色看起來很不錯,年輕時犀利又敏銳的眼眸,此時卻帶著溫和的笑意,慈祥地看著他們,眼中都是對小輩們的關懷和喜愛之情。

    幾人入席坐定,傅長明看向坐在靳茹身邊的樓辰,笑道:“妳是樓夕顏的女兒?”

    早在第一次進傅府的那一天,傅長明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樓辰也不揭穿,微微點頭,回道:“是。”

    傅長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刻意壓低聲音般問道:“妳爹平常在家的時候,都是怎麼說我的?”

    這樣的問法,實在有些讓人難以回答,但配上他故作神秘的語氣,又讓人覺得他隨和又有趣。

    樓辰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這樣一問,倒是讓餐桌上的氣氛活絡了些,也顯得和她極為親近,不愧是傅相啊。

    樓辰腦子裡閃過父親對傅長明的評價,抬眸對上他還真有幾分好奇的目光,樓辰微微一笑,微涼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回道:“文可治國,武可安邦,有經世之才,但城府極深,難以捉摸,不好相與。”

    “哦?”傅長明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樓相是這麼說的?能得樓相這樣的評論,老夫還真是榮幸之至。”

    傅長明像是真的很開心般,笑了好一會,才漸漸停了下來,他還想和樓辰說些什麼,一道清脆的女聲驀然響起:“傅相,那您又是怎麼評價樓相的呢?我猜樓相肯定也很想知道。”

    傅長明順著聲音看過去,立刻對上了一雙清澈又靈動的大眼睛,眼中滿是好奇。傅長明好笑地搖了搖頭,說道:“旭哲沉穩踏實,年少時還有些木訥,想不到,還能養出這麼個古靈精怪活潑可愛的女兒。”

    “旭哲”是……父親的字,曲凝雙這時才想起來,眼前的老者不僅是顯赫一時的一朝之相,還是父親的老師,她剛才好像有些失禮了。

    曲凝雙眨了眨眼睛,羞赧地笑了笑,不過那雙漂亮的眸子還是期待的看著傅相,等待著他的回答。洛水鎮離穹嶽很近,她也聽說過很多樓相的事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樓相可是自己最崇拜之人的夫君,她自然好奇,傅相到底會怎樣評價他。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心中所想全都倒影在那雙眼睛裡,傅長明卻是想看看另一個人,是不是同樣好奇。

    傅長明抬眼看去時,只見樓辰正在低頭喝湯,儀態優雅,眸光平靜,就好似他們說的話題,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一般。傅長明暗暗點頭,小小年紀,就能不為虛名所累,倒也算做到寵辱不驚了。

    不過,傅長明也不想浪費在樓夕顏女兒面前,對他品頭論足的機會,笑眯眯地回道:“少年拜相,弱冠之時便已位極人臣,光是這份心性和手腕,樓相就足夠讓人嘆服,但‘城府極深’‘不好相與’八個字,更適合樓相才對,老夫自嘆不如。”

    這話調侃意味太濃,樓辰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微微笑了笑,風度極佳。

    傅長明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小丫頭太冷靜了,也太聰明了,想逗她還真不太容易。

    “今年有妳們這幾個小輩陪著過年,我這倒是熱鬧不少,想必樓相和旭哲都該羨慕了。妳們都多吃些。阿痕也多吃點。”靳衍痕就坐在傅長明身邊,他親自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靳衍痕碗裡,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靳衍痕連忙將碗往前遞了遞,接過傅長明夾的菜,一臉欣喜地笑道:“謝外公,以前在洛水鎮,只有我和茹姑姑一起過年,想不到今年能到京都和外公一起過年。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六七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這次能住在這裡,看看母親生活過的地方,我也很高興。”

    傅長明嘆了口氣,安慰地拍拍靳衍痕的肩,說道:“青竹以前住在清心苑,她離開之後,一直空著,每日都有人打掃,你若想去,就讓你小姨帶你去看看。”

    樓辰心念一動,靳茹的以前住的院子,早就已經分給別人住了,而傅青竹已經離開了十八年,甚至人已經亡故,她的院子卻保留了下來。這是在打親情牌?

    “多謝外公。”靳衍痕反應一點不慢,滿面孺慕之情,話語間盡是對父母的追思嚮往,“可能是因為記憶中,沒有見過爹娘的樣子,所以對他們的事,特別感興趣,可惜茹姑姑說,爹娘成親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也不記清楚。外公,我爹娘是怎麼認識的?”

    “你爹和你娘相識還頗為有趣。”傅長明嘆息了一聲,好似回憶起了什麼有趣的事,那佈滿皺紋的眼角都忍不住微微彎了起來,帶著淡淡的寵溺,說道:“當年我和靳家一位長老交情頗深,你爹從靳家出來歷練的時候,順便幫那位長老給我帶一封信過來,誰知那天我剛好不在家。青竹因為我喜歡竹子,就想在家裡多種些翠竹。你爹來的時候,她剛好在院牆邊和僕人一起種竹子。你爹以為青竹是家裡的丫鬟,隨手將信塞給她,還冷言冷語的告誡她一定要轉交給家裡主人,說完就想走,結果被青竹戲弄了一整天,之後還被她逮著種了小半個月竹子。”

    傅長明說得很慢,似乎說著說著,就陷入了回憶一般。

    他忽然看向靳衍痕,那目光像是通過他的臉,看向另一個人,“你這雙眼睛倒是和青竹極像,眸若桃花,豔而不妖,當年,你娘親用這樣的眼睛盯著我的時候,所有拒絕和訓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靳衍痕猛地低下頭,掩下眼中的恨意。真的那麼疼愛,當年為何不救她?!

    之前聽到關於父母的事,他的腦子裡,便不可控制的想像著爹娘認識時場景,在心裡勾勒他們的模樣,當年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殘酷。

    靳衍痕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湧動的波瀾才緩緩抬起頭,似好奇般問道:“外公還和靳家的長老認識?不知道是哪位長老?”

    靳衍痕的問話,轉折明顯有些突兀,傅長明卻好似並不在意,細看之下,之前提到女兒時眼中那種懷念疼惜的神采早已消退。

    傅長明笑道:“我與風長老可是相識二十多年了。”

    風長老?幾人腦中劃過風長老那張冰冷倨傲的臉,還是有些不敢想像。傅相居然和風長老是好友,兩人的脾性相差也太多了。

    怎麼看,傅相和齊長老更像朋友一些,兩人氣質很相近,都是看起來慈祥又溫和的人,不同的是,齊長老更為內斂低調,傅相氣勢上要更為懾人一些。

    看到幾人驚訝的眼神,傅相笑道:“看來你們是見過風長老了。二十多年前,我與風長老初識時候,他可比現在意氣風發,鋒芒畢露多了,只是十八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才被抹去了些許稜角罷了。”

    傅長明話音未落,靳衍痕立刻意識到,傅長明正在把話題往十八年前引,靳衍痕自然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幾乎是立刻問道:“靳家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是不是與我爹娘的死有關?”

    傅長明眸光一暗,嘴角的笑容慢慢斂去,握在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被放在了桌面上。

    花廳的氣氛,瞬間轉變,靳衍痕卻好似還不夠般,又問了一遍:“靳家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是不是與我爹娘的死有關?”

    傅長明的臉,第一次冷了下來,靳茹緊張的手心直冒汗,好在他並沒有動怒,沉默片刻後,冷聲回道:“靳家的事,我並不太清楚,當時只知道靳翼是為了尋找妹妹才離開的,那時候皇上病重,朝堂不穩,我一時顧不上他們,聽說靳家已經派人去找了,就沒有再管這件事,誰知……最後等來的,是靳翼和青竹去世的消息,那之後我與靳家也斷了往來。”

    靳衍痕還想再問,傅長明重新拿起了筷子,“今天過年,別說這些事了,來,用飯吧。”一句話,顯示今晚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而靳衍痕也已有所收穫,自然不會再繼續追問,幾人一邊吃,一邊聊些京都趣聞,一頓飯下來,倒也沒再起什麼矛盾。

    幾人從花廳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遠處,幾十盞孔明燈隨著夜風慢慢升空,一點點橙黃色的火光,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飄渺好看。花廳離相府外的街道並不遠,走在小路上,就能聽到外面鞭炮劈哩啪啦的聲音,不時還能看到各種顏色的煙火。即使不出門,也能聽到孩童們的歡呼尖叫聲,聞到空氣中飄散的淡淡硝石味道。

    幾人走在小道上,除了看到幾盞照明用的紅燈籠之外,再無其他喜慶的裝飾,相府裡的下人不多,入夜之後,更是沒什麼人走動。

    府內和府外兩種光景,兩相映襯之下,偌大的相府反倒有種別樣的蕭索之感。

    今晚傅相提到了父親,此刻又聽到院外熱鬧的爆竹之聲,曲凝雙的情緒有些低落。她一個人跑出來,雖然之後有托人帶消息回去,父親也一定還是會很擔心吧。今天除夕,以前在家的時候,吃了年夜飯,父親都會陪她一起出去放鞭炮,即使她現在早就不是小丫頭了,父親仍是每年都陪著她。今年沒有自己陪在身邊,不知道他這個年過的好不好,還會不會到院子裡,點一串鞭炮?

    方如輝就走在曲凝雙身邊,立刻就發現了總是笑容燦爛,喜歡嘰嘰喳喳的丫頭低垂著頭,情緒異常低落。

    方如輝輕輕抬手,在即將摸到她耷拉的腦袋時,又停了下來。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絢麗火光,方如輝緩緩收回手。

    曲凝雙感覺到有人影從自己面前一晃而過,抬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方如輝俊逸的背影朝著門外的方向緩緩走去,曲凝雙好奇地叫道:“如輝哥哥?你去哪?”

    方如輝回過頭,低聲回道:“過年自然要去放鞭炮了。”

    不遠處的人,眉目雋秀,聲音溫柔,曲凝雙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的厲害,臉頰一片緋紅。

    “我也去,等等我!”曲凝雙跑出了好幾步,才想起樓辰他們還站在身後呢,連忙又回頭對著三人叫道:“樓辰阿痕茹姨,你們去不去?”

    靳衍痕像趕蒼蠅似的對她揮揮手,一臉嫌棄地說道:“我們不去,妳快去吧,走走走,別礙事。”

    曲凝雙輕嗤了一聲,轉身想拉著樓辰一起去,靳衍痕立刻閃身,把樓辰護到自己身後,不懷好意地指了指前方,笑道:“再不快點妳的如輝哥哥可就不等妳了。”

    曲凝雙怕方如輝真的不等她,狠狠地瞪了靳衍痕一眼,飛快地跑到方如輝身邊,哪裡還看得到一絲落寞神情。

    走出花廳,靳茹才真的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就看到靳衍痕狗崽子護食似的護著樓辰,生怕別人搶了去似的。靳茹搖了搖頭,笑道:“我也走了,省得被說礙事。”

    聽了靳茹的話,樓辰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一臉冷然,彆扭的別過頭,不敢看向靳茹的方向。

    靳茹稀奇地盯著樓辰,這冰塊一樣的小姑娘,還會不好意思?

    隨時都注意著樓辰的靳衍痕,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窘迫,怕她惱羞成怒,靳衍痕討好地看著靳茹,小聲叫道:“姑姑……”

    “好好好,我走了。”靳茹白了靳衍痕一眼,徹底體會了一把“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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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2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吃醋

    靳茹走了,路上是只剩下他們兩人。靳衍痕走到她身邊,和她並排走,才走了一會,靳衍痕忽然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樓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正看著地上的影子,嘴角愉悅地微揚著。

    樓辰也低頭看去,因為靳衍痕後退了一步正好站在她身後,兩個人在雪地裡投下的影子,就好像她被身後的人擁在懷裡一般,樓辰的臉瞬間熱了起來,腳步加快的往前走了幾步。

    靳衍痕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好在他還懂得適可而止,乖乖地走到樓辰身側。

    樓辰輕咳一聲,冷聲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到,傅相似乎是有意引導你關注十八年的事。”

    靳衍痕最喜歡看她紅著臉一本正經面無表情地說話,這樣的反差格外的可愛。

    收到美人一記冷眼之後,靳衍痕終於不捨地收回了膠著在美人臉上的視線,回道:“當然,今晚這頓年夜飯就是為我們準備的,我甚至覺得,母親留下的那封信,他都一清二楚。我們住在靳家,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姑姑這段時間的異常,他肯定看在眼裡了。今晚他透給我們幾個資訊,第一,他與風長老相識,十八年前的事,與風長老有關係,風長老是一個重要的線索,可能會是我們解開謎題的關鍵。第二,靳羽,藏鋒的前主人,似乎一切的開端,是從靳羽消失開始的。十八年前有太多的秘密沒有解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幕後主謀的目的並沒有達到,所以,現在還在繼續撒網。”

    靳衍痕嘆了口氣,笑道:“辰兒,我們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之中啊。”

    “那就一點點解開它。”樓辰點了點,心裡卻沒有太大的負擔,所有的案子,都是一個謎團,只要有線索,總能慢慢理清頭緒,“靳羽的消息太少了,我們還是先從風長老開始查,所以,你還是要和靳家的人接觸才行。”

    靳衍痕呵呵笑了起來,“靳家有內奸,若是我一開始就表現出對靳家的親近,反倒不能成事,還讓對方有所懷疑,我對靳家既憤慨又放不下,那些不安分的、別有用心的人,才會想要利用我這顆棋子。”

    那微彎的桃花眼中暗含流光,一副算計人的模樣,但樓辰卻意外的覺得順眼,嘴角也不自覺的彎了起來,“你有什麼打算?”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樓辰住的小院前,靳衍痕一身轉身,繞道了她面前,手撐著門框,將人堵在了小院外,“辰兒,今天可是除夕,方如輝和曲凝雙都甜甜蜜蜜地放鞭炮去了,我們一定要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說這些無聊的話題嗎?”

    剛才還一臉算計的人,現在又一副痞子的模樣,樓辰嘴角依舊帶著笑,回道:“那你想說什麼?”

    辰兒居然笑了?靳衍痕眼前一亮,高大的身影微微向前傾,低聲說道:“當然是談情說……”

    “愛”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隻纖細的手指已經抵在了他的眉心上,微微用力,將他的腦袋推開,靳衍痕只聽到耳邊響起了一聲輕笑,“頂著一頭枯葉談情說愛嗎?”

    這一路走來,小道兩邊一直有枯葉飄落,之前兩人並排走,樓辰還沒發現,現在靳衍痕堵在她面前,她便看到了他頭上居然落了三四張葉子,偏偏那幾片葉子落地位置,就像是腦袋上長出了幾個角似的,格外好笑,而靳衍痕頂著這樣的腦袋,和她說談情說愛,她實在忍不住笑了。

    靳衍痕一怔,看到樓辰笑著抬手,從他的頭頂上拿下幾片枯黃的葉子,瞬間覺得尷尬無比,但下一刻,他看到了樓辰手腕上繫著的紅繩,以及紅繩下墜著的銅錢。在白玉般的手腕映襯下,那枚破舊的銅錢,異常明顯。

    這是……他那日為了逗她開心,隨手送給她的銅錢。

    靳衍痕心猛地狂跳起來,像是有什麼要從心頭湧出來。

    樓辰剛把枯葉都拿下來,就感覺到一道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手腕。
樓辰低頭看去,才發現剛才抬手的時候,衣袖滑落,露出了繫在手腕上的紅線。

    樓辰心頭一跳,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被那人緊緊的握住。

    靳衍痕的目光太過火熱,握著她手腕的手也燙得灼人。樓辰面色一紅,連忙抽回手,靳衍痕哪裡肯放開,怕抓疼了她,又不想她退後,他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靳衍痕剛把人圈入懷裡,一抹黑影就以極快的速度向兩人衝了過來。

    “誰?!”靳衍痕現在的內力比樓辰還要高出一些,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黑衣人。

    在黑衣人離兩人三四丈遠的時候,靳衍痕已經將樓辰拉到身後,自己迎了上去。

    樓辰幾乎一眼就認出了與靳衍痕打在一起的,正是樓曦的近身侍衛明。

    樓辰有些不太明白,明為什麼忽然衝過來,還和靳衍痕動起手來,剛想開口制止,但轉念一想,靳衍痕從邢松柏那裡得到的內力已經完全融合了,有靳翼留下來的劍譜,他的劍術倒是不用擔心,但拳腳功夫因為沒人指點,還是略遜一籌。明無論是兵器還是拳腳,都是頂尖的,又是一個有分寸的人,絕對不會真的傷了靳衍痕,讓他們兩人切磋一番,對靳衍痕有好處。

    想通之後,樓辰也不急著叫停了,袖手旁邊地看著兩個男人在雪地裡大打出手。

    靳衍痕只和黑衣人對了幾招,便已經感覺到,此人內勁醇厚,拳法剛猛,身姿卻又無比靈活,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奇怪的是,他招式雖然犀利,但卻沒有殺氣。

    明也在試探著靳衍痕的深淺,只覺得此人招式平平,反應卻很快,而且內力很足,有心試試他的內力到底有多深,明再出手的時候,每一拳都用上了暗勁。

    靳衍痕現在最不怕的,就是拼內力,立刻將內力包裹在拳頭上,衝撞了上去。

    看到兩人不僅比試拳腳,還開始比拼內力了,動靜越來越大,樓辰怕他們兩人鬥得兩敗俱傷,終於走上前,揚聲說道:“明,可以了,住手。”

    樓辰話音才落,明立刻收了手,往後躍出了一大步,結束了這場試探,退到了樓辰身後。

    “妳們認識?”

    靳衍痕問完,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樓辰一開口,這黑衣人便立刻停手,而且現在還穩穩的站在樓辰身後,不認識才奇怪。

    靳衍痕暗暗打量面前的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相俊美,身材修長,氣質內斂還武功高強!靳衍痕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忽然想起了什麼,桃花眼微眯,冷眼看著男子,低聲問道:“辰兒,妳叫他什麼?”

    樓辰淡淡地回道:“明。”

    “!”靳衍痕倏地轉頭看向樓辰,眼裡的不可置疑和哀怨,差點把樓辰驚著,“妳都沒有叫我痕!怎麼可以這麼親密的叫別人!”

    靳衍痕這副模樣,實在像極了被踩了尾巴,全身炸毛的貓。樓辰有些無奈,但心中莫名地揚起一種陌生的愉悅感,讓她心情很好,好心地解釋道:“他的名字,就叫做‘明’。”

    靳衍痕又看了男子一眼,只見他身子挺拔,看向樓辰的目光,恭敬又澄明,沒有絲毫的繾綣情愫,而樓辰從頭到尾,都沒有與那男子對視,兩人給人的感覺熟悉卻並不親近。

    靳衍痕已經可以肯定,此人並非自己的情敵,但他也不打算放過這次為自己正名的機會,眼神依舊哀怨,不容置疑又無比鄭重地說道:“我的名字,就叫痕啊!就這麼定了,辰兒以後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了,叫我痕吧!”

    明微微挑了挑眉,雖然他一直跟在小姐身邊,但怕小姐發現了他的行蹤,都只能遠遠地跟著,只知道小姐身邊有個男子,與小姐頗為親近,今天才發現,這人的性子居然如此狡詐,而小姐對他又似乎格外縱容,明覺得公子交待的任務,難度好像有點大。

    這種“我吃醋了,吃醋了,快答應我的要求,快點!”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樓辰忽然覺得額角微微有些抽疼,這個男人幼稚起來,真的無藥可救了。

    於是她決定,不和幼稚的男人計較,在靳衍痕哀怨的目光中,留下一句“早點睡”,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小院。

    “辰兒!”

    靳衍痕想追過去,一條有力的手臂忽然橫了過來,將他攔的結結實實,“靳公子早點回去休息吧,若還想切磋拳腳功夫,我自當奉陪。”

    初戰告捷,明心情頗好,話也願意多說兩句了。

    這是挑釁吧?!

    是吧?!

    靳衍痕淒涼地看著樓辰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內,卻又不可能真的和這男子再動手,他的身體,靳衍痕大概已經猜到了,現在的形勢,有這樣的高手保護辰兒,他還是很開心的,但是他心裡還是止不住酸得冒泡泡,這種英俊又聽話,武功還高的男人,樓家到底還有多少個啊?

    現在出來個“明”,改天會不會再冒出個“暗”之類的?

    以後他想拉拉辰兒的小手豈不是更難了?!

    前途無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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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3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遇險

    新年這幾日,本就不會有什麼人出門,再加上這些天時不時地下點小雪,讓人更懶得動了。年夜晚之後,傅長明好似又再次沉寂了下來。刑部和寶盒清齋也都沒有消息傳來,樓辰他們只能暫時待在傅府。

    初四這天,天氣不錯,一大早就能看到陽光。早飯照例是幾個小輩陪著靳茹一起吃,不過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餐桌旁還多出了一個人。

    曲凝雙嘴裡咬著包子,卻吃得漫不經心,目光一直在那人身上轉悠。他是跟著樓辰身後進來的,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樓辰讓他坐下一起用早飯,他才坐在樓辰身邊。靳衍痕一看見他,臉都黑了。這也難怪,這人穿著一身黑衣,長相卻非常俊美,雖然收斂了氣勢,卻仍能讓人感覺到忌憚。這樣出色的男子,出現在樓辰身邊,靳衍痕不擔心才奇怪呢。

    曲凝雙打量夠了,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啊?你是樓辰的什麼人啊?”

    這話問的靳衍痕臉色更黑了,就連明的眼角都猛地跳了一下,立刻解釋道:“我叫明,現在是小姐的侍衛。”

    侍衛啊?曲凝雙又細細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這人看起來氣質出眾,態度不卑不亢,倒看不出居然只是個侍衛。忽然想到了什麼,曲凝雙眼前一亮,嘿嘿笑道:“這麼說,你是樓家的人?那我能不能問幾個問題?”

    明微微笑了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曲凝雙手肘撐著桌面,身體微微往前傾,隔著圓桌,雙眼冒光地盯著明,壓低了聲音,開始滔滔不絕地問道:“青靈前輩平日裡脾氣好不好?是不是像樓辰一樣冷冰冰的?她平常是在家的時間比較多,還是在刑部的時間比較多?她也會像普通的官家主母一樣,花精力處理府上的事嗎?聽說她解剖的工具都是特別定做的,是不是真的?”

    “……”

    一向處變不驚的明,也被曲大小姐一連串不帶喘氣的問題和過於興奮的情緒驚得稍稍往後挪了挪,隨後悄悄看了樓辰一眼。只見她不動如山地坐在一旁,沉默地喝著粥,好似周圍發生的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明還發現,對面的姑娘問了一大堆關於夫人的刁鑽問題,小姐臉上都沒有流露出一點點惱意,若是他沒看錯的話,小姐嘴角甚至還有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大概知道,對面的姑娘在小姐心中有些分量了。

    曲凝雙問了一大堆,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興奮過頭了,訕笑地補充了一句,“你隨便挑幾個回答就好。”

    半晌,對面的人沉默著沒有說話,曲凝雙雙眸狡黠地轉了轉,嘿嘿笑道:“隨便聊聊嘛,你不用這麼緊張。要不我問你,你點頭或者搖頭就行了,都開口不用回答,怎麼樣?”

    不怎麼樣……

    這姑娘極力誘哄他開口的模樣讓明覺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坐在曲凝雙身邊的方如輝,明嘴角微微揚了揚,那副溫潤親和的模樣,竟和方如輝有幾分相像,“好啊,隨便聊聊,不如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吧。”

    一聽他肯和她聊天了,曲凝雙覺得自己有希望打聽到點消息,立刻積極地回道:“我叫曲凝雙,洛水鎮人氏。”

    “妳為什麼對夫人這麼感興趣?”

    曲凝雙臉上劃過一絲羞赧,不過很快又爽朗地笑了笑,大聲回道:“因為她是我的最崇拜的人啊!對了,還有青末前輩我也很崇拜,我想成為燎越最厲害的仵作和捕快,和她們一樣厲害,所以,就忍不住打聽她們的事,可惜樓辰都不肯和我多說。”說完,曲凝雙還不忘哀怨地瞟了樓辰一眼。

    樓辰當做完全沒聽到,換來曲凝雙一個白眼。

    明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好像有些明白,小姐為什麼願意與曲凝雙親近了。這樣性格直爽,簡單直接又熱情執著的姑娘,確實有幾分可愛。

    明嘴角的笑真實了幾分,鼓勵道:“妳能有這麼明確的目標是好事情,一直為之努力,總會離它越來越近的。”

    她這也算是被樓家的人認同了嗎?曲凝雙心情大好,笑道:“我才剛開始呢,我打算先和樓辰學驗屍,然後……”

    “咳咳咳咳。”

    靳衍痕實在忍不住了,用力地咳了兩聲,打斷了曲凝雙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就她這樣,還想成為最厲害的捕快?問了半天,一樣也沒問出來,還被別人套出了不少話。還有,她的觀察力呢?沒看到她的如輝哥哥已經快維持不住那溫潤如玉的笑容了嗎?

    靳衍痕在心裡把曲凝雙罵了一頓,可惜曲大小姐完全沒接收到。曲凝雙斜睨了他一眼,看到他一邊咳,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她,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將面前沒喝過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說道:“你喉嚨不舒服?多喝點水。”

    說完,她又立刻扭過頭,興致勃勃地看著明,怔了一下好像忘了之前說到哪了。

    明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沒有失禮地笑出聲來,一臉認真地回道:“剛剛正說到,打算先學驗屍……”

    曲凝雙連忙點頭,“對對!我……”

    曲凝雙剛開口,坐在她身邊的方如輝微微扭頭,在靳衍痕耳邊說了兩句話,便站了起來,對幾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抱歉,我出去買點東西,你們慢慢聊。”

    素來清潤溫和的嗓音今日難得的有些冷然,曲凝雙愣愣地看著快步離開的人影,急道:“如輝哥哥你去買什麼?”

    可惜那人好似沒聽見般,頭也不回地走了。曲凝雙急了,看向靳衍痕,問道:“你知不知道如輝去買什麼啊?”

    靳衍痕端起之前曲凝雙遞過來的茶,聳了聳肩,隨口回道:“好像是去買墨吧。”

    墨?曲凝雙腦子裡忽然回想起除夕那日,兩人在放煙火的時候,如輝哥哥曾經說過,京都城南有一家製墨的人家,能做出一種粘膩如膏的墨汁,方便攜帶。等過完年就帶她去買,這樣她以後想隨時記錄重要的事情時就方便多了。

    所以……如輝哥哥早飯都沒吃完就急忙出去,是給她買墨去了嗎?

    曲凝雙的臉一會紅一會白,倏地站了起來,匆匆丟下一句“我去找如輝哥哥”便衝了出去,眼裡哪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靳衍痕非常鄙視方如輝,整天用這種以退為進的招數,也不嫌累得慌,若不是他也看這個明不順眼,才不會幫他說那句話。

    明若無其事的繼續吃早飯,就好像剛才和曲凝雙聊天聊得火熱,然後又被拋之腦後的人不是他一般。

    想到之前方如輝離開時若有似無地看了他一眼,明莞爾一笑,好像剛來就莫名其妙得罪了兩位公子啊,這感覺……還真不錯。

    沒有了曲凝雙嘰嘰喳喳地說話,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靳茹悄悄地看看靳衍痕,又看看樓辰,再看看明,總覺得這三人間的氣氛不太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樓辰喝完粥,放下碗,用素帕擦了擦唇角,等著其他人都吃飽了之後,才說道:“靳衍痕,一會,我們去一趟上次你找到兇手夜行衣的湖邊看看。”

    “好。”靳衍痕答得爽快,他很喜歡和樓辰一起查案,因為在查案的時候,他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種不宣於口的默契。

    靳茹擔憂地看著兩人,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靳衍痕一手痞痞地搭在靳茹肩上,一手輕點了一下靳茹的眼角,嘖嘖笑道:“茹美人,妳前兩天都沒休息好,魚尾紋都出來了,妳還是好好補補眠吧。我們就是去湖邊看看而已,真要去查案,也要等刑部的人一起,妳別擔心。”

    靳茹用力拍下那隻在自己眼角作亂的手,笑駡道:“滾。”

    在靳衍痕不正經的安撫之下,靳茹最終也沒有跟著他們一同出府。

    ——///——///——

    今日天氣不錯,又是大年初四,街上的人比前兩日多了些。街邊兩邊,零零散散有幾家店鋪也開始做生意了,只是逛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都是往寺廟的方向走,想在新年期間,到廟裡上香祈福討個吉利。

    湖面徹底凍結了,這幾天陸陸續續下了小雪,湖邊積雪很厚,周圍也沒個遮擋的地方,冷風一吹,遍體生寒。放眼望去,整座大湖周邊,連個人影都沒有。

    靳衍痕帶著樓辰來到發現小船和夜行衣的湖邊,這裡平常就少什麼人經過,現在更是人跡罕至。

    那條小船還停在原處,只是裡面好像又被人重新檢查了一遍,所有能拿走的東西都拿走了,船艙內空蕩蕩的。

    樓辰隨便掃了一眼周圍,便說道:“刑部的人已經來過了。”

    靳衍痕笑著點點頭,辰兒果然敏銳。

    刑部的人確實來過,看地上的雪便一清二楚。

    雖然一眼望去,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但細看不難發現,以小船為中心,方圓三四丈以內的雪,整整比周圍的雪薄了三寸多。可見幾天前,這片地方被人大面積地清理過積雪,會這麼大費周章明目張膽除雪的,只可能是刑部的人。

    靳衍痕走到之前發現夜行衣的地方蹲了下來,輕輕刨開那附近的雪,好在這幾天雪不大,積雪也不深,只刨了幾下,便看到了下面褐黑色的泥土。

    這些泥土明顯被人翻鬆過,也再一次證明刑部的人已經來查過這些泥了。

    樓辰在靳衍痕身邊蹲下,抓了一把泥土輕輕捏了捏,泥質細滑,放在鼻下聞一聞,還能聞到土腥味中和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樓辰輕拍了一下手,拍落了掌心的泥土,說道:“以刑部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確定,驚鴻上面殘留的泥,是不是這裡的泥土。如果是的話,接下來只需要證明天一閣內另有出路,就能鎖定,紫蘇是兇手。畢竟天一閣一直都是封鎖的,兇器會出現在天一閣,也只有可能是兇手帶回去。而那段時間,只有紫蘇進出過天一閣。”

    靳衍痕哈了口氣,搓了搓因為刨雪而凍得僵掉的手,說道:“還記得我提過在夜行衣上聞到過花香嗎?我上次去的時候,在寶盒清齋裡,並沒有見到那種紅色的花,但還是隱隱地聞到那股花的香味。我們不妨先找出花的位置,順著這線索,或許能破解紫蘇不在場證明。”

    樓辰看他的手凍得通紅,皺了皺眉,忽然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抓住靳衍痕的衣袖,把他拉起來,說道:“走吧,我們去一趟刑部,看看他們查到了什麼,順便和陸齊談一談,我們再查一次天一閣。”

    靳衍痕看穿了樓辰眼底的關心,準備舉起凍紅的手裝一下可憐,讓辰兒心痛,最好幫他暖暖手什麼的。

    誰知手還沒舉起來,一道黑影倏地朝兩人衝過來。

    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人還沒到跟前,靳衍痕就知道,這肯定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明。

    靳衍痕已經做好了再打一架的準備,卻看到明並沒有對他出手,而是衝到樓辰面前便停了下來,將樓辰護在身後。

    瞬間靳衍痕也感覺到了什麼,抬眼看去,遠處居然有一群人朝著他們圍了過來。

    這群人人數不算多,只有七八個,看身形是男子。他們穿著一身白袍,在雪地上奔跑,輕功看起來不錯,落地無聲,身形極快,動作一致,不細看根本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靳衍痕看了全身緊繃全神戒備的明一眼,不得不佩服,這人確實很適合做侍衛,或者說,是暗衛。

    這一路上,明一直走在他和樓辰身後,這人能將自己的氣勢和氣息完全收斂,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般。而現在,遭遇危機的時候,他的氣勢瞬間暴漲,變得強悍又冷厲,沒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這樣的人,真是只是個小小侍衛?

    靳衍痕還在思考著明的問題,那一群人已經衝到了三人面前。

    看清幾人的長相和那身張揚的純白長袍,靳衍痕立刻認出了他們的身份。讓樓辰留在原處,靳衍痕走到明身邊,與他並排而立,雙手環在胸前,嗤笑道:“這麼多位靳家的精英,來這是準備要做什麼?”

    這群人中,為首的是一名同樣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長得很是普通,但雙目有神,身姿英挺,手裡握著寶劍,白袍加身,氣質倒也算不凡。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靳衍痕,似乎並未把他看在眼裡,冷聲道:“靳衍痕,你雖然姓靳,但沒得到家主和長老們的承認之前,你還不算靳家的人。”

    靳衍痕今日出門的時候,也帶了劍,與這些白袍男子的長劍不同,他拿的是一把比普通的劍要寬不少的重劍。輕敲著劍身,靳衍痕冷笑道:“我可從來沒說自己是靳家人,幾位攔著我們的去路,就只是為了說這個?”

    為首的男子掃了一眼靳衍痕手裡的劍,很是不屑,也不再看他,直接看向兩人身後的樓辰,說道:“我們是來找樓辰的。樓辰,妳自己也知道,藏鋒並不是妳的東西,我們也不想去追究,當年妳是怎麼拿到它的。現在只要妳物歸原主,靳家會給予妳補償的。”

    “補償?”樓辰就在靳衍痕和明身後,沒有迎上前來,卻一點都沒有躲在別人身後的孱弱。冷眸微抬,她看向對面幾人,就好似在看地上的螻蟻,那是真正的不屑一顧,微涼的嗓音淡淡地說道:“你們靳家有什麼入得了我的眼?”

    對面幾人瞬間變了臉色,為首男子身旁的幾人惡狠狠地瞪著樓辰,怒呵道:“不要給臉不要臉!”

    樓辰眸光更冷了,“我不給你們打算怎麼樣?明搶?我看不要臉的是你們!”說話間,樓辰的手直接搭在腰間,輕輕一抖,螢光一閃,伴隨著一道清吟之聲,藏鋒出鞘。

    那群人盯著藏鋒的眼睛異常的火熱,為首男子還未發話,已經有人嚷道:“別跟她說這麼多廢話,先把藏鋒拿回來再說。至於如何補償,自有長老與他們談。”

    為首男子眸光一沉,朗聲喝道:“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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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4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丟失的記憶

    男子話音剛落,原本只是立於幾人面前的數位白袍男子立刻散開,呈圓形陣勢將三人圍在中間。他們手裡的長劍也同時出鞘,那劍通體銀白,長約三寸,劍刃細長且薄,劍身隱含殺氣。恍眼看去,竟與藏鋒有幾分相似,其鋒利程度,就算趕不上藏鋒,斬金截玉絕對是輕而易舉。

    這樣的寶劍,能拿出一把,已是極其難得。而靳家,卻能做到人手一把,可見底蘊深厚。

    陣勢擺開之後,白袍男子身上的氣勢陡然改變,之前的傲慢和張揚盡數收斂,渾身透著淩冽劍意,組成的劍陣就像是一件殺器,嚴密又鋒利。他們都還未動手,就已經讓人不敢小覷。

    靳衍痕三人被圍在中間,全都嚴陣以待,靳家這陣法,非同尋常。

    樓辰手中的藏鋒早已出鞘,靳衍痕也握緊了手中的厚重長劍,而明也終於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靳衍痕第一次看到這種兵器,那是一條拇指粗細的鎖鏈,鎖鏈被明繞在手上,也不知道有多長。鏈身漆黑如墨,末端連著一把彎刀,刀很小,只有巴掌大,就像是一隻巨鷹的利爪,若是被它抓一下,絕對削肉刮骨。

    樓辰留心看了一下他們的站位,與普通劍陣略有不同,卻也並沒有太高明,但為什麼能有這樣的氣勢?她還沒想明白,為首男子又大喝了一聲:“攻!”

    男子再次下令,八個人動了,但卻只有三個人先動手,分別朝著站在劍陣中的靳衍痕三人刺去。

    奇怪的是白袍男子招式雖然淩厲,卻也不算多厲害,靳衍痕三人出手抵擋,很快便躲了過去。但是就在一招之後,原來圍在圓形陣法外面的人,立刻又有三人加入了戰局,呈現二對一的陣勢。兩人配合無比默契,就像合二為一了一般,出招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八人中剩下的兩人,並未加入戰局,而是一直在周圍輔助,很好的保持了圓形的陣法。只有在打鬥過程中,任何一個陣法中人,出現紕漏或者受傷,便立刻補充上去。

    靳衍痕得了邢松柏的內力,又學了靳翼留下來的劍譜,對付兩個人圍攻,並不吃力。樓辰手中有藏鋒,她本身劍術就很獨特,同樣不落下風。明本身就是禁衛出身,從小受到最好也最嚴苛的訓練,武功比兩人都要高上幾分,更別說他兵器詭秘,時常把白袍男子打得亂了陣腳。

    雖然他們一時間還應付得來,但三人完全被劍陣困住了,這些白衣人顯然是想磨死他們,等到他們內力耗盡疲憊不堪再來奪劍。

    靳家派人來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明的存在。若是沒有明,樓辰和靳衍痕想掙脫這個劍陣,真的挺麻煩,現在嘛……

    樓辰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冷聲說道:“明,拖住他們。”

    “是。”那聲音聽起來,竟還有幾分漫不經心。

    話音落下的同時,明手上的鎖鏈在內力的控制之下,忽然向兩邊甩出了一丈多長,生生把劍陣形成的圓,割裂成了兩半。靳衍痕和樓辰趁著圓裂開的一瞬,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閃出了三四丈遠,脫離了劍陣範圍,一起朝著街道的方向跑了過去。

    看著兩人就這樣跑了,為首男子臉色驟變,咬了咬牙,吼道:“追!”

    這八人確實是配合得很默契,分出了四個人去追靳衍痕和樓辰之後,剩下的四人沒有一點混亂,立刻變換陣法,從八人劍陣轉換為四人劍陣,攻擊力比之前還更強悍了。明憑藉著詭異多變的武器和深厚的內力,以一敵四,也不落下風。

    樓辰和靳衍痕運足了內力,在雪地上飛掠而過,後面四人緊追不捨。眼看著距離漸漸拉開,也越來越靠近街道了,卻發現又有一群人,朝著兩人衝了過來。這次居然有將近二十餘人,同樣穿著一身白袍,二話不說,就把兩人再次圍在中間。

    同樣的裝扮,擺的同樣是劍陣,這些也是靳家的人?

    靳衍痕暗暗觀察這群人,同樣是一身白袍,他們與之前那八人完全不一樣,個個目光陰騭,渾身上下縈繞著死氣,被他們這樣圍著,便從心底冒出一股危機感。靳衍痕握緊了手中的劍,暗暗將樓辰護著身側。

    樓辰和靳衍痕被攔下,後面緊追的四個人很快就追了過來,看到一大群同樣手持長劍的白衣人將兩人再次圍在劍陣之中。四人都一臉驚訝,疑惑道:“你們……”

    未等那男子說完,他們中為首的一人冷聲說道:“風長老讓我們來相助,藏鋒今日一定要拿到,阻攔者,殺無赦。”

    殺無赦?!

    靳衍痕瞳孔猛然一縮,果然如此。

    樓辰神色平淡,只是手中的藏鋒握得更緊了。

    聽到“殺無赦”三個字樓辰和靳衍痕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全神戒備起來,追過來的四人卻是嚇了一跳一頭霧水。長老明明交待只需奪劍即可,儘量莫傷二人性命。若非如此,他們又怎麼會選擇那樣溫和的劍陣來消磨對方的內力?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好像從未見過這些人……

    四人還沒來得及細問,只聽那人低喝一聲“殺!”

    二十多人如猛虎出閘,朝著中間兩人猛撲過去,漫天的殺氣,從劍陣中心蕩開,席捲了靳衍痕和樓辰兩人。

    兩人早有準備,同時轉身,背靠著背,手中的長劍迎向撲過來的白衣人,一時間陣中劍光交錯。

    四人站在一旁,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原來還有些懷疑這些白衣人並非靳家之人,可細看下來,又立刻否定了。因為他們現在所用的正是靳家的劍陣,而且還是殺傷力極大的殺陣,難道風長老真的想要樓辰和靳衍痕的命?

    四人躊躇不前,最後決定先回去和為首之人匯合,商量之後再做決定。四人剛剛轉身,立刻感覺到夾帶著殺氣的勁風襲來,還未等四人躲閃,四柄長劍已經沒入了他們的胸口,出手狠辣,乾淨俐落。

    劍拔出的那一刻,四具屍體砰然倒地,四人瞪大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和驚駭。

    這一幕,被圍在中心的靳衍痕和樓辰並沒有機會看到,因為他們兩個自顧不暇,尤其是樓辰。這些人全都是衝著她來的,二十多人,大半的長劍都是指向她,根本不像是來奪劍的,簡直就是為了斬殺她而來。

    樓辰雖然有藏鋒,也斬斷了幾把長劍,但仍是敵不過人海戰術。白衣人一招一式都精妙又淩厲,溢滿了殺氣,並且完全不畏死,為了能傷到樓辰那怕一分,就不惜豁出性命。

    只短短的一刻鐘,樓辰的胳膊就被長劍割出了不少血痕。靳衍痕比她更加狼狽的,為了護著她,他的側腰被狠狠地刺了一劍,腰間一片血紅,呼吸間,滿是血腥味。樓辰皺眉,清冷的聲音也染上的怒意:“我能應付,你顧好你自己!”

    靳衍痕沒有回話,卻固執的緊守著樓辰,這群人的目標是辰兒。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能出事。

    靳衍痕喘著氣,低聲說道:“前方有個巷子,我們過去,那裡地方狹小,不方便用劍陣。”

    樓辰點了點頭,兩人艱難的向巷子的方向一邊打一邊退,白衣人也看出了他們的意圖,攻勢更猛了。快到巷子入口的時候,兩名白衣人一左一右夾擊樓辰,樓辰一腳踢飛了右邊的男子,藏鋒俐落地刺入左邊男子的腹部,卻不想那人臨死前,竟死死抓住藏鋒不撒手,後方的男子趁機一劍刺向樓辰的咽喉。

    “辰兒!”靳衍痕顧不上還在對他纏鬥的白衣人,重劍一揮,將刺向樓辰咽喉的利劍隔開,卻來不及避開刺向自己眉心的一劍,只能側頭躲避,劍尖就這樣劃過靳衍痕的額頭。長劍鋒利,靳衍痕一開始都沒感覺到疼痛,但片刻後,血立刻從傷口處湧了出來,流到了眼睛裡,一時間眼睛像蒙了一層紅紗。他幾乎看不見眼前東西,只能靠著敏銳的直覺左右躲閃。

    樓辰一劍結果了偷襲她的白衣男子,側頭看去時,就看到靳衍痕一頭的血,而他背後,一名白衣人正提劍刺向他的背心。樓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掌將靳衍痕推進了小巷子裡,避開了那要命的一劍。

    靳衍痕觸不及防,整個人被推得往後砸了過去,頭狠狠地磕在青磚石牆上,頓時眼前發黑,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他只覺得像是有千萬隻拳頭捶打他的腦袋,耳邊也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靳衍痕忍著腦袋的巨痛,費力地睜開眼睛。血影模糊中,他只看到那一道道白影,兇神惡煞地撲向那道纖細的身影,那個他一心相護的人,正在劍光中游走躲避,險象環生。

    靳衍痕想衝過去幫忙,還未站穩,頭忽然像是被一根長針猛然刺穿,疼得他渾身發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摯愛之人在劍光中被屠殺。這種心神俱裂無能為力的感覺,竟那麼熟悉,而眼前的這一幕,好像與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疊了起來,同樣是一片血色之中,只是被追逐廝殺的對象,換成了高大挺拔渾身染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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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np0504 發表於 2015-11-26 05:26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瘋魔

    “阿竹,快走!”

    “翼哥,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小痕還小,快帶他走,走啊!”

    “爹!”

    耳朵嗡嗡地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話語,不斷的在耳邊回轉。

    血霧之中,一身血色的男子,以一人之力,攔下了十數名白衣人,在白衣人的圍攻之下,他漸漸力竭,長劍斬斷了他握劍的手臂,刺穿了他的胸膛,猩紅的血噴射而出,染紅了白衣人的長袍,就算頭顱被砍斷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倒下……

    一幕幕血腥畫面,就像是一片片燒紅的烙鐵,燒灼著他的腦子。那些封存多年的記憶,再次以最殘忍的方式,呈現在他面前。

    “啊——!”

    窄巷中傳來一聲困獸瀕死哀鳴般的吼叫,樓辰心頭一跳,慌忙地回頭看去,只見靳衍痕抱著頭,狼狽的跪在地上,臉上全是血,表情痛苦而扭曲。

    “靳衍痕?!”樓辰不知道他傷了哪裡,會讓他發出那樣沉痛的吼叫。

    樓辰第一次這般急切的想要過去看看靳衍痕的情況,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砰砰跳得厲害。

    可惜白衣人根本不給她脫身的機會,好在她現在已經站在了巷子口,白衣人不能形成圓形劍陣,她才沒有腹背受敵。

    就在樓辰心急如焚的時候,一條純黑鎖鏈驀然出現在前方,是明!樓辰心中大定,下一刻果然看到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劈開人群,朝著她的方向靠過來。

    “退到巷子裡!”樓辰低喝一聲,長鏈和軟劍配合著斬殺了離得最近的白衣人,兩人立刻朝著巷內跑去。

    好不容易退進了巷內,樓辰微喘著氣,低聲說道:“明!先擋住他們!”

    “是。”好在這是一條窄巷子,明一人堵在巷內,憑藉長鏈和渾厚的內力,硬是沒有讓白衣人有機會近身。

    樓辰飛身趕到靳衍痕身邊,急道:“靳衍痕,你怎麼了?”

    扶著他的肩膀,樓辰才發現他渾身不受控制的抽搐。不知是他眼睛受傷了,還是血水流入了他的眼中,原本豔若桃花的眼眸,此刻一片腥紅,一雙血瞳死死地瞪著巷子外廝殺的白衣人,呼吸急促,嘴裡不停地說著話。

    “是他們!是他們殺了我爹!是他們……”

    樓辰低頭,把耳朵湊了過去,才勉強聽清了他說了什麼。

    樓辰猛然抬頭,也看向巷外如潮水般湧來,想要置他們于死地的白衣人,一下子明白了。靳衍痕曾經說過,他忘了七歲之前的事,會不會當年靳衍痕目睹了父親被殺的一幕,刺激過度而導致了記憶封閉,而今天的事,恰巧再次刺激了靳衍痕,讓他恢復了記憶?!

    剛才與白衣人交手,她已經能感覺到這劍陣的威力遠勝於之前那八人組成的圓形劍陣,異曲同工又比之精妙,招式同屬於靳家所有,這就說明他們並不是冒名頂替的。

    難道……當年追殺靳衍痕父母的,其實,並不是什麼陵水盟的人,根本就是靳家的人?!

    靳翼是……死在靳家的劍陣之下!

    這一結論,讓樓辰也不免驚訝又心寒,更別說靳衍痕了。

    樓辰擔心地看向身邊的人,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同時,她也沒有機會再說。

    被堵在巷外的白衣人又有所行動,他們躍上三丈有餘的圍牆,從牆頭上追趕了過來,明根本沒辦法堵得住上方的人,剎那間,便有十來個白衣人從牆頭上跳了下來,長劍直逼樓辰。

    樓辰一手拉著靳衍痕的胳膊想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一手揮出藏鋒阻隔,她本以為靳衍痕還在失神,正想把他護在身後,那個之前還渾身抽搐雙眼失焦喃喃自語的人猛然站了起來,大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將她推到了身後,同時手裡握著的重劍,以樓辰沒有見過的剛猛之勢,斬向刺過來的長劍。

    哐當哐當!

    兩聲脆響,兩把逼得最近的長劍被斬做兩節,白衣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下一刻,那把剛剛斬斷了他們長劍的重劍再次劈了過來,這次的目標,卻是他們的脖子。

    樓辰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臉上還是驚恐的表情,脖子卻已經被一刀斬斷,溫熱的血噗得灑了出來,濺了靳衍痕一身。而他卻似毫無所覺般,手中的劍以雷霆之勢再次朝著撲過來的白衣人殺去。

    雖然是背對著靳衍痕,樓辰也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手中那把劍,並不是什麼名劍,根本不能斬斷靳家的寶劍,而他卻做到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靳衍痕將內力用到了極致,那如沸水翻騰的血氣,樓辰站在他身後都能感覺到。

    這樣肆意的妄動真氣,他根本撐不了多久,還會內傷!樓辰急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卻在對上他血色的眼眸時,說不出話來。

    那雙血瞳依然沒有焦距,無波無瀾卻亮得驚人,他毫無顧忌,只要白衣人靠近他的身邊,便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斬殺。那是一種瘋魔的狀態,只一眼,就看的樓辰心悸不已。

    靳衍痕太過兇殘,一時間,白衣人居然後退了數步,不敢靠近他身側。

    連明都發現了靳衍痕不對勁,一邊打一邊忍不住問道:“他……怎麼了?”

    樓辰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靳衍痕現在是什麼情況,但她知道,絕對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樓辰剛想拉住他,白衣人卻又開始動了。

    眼見二十多人,現在只剩下十來個了,白衣人眼中劃過一抹決絕,兩人衝向明,兩人迎向靳衍痕,其他的,全部不要命的衝向樓辰。

    樓辰心中一凜,卻並不慌亂,內力瘋狂運轉,一劍之下,同樣斬斷了兩把逼至眼前的長劍,誰知劍是斷了,那兩人竟忽然棄劍用掌,一掌拍在樓辰胸口上。

    樓辰此刻本就內力翻騰,這一掌下去,樓辰立刻嘔出一口血,胸口極痛,竟是差點握不住手中的藏鋒。

    趁著樓辰受傷,站在樓辰背後的白衣人提劍朝著她心臟的位置猛地刺了過去。

    “小姐!”兩名白衣人已經被明絞死,但他們臨死前死死抱住明的大腿,讓他一時間根本動不了。

    就在長劍馬上就要沒入樓辰背心之時,一道黑影極快地攬著她的腰,再次將她護在身後,那把劍刺入了靳衍痕腹中,同一時間,持劍之人的頭,也被靳衍痕一劍斬斷。

    人頭落地,血飛濺在青磚石牆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一地猩紅。

    ……

    予弦帶人趕到巷子的時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不到一丈寬的窄巷內,長長的通道中,滿地屍骸,斷肢,頭顱遍地都是,兩邊的青磚石牆,幾乎像是被血洗了一遍似的,無一處不沾滿血腥,濃郁的血腥味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巷內,一地殘屍之中,還站著三個人,其中站在中間那人最為顯眼,他就像是個血人,滿頭滿臉都是血,一雙平靜到詭異的血眸冷冷地看著他們,一手握著長劍,另一隻手,死死地摟著青衣女子的腰。

    不僅手裡的長劍,就連衣角都在滴血,他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海裡撈上來的一般。

    跟著予弦而來的家將,都是上過戰場的,早見過了屍山血海,但此刻看到這一幕,也都忍不住驚駭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靳衍痕?”方澤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個人,完全不能相信,眼前這個滿身煞氣的男子,是那個嘴角微勾,滿眼桃花,說話氣死人又總是懶洋洋的痞子!

    予弦也深深地皺著眉頭,靳衍痕現在的樣子很不對勁,那股嗜殺之氣,並沒有因為白衣人死了而消散,反而因為他們的靠近,而愈發淩厲。

    樓辰的樣子也不太好,身上沾染了大片血跡,不知道是她的,還是白衣人的,又或者是靳衍痕的。她臉色蒼白如紙,冷眸依舊清明,正擔憂地看著靳衍痕。

    予弦微微抬手,身後家將立刻朝著三人靠近,但他們剛剛進入巷內,宛若雕像般屹立不動的靳衍痕手中的長劍再次舉了起來,血沿著劍鋒滴滴答答地落下,沒入本就猩紅一片的雪地裡。

    那雙比凶獸還狠戾的血眸平靜地看著他們,家將立刻停止了腳步,他們毫不懷疑,再往前走一步,那把已被血水洗禮的重劍就會毫不留情的朝著他們斬殺過來。

    方澤也被眼前的靳衍痕驚得心神不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好好的人逼成這樣?

    方澤忍不住大聲吼道:“姓靳的,你瘋了?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這聲大喝,並沒能把靳衍痕驚醒,他手中的劍沒有放下,甚至握得更緊,手骨發出咯咯的聲音。

    這時,一隻白皙的手輕輕覆上了滿是血腥的五指,一點點用力,緊緊地握住,慢慢將那舉著的重劍,一點點地壓了下來。

    靳衍痕轉過頭,僵硬而遲緩,血眸淩厲無情地看向樓辰。

    明和予弦同時警覺地盯著靳衍痕的一舉一動,渾身緊繃,只要他有對樓辰動手的趨勢,便立刻衝過去。

    血色彌漫的紅瞳,對上一雙沉靜如水的黑眸,黑眸的主人一臉平靜,眸光帶著難言的溫柔,沒有一絲驚慌和躲閃。

    那雙血眸終於眨了眨眼睛,眼珠微微動了動,樓辰似乎看到靳衍痕眼中的厲色消退了幾分,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那人忽然雙臂一伸,將她緊緊的圈在懷裡。

    他的兩隻手臂就像兩隻鐵鉗,死死地困住樓辰,像要把她揉入骨血般,樓辰本就受了內傷,此刻被這樣抱著,幾乎不能呼吸,血氣翻湧,胸口劇痛,痛得眼前發黑,幾近昏厥。

    而予弦和明都沒有衝過來的原因,是樓辰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掙扎推拒,反而抬手摟住了靳衍痕的腰。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耳邊的聲音,暗啞得可怕,根本聽不出這是靳衍痕的聲音,他的頭埋在樓辰的頸脖間,臉頰上的血水早已寒冷如冰,唯有那灼熱的氣息,噴灑在皮膚上,和著刺鼻的血腥味,攪得樓辰的心疼痛不已。

    這極致的恐懼無聲地嘶吼伴隨著擂鼓一般的心跳,通過兩人緊貼的身體傳遞到樓辰心裡,樓辰只覺得窒息,這種窒息與身體的窒息不一樣,那是一種極致的心疼,疼到無以復加。

    樓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滾的心緒,清冷的聲音輕柔而緩慢地說道:“我沒事,不會死。”

    如此說了一遍又一遍之後,緊緊抱著她的人手終於失了力道,高大的身體往旁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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