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喬菲
我醒過來,在家陽的懷抱裡。
剛才劇烈的運動之後,我有點累。
可是我睡的並不安穩,睜開眼,還是這北方城市冬日裡的漫漫長夜,白月光透過窗紗投在我們身上。
身上溫暖,因為身邊還有另一個人。
我看看他,家陽閉著眼,唇落在我的唇上,纏綿的吻我。
程家陽,無論是粗暴的還是溫情的,都這樣深切的喚起我埋在身體裡的慾望。
彷彿過了許久,我從他懷裡離開。
從他的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我赤裸著身體,下床,走到窗子邊上。
打開窗子,冷風夾著小輕雪刮進來。
居然下雪了,真是會應景。
「你做什麼?菲,過來,那裡冷。」家陽在我的床上說。
剛才激烈的愛,讓人幸福的幾乎絕望。
我們像是兩隻黑夜裡決鬥的野獸,要用牙齒把對方的靈魂揪出軀殼。
可是,現在,我探身向外面,想要自己冷靜下來。
「菲。」家陽在身後喊我,我接著聽見被子的聲音,我回頭,家陽伸手向我,我幾乎感到他的體溫。
此時我聽見一束比風還冷的聲音從我的嘴裡冒出來:「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這樣?」
家陽離開的非常迅速,悄無聲息。
我坐在椅子上吸煙,看著他穿上被我撕壞的衣服,登上鞋子。
黑夜裡,我看不清他的臉。
我心裡無來由的想著一首老歌。
聽到他關上門之後,自己輕輕的唱出來。
「如果誰也不能證明愛情,那就不需要匆匆的決定,看看平凡的你我,誰先傷心……」
我知道程家陽的婚訊的時候,正在辦公室裡趁午休跟師姐下軍棋。
馬大姐進來說:「聽說了嗎?家陽要結婚了。」
師姐愣了一下:「這麼快?怎麼都沒聽他說過。」
「是啊,我說也快。聽他說了,過了新年就註冊,還請我們出席儀式呢,然後趁著冬天不忙,兩口子去南美度假。」
我說:「師姐,你快下啊,該你的了。」
「好好。」師姐說,她看了一眼棋盤就樂了,「菲菲,你怎麼用我的子吃我的子啊?」
程家陽
我跟小華急著結婚,家裡人都覺得突然。
可是我們堅持,他們只好操辦。
我母親很是訝異,我突然開竅,以如此合作的態度要求結婚。她甚至私下裡問小華,是不是懷了我的孩子。
小華告訴我,雖然她跟我母親說自己自己沒有懷了孕,不過卻將著急結婚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她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裡,她並非從前,只覺得,小華怎樣說,怎樣做,都是文章。
女人的心計啊,讓人永遠琢磨不透。
小華是這樣,喬菲也是這樣。
只不過,一個要把我拽過去,一個恨不得把我踢出來。
喬菲的手裡,比小華多一把刀子,她很知道怎麼讓我鮮血淋漓,那天的縱情歡愛之後,她一字一句的對我說:「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這樣?」
我好像笑了一下。
我笑我自己,原來,這麼多年來,我在她的心中,是這樣一個人。
也難怪啊,我們作愛實在是酣暢之至,所以預支了所有平淡相守的快樂。
我離開她那裡,文小華在家衣不解帶的等我。
我知道自己厚顏無恥,可是我的心已死,我不在乎跟誰一起,我只是想重新過日子,過新的日子。
我說:「小華,你說我們結婚,你現在還願意嗎?」
她想都沒想,過來擁抱我。
或者,她已經想了一夜。
新年之後,我們就要公證結婚,到時候,會有一個雙方親朋出席的小小的簽字儀式。
我母親還是抓緊時間,用了大使館的關係在巴黎為小華定了三套禮服。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父親親手送給小華一枚江詩丹頓的白金手錶,我也收到了來自文家家長的同等價值的饋贈。
婚禮進入倒數,我搬回家裡住。
有天晚上,我在自己的書房裡打盹的時候,收到旭東的電話。
「出來吧,結婚之前,再好好快活一下。」
「在哪裡啊?」
「海灘這邊的傾城,行不行?」
我愣了一下。
「這邊的小姐很漂亮的,你小心這個時候不抓緊時間,以後再也沒得玩。」
我說,好啊,你請等我一等。
拿著鑰匙要出門時,迎面碰上來送結婚照的工人。
我簽收的時候,看著照片上的自己,僵硬麻木,像足垂死的一棵樹。
我在傾城見到旭東,正在一眾美眉間如魚得水。看見我,招手:「家陽,這邊,這邊。」
我一落座,就有女孩棲身上來,南方口音糯米一樣又甜又膩的問:「先生,喝什麼酒?」
我看看她,女孩的一雙眼卻像喬菲一般,貓兒眼。
我只是定定看著她:「隨便你,什麼都好。」
女孩很高興,身姿搖曳的去找侍應要酒。
旭東拍著我的肩膀說:「怎麼樣,還滿意吧?我特意找了這個來陪你。」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摟我的脖子:「兄弟,心裡不好受,就那麼算了吧,男人嘛,往前看,往前看……誰,還沒有點不如意啊。」
眼睛長的象喬菲的姑娘,告訴我名字叫周周,我喝著酒說,周周,我有個朋友,她跟你長的很像,可是她離開我,周周,我有許多錢,你願意陪我到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有人蠻橫的叫囂著過來:「怎麼周周今天去陪別人?我不是讓她等我的嘛?你怎麼當的媽媽生?信不信我開了你?我不管是誰,馬上把她給我叫出來。」
聲音我是熟悉的,老朋友劉公子。
領班攔不住這囂張的大俠,他到了我們檯子這邊來,我們都愣住。
我看見,劉公子他坐在輪椅上。
「你這是怎麼了?老劉?」旭東站起來,「怎麼坐輪椅了?」
他冷冷看看我們兩個。
領班說:「幾位原來是認識的?那不就好辦多了。」
旭東說:「來跟我們一起喝吧,人少也沒有意思。」
我看看劉公子:「是啊,一起玩吧。我過兩天結婚了。」
他看看沙發,也不知道跟誰命令:「趕快給我騰地方啊,沒看坐在這上面不舒服嗎?」他轉頭又對領班說,「你去給我拿香賓。兩瓶。快送上來。」
領班看到危機解決,樂不得的讓人把劉公子扶到沙發上坐,自己親自去拿酒。
「嗨,別提了,在歐洲滑雪的時候,從纜車上掉下來,好在當時不高,不然我這小命就交代了。」
「什麼時候能好?」旭東問。
「還得幾個月吧,不過我覺得坐輪椅也挺好,總比拄拐強。」劉公子問旭東,「他快結婚了,你怎麼樣了?」
「我下個月當爸。」旭東跟我們碰酒杯,「這以後就徹底不能玩了。」
「得了吧,你,我是瞭解地,結婚之前也這麼發狠來著吧?」
我們都笑起來。
「我聽說你要結婚了,跟誰啊?」劉公子問我。
旭東恰巧出去接一個電話。
周周小姐給我跟劉公子斟上酒。
我們都看著她的臉。
「你覺不覺得她長的像一個人?」劉公子說,他轉過頭盯著我,「你不是跟她吧?菲菲?」
「你是誠心的吧?」我說,「我要娶文小華了,不是什麼菲菲。」
「文小華?」他看著我就笑,「那我真應該跟她道喜,這丫頭不錯啊,這不得手了嗎?」
我看著他:「你把話說明白。」
「什麼明不明白的。」他把酒杯放下來,「那姑娘被你的未婚妻害過,我估計你也知道吧,她還上學的時候,文小華給大學寄了一個傳真,說的就是菲菲在這裡坐過台的事……哎程家陽你別拽我領子啊,我告訴你,哥哥不受傷的時候,你還不是對手呢。」
我把他放下來:「你說,你把話說完。」
「她早看上你了,知道你跟菲菲是情人,她還知道我認識菲菲,就問我,她平時是幹什麼的。」
「你告訴她了?」
劉公子喝酒:「我,我要是知道這丫頭這麼陰,我也不會告訴她菲菲在大學唸書。是啊,我其實也挺對不起菲菲的。我很喜歡她的。是好姑娘啊。」
我點上煙。想在這混亂的情節中整理出一絲頭緒。
「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我挺奇怪的,文小華怎麼知道你這麼多的事啊?這當記者也沒有當成她這樣的吧。」
「她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多的事?你不知道,我知道……」
我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是小華。
我接起來:「是,我在外面,跟,旭東,還有,劉公子……」
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說這話,可嚇了你一跳吧?程二。怎麼,這婚還結嗎?」
我笑出來:「什麼?為什麼不?……」
喬菲
程家陽師兄的婚禮,請了處裡所有的人參加,當然也有我。可是我絕對沒有一點怠慢的意思,這一天,我確實病倒了,頭重腳輕的連床都下不了,小鄧幫我測體溫,38度5.我心裡說,真是天遂人願啊,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我打電話給師姐,求她務必代我送一個五百元的小紅包給新婚的賢伉儷。
小鄧說:「你還真挺大方呢,送了500元給人家。」
我把頭埋在被子裡,也沒有反駁她的力氣,可是我的腦袋裡很清楚,我給家陽的,比起來他給我的,又算得了什麼?
我吃了藥,在被子裡捂汗,糊糊塗塗的睡覺了。
作了夢。
夢境很奇怪:足球賽場上,兩隊踢平。我來罰點球。我站的遠,量好角度,心裡盤算好要吊對方守門員死角,起跑,加速,眼看就要推射成功了,我的腳卻沒有接觸到足球,而是一下子陷到泥土裡,不僅發球未成,踝骨也折了,疼的鑽心。
我一下醒過來,頭髮被汗水濕透。
有人在我旁邊說:「怎麼了?病了?我以為你是鐵打的呢。」
是程家明。
我看看表,已經是下午了。
我居然昏睡了一天。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去程家陽的婚禮嗎?」
「結束了。」
「哦。」我說一句話,嗓子裡都好像有一個小刀子來回割。
「別告訴我你不當一回事啊。你雖然沒有哭,不過生病也是一種發洩吧。」
小鄧給程家明倒茶,他向她笑笑:「謝謝。」
小鄧一下就紅了臉,一箭穿心。
我閉上眼。
「這麼硬氣。我都佩服你了。」程家明說。
「你是醫生,你知道哪裡有賣後悔藥的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六十一章
喬菲
我在單位請了假,身體好一些,能上班了,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
這段時間,我病的昏昏沉沉,經常想到的是很老的一句話,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珍貴,才知道,沒有好好珍惜。
比如我的健康,比如程家陽。
我有的時候,半夜起來喝水,想起從前我們在一起,我到了半夜就口渴,叫家陽拿水給我喝,喝乾了水,閉著眼,在他的睡衣上把嘴巴擦乾,他抱著我的頭,輕輕放在枕頭上。
我這樣想著就發起呆來,原來我們曾經是這麼親密的人。如今天各一方。
怨我自己,我活該。
我想,在地球的另一端,他跟他的新婚妻子在做什麼呢?他會不會在夜裡起床,拿水給她喝?然後可能突然想起我,就像現在,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一樣。
程家明來看過我,帶來許多五顏六色的小百合。我看著他的臉,說著說著就不說話了,他就說:「你這也太沒禮貌了吧,怎麼對著一個人,想著另一個人?」
我說:「你們長的還真像呢。」
他把手臂張開,對我說:「來吧,我不在意吃點虧。」
我笑了一下。
他說:「喬菲,你不要這樣,誰都可以,但你不要這樣笑。」
「為什麼?」
「太淒涼。」
波波也來看過我,帶來一個男孩,是個憨厚的美國青年,會說中文,他對我說:「要挺住,同志。」
我的病好了大半了,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這好了的一半幾乎就要嚇回去。
這年頭怎麼了?
人人都忙著結婚,訂婚?
我轉念一想,也對啊,眼看著過了春節,翻過一年,我就又長了一歲了,都多大了。
病好的差不多了,我提起精神去上班,那天特意擦了胭脂,否則一張蒼白消瘦的臉,很是恐怖。
大病初癒,同事們噓寒問暖,問我吃什麼藥,現在還打不打點滴,我啞著嗓子應酬了一番,師姐替我解圍說,可讓這孩子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看這汗出的。
我得以坐下來,拿出面巾紙,擦虛汗,閉著眼擤鼻涕,再睜開,以為又看到幻像,程家陽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疊文件。
他看了看我,眼神冷漠。
我說:「師兄。」
他說:「病好了?」
「嗯。」
他點點頭,把材料交給師姐就出去了。
時間這麼短,就從國外回來開工了?
加勒比的陽光真是好,家陽從來很白皙的臉上有紅紅健康的顏色。
我看到他就想起來,家陽婚禮的時候,我讓師姐幫我墊了一份500元的紅包。
中午在食堂吃飯,我要把錢還給師姐,她推回來:「不用了,你自己收著吧。紅包沒送出去。」
「怎麼了?」
她有顧慮,看了看我們旁邊沒有別人,才低聲說:「你不知道,以後再不要打聽這件事了。」
「到底怎麼了?」
「你沒看見,家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嗎?他那個婚沒結成。」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師姐也是不吐不快吧,話題打開便要說的仔細。
「沒見過這種女人,家陽馬上就要在結婚證簽字了,她翻悔了。當時扔下所有人自己離開。留下家陽收拾殘局。你不在場,你不知道,當時多少人出席儀式呢,那兩家都是什麼身份?
哎,這也就是家陽,換做別人啊……」
後面的話我是一句也聽不見了,只是又問她:「您說,程家陽他沒有結婚?」
程家陽
我坐在辦公室裡,回憶起婚禮那天的情景。
儀式開始之前,我跟小華在休息廳裡,化妝師在她美麗的臉上仔細描繪,撲好了最後一層粉,她回頭看我,她還真的是很漂亮。
「你怎麼不出去應酬一下客人?」她問我。
「我想仔細看看你。」我說,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小華微微笑,我們在鏡子裡互相看著對方,我把臉埋在她頭髮裡,親吻她。
「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家陽。」
「什麼?」
「我們要幾個孩子呢?」
「響應國家政策嘛。」
「不好。我們要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這樣不會寂寞。」
「好啊,聽你的。」
她向我笑,幸福洋溢在臉上。
我看著她說:「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問你。」
「說。」
「小華,你辛不辛苦?」
「……」
「你就是『我就不信註冊不上』,對不對?
跟我打遊戲,跟我聊天,其實是知道,對面的這個人是我,對不對?你對我,瞭解的真多。
所以,你早就知道喬菲了,她的背景你當然也是掌握的。
那個寄到她學院的傳真,也是你,對不對?」
我慢慢的清楚的說,在鏡子裡看著她,「我跟她的事情,你都知道,可是,小華,可是你還是要我,還是要跟我結婚。
你苦心孤詣的做這些,做這些根本不符合你的學識,你的風度,你的為人的事情,都是為了這麼一個破敗的我,你覺得值得嗎?」
我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摩,我沒有一點點誇張,我的心裡,真的為小華不值。
我向她笑了一下:「我何德何能?讓你為我這樣?
小華,你告訴我,真的,你辛不辛苦?」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張臉,在這個時候,凝固成青石的雕塑一般,冰冷,堅硬。
有人推門進來叫我們:「家陽,小華,時間到了,出去吧。」
「走,」我拉起她,「我們去結婚。」
雖然時間倉促,不過會場仍然準備的豪華溫馨,紅色天鵝絨的地毯和簾幕,四處用各種白色,淡黃的花朵點綴,前面長桌上,放著我們等會兒要簽定的結婚協議,下面坐著雙方親友,眼裡彷彿都有笑意,在他們眼中,我與文小華是多麼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殊不知,幸福平靜的表象下,一個心灰意冷,一個翻江倒海。
我心裡低低的笑,所以,誰的故事,誰知道。
主持人歷數我們的戀愛之路的時候,我看見我在高翻局的同事們,喬菲沒有來,我想,那這個女人還有一顆心,沒有殘忍到,出賣了我,又來觀我行刑的地步。
我是不能想起這個人,想起她的名字的。
後果是,心臟悶鈍的疼痛,閉上眼,追悼起從前透支了的歡娛,但覺從此後,人生無望。
主持人碰一碰我:「家陽,家陽。」
哦,原來此刻應該我親吻小華。
我摟過她,唇印在她的唇上。
冰涼。
下一個環節,我們就要簽字,成為受國家法律認可保護的正式夫妻。
我手裡握著鋼筆,眼前是模糊一片,探下身,又直起來,皺著眉,千回百轉,腦海裡,飛速浮現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年輕容顏,耳朵裡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強的變成一個聲音:我不能。
我要放下筆的那一瞬間,聽見小華喊我:「家陽。」
我看她。
她的聲音很低,只有我聽的見:「我現在要離開,剩下的局面,請你擺平。」
隨即在眾人的驚訝中,小華提著裙擺,迅速的獨自離開會場。
情況繼爾有些失控,我鬆一鬆領結,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吸煙。
有人議論,有人質問,有人離開。
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起眼,是我哥,家明,我們互相看看,他突然笑了:「恭喜。」
我在「中旅」大廈的房子住,每天上班,等著我父親召見,可是,一直也沒有動靜,不知會有怎樣的風暴。
喬菲病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再來上班,憔悴的紙人一樣。
我當然知道,這大概是為了什麼,因而心裡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這個壯的牛一樣的人也病了?是不是,輪也應該輪到她為了我,吃點苦,遭點罪了?
我再也不去找她,這個女的折磨我,可謂是相當有手段。
不過,要不然怎麼辦?
我等著她來找我,請我原諒?
這大約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了,我是男人啊,臉皮總得厚一點,難不成,我像她對我那樣,再報復回去?雖然我心裡很想這樣,不過,我們又不是拍百集長劇《創世紀》,最主要的是,我跟喬菲,兜了這麼大的圈子,再沒有時間做無謂的浪費。
我們必須在一起。
下了班,我開車去她家裡找她,只有她的室友在,告訴我,她下午從單位回來就又出去了,等一等,就快回來的。
我坐在她的房間裡等喬菲。
視線被一張放在桌上的照片吸引,喬菲站在海邊的礁石上,頭髮被風吹起來,緊著鼻子,皺著眉,笑的怪模怪樣。
我就笑起來。
上次幾乎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有在她這裡發現有我的印記的一些什麼東西,我不就是在這裡嗎,這是我在大連為她拍的照片。
這是我眼裡的喬菲啊。
等了很久,她也沒有回來。
她的朋友又有朋友來,我只好先回去,臨走之前,告訴她,不用對喬菲說,我來過。
我晃晃悠悠的買了薄荷味的雪糕回家,出了電梯間,聽見有人咳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二章
程家陽
喬菲女士坐在我門口的地上,穿著羽絨大衣,層層疊疊的圍巾裡露出小小的腦袋瓜。
我從電梯裡出來,她也就看見了我,站起來,拍拍屁股,笑了一下,又馬上收回去,因為我就沒給她好臉色。
我打開門,喬菲站在我後面,我聽見她在嗓子裡嘀嘀咕咕的,好像叫我的名字,又好像想說什麼,卻實在沒說出來。
我心裡非常好受。
我開了門,自己進去,站在裡面問她:「你是不是要進來?」
「是,沒錯。」她一步邁進來,仰頭看我,眼睛裡有討好的笑。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喬菲啊,你既然這樣,又何必當初那樣對我?
我心裡這樣想,張開口對她說:「別嬉皮笑臉的,有話請說。」
「家陽,你沒結婚?」
「嗯。」
她低頭。
「我說,你不要這樣,不是因為你。我都想明白了。我打算再當幾年鑽石王老五,遇到更合適的再說。」
「這是你說的,那好。」
啊?我說什麼了?這人不是來道歉的嗎?她怎麼拔腿就走?
我一下子就把她拽住了:「哎,喬菲……」
她沒抬頭,我在下一秒鐘就把她抱在懷裡,手揉著她的頭:「哎你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你來幹什麼來的?就這麼一句話就要走?我哪兒招你了?」
她很安靜,頭埋在我的懷裡,手慢慢的抱住我的腰。
我覺得胸膛前暖呼呼的,她是不是流眼淚了?
我的心裡柔軟,輕聲說:「喬菲,我想了太久了,咱們兩個不能分開了。」
「我都被你嚇死了。」她抬起頭,來吻我。
我推開她:「你沒哭啊?」
「這麼嗨皮,哭什麼呢?」她繼續摟著我,撅著嘴巴,臉往前貼近我。
「你不是撒腿要走嗎?」我還是掙扎著說。
「我不這樣,你還得搶白我到什麼時候?」
我空閒出來的手已經打開薄荷冰淇淋的蓋子,用手指挖出一塊,放在自己嘴裡:「我告訴你啊,代價是很大的。」
「反正我感冒傳染期,吃虧不到哪裡去,哎呀,你真香噴噴的。」
接著她的小舌頭就放在我的嘴巴裡了,在我唇齒間上下翻動的,這麼熱情,我受寵若驚,只能全心投入的響應。
我捧著她的臉,吸吮她,伸手脫她的衣服。喬菲同學的手基本與我同步。
我們兩個就這麼心急如焚的赤裸著糾纏在一起,倒在之前曾無數次顛龍倒鳳的床上,我要傾身覆蓋在她身上,喬菲按住我,撫摩我的頭髮,我的臉,溫柔的親吻我的眼睛。
「家陽,」她的手放在我的陰莖上,撫摩,撮弄,「讓我來,讓我來。」
我只覺得那裡在她的手指間變的又硬又熱,我伸手向她茂盛黑密的頭髮,意識渙散的叫她的名字:「菲,菲……」
她翻身在我的身上,將我的陰莖納入她濕滑緊窒的甬道,我們平穩的,劇烈的,在瞬息間高潮的律動。
真好,喬菲,還有她的每一條紋理。
有些東西,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我和喬菲。
我們的身體。
做完了,我就點上一支煙,放到嘴上,被她伸手拿去抽,我只好再來一支。
我的手還放在她的胸脯上,輕輕撫摸。
她身上發熱,可是面色好極了,粉紅色的,嬰兒一樣的細膩。
我看著她,笑一笑,又親她的額頭。
「哎,我說,」我看著她的眼睛,「你找我,是不是就是想跟我這樣?」
她咯咯的笑起來:「還記著呢?我也不怕告訴你,沒錯,對,就是想跟你這樣。怎麼著?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在腦袋裡把你給那個了。」她慢慢坐起來,「不對啊,你著急結婚,不就是為了這句話吧?」
我看她,沒說話。
「真是因為我說這句話?」她把笑容收起來,認真的看我。
「我當時特別難受。我覺得這麼多年白過了,覺得特冤枉。」我說的是實話,「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刺激我了?」
她軟軟的趴在我的胸前,用力摟我:「不,家陽,你這麼好,我再也不說這種話了。」
所以我想,做人啊,還是不能太老實,我不出這一招險棋,喬菲跟我還要彆扭到什麼時候呢?
這樣很好,她很是知道了教訓。
我吸一口煙,高興的看她對我死心塌地的樣子,摸一摸這麼柔軟的身體,翻身在她的上面,進去的時候,又得意又卑鄙的想,親愛的,你這麼聰明,不過還是被我算計了。
關於我們的關係的問題,因為無論如何都在一個單位工作,喬菲不願意這麼早就把我們的事暴露給別人知道。
我同意。
否則又被杜撰成二十集電視劇。
不過,這種試圖的掩蓋,讓心裡的曖昧更迅速的彰現。
在單位裡偶爾擦身而過時,輕飄飄的一眼,都讓人心念跳動。
我在辦公室裡舒服的打瞌睡,冬天裡的暖陽下,思念一牆之隔的情人。
真肉麻,真浪漫。
喬菲
週末沒有工作,不用出差。
我跟程家陽在超市裡逛的時候,東一句西一句的閒扯。
我說:「買點牡蠣吧,回去做湯給你喝。」
「最近消耗有點大,是得補一補。」他同意。
我挑了些又大又新鮮的牡蠣裝起來,放在購物車上。趁營業員沒有注意,在水果區將一個很大的櫻桃拿過來,放在嘴裡。
家陽摟著我,手搭在我的腰上,在我耳朵邊問我:「我沒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的日子過的是不是也挺開心的?」
這是一個好問題啊,他沒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過的怎麼樣呢?
我唸書,我學習,我努力工作,我跟自己掙扎角勁。
可是我筋疲力盡。
我將一大瓶酸奶放在車子裡。
「渴。」我對他說,「非常的渴。半夜裡也沒有水喝,腦袋裡好像是沙子,乾燥。還有,我消化也不好,總是疲勞。」我看看他,「你呢,家陽,沒跟我在一起,你過的怎麼樣?」
他也在思考。
我們走到熟食櫃檯,他要了六隻紅燒豬拱嘴,放在車上之後對我說:「餓。」
「好像,一直找不到可口的食物,直餓的自己虛弱無力,營養不良。生活失去意義。」家陽很感慨的瞇著眼睛說。
「你這樣說,好像減肥人士暢談節食感受。」
「你剛才說,好像血糖偏高,嗜渴症先兆。」
「我殺了你。」我伸手到他掖下呵癢,被他一把抓住雙手,硬生生的拉進懷裡。
春節之前,單位派我到廣州出差,陪同領導從香港迎接法國的一位政界要員來訪。
家陽幫我準備行李的時候,把我的西裝拿出來說:「這一套,好像有點舊了。」
「湊和吧,沒時間在單位定做了。」
他看看我,沒再說什麼。
「不然,」我說,「現在去商場買?」
「我說也是。」
「我要高級的,名牌的,你來埋單。」
「那你今天晚上得做茶雞蛋。」他說完,就嘿嘿的笑起來,「再買一套情趣內衣,黑色的,我早就看好的,哇……」
出發去廣州那一天,我與隨行人員在機場等領導好久。
終於在飛機起飛前,領導乘車姍姍來遲,下車的,卻不是原來即定的那一位。
我呆了一下。
程家陽
再遇到小華,在一家音響店裡,她身邊有別的男士。
我們握手,低聲的寒暄。
她的朋友去付帳的時候,小華說:「什麼時候,去我那裡把你的東西取走,否則這一個,」她指指那人,「不能搬進去啊。」
她這樣子,我倒不好意思了。
「那我盡快,明天好不好?小華。」
「明天好,我正好有空,在家裡。」
到了第二天,我作完手裡的文件筆譯,準備離開去小華那裡取東西的時候,接到我父親的電話。
他的電話,不是他的秘書。
他的聲音象鐵一樣。
「家陽,現在到我辦公室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三章
程家陽
我來到他的辦公室,我父親背對著我,面向電子屏幕打高爾夫。
我從後面看他,他身材高大矯健,每一桿揮動都姿態優雅,虎虎生威。
我說:「爸爸。」
他沒有理我。
又盡興打了十多分鐘,終於停下來,回頭看我,他面色紅潤,額角有汗,掏出手帕擦一擦,對我說:「過來。」
我走過去,平靜的看著他。
他知道些什麼,他會跟我說些什麼呢?
不過這不重要。
我既然已經決定要與喬菲在一起,那麼面對我父母,這肯定是必須要走,又沒有任何意義的一關。
我心裡打定主意,便覺得坦然。
走近他,希望他直切主題,盡快結束。
「選個日子,我們重新操辦你跟小華的婚禮。」他對我說,手裡擦拭著他的球桿。
「不可能。」我看著他,清楚的說。
可是我話音沒落,臉上便遭重擊,他加了重的球桿準確無誤的飛速擊在我的臉上,我失去控制的倒下,頭重重的撞在地上,我的嘴裡有血腥味,耳朵裡有轟鳴聲,劇烈的疼痛下,只覺得這一側的臉孔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
他走過來,蹲下來看我:「我覺得在你這裡可以找到答案,你告訴我,小華為什麼離開婚禮?」
「我不知道。」
我慢慢的說,但願他,聽的清楚。
「你不知道?」他仔細看我,彷彿用心咀嚼這句話。
我厭惡他自上而下俯視我的眼神,手撐住地面,忍著頭上的痛,我必須站起來。
他又一桿擊在我的肩膀上,那裡皮肉稀薄,金屬球桿直接與我的骨頭對話,我剛剛起身,被他一敲到底。
「我一直以為你很乖,家陽,所以對你疏於管理了,你任性太久了。」他在旁邊換了一根更重的球桿,擰結實了加重球,照著我劈頭蓋臉的打下來,嘴裡一字一句的說,「我與其讓你自甘墮落,不如今天就殺了你,免得以後勞心。」
我沒有躲,躲也躲不開,何必讓他見我一副狼狽相?雨點一樣的重擊下,我起先還真是疼的,後來覺得這身體彷彿不是我的,不知怎麼就不疼了。呵呵笑起來。
我父親停了手。
喘著粗氣看我,他梳理考究的頭髮亂了,這副樣子,真是比我狼狽。
我慢慢的坐起來,骨頭幾乎被他打酥了,那我也得把頭髮整理好。
他停手了嗎?不說話,看著我扶著牆站起來。
我沒有走,更漸漸走近他,不如今天讓他徹底打盡興,從此以後再不要找我。
我父親仍然手握球桿,狠狠瞪著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樣做,就是為了那個妓女?」
「您,這麼高的身份,怎麼說,這種話?」我說,「她是妓女沒錯,您的兒子是嫖客。」
我慢慢走近他,慢慢對他說,雖然渾身疼痛,唇舌麻木,但我有話要讓他清楚:「這是個職能的問題,幹哪一行,就得盡哪一行的責任。您教我的,是不是?
所以,您手握球桿給我一頓好揍,我也只能忍受。
因為,您是我爸。
沒有別的原因,無非如此,否則我為什麼這樣被你打,為什麼我的女人被你說的這麼不堪?……」
我看著他的臉,心裡想笑,有心控訴,卻無心戀戰,我說:「你說的對,你要麼打死我,要麼別管我。」
我轉過身,扶著牆往外走。
我只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就這麼幾下子,就喘成這樣,還是上了年紀啊。
我大約是被他打的面目恐怖吧,從部裡出去停車場,一路受人民矚目。
我上了自己的車,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就不忍再看第二眼。我的手也腫了,彎都打不了,根本不能開車,我這時候反應過來剛剛被人一頓暴揍,身上骨肉分離的疼,喬菲不在,誰來救我?
我戰抖的手拿出電話,撥了家明的號碼,他一接起來,我就哭了:「哥,你快來,我讓老頭兒給打了,你快來部裡接我……哎,可別忘了帶止疼藥。」
家明帶我到醫院,請同事為我包紮,處理之後我的樣子好像木姨奶,家明吃驚說:「老頭兒真下狠手了。」
他的同事問:「你報不報警?」
「我得考慮一下。」
家明撲哧一下笑了:「這可成了大笑話了。」
他說著將一支煙放在我嘴上:「行了,弟弟,消消氣,他都多大歲數了,你跟他就別置氣了。」
我看他:「他從來都比咱們倆厲害。」
「那倒是。不過,」家明說,「你被他打一頓不是壞事,否則更沒有理由撕破臉皮,這樣好,擺脫束縛。不過……」
我知道他「不過」什麼,喬菲。
不知道我的父母會不會在我身上出了氣,便善罷甘休,放過她呢?
家明送我到文小華那裡取東西,他在樓下等我,看著我下車的時候說:「這樣負傷去也好,她看到現在的你,肯定後悔當初處心積慮。」
小華開門,看見我就愣了。
「我是家陽。」我說。
「是,我看出來了。」她讓我進屋,「怎麼這樣?」
「被我爸打。」我說。
她苦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電腦前。
我放在她這裡的東西不多,幾件襯衫,浴衣,牙具,幾本書。我在書架上找書的時候,不小心把小華的一本影集碰下來,砸到負傷的腳,我沒忍住,「啊」了一聲。
「怎麼了?」小華在外面說。
我沒回答她的話,視線被從裡面滑出來的一張照片所吸引。
照片上有橫幅:全市中學生英語演講比賽。
一男一女,兩個漂亮可愛的少年人,是主持人,正面帶微笑慷慨激昂的發言。
這張照片我也有,因為男孩子,正是當年的我;而女孩子,這樣看的仔細了,是小華。
身後傳來小華的聲音:「你從來也沒有想起我,對不對,家陽。
可是,你知道的,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家陽。
你跟她是愛情,她對你是愛情。
那我從十四歲就開始喜歡你,我在火災的時候只想跟你在一起,就不是愛情了嗎?」
我緩緩站起來。
小華繼續說:「所以,家陽,你知道真相了也好,你心裡怨恨我也好,我不打算抱歉,我沒有作錯。」
我拿著我的東西走到她身邊,將鑰匙交給她。
我看著她的臉:「小華,我從來沒有怨恨你,只是,我,我不是那個人,你的那個人。」
她點點頭:「是啊,我也終於知道了。」
我坐家明的車子回到我跟喬菲的家。
他之前沒有來過這裡,進了屋子,就說:「哎不錯啊,我都不知道,你還挺有安排的。」
我嘿嘿笑,可是臉疼。
陽台上掛著菲的內衣。
家明看見了,搖搖頭:「真不知道,是怎樣一幅香艷的情景。」
我點了支煙,瞇著眼睛:「哎呀,那,那可真是……」
他很感興趣,一屁股坐在我邊上:「說,快說說,性生活協調嗎?」
「那怎麼能叫協調呢?那是相當……」
我剎住閘,閉上嘴,看看這個無恥的淫蟲:「我不告訴你,我好奇死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四章
程家陽
我呆在家裡養傷,大多數的時間,自己照顧自己吃飯,洗漱,睡覺,我很慶幸我爸沒有把我打的不能自理。
兩天之後,喬菲回來了。
她看到我,就問怎麼回事,我說讓人給打了,她拎起我們家掃棚的棒子就要跟人拚命。
我說:「是我爸。」
她停住腳,回頭看看我,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我說:「這樣更好,我巴不得跟他們把話說清楚呢。」
我走過去,用我打著繃帶的胳膊摟她。
她說:「你猜這次我是陪同誰去了廣州?」
我想一想:「我媽。」
「怎麼總能猜到?」
「我是他們兒子,我是你老公,你說我怎麼總能猜到?哼,分而制之,是他們的慣用伎倆了。她跟你說什麼?」我問。
菲站起來,給自己倒了點水喝,挺不在乎的表情:「四個字就能概括:威逼利誘。告訴我不許跟你在一起,用了一句話,我印象很深:喬菲,你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笑容,「當然了,也不忘提醒我,我的出身,家世,我從前的那些勾當。」
她還在笑,語氣輕鬆,我笑不出來。
我被我父親打,我面對他們鬥爭,我覺得游刃有餘,我不以為苦,反以為樂。可是,一旦這些東西加諸在喬菲身上,我對他們就多了許多的怨恨,而另一方面,又對喬菲的心不確定,她會跟我一樣嗎?
她脫靴子:「真沒創意。
這些話,你的原來的那個未婚妻都跟我講過了,我都懶得回答了,最後不耐煩了,我就對她說:就這樣吧。我知道了,不過,我不能。」
她看我,很平靜,很堅定:「家陽,我不會跟你分開的。我們太不容易了。」
我過去親吻她,被她擋開:「不行,你有碘酒味。」
「那我吃塊口香糖吧。」
她伸手軟軟的摟我的脖子:「不要了,正好這段時間,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啊。」
喬菲洗了澡,躺在床上休息,我躺在她軟呼呼的肚子上,嗅著她身上溫暖香甜的體息,可舒服了。
夕陽的光從窗子外投在我們身上,我但覺從此後人生無憂。
「你見過小華?」
「嗯。」
「還說過話?」
「失火之後,我去醫院看你,被她撞見了,就教訓我來著。」
「你去醫院了?」
她瞟我一眼:「你當時都那樣了,我能不去嘛。」
「我說我好像看到你了似的。」
「你是看到我了,還管我要『一句痛快話』呢。」
「真的?」我坐起來看她,「我還以為是我做夢呢,我怎麼掐自己都不疼呢?」
「你當然不疼了。你掐到的是我。」
我呵呵笑。菲也笑起來。
「我把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怎麼後來還要去非洲?」
喬菲
家陽的媽媽對我掌握的當然不僅僅是這麼一點點情況,在語重心長又綿裡藏針的歷數我種種的劣跡之後,用一句話還是戳到我的心上。
「喬菲,你愛家陽,不過,你自己問一問自己,能給家陽一個完整的家嗎?你能給他小孩子嗎?這麼殘缺的家庭,其實只是建立在你一個人的滿足基礎上的,對不對?所以,你還是自私的,不用否認。」
她是優雅漂亮的女人,精力充沛,長於攻心,拍拍我的肩膀:「不過,我喜歡自私的人,多為自己考慮,更直接,更好商量。所以,她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喬菲,你開個價吧。怎樣能放過我兒子。」
我想一想:「不如,您開個價吧。您看看,家陽他值多少錢。」
女人瞪著我,我說:「算了,到這裡吧,我給您的時間也夠多的了。我跟家陽,我們不會分開。」
我盡快解決戰鬥,可是色厲內荏,心情煩亂,從廣州飛回來的一路上,我都為家陽父母親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覺得震驚,而另一方面,她的話也把我心裡,一點點最敏感,最在意的東西剝開,暴露在陽光下:我,並不能,給家陽一個完整的家。
家陽問我:「我把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怎麼後來還要去非洲?」
「家陽,」我撥撥他額角的頭髮,「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他看我:「你說。」
「我們兩個,曾經有過一個小孩子,還是在我沒有出國之前,我在大學唸書的時候。
沒有跟你商量,我自做主張的把他拿掉了。
手術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家陽,我可能沒有機會再有小孩子了。
家陽,我不能,為你生一個小孩子了。
所以我想走的遠一點,我配不上你。」
沒有幾句話,可是,說的真是艱難。我的喉嚨疼。
家陽沒有說話,坐起來,看看我,又伏下身,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他的手,非常溫暖。
他摟我入懷,輕輕問:「當時,疼不疼?」
「有點。」我說。
「有點?」他問。
直到現在,我彷彿仍能感受的到那貼著我的脊背的冰涼的手術台和上面蒼白色明晃晃的燈光,還有,我體內那翻江倒海般劇烈的劇痛。
可最深的痛在心裡,我總是想起,我失去了與家陽的孩子,心臟便會一剜一剜的疼痛。
家陽說:「你沒告訴我,是怕我為難,對不對?」
「……」
他摟緊我,親親我的額頭:「菲,我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所以以後,再也不要想跟我分開了,你讓我照顧你吧。」
「我知道,你喜歡小孩兒……」
「可是,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要在一起,不是為了生小孩,這個道理你總是懂的吧?」
我也摟住他,臉貼在他的身上:「嗯,你說的對。」
「而且,我覺得,我們這樣在一起,太圓滿了一些,這樣一個小小的遺憾可以證明上帝是公平的,我就更有安全感了。」
我重重的點頭。
深藏許久的秘密,終於在今天告訴家陽,我就輕鬆了許多。好像負重跋涉了很久,如今男人說,這包袱讓他來背。
原來事情如此簡單,這個人,枝繁葉茂生機勃勃的樹一樣,可以讓我依靠。
「再說了,菲,你想一想,咱們兩個,又有學問,長的又好,再生個大白胖小子,還讓不讓別人活了?」家陽說。
「對啊。」我覺得他說的真沒錯,總得給別人留點空間吧,「這也是為了生態平衡啊。」
「而且,」家陽認真的說,「如果不用生小孩,我們就不用戒煙了。你知道,小劉為了當爸,有三個月沒吸煙,都饞死了。」
「對啊,我們也不用控制喝酒了。」
「嘿嘿,也不用避孕了。」
「哇哈哈,什麼時候想做都可以。」我說。
家陽的眼睛亮晶晶的,慢慢壓在我的身上:「現在行不行?」
「你都受傷了。」我摸著他的臉,親親他,又親一親,「不疼啊?」
他擰著眉毛跟我說:「忍著就更疼。」
雖然我早有思想準備,不過第二天上班,我正翻譯致聯合國公函,當處長把我叫去辦公室,告訴我,從現在開始停職休假,直到春節之後,聽候人事部門安排的時候,我還是有點發愣。
我拿著自己的東西往外走,心裡想,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求仁的仁,沒有遺憾。
回了家,家陽看我拿了東西:「停職了?」
「嗯。」
「我也是。」他說,「人事處今天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不用去上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六十五章
程家陽
我們在餐館吃飯,商量以後的打算。
我說:「我真的早就不想在這裡幹了,咱們去上海,去香港,不然,去巴黎,布魯塞爾,我那裡有很多朋友,憑咱們倆,到哪裡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菲吃著油菜說:「我覺得咱們不要衝動,以靜制動。上面就說停職,沒說炒咱們啊,看看情況再說。哎,你不要吃羊肉,這是我的,對你的傷口不好。」
其實,在收到人事處讓我停職的電話之後,我的心裡一直有小小的興奮。真的,好像鸚鵡自己手裡攥著鑰匙,什麼時候飛出去,全憑自己做主,挺爽的。而另一方面,我確實著急離開這裡,我心裡害怕,他們又會有別的手段加在我跟菲的身上,逼我們就範。
「那你爸媽可就真要恨死我了,就這麼真把他們二兒子給拐走了。」
「你也不用這麼想,第一,你對我,其實是搭救落水兒童,溺死之前被你給撈上來的,這是好人好事;第二,」我把筷子放下,用餐巾印印嘴巴,「我把我爸,你把我媽都氣成那樣,我看他們也不想再認我了吧。」
她把我放在桌上的手握住:「家陽,會不會有一天,你後悔這個時候的決定?」
「我現在就後悔了,」我說,「我後悔,我們浪費那麼長的時間。」
她站起來,隔著桌子親吻我,在眾目睽睽之下。
我真是有面子。
「現在的問題是,快到春節了,咱們去哪裡?」我說。
菲想一想說:「不如,去我們家吧。我也有很久沒看到我爸我媽了。」
「好,就這麼定了,然後我們回來就辭職。」
「讓他們後悔去吧。」
「對,讓他們後悔去。」
喬菲
臘月廿九,我帶著家陽回到我的家鄉。
北方城市的春節因為一場大雪而更添了濃厚的節日氣氛。
家陽臉上的傷口癒合了一些,白白淨淨的臉,嘴唇卻凍的通紅。我幫他把羽絨服的領子拉緊:「冷不冷?」
「還行。」他說著就打了個噴嚏,「哎呀挺冷。」
我們打了出租車回我家,路上我跟他說:「我都習慣了,我高中離家可遠了,我騎車上學,走到一半,腳啊,手啊,耳朵啊就麻木了。可是後來你猜怎麼著?」
「怎麼?」
「騎著,騎著,它們又自己緩過來了,又不冷了。」
「是嗎?」
「是啊,我沒騙你,物極必反嘛。」
他笑著就把我給抱住了。
穿的多的我們象沾在一起的兩粒元宵。
我爸爸媽媽見到家陽非常高興。
第二天年三十,我跟著媽媽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家陽跟我爸吃花生,打撲克,我心裡說,小子,這下你完了,我爸是這個街道,三個住宅小區的冠軍,傳說中的撲克鬼見愁是也。
我用手語對我爸說:「爸,你不用讓著他,把他的錢全贏過來。」
我跟我媽把魚作好了,我去看他們打牌,家陽在得意的笑,我爸表情嚴肅,全力以赴。
我說,爸,怎麼回事?你讓著他了?
我爸說,不是,這小子記牌,我出過什麼,他出過什麼全背下來。我都輸30塊錢了。
家陽陰陰的笑著說:「爺倆合計怎麼算計我呢?」
我說:「你也太過分了,等會兒,我親自會一會你。」
我媽端上來餃子,我們坐在床上吃飯,我爸爸把我跟家陽的腿裹在狗皮毯子裡,他說:「真暖活。」
吃完了飯,我們又去放鞭炮,給鄰居拜年,阿姨看到家陽就說:「行啊,菲菲,這小伙子真不錯啊。」
我說:「哎呀,一般吧。」其實心裡得意極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走親串友,我發現程家陽有娛樂天賦,撲克,麻將,跟小孩子電子遊戲,他都是高手,把我叔叔阿姨,舅舅舅媽,表兄弟姐妹都給收拾了。
我說:「你不如好好練練這個,以後咱們不去當翻譯了,去澳門,或者蒙特卡洛當職業賭徒。」
「蒙特卡洛就算了,我也就算個,亞洲級的選手吧。」他沾沾自喜的說。
開心是開心,他把贏來的小錢都買鞭炮給親戚家的小孩了。他們非常喜歡他。
初五,我爸爸媽媽出門看朋友。
我起床了都快到中午了,家陽還在睡。
我媽媽走之前,把火鍋料都給我們備好了,小肥羊的湯料,手切的薄薄的羊肉片,粉絲,青菜,血腸,還有蝦,我想起家陽喜歡吃牡蠣,就穿上大衣下樓給他買。
回來了,家陽也醒了,他把桌子擺好,正在調湯。
「你去哪裡了?」他說。
「我專門去給你買牡蠣。」我說。
可這廝忒難伺候,我們正吃的香甜的時候,他「啊」了一下子就把嘴摀住,聲音含混的說:「牡蠣你也不好好洗一洗,我崩到牙了。」
我沒搭理,繼續吃血腸:「誰讓你自己不看好。」
可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手捂著嘴巴,哼哼唧唧的。
我放下筷子,走過去:「怎麼了?家陽,咯到哪裡了?快讓我看看。」
他還在哼,我著急了,就把他的手扒下來:「快讓我看看。」
他的手在我的手裡張開,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紅色天鵝絨盒子,我震驚的心裡說,不會吧!
「菲,」他的臉上有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咱們結婚吧。」
我得看看鑽石夠不夠大。
我慢慢打開盒子,只見一枚祖母綠,把臉孔都能照亮。
「哇,哇……」儘管瞧不起我吧,我就這麼俗,家陽給我帶上,我就控制不住了,哈哈的笑起來,是哪部電影裡說的來著?寶石能讓任何女人抓狂。
我摟著他的脖子:「就為了你這塊鑽石,行啊,我跟定你了。」
「什麼時候註冊?」他問。
「盡快,回去就註冊。」
「就這麼定了。快吃火鍋吧。」
「好。」
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裡,我都經常反覆的看我的這枚祖母綠的戒指,真漂亮啊,對著月光看,對著陽光看,對著鏡子看,左手換右手的看,傻笑著看。
回去的飛機上,家陽說:「早知道你這麼喜歡,早買給你好了。」
「不過這個意義非凡啊。」我說。
「說的沒錯。」他緊緊的握我的手。
春節結束,師姐給我打來電話,說找不到我年前給她的一些資料了,我打算過去幫她找找,順便探聽一下虛實,家陽堅決不去,要自己聯絡我們去登記處註冊的事。
「我不去,那麼多事得忙呢,」他理直氣壯的說,「我還得聯繫一下上海那邊的朋友,要去你自己去吧。」
這人上來性子還真是執拗,我只好自己回到部裡。
我在我的電腦上,把文件又拷貝了一份給忙的焦頭爛額的師姐,她說:「菲菲,你現在還不回來,要把我給累死了。」
「我也想啊,不過人事處還沒有通知我復職。」我看看她不抬頭的作文件,發傳真,也挺奇怪的,「怎麼了?剛過完年,怎麼就這麼忙?」
她在一疊信函中抬頭看看我:「出大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六章
喬菲
我下午回去了,家陽在家裡上網,看見我說,你去陽台看看,我買的巴西龜怎麼樣。
我慢慢去了陽台,看見家陽養在魚缸裡的兩隻頭上有紅線的小龜,我又慢慢走回來,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他笑著問:「怎麼樣?喜歡嗎?」
「嗯。那還用說。」
他看看我:「你怎麼了?」
我用手拄著頭,看著他氣色紅潤恢復了俊顏的臉說:「春節都過了,你也不往自己家打個電話。」
他沒說話,手指在鍵盤上打的飛快。
我去給自己倒了水,在外面聽見他說:「我說什麼?拜年嗎?這麼虛情假意的事,做起來有什麼必要呢?你說,菲。
不,至少現在,我不想見到他們。」
這一肚子的怨氣啊,從每個字都能聽出來。
「家陽,」我喝了一口水,在外面對他說,「我今天去部裡,聽說一件事。
剛果金武裝衝突,我們的兩位高級鐵路工程師在那裡殉職,你爸去扶靈回來,除了保鏢,他孤身一人。」
他從裡面出來,看著我:「你說什麼?」
「你爸,那麼大的官,自己去非洲,沒有帶文員,沒有帶秘書,沒有帶翻譯。他自己去。」我清楚的重複道。
他坐下來,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家陽幹這一行許久了,當然明白,他父親這樣級別的官員將訪團縮減到這麼少的人員意味著什麼,這是危險的行程,外交官艱難的使命。
我撫摩他的手:「你不去看一看他嗎?也許他現在需要你,家陽。」
他站起來,又坐下來,在睡衣的口袋裡找煙,我給他點上一支,放在他的唇間。
我看到他額頭上有汗珠流下來。
家陽有點發愣。
他抽完了一支煙,又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繼續打電腦。
我跟著進去:「你聽見我跟你說什麼了嗎?」
他不說話。
這是這個人的強項。保護自己,氣死別人。
我們吃晚飯,看電視,晚上躺在床上,他都沒有說話。
我閉了床頭的燈,感覺到家陽靠近我的身體,我摟著他。
「你怎麼了?家陽。你不高興了?」我問。
「沒有。」他的臉貼著我,「我老了,我想起小時侯的事。」
「說一說。」
「那個時候,我爸爸官不大,時間空閒,把我頂在腦袋上,帶著我哥,我們去北海玩。
他抽陀螺特別厲害。每次,我哥都氣的夠戧。
我現在想一想,真是的,其實,我跟我哥都不如我爸,什麼都不如。連點皮毛都沒學會。
他給周總理,給陳毅外長,給小平同志都作過翻譯,在歐非,在聯合國工作,在行業裡他有最高的聲譽。
外國大學裡到現在都有用他當年的翻譯資料輔助教學。
我想起,我兩歲的時候,他就教我發小舌音,我長的大一點,開始正規學習法文了,他也忙起來,不過抽空還是會檢查糾正我的學業。
可是,後來,就派別人盯著我了。」
「可是,他很重視你啊。」我說,「這個爸爸是不太一樣的,如果他是個普通人,他會比誰都通情達理的。而且,他比誰都希望你好。」
「是嗎?」家陽抬起頭,看看我,我看見他發亮的眼睛。
我點點頭:「沒錯。家陽,其實,你自己也知道的。
家陽,你想不想陪他去剛果?」
「我想。」他說,面孔在月光下瑩白如玉,「可是,我不能不顧你。」
我抱著他,緊緊的抱著,家陽從來活的多麼疲憊,在任何矛盾中,都渴望兩全,對他的父母,對我,因而左右為難,辛苦了自己。
「什麼話?」我說,「你明天去找他,你要陪同他去,你回來,我們就去註冊。除了這事,我不許你再耽誤一分鐘。」我說。
「去哪裡找你這麼好的老婆?」他在我的懷裡重重的點頭,「照你說的辦,娘子。」
程家陽
我在父親辦公室的門口告訴他的秘書,我要見他。
秘書說,部長不在。
「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他的車子。」我說。
他面帶難色的看我:「你讓我怎麼辦,家陽?」
我不管不顧的推門進去,我父親在桌上批閱文件,抬起頭,看見我,面孔冰冷堅硬:「門都不敲,你這麼多年的禮貌全沒了。」
我看著他,沒說話。
「是過來求我原諒,還是再來討一頓打?」他走過來,看我的臉,「恢復的這麼快,我上次還是手下留情了啊。」
「您要自己去剛果?」
「誰允許你過問我的事情?」
「隨員都不帶?」
「……相關文書在國內都準備好,到了那邊,就是會晤一下總統,履行程序,接受同胞遺體,沒有其他任務。」
「這不符合規矩,不符合您的身份,您怎麼連翻譯都不帶?」
他「哼」了一聲:「我幹什麼的你忘了?你的那點伎倆,還是我教的呢。」
「爸爸,」我看著他,「我,我跟您一起去。我給您作翻譯。」
我父親赫然抬起頭,望定我的眼,好久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我知道任務有風險,您不願意帶太多的同志去,不過,堂堂大國的外交部長,這起碼的排場總要有,我跟您去。」
他緩緩走到窗邊,向外看,聲音低沉的對我說:「你知道我都不願意帶別人去,更何況,是自己的孩子?你走吧。別指望這樣換點人情分,讓我原諒你。」
「我不走。一碼是一碼,我沒做錯,也不需要誰的原諒,不過,」我走到他身邊,「您別的東西我沒有,這點堅持還是學會了的。」
他笑了一下:「是啊,這,我是領教過的。」他回頭看我,仔細看,「還是我打的不夠重?今天居然來跟我耍賴?」
「下次記得要用棒球棍。」我說。
「好,我記住了。」他回到辦公桌前,批文,簽字,印章,交給我,「去辦批件,家陽,我們後天乘專機出發。」
我要出去了,他叫住我:「家陽,這次去,是要把同胞的遺體接回過,非常重要。」
「是,爸爸,我明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七章
喬菲
我送走家陽,自己在街上散步。
已經是春天了,天氣轉暖,冰雪消融,溫和濕潤的小海風吹在臉上,讓人心情愉快。
我路過寵物市場,打算給小烏龜買點食,小店舖的老闆說:「是喂巴西龜嗎?那就買小條小條的鯽魚和泥鰍,它們最愛吃。」
「是嗎?」
「沒錯。現在正好是春天,您就喂吧,烏龜能吃能喝的,長的可快了。」
「太好了。給我一樣一斤。」
我拿著魚回家,把它們放到魚缸裡,小烏龜一下子就來勁了,清水裡起殺戮,一路腥風血雨,我都不忍心看了,先去看電視,等一會兒再收拾魚缸。
這個時候,有人給我打電話了,我一看號碼,是師姐,幾乎是面臨崩潰的語氣:「菲菲,你再不回來,我就死了。」
「什麼啊?」我說,「我都停職了。」
「你還沒收到人事處的電話嗎?他們很快就要給你打了,你跟家陽都不在,現在人手不夠,連處長,副處長都干大活兒了。」
「好好,」我說,「我這就過去幫忙。」
我放下她的電話,人事處的電話就上來了,不僅通知我立刻回崗工作,而且說,我從畢業以來的見習身份也即將轉位正式的公務員編制。
這彷彿突然降臨的恩賜,不用說,來自家陽的父母,因而讓人有欠真實感。
我坐下來,喝了一杯水,我在想,我要怎麼做?
我這個人,是有記性的,不習慣在被人貶斥之後,又接受饋贈,惴惴不安,又不得不感恩,那讓我太不舒服。
可是,另一個念頭冒出來,決定便在瞬間作出,我穿上大衣,離開家,去部裡,一路上,春風裡,腳步越走越快,恨不得飛起來。
不僅僅是為了家陽,我不願意再讓他兩難,辛苦自己;更是為了,我多年來,自己的理想,一路顛簸的辛苦,委屈,汗水,讓我更要珍惜已經得到的成績,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誰的原因,我更不能放棄。
程家陽
我們在金沙薩下飛機,剛果外長和我駐該國大使接機,陪同我父親去會晤總統。
會見過程中,我父親態度強硬,嚴正要求當局為我國援建鐵路的工程技術人員加密保衛措施。
黑人總統一方面對我殉職人員表示哀悼和遺憾,另一方面,開始用種種借口搪塞,不肯增加預算,加密保衛措施。
我父親說:「你要看清楚,誰是朋友。該有的道義不履行,該作的事情不肯為朋友做,最終只會讓自己眾叛親離。」
我將父親的話翻譯給對方,總統在增加警力保證我方安全的問題上稍稍鬆口,可是代價巨大,之後的會談中,剛果商務部的官員跟我父親談追加無息貸款的問題。
父親對我用中文說:「家陽,你看,與外國人的鬥爭,比小孩子的遊戲還要露骨,你問他們,多少錢,能把我的人的性命買回來?」
會談之後,剛果方面安排了簡餐,我父親拒絕,要求迅速接收同胞遺體回國。
我們在首都醫院接收,當地軍士將靈柩抬上車之前,我父親帶上手套,親自在上面覆上國旗。
我們從醫院驅車去機場,顛簸的公路兩旁,是望不到盡頭的西非荒漠,在夕陽下,有粉色的光從地面幻化出來,是奇特的景象。
隨我們同行的保衛人員是兩位公安部警衛局的武裝參謀,一路上如影隨形,盡職盡責。如今任務即將結束,兩人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不住的向車窗外觀察,我覺得每個行業都有行業之道,專業人士讓人尊敬。
我父親說:「你剛才翻的不錯。」
「謝謝。還當我是小孩子呢?」我說,「可能是不如你當年了,不過,我現在在這一行裡,也算相當不錯的。」
他看著我,眼角有笑意:「誰說你不如我?年代都不一樣了,我當年,要是有這麼一口漂亮的語音,還能早幾年當部長。」
「對啊,我是在巴黎三大念的書,你是聽西哈努克的演講錄音練的聽力,」我說,「所以說,爸爸,這就不奇怪了,你不要不愛聽,我說你好像多少有那麼一點印度支那的口音呢。」
「輪的著你說我嗎?」
我嘿嘿的笑,看著恢復了一臉嚴肅的父親。
突然有,槍火聲。
前面和後面的警衛車都被炸飛,黑人司機回頭對我們說:「是游擊隊。」話音未落,他頭部中彈。
我們的警衛將我和父親按到車座下,他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我們,拿出手槍,上膛。
我聽見機槍聲,爆炸聲,我們幾個人的喘息聲;聞到硝煙味,血腥味。
這是生平沒有經歷過的場面,我的心臟好像要跳出胸腔,汗水流下來,像血一樣。
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槍聲忽然停了。
許久,沒有動靜,車門忽然被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黑人軍人,站在外面。
政府保衛全軍覆沒。
黑色的血液直流到我的腳下。
我們是這裡僅有的活人。
領頭的一個出來說話,他高大結實,身上紫色的肌肉堅硬的虯結著,有碳條畫出的黑紋。
他並沒有殺我們的意圖,用法文對我們說:「出來。」
我們四個下車,保鏢仍然擋在我們前面。
父親自己站出來,問說話的這一個:「你是頭兒?」
「游擊隊上校,科非太岡。」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長,程。」
「我知道。」太岡說,「我們有備而來。」
「很好。」父親說,「留下我,你們可以得到任何東西。讓我的同事們回去。」
太岡將機關鎗背在後面,雙手抱在胸前:「這裡說的算的,是我。」
「你知道我車子的後面是什麼?」父親與太岡高度相當,針鋒相對,毫不退縮,「我同胞的遺體,我們中國人,死,不留在外國。請讓我的同事們送死者回國。」他回頭看看我們,用中文說:「你們務必把靈柩安全送回。」
兩個保鏢說:「部長……」
「住口。」他打斷他們,聲音裡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震驚無以復加,我的父親,他自己留在這裡,要我們護送靈柩回去。
我們的車子尚能發動,太岡的人讓開,父親催我們上路。
我的一隻腳已經上去了,又收回來,我對太岡說:「留下我,我是程先生的兒子,你們會有更多的籌碼。」
太岡笑了,露出白牙,顏色殘忍:「真是熱鬧。」
這次換了父親震驚,看著我為兩位保鏢關上車門,我說:「同志,順風。」
我們繼而上了游擊隊埋伏在山包後面的卡車,穿過荒漠向不可知的地方前進。
我發覺這些人,太岡與他的部下,並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烏合之眾,這群黑色的軍士身體強壯,訓練有素,儀容正規,難怪可以如此輕易的就襲擊我們成功。
我在觀察他們的時候,也被別人觀察著,我的父親。
車子在顛簸的時候,他扶了我一下,手就握住我的手,看看我的臉,忽然就有了感慨:「這人啊,真是沒話說去,怎麼就長了這麼大了?跟我鬥,跟我耍賴,還過來跟我一起送死。」
我笑了一下:「突然吧?嚇一跳吧?」
「後不後悔跟爸爸來這裡?」他問我。
我想一想說:「有點。」我看看他,「爸,如果我不來,我現在就跟她註冊結婚了。
不過,是她告訴我你要獨自出訪,是她讓我陪同你來。
如果,現在換了是她,也會做一樣的事情。」
我父親鬆開我的手,抬起頭,看看暮色四合的天空:「我想的到,不是這個女孩當初自己申請去科特迪瓦的嗎?」
「是。」我說。
「怎麼脾氣會這麼倔?」他看我,「你以後,小心吃苦頭。」
「我讓她吃苦頭還差不多。」
父親沒有笑,臉上卻有柔和的線條:「家陽,回去後,讓她來,我們,要見一見她。」
「好,爸爸,好。」我的眼眶濕了。
菲,我在一條與你越走越近的路上,你呢,你在做些什麼?
喬菲
我跟師姐在單位加班到11點,才回到家裡。臨走的時候,我問還在伏案準備材料的處長:「您有沒有家陽的消息?」
他看我一眼:「有新消息能不告訴你嗎?就是部長一行已經離開醫院了,正準備返回呢。姑娘,你回去休息吧,全部的人都幫你看著呢。」
我回了家,就發現味道不對,奔到屋裡看,罪魁禍首是小烏龜的殺戮戰場,整個魚缸都是鮮血,鯽魚的,泥鰍的,又髒又臭,還有浮屍在上面。
吃飽了的烏龜在魚缸裡撒歡。
我這個氣啊,我大半夜回來的,還得收拾它們。
那也沒有辦法。這是家陽給我找的小麻煩。
我屏住呼吸給它們換水,沖洗,刷殼,比自己洗澡的時間還長。
好不容易弄完了,我躺在床上,抱著被子,仔細聞家陽的味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八章
喬菲
第二天我上班,又有大量的筆譯要作,是即將召開的國際減災大會的資料,非洲代表呈遞的材料上附有蝗災蔓延時的照片,糧食植物被數十億只衍變成粉紅色的巨大蝗蟲嚙嗜殆盡,村莊被飢餓和恐慌籠罩,消瘦的孩子身上落著蒼蠅,在衣不蔽體的母親肩頭哭泣。
我的心情壓抑,站起來,走到窗邊。
所以,還有什麼值得在這裡的我們抱怨?
吃的飽,穿的暖,在和煦的春天裡做著自己多年來想做的事情。偶爾心裡和情感的困難和波瀾,讓生活裡多了些值得品味的東西。
所以,我是如此幸運。
而我的家陽,他在非洲,他是不是跟他的父親一起圓滿完成了任務?在父親的身邊,他有沒有好好表現?他是不是正準備回來?外交事務中總有些不可預見的事件發生,家陽也許正忙於他自己的工作,因而直到現在也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
程家陽
我的電話掉在地上,落在一雙黑色的小腳邊,我抬起頭,一個黑男孩,不過四五歲的年齡,身體精壯,目光閃亮,手裡拿著給我跟我父親的食物。
他把食物放在地上,拾起我的電話,看一看,用一個法文單詞問我:「什麼?」
「電話。」我拿過來,把屏幕按亮,雖然在這荒漠中沒有信號,但那上面有菲的照片,這對我,非常重要。
電話發出樂音,她的笑容出現在屏幕上。我讓他看一看。
男孩又用一個字問我:「誰?」
「我妻子。」我說。
我父親在後面。
他仔細看一看,終於多恩賜了一個單詞:「她,漂亮。」
「那當然。」我說,看見男孩笑了,露出可愛的白色牙齒,「你叫什麼?」
「卡贊。」另一個人替他回答,是進了帳篷的太岡上校,一隻手將男孩抱出去,回頭對我說:「我的兒子。」
他帶了水來,放在卡贊送來的食物旁,對父親和我說:「請。」
父親說:「謝謝。」
他坐下來,喝了一小口水,對太岡說:「有這些清水給我們不容易,你想得到什麼?」
「我的戰友。他們在政府軍手裡,留你們在這裡,是要換他們回來。」他站起來,要離開,看看我父親,「我知道,你是大人物,不過,我的戰友更重要,我只給政府,也就是你們,兩天的時間。」他說完就走,父親對我說:「家陽,吃東西,喝水。」
送來的食物,是搗爛的薯蘺,像木屑混著生土豆的味道,父親說:「嚼的細一些,這樣胃裡不會難受。」
清水他喝的不多,留給我,我飲一口的時候,覺得眼眶酸,看著他,聲音就哽咽了:「爸爸,你這麼大年紀,還要這樣。」
他笑一笑,拍我的肩膀,卻沒有說出話來。
荒漠裡的氣溫,夜晚與白日相差巨大。
我跟父親躺在被士兵看守的帳篷裡,凍的有些發抖。
小男孩卡贊進來,手裡拿了毯子,交給我之後仍不肯離去,站在一側,看著我。
我把毯子蓋在父親的身上,望了一眼黑男孩,我說:「你做什麼?」
他不回答,仍是看我。
我知道了。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是不是這個?」
他說:「電話。」接過來,自己按亮屏幕,新奇的擺弄,按鍵發出水泡的聲音,他更高興了。
我問他:「卡贊是什麼意思?」
他也許聽不懂這句法語,仔細想了想,說:「青草。」
我點點頭:「哦。媽媽呢?」
他看我,用法語很清楚的說道:「媽媽被白人和叛徒殺死。」
卡贊離開的時候,將電話還給我,我躺在父親身邊,他已經在這惡劣的環境下睡著了。
我覺得也真是疲憊,漸漸合上眼,就要睡了,朦朦朧朧的聽到土著男人的歌聲,聽不懂什麼意思,只覺得音調低沉悲愴,有幾百年的苦難埋在活著的人的喉嚨裡。
第二天,烈日曝曬,看陽光大約是快到中午的光景,卡贊來送飯,他的爸爸跟著他,太岡上校手裡拿著老式的卡式錄音機,對我們說:「在這裡說話,我們會送到政府和大使館去。」
父親拒絕說話。
我知道他的鎮靜和篤定,可我是沒有這般堅強的,有些話,對一個人,想要說了好久,如今真的到了這個時間,一定要讓她知道。
我說:「喬菲,我是家陽……」
說完了跟菲的話,我才發現自己的淚水流出來。
太岡讓部下把錄音機拿走,看我,問我:「程是你的父親?」
「是。」我說。
「你們不像。」
「不僅僅你這樣說。」
「我以為你是有骨氣的人,明明可以走,卻陪他留在這裡。」
「我是。」
「剛才跟誰說話?」
「我妻子。」
他看我,點點頭:「結婚多久?」
「還沒有,本來打算回去結婚。」
「說些什麼?」
我想一想:「無論有什麼事,我要她像以前一樣愉快的生活;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過,我愛她。」
太岡說:「本來有好日子,不應該放棄。」
我看定他黑色的眼睛:「你呢?你過什麼日子?你的人過什麼日子?你們讓別人過什麼日子?」
太岡說:「日子曾經平靜過,吃飯,睡覺,耕作,作愛,生孩子,直到白人來。
教給我們宗教,槍炮,避孕套,還有跟自己的兄弟殘殺,掀動我們內戰。
而他們拿走的是,石油,鑽石和黃金。」
「我們來這裡修鐵路。」
「不應該打擾寧靜。」他站起來走到門口,背對著我說:「磁帶,你的妻子,她會看的到。」
喬菲
三天過去了,算上他離開的那天,82個小時。
我沒有家陽的消息。
辦公室裡,局裡,部裡,沒有人議論,沒有人詢問,沒有人告知。
不過,我知道的是,殉職工程師的遺體已經運回,而家陽和他的爸爸,還留在那裡。
我喝茶,吃飯,工作,喂家陽的小龜,給它們換水,陪準備照婚紗相的波波選影樓。
我的戒指讓她看,我說:「怎麼樣?酷不酷?」
她驚訝的張大嘴巴:「哇歐,你何時釣上金龜婿?」
「說的沒錯啊,確實是金龜婿,」我笑嘻嘻的說,「你還記得程家陽?」
她就更驚訝了,想一想,頭搖的象撥浪鼓:「喬菲,我可不信,你把我當饅頭泡吧。」
我哼了一聲:「你等著,他馬上就從非洲出差回來,我要在你之前結婚。」我看看她,又看一看對面鏡子裡的我自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你等著。」
減災大會召開的那天,我與師姐搭檔,為與會法語地區代表做同聲傳譯,準備充分,狀態上佳,中午的時候,處長過來,握我的手,先說祝賀,又在我耳邊說:「喬菲,有個人要見你。」
我隨他來到會展中心的一間隱秘的辦公室,打開門一看,卻都是熟人。
程家明,他的母親。
家明說:「喬菲,坐下。」
我說:「下面有餐會,我要去陪同領導。」
家陽的媽媽說:「喬菲,坐下。」
她的聲音沒有那天見我時的囂張與跋扈,此刻聽起來,是溫柔的,是疲憊的。
我真的,害怕。
他們要對我說些什麼?
我不想留在這裡,在家陽回來之前,我不想見到他們。
我要走。
忽然聽見家陽的聲音。
模糊不清,但確是他的聲音:「菲,我是家陽,對不起讓你等我,我會盡快回去。
……
如果一時不能,我想你自己還是要愉快的生活。
你要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還有,一直忘了跟你說,我愛你。」
我好長時間沒有動,愣著,站在那裡。
家明走到我身邊說:「家陽和我的父親,在非洲被反政府武裝挾持,我們失去聯繫,這是對方送來的他們的錄音帶,經過技術分析,確實是家陽。」
我覺得好像聽不太懂他的話,便說到:「是啊,我知道,這是家陽。他現在在哪裡?」
「現在,國家和當地政府,軍隊正在積極營救。」
我回頭看看他:「是這樣?」
家明點點頭。
我抻了個懶腰:「我當是怎麼了,不是還在營救嗎?」我看看家陽的母親,「救出來了,就請讓他給我打一個電話吧。」
我要走,聽見家陽母親說:「喬菲,我們想讓你知道,因為你有這個權利。
你心裡著急難受嗎?不如歇一歇,接下來,讓別的翻譯去做。」
這是關懷的,讓人溫暖的話,可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她不知我為人。
我背對她,清楚的說:「謝謝您。我是有一點著急,不過,如果是家陽,他這個時候,會不再繼續下去嗎?」我向門口走,還在對他們說,「我是幹這一行的,我是個翻譯官。」
程家陽
太岡將我從帳篷裡帶出來,對父親和我說:「對不起,政府還沒有妥協的跡象,所以,這個人,得先殺掉。」他看看我,「我不對你說對不起,我跟你都沒有錯。」
父親是個漢子,這個時候,面不變色心不跳,只是一字一句的對太岡說:「你自己知道下場就好。我會要你10倍的還回來。」又看我,良久,眼光閃亮,「家陽,你是好孩子。」
我沒有說話,向父親微笑。
走了幾步到外面,想起來問太岡:「那個錄音帶寄走了?」
「寄走了。」
「很好。」
他們要帶我去哪裡行刑呢?我被黑人上校推著往前走。
我突然看到卡贊站在不遠的地方,我對太岡說:「我有話對你的兒子說。」
太岡沉吟,終於招手讓兒子過來,我把電話放在男孩的手心裡,對他說:「這個,你留著,你跟我的妻子一樣,她也叫青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尾聲
程家陽忘了在哪裡讀到過,說,人在死前,大腦會以超過平時10倍的速度運轉,所有的回憶浮現在眼前,臨死的人在這種刺激下,痛哭流涕。
我如今在這種狀況下,知道這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否則為何我的心裡一片寧靜?連一絲的波瀾都沒有,許多事情,許多的人都忘記了,只覺得,好像是,開心的活過,哪怕時間短暫,我曾經真正開心的活過。
行刑之前,我的眼被用黑布蒙上,被擋住陽光的那一剎那,我在心裡說:「再見,喬菲。」
喬菲
我摘下耳麥,舒了一口氣,覺得肩膀酸了,自己揉一揉。
師姐說:「菲菲,去我家吧,我婆婆今天燉魚吃。」
我說:「謝謝您了,我回家還得忙呢。我的那兩隻小烏龜啊,麻煩的很。」
我離開會場,坐公交車回家,在離家不遠的小市場買了泥鰍和我自己吃的東西,到了家裡,先清理魚缸,又給兩個小傢伙餵魚,忙活完了,才輪到我自己,悶飯,炒菜,開玉米罐頭,一不小心,就把手劃傷了,一道小口子,流了點血。
這時候,我的氣就上來了,我「光」的一下把盛大米飯的勺子扔在桌上,氣急敗壞的說:「有完沒?您這班加的也忒久了吧?誠心躲我了是不是?幾句肉麻的話就給我打發了?把自己當瓊瑤了?我告訴你,你給我趁早回來挨罰,那兩隻烏龜沒人給你管,你自己回來料理,我受夠了。」
我盛了滿滿一碗大米飯大口吃。心裡還憤憤的想著,我明天就去買一套皮衣皮裙的內衣,再弄一條鞭子鎖鏈帶刺的鐵球什麼的,程家陽回來,我SM虐死他,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子。
程家陽
可是,打我的子彈卻不是一發,實際上,在臨行刑的這一刻,忽然有震天的槍聲,我的身邊有無數發子彈穿梭,我想,是不是,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還在慶幸,腿上一涼,然後劇痛,那裡中了一槍,我倒下的時候,疼的齜牙咧嘴的,心裡恨恨的想:「要救,也不早點救;要救,也不佈置好,害老子我受傷,真疼啊……」
我醒過來,是因為被人用手電扒開眼睛照,我一個激靈,嘴裡說:「不許碰我爸。」然後就睜開眼睛。
穿白衣的中國醫生,駐當地大使站在我的床邊,還有,我父親。
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腿上有新傷,疼的厲害。
父親說:「家陽,你覺得怎麼樣?」
「還好,我沒事。」我說,「您呢?」
他搖搖頭:「沒有問題。」
「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被政府軍解救。」父親說,「只等你情況醒過來,我們回國。」
我接過父親遞過來的水,看看他:「太岡他們呢?」
「游擊隊被全部殲滅。」
我心裡在想,這個黑軍官太岡也是一條好漢啊,他跟我說,我們都沒有錯。
我說:「爸爸,還有一個人,他怎麼樣了?」
喬菲
中午吃完飯,我打了個盹,最近因為吃的多,睡的多,體重長了很多。
睡的正香甜的時候,被人蠻橫的推著肩膀叫醒。
我瞇著眼睛看,是處長。
「上班時間睡覺,你想挨收拾啊?」
「不是午休嗎?」我擦擦嘴巴。
「快接國際長途,作好記錄。」他說完就走了,嘴裡還叨咕著,「這年輕人都懶成什麼樣子了。」
我不敢怠慢,拿著紙筆,接起電話。
對方說了一聲「喂」,我就呆住了。
「家陽?」
「菲。」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這樣在電話的兩端沉默好久,我感覺,彷彿幾天來脫了殼的靈魂如今又輕飄飄的回到我的身上,好像即將枯死苟延殘喘的植物如今體內又有綠色的汁液在溫暖的走動。
「你怎麼才打電話?家陽,我擔心了。」我說,聲音開始哽咽。
「有點事,耽誤了。」他說,他的聲音真好,清水一樣。
「什麼時候回來啊?你的那兩隻小龜把我折騰慘了。」
「很快。」
他停了停,「菲,回去之後,我們結婚。」
「你也別想跑。」
他笑,溫柔的說:「那之前,你要見一見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好,家陽,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快回來吧。」我迫不及待的說。
「菲,我在這裡要辦一個手續。
雖然沒有與你商量,但我想,你會同意。
我收養了一個黑男孩,以後他是我們的孩子,他叫卡贊,名字跟你一樣,是青草的意思……」
我從小身處逆境,無論遭遇怎樣的困難,意外和不公平,我沒有哭過;我使勁全力,逆流而上,努力的學習和工作,每每筋疲力盡,心中失望的時候,我沒有哭過;當遠走他鄉,忍受孤獨,失去縶誠的朋友,被親愛的人誤解遠離的時候,我沒有哭過;即使在所擁有的幸福,握在手中的愛情如千鈞懸於一發,即將失去的時候,我沒有哭過。
而此時,我的心,被辛酸和狂喜的情緒同時佔據,我在電話的一側用力的點頭,卻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有淚水,奪眶而出,滾燙的流在臉上。
——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