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青的悠然 -【惑國毒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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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0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4-5 12:40 AM 編輯

第二章 束手就擒 中

    涼亭周圍的一干淡定的武衛們瞬間臉色再不淡定,所有憤怒都變成震驚,看著秋葉白的眼神如同看瘋子。

    這人莫不是瘋了吧?

    居然敢覬覦自己主子?

    就算帝國貴族之中偶有男風之事,但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介平民,不,一介被通緝的要犯居然敢對帝國皇子說這樣無恥的話?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目光從怔然到銳利莫測,然后把她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葉白几乎能感覺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氣,似一把鋒銳的刀子,將她從頭到腳一寸寸地凌遲了一回。

    那是屬于鐵血軍人才能擁有的目光,實實在在地沾染過無數人鮮血,見識過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軍人的煞氣,只在朝野爭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會擁有這樣的目光。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在他凌厲而威壓的目光下依舊從容淡定地捧著茶杯喝茶,似全無所覺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頓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開玩笑麼?”

    他真是好奇,面前這個人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竟然敢對一名皇子說這樣充滿了冒犯意味的話。

    秋葉白抬起眼看著他,片刻,抬頭望天,嘆息:“啊,是的,在下是在開玩笑呢,人生如此艱難,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風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衛們看著秋葉白的目光變成了篤定——沒錯,此人果然是個不著調的瘋子。

    “你在戲弄本殿?”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眸光愈發凌厲冷冽。

    秋葉白不閃不避,看著百里凌風一笑,燦爛又溫和:“若我說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與在下合作了?”

    百里凌風瞬間僵了僵,隨后他看著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揚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秋葉白,你確實夠膽。”

    她點點頭,悠悠道:“是的,我很夠膽,否則今日也不會坐在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夠膽,否則又怎麼會讓人給我遞信,您在警告我不是麼?”

    在回到淮南換船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帶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無它句。

    “若是我身邊沒有給您通風報信的人,您如何會得知在下的真實身份?”秋葉白看著杯中金黃色的茶水,微笑:“讓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邊的人命大,從梅蘇手里僥幸逃了一條命,給您通風報信,您給我留這一封信,不就是想說你知道我是誰,若是我不想惹麻煩,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作,是麼,所以在下便大膽地來了。”

    百里凌風看著秋葉白,星目之中微閃,忽然換了個話題:“夜四少,有沒有興趣陪本殿下一盤棋?”

    秋葉白不可置否地將手上的茶杯擱下,看了眼棋盤:“卻之不恭也。”

    一邊平寧立刻上前將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葉白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百里凌風:“殿下,下棋總要有個彩頭才好。”

    百里凌風劍眉微揚,調侃道:“四少想要什麼,不會又是想要本殿罷?”

    她輕笑:“殿下說笑了,您這般金尊玉貴,草民可要不起,咱們就用梅家的賬冊來做個彩頭如何?”

    聽到‘梅家的賬冊’几個字,百里凌風眼底閃過銳色,蜜色的俊顏上卻依舊是一派從容:“這個彩頭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劍閣本殿雖暫不能及,但是秋家卻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親族都在這里,你不覺得你這個彩頭輕了點麼?”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了。

    這樣的威脅性的話語從百里凌風口中說出來,卻讓人覺得仿佛如此理所當然,沒有一絲威脅的氣息,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陳述你沒有資格和他談條件。

    秋葉白想了想,輕嘆了一聲:“殿下說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雖在平云殿,卻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試一試。”

    她頓了頓,繼續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開刀,記得提醒我,我有時間,一定去看個熱鬧。”

    秋葉白這般輕描淡寫,仿佛秋家並不是她親族血脈,而只是尋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風微微眯起眼打量著秋葉白,似在判斷她到底是在說實話,又或者只是在虛張聲勢:“四少,秋家再對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難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親不認?”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笑了笑,仿佛有些無奈:“我是不是六親不認,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動秋家,今儿還會坐在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點也不掩飾眼里的輕慢譏誚,讓百里凌風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邊上伺候的平寧眼底也閃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沒有動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氣。

    秋葉白神色不改,依舊是那副輕慢的模樣,仿佛全不將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今年時節失調,秋老虎盤旋不走,臨近正午時分,日頭熱得灼人,但空氣里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硬生生地讓人覺出一絲陰冷之意來。

    百里凌風垂下眼眸,忽然輕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夜四少很會惹人生氣。”

    “是麼,我一直以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葉白一點顧慮也沒有地繼續刺激百里凌風。

    百里凌風唇角看著她,那種絢麗如驕陽一般的笑顏到了極致,卻只剩下森然將人燃成灰燼的黑色火焰。

    “你真以為秋家是鐵板一塊,刀插不入,油潑不進麼,別忘了當初的蔣家是怎麼覆滅的,周家又是怎麼保存自身到如今的,當年跟著真武大帝和元宸后開國的望族能存留到如今的還有几人?”

    秋葉白點點頭:“對,你說的沒錯,所以秋家很干脆地投靠了杜家。”

    百里凌風雖然看起來是五皇子的人,但他既然敢對梅家出手,在這期間興風作浪,將她卷了進來,那只說明兩件事,要麼百里凌風自己潛龍在野,有稱帝野心,要麼就是五皇子對自家母族對帝位的安排很不滿,打算自立門戶。

    不管是哪種打算,都說明了一件事——他和杜家絕對不是表面意義上看起來那麼和睦。

    百里凌風黑色的眼珠子里閃過幽暗的光芒,他不再微笑,冷冷地道:“本殿就算你的籌碼有用,那麼,你想要什麼彩頭。”

    這是一種變相的屈服麼,忍耐下她給予的他驕傲的打擊,也不過是以圖后效罷,可惜如果想要從她這里得到什麼,那麼受的委屈一定不會少呢。

    秋葉白執起一枚白棋子擱在棋盤上,微笑:“很簡單,若是在下贏了這盤棋,我不但要官復原職,而且我還要官升三級,你看我一點都貪心是不是?”

    百里凌風修長指尖也夾一枚黑棋擱在棋盤之上,譏誚地道:“是不貪心。”

    而是非常貪心!

    原本司禮監千總就是四品,若是要官升三級,直接越過從三品、三品、從二品,直接成為正二品的大員,二品大員便可以入閣,有每日直接與皇帝面奏諸事,奏議本部相關奏折之權,几乎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只若是在他軍中設一二品明威大將軍的職位倒也並無不可。

    只是秋葉白仿佛一點都沒有聽出來百里凌風的譏諷,只一邊落子,一邊含笑點頭道:“既然八殿下也贊同在下,那麼咱們就繼續罷,在下這番努力可想的是在朝廷里謀個極好的肥差,想來八殿下一定能助在下得到那個肥差。”

    百里凌風聽著她肆無忌憚地‘肥差’‘肥差’地叨叨,甚至連職位都選好了,他手上頓了頓,黑玉棋子‘砰’地一聲近乎是砸在棋盤之上,直接在棋盤上的那個位置碎裂成兩半,他抬眼冷冷地看著秋葉白:“夜四少,你未免太貪得無厭了,若是你看上任何一個兵部尚書或者戶部尚書這些職位,本殿也要給你麼?”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被自己激怒,似也覺得自己言辭過分一般,收斂了神色,淡淡地道:“八殿下何必如此惱怒,在下不會要求一個讓您特別為難的職位的。”

    百里凌風冷冷看著她,朗目之中閃過厭惡的光芒:“你先贏了棋局再說罷。”

    貪婪之徒,其心可誅。

    秋葉白游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來百里凌風對自己的厭惡到了極點,她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黠光,微笑:“在下雖然不算精于棋道,但于江湖之中多年,尚未遇過敵手,看殿下也是愛棋之人,今日棋逢敵手,也是幸事。”

    百里凌風聞言,冷笑一聲,不再搭話,只專心手談。

    他自幼從軍,亦自幼好棋,拜了不少名師,正所謂棋局如戰局,需得步步為營,如兵伐之道,謀定而后動,他習打得一手仗,也習得一手好棋,亦几乎難遇敵手。

    此次他與秋葉白初次會面,几次言辭機鋒交手下來,他深覺此人雖然貪得無厭,但是行事作風看似恣意不羈,卻步步都有其謀算,城府不淺,絲毫不像尋常只會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如今見秋葉白說出這番話,他心中不免升起好斗之心,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戰。

    但是,他看著秋葉白下了數招,棋路卻極為奇怪,似乎毫無章法,簡直如同初學者一般亂下,心中不免奇怪,也不知秋葉白是不是棋力太高,讓他看不明白。

    秋葉白看著百里凌風靠在躺椅上認真思索的模樣,俊朗的眉宇微顰,一副專注的模樣,倒是很有几分大將臨戰觀沙盤的風范。

    她隨手下了一子,慢悠悠地道:“也是在下太看得起殿下了,那些要緊的職務,想來殿下是插不上手的。”

    百里凌風正疑惑秋葉白棋路怎麼看都太過古怪,處處落子都進死路,他要收拾一盤棋局簡直太簡單不過,但卻又疑心對方是不是在布置陷阱,畢竟許多上古殘局看起來都是雜亂無章的,但是牽一發動全身。

    忽然聽秋葉白這般刺人的話語,他頓時手上一僵,原先的思路被打斷,只得冷冷瞪了秋葉白一眼,繼續落下一子,繼續思索。

    他每下一子都要思索一會,但是秋葉白卻似乎想都不想,每次他落下一子,她就立刻跟著落子,而且依舊是毫無章法的樣子,偏生那番胸有成竹的模樣讓百里凌風不得不落子更謹慎。

    這一來二去,百里凌風每一次落子的時間都越來越長,秋葉白似有些不耐煩,不時間出言譏諷一番,每次逼得百里凌風快翻臉的時候,她卻又偃旗息鼓地道歉,把注意力引回棋局之上。

    但是百里凌風終歸是一等一的下棋高手,棋局再怎麼變化,再怎麼留后手,也都不可能處處自尋死路。

    他嘗試著直逼黃龍,便發現對方根本就是虛張聲勢,被堵死了退路,都毫無招架之力,什麼江湖上難逢敵手,根本就是自己吹噓出來的。

    這一點就是常年跟著他,略懂棋道的大太監平寧都看出來了。

    既然已經看出對手的破綻,百里凌風就不再客氣,執著棋子,處處緊逼,下手凶狠,不過片刻黑子對白子已經全部形成合圍之勢,他忽然抬起頭,看向秋葉白的目光越發的幽冷輕蔑:“夜四少,你輸了。”

    秋葉白把玩著手里的白玉棋子,正望著滿園桂花,神游天外,忽然聽得百里凌風說話,她仿佛才如夢初醒一般地看了眼棋盤,微微顰眉,有些狐疑地道:“哦,八殿下你確定麼?”

    百里凌風冷笑,亮出指尖黑玉棋子,比了比棋盤某處:“此子落下,你便再無可戰之地,已經是大敗而去,你輸可不是輸我一子半子,難不成還能作假?”

    他很確定這盤棋,秋葉白絕無翻身之能。

    正如他的處境,太后一派處處打算擊殺于他,秋家早已投靠杜家,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庶出子弟而對抗太后,秋葉白雖然有江湖人的身份,但是他的根卻還在秋家,這個江湖人的身份是屬于他的秘密,如今反而成為束縛他的枷鎖。

    天下已經沒有秋葉白的容身之處,所以,秋葉白必定只能為他所用!

    秋葉白低頭看了看棋盤,忽然道:“嗯,我看不明白。”

    百里凌風以為她想要賴賬,眼中目光更顯譏誚:“怎麼,想悔棋?”

    周圍的武衛們悄無聲息地站了過來,將涼亭圍了起來,將手皆齊齊地擱在了刀具之上。

    秋葉白仿佛全未曾看見一般,抬起頭一字一頓地道:“八殿下,我是說我根本不會下棋啊,怎麼,身為圍棋高手的你竟沒有看出來麼?”

    百里凌風的手僵在半空中,怔了怔:“那你說什麼?”

    秋葉白指尖輕輕地落在棋盤上,輕描淡寫地道:“我說我根本不會下棋,不過能讓八殿下與在下對弈這麼久,還真是榮幸。”

    這般譏諷的話語瞬間激怒了百里凌風,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忽然明白秋葉白根本就是在利用他謹慎的弱點而玩弄了他將近一個時辰。

    他朗目之中瞬間閃過勃然怒色:“混賬,竟然敢耍本殿……。”

    “不過,我說了我在江湖上難逢棋手卻並非打誑語。”秋葉白並沒有讓百里凌風發作,忽然似笑非笑地打斷他。

    百里凌風到底是棋手,終于强行忍住了怒氣,目光凌厲地看著她:“是麼?”

    秋葉白點點頭:“沒錯,你,也贏不了我。”

    百里凌風和平寧等人神色古怪而警惕地看著秋葉白,目光亦不由自主地停在棋盤上,似不信她一個對圍棋一竅不通的人能在這般局勢下翻盤。

    “不信?”秋葉白輕笑了起來:“那就,看著。”

    說罷,她忽然素手一轉,直接提著棋盤一翻,滿棋盤的棋子瞬間灑落遍地。

    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咕嚕咕嚕地滿地都是。

    眾人齊齊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因為太過震驚,即使是近在咫尺的百里凌風也因為秋葉白這般行徑太過突然,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必勝的棋局瞬間化作烏有。

    “你……。”

    “我說了,我不會和殿下你打誑語,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秋葉白微笑著輕輕地拍了拍百里凌風的肩頭,一副溫存誠懇的模樣。

    “秋葉白!”百里凌風終于再忍耐不住,不顧自己的傷腿拍案二區,眼中煞氣畢露,凌厲地看著坐在竹椅上的秋葉白:“你休要欺人太甚!”

    “本殿一向欣賞聰明人,尤其狂妄的聰明人,這種人一向如果不是太愚蠢,就是太有能耐,本殿以為你是第一類人,但是如今看來你不過是第二類!”

    這種只會耍弄小聰明的人,徒有虛名,根本不值得他浪費這麼多時間。

    他冷冷一擺手,正要道——拿下。

    卻不想,此時,忽然一道人影從門外飛奔而來,對著百里凌風連行禮都忘了:“殿下,八殿下不好了……。”

    “放肆,怎麼說話的!”平寧看著那氣喘吁吁,驚慌失措的小宮女,一甩拂塵怒斥。

    小宮女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說話,立刻一咬嘴唇恭敬地道:“奴婢知罪,但是平云殿外來了好多司禮監的公公們,將咱們平云殿全部都圍住了。”

    “什麼?”平寧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輕喃。

    按照規矩而言,所有內監全部都歸司禮監管轄,雖然實際上主子們身邊有臉面的太監們實際上也只是在司禮監掛個名頭,每年驗身之時才會去領驗身牌子,他們效忠的還是自家主子,能管他們的也是主子們。

    但是他們卻還是對司禮監有所了解的,能在宮內調動司禮監內監衛的人,如今也只有一個人——太后老佛爺。

    “司禮監的內監衛來做什麼?”百里凌風也走了出來,冷冷地問。

    尋常宮里宮人的刑罰都是掌控在司禮監的內監衛手上,但是能將一宮圍起來,就絕對不是只要處置宮人這麼簡單,而他也不認為那些閹人們過來是為了傳太后老佛爺給他封王的賞賜,他封王之事,在老佛爺那里還是卡了很長時間的。

    畢竟,一個不是杜家嫡系出身的皇子搶在嫡系皇子前封了王,即使他戰功彪炳,卻怎麼都讓杜家覺得臉面上過不去。

    那小宮女見自家主子親自發問,便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恭敬地道:“那些公公說是奉旨來帶走欽犯的。”

    “什麼?!”

    眾人齊齊臉色一變,就是最鎮定的百里凌風也忍不住臉色一寒,狐疑地看向四周。

    是誰,竟然泄露了秋葉白在平云殿的消息給老佛爺!

    秋葉白的到來,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必定是有人出賣了平云殿!

    一干武衛們和平寧都面面相覷,互相警惕地看著對方,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離開涼亭周圍,又如何能泄露此事?

    秋葉白的聲音卻忽然在他們背后懶洋洋地響了起來:“是我讓人通知了老佛爺的人,我在平云殿里與八殿下相談甚歡的。”

    “你?!”平寧轉過頭看著秋葉白,忍不住低聲怒道:“你瘋了麼,還是想死?”

    居然自己命人去通知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難道秋葉白不知道太后老佛爺正是下令全國通緝他,將他變成欽犯,而且最想要他死的人麼!

    百里凌風卻忽然那危險地眯起了眼,看著秋葉白沒有說話。

    秋葉白看著他悠悠地一笑:“在下當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受人脅迫,所以才讓人通知咱們的老佛爺來的,畢竟,想要我手里的賬冊的人可並不止八殿下一人,比起八殿下,老佛爺更想要梅家的賬冊。”

    百里凌風看著她,冷冷地道:“秋葉白,你想拿對付本殿的一套對付老佛爺麼,你是在與虎謀皮,你可知道。”

    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秋葉白輕嘆了一聲,眸里一片冰涼譏誚:“嘖,殿下,你何苦惱羞成怒呢,在下原本可是很有誠心與你做買賣的,只可惜,殿下卻一直都不將我這一介草民,江湖草莽放在眼中,那在下自然只好換一個買主了。”

    她這一回說的可是大實話,原本她也不是沒有衡量過和百里凌風合作的可能,可惜,這一番交手下來,她就知道百里凌風雖然嘴上說得好聽,但是他本質上確是一個極為霸道的男人,只將她當做囊中物。

    “既然殿下不將我視為合作伙伴,我也只好試試另外一位買主了。”

    “你……你這人,竟然如此卑鄙無恥,毫無自尊之心麼!”平寧終于忍不住,破口怒叱。

    秋葉白聞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清冷而譏誚:“在下的卑鄙無恥,哪里又能比得過你們百里皇族之人,若是在下不夠卑鄙無恥,沒有‘自尊心’,那麼今日如何能與八殿下平起平坐的飲茶?”

    “歷來藏劍閣就是收東西的,若是想要從藏劍閣得到東西,江湖人都知道,需要付出一些意想不到代價。”秋葉白一搖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凌風,神色之間泠然無雙,收斂的氣勢全開,竟毫不弱于百里凌風這堂堂戰場大將軍王。

    “玩火自焚,司禮監的詔獄一向是有去無回。”百里凌風此刻卻不再憤怒,一雙冰冷的眼直勾勾地看著秋葉白,竟帶了一絲惋惜般。

    秋葉白輕嗤:“八殿下,你還是好好地想想,怎麼和老佛爺交代你差點把梅家、杜家折騰得這般焦頭爛額罷了。”

    她說過,敢打藏劍閣主的主意之人,必定要付出代價,既然他將她拖進漩渦,便休想獨善其身。

    這個遊戲,既然百里家的人要玩,那她就讓這個遊戲的賭局,直接局開最大!

  “閃開,司禮監內監衛搜拿欽犯,閒雜人等膽敢阻攔,視同忤逆謀反!”不遠處傳來了無數腳步聲,還有太監那尖利而傲慢的怒叱聲,甚至有兵戈相擊的聲音。

  司禮監雖然沒落已久,但是在宮廷內的權力卻還是不小的,畢竟他們上頭的主子是太后老佛爺,宮廷裡實權派的大人物。

  平寧聽著那動靜,微微壓低了聲音對著百里凌風道:“殿下,不可以和老佛爺的人硬抗。”

  百里凌風地看著秋葉白,見她絲毫不懼,他蜜色的俊容上微閃神,隨後一擺手:“讓內監衛進來吧。”

  秋葉白看著氣勢洶洶闖進來的大隊身著飛魚服的帶刀內監衛,悠然地看著他,神色從容一笑:“後會有期,八殿下。

  百里凌風看著她的背影,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味而複雜的神色。

  平雲殿裡的消息自然不會瞞得住眼線遍佈宮廷的控鶴監。

  何況秋葉白弄得這般聲勢浩大。

  幽暗的神殿之中,靜靜地靠在軟榻上的修長人影閉著雙眼,銀色的長髮盤旋在榻上,如一泓銀泉,他顛倒眾生的面容上一片平靜,彷彿陷入了沉眠。

  雙白有些遲疑地輕聲道:“國師?”

  那銀髮美人沒有答話,依舊彷彿還在沉睡中。

  雙白不免有些著急,這回秋葉白惹的事兒太大了,他和一白實在沒法處理才來尋國師,誰知國師聽完,竟一言不發閉眼念經去了。

  “國師,你睡著了嗎?”

  好一會,那白髮美人才朱唇微啟,幽幽冷冷地輕笑了起來:“那個瘋子……呵,她倒是會算計,不過正好,她自個進了宮,可怨不得旁人。”

  他微微睜開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碩大的眼瞳中,幽幽詭詭,竟似一片無邊的冥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0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4-5 12:40 AM 編輯

第三章 束手就擒 下

    他微微睜開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碩大的眼瞳中,幽幽詭詭,竟似一片無邊的冥海。

    “殿下?”雙白妙目一亮,他年少離開師門之后就跟在百里初身邊,自然對自家殿下無比熟悉。

    “嗯。”百里初慢悠悠地支著身体做起來,雙白立刻按著老例上去將自家主子扶起來,指尖熟練地觸在百里初的額頭兩側,輕揉太陽穴。

    “小白那廝現在在哪里?”百里初一邊盤膝而坐,一邊閉目養神,雖然現在阿澤睡著以后,他再醒來比以前快了許多,也容易許多,但是每次醒來,都還是會覺得頗為疲倦,臉色也跟著不太好。

    雙白想了想:“屬下過來的時辰,秋大人剛剛被司禮監內監衛帶走,太后老佛爺沒有審之前,是不會讓秋大人出宮,也就是這會子暫時不會去詔獄,應該是關在刑暴室,屬下已經讓人跟著了,很很快會有確切的消息出來。”

    百里初伸手半支著漂亮的下巴,漫不經心地道:“嗯,讓人盯著,不要讓宵小之輩從中作怪,但也不必插手老太婆和小白之間的事儿。”

    雙白一愣:“殿下?”

    且不說有什麼其他宵小之輩會對秋大人動手,最不想秋大人活著,最想要賬冊的人就是太后老佛爺罷,這時候殿下卻不讓他們插手老佛爺和秋葉白之間的事儿?

    百里初幽幽地輕‘哼’了一聲:“沒多大的肚子,便吃不了多大的飯,她既敢闖皇宮,惹起這番波瀾,想來就自有她的打算,本宮何必去攔著她,做個壞人?”

    自家殿下那幽幽涼薄的嗓音,怎麼聽著怎麼瘆人,雙白聽著就覺得里面滿滿都是——暗藏玄機和不懷好意。

    雙白一愣,硬著頭皮道:“殿下,那麼您是打算一直不出面?”

    百里初懶洋洋地道:“做看客歸看客,小白難得主動來一趟,身為主人,當然要好好地招待客人,本宮不出面,豈非讓小白失望。”

    雙白看著百里初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無意識地伸出鮮紅的舌尖舔了舔蒼白唇角,彎起那一抹淺淺笑容,似强大的掠食者想到了什麼美味一般,准備將送上門的美味羔羊剝皮拆骨、抽腸吸腦一般,莫名地讓人覺得異常驚悚。

    他心中默默地嘆息,您要是出現了,秋葉白才會失望罷。

    他總覺得這一回秋葉白單槍匹馬闖入宮廷,掀起這般驚濤駭浪,頗有先秦時頂尖刺客的風范,那是江湖與朝廷聯系最緊密的朝代,也是風起云涌的朝代,讓他心中莫名地生出敬佩來。

    若是秋葉白一人周旋在這宮闈步步殺機之間,說不定能全身而退,但是殿下這‘看客’一攪局……

    他便覺得這事儿要往不知方向的地儿走,殿下不把事儿攪合大了,必不會住手。

    最后是什麼結果,誰也無法預料。

    ……*……*……*……

    神殿這頭里蟄伏的‘活佛’准備興風作浪,平云殿那里一樣並不平靜。

    “八殿下,老佛爺有懿旨,您最近身子不便,為國負傷,著實讓她老人家心疼,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您就好好地在神殿里養傷,老佛爺讓咱家領著內監衛為您守著這平云殿,必保管一個蠅子儿都飛不進來。”

    一身紅衣繡麒麟紋飛魚服的中年大內監讓人將秋葉白帶走之后,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面無表情的百里凌風陰冷地笑道,尖利的嗓音頓了頓,幽幽拖長:“省得,叨擾了您養傷。”

    平寧在邊上聽得冷汗一陣一陣儿冒,忍不住上前賠笑道:“鄭督公,殿下過几日還要舉辦封王的儀式怎麼能……不讓人出入?”

    鄭鈞細細的眼里閃過如蛇一般的光芒,譏誚地道:“八殿下身子不適,還舉辦什麼封王儀式,自然是殿下身子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議論這事儿罷了。”

    平寧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但是這是陛下的旨意……。”

    鄭鈞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陛下臥病在床,攝國殿下此刻不在宮里,老佛爺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

    說罷,他又看著平寧,扯了扯嘴角:“小平子,你跟著八殿下這麼多年,出生入死,才有了今儿的造化,也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別把自己個的福氣都作沒了,有空多去勸著主子爺修身養性儿,以后可還有你的好呢。”

    鄭鈞說完,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領著內監衛離開。

    平寧心知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借著警告他在警告八殿下,他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暗自嘆息了一聲,還是恭敬地道:“是。”

    等著內監衛的人都離開,平寧有些不敢想象自家殿下的表情。

    飛入網里的鳥儿擺了一道,然后飛了不說,連著原本隱在幕后的身份都被對方揭破,甚至連原本因為負傷戰功而被封王的榮耀都取消,簡直……。

    秋葉白那個喪門星,最好在司禮監的詔獄里生不如死才好!

    但是平寧在心中惡狠狠地詛咒完畢之后,還是要硬著頭皮去看自家主子,卻見自家主子神色雖然異常的陰郁,與平日里那種驕陽一般的感覺截然不同,但是自家主子卻似在……發呆?

    “八殿下?”平寧看了看周圍,其他人全部都低下頭,哪里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臉,平寧無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是他的報復。”百里凌風似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輕嗤了一聲。

    平寧不知道自家殿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是個什麼意思,只能上前扶著自家主子坐下,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嗯?”

    似陽光刺眼,百里凌風微微眯起了眼,譏誚地道:“秋葉白在報復我,看不出來麼,從接到我讓三十六水路的人留給她的信開始,他就已經在謀划對我的報復,不,或者說從我讓莫嫌對他出手的時候,甚至更早讓他卷入淮南一案開始,他心中就沒打算讓我獨善其身。”

    這是一場陽謀,那個人今日的來和走,更像是一種宣告,宣告他的不好招惹,想要打藏劍閣主意的人,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平寧聽著自家主子換了稱謂,心中輕松了一口氣,自家主子平日里在軍中几乎從不以皇子和一殿之主自居,與將士們同食同寢,今日這般挫敗的情形之下,殿下能用這般自稱,可見是殿下此刻怒火不若他們想象中如此熾烈。

    “殿下,秋葉白此人太過可惡,司禮監也有咱麼的人,要不要……。”平寧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刀子的手勢,陰狠地道。

    百里凌風卻搖搖頭,朗目之中閃過陰翳的神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恢復了平日里的神采熠熠:“不,謀定而后動,本殿這一次棋差一招,輸了就是輸了,此人敢這般肆無忌憚,想要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止你我,何況,說不定日后尚有用的上他的時候。”

    這一回,是他輕敵,小看了此人,但是既然如今局勢已僵,依照此人的謀智與作風,若是不死,未來必成大器。

    “但是殿下,若是此人投靠了老佛爺……。”平寧略擔憂。

    百里凌風在躺椅上靠著,意味深長地道:“想從藏劍閣主身上得到東西,必定會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這代價是本殿下失了封王的機會,我很想看看老佛爺又會失去什麼。”

    那個秋葉白的江湖人,絕對不是老佛爺能夠駕馭的人,沒有道理他一個人吃苦頭,而老佛爺卻能優哉游哉罷。

    畢竟,最直接地褫奪了他王位,害他苦心經營多年才有機會離宮立王府的人還是他敬愛的祖母。

    平寧這下聽出道道來了,八殿下這是打算借秋葉白的手給老佛爺添堵,但是……

    “若是那秋葉白死了呢?”平寧還是覺得老佛爺畢竟浸淫宮廷多年,能走到今日,杜家雖然功不可沒,但是她亦絕非簡單人物,不知手上多少血親的性命,所謂最毒婦人心,女子狠辣起來的陰私手段,與男子明槍明刀的往來全不是一回事。

    百里凌風端起金黃色的桂花茶,一點也不介意那茶已經冷掉,低頭輕品了一口,輕描淡寫地道:“那就死罷,沒有才能又狂妄的廢物,這世上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

    攪合得半個皇宮雞犬不寧的某人,此刻正信步閑庭地被人簇擁著向西六宮走去,神色平靜,仿佛一點都不知道整個皇城內院暗流洶涌。

    內監衛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人也曾經是司禮監有點儿身份的同僚,並沒有對秋葉白用上枷鎖腳鐐,只是手握長刀警惕地將她圍在中間,所以遠遠看去,倒是一群內監衛們拱衛著她一般。

    秋葉白也很合作,很賣昔日同僚的面子,也沒有任何試圖掙扎的舉動,乖巧地前行。

    只是若有頂尖的高手注意一下,便會發現秋葉白神色雖然從容,嘴唇卻一直微微翕動,

    這是正在使用江湖上傳音入密的功夫的一種表現。

    而她身邊一名模樣普通的內監衛太監和所有其他內監衛的一樣面無表情地向前走著,只是嘴唇亦偶爾翕動。

    “四少,您太冒險了。”

    寶寶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這身飛魚服雖然好看,英氣勃發,但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這麼穿著,實在說不上舒服。

    秋葉白淡淡地道:“你覺得我很想冒險麼,我們內部出了叛徒,而所謂的秘密被第二個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既然百里凌風能知道我就是藏劍閣主,那麼咱們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她原本的計划是先進京,再尋找合適的機會利用京城這些對皇位有覬覦的人翻盤為自己正名,也就是她原本是打算和百里凌風或者他身后的人合作的,看風部的人如今能堪所用,是為過明路的棋,但前提是她手里的某一支力量在暗,以防備百里凌風這些人翻臉不認人。

    畢竟皇族之中為了權力,至親也可殺,何況她一介草民。

    這是最穩妥的計划,她隱藏在對方的羽翼下,不必自己直接面對風暴。

    但是如今百里凌風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藏劍閣主的身份的就成為她的忌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秋家也因此成為她必須納入計划考慮的一部分,畢竟母親還在家里。

    而百里凌風身上和某變態的’公主殿下‘一樣,也具備了百里皇族某種得寸進尺、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的特點,讓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給她下了那份‘邀約’,或者說是脅迫書。

    這一份脅迫書,立刻將原本只是猜測莫嫌身后之人身份是某位實權皇子的事情證實了,並且讓她更快地鎖定了目標。

    所以她在離開淮南回京的船上一邊讓人去查百里凌風的背影,一邊就思索權衡最終定下這個極為冒險的計划。

    比起被百里凌風當槍使,使完了之后,就飛鳥盡良弓藏,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進風暴中心,讓大家都看見她這把光鮮亮麗的大口徑‘火槍’,誰看了都喜歡,都想要,她才好奇貨可居。

    “但是四少,您何必非激怒百里凌風?”寶寶有些不解,他負責給司禮監那頭‘秘報欽差要犯和八殿下密會’的時候還得擔心司禮監的人趕不過來,八皇子一怒之下就和真的對四少不利,雖然他相信秋葉白的武藝,但是平云殿畢竟是八皇子的地盤。

    秋葉白唇角微勾起一絲冰涼的笑意:“其一、百里凌風送我‘大禮’壞我計划,我自然要回敬一番。”

    不過在這之前,她給那個破壞她原本穩妥計划的八皇子殿下一個大‘紀念品’,剛好,一進京城,她就聽說了這位殿下要冊封王了,說不得就坐實他那威風八面的‘大將軍王’的名號。

    所以,她才專門選擇了他封王前几天來‘登門拜訪’,如果在那個時候,百里凌風的表現能讓她滿意,也許她還會改主意,可惜,百里凌風果然和她原本猜測的一樣,目前並不是一個好的合作伙伴。

    秋葉白頓了頓,繼續道:“其二,何況若是不讓他看到一些你家四少的真實價值,未來,若是要和對方再合作,他才會拿出誠意來,權力的賭局之中,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但是四少,您所期待形成的那種的局面是最理想的狀態,這期間,變數太多,若是一招不慎,豈非置自己于極危險之地?”寶寶有點頭疼,四少今日的這個計划實在太過冒險,全靠猜度人性和推演局勢,几無依仗。

    “查找叛徒需要時間,但是百里凌風不會給我留時間,太后也不會給我留時間,我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方人馬的叛徒,只有千日做賊的,哪里有千日防賊的,防不勝防,就不要防。”秋葉白秋水明眸里閃過一絲涼薄冷色。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是在賭,也許皮肉之苦少不得,但是……依仗……。”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一抹紅影,狡黠微微勾起唇角:“也許全不是沒有呢。”

    雖然那人說過不會插手,但是至少,那個人還需要她的血的時候,是不會讓她死的。

    她平白給他當藥人,脖子上、手腕上可是挨了好几刀,雖然都是皮肉傷,讓百里初那家伙付出點代價也不算太過分。

    但是寶寶很明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有些遲疑:“四少是說國師?”

    秋葉白不可置否,只是道:“以后你就會知道了。”

    她心中不知為何,並不想拖元澤下水,他還是合適怪掛地在他的佛堂里念經,不再沾染這些塵世陰謀詭計。

    寶寶沉默了下去,他心中對于元澤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個和尚實在太像另外一個人,骨骼身形,甚至手指的長度,但是……這是他作為易容高手,第一次很難下判斷,因為易容者,全身都可以改變,只除了一雙眼睛。

    既然沒有確定的事情,他並不想拿來讓秋葉白心煩。

    ……

    西六宮之中,永寧宮的宮殿雖然不是最精致的,確是最雍寧沉靜的,四處紅柱上雕刻著仙鶴祝壽字紋樣,除了欽天監神殿之外,也就是此處種植的菩提樹最多,院子里還養了兩對儿丹頂鶴。

    來往的宮人們多半都是上了點儿年紀的,畢竟太后老佛爺是用慣了舊人的,也不喜歡年輕宮人們行事輕浮。

    入秋之后,醫正大人說太后不合適再居住在水汽太重的清涼水榭,于是便按著老例搬來了永寧宮。

    “太后老佛爺,人已經帶到了,如今押在外頭。”鄭鈞恭敬地跪下對著太后行禮。

    太后午睡剛醒,正坐在一面精致的西洋水銀鏡子邊,讓董嬤嬤為自己梳頭,仿佛沒有看見鄭鈞行禮一般,只看向一邊才為自己把完了平安脈正在收拾藥箱的醫正,淡淡道:“老羅,你且看看哀家頭上這是用點翠的鳳凰簪好些,還是用這只赤金東珠的簪子好些?”

    董嬤嬤立刻比出手上的兩只發簪遞給羅醫正,羅醫正抬起他一張端方的臉,看了看董嬤嬤手上的簪子,想了片刻,卻都沒有取,而是轉身在梳妝盒里拿了一只翡翠綠雪含芳簪走到太后身后,為她簪在發髻之上,微笑:“微臣覺得老佛爺姿容不需要那些太過華麗的東西點綴,反倒是奪了您的光彩,不若就這翡翠發簪,珍貴卻出塵,又少了匠氣。”

    太后從鏡子里冷淡地看著羅醫正片刻,並沒有說話,空氣卻仿佛陡然冷了下去。

    但是羅醫正仿佛沒有察覺太后老佛爺的不悅一般,只也不卑不亢地看著鏡子微笑。

    片刻之后,太后卻忽然仿佛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聲:“也就是你最會恭維哀家,這般半截入土的人,還光彩珍貴,沒有匠氣。”

    羅醫正笑了笑,卻沒有多辯解,目光溫和,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老佛爺在微臣眼中永不老去。”

    太后搖搖頭嗤笑出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扶了扶發髻上的翡翠釵。

    董嬤嬤看著羅醫正這般舉動,心中暗自嘆息,太后老佛爺平生最厭惡底下人妄做主張,也就是羅醫正才能這般讓太后重拿輕放。

    太后梳洗完畢,似才發現身后還跪著的鄭鈞,優雅地一抬手:“小鄭子,怎麼還跪著,你也是哀家面前的老人了,何必在哀家面前這般拘著,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員。”

    鄭鈞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永遠都是太后的奴才,奴才跪主子,是理所當然的。”

    說罷,他又伏首拜了拜,隨后才起身:“老佛爺,秋家四子已經在束手就擒,您看……。”

    太后淡淡地道:“且關進永寧宮的暴室去罷,詔獄人多嘴雜,你去詔獄調几個行刑的好手過來,不拘泥什麼手段,讓那小子把東西吐出來就是了。”

    永寧宮以前是太后初封皇后時居住的宮殿,偏殿附近的暴室說是關押犯了罪過的宮人,其實就是一個微形的詔獄,几十年亡魂也不知多少,所有刑具一應俱全。

    鄭鈞跟著太后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他遲疑了片刻,方才道:“老佛爺,奴才看那秋葉白也是個骨頭硬的,若是直接上大刑,只怕逼急了他,狗急跳牆,反倒是不美,不若用先面壁?”

    太后聞言,冷冷地看了鄭鈞一眼,見他依舊是一臉謹慎的樣子,方才道:“既然如此,也就依你,但是最遲三日后,哀家要見到東西。”

    鄭鈞恭恭敬敬地道:“是。”

    隨后便,他起身退下。

    要緊的人已經抓到了,而且又查出了誰在背后做鬼,太后心情自然是不錯,便對著羅醫正微笑:“一會陪哀家去御花園走一走。”

    她頓了頓,復又道:“是了,給梅蘇那孩子遞個話,人已經抓住了,讓他好好地修養,千万別讓傷勢復發。”

    羅醫正亦微笑點頭:“是。”

    ……

    鄭鈞走出了永寧宮門,看向被束縛著雙手,脖子上駕著刀,安靜地站在宮門附近的秋葉白,冷淡地道:“去,暴室面壁。”

    面壁?

    “這是老佛爺賜給草民的懲罰?”秋葉白忍不住微驚訝地挑起眉。

    面壁思過,也是一種刑罰?

    鄭鈞看著她,一雙細長眼里迅速地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隨后譏誚地道:“秋葉白,你不要小看了這面壁,試試滋味罷。”

    說罷,他一擺手,几名大內監衛們便將秋葉白押往偏殿附近的暴室。

    寶寶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是他如今易容的內監衛地位尋常,是不能跟過去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秋葉白被帶走。

    等到了暴室之后,秋葉白終于明白什麼叫‘面壁’和為什麼‘面壁’也是一種刑罰了。

    比起暴室里四處遍布的涮洗、抽腸之類的刑罰,這個刑罰看起來頗為斯文。

    就是將人關進一間黑暗的石室之內,里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堅硬冰冷的地面和四面牆壁之外,沒有桌椅板凳,沒有床,甚至沒有一扇窗,牆壁處只有一個放恭桶的地方,一進去,關上石門之后,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不要以為這是一種輕松的刑罰,在里面的人不知日月天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切斷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時間略長久,足以將一個人逼瘋或者變成傻子。

    秋葉白看著滿室黑暗,便知道這在前生也是刑訊逼供的一種手法。

    她知道,若是越慌張,便心中壓力越大,但是不管怎麼說,這都算是相當溫和一種刑罰了,至少對于一個習武者而言是如此。

    她摸索著靠著牆邊坐下,開始打坐。

    運氣換氣之間,時間很快就打發過去,秋葉白估算過自己的運氣時間,大約是三個時辰,那麼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時辰,她鬆了鬆有些僵硬的肩膀,決定下地走一走,看著周圍一片濃郁的黑暗,她有些懊悔,沒有藏上一些能照明的東西,火摺子在她被關進來之前就被搜走了。

  於是,她便只能慢慢地摸索著牆壁站起來,慢慢沿著牆壁走,但是才到了其中一個牆角,她忽然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牆角。

  她伸手一摸,一下子就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頓時下意識地縮回了手——那是人的手!

  冰涼的,屍體的手!

  因為她進牢房之前根本就沒有感覺到裡面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屍體,這一點,她相信自己武者敏銳的感官。

  而牢房裡頭,憑空出現了一具屍體?!

  她定了定神,想起鄭鈞眼裡陰冷的目光,隨後慢慢地再向前走了過去,她需要確定一下那個角落是不是真的出現一具屍體,如果真的有十有八九是鄭鈞搞的鬼。

  但是,靠一具屍體嚇唬她,這未免太可笑了。

  秋葉白混江湖這麼多年,手上並不是沒有染過血腥的,所以,她冷嗤了一聲,再次向前摸了過去。

  但是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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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06 PM

第四章 密室詭詭 上

    秋葉白瞬間就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了。

    一具會活動的屍体?

    是那具屍体不見了,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幻覺?

    她雖然敬畏自然,卻絕不相信亂神怪力。

    秋葉白閉上眼,不讓太陰冷的黑暗侵襲自己的感官,隨后伸手拔出頭上的發簪,握在手中,慢慢地摸著牆壁再次向那個角落摸索而去。

    一根發簪在尋常人手里和頂尖儿的高手手中的殺傷力截然不同,她相信只要對方是個活物件,殺不了她,她就就算不能要那東西的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命。

    她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慢慢地摸了過去……

    但是直到摸到牆角,觸手所及之處除卻一片冰涼潮濕的、帶著霉味的牆壁之外,什麼都沒有!

    秋葉白手上一頓,並沒有停住腳步,而是繼續向下一個角落慢慢地摸索了過去,天圓地方乃造屋筑基的基本規則,只要確定其他三個角落都沒有東西即可。

    但是,第二個屋角也沒有東西,第三個屋角也沒有東西,第四個屋角……空無一物!

    秋葉白站在第四個屋角,沉默了一會,回憶起自己被推進房間之時,借助著一點微光看到的房屋內的情形,因為是囚室,需要營造心理壓迫感,所以房子並不大,這四個屋角都沒有人,她在摸索的過程之中,她非常確定自己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東西……也許真的只是她的錯覺?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仿佛自嘲地輕嘆一聲:“真是的,不過才關進來半日,就產生幻覺了麼?”

    秋葉白的方向感並不算太好,所以此刻,她只能摸著牆壁,慢慢地往自己原來坐下來的地方走過去,畢竟那一處算是稻草鋪得最厚的地方。

    但是秋葉白才走了几步,就猛然停住了腳步,因為那一刻,她忽然感覺到面前一股子涼意逼面而來。

    感覺不到任何呼吸氣息的流動、沒有任何人身体的溫度,濃密的黑暗中,她看不見面前的任何東西,但是……一種天生的直覺,告訴她面前有東西!

    她慢慢地提起胳膊,陡然發力,握著手中的發簪猛然向前面一把扎去。

    “咻!”空氣里響起破空之聲。

    但是除了划破空氣之外,她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阻力。

    秋葉白一招不中,不由一愣,她的速度已經是相當快了,但是卻還是沒有扎中任何東西。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放松下來,全身肌肉緊繃,迅速地向后退去,打算靠回角落。

    她很確定這房間里有東西,雖然她並不確定那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而明顯自己兩次出擊都無法擊中對方,要麼是房間里有機關,要麼是對方比她强悍,但是不管怎麼樣,要面對未知的攻擊,背靠角落,都是基本的守護態,能防護自己的背后,只需要面對前方。

    但是她才要退到角落,便感覺到一股子涼氣似掠過了她的腿,她陡然一驚,收腿急退,抬手就用手上的發簪朝涼氣所在處刺過去,但是依舊——落空!

    而與此同時,她一模自己大腿,入手是一片溫軟光潔的肌膚,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她退得快,那麼破的大概就不是褲子,而是自己的腿上的皮膚肌肉,血濺當場了。

    “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

    而與此同時,因為她退得太快,便一下子偏離了原來即將靠過去的角落,她只得背部貼著牆壁,一手摸索著牆壁,一手拿著發簪向角落摸索過去。

    眼前的空氣里依舊是一片濃稠得讓人窒息的陰冷而永恒黑暗,沒后任何聲息。

    她才移動了几步,忽然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又再次出現,而這一次……危險的感覺來自腰間。

    秋葉白敏捷地扭轉自己柔軟纖細的腰肢,但是終究是視覺所限,腰間還是傳來了一股子冷銳的涼意,她喘息著一把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腰肢,腰上的衣衫也同樣破了一個大口子!

    她心中又驚又怒,卻不再出聲,只是默不作聲地一手摸著牆壁,一手握住發簪急速后退。

    那東西在黑暗中的視覺明顯比她要好太多,她就算再喊得大聲,也只能幫對方確認目標。

    直到手指傳來牆角特有的曲折堅硬感,她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立刻將背靠了過去,但是就在她的背部即將靠上牆壁的剎那,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勢,但終是止不住背部傳來几乎是浸入肌骨的寒意。

    “嘶!”一聲裂響,秋葉白閉眼,立刻旋身閃開,手心一拍手邊牆壁,自己立刻旋身轉開,疾速往另外一個方向閃去。

    而這一次,那一抹森冷的寒意卻沒有放過她,直逼她心口而來。

    秋葉白只能急速后退,但是她退得快,那陰冷的氣息追來也快,胸口的衣衫撕裂,肌膚直接傳來冰冷的銳涼的感覺讓她只能直接身形一縮,一個踉蹌才勉强避開那襲來的鋒芒。

    她緊緊地靠著牆角,心髒急速地跳動著,眼前的黑暗濃稠又陰郁,明明如此狹窄的地方,卻讓她覺得那些黑暗無線地蔓延著

    她只能聽見自己的急促的呼吸聲,在如此安靜,如此的虛廣空間里異常的清晰,自己仿佛踏入了另外一個全不在人間的空間。

    她忽然想起自己摸到的哪一具屍体,在這一刻,她寧願那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此刻,胸口、腰部和腿上的冰涼讓她清楚明白地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威脅,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人,或者是別的什麼物件!

    但是不管是什麼,她都清楚能逼的自己變成這般披頭散發,衣不蔽体的狼狽模樣的存在,絕對是致命的威脅。

    對方如此敏捷,濃稠的黑暗似全然阻擋不了對方的視線,並且以她的修為甚至在對方的攻勢逼近之前全然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如此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為對方太熟悉這個牢籠,那就是也許對方根本就是……非人。

    她忍不住為自己的推測,打了個寒顫,正打算放輕松忽然,卻忽然覺得頭頂之上一股子涼氣,她瞳孔微縮,立刻轉身腰肢一曲折,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避開對方的襲擊。

    但是那冷鋒卻更刁鑽,直接貼著她的腰肢纏繞而上,在她几乎以為自己腰上免不得見血的時候,那冷風觸及她的衣襟之后,卻在她腰肢上露出的肌膚上停了停,隨后陡然消散。

    秋葉白忍不住瞬間臉色白了白,她居然感覺那東西在她皮膚上彈了彈,或者說撫摸了一下!

    這不是挑釁就是試探!

    黑暗之中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的物種,讓她感覺自己簡直就像誤闖了黑暗地帶之后,被黑暗中的掠食者當成了獵物一般。

    她方才發現那些逼迫而來的冷鋒根本就是戲耍,或者說是一種輕佻試探,一種對自己獵物的試探,一旦發現對方弱點之后,在逼迫對方神經緊繃崩潰之后,便會毫不留情地撕裂獵物!

    她咬著唇,眼底寒光畢現,那種動作,滿懷著惡意!

    如果這就是鄭鈞所謂的‘面壁’的話,她倒是還真是佩服司禮監詔諭的手段。

    秋葉白閉了閉眼,她出了一身冷汗,索性伸手一把將自己額頭前潮濕的頭發撥到了腦后,靠著牆壁慢慢地坐下,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在這樣全然看不見敵人,又狹窄的空間里讓她的發揮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她已經許久沒有被逼迫到這般狼狽的地步了,除了和百里初交手的那夜……。

    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但是尚未及深思,她剛呼出一口氣。

    “呼……。”

    手里出的黏膩冷汗,讓她握住的發簪微微松開了一點,她正打算換一個手拿,但是下一刻,突如其來的一絲幽冷掠過臉頰的皮膚,突如其來的危險預感,讓她來不及握住手中發簪,只能倉惶地后退。

    而那銳涼一擊不中之后,再次悄然消失,但是這一次秋葉白沒有再閃避,而是在做出閃避的姿態之后,閉著眼猛然朝著涼意消失的方向,驀然不管不顧地一側肩頭狠狠地撞了過去,仿佛一點不在乎那幽冷銳涼會刺傷她的肩頭。

    那森然‘寒意’似乎沒有想到她會不管不顧地狠狠撞上來,而那‘寒意’頓了頓,。

    秋葉白撞上那東西的瞬間,一咬牙,將自己肩頭空門暴露出來,但同時抬手用足十成十的內力狠狠地直接一掌朝對方身上劈去。

    畢竟人的肩骨是最抗打擊的地方之一,若是冒著受輕傷的危險,能傷中對方,以小搏大若成了,在她看來還是很值得的。

    但就她掌上几乎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浸人骨髓的寒意之時,忽然一片冰涼觸在了她的手腕上,冰涼而細膩——那是一只手!

    就是自己第一次自己摸到的屍体的手!

    那只手輕輕在她手腕上輕巧地撫拍了兩下,她手上的力道瞬間就被對方卸了下去,只如同擊中一團棉花。

    秋葉白瞬間一僵,額頭上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這一回,她知道對方是個人了,但是對方能夠輕而易舉地卸下她的力道,而且彼此之間如此近的距離……自己全身的命門几乎都在對方的籠罩之下。

    果不然,另外一只冰涼的手就這麼直接撫上她的腰肢,那種冰冷滑膩的非人氣息的觸感讓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毫不猶豫地后腦就往對方臉部的位置狠狠撞去。

    對方忽然輕笑一聲,扣住她腰肢的手直接往她破碎的衣衫里一探,扣住她腰肢細膩的肌膚狠狠地往懷里他懷里一扣。臉微微一側避開她的攻擊,直接貼上她的耳邊冷冷輕嗤。

    “嘖,小瘋子,你真是越來越瘋了,也不怕撞成白痴。”

    這般低柔幽涼的熟悉嗓音讓秋葉白再次僵住,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齒地怒吼:“百里初,你他娘有病麼!”

    這個變態根本是在耍著她玩罷!

    太過憤怒,讓她全不記得如平常一般壓低嗓音,清脆到尖利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泉水淌落的感覺,卻讓身后扣住她的男人心情很好。

    男人心情好,答應的也很干脆:“對,本宮有病,你有藥麼?”

    秋葉白瞬間噎了噎,聲音忍不住又拔高:“沒有,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噓,你這般小潑婦似的喊,是打算把外頭司禮監的人都喊進來看你我在這里歡好麼,本宮是不介意呢。”黑暗之中男人輕笑一聲,貼在她耳邊的薄唇惡劣又曖昧地咬著她柔軟的耳垂輕聲呢喃。

    她原本高亢的聲音到了后半句話瞬間低落了下去,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只能强忍著怒氣,咬牙扯他的手:“滾,老子才不是潑婦!”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遇上這個混蛋就跟個潑婦似的忍不住想撓死他!

    但是這個混蛋干的都他娘的是什麼事儿!

    而且懷里的人儿越是生氣,百里初卻仿佛越是愉悅,他怎麼可能讓秋葉白把他推開,非但沒有松開手,冰涼的手甚至直接就從她衣衫腰部的破口往上一探,直接扣住了那一片因為束縛被撕裂之后露出來的柔軟。

    “嗯,雖然本宮也覺得你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儿女人味,粗魯得跟個男人似的,這樣挺好,但沒法子,這些地方讓本宮也很苦惱。”

    秋葉白被他冰冷的魔爪這麼不客氣的一攥,只覺得胸口一股子寒意直逼心口,全身上下僵如木石。

    真真儿是——冰冰凍,透心儿涼!

    而對方甚至惡意地揉了揉,直揉得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渾身發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方才那一番全身緊繃的打斗她此刻只覺得自己的手几乎沒有一點儿力氣,只能扣在他修長結實的手臂上,徒勞地拉扯,渾身發抖:“放開……放開……。”

    身后的男人竟咬著她耳朵,低柔地輕嗤:“不要。”秋葉白閉了閉眼,漲紅了臉怒吼:“放開!”

    但是聲音出口的時候,她都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那聲音沒有半分氣力,孱弱柔軟,甚至還有一絲古怪的哀求味道。

    怎麼聽,怎麼都讓人想要欺負。

    百里初這一回倒是沒有為難她,似乎察覺到自己懷里的小豹子被他欺負得快嗚咽了,便停止了拿他冰涼的魔爪繼續肆虐,只低柔地問:“很冷是不是?”

    “不,很爽!”

    秋葉白覺得自己牙齒都冷得要打架了,原本人緊張的時候就渾身血液循環加速,渾身冒汗,心跳加快,胸口本就熾熱,如今這最柔軟溫暖的一處一下子被倒上一堆冰塊的感覺,這感覺——真他娘的太‘爽’不過!

    “下此,等我在殿下肚子里剖個口子倒進入一堆冰塊,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她咬牙切齒的佞語讓百里初輕笑起來,松開了扣在她衣服里的手,伸手從外面環住她的腰肢,仿佛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道:“小白,你要學會對你的情人溫柔些,粗魯雖有粗魯的情調,但小心失寵。”

    秋葉白聞言,瞬間覺得自己抖得更厲害了。

    這種軟趴趴的,像是小情人之間抱怨的惡心小情話算怎麼一回事儿?

    而且這個變態說出來,柔和之中一點不掩飾他的威脅,簡直感覺有什麼東西舔過皮膚一般,讓她簡直忍無可忍。

    “嗯,求求殿下,趕緊讓在下失寵,大恩不言謝。”

    秋葉白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伸手去揉自己冰涼的心口,也不知是因為他的手太冰冷,還是胸口上那種從來沒有被人觸碰過的,殘留的男子的觸感……對方松了手,還是感覺怪怪的。

    “嗯,嘴強。”百里初輕笑了起來,沉溺又溫存,但是他直接將她整個人翻過來,跟釘咸魚一樣把她釘在牆壁上,全方位毫不客氣地壓制住她的出粗魯動作卻和語氣截然相反。

    “殿下,你這是才泡了冰水消暑上來麼?”秋葉白掙扎了兩下,無效,對方壓得自己更緊,她索性懶得掙扎了。

    咸魚就咸魚罷,如今的境況總歸比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殺掉或者弄得渾身傷痕累累要好罷,她自暴自棄地想著。

    適應了以后,大悶熱的房間里,被大冰塊壓著的感覺,也不算太差。

    百里初慢悠悠地:“嗯,只是純粹黑暗沒有光的地方,會讓本宮有一點本能被激發出來罷,來,說說看,小白,你進宮打的什麼主意?”

    對方明顯不太想說岔開話題的語氣,讓秋葉白心中狐疑起來,她忽然想起他在黑暗里仿佛一點視線不受限制,以前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她也能感覺到他似乎在黑暗動作也非常的自如,如同白晝,便繼續道:“殿下,是很熟悉這個暴室的牢房麼,或者說黑暗對殿下而言一點阻礙都沒有?”

    反正她已經被人釘在牆上變成一條很不舒服的‘咸魚’,那她這條‘咸魚’也要讓咸一把某人才是。

    黑暗之中,即使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是卻還能感覺到百里初頓了頓,幽幽地道:“嗯,沒錯,你很想知道為什麼麼?”

    不知道為什麼秋葉白總覺得對方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一種古怪的陰森幽冷,又似帶了點誘惑,像是一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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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08 PM

第五章 暗室詭詭 下

    “想知道嗎?”

    黑暗中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是百里初湊近耳邊,冰涼的呼吸輕柔地掠過她柔軟的耳邊,輕聲道:“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他的聲音本就低柔而幽涼,讓人想起黑暗山澗之間流淌出浸潤著的冰涼泉水,此刻在她耳邊意放低柔,亦似冰涼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溫暖的皮膚上,再慢慢地順著皮膚滑落,沾染了彼此身体的芬芳。

    讓她莫名其妙地從背脊上泛出一陣古怪的戰栗,十指忍不住扣著他的肩頭,聲音有點發顫,勉力道:“嗯……是什麼?”

    這混賬用那種聲音說話,簡直讓人就算明知是陷阱……也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順從他的意思問出來。

    但是這麼一問,百里初就輕笑了起來,指尖慢悠悠地略過她腿上的肌膚,意有所指地道:“想要知道秘密,可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能用什麼和我交換?”

    這般低姿態、這般親昵溫存的用了‘我’,而不是本宮,仿佛彼此是親昵的情人,但是他一點都不掩飾他的不懷好意,形成詭異的反差,卻莫名地勾人。

    這一次秋葉白稍微掙扎了一下是,試圖維持自己的神智:“嗯,既然如此,拿就算了。”

    冰涼的略粗糙的指尖划過裸露的肌膚的怪異而酥麻觸感,她不是不熟悉的,她知道那代表什麼,她是后天的調情高手,而面前的男人……是天生的魅者,只要他願意,一舉手一投足,勾魂攝魄。

    “嘖,出爾反爾可不是什麼好品質呢。”黑暗之中,男人低柔到底輕笑了起來,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子地在她腰間皮膚上勾畫,似很滿意自己手下的滑膩觸感,流連忘返。

    跟你這種變態講誠信才是壞品質好麼!

    秋葉白悶哼了一聲,輕喘著一把扣住他往自己胸口上滑的冰涼手指:“殿下想要我拿什麼換?”

    這種威脅,實在是太沒品了,分明是說她要是不能順著他游戲問答繼續,他就讓她再試試什麼叫‘冰冰凍,透心涼’。

    “嗯,這是個秘密。”百里初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又恢復那種肆無忌憚的傲慢語氣。

    秋葉白:“……殿下,你最近真的該吃藥了。”

    這是間歇性發作麼,一會子軟噥,一會子冷酷,一會子用這種古怪的近乎撒嬌的語氣,總讓她覺得百里初今日有點儿古怪。

    男子沒搭理她,只是直接抱著懷里的人儿盤腿坐下,讓她背靠著牆壁,面對這他,同時一點也不客氣地把自己的腦瓜擱在她的肩膀上:“嗯,這樣舒服。”

    您老舒服,我不舒服好嗎?

    秋葉白忍不住漲紅了臉,心中一万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任何一個女子用這種三歲以后都不會采用的小孩儿被大人抱著臀跨坐在一個男人腰上的姿態,只會出現在一種情況之下,那就是歡愛之時。

    但是這廝一副抱著布娃娃的姿態,一副准備講故事的姿態是要干嘛?

    “嗯,其實咱們並排坐著更舒服。”她掙扎了几下,試圖站起來,但是這動作很明顯惹惱了有點古怪的公主殿下,他不耐煩地一巴掌拍在她臀上,有點儿不耐地道:“坐好了,哪儿來那麼多事儿,欠調教。”

    秋葉白一僵,她從三歲以后就沒讓人揍過屁股,她只覺得自己血管里的血直往腦門上涌,正打算跳起來踹他兩腳,吼一句‘滾,愛說不說’。

    但是,他似乎比她更了解她會干什麼,只冷冰冰一句冒出:“小白,你衣服都破了,這天氣熱,咱們不穿了怎麼樣?”

    秋葉白准備起身的動作就變成了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去,咬牙切齒地冷笑:“洗耳恭聽殿下傳授秘籍。”

    早晚有一天,她會讓他試試什麼叫真正的調教高手!

    百里初仿佛這才滿意,單手一撐,將她按在牆上,自己照舊靠在她的肩窩里,懶洋洋地道:“嗯。”

    但是過了好一會,他都沒有說話,秋葉白也不著急,反正這會儿已經是這樣了,他要把她怎麼樣的話,就已經動手了,既然他沒有動手,那就是不會發生什麼事儿。

    黑暗之中,時間流逝似乎特別緩慢,等到她覺得自己快睡著的時候,百里初幽冷的聲音方才響起:“其實很簡單,想要夜間能行動無阻,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昏暗的几乎沒有光線的環境生活十年八年的,眼睛就基本廢了,眼睛廢了,別的感官自然就愈發達,嗅覺、聽覺、觸覺、味覺自然會越來越敏銳。”

    秋葉白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聽得他說話,思索片刻之后,有些狐疑地道:“殿下說的,確實有理可循,但是瞎子始終是瞎子,怎麼可能坐到全無阻礙?”

    這人又不是蝙蝠或者海中的生物,雖然視覺很差,但是能有天生的某種器官,讓它們避開那些障礙物,瞎子走路之時也會需要用拄杖不斷地敲碰那些桌椅,方才能有所覺,知道面前那是障礙物。

    百里初輕笑,握住她的手五指攤開反貼在了牆壁上:“閉上眼,你可以感受到什麼?”

    似乎是為了不干擾她,他甚至刻意地稍微抬頭遠離她一些,輕聲道。

    秋葉白一愣,但沒有抗拒,雖然面前已經是一片黑暗,但是她還是閉上了眼,慢慢地摸索著牆壁,只能感覺到上面一片潮濕,她遲疑了一會,才道:“這上面有細茸的青苔,但是都不長,應當是有人會偶爾來收拾,或則說明這一處其實是有機關的,偶爾會打開這禁閉室,讓陽光照進來,所以青苔長得不長。

    能推測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本宮來說說本宮看見的罷。”百里初卻忽然靠過來在她耳邊淡淡道。“我們的右手上方,有一只壁虎。”

    說罷,他忽然扣著她的右手向上一提,一下子扣在另外一處。

    秋葉白瞬間就感覺到自己的掌心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她渾身一僵,雖然她並不害怕這些小蟲子,小生物,但是不代表她會喜歡在全無心理准備的情形下接觸到這些東西。

    百里初感覺到自己懷里人的僵木,幽幽一笑:“你的左手下側方,有一只半個銅板大小的蜘蛛,看它織的網,興許有毒。”

    秋葉白立刻打算拽回自己的手,毒蜘蛛這種東西被咬了可一點儿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儿,但是百里初卻將她的柔荑扣在自己手里,慢悠悠地道:“別擔心,要抓住它們而不被傷到很簡單。”

    不知道為什麼,百里初的這句話仿佛一顆奇異的定心丸,讓秋葉白僵硬的手竟然放松下來,沒有非得縮回被他握住的柔荑。

    雖然她並不那麼喜歡毒蜘蛛,但也沒有打算去抓它們。

    但是百里初卻沒有如她所想的拉著她的手教她怎麼抓蜘蛛,而是拉著她的左手向下一觸,摸到了一點細細長長的柔軟的東西,她僵了僵,但是手上的觸感告訴她,那是植物。

    “這是夜苔草,喜陰濕,無毒,所以即使常年不見陽光也能生長,只是長得不大。”百里初頓了頓,忽然又問了個有些古怪的問題:“小白,你發現這三者有什麼相似之處了麼?”

    秋葉白雖然不太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問,但是沉吟了片刻,便試探道:“這三者都是生長在黑暗潮濕之中?”

    百里初輕笑:“這也算是一個共同點,不過在本宮的眼里,他們的共通點最大的就是——他們都是食物。”

    秋葉白一愣,隨后忍不出輕嗤了一聲:“殿下,你在說笑麼?”

    尊貴的‘公主殿下’碰了碰那些別人坐過的桌椅,就恨不得刷脫下自己一層皮,會去吃這些東西?

    她只覺得這廝又開始在沒事儿瞎忽悠她了。

    百里初卻似完全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慢悠悠地道:“人,只有在極度飢餓頻死未死的時候,才有最强烈的求生慾望,所有的潛能和獸性都會激發,慢慢地會辨認什麼東西是能讓自己維持生存下去,什麼東西是會要了自己的命,學會在黑暗中最猙獰丑陋的狩獵。”

    秋葉白聽忍不住疑惑:“但是,就算如此,人並不是動物,哪怕學會了在黑暗之中尋找食物,但是這之前呢,如按照你說的方式,出了意外呢?”

    畢竟他說的這些技能,總是需要無數次鍛煉才能做到的,若是放在前生近似野外求生,怎能如此簡單地做到。

    百里初似乎覺得她說的話有些好笑,一邊把玩著她的柔荑,一邊懶懶地道:“死了,那就死了唄,弱肉强食,不是規則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尚且如此,何況是在黑暗的冥界,運氣不好,不夠謹慎,沒有能力的人,沒法子重返人間,成為其他狩獵者的食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秋葉白一愣,百里初這話聽著似極為有道理,但是這種邏輯,簡直就是强盜邏輯,何況她總覺得哪里很有點古怪,她想了想,忽然道:“殿下說的這種訓練里頭,還有其他的參與者?”

    百里初似乎有點意外她的敏感,沉默了一會儿,才漫不經心地道:“這世間比毒物們可怕的難道不是人麼,最出類拔萃和狠毒的獸不是人麼,沒有人的參與,豈能算是什麼最猙獰殘酷的狩獵。”

    秋葉白聞言,沉默了下去。

    沒錯,她承認百里初說的都對,但是關在黑暗之中,靠著各種求生技能尋找食物和水源,殺掉搶奪食物的同類,如果十年之中都用這種方法活下來,確實非常能逼迫人的潛能得到最大的開發,可是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種殘酷的訓練是在訓練一種頂尖的黑暗殺戮者,哪里像是在訓練眼睛的潛能。

    “殿下難不成參加過您說的這種狩獵?”秋葉白試探著問。

    這里頭有些邏輯是很矛盾而且不成立的。

    百里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把問題拋回去給她:“小白,你猜猜看?”

    今儿,這位殿下愛上你來猜猜看的把戲了麼?

    她暗自嘆了一聲,伸出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她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和眼神,只能根據他的聲音和細動作去感受他的情緒,這廝今儿著實有點儿古怪,全不似他以往那種莫測,情緒在黑暗中似顯得太過外放。

    但她還是從善如流地道:“第一,殿下您說的這種訓練方式,確實很有些用處,但是這種培訓黑夜殺戮者的方式其實是在訓練黑夜中頂尖刺客的方式,而不像是什麼訓練黑暗視物的技能;第二,尊貴如殿下,需要參與這樣的訓練,是因為帝國已經無人,以至于需要一名皇子去吃盡非人的苦頭,只為成就一個這樣的刺客去刺殺什麼人?”

    這就百里初的話看似有理,但邏輯不成立的地方,而且奇怪的地方還有一點,這種黑暗刺客或者殺手只能在晚上行動,並且常年不見光,也注定了他的眼睛一旦遇到强烈如燭火一樣的光芒,就會徹底暴盲,用了如此高和耗損人力的成本培養一個這樣的刺客,用培養正常殺手刺客的模式也一樣可以培養出優秀的刺客完成任務,豈不是有點舍本逐末。

    此時,秋葉白並不知道其實這‘舍本逐末’才是最大的疑點。

    百里初把臉擱在她的頸窩處,似覺得她身上很柔軟,一邊蹭了蹭,一邊眯起眼舒服滴道:“嗯,說的對,本宮眼力尤佳,其實是因為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本事。”

    他從發現她是女儿身開始到現在,終于發現一點儿女人的優點,唯一比男人强的一點儿就是小白真的很軟,抱起來比抱著一白或者雙白都要舒服多了,他曾經抓了一白和雙白來試抱,結果沒到半刻鐘,就把人扔了出去,硬邦邦的男人身板子,無趣又不舒服。

    他還不如去抱一只暹羅進宮的榴蓮,刺人是刺人了點,但是沒事儿還能吃,臭是臭了點,但是味道極好,多沐浴熏香几次也就是了。

    女人嘛,原本是想試試的,結果剛碰上宮女的邊,他就直接把那一白精挑細選,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給扔了出去,惡心得一身雞皮疙瘩,沐浴了半日才勉强好過。

    折騰了許久,還是發現小白最舒服,百里初是很知道自己挑剔到令人難以忍受的性子,小白又暖和又柔軟,更不會像尋常女人那樣惡心他,既能陪他打架,又能當食物,小性子又極有趣,炸毛起來簡直讓他忍不住把她吃進肚子里,他估摸著這輩子哪儿都找不到這麼個合意的大寶貝。

    百里初懶懶地眯起詭譎的瞳子,就是這個大寶貝太能跑,所以怎麼折騰手段,能把這她弄到手,就圓滿了,確實都值。

    否則此生寂寂長長,太無趣了。

    秋葉白哪里知道抱著她的某人在她身上摸摸蹭蹭,忽然蹭出了對她而言極為可怕的‘心得’,她沒耐煩地伸手去扯百里初的長頭發:“殿下,你能說句正經的麼?”

    這廝簡直就睜眼瞎掰扯,又扯到娘胎里去了,他娘是怪物麼,能生個眼珠子跟夜視生物一樣的怪胎出來?

    如果不是這會子關禁閉,殺不多,就是時間多,她才懶得和他瞎扯扯。

    秋葉白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某種類似‘你再不說老實話,老子就不跟你玩儿’了的過分親昵的語氣,而且似放棄掙扎,或者說習慣了百里初在她身上吃豆腐,沒把百里初甩開。

    但是百里初卻注意到了,黑暗的眼底閃過一絲幽光,抱著她的手更緊了點儿,指尖穿過她被划破的衣衫,慢悠悠地在她光潔的背脊上輕撫,似在寵溺地安撫自己的發怒的愛寵,輕哼一聲:“嗯,說正經的,說正經的,小白想聽什麼正經的。”

    秋葉白想了想,忽然問:“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娘胎里帶出來的,還是練功走火入魔?”

    她方才和百里初說話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他的眼睛確實有點像夜視的生物,確切地說極像冷血爬行動物,比如蜥蜴或者蛇類,眨眼的方式也很想像。

    都是盯著人許久,看起來極為專注,偶爾眨眼的時候速度極快,看不出任何情緒,以至于時常讓人覺得他看著,便會被人形的某種可怕掠食性生物盯著。

    而且某些情形下眼瞳會擴散成那種恐怖的樣子,完全不像人類的眼睛,她只在陪著師傅早年行走江湖的時候看到有人中毒或者練功走火入魔的時候眼瞳略曝,占據了眼白的三分之二,但是通常都伴隨著極為嚴重的視力損害,但是百里初似乎一點沒有受損,並不不符合他說的那種十年不見光線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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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11 PM

第六章 誰言寸草心 (一)

    “想聽實話?”百里初的聲音在她耳邊親昵的飄蕩,幽幽涼涼,仿佛冰涼的某種爬行動物在皮膚上掠過。

    秋葉白忍不住背脊上發麻,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相信若是殿下生來就這樣的一雙眼睛,不要說公主,只怕就算是皇子,也活不到如今罷?”

    擁有這種妖異詭瞳的孩子,在普通人家生下來就會被當成怪胎妖邪被拋棄,淹死,何況是在容不得一絲面上污點的皇家,一定會被當成天降災星處理掉。

    這種事情不是百里初裝扮成女儿身就能逃過去的。

    黑暗中抱著自己的男人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用指尖在她的細腰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慢慢滑動,忽然問:

    “小白,本宮的眼睛美不美?”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才老實地道:“單純而言殿下五官都很美,但是您的眼睛有時候也非常可怕,相信殿下自己也明白。”

    這廝雖然驕傲到問別人對自己容貌的意見也用的是美不美,而不是丑不丑,但她並不認為百里初會喜歡聽一些無痛無癢的吹捧。

    她感覺百里初在聽到她的回答之后,指尖微微陷入她腰肢上的肌膚,帶來一絲細細的痛感。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近乎安慰的話:“不過這種程度,倒也還嚇不到本少爺。”

    百里初聞言,有些幽怨地輕聲低嘆:“嚇不到你,嗯,本宮很欣慰,不過有時候,本宮卻很喜歡你被本宮嚇到的樣子,無助又倔强,真是有趣又美味,本宮有時候也不甚了解自己喜歡什麼,真是矛盾得很。”

    秋葉白:“……請不要亂用詞儿,了解殿下的人,一定死得早。”

    什麼叫無助又倔强,有趣又美味?

    她是掛在鉤子上的無助地被涂了蜂蜜烤著的叉燒嗎?

    百里初輕笑,忽然溫柔地扣著她的手腕擱在自己胸口,在她頸項邊吐氣如蘭:“本宮期待著小白來了解本宮,本宮自不舍得讓你死。”

    秋葉白:“殿下,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能不要總一直偷舔我脖子上擦傷的傷口會比較有說服力一點。”

    那一點傷口原本就是她不小心被擦到的傷口,這廝一直舔一直舔,舔得她渾身發麻,腦子發暈,不代表她不知道他在干什麼,她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快被他舔大了。

    ……

    “嘖,浪費食物是要遭天譴的。”

    百里初一點都沒有被發現的自覺,很是理直氣壯地輕笑,隨后低頭在她細微的傷口上吻了一下:“嗯,真甜。”

    不過倒是沒有再繼續折騰她的脖子,只是繼續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懶懶地把話題轉了回去:“沒錯,這是某種藥物的副作用,若是不服用這種藥物,本宮今日今時也許根本沒有機知道小白你到底長成什麼樣子。”

    秋葉白的答案被肯定了,她卻忽然沉默了下來,她几個問題就是從不同側面去拼湊和提煉百里初話里的事情的樣子,她需要了解這個人,他過分强勢地侵入她的領域,帶來太多的變數,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他掌握了她的秘密,而她對他几乎一無所知,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但是這一刻,她卻忽然有些不想再繼續問下去,畢竟了解得越多,雖然可以有機會掌控對方的弱點,但是也意味著牽扯更多。

    她莫名地覺得如果進入了對方的領域之后,便有一種沒有辦法退出的危險預感。

    “怎麼,不想問了?”百里初卻似察覺到了她的遲疑和猶豫,幽幽地笑了起來:“錯過了這一次,本宮未必還有講故事的心情呢。”

    秋葉白一僵,沉默了片刻,心中不斷地權衡,最終還是淡淡地開了口:“殿下,您是真的參與了那種黑暗中的‘訓練’對麼?”

    他今日這種黑暗中暢行無阻的夜視能力;看人時候和黑暗出沒的非人生物相似的眼神和睜眼的方式;因為服用藥物而導致的古怪可怕的眼瞳,甚至包括他在黑暗中襲擊人的方式都和那些黑暗中的掠食性生物如出一轍的這些種種細節都顯示他確實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一段訓練。

    百里初懶懶地輕嗤了一聲:“本宮是參與過。”

    秋葉白頓了頓,忽然輕聲問:“十年,一個皇子參與這種訓練,為什麼?”

    她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備受寵愛的皇子,會去參與那種訓練,十年,全不見天日的生活,在黑暗中不斷重復殺戮,刀子不長眼,百里初的身手絕非是有人庇護之下能練習出來,在那種壞境里隨時都會被人作為狩獵目標殺掉。

    太過匪夷所思的事情聽起來仿佛不過是‘公主殿下’隨口說的一個荒誕的笑話。

    “本宮不是皇子,是公主。”百里初沒有直接回答,而只是輕聲笑了笑,答非所問地道:“小白,你知道人和動物的不同是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等秋葉白回答,而是輕柔地將自己的薄唇壓在她柔軟敏感的耳邊,吐氣如蘭,輕語低喃:“佛說地獄六道,畜生道最賤,人道為上,但在本宮眼里,人道比畜生道更殘忍,更卑劣,為了一己私利,殺親害子,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同類相食,你永遠想象不到人的想象力多恐怖,拿人和畜生比,多麼侮辱畜生呢。”

    “你聽,黑暗中,總仿佛有無邊無際的哭號叫囂,永遠有無邊無際的發霉的氣息和血腥的味道……聞著,就讓人充滿了興奮的食欲。”

    冰涼潮濕的呼吸和柔軟又冰冷的嘴唇讓秋葉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只覺得他貼在她耳朵上的冰冷寒意一點點順著她的耳朵敏感的皮膚一點點浸潤進血管之中,再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就仿佛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濃稠得讓人喘息不過來。

    ……*……*……*……*……

    神殿

    雙白正在命跟著自己來的四個小太監把准備好的各色食物拿去熱一熱,忽然聽見身后的殿門門吱呀一聲響,他立刻轉頭過去,果然看見一襲黑袍銀發的美人靜靜地朝著神殿后的露台款步而去。

    雙白立刻選了一些不需要熱的點心讓兩名小太監把東西端著之后跟著他一起也向露台而去。

    “殿下,您回來了。”雙白見著百里初靜靜地站在白玉露台之上,仰望著一輪明月,便恭敬地行禮,隨后命人將東西端過去。

    百里初漫不經心的看了眼那些點心和涼羹,目光落在一碗暗紅的血燕燉蓮子上,伸手取了過來慢慢優雅地品嘗。

    雙白看著自家主子的樣子,便擺擺手示意四名小太監下去盯著神殿周圍,畢竟這里不是明光殿,雖然已經讓月奴去應付其神殿其他人,也做了防范,但謹慎點總是沒有錯的。

    “是了,殿下,您應該已經見過了秋大人罷,他那邊情形如何了?”雙白看著自家主子沒說話,便問。

    他看不出自家殿下的心情到底如何,只是似乎過于沉默了。

    “嗯。”百里初忽然道:“是,本宮說了一些過去的有趣的事儿給小白聽。”

    雙白初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之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妙目:“您……您說什麼?”

    百里初點點頭,轉過臉一笑,微微眯起眼:“有些事儿,要慢慢來,一點一點的……來,嚇壞了本宮的小白,可不妙。”

    銀色的月光照在他精致的眼睛上,眼眸之中一點眼白都沒有,黑色的眼瞳詭異地擴散到整個眼眶,看起來仿佛從來就沒有眼白一般森然詭怖。

    ……

    秋葉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百里初已經不在身邊了,但是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下已經不知何時多了一片頗大而干淨的草席,被褥枕頭一應俱全,空氣里的那種霉味也淡了許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地面上有一只華美的精致的雕花純金燭台,但是上面放著的不是蠟燭,而是一枚嬰儿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幽幽的黃綠色的光芒將這不大的禁閉室內照的頗為通明。

    秋葉白行走江湖多年,跟著自家老仙師傅看到的好東西不少,這東西她一看,便知道絕對價值不菲。

    她看著那夜明珠燭台愣了愣,隨后又看著空空的禁閉室,沉默地輕嘆了一聲,神色有些恍惚,莫名地覺得心中有些空蕩蕩的。

    仿佛百里初從來都沒有來過,而自己聽到的,經歷的,仿佛也不過是一場荒謬的夢。

    但是……

    她手一動,就觸碰到了擱在席子上的一套衣衫。

    那衣衫和她身上的這一件衣衫一模一樣,連料子都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手上的衣衫是完整而完好的,而她身上的衣衫則是好些被不知名利器划破的破口,那些破口也提醒著她,一切都不是做夢。

    包括百里初告訴她的那種詭異殘酷的訓練視力的方式——她細細的思量,便覺得期間有一些地方並不是那麼合理。

    或者說,百里初並沒有說完全部的細節,只是隱約地給了她一個大概的殘缺不全的輪廓。

    剩下的則需要她自己慢慢去推測。

    而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百里初說的這些東西,讓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個地方——真言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15 PM

第七章 誰言寸草心 (二)

    司禮監衙門

    “督公,您不打算提審秋葉白麼?”陳賀看著底下小太監跪在地上幫著鄭鈞束好腰帶離開之后,干瘦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開口問出聲。

    鄭鈞聞言,無須的圓白面容閃過一絲沉色,他沒有說話,而是坐回堂上的紫檀雕花八仙椅上,指尖輕輕地敲在八仙椅的把手上,答非所問地道:“小陳子,你還記得咱們升上司禮監千總那日,仙去的木大總管帶著咱們祭拜千歲爺的畫像靈位之時,說的那些話麼?”

    陳賀愣了愣,但是隨后想了想,還是道:“記得,當年木大總管曾說——司禮監,無有中興之日,不若覆亡。”

    鄭鈞眼底閃過冰冷銳利的光芒,指尖撫摸過紫檀雕花八仙椅:“沒錯,自從千歲爺之后,我司禮監傳任二十二任督公,卻無一人再如當年之盛,再不復當年的風光,再不是帝王之刀,日益衰微,本座不甘心,當年便是遭百官唾罵,我司禮監卻何等風光。”

    陳賀跟著鄭鈞多年,自然多少明白鄭鈞的心思,他微微一驚:“督公是真打算拿秋葉白做祭刀石?”

    鄭鈞微微勾起唇角,眸光陰沉:“這一次的事儿,若是辦成了,咱們司禮監說不得真有翻身之日。”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司禮監能夠再次回到帝國權力的中樞,而不是總被人排斥在外。

    陳賀神色變換莫測,沉默了一會才道:“督公做什麼決定,屬下都誓死追隨。”

    他頓了頓,又問:“太后老佛爺很快就會問咱們要口供,咱們怎麼回答。”

    鄭鈞沉吟了片刻:“直接回稟老佛爺,秋葉白嘴硬著,撬不開口子。”

    陳賀點點頭:“是,若是老佛爺要用刑呢?”

    鄭鈞想了想:“那就用些皮外傷的,別把人弄廢和弄殘了就是,八殿下說了,這人他要留著,這人在咱們手里,殿下的面子還是要給。”

    司禮監有的是各種光離怪陸的刑罰,要弄出點嚇人的樣子,算不得難事儿。

    陳賀神色有些古怪:“督公,你說這秋葉白到底是怎麼和這些大人物都牽扯上關系的,這些日子里,秋府上杜大夫人著人來打招呼,尚且還能理解,這八皇子的人打招呼、明光殿的人打招呼、就是神殿那頭的也有人來打招呼,讓大審之前,不要太為難那秋葉白。”

    鄭鈞聞言,細長眼里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精光,隨后莫測地輕笑了起來:“這也算是本事了罷,不過人在咱們手里,為難,不為難怎麼界定,都是咱們的事儿,你說是不是。”

    ……

    永寧宮

    鄭鈞恭恭敬敬地跪在永寧宮后殿的地板上,垂著眼,看著青金磚的大理石地面,仿佛上面能開出一朵花來。

    自從他說了那句——“回老佛爺,是奴才們不中用,那姓秋的嘴硬得很,關了兩日,並不肯吐露一個字。”之后,他已經在這里跪了足足一個時辰。

    董嬤嬤看著他,心中暗自輕嘆了一聲,堂堂二品司禮監督公,在宮里何人敢輕易得罪,就是在外頭,手里掌控著詔獄,也是朝臣們不會隨意得罪的人,但在太后老佛爺面前也依舊是——一條狗。

    太后老佛爺靜靜地盤腿坐在一尊精致的白玉觀音像前,手里撥動著念珠,閉著眼,口中念念有詞,許久方才睜開眼,淡淡地道:“小鄭子,你跟著哀家多少年了?”

    鄭鈞恭敬地道:“回太后,自打得幸跟在太后娘娘身邊,已經二十五載有余。”

    太后輕嗤了一聲:“二十五載有余,本宮送你進司禮監也有十五載不止,你人老了,你也愈漸不中用了罷,一個黃口小儿都審不出來,嗯?”

    鄭鈞直接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奴才惶恐,老佛爺請責罰。”

    董嬤嬤看著曾經在一個宮里的多年共事的同僚這般模樣,心中多少不忍心,想要開口求情,但是她更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不開口還好,若是不是時機的開口,麻煩更多。

    太后老佛爺擺了擺手:“罷了,今日晚了,明日你去把人帶過來,哀家倒是要看看,這秋葉白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然能讓那麼多人記掛著,連蘇儿那孩子都要讓哀家不要太為難他,呵呵。”

    太后雖然在微笑,但是誰都能看得出她笑容里森然的氣息。

    那種森然寒意,就是連鄭鈞都免不得微微地打了個寒戰。

    ……*……*……*……*……

    禁閉室內,秋葉白正坐在窗邊思索。

    她覺得真言宮和百里初兩者之間仿佛沒有任何聯系,但是秋葉白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然聯想起真言宮。

    也許是因為真言宮和皇宮的關系實在太密切,而百里初又是這麼個‘公主身份’,再加上那種古怪神秘又血腥的訓練黑暗殺戮者方式,讓她敏感地覺得和信奉極端密宗的真言宮有千絲万縷的聯系。

    秋葉白索性拿了一只稻杆子在地上畫出簡單的圖形和寫字,以輔助自己思索。

    她忽然想關于百里初的那些傳聞,包括幼年時因為救駕受重傷離開皇宮養傷,十三歲才因為皇帝思念女儿而被接回皇宮,如果按照時間計算,百里初說的長達十年不見光線的‘十年’,豈非他三歲稚齡時就被送出了皇宮?

    秋葉白想了許久,都覺得這里頭,有許多地方的細節有問題,銜接不上。

    她忽然又想起了元澤,如果拋棄一切不合理的前綴推測,只說就算百里初當年是真被送進了真言宮,那麼他到底有沒有見過元澤?

    那樣相似的兩張面容……難道他們真的是兄弟?

    但是元澤不會對她撒謊,他說過他沒有什麼兄弟!

    腦海里又閃過元澤純澈的眼眸,還有數月前那夜,在船上,他提起真言宮的那種授香儀式……元澤和百里初如此相似卻截然給人感覺不同的面容在她眼前晃過,讓她莫名其妙地覺得心頭煩躁。

    秋葉白看著地面上的那些凌亂的線條、文字,卻仍舊一點頭緒都沒有,心頭的煩煩悶之感漸盛,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一般,讓她忽然忍不住直接伸腳踢亂地面上的那些圖形文字。

    罷了,不想了,百里初那廝摸進來輕薄她一番,又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話就走了,她卻得在這里苦惱許久。

    她索性閉上眼,一轉身,背對著那華麗的夜明珠台——睡覺。

    許是因為前兩日還是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和腦力,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秋葉白作為帝國頭號通緝犯被捕獲的第二天就在混混噩噩之中結束了。

    到了第三天,秋葉白一覺起來,雖然還是四處一片黑暗,但自覺得禁閉的日子也過得不算差,一直沒有人進來提審她,吃食味道一般,但和水一樣量少但沒有短缺,就是大熱天卻不能沐浴,這一點讓她覺得有點郁悶。

    不過好在這禁閉室不知道建在哪里,倒是還不算悶熱,夜里還有一股子陰涼之氣。

    而且百里初給她備下了一套衣衫,雖然不能沐浴,但自己身上的破衣衫沾點水簡單地擦擦脖子上、身上,染了點涼意,再換一身衣衫也還算過得去。

    感覺胸前上傳來潮濕的涼意,緩解了燥熱和黏膩,秋葉白滿意地眯起眼,正打算再擦擦自己頸項和肩頭,卻忽然感覺還沒擦上的肩頭傳來一陣陰冷的觸感,冰涼的寒意直讓她打了顫。

    “小白。”一道陰森森、幽幽涼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操!”秋葉白眼明手快地利落扯起一件衣衫抱在胸前,轉過身冷冷看著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不到一步之遙的修長人影。

    “殿下,你進來的時候能不能打個招呼!”

    但最讓她詬病的一點就是太后宮里的人,不,包括司禮監的看守,大概都是死人!

    這廝屬鬼的罷,神出鬼沒!

    百里初看這她光潔雪白的肩頭,幽深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閃,想了想,再一次把手擱在她肩頭,輕佻地在她肩頭滑動:“嗯,本宮忘了。”

    嗯,摸起來暖暖的,軟軟的,著實比暖玉還舒服。

    秋葉白被他手摸得直起雞皮疙瘩,見他一點不客氣地就要往自己胸前探,頓時想起昨日他干的混賬事儿。

    她直接臉色陰沉下來,直接伸手擋住他放肆的手:“殿下,你最近這几天很閑麼?”

    百里初正享受掌心傳來的暖滑,被人擋住了動作,倒是也沒惱,只輕嘆了一聲:“本宮擔憂小白,自然是要看望的。”

    百里初一副‘誰讓你是本宮的人呢,雖然惹了麻煩,卻也不能不替你收拾,真是沒辦法’的樣子,讓秋葉白很有點儿噴他一臉血的衝動。

    被你看望,才是令人擔憂的事情好麼!

    秋葉白敏捷退開一步,避開他的手,淡淡地道:“殿下,我要穿衣服了。”

    她要是不直接提出要求,這廝根本不會知道避嫌罷。

    百里初這一回倒是沒有為難她,只是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几步,姿態優雅地袍子一掀,坐在席子上,曲起長腿,一只手肘擱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秋葉白:“嗯,本宮尚未曾看過女人換衣服,你可以開始了。”

    秋葉白:“……。”

    她不該奢望能和一只非人的冷血爬行動物有共通語言的。

    尤其還是一只處子之身的非人冷血爬行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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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21 PM

第八章 誰言寸草心 (三)

    秋葉白看著百里初的樣子,直接輕嗤了一聲,這廝是欺她無法麼?

    她看著百里初挑眉:“殿下真的要看?”

    百里初精致斜飛的眼角挑起妖異的弧度:“自然。”

    秋葉白點點頭,倒是挺干脆的:“好。”

    隨后,她轉過身,忽然直接伸手將頭上的發簪一拔,滿頭青絲如瀑布一般落下來,她微微一晃臻首,那青絲瞬間如一匹光滑的黑色綢緞掩了她雪白的背。

    隨后,她動作極快地一抖衣衫,連著長發一起套在身上,合攏了衣襟和束好腰帶之后,她方才將長發從脖子后撥出來,重新隨意地在頭上盤髻。

    一切整理妥當,秋葉白覺得自己身上沒有露出一點儿春光之后,方才轉過身看著百里初,微笑:“殿下,好看麼?”

    自從知道她是女孩子以后,這家伙的情緒就變得極為古怪,讓人琢磨不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抓住她的小辮子,就能欺負她!

    百里初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隨后微微顫了下長長的睫羽,頗有些憐惜地輕嘆:“小白,你這是何苦呢,本宮並不嫌棄你的身材,你何苦自卑若此。”

    秋葉白:“……。”

    他不是屬鬼,而是真的是屬于冷血爬行動物的罷。

    他們真的是存在同一個世間的物種麼,為什麼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邏輯方向?

    她哪里顯得自己自卑了!

    秋葉白索性直接往牆上一靠,冷冷地看著百里初下逐客令:“殿下,您如果沒有什麼事儿,也不打算插手我的事,就請做壁上觀。”

    現在的情形,她如果稍有行差踏錯,便說不定牽連無數,所以她需要時間,也需要空間用來沉思未來的布局。

    他老這麼不請自來,實在讓她太過困擾,和他在一起,總要費盡了心思子應付他身上,根本沒法子好好思量接下的局勢里,自己怎麼落子。

    百里初見她臉色冷淡,便坐了起來,起身走到她身前,但卻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

    秋葉白感受著那冰涼的呼吸輕輕地掠過自己的額上細細的肌膚,但是這一次她並沒有躲,只垂下眸子看著那一襲黑色的香云紗的袍裾停在離自己腳尖不到一寸之處,夏日極為柔軟輕薄的的衣袍裹出他修長筆直的雙腿輪廓。

    沉默而詭異的氣氛之間,她盯著他的長腿,莫名其妙地開始走神——嗯,雖然百里初實在讓她覺得如芒在背,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位殿下確實美貌,每一處都看起來顯得那麼恰到好處的精致。

    “小白,忘恩負義,會讓本宮傷心的……。”百里初垂下眸子,眸光幽幽涼涼。

    他凝視著被他困在牆壁之間的人儿,從這個角度去看著懷里和牆壁之間的人儿,她雖然在女子間已經算相當高挑了,但此刻在他面前,顯得莫名的嬌小,少年的清俊和少女的柔美在她身上糅合得恰到好處,穿著他給她的綠衫,似一株月下茂盛修挺又柔韌的青翠綠竹,靠近了,他仿佛都能聞見她身上那種青蔥翠葉與露珠混合的清新氣息。

    那還是屬于自然的氣息,日升月落,都在光明之間。

    他有點著迷地看著她瓷白的肌膚,指尖輕觸上她柔軟的發絲,目光漸漸地深沉,原本就看著幽幽深深的無機質詭瞳里的光芒愈發的陰冷幽邃,似一片黑暗中翻騰著令人心驚的陰戾。

    越是陰暗的生物,越是想要占有自己得不到明亮和溫暖。

    被人拒絕的感覺,真是讓人覺得討厭……

    如此接近的距離,秋葉白不知道自己一抬頭是不是就碰上不該碰的地方,她並不打算抬頭,自然也就沒有看見百里初眼底暗中近乎猙獰的。

    她眼角余光瞅著地上的鋪蓋卷、夜明珠燈,包括干淨水和食物,不可否認,他這個‘飼主’倒是算不得虧待她。

    但是……

    “殿下,我很感謝……。”

    她心中輕嘆一聲,剛想抬頭說什麼,卻忽然聽見門外響起一陣古怪的‘吱嘎’聲,那是牢門即將打開的前奏,秋葉白眉間一冷,向前走了兩步,側耳細聽。

    果然這是就要提審了,門外已經同時傳來了人聲:“將人提出來,大家仔細些,一會不要讓人犯脫離枷鎖控制。”

    她眸光瞬間閃了閃,沉吟了片刻,正打算轉身讓百里初離開,但是肩才一動,身后的人忽然一只修長的手繞過她的細腰,一把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往他懷里溫柔地一帶,讓她的背部一下子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隨后另外一只手繞過她胸前捏住她的下巴,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里。

    他低頭忽然在她耳邊吐氣如蘭:“既然小白不希望本宮留下,那本宮就走好了。”

    她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忽然强行抬起下巴,一道陰影當面籠罩下來,百里初已經覆上她柔軟的唇,輕巧地咬了一口。

    秋葉白被他咬得嘴上微微一疼,她一顰眉,伸手去推百里初,這廝一點也不顧場合麼?

    但這一推之下,百里初卻很快就松了手,沒有如尋常那樣磋磨她。

    她一愣之后,再轉身,卻發現身后竟然已經沒有了人影。

    秋葉白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若非余下滿室靡靡香氣,她几乎以為方才那些對話不過是幻覺,她忍不住匪夷所思地挑眉環顧四周,是百里初的武功到這般來無影去無蹤的匪夷所思的程度,還是他太熟悉這禁閉室的機關?

    但是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多想,因為禁閉室的大門已經被人打開,她只能迅速地將夜明珠燭台和換下的破衣裳隱藏起來。

    等到她收拾完畢,禁閉室的大門已經打開,司禮監的人正全副武裝警惕地提著手鐐腳銬站在門邊警惕地看著她。

    “帶人犯!”

    秋葉白垂下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幽光,隨后很順從地走出了牢門。

    牢門外,陽光正刺眼,一股子帶著熱氣的秋風迎面扑來,空氣里夾雜著草葉被曬過之后的干焦澀香之味。

    雖然牢房里有夜明珠,但是夜明珠的熒光又怎麼能與日輝相媲美,這般刺目的燦爛光芒讓秋葉白忍不住伸手擋住了眼睛,有點讓人想要流淚。

    但是那種光芒和草葉之氣卻讓秋葉白忍不住舒服又貪婪呼了一口氣,只覺得身上那種黑暗陰冷的霉味似乎都在著干焦澀香之氣消散殆盡。

    一道中年太監略顯尖利的聲音冷冽地在附近響起:“秋葉白,不是本座為難你,太后老佛爺要提審你,本座必須謹慎。”

    秋葉白一頓,視線里方才漸漸清晰,便看見鄭鈞正站在自己不遠處,身后跟著陳賀。

    她微微一笑:“看來草民面子不小,督公大人,掌印大人都親自來押人。”

    鄭鈞看著她沒有任何反抗,任由身邊的小太監給戴上手銬腳鐐,神色莫測地看著她:“秋葉白,本座敬你也算條漢子,不曾多為難你,面見老佛爺自然要謹慎,你自為之。”

    鄭鈞的話看似有些突然,但是敏銳如秋葉白,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秋葉白只朝著他點點頭,也不多言,只淡淡回道:“是。”

    她能在禁閉室的日子過得不錯,不代表別人也能過的不錯,雖然其中自有百里初的能耐的,但畢竟暴室是在他手里,鄭鈞也算是網開一面,所以她自然不會說漏嘴。

    司禮監的內監衛浩浩蕩蕩地押著秋葉白向永寧宮后殿而去。

    ……

    而永寧宮外殿熱鬧,永寧宮后殿也算不得寧靜。

    “姑母,您可喜歡瀾儿做的燕窩蓮子羹?”美貌的少婦站在太后老佛爺身邊,輕輕地為她捶著肩頭,言笑晏晏。

    一件秋香色繡百爪金菊的云綢齊胸裙勾勒出她豐滿的酥胸,外罩一件淺鵝黃色的輕紗上同樣有大片的金菊在上面鮮艷的怒放,愈發地襯托得那少婦容色鮮妍,不是襄國公主杜珍瀾又是誰。

    “嗯,味道不錯,也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了。”太后用了几口燕窩羹,只覺得滿口之間另有一番清淡香氣很是消暑,點點頭,露出一絲笑意。

    杜珍瀾看著自家姑母難得露出笑意來,便似喜上眉梢:“姑母喜歡就好,也不枉瀾儿專門請教了羅醫大人抓的清心解秋暑的藥材呢。”

    聽到杜珍瀾提起羅醫正的名號,太后老佛爺眼底閃過一絲異色,隨后挑眉,淡淡地道:“哦,是老羅的方子?”

    杜珍瀾點點頭,含笑道:“正是,羅醫正伺候姑母多年,自然是最了解姑母的,侄女儿和他一樣盼著姑母好,自然有什麼都要去請教他的。”

    杜珍瀾話音剛落,就見董嬤嬤朝她微微顰眉,搖了搖頭。

    羅醫正伺候老佛爺多年,体貼細致,老佛爺雖然威勢極重,但待羅醫正情分自然不同,提到羅醫正雖能讓太后高興,但是公主殿下這就有些太刻意了。

    杜珍瀾看著董嬤嬤朝著自己使眼色,她眸光微閃,但是見太后老佛爺卻並沒有惱怒的模樣,神色舒緩似心情不錯,她忍不住一邊幫著太后老佛爺捶肩頭,一邊繼續道:“而且,瀾儿也是照著醫正大人的吩咐,制了許久那些藥材,才將那藥的澀味去了大半,不知姑母可喜歡?”

    老佛爺不可置否地低頭品了一口,聲音聽起來卻還算悠然:“嗯,還不錯。”

    杜珍瀾便笑了,輕笑:“既然姑母喜歡,那以后瀾儿經常跟羅醫正學著,伺候姑母可好?”

    她話音未落,就聽見‘砰’地一聲脆響,一只翡翠碗直接在她腳下摔成了八瓣,里頭精心熬煮的燕窩散了一地。

    “姑母!”杜珍瀾嚇了一跳,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后,卻見太后冷冷地看著她,銳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戳過來,讓她不敢輕易出聲,周圍的宮婢瞬間跪了一地,也只余董嬤嬤站著,有些無奈地撇了眼杜珍瀾。

    這位公主殿下真是不聽勸,年輕人就是氣儿盛,唉!

    “姑母,您這是怎麼了?”杜珍瀾看了眼地上的燕窩,小心翼翼地委屈地輕聲詢問。

    “沒怎麼了。”老佛爺拿著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唇角:“不過是哀家看著自家侄女儿,這般小意溫柔,卻是為了一個罪人,著實讓哀家看得眼熱。”

    杜珍瀾心中‘咯噔’一下,隨后立刻賠笑:“姑母,您說這是說什麼呢,瀾儿……。”

    “還要狡辯麼,早不來,晚不來哀家常永寧宮,偏生就是這種時候來了,如果哀家沒有記錯,你昨儿才親去了一趟司禮監罷?”太后冷淡地打斷了她的話,看著杜珍瀾欲言又止的心虛的模樣,她冷笑了起來。

    “還是你們一個個都覺得哀家老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告訴你,哀家就算是老了,也不會是個睜眼瞎子,更絕不會由著你們這些后輩一個個地來戳哀家的眼窩子!”

    太后說到了氣頭上了,冷笑連連,抬手啪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鳳顏大怒,杜珍瀾這回也‘嗤通’一聲給跪下了,老佛爺這回的怒火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她眼底閃過惱色,必定是鄭鈞這個老狗把她去找他的消息的透露給了老佛爺,才惹得老佛爺大怒。

    但是事情既已經如此,她索性抬頭看著老佛爺冰冷的臉,干脆地承認:“老佛爺您說的沒錯,侄女儿是聽老鄭說了您今儿要提審秋葉白,所以今儿才趕著進宮,畢竟秋葉白怎麼說也是侄女儿的繼子,他惹出來的這般大禍,如何能讓秋家置身事外,瀾儿身為秋家主母,自然總要對秋家上下有個交代,所以才來旁聽。”

    杜珍瀾說得振振有詞,太后的臉色卻越聽越冷,嗤了一聲:“要對秋家有交代,別忘了你姓什麼,你是為什麼嫁入秋家的,你要交代的人永遠只有杜家!”

    聽到太后這麼一說,杜珍瀾臉色變幻莫測,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怨意來:“是,瀾儿自然不敢忘記,在姑母和父親眼里,瀾儿以嫡女之身,十六花齡嫁給秋家家主當續弦然,自然一定要做個掌控秋家的好工具,那麼如今瀾儿也不過是遵照姑母和父親指示管好秋家之事罷了。”

    太后為后宮尊位如此多年,除了百里初敢踩著她的面子,誰敢忤逆半分,如今聞言,瞬間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杜珍瀾,你不要以為哀家寵著你,看著哀家老哥哥的面上也一直罩著你,任你在外頭荒唐胡鬧,養下那麼多面首,今儿還會容忍你色令智昏!”

    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侄女儿,當年是自己小哥的嫡出獨生女儿,自小就是天之驕女,顏色又好,心高氣傲,原本先皇后去了,她也是想著讓她入宮做儿子的繼后,但是儿子不願意再有杜家女儿進宮,她無法,只能提了原來大哥庶出的女儿——杜妃做皇后。

    后來為更好滴將秋家控制在手里,他們不得不將杜珍瀾嫁給秋家家主秋景天為妻,雖然封了公主嫁過去,算是彌補她。

    但是自幼心高氣傲的杜珍瀾怎麼能從差點成為皇后淪落到成為尋常男子的繼妻,也生出了不少事儿來。

    她覺得自己多少有些虧欠這個小侄女儿,加上原本天極帝國民風就開放,有權勢的貴族女子蓄養面首也不是沒有的事儿,便一直縱容著這個侄女在外頭風流,强壓下所有的議論,甚至將杜景天常年外調,就是為了免得她鬧出事儿來。

    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縱容讓這個侄女儿越來越荒淫無度!

    “你是要氣死哀家,還是真當哀家不知道你那點荒唐心思麼!”

    太后這般大怒,嚇得合宮的人瞬間都齊齊五体投地:“太后老佛爺息怒!”

    這個姑姑自幼就極有主見,入宮就貴為皇后,威勢極重,成了太后之后,更是如此,積威多年,杜珍瀾不敢說話,也只能要緊了唇角不再做聲,只是倔强的握緊了拳頭。

    “老佛爺,公主也不是成心氣您,公主雖然年少氣盛,但還是很孝順您的。”董嬤嬤看著老佛爺臉色越來越鐵青,趕忙走了過去,拿手給太后順氣,同時給杜珍瀾使眼色,示意她說些軟化,哄勸太后。

    但是杜珍瀾原本也是個傲氣的,或者說杜家女儿都是傲。

    氣的,她只當沒有看見,差點把董嬤嬤也氣得仰倒。

    董嬤嬤無法,見太后盯著杜珍瀾的臉色越來越鐵青,她只能趕緊上前繼續安撫太后:“太后老佛爺,您息怒,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襄國公主一向是個孝順的,定是那秋葉白恬不知恥,勾引公主才會如此。”

    杜珍瀾輕哼一聲,想說什麼,但是看著董嬤嬤飛過來的眼刀子和太后陰沉逼面的神色,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

    而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聲:“人犯帶到!”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立刻向門外看去,

    老佛爺眼底寒光一閃,厲聲道:“給哀家帶進來。”

    隨后她掃了眼杜珍瀾冷冷地道:“你給哀家起來出去,別給杜家再丟臉,杜家丟不起這個人!”

    杜珍瀾臉色一白,隨后還是站了起來,被董嬤嬤示意過來的宮女帶走了。

    秋葉白被宣進來之前就已經在外頭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不光是她,几個站得近如鄭鈞和陳賀几個都聽得清楚明白。

    鄭鈞忍不住譏誚地低低地嘲諷了一句:“呵,真是……你這后娘是來給你求情的,還是來准備看你死的?”

    秋葉白無奈地聳聳肩,苦笑了一聲:“我也不,知道。”

    杜珍瀾的這番‘求情’之下,太后老佛爺這會子大概氣的恨不能殺立刻絞死她罷?

    果然,她才剛剛踏進門一部,就見老佛爺垂著眼,突然冷厲地道:“秋家小儿實乃無禮狂徒,無宣膽敢踏入后殿,拖下去,給哀家重打三十殺威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4-5 12:41 AM 編輯

第九章 誰言寸草心 (四)

    三十殺威棒?

    這十棒子下去就劈開肉裂了,三十棒子還不得要人的命麼?

    但是在場的人誰都明白這三十殺威棒並不真想要秋葉白的命,畢竟對方手上還有太后老佛爺需要的東西,老佛爺這三十棒就是要讓秋葉白痛和不好過。

    見在場的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太后眉間之間閃過凌厲怒色:“還不動手,這都是反了麼!”

    秋葉白並不做聲,只是靜靜地立著,看著老佛爺並不說話,仿佛要被處罰的人並不是很她。

    她淡然而立的樣子,讓宮內伺候太后老佛爺的眾人眼中都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訝,老佛爺一生位高權重,威勢有時甚至比皇帝陛下還重,尋常大臣在老佛爺面前多戰戰兢兢,這般黃口小儿也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不閃不避地直視太后老佛爺。

    但是秋葉白這般做派卻只能讓太后眼底的陰翳越來越重,鄭鈞看了老佛爺一眼,再看向秋葉白沉聲地道:“既然敢闖宮禁便知道必定還有這一日,將秋葉白拖下去。”

    秋葉白垂下眸子,淡漠地道:“不必勞煩督公,草民自己會走,不過……老佛爺,您真的確定不會就這麼把草民打死了,草民手上的那些東西万一落到不軌之徒的手里怎麼辦?”

    宮里的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著秋葉白,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除了攝國公主之外,竟然還有人敢當面威脅太后老佛爺?

    鄭鈞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秋葉白,和陳賀暗中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董嬤嬤見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她忍不住白了臉,怒道:“放肆,還不讓人把他的嘴堵住,拖下去重重的打!”

    老佛爺氣急反笑,捏緊了手里的帕子,幽幽冷笑道:“好,好,果然是哀家那好侄女教出來的‘儿子’,她這個當家主母真真儿是有能耐的,你且放心,就衝著你這張嘴,哀家不會打死你,但是這世上有的是能讓人痛苦不已卻又乖乖聽話的手段,哀家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哀家的手段硬,拖下去,照著腿上腰上往輕里打,一寸寸地打,打折了去請羅醫正來接骨,接好了,再繼續打!”

    老佛爺手段從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時候的就雷厲風行,成了宮里的正經主子之后,更是對那些狐媚惑主勾引先帝的妃嬪從不留情半分,就算是自己儿子身邊的女人,她也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手段狠辣,早年甚至有先帝言其呂雉轉生的傳聞,但是這般外放的雷霆之怒,也是眾人許久不曾見過的了。

    董嬤嬤冷眼看著內監衛一擁而上將秋葉白押住,心中忍不住冷嘲,能將老佛爺激怒成這般樣子,還真是此人的本事。

    “是誰讓老佛爺這般生氣,真真是該死。”一道溫潤淡雅帶著南地口音的男子聲音忽然響起,似一陣柔柔江南清風吹拂而過,打斷了后殿緊張壓抑的氣氛。

    眾人齊齊看去,只見一道人影款步而入,紗羅色云紋羅直綴裹在他修挺的身材上,輕薄精致的料子隨著他優雅的步伐,輕輕拂動,讓人恍惚只覺得眼前一片煙云入簾來,隱約似還帶如淡淡蔥蘢水汽。

    “蘇儿?”太后看見他的一瞬間,有些驚訝。

    梅蘇眉目依舊是如江南風煙一般帶著淡然溫潤,經過秋葉白身邊仿佛沒有看見秋葉白一般,只款步上前對著太后抱拳一揖:“老佛爺。”

    太后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戴著赤金綠寶石護甲的小指,冷淡地道:“平日里讓你這個孩子進宮看哀家,你就似宮里有老虎一般,千般推脫,怎地今儿竟有這般空暇好心思進來看望哀家。”

    太后聲音雖然冷,但是之前那種凌厲陰戾之色卻散了許多。

    劍拔弩張的氣氛消散了不少,連著永寧宮里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秋葉白甚至能聽出來她話音里一絲嗔怪的意味,那是一種近乎溫情的東西,她目光在太后保養得宜的精致面容上掠過,最后停在了梅蘇的身上。

    梅蘇含笑著上前,坐在太后的左手邊,溫然道:“老佛爺這話真是折煞蘇儿了,蘇儿這些日子如果不是在外頭奔波就是在養傷,若是能進來探訪老佛爺,蘇儿豈有不願之理?”

    梅蘇的氣息和笑容便似一襲潮潤輕柔的江南煙雨,仿佛澆熄了太后老佛爺的怒氣,她撥動著手里的翡翠念珠輕嗤了一聲:“你且哄著哀家罷,如果你真是來看哀家的,就在一邊坐著,等哀家把閑雜的事儿處理了,順便也為你這小儿討個公道。”

    太后一點也不避嫌地將梅蘇與自己親近的關系展露出來,更甚至直言要為梅蘇受的傷討回公道,這一點讓秋葉白心中還是驚了一下,雖然早已經聽說梅家是太后親信,但是今日所見,她覺得太后對梅蘇豈是親近這般簡單,用‘寵信’或許更為合適。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梅蘇和太后之間的情形,心中沉吟,看來她要重新評價梅蘇了,原本只是以為梅蘇是太后身邊的走狗,但是今日看來,他不但能入了這位多疑又强硬的太后老佛爺的法眼,還能影響到太后的情緒,可見如果不是他和太后之間另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就是他手腕實在太過高超。

    但是不管是哪一點,對她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秋葉白這頭心情不佳,梅蘇那一頭卻仿佛心情頗為不錯,見太后這般說話,便輕笑道:“多謝老佛爺為蘇儿操心,只是蘇儿已不是當年稚子,被人欺負了還需要向老佛爺告狀,蘇儿長大成人,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要自行處理才是,難不成老佛爺不信您一手教導出來的人麼?”

    這話說得溫情脈脈又討巧,明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卻又讓老佛爺發作不得。

    或者說老佛爺根本沒有打算發作于梅蘇,只是顰眉冷冷地看著他:“蘇儿,你不會和你那表姑姑一樣被什麼不干淨的下賤種迷了神罷?”

    說罷,老佛爺一記眼刀子凌厲地掃過秋葉白。

    她雖然沒有聽說梅蘇和秋葉白在淮南有什麼除了追捕之外的別的交集,但是梅蘇回來之后,也著人去了司禮監探聽消息,並且命鄭鈞不得太過為難秋葉白,她是知道的。

    帝國貴族之中偶有好男風者,雖然不上台面,卻也不以為恥,而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秋葉白姿容姣好出色,身手出眾,風姿卓絕,這一點是事實。

    加上杜珍瀾的事情,她對秋葉白滿心厭惡,更是因此懷疑上了梅蘇是不是被秋葉白蠱惑了。

    秋葉白垂下眸子,只當做全沒有看見老佛爺那種一點不掩飾的厭惡,暗自嗤笑了一聲,虧得梅蘇能說得出她欺負了他這種話。

    不過……表姑姑?

    她並沒有聽說梅家和杜家有姻親關系,不過也許只是他們隱藏得極好,不為外人道也。

    如果杜珍瀾是梅蘇的表姑姑,那麼梅蘇確實倒也算是和太后老佛爺有一層親近的關系,但是杜珍瀾和太后老佛爺是近親,杜珍瀾方才被如何斥責,她在門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但是這位梅大少爺也等于變相為她‘求情’,太后老佛爺卻一點都不惱怒,這遠近親疏,也未免有些古怪。

    “老佛爺,您覺得蘇儿是色令智昏的人麼?”梅蘇輕笑了起來,清淺地看了一眼秋葉白,悠然道:“蘇儿只是知道秋葉白此人詭異多端,為人險惡,她既然敢這麼說,不若讓她說完,再做決斷,蘇儿不攔您,何況蘇儿也相信就算不靠那些血腥手段,也能讓她開口。”

    梅蘇看著秋葉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令人驚艷的溫柔笑容,但那種目光卻讓秋葉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不懷好意。

    但是梅蘇說話的聲音,清淡溫柔,似斜風細雨一般,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能力,太后看著梅蘇許久,神色變幻莫測,最后轉過頭冷冷地一抬手:“其他閑雜人等人先出去,只董嬤嬤、鄭鈞和蘇儿留下。”

    宮里的眾人對于梅蘇竟然能勸得動老佛爺,似已經習以為常,沒有太多驚訝,但董嬤嬤首先擔憂地就想勸阻:“老佛爺,這秋葉白武藝高强,若是沒有內監衛的人盯著,奴婢擔憂……。”

    梅蘇淡淡地打斷她:“嬤嬤不必擔心,蘇在這里定然不會讓任何人傷了老佛爺,還是您不相信鄭督公的能耐,何況她還戴著手銬腳鐐。”

    秋葉白手上的腳上的手銬腳鐐用的都不是尋常的器物,都是特殊的玄鐵和由能工巧匠打造,堅韌非常,沒有鑰匙和削鐵如泥的利器,再高强的武藝都打不開。

    董嬤嬤雖然擔心,但是見梅蘇那麼說,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頭道:“公子您說笑了,老奴自然是相信您的能耐的。”

    一干無關的眾人便齊齊退出了門外,梅蘇卻又在董嬤嬤身邊吩咐了什麼,不一會,就見董嬤嬤遲疑了片刻但還是點頭退出了門外去,于是門內只剩下寥寥數人。

    梅蘇又在太后耳邊低聲說了點什麼,太后警惕地看了眼秋葉白,似深思了片刻,還是朝著梅蘇點了點頭。

    隨后,梅蘇款步走到了秋葉白面前,低頭看著她露出清淺的笑意:“葉白,很久不見,別來無恙。”

    秋葉白看著梅蘇三下五除二,竟然將方才那樣僵硬的局面化解,倒是挺佩服他,便也微微勾起唇角,不上不避地迎上他的眼,淡淡地道:“是的,別來無恙,梅大少爺,您的舌頭倒是依舊巧得很。”

    梅蘇看著她輕笑了一聲,又上前一步,低聲道:“總也及不上你,葉白,我原想著不知何時才能與你再見,不想今日這般好機緣呢。”

    他溫暖的鼻息掠過秋葉白的鼻尖,她垂下眼,幽幽一笑:“誰說不是呢?”

    各懷鬼胎的兩人說完話,相互冷笑著互看一眼,便又迅速地分開。

    梅蘇徑自轉身,握住她的手腕,將她領到了太后附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無人伺候,他便親自將她手銬腳鐐的鏈子拴在一邊的柱子上,方才看著太后,微笑一拱手,在太后點頭之后,他便轉身從另外一扇門退了出去。

    秋葉白看著房間里只剩下太后、鄭鈞,又緩緩地環顧四周:“老佛爺倒是很相信在下,或者說相信梅大少爺,竟會與草民几乎是單獨相處。”

    梅蘇這廝到底是想做什麼?

    太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比了個手勢,鄭鈞便立刻熟練地將一邊的茶水沏好之后,小心地呈上給太后:“老佛爺請用。”

    太后低頭喝了一口那茶,似用茶水澆熄了心頭的火氣,反才冷漠地道:“哀家縱橫后宮朝堂三十年,什麼人沒有見過?”

    秋葉白一笑:“是,老佛爺自然是不懼我這黃口小儿的。”

    太后有點不耐,輕蔑地上下掃了一眼秋葉白,單刀直入:“說,你將賬冊藏在何處,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有這等膽量與

    這等膽量與哀家作對。”

    她並不相信秋葉白身后無人,敢這般與她叫板。

    秋葉白心中輕道,嗯,這就來了麼?

    她斟酌了片刻,微微一笑:“若是草民說是八殿下指使的,您相信麼?”

    太后手上動作一頓,隨后眯起眸子,輕嗤:“秋葉白,蘇儿勸誡于哀家,哀家才給你一個好好在哀家面前呈情的機會,若是你打算砌詞狡辯,就休要怪哀家讓你只能跪著或者趴著說話。”

    秋葉白好整以暇地挑眉:“老佛爺不相信麼?”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輕蔑地道:“老八是打仗有些能耐,若說是他指使的倒也說得過去,哀家相信這淮南一案里,有他挑事儿的份儿沒錯,但是若此事是他指使的,哀家的人就不會在他宮里抓到你,哀家知道你武功不錯,能潛伏進宮來不簡單,如今的司禮監有多大能耐,哀家自然是明白的。”

    她頓了頓,譏誚地道:“能被抓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罷?”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微笑著大方承認:“姜還是老的辣,您猜測得沒錯,那一切確實都是在下的一場戲。”

    她必須承認太后老佛爺到底是浸淫宮廷多年的人精儿,竟能推斷來她是故意落網的。

    太后看著她,細致的眉眼里閃過了然,隨后施恩一般地輕嗤道:“哀家在后宮朝廷看了多年,如你這般有心有欲念的人不少,但是這麼驚天動地地折騰的人,你到是頭一個,說罷,你想要什麼?”

    秋葉白看著太后,忽然很干脆地道:“很簡單,草民只要求撤回通緝令,官升三級,自立府邸一座,黃金千兩。”

    太后聽過鄭鈞和其他人追捕過程中收集到的消息里對秋葉白的評價不低,只道是此人聰敏慧黠,桀驁不馴,為人處世頗有魏晉阮籍、嵇康泠然不羈之遺風,她原本還以為會聽見什麼義正言辭,或者指點江山,對朝政,甚至她這個老佛爺的鄙斥責,卻沒有想到會聽見這些‘俗氣’的不能再‘俗氣’的要求!

    太后老佛爺頓時愣住了,隨后狐疑地看了眼鄭鈞,又轉過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秋葉白:“你說什麼?”

    “草民要官升三級,自立府邸一座,並黃金千兩。”秋葉白再次干醋地揀選了最要緊的話來講。

    太后老佛爺眯起眼:“官升三級,就是從二品,司禮監的督主才是正二品,難不成你還想要成為司禮監……。”

    “沒錯,在下要成為司禮監副座。”秋葉白一點儿也不客氣地微笑道,仿佛她說的這些要求都非常簡單,並且理所當然的。

    事情涉及司禮監,鄭鈞都忍不住再次抬頭驚訝看著秋葉白,目光莫測,似忍不住心中嘲弄,譏誚地道:“秋葉白,你人看著不大,心倒是挺大的,你可知道本座熬了多少年才能坐上這個位子?”

    “用人唯賢,不唯時日長短。”秋葉白看著鄭鈞,悠然道。

    鄭鈞似怒極反笑,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被老佛爺冷冷打斷:“秋葉白,不要覺得哀家給你機會說話,就在哀家面前放肆,人有上進心很好,但是野心太大,是會折壽要命的,不要來挑戰哀家的忍耐性。”

    這廝張口就從二品的入閣大員,真是獅子大開口。

    秋葉白這一次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轉了話題道:“太后老佛爺,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您求不得的?”

    太后一頓,眯起眸子冷冷地看著她笑了起來:“秋葉白,你真是放肆又無知,你可知上一次這麼跟哀家說話的人屍骨都已經化成了灰?”

    秋葉白垂下眸子,微微彎起唇角,仿若恭敬地道:“草民並無冒犯老佛爺,窺探鳳心的意思,只是老佛爺出身高貴,一生榮寵昌盛,烈火烹油,繁花著錦,自然不了解我們這些卑位者的處境。”

    她頓了頓,幽幽地道:“如果一個孩子只是因為庶出,因為姨娘受寵,而被欺凌得只剩下半條命,又被扔在在府外十數年,沒有任何人還記得這個孩子,更不要說記得讓這個孩子讀書習字,入學讀書,所以這個孩子奮力拜師修習武藝,學習文理,潛心謀划,只為了有一天讓那些曾經鄙視自己的人、輕賤自己的人被自己踏在腳下,卻忽然發現……。”

    “……發現自己的所有努力,所有費盡心思的謀划,還是抵擋不過所謂的背景、所謂的嫡出、庶出的鴻溝。”

    她垂下眸子輕嗤了一聲:“沒有人會願意會成為天生別人腳下的灰塵和踏腳石,既然我能隱忍這麼多年,能力壓眾人奪得叼獸大會的魁首,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得到的一切就這麼化為烏有,太后老佛爺……。”

    秋葉白抬起眼,目光灼熱又陰涼地直勾勾地看著太后:“您這樣的天之嬌女,天潢貴胄,您永遠不能理解那種籌謀和努力了多年,卻化為須有,或者說那種近在眼前,卻求而不得的痛苦與無奈,或者說怨恨麼?”

    太后似乎沒有想到秋葉白會這麼直白,看著她那雙熾烈明亮的眸子楞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道:“誰說哀家不明白。”

    秋葉白一頓,似沒有想到太后會這麼回答,便只垂下了眸子,輕聲道:“太后老佛爺,您不明白的,對于在下而言,只有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不能做的事情。”

    太后沉默了片刻,但目光卻定定地落在了秋葉白身上,許久,她忽然彎起唇角:“秋葉白,

    “秋葉白,你真的可以為了達到你的目的,為了權勢在握,什麼都可以做麼?”

    她頓了頓,抬起眸子看著太后,依舊是冰涼又熾烈的眸光:“那要看太后老佛爺是不是想要草民的一條命了,草民只要求秋家欠我的,我要自己拿。”

    太后頓了頓,懶洋洋地靠在花桌上,把玩著自己手指上精致華美的翡翠戒指:“哀家若是不應承,你可信哀家一樣能讓你開口。”

    太后陰戾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銳利,輕蔑而傲慢。

    秋葉白垂下眸子,幽幽道:“那就請老佛爺鳳裁罷。”

    空氣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太后沉冷悠遠的聲音響起:“好,秋葉白,哀家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哀家是賞罰分明的人,想要為哀家效力,成為哀家手里有用的棋子,那就先讓哀家看看你的決心罷。”

    秋葉白抬起眸子看向太后,眼底閃過一絲銳色,亦沉聲道:“請老佛爺明示。”

    太后看著她,唇角彎起一絲尖刻冰冷的笑意:“你傷了蘇儿在前,冒犯哀家在后,就先受十五藤條罷。”

    秋葉白一頓,輕笑了起來:“果然,要能為太后效力還真是一件不簡單的事儿。”

    這位太后老佛爺果然是個錙銖必較的主,這一頓殺威棒沒打,就換成藤條了麼。

    “這十五藤條就讓鄭鈞負責行刑罷。”太后似笑非笑地道。

    宮里的藤條鞭刑,用的藤條和外頭一般的藤條不同,專門炮制過的,抽人最是厲害,能將皮下肌肉抽爛,血卻出不來,達到讓人最痛苦,皮開肉綻,卻又不會要人命,而且這種傷非常的難養。

    何況還讓鄭鈞來負責,自己今日說的這番話,已經是挑明了要和他爭這司禮監的位子,他心中怎麼能不猜怨于她,只怕下手會一點不留情,怎麼讓她痛怎麼來。

    秋葉白見多識廣,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地點頭:“好。”

    太后卻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若是有任何人攔下十五鞭藤條,哀家給你的承諾便作廢。”

    這是太后為了防著再有任何人前來打斷對她的懲罰罷?

    老佛爺的威嚴不允許任何人冒犯,即使是她已經決定將你收歸己用也不會放過之前你冒犯她的‘罪過’。

    秋葉白一頓,隨后抬起眼,目光泠然地直視太后,再次干脆利落地應承:“好。”

    太后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忽然輕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秋葉白,你最好不要讓哀家失望,讓哀家失望的人,都會屍骨無存。”

    她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微笑:“是。”

    攝國殿下不知道是不是讓您失望了呢?

    當然,他不是讓您失望,只是將您的所有期望都踩在腳下罷。

    這樣,就不會屍骨無存了呢。

    ……

    秋葉白跟著鄭鈞走出后殿,忽然聽聞鄭鈞尖細陰沉的聲音響起:“秋葉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看著他的背影,淡淡地道:“督公,我想要你的位子,你聽到了不是麼?”

    鄭鈞停住腳步,轉臉看著她,窗外的光落在他平白無須的面容上,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只忽然低笑了起來:“秋葉白,你很會唱戲,倒是讓本座刮目相看。”

    說罷,他也沒有等她回答,而是轉身繼續向前而行。

    刑房並不遠,就在后殿附近几十步的距離的一處小房間,出后殿,轉個彎就到了,只是鄭鈞領著她一轉彎,便看見梅蘇靜靜地在門前負手而立,秋風里飄蕩的衣衫讓他看起來似一抹清云。

    “怎麼,梅大少爺,是來英雄救美?”鄭鈞譏誚地看了眼梅蘇,又看秋葉白。

    梅蘇卻微微一笑,淡漠地道:“不,我是來看熱鬧的,十五鞭子,能把人的衣衫都抽壞了罷?”

    鄭鈞一愣,挑眉道:“自然,劈開肉綻,衣服何能完好。”

    梅蘇聞言,意味深長地看向秋葉白:“是麼,那要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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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25 PM

第十章 誰言寸草心 (五)

    秋葉白看著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頭看著梅蘇,目光冰涼:“你想怎麼樣,梅大少爺?”

    梅蘇身邊的內監衛想上前把秋葉白拉開,但是鄭鈞卻一抬手阻擋了他們的動作,只是目光叵測地看著那兩道修長的人影仿佛親密的站在一起,但是渾身卻散發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梅蘇。”梅蘇看著她忽然靠過來,眼角略略緊繃,身体甚至也跟著微微緊繃,忽然開口,聲音近乎溫柔。

    秋葉白看著他,沒有說話。

    “叫我——梅蘇。”梅蘇這一次,放柔了聲音。

    秋葉白忽然輕笑了起來,眸光譏誚而冰涼,卻也放柔了聲音:“好,梅蘇,來,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麼?”

    她一向是個從善如流的人。

    她忽然靠近他,輕聲道:“梅蘇,想要我求你,或者是感激你麼,不過,不管你是打算在這里表現你的仁慈,還是表現你的卑劣,都請收回,要麼,揭發我,要麼,閉嘴,看著。”

    她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梅蘇身形一頓,目光停在她粉潤柔軟的唇瓣上,耳邊似縈繞著她溫存的聲音,几乎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秋葉白說完之后,看著梅蘇有點怔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轉身看向一邊的鄭鈞:“督公,您手上的功夫,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既然太后老佛爺想為梅大公子討一個公道,那就選您覺得最能讓几位出氣的手法罷。”

    鄭鈞看著秋葉白,挑眉:“你確定?”

    皮開肉綻,其實不是最疼的手法,最讓人疼的手法便是抽在上面,几不見血,更不要說衣服破損了,但是皮下肌肉破碎的鞭刑手法。

    秋葉白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別留情,督公如果想出氣,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鄭鈞和她對視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近乎佩服的光芒,他點點頭,比了個手勢,兩名內監衛就將秋葉白送進了刑房。

    梅蘇似方才從秋葉白給他的幻境里清醒過來,方才那些柔軟的、清香的、溫和的,全然消散,只剩下她涼薄譏誚的眼神。

    他抬步就要往刑房走,卻被鄭鈞攔了下來:“等一下,梅大少爺,您還是不要進去了,這是咱家的地界儿。”

    梅蘇眯起清淺修長的眼眸:“鄭鈞,你覺得老佛爺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鄭鈞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忽然笑了起來:“大少爺,咱家當然知道老佛爺多麼寵信你。”

    一邊的內監衛將一柄細長卻由十几條鞭子組成的的藤條遞給鄭鈞,鄭鈞接了過來,在手上掂量了一會,才繼續道:“后殿離這里不遠,您要去請老佛爺的懿旨不難,速去速回,說不定還能趕得上阻止這一切,怎麼樣?”

    梅蘇一僵,卻沒有離開。

    鄭鈞淡淡地看了梅蘇一眼:“年輕氣盛,精明敏銳,當然是好事,但是,很多時候也會壞事儿,也許梅蘇大少爺可以去安慰一下襄國公主。”

    他說完,便直接提著鞭子進了刑房,留下梅蘇僵立于地。

    梅蘇看著刑房的大門關上,門口的內監衛警惕地看著自己,他清淺如籠著柔和雨霧的眉目漸漸顯出陰霾來……

    他當然知道鄭鈞敢這麼說是為什麼,老佛爺方才下了懿旨,不允許任何人求情,他如果求情,也許會讓刑罰停止,但是更有可能是讓秋葉白遭更多的罪。

    他想要馴服海東青,必要的鞭子和教訓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鞭子和疼痛只能讓海東青更憤怒和具有攻擊性,那是他並不願意看見的。

    ……

    關上了大門,鄭鈞看著雙手已經被綁在十字刑具上的秋葉白,見她神色從容淡定,不禁微微勾起唇角:“秋葉白,你總能讓人刮目相看,真的打算受十五鞭子,不去向梅大少爺求饒麼?”

    秋葉白看著鄭鈞讓人給他去掉披肩,並拿來手套,她輕笑了起來:“威脅通常伴隨著恐懼而生,這種事情,忍受一次就是極限,我絕不容忍還有第二次。”

    “威脅,怎麼,還有人能威脅到你麼,咱家以為你總是那麼充滿勇氣。”鄭鈞挑眉,戴上軟皮質的手套,保證握鞭時的力度,略顯尖細的聲音卻不帶任何諷刺,聽著有點儿像閑話家常。

    秋葉白嘆了一聲:“是的,有。”

    鄭鈞點點頭,查看了一下她被吊著的刑架,問:“咱家個人建議,背部受鞭會讓你好受點。”

    秋葉白亦點點頭,微笑:“督公手上調理過的人數不勝數,自然是聽督公的。”

    鄭鈞示意內監衛指揮人將絞刑架調轉了一個方向,讓秋葉白背對著他。

    內監衛雖然覺得氣氛有是古怪,分明是仇敵的兩人,竟然在閑話家常,平日里冷漠而高高在上,喜怒叵測的督公,竟然對秋葉白這個擺明了要在太后老佛爺面前爭寵的人,這般平和。

    而秋葉白更是個怪人,這種時候沒有怒罵,沒有冷嘲熱諷,竟然似晚輩在向長輩討教一般。

    刑架調整好了以后,鄭鈞接過鞭子,沾了點鹽水,地道:“開始了。”

    他說的很簡單,仿佛只是開始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嗯。”秋葉白剛剛輕哼了一聲,就聽見破空之聲驀然傳來。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她腦子里一瞬間空白了一會…尖銳的疼,仿佛刀子一樣在背脊上瞬間剖開一道口子,她几乎可以聽見肌肉撕裂的聲音,冷汗迅速地滲出額間。

    “很疼麼?”鄭鈞微微轉動了一下手腕,看著面前僵直的纖細背影。

    秋葉白喉頭動了動,輕呼了一口氣:“還好,以前都是我收拾人,今儿自己嘗試一下,也不錯,以后動手會有更直觀的感受,好掌控力道。”

    鄭鈞點點頭:“這是一門手藝活儿。”

    他一揮手腕,利落揮下第二鞭!

    秋葉白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握緊了手上的鐵鏈,手背泛出青來。

    鄭鈞換了個位置,活動手腕:“能威脅到你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咱家很好奇。”

    秋葉白閉上眼,感受著背上的火燒火燎感不斷蔓延,她垂下身子,閉上眼,輕道:“美貌、冰冷……。”

    鄭鈞抬手,利落干脆地給出第三鞭。

    “美貌,冰冷……嗯,聽起來是挺可怕的,咱家在宮里几十年,最可怕的一向便是這些漂亮又有腦子的人,還有呢?”

    鞭子抽上背脊的時候,秋葉白閉著眼,再次顫抖了一下:“强大,殘酷。”

    鄭鈞點點頭,再次抬起鞭子,手腕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嗯,還有更讓你覺得難以應付的特征麼,你看見他的時候想起什麼?”

    “啪。”鞭子破空聲再次響起。

    “黑暗,無邊無際的……虛空與黑暗,偽裝……和不可琢磨,控制……誘惑。”她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腦子里已經被尖銳的疼痛占據,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迷迷糊糊的狀態,但是她聽見自己聲音有一種虛幻的冷靜。

    “啪……啪!”

    鄭鈞動作利落地揮動著手上的藤鞭,淡淡地道:“聽起來,你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你是它的獵物。”

    “那東西……?”秋葉白身軀微微僵直,輕笑了起來,聲音有點古怪:“是的,被那東西盯上,當獵物的……感覺並不太好。”

    鄭鈞點點頭:“它的目的是什麼?”

    秋葉白蒼白著臉搖搖頭,輕嗤:“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無意冒犯他的領地,恰好讓他覺得有趣。”

    鄭鈞再次抬手,忽然道:“不,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能滿足它,所以他在狩獵你。”

    秋葉白忍痛低低笑了起來:“沒錯……,最初看見他的眼睛里似什麼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我身上有什麼。”

    鄭鈞搖搖頭:“你若是不知道,是因為你在逃避。”

    他手腕一揚,又是准確的一鞭子落在秋葉白的背上:“你沒法逃離他的控制,永遠被人控制的人,無法成為最優秀的領導者。”

    一鞭又一鞭不斷地落下,太多的疼痛層層疊疊加在一起,讓人漸漸地麻木,秋葉白偏頭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眼睛上如水一般滴落下來的冷汗,聲音有點微微的輕顫:“我在嘗試,所以……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所以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有了一個百里初,就不能再容忍一個梅蘇。

    鄭鈞看著秋葉白,點點頭,沒有再‘閑話家常’,而是專心于手上的活,每一鞭子力求精准而凌厲。

    空氣里不斷地響起凌厲的鞭子划破空氣的聲音,還有漸濃的血腥味。

    一邊的內監衛不斷地數著鞭子,看著秋葉白的眼神里都多了一絲敬服,督公的手段,他們都是知道的,尋常人三五鞭子都喊得死去活來,這個人竟然沒有呻吟一聲。

    “十一鞭。”

    “十二鞭。”

    “……。”

    “十五鞭。”

    終于到了十五鞭,鄭鈞利落地震動手腕,藤條鞭在空氣里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收住。

    他看了看閉著眼,半掛在刑架上的秋葉白,問道:“你還清醒麼?”

    好半晌,秋葉白臉色蒼白如紙,緩緩地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嗯。”

    終于結束了麼?

    她還以為過了一年。

    鄭鈞示意其他人把秋葉白弄下來:“動作小心點。”

    內監衛們雖然是太監,但是對于秋葉白這般能忍,已經是相當佩服,不用鄭鈞交代,他們的動作都算輕柔,到底是伺候過人的,所以秋葉白被松下來的時候,沒有受什麼罪。

    內監衛將她放上了一副早已經准備好的擔架,鄭鈞半蹲下身子,看了看她背上的血痕,有些惋惜地輕嘆了一聲:“到底是老了,當年咱家手上的功夫,可是能讓一點子血不見,但是人會一年下不了床,只能躺著。”

    秋葉白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她伏在擔架上,輕喘了一聲,翕動了一下嘴唇:“督公過謙……了。”

    鄭鈞看著她,眸光莫測,唇角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秋葉白,你確實是條漢子,本座喜歡目的明確,腦子好用,又能忍耐的聰明人。”

    他抬手朝半空做了個抱拳的恭敬手勢:“忍字心頭一把刀,咱司禮監的祖師爺九千歲就是忍字里翻身出來的祖宗,真正司禮監的人沒有不嘗過這滋味的,這十五鞭子,算是你給祖師爺的見面禮,你想要什麼,想從咱家這里要什麼,你只管來搶,來奪,從今往后咱們手上見真章,你要真有能耐,咱家不擋你的路,當然,若是你沒這能耐,就不要怪咱家心狠手辣。”

    秋葉白勉强抬起頭,微微彎起唇:“謝督公厚愛。”

    鄭鈞點點頭,准備起身,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是了,黑暗是無所不在的,夜里的野獸雖然會吃人,但是你不能逃,也許它現在看著沒動手,但是你一旦逃了就會被它撕成肉片子。”

    他頓了頓,將自己手里的鞭子放在秋葉白身邊,意味深長地道:“它盯上你了,不管是為什麼都好,你要不能除了它,就要麼馴服它,要麼被它撕碎,就是不能——逃,否則,除了你一輩子在噩夢里,連著身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秋葉白閉著眼,只覺得鄭鈞身上一股子陰冷之氣扑面而來,她輕喘了一聲:“這是督公的經驗之談?”

    鄭鈞低笑了起來,聲音幽遠又蒼涼:“咱家在這天底下最黑的地界里呆了那麼多年,多少……是有些心得。”

    “多謝……督公教導。”秋葉白閉著眼,沉默了片刻,再次微微翕動嘴唇。

    這個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內監衛匆忙地進來低聲在鄭鈞耳邊說了些什麼,鄭鈞頓了頓,點點頭,眸光復雜莫測地看了眼躺在擔架上狀似昏迷的秋葉白,搖搖頭嗤了一聲:“你倒是有點本事的,襄國公主、梅蘇大少爺、明光殿的那位,現在連神殿的人也來了。”

    ……

    門外

    “國師,那里你不能去,那是刑房!”董嬤嬤領著一大群宮人,試圖攔住闖入的白色人影。

    但是她們卻又不敢伸手觸碰他,凡夫俗子見到活佛都要退避三丈之外,絕不可褻瀆活佛,否則便是褻瀆不敬神靈佛主之罪。

    何況此刻元澤一向漂亮寧和的面孔上都是一片近乎凌厲的冷然,渾身散發著神聖不可侵犯的泠然之氣,更是讓人不敢接近。

    “讓開,本尊要去救人。”元澤冷冷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董嬤嬤等人。

    他一醒來就接到月奴通知他,太后提審,秋葉白被鄭鈞帶走了的消息,他頓時大驚,太后老佛爺是什麼性子的人,鄭鈞又有什麼手段,他比誰都清楚。

    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阿初沒有把小白施主救出來,他明明都已經默默沉睡,但是他雖然不知道到底這几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讓小白施主出事。

    董嬤嬤想要說什麼,卻聽得太后淡漠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讓國師去罷,既然是活佛的旨意,咱們自然要遵從。”

    “老佛爺?”董嬤嬤一愣,她看了眼一臉沉靜莫測的太后,隨后還是只能點點頭,讓元澤過去。

    但是元澤過去的一瞬間,太后忽然漫不經心地吩咐董嬤嬤道:“若是國師將人帶出來,你就去告訴秋葉白,哀家給他的懿旨都作廢。”

    元澤的腳步,銀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太后:“老佛爺,你給了小白施主什麼懿旨?”

    太后看著他,神色冰涼而傲慢地道:“這與國師並無干系。”

    元澤微微眯起銀灰色的眸子,眸子里一點子黑色瞳孔隱約有擴大的詭異的趨勢,但是他迅速地一閉眼,再睜開之后,還是尋常的銀灰色眼眸,他一言不發地繼續向刑房而去。

    董嬤嬤無法,只能趕緊示意跟在元澤身邊的花奴、月奴几個趕緊跟上去。

    ……

    元澤趕到的時候,梅蘇已經靜靜地在刑房門口負手而立,但是卻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著里面的鞭子和悶哼聲,他的神色有些游離天外。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梅蘇方才轉過臉來看著元澤,見到元澤之后,兩人對視了片刻,隱約似有風雨雷動于彼此視線交錯之間。

    “國師大人,淮南一別,數月不見,您還是這般超凡脫俗,清雅出塵,怎麼,這是來救人麼?”梅蘇對著元澤,微微一笑,一點都不掩飾眼眸里的挑釁。

    元澤神色淡然地看著他:“你是誰?”

    一干跟著元澤的人,和梅蘇的人都齊齊一愣。

    梅蘇臉色一僵:“國師……。”

    元澤沒有理會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頭闖,但是立刻被內監衛攔住了。

    “國師,沒有太后老佛爺的懿旨,誰都不能進去。”

    內監衛只聽鄭鈞或者太后的調遣,元澤臉色沉了沉,忽然輕聲道:“讓開。”

    他聲音雖然很輕,但那一瞬間的凌厲皓然的威壓與氣勢,讓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雙手合十跪伏在他腳下,請求寬恕

    月奴和花奴几個,甚至包括見過元澤的人都沒有見過元澤的這一面,他素來都是沉靜溫和地潛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雙方僵持的那一霎,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鄭鈞一邊解手套一邊左右看看對峙的雙方,似笑非笑地道:“鄭鈞見過國師,不想國師也來了,這是和梅大少爺一塊談經論道麼?”

    “小白施主呢?”元澤素來是不會和人打花腔的,只單刀直入地質問鄭鈞。

    鄭鈞狀若恭敬地道:“您說的是秋葉白麼,人在這,怎麼國師要帶人走麼?”

    說著,他一抬手,里面的內監衛就將秋葉白給抬了出來。

    元澤和梅蘇齊齊看去,只見兩名內監衛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伏著一個纖細修長的人影,仿佛睡過去了一般,但是她蒼白如金紙的臉色,還有背上被冷汗濕的衣服上隱約滲出的鮮血,都讓她看起來異常的孱弱。

    “葉白……。”

    “小白施主。”

    元澤和梅蘇都下意識地齊齊上前一步,但是擔架上的人儿動了動,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澤撫在擔架上的手,虛弱地道:“阿澤……你怎麼來了。”

    她不想連累他。

    元澤長長的睫羽毛微微地顫了起來,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貧僧……是來帶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應承了要給貧僧做飯的。”

    他從來看見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風明月,五月朝陽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見他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之上。

    秋葉白笑了笑,沒有說話,她也實在不想說話,一說話就扯著背上疼。

    元澤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兩名內監衛:“立刻准備馬車抬回神殿。”

    鄭鈞朝著兩名內監衛點點頭,他們便立刻跟著元澤離開。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覷,但是她們都知道自家國師尋常從不堅持什麼事情,但他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儿,還真沒有几個人能攔住他。

    梅蘇這一次沒有阻止元澤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測地在元澤和秋葉白身上轉了一圈,隨后他忽然低頭對著秋葉白道:“葉白,后會有期,我相信,我們會很快見面的,我不著急。”

    秋葉白閉著眼,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

    梅蘇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瀟灑離開了。

    元澤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隨后垂下臉,輕聲安慰秋葉白:“好了,咱們回去吧。”

    秋葉白點點頭,微弱地一笑:“嗯。”

    ……

    元澤一路將秋葉白帶回神殿,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很順利地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內殿。

    看著秋葉白的背上的傷,他有些無從下手,隨后看向月奴:“去把御醫請來。”

    月奴立刻點頭,秋葉白卻忽然出聲:“等……等一下,阿澤,你……去幫我把寶寶帶來,他會幫我看傷,不……不用御醫。”

    元澤一愣:“但是……。”

    秋葉白强忍著疼,抬起頭:“阿澤,你過來,我告訴……你……幫我知會寶寶的方法。”

    月奴看著秋葉白的樣子,忍不住道:“但是您這樣太危險了,還是先讓御醫來看傷罷……。”

    “好。”元澤卻打斷了月奴的話,几步湊到了秋葉白身邊。

    秋葉白說完之后,元澤立刻安排月奴出去執行,而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秋葉白:“貧僧……。”

    “你留下,幫我把衣服解開。”秋葉白閉著眼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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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4-5 12:42 AM 編輯

第十一章 誰言寸草心 (六)

    元澤一愣,看著她背上的衣衫浸潤出紅色來,遲疑了片刻之后,便坐到了秋葉白身邊,但是抬手抬了兩次,竟然一瞬間不知從何下手。

    但是看著秋葉白閉著的眼,臉色似越來越蒼白,他定了定神,還是把手擱在秋葉白的腰帶上,試圖幫她解開腰帶。

    但是不知是他動作太大,還是秋葉白背上的傷面積太大,他這麼一扯,秋葉白便被他扯得忍不住低低地輕吟了一聲。

    他手上一僵,輕聲道:“小白施主,貧僧素以為自己算是個細致的,但是這回……貧僧還是去找風奴她們。”

    說罷,他便想起身,卻被秋葉白扯住了手腕,她閉著眼,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聲音微弱卻異常的堅定:“我說了,不要其他人,你去拿一把剪刀來。”

    元澤他並不知道秋葉白要剪刀做什麼,但他還是立刻轉身出去令人拿了一把剪刀過來。

    她似感覺到身邊有人,再次動了動嘴唇:“把我背上的衣服剪開罷。”

    元澤怔然,遲疑了片刻,還是拿起了剪刀,沒有錯,按照秋葉白現在的狀況,拿剪刀剪開衣衫才是最不容易牽扯到傷口的做法。

    他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拿著剪刀一點點地從衣擺處開始往上剪。

    空氣里一片安靜,只有剪刀細微的‘哢擦’之聲響起,好一會,最外面的一層衣服終于被剪開,元澤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小心地將外面的衣服剝開。

    中衣雪白,加之上血跡更多,愈發地顯得刺眼,他唇角微微緊繃,看著那些血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中莫名的一股子煩躁的氣息不斷地流竄起來。

    出家人講的就是個心平氣和,這些不該有的怒氣讓元澤有些不知所措,他輕念了一句佛經,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伸出剪刀慢慢地剪開那件染了不少血跡的中衣,但是不管他再怎麼小心,那些血跡滲出來多多少少都有干涸了的地方,和衣服黏連在了一起,會扯到秋葉白的傷口。

    秋葉白趴在床榻之上,有些昏昏沉沉的,背后的痛感全部化成一把火似地在皮膚上燒灼,讓她一身一身地出冷汗,偶爾有一絲絲被牽扯的銳痛,讓她會下意識地捏緊身下的床單。

    但是,片刻之后,忽然感覺到那些傷口上似有些涼意,有涼涼的風從自己的背上略過,她微微睜開眸子,眼角的余光看見元澤正抬起頭來,銀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擔憂:“小白施主,你好些了麼?”

    秋葉白這才發現,原來他方才在幫她吹傷口,看著元澤擔憂溫潤的銀灰色眼眸,她心中莫名地一暖,輕聲回道:“嗯。”

    元澤似發現自己的動作,能讓秋葉白舒服一些,便歡喜地點點頭,低頭在她的背上又溫柔而笨拙地輕吹了起來:“貧僧平日里看見身邊的人碰著傷著了,有時候幫上藥的人便會這麼吹,不想竟真有些效果。”

    元澤說話的氣息輕輕地掠過她的背脊和傷口上,在痛楚之中泛出一點點的酥麻,讓她莫名地略略緊繃了背脊,看著元澤因為擔心自己亂動而扣住自己的手腕的修長白皙的手指,她神色有些復雜。

    “國師,人帶到了……。”月奴剛剛進門就看見了元澤几乎是半伏在秋葉白身上的情景,不禁瞬間一驚。

    “國師?!”

    國師這是做什麼,就算是開竅了,也不該對一個受傷的人動手罷。

    元澤發現有人進來,他根本沒有注意月奴的臉色古怪,只直起身子來,看向月奴身后跟著的人:“寶寶施主,快請。”

    寶寶此時已經易容成了尋常一名小太監的模樣,自然也是看見元澤方才的動作,他眼底微微一冷,但是隨后恢復了正常,見元澤喚他,便點點頭,提著手上的藤箱走了過去。

    “國師,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罷,您和其他人都請出去。”

    元澤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秋葉白,隨后看見她點點頭,便有些不情願地叮囑寶寶:“寶寶施主,請仔細些,貧僧先在外頭等著。”

    寶寶一邊打開藥箱,一邊點點頭:“你放心就是。”

    元澤看了看秋葉白,還是領著月奴走了出去。

    月奴見自家主子臉色不是太好,便輕聲道:“國師,很擔心秋大人?”

    元澤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嗯。”

    月奴看元澤的樣子,便再次輕聲安慰:“國師放心,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她頓了頓,想起方才的樣子,雖然走近了才看清楚國師是在幫秋大人安撫傷口,但是那種親昵的姿態由不得她不多想。

    “國師,您從來不曾照顧過什麼人,但方才奴婢看您對秋大人如此細致,秋大人在國師心里一定很重要罷?”月奴試探著道。

    重要麼?

    元澤一愣,但是沉默了片刻,他還是點點頭:“嗯,小白施主應當是重要的,她讓貧僧見識到了不曾見識過的世間人情。”

    月奴遲疑了片刻,忽然來了一句:“國師覺得在您心中小白施主重要些,還是吃食重要些?”

    元澤一愣,想了想:“吃食重要,小白施主自然也重要。”

    月奴看著元澤那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也不再多問,心中輕嘆一聲,國師,這是動了凡心麼?

    只是這動心的對象……

    ……*……*……*……

    “嘶……輕點!”秋葉白忍不住低低地叫了起來。

    寶寶收回檢查她傷口的手,譏誚地道:“聽說四少受鞭的時候,一聲不吭,怎麼地到了這里就慫了,若是知道怕疼,又何苦去逞這强,給個老太婆做出氣筒。”

    這般傷勢,可見鄭鈞下手是一點都沒有留情面,如不是秋葉白還有內力護体,這會大概早就在床上人事不知,陷入危險的昏迷之中了,能不能救得回來還是另外一回事。

    秋葉白閉著眼調理內息,微微蹭了下自己的鼻尖上的冷汗,輕聲道:“這是必須要過的關,就算不是這一趟,也有下一趟,順太后的氣是一回事,但是鄭鈞那一關也是必定要過的。”

    這才是她為什麼甘願要冒險被鄭鈞鞭笞的所在。

    “鄭鈞那老狗,殺了也就是了!”寶寶一邊從醫藥箱子里拿出來各種一會要用的藥物和別的東西,一邊不以為然地道。

    秋葉白輕嗤了一聲:“司禮監這種地方,不是說殺了督公就能万事大吉的。”

    這種機構都有他們一套特殊的傳承体系,何況司禮監為太監把持,這些人和尋常人全部一樣,他們並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既是下人,又是‘人上人’,大到能間接地能影響許多朝政大事的走向,小到主宰尋常嬪妃的命運。

    他們是最卑微的,又是重權在握的,心理非常人能揣測。

    如果不能讓他們的頭領真的接納她,就算鄭鈞死了,她當上司禮監的督公,若是不能讓其他人都信服于她,她這個督公不會當得久,而且還會招來禍端。

    所以,今日她寧願冒險硬抗下鄭鈞的鞭子。

    寶寶沉默著,他輕嘆了一聲:“四少,你總是這般心思縝密,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寶寶自然會一路跟隨你到底。”

    他頓了頓,看著秋葉白背上的傷,遲疑道:“你這傷,皮上顯露的傷痕並不多,但是皮下已經是血包肉,如果一直這麼悶著被抽爛了的皮下血肉,只怕你一年都好不了,而且不時間發作起來,又癢又疼。”

    “那要怎麼做?”秋葉白只覺得自己越發地有點虛弱,輕聲道。

    寶寶沉默了一會,才道:“划破你背上的皮肉,至少要讓里面的血出來。”

    還有那些被抽爛了的皮肉,不過這句話太驚悚,寶寶沒有說出來,但是握住藥瓶的手骨泛出青白來,心中將鄭鈞狠狠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就做罷,比起日后會很不得安生,我寧願利落干淨一點,刮骨療毒,你一向知道的。”秋葉白輕聲道。

    寶寶露出一絲無奈地苦笑:“是,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四少,若是一會子要動起刀子來,我手上的藥物沒法子讓你徹底無痛覺,要麼得有人按著你,要麼就得把你綁起來,或者說明白點就是吊起來,免得你亂動,但是,很明顯在,這里沒有合適吊起人的地方。”

    秋葉白頓了頓,吩咐:“去把元澤叫來罷,他可以幫忙。”

    寶寶一愣,眼底閃過異樣的神色,他淡淡地道:“怎麼,四少方才已經對他坦白了你是女儿身的身份,所以現在就已經可以信任那個人到這個地步麼?”

    他忽然想起之前元澤伏在秋葉白身上的樣子,心情就忍不住一陣低落。

    秋葉白頓了頓,方才睜開眼,看著寶寶,挑眉:“你以為剛才他發現了我是女儿身?”

    “難道不是,我看著他剪開了你背上的衣衫。”寶寶將一把把細細的刀子在一邊桌子上排開。

    秋葉白輕嗤了一聲:“他若是真的發現了,你以為他還能這麼鎮定麼?”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是信任元澤的,所以在這種逼不得已的情形下,他若是知道了什麼,她也相信他會保守自己的秘密。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寶寶遲疑了片刻,用帕子幫她擦了擦眉心的冷汗,顰眉道:“若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四少你讓他過來幫忙,是打算將此事告訴他麼?”

    秋葉白閉著眼,慢慢地道:“沒發現便算了,就算他發現了,也比其他無關的閑雜人等發現要好些。”

    寶寶無奈,卻也不得不承認秋葉白說的沒有錯。

    ……

    寶寶將需要元澤搭把手的事儿跟元澤說了以后,元澤沒有追問不讓月奴幫忙的原因,只腳步匆匆地跟著寶寶進來。

    他看著秋葉白的背,上面的血跡已經被擦拭了不少,剩下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發紫,甚至泛黑,那些痕跡在秋葉白細膩的肌膚上怎麼看,怎麼刺眼。

    寶寶看著元澤垂下眸子,譏誚地挑眉:“怎麼,國師很怕見血麼,一會只怕比這還要血腥,您能受得了?”

    元澤在小洲上那一場殘酷的‘超度儀式’,周宇和秋葉白都沒有告訴過寶寶,寶寶一直都只以為元澤是尋常的和尚罷了。

    元澤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解釋自己只是不喜歡看見秋葉白背上出現這些可怕的痕跡,他將之歸為秋葉白是他的朋友之上。

    他坐而來下來,問寶寶:“貧僧是要將小白施主抱著麼?”

    寶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是,面朝著下伏在你的腿上,因為要引血出脈,所以不能點穴,只能用藥減輕四少的痛楚,你需要扶住四少不要讓她在下刀的時候移動。”

    元澤看著寶寶在火上烤的刀子,銀灰色的眼底閃過一絲幽光,輕嘆一聲,堅定地點頭:“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28 PM

第十二章 魔障 (一)

    元澤仔細地將秋葉白半扶起來,幫著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輕聲安慰:“一會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著點。”

    秋葉白閉著眼,點點頭。

    痛的時候,她不太想說話,畢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沒有必要硬忍。

    寶寶點點頭,看著秋葉白的背,眼底閃過心疼,隨后輕聲道:“我開始了。”

    見秋葉白緊繃著背脊,寶寶便取出一罐子藥膏仔細小心地幫秋葉白擦上,隨后拿出十多根銀針從秋葉白背上的各大穴道扎了進去,隨后拿出了一把鋒利單薄如柳葉的刀子輕輕地順著一道鼓脹的鞭痕划了下去,暗紅的血瞬間涌了出來,順著秋葉白的皮膚滑落了下去。

    空氣里瞬間彌漫開淡淡的血腥之氣,元澤看著那些暗紅,不知為何手便輕輕地抖了一下,只覺得自己眼底似也被什麼扎了一下,竟忽然有點不敢再看,下意識地轉了下頭。

    “仔細看著些,一會幫四少擦一擦汗,不要分心。”寶寶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塊帕子,看著他抬起了眼,才繼續地拿著刀子在秋葉白的皮膚上順著另外一道紫黑色的刀痕再划下第二刀。

    血腥味漸漸地濃郁了起來,元澤在眼眸漸漸地暗沉了下去,只覺得那種血腥的味道如有實質一般輕輕地撩撥著他敏感的鼻吸。

    一陣陣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漸漸越來越甜美,甜美的讓人難以忍耐,眼前仿佛出現許許多多的莫名的光點幻象。

    他几乎是有些著迷地看著那些暗紅濃稠的血色順著銀色的刀片划過之后,慢慢地流淌出來的血腥味仿佛幻化成濃烈而靡麗的妖花,那熾烈妖異的的顏色讓元澤的銀灰色眸子里的黑瞳孔緊縮,几乎如獸瞳一般豎起來。

    扭曲的瞳孔,慢慢地又似放大,詭異地開始浸染周圍干淨的銀會色。

    他慢慢地半弓下身子,嘴唇微微開啟,喉結不斷地上下輕滾,唾液迅速地分泌,呼吸也越發地急促起來。

    寶寶正專心致志地處理秋葉白的傷口,幫她引出膿血,忽然覺得眼前有陰影晃動,他梭然抬頭,看著元澤半低著頭,頓時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麼?!”

    元澤彎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隨后,他慢慢地直起身体,閉著眼,輕聲道:“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

    寶寶看了看他似乎更加蒼白的神色,有些無奈:“你在做什麼,小心一點!”

    他給秋葉白用了曼陀羅,所以秋葉白有點神志不清,怎麼連這個和尚都神志不清起來。

    元澤只閉著眼沒有答話,寶寶剛剛顰眉起來,想說他兩句,下一刻,秋葉白忽然因為疼痛猛地一把扣住了元澤的手腕,指尖嵌入了元澤的皮膚里頭,几乎硬生生地在他手上捏出兩枚印子來。

    而她這麼一抽搐,肌肉收縮下,背上刀口細微的血管一下子就裂開了,細微的血滴一下子飛濺而起,其中有兩三點血滴濺上元澤的面容。

    寶寶一驚,趕緊拿著止血的棉花按壓在傷口上,仔細處理了一下,然后才看著元澤:“你……。”

    他這麼一抬眼,就看見極為詭異的一幕。

    元澤忽然薄唇微微開啟,他伸出嫣紅的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上飛濺到的血滴,精致的唇角一勾,朝著寶寶露出個詭譎的笑容:“嗯,我沒事,繼續罷。”

    那種古怪美艷,又有點猙獰的笑容,看得寶寶毛骨悚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几乎覺得眼前的人不是人,那種敏捷的舔弄嘴唇的動作,簡直像是某妖異的生物在吐信子。

    但是等到他再想細細地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表情在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依舊是純粹而純淨得不染塵埃。

    元澤抬著有些迷蒙的銀灰色眸子看著他,輕聲道:“沒事,貧僧只是有點……有點不太舒服,但是一定會照顧好小白施主,誦經為小白施主祈福。”

    隨后,他也不理會寶寶看著他的猜疑的神色,垂下眸子,看著秋葉白背上血肉模糊的傷口,一邊按著她的肩頭,一邊不斷地喃喃自語:“般若波若密……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寶寶看著他,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卻又不敢肯定,但是想想眼下的事情要緊,便也只能先專注幫秋葉白放血療傷。

    元澤幽幽蕩蕩的梵音帶著神聖的氣息在神殿內繚繞,有一種奇異的讓人心寧和的力量,平息了寶寶心中莫名的焦躁,更專心地為秋葉白處理傷口。

    半昏迷的秋葉白仿佛亦被這輕柔溫和的梵音安撫,慢慢舒緩了緊顰的眉心。

    一直折騰到了大半夜,寶寶將最后的一片沾了藥物的棉片覆在了秋葉白的背上,方才算完事。

    元澤的梵音也一直這麼不停歇地念到了半夜,他甚至只維持著同一個姿態,動都不曾移動過,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寶寶甚至懷疑他睜著眼睛,似看著秋葉白,實際上神魂卻早已不在肉身之中。

    而寶寶看著一直趴在元澤腿上的秋葉白,眸子里閃過一絲幽光,忽然遞給了元澤一瓶藥:“麻煩您將里面的藥丸用水兌化。”

    元澤並不疑有他,只拿了藥丸去附近的花桌上取了水細細調制。

    寶寶看著他背對著自己,方才下床之后,取了繃帶替秋葉白裹傷,他站著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對著元澤,剛好將秋葉白擋在了身前,哪怕是元澤忽然轉回頭也不會看見秋葉白身上一絲春光。

    寶寶慢條斯理地替秋葉白裹著傷口,唇角浮現出一絲狡黠冰冷的笑意。

    雖然說四少不介意元澤知道她的身份,但是這種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等到寶寶快將秋葉白包扎完,元澤才端著一碗藥水過來遞給寶寶。

    寶寶伸手將秋葉白腰肢上的繃帶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方才滿意地點點頭,接過元澤遞來的藥物。

    元澤的目光落在半伏在榻上的因為失血過多的虛弱陷入沉睡的秋葉白身上,從她雪白圓潤的肩頭、微微隆起的胸口到纖細的腰肢。

    他莫名地便覺得那一抹曲線異常的柔和和孱弱,竟讓他一時間不能移開目光,。

    寶寶察覺到他的目光,便不動聲色地插進元澤和秋葉白之間,微笑:“國師,折騰了大半日在下腹中飢餓,您是不是要一起用餐?”

    元澤一提到吃的,才想起,沒錯,今儿他竟然大半日連一滴水都沒有喝過,他移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猶豫:“小白施主……。”

    寶寶伸手取了薄被小心地覆在秋葉白的背上:“沒關系,她用了曼陀羅,沒有那麼快醒來,說不得還會睡上三日。”

    元澤想了想,亦點點頭:“是,寶寶施主,你且跟著貧僧來罷。”

    寶寶笑了笑,一邊喂秋葉白喝藥,一邊道:“國師叫我寶寶即可,若是總叫施主,只怕旁人聽出不對來。”

    ……

    正如寶寶預料的,秋葉白雖然有內力護体,但還是睡了兩三日,才蘇醒過來。

    而秋葉白昏睡的這些日子里,大多數時候一直都是寶寶的時候照顧她,並不假手他人,只月奴和風奴打下手,所以神殿之中還是無人得知秋葉白的‘秘密’。

    包括——元澤。

    “我自知他是個呆子,卻不曾想能呆到這般地步。”秋葉白半伏在一張暗金軟錦纏枝蓮花的軟靠上,低頭就著寶寶的手喝藥。

    寶寶不可置否地道:“國師清心寡欲,自然是不理會凡俗外物。”

    秋葉白輕笑:“是的,清心寡欲,誰說不是呢,整日里不是念經,就是睡覺?”

    這些日子,元澤倒似比她這個病患還睡得多些。

    寶寶補充了一句:“還有就是吃。”

    秋葉白閉目養神:“嗯。”

    不知道為何,說話間,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神殿無意間觸碰到元澤,他被嚇得跌倒在地,蒼白的面容都染了紅暈的窘迫模樣,銀灰色的眸子里失卻了往日的淡漠和懵然,只余下一片惶然羞澀,還有……驚嚇。

    把樣子柔軟得像一只受了驚的美麗白鳥,讓人想要去觸碰他柔軟顫抖的纖長睫羽毛。

    寶寶看著秋葉白神色變得柔和,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痛苦又茫然的表情,隨后垂下眸子,繼續舉著勺一點點地溫柔地將藥喂給秋葉白。

    ……

    元澤每日還是會來探病,每次他都會提著點心過來,寶寶一點都不贊同他給身為病患的秋葉白吃甜點,認為這對秋葉白的養傷不利,不過秋葉白倒是挺喜歡這神殿廚子的手藝。

    而且自從寶寶强烈的表達了他不贊同的意見之后,元澤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寶寶去抓藥、煎藥,或者秋葉白打發寶寶去探聽消息的時候。

    秋葉白發現元澤其實在某些方面還是很聰明的,至少還是會利用他的主場優勢,能掌握寶寶的行蹤。

    “今日又是什麼東西?”秋葉白身為老饕一只,大老遠就聞見一股子清香飄來,便笑著示意元澤在自己身邊坐下。

    從在這里吃了神殿小廚房准備的食物之后,她方才發現元澤的適應力簡直就是驚人,如百里初那樣的貴公子,吃慣了精致的食物,根本沒法子忍耐尋常平民的食物。

    而元澤是什麼都能吃,什麼都可以適應。

    她稍微移動了一下腿,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趴得舒服些,她背部受傷,按照寶寶的想法,在止血之后,在敷好藥之后,最好不要綁著繃帶漚傷口,最好是什麼也不綁,也好讓那些濕潤的藥膏子早日在傷上結干痂。

    所以秋葉白整日只穿著個類似肚兜的褂子,當著前胸,因為她總是那麼趴在軟枕或者杯子間,倒是看不出來太大的異樣,而受傷的背上涂滿了厚厚一層味道古怪的膏藥,反而更不引人注意。

    只是她一雙修長的玉臂就只能裸露在外,好在神殿也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元澤更是命令所有人不經過他的旨意就進入后殿,便視為犯下了褻瀆之罪過。

    而犯下褻瀆之罪的人,按照真言宮的規矩,必定是要接受極為嚴厲的懲罰。

    所以即使是四大神婢也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元澤提著食盒坐下,目光無意地略過秋葉白雪白修長的手臂上,然后便在上面停了停。

    她是習武之人,手臂自然不似尋常大家閨秀一般柔軟纖細而無力,她的手臂修長,肌骨線條瑩潤而柔韌緊繃,讓人有一種想要伸手在上面輕輕觸碰的衝動,体會那種觸覺是不是真的如看起來那麼柔韌而充滿滑膩的彈性。

    “阿澤,阿澤!?”秋葉白有些奇異的聲音在元澤的耳邊響起。

    “嗯?”等到元澤驀然回過神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非常誠實地表達了主人的意志,正擱在秋葉白的上臂之上——輕撫。

    他瞬間僵如木石!

    “你怎麼了,我手臂上有什麼?”秋葉白目光下移,在自己的手臂上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沒……沒什麼。”元澤眼底閃過慌張窘迫的神色,隨后立刻垂下眼神,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側身去打開自己帶來的食盒,不敢再看秋葉白的分毫。

    雖然他閃避的動作看起來流暢自然,若是不注意,也不會留意到他的不對勁,但是秋葉白是什麼人,自然是敏銳地留意到了元澤發紅的耳朵,像是白玉染了緋光一般,

    她看著元澤平復了一下呼吸,拿出來一只翡翠碗,溫然道:“這是昨日進貢過的燕窩,貧僧聽月奴她們說這東西對受傷的人是最好的,所以讓廚子燉了來。”

    秋葉白伸手出去,接過碗,卻沒有馬上接過來,而是仿佛不經意地撫上他的手背,微笑著忽然來了一句:“阿澤,我的手臂好看麼?”

    元澤頓時手上一顫,那一碗燕窩立刻沒拿穩就往地上翻掉,但是他立刻反應奇快地直接手腕一垂,一托,那燕窩碗竟然在撞上地面的瞬間被他穩穩地托住,同時他立刻反手一抄,將飛濺出來的燕窩全部抄回了碗里,竟然一點都沒有飛濺到外面來。

    秋葉白看著他那神乎其技的表演,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阿澤,你還是這麼珍惜食物呢。”

    “自然,浪費食物是不可以被原諒的罪行。”元澤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眼睛莫名其妙地就往地上瞟,不敢看她。

    她看著元澤的模樣,又想起了那日他慌里慌張的樣子,忽然笑了笑:“阿澤,你喂我罷,也省的一會子我手上不穩,又打了碗,浪費這燕窩。”

    元澤這些日子里來看她,也知道她傷著背,自然牽扯著手臂,所以也有學著寶寶的樣子,喂她吃藥和用膳。

    但是這時候秋葉白的要求,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讓他覺得……有些困難。

    “阿澤?”她好整以暇地看著元澤。

    元澤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為何一靠近秋葉白,就忍不住想起她柔弱地伏在自己腿上,一臉隱忍的樣子,想起她修長的脖頸、柔軟的發絲、纖細異常的腰肢,甚至身上的香氣。

    他垂下著眸子,輕念一句寧心咒語,鎮定下來,舉起碗給秋葉白喂燕窩羹。

    秋葉白見他雖然平復了心境,但是仍舊是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的腦門,並不看她的眼睛。

    她張開嘴,輕含下元澤喂來的羹湯,悠悠地道:“阿澤,你為何不敢看我?”

    元澤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淡淡地道:“因為貧僧心中生了魔障。”

    秋葉白一怔,看著元澤,笑了笑:“阿澤,你倒是很誠實。”

    竟然承認心中對她生了魔障麼?

    元澤微微點頭:“貧僧不打誑語。”

    他輕嘆了一聲,心知自己內修也許出了問題,不知心中何時生了魔障,卻也知魔障是不可逃避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18 05:30 PM

第十三章 魔障 中

    “魔障?”秋葉白輕笑了一聲,張嘴含下元澤喂來的燕窩羮,瞟著他漂亮白皙的面容:“阿澤,你的魔障是什麼,竟讓你不敢看我?”

    元澤沉默著,沒有說話,亦沒有抬眼看她,只是繼續勺了燕窩喂她。

    秋葉白看著元澤沉靜純澈的面容,有一種透明的玉一樣的之感,她忽然問:“阿澤,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你是不是不願意對我撒謊,所以才不說話?”

    元澤長長的睫羽輕輕扇動了一下隨后點點頭,他溫聲道:“小白施主,你還是先吃完罷。”

    秋葉白看著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看似沉靜自持卻難掩閃爍的樣子,她倒是沒有再為難他,任由他一勺勺地喂著她吃燕窩羮,元澤看著秋葉白仿佛不打算再追問,便放下心來,專心伺候秋葉白。

    這些日子,因為不允許其他人進來伺候,即使元澤這般大部分時間消耗在吃和睡之上,時時刻刻都有人伺候的活佛,也已經學會了一些諸如喂飯食、倒水伺候人洗臉、洗手之類的簡單的活計。

    而就在元澤看著自己碗里的東西快見底,心中徹底地放松下來的時候,秋葉白忽然問了一句:“阿澤,你喜歡我麼?”

    元澤的手頓了頓,仿佛全沒有聽見秋葉白說什麼一般,只一臉淡然地繼續去勺了燕窩羮去遞過去,只是勺子不小心撞了碗,便‘哐當’一聲瞬間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秋葉白看著那摔碎了的勺子,再看著元澤,溫聲道:“阿澤,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為什麼,看見元澤這般安靜寧和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氣息,她便忽然想要打破他這張充滿禁欲氣息面孔的平靜。

    元澤依舊是一言不發,垂著眸子看了眼那掉落在地上的勺子,淡淡地道:“小白施主,勺子碎了,貧僧出去再讓人給你換一個,不要浪費了食物。”

    說罷,他便要起身,但是秋葉白一只手忽然擱在他的手腕上,偏著頭,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元澤,再次道:“阿澤,你喜歡我麼?”

    元澤僵了片刻,隨后忽然抬起眼,銀灰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許久,秋葉白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仿佛要透過他銀色的眸子,看見他心底深處。

    一刻鐘仿佛都過了千年之久,元澤終于還是垂下了眼,輕聲嘆息:“小白施主,貧僧的心魔是貧僧的,與小白施主並無干系。”

    他頓了頓,繼續道:“每個修行者都會經歷這些過程,迷惑、痛苦、冥想、思辨、最終徹悟,修行的過程就是一個個心魔克制的過程,你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貧僧所看見的一切不過是紅塵大千世界所看見的貧僧,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秋葉白看著他冷漠自持侃侃而談的樣子,仿佛她真的不過是他修行路上的障礙,只是為了成就了他的佛道而存在的心魔,她心中忽然覺得極為不悅,有一種近乎怒意的東西繚繞在心頭,她冷冷淡淡地道:“是,一切都是修行過程的魔障,但是你的魔障是我,自然與我有關系。”

    元澤一愣,隨后似不解地道:“小白施主……?”

    秋葉白看著他怔然的模樣,精致的眉梢眼角在窗外的秋陽下顯出一種透明的光彩。似陽光之下通透的水晶琉璃,她伸出手,指尖緩緩地在他眉宇之間掠過:“說起來,其實我也不清楚,只是……。”

    她手指停在了他的耳邊上,頓了頓:“阿澤麼,魔障既為魔,既是你修行路上的阻礙,你希望我消失麼,永不相見,自不成魔。”

    “消失?”元澤有些怔然地抬起眸子,看著秋葉白秀逸無雙眉眼,若是她消失……

    他薄唇微微地輕顫了一下,別開了臉,避開了她的觸碰,輕聲道:“阿彌陀佛,魔障也好,業力也罷,皆存于人心,若是貧僧心中的魔障未能自除,施主就算不在貧僧眼前,卻也會在貧僧心中。”

    秋葉白聽著元澤這麼說,忽然挑眉:“阿澤,你這是在對我表明心跡麼?”

    元澤聞言,再仔細一想,方才發覺自己方才說出來的這番中規中矩的禪語,能有多重解讀,而如今的情境下,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同人告白。

    他白皙的臉瞬間漲紅,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臉,雙手合十就想要站起來:“阿彌陀佛,貧僧……貧僧不是那個意思。”

    秋葉白看著他,神色有些復雜,她不是蠢人,對風月一道也比元澤明了更多。

    所以她自然是知道元澤的心魔或者說魔障是什麼,那麼她自己呢?

    她對元澤的的心情的又是怎樣的,她原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壞他修行,但是此刻,她卻會因為元澤的那句——與小白施主無干,因為他將她當成修行的尋常魔障,心中覺得不悅,覺得憤怒,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亦成了她心中的魔障?

    她伸手在他肩頭按了按,阻擋他站起來,幽幽地道:“阿澤,你討厭我麼?”

    秋葉白因為背上受傷,所以手上的力道並不大,只是輕輕地擱在了元澤的肩頭,他卻似覺無法站起來,同時下意識地就搖搖頭:“不!”

    秋葉白看著他銀灰色的美麗眼眸,微笑:“那麼阿澤可願意幫我一件事。”

    元澤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著秋葉白的笑容,心中直覺地生出不妙的預感,但是卻還是無法拒絕她提出來的請求,亦同樣並不曾猶豫地點了頭,只是垂下長長的睫羽:“小白施主盡管說就是了。”

    秋葉白看著他,比了個示意他靠近的手勢。

    元澤順從地半傾了身体靠過來,正打算聽她要說什麼的時候,秋葉白的手卻忽然擱在了他的脖子上,輕撫。

    元澤身形頓時僵住,秋葉白微微抬頭,剛好讓嘴唇停在他挺直精致的鼻尖上,溫聲道:“阿澤幫我確定一下,我心中的魔障是不是你,可好?”

    元澤只感覺她柔軟的呼吸輕輕地掃過他的眼睫,而鼻尖上傳來的柔軟潮濕的觸感,讓他瞬間僵如木石,只能木然地回答:“貧僧怎麼幫小白……施主確認?”

    秋葉白自然是感覺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輕笑了起來,看著他纖長的睫羽在她眼前不斷地顫動,如驚惶的蝴蝶的蝶翼,她再抬高了些自己的下巴,嘴唇印在他銀灰色的眼眸之上,柔聲道:“譬如這樣。”

    元澤只覺得眼上那溫柔而潮濕的觸感,几乎如熾烈的火焰,一下子從眼上直接燃到腦中,驅散了所有的梵音佛香,將他腦海燃燒成一片空白。

    ……*……*……*……*……*……*

    神殿,祈福殿

    “風姐姐,那位在后殿養傷的人到底是何人,為何國師這般緊張對方?”花奴一邊指揮著小太監打掃祈福殿,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風奴。

    風奴正在整理貢台上的花果,聽見花奴這麼問,便冷淡地道:“這是國師的事情,咱們是下人,就盡好下人的本分就是了,不必要多問不該問的。”

    花奴聞言,也不敢再多說,只小聲地道:“這事儿不是花奴好奇,咱們神殿里很多人都在議論呢,若是咱們不壓制,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麼樣子。”

    他們這些在神殿伺候國師時日長久的人都知道,國師的性子雖然看著好伺候,不像其他宮里的主子那里動輒得咎,但那是因為國師的性子太冷清,不願和人來往。

    甚至就是是他們這些神殿里頭貼身伺候他的人,不要說能和國師說上一句話,就是平日里都很少得見國師一面。

    國師除了吃睡之外,總是將自己鎖在殿里誦經、祈福、參禪,偶爾出外殿,也是讓人將外殿的人打發干淨了,才出去散散心。

    雖然國師每日里去后殿探望那人的時間合起來也不會超過兩個時辰,但這已經占據了國師除了睡覺和用膳之外的大部分時間,所以神殿里頭早已經暗中有不少流言傳了出來。

    “我不管到底有什麼流言,我只知道宮里主子的事儿,絕不是咱們一介下人應當攙和的,這就是做奴婢的本分,想活著,你最好記清楚這一點,主子永遠是主子。”風奴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轉身看著花奴道。

    “風奴,明哲保身是沒有錯,但既然國師是咱們主子,咱們便又勸誡之職,豈能看著主子與歪門邪道的人在一起廝混,那秋葉白是全國通緝的要犯,之前才被太后老佛爺鞭笞,也就是他命大抗住了,若不是主子前去救人,他未必能有命,但咱們這些知道內情卻不勸的,就是陷主子于不義。”一道窈窕美麗的身影領著人,款步而入。

    風奴看了過去,隨后顰眉道:“雪奴,謹言慎行,主子始終是主子。”

    花奴雖然排位在雪奴之前,但是年齡最小,還是要稱雪奴一聲‘姐姐’。

    雪奴一向不把花奴這些沒有近身伺候元澤的人放在眼里,只冷淡地點點頭,便看著風奴道:“你只管謹慎,但我卻是要去勸國師一勸的,花奴說的沒錯,遠近親疏是有別,你們平日里雖然掌管著神殿日常里的雜事,但是終歸不是國師身邊貼身伺候的,國師自然不會采納你們的意見,但我卻是不同的。”

    花奴聽著雪奴這般輕賤的口氣,小臉上閃過怒色,卻敢怒不敢言。

    風奴只冷冷地插了一句“雪奴,你是忘了你才養好了傷麼,你的傷是怎麼來的,好了傷疤別忘了疼。”

    雪奴爬了國師的床,最后激怒了國師,被仿佛變了一個人的國師差點活生生的打死的事儿,神殿里頭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四大神婢最清楚內情,畢竟四大神婢在神殿里頭地位僅次于國師,所以這等有損尊嚴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宣言的。

    如今風奴忽然當著殿里那麼多灑掃太監們說出來,雖然沒有明言,但是雪奴一僵之后,自然只覺得被風奴狠狠地戳了心刀子,是勃然大怒,她眼底閃過怨毒,冷笑道:“風奴,我怎麼樣也是一片忠心,但你呢,誰知道你失蹤的那几日做什麼去了,連內監衛都找不到人,回來連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卻說是昏迷之后,一無所知,說不得就是投靠外人,和什麼人鬼混去了,你連自己的清白都無法證明,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兩大神婢之間氣氛劍拔弩張,讓殿內的眾人都齊齊噤聲,不敢多言,只怕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位,都沒有好果子吃。

    風奴聞言,臉色瞬間煞白,目光凌厲地瞪著雪奴:“雪奴,你住嘴!”

    雪奴提起來的正是她心中的痛處,那几日她被關在明光殿下,被控鶴監的人折騰得極慘,偏生身上也沒有一絲傷痕,明光殿和真言宮是死對頭,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人知道了,她百口莫辯,也只有死路一條。

    雪奴看著風奴蒼白的神色,心中只覺得暢快,她優雅地一掀裙擺在一張精致的黃花梨雕蓮華的八仙椅上坐下,冷冷地道:“風奴,你有時間在這里與我磨嘴皮子,不如准備一下去見老佛爺。”

    風奴一愣:“老佛爺傳召我?”

    見雪奴點頭,她便立刻吩咐花奴接手她神殿的工作,准備離開。

    就在風奴往門外走,經過雪奴身邊的時候,雪奴忽然冷哼一聲:“風奴若是真的像你說的這麼義正言辭,沒有任何私心,那你就去稟告老佛爺,說讓老佛爺將許給國師的人選換成我。”

    風奴梭然一僵,低頭看向雪奴,雪奴看著她,譏誚地勾起唇角:“怎麼,你以為我們都不知道麼,老佛爺會選上你這樣身材樣貌皆不如我的人作為賜給國師的人,不就是因為老佛爺覺得你是個老實的,沒有花花腸子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不知道,她寵錯了人,像你這樣的人才是心機最深沉的!”

    風奴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凡你有任何意見,都可以向老佛爺稟報。”

    她以為她很願意伺候國師麼?

    雪奴聞言,竟怒極反笑:“怎麼,你不就仗著董嬤嬤和你出身的淵源方才好事占盡麼,若是你心中有私,何苦裝出這種大義凜然的樣子來惡心人。”

    風奴素來行事穩妥,是四大神婢之首,平日里在神殿里也是極為受人尊敬的,哪里受過這般氣,頓時也怒了,直接上前就揚起手:“住嘴!”

    雪奴冷笑一聲,立刻站了起來,仰著頭尖聲道:“打啊。”

    “燕子姐!”花奴大驚,立刻伸手上去拉住風奴,喚了她的小名,低聲哀求:“不要這樣,這麼多人在看著呢。”

    風奴看著花奴眼底的懇求,忍耐著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后,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拂袖而去。

    雪奴譏誚地看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也不去理會花奴怨懟的目光,轉身就走。

    ……

    且說風奴這頭强忍下滿腹怒氣和委屈,出了神殿的大門,徑直領了人往永寧宮而去。

    剛剛到了永寧宮的門口,卻正見著門口董嬤嬤已經站在那里四處張望,看見她過來,立刻領著宮人迎了過來,正色道:“你可來了,太后老佛爺等你許久了。”

    董嬤嬤這般嚴肅,讓風奴一楞,隨后也有緊張了起來:“嬤嬤,這是出了什麼事儿麼?”

    董嬤嬤搖搖頭:“不要問了,你收拾一下,一會子就知道了。”

    風奴看著董嬤嬤領著一干宮人慎重其事的模樣,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她沉默著跟著董嬤嬤進了永寧宮,先是到了一處偏殿的碧紗櫥里簡單地重新梳了發髻,然后一路被董嬤嬤領著穿殿越廊來到永寧宮后殿的一處小佛堂。

    風奴看著那小佛堂,里面飄來幽幽迷人的檀香,熟悉而又陌生,讓她心中的不安瞬間放大。

    董嬤嬤恭敬小心地敲了敲門,不一會,那門‘吱呀’一聲便打開來,一名穿著白褂的女子打開了門,雙手合十:“嬤嬤。”

    董嬤嬤點點頭,便提著裙擺,率先進了門,而風奴看著那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白褂子,戴著薄紗兜帽的少女抬頭朝著莞爾一笑:“風奴姐姐,許久不見。”

    風奴微微睜大了眼,心卻瞬間下沉。

    她閉了閉眼,朝著那少女敷衍地點點頭,隨后也跟著進了門。

    佛堂內四處插著各色香氣濃郁的貢花,香煙繚繞,佛前蒲團前各自站著兩人正在向一尊形容華麗到猙獰,三頭六臂的佛像敬香,其中一人是太后,另外一人一身純黑色的兜衣僧袍,僧袍上隱約可見繡金線的梵文,異常華麗而神秘。

    那人聽見身后的動靜,轉頭露出一張慈眉善目的清秀面容,只是額心上紋著一枚古怪華麗的天目,讓她容顏看起來多了三分妖異:“風奴。”

    風奴如遭雷擊,一顆心仿佛瞬間沉到了無邊無際冰冷的海底。

    太后老佛爺看著她呆愣的樣子,眼底閃過不悅,但是嘴上卻還似是逗趣一般:“風奴想必是太久沒有看見師太了,所以才這般驚喜得失態了罷?”

    風奴被太后冰冷的眼睛一看,瞬間心中一寒,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對著面前的黑衣女子雙手合十,俯下身体,行了一個禮:“風奴參見燃燈宮主,我佛庇佑宮主吉祥。”

    燃燈師太上前几步將她扶起來,微笑:“每次國師回真言宮,你總是留在神殿搭理雜事,几年不得見,小風奴已經出落得這般端庄大方,著實讓為師欣慰。”

    風奴垂下眸子,雙手合十:“宮主謬贊。”

    太后將手里的香插好后,扶著董嬤嬤款步過來,看著風奴微笑:“可不是,哀家就跟你說了這個孩子是越出落,越大方懂事,越得哀家心意,所以配給國師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燃燈師太含笑打量著風奴片刻,又點點頭道:“正是,國師床榻邊沒有一個貼心的人伺候,總是不妥當。”

    風奴心中一片冰涼,她垂下眼,恭敬地道:“老佛爺、宮主、國師一心修佛,奴婢不敢壞了國師修行。”

    燃燈師太轉身在蒲團上坐下,淡淡地道:“本宮主聽雪奴說國師身邊最近有一些不妥當之人出沒,那些人才是要壞了國師活佛修行的孽障,你和雪奴都是神佛挑中,賜福的神婢,以身侍奉國師活佛,乃是大修行,也免得國師被魔障引誘迷惑,總不成由著那些孽畜蠱惑國師。”

    太后也點頭,眼底幽光閃過:“所言極是,國師也已經修行多年,若是能賜福于你,懷上靈童,豈非是我帝國之大幸事?”

    風奴聞言,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言宮活佛傳代,與尋常西域密宗不同,真言宮堅信活佛轉世之前都已經備下肉胎,所以一向都是先國師活佛尚且未曾圓寂,就已經開始尋覓有資質的靈童,歸于宮內准備行坐香之儀,等待活佛圓寂之時,真正的靈童便‘天眼大開,坐香而成,神靈歸位’成為下一任的活佛。

    所以這樣的新活佛一般都已經成年。

    但是如今聽著太后和燃燈師太的意思,竟然打算直接讓國師臨幸女子,生下孩儿之后,世襲活佛?!

    這是為什麼?

    為何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燃燈師太似乎看出來風奴的疑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雙手合十:“風奴,你不必擔憂,新的甄選活佛的方式,自然是本宮主得到佛主示意,你只管好好地伺候國師,早日懷上佛胎就是了。”

    她頓了頓,淡淡地道:“如果是你力有不逮,本宮主再讓雪奴去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聞言,鳳目里閃過冷色:“哀家相信風奴是佛主選中的第一神婢,一定可以為國師懷上佛胎。”

    燃燈師太看著太后凌厲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本宮主自然也是相信的。”

    風奴閉了閉眼,不去看太后那種逼射而來的凌厲如刀的目光,她嘴唇翕動了一下,輕聲道:“國師為人一向自持,佛心深厚,天賦靈通,坐香大成,更是我真言宮有史以來坐香最成之活佛,奴婢在國師身邊伺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又何德何能讓國師馭幸?”

    所有的國師活佛,坐香大成之后,天下間任何迷藥、魅香或者媚毒都對他沒有任何作用,而且元澤几乎可以說是歷任國師活佛之中坐香最成的,只有元澤用屍香蠱惑眾生的份儿,更何況元澤根本不可能對她動心,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忽然要馭幸于她。

    太后目光落在了燃燈師太身上,也閃過遲疑。

    燃燈師太坐在蒲團之上,手捏出蓮花指印,閉目微笑:“天下万香,的確是不敵我真言佛香,不過國師活佛終歸是我真言宮出來之人,本宮主自然有妙法能讓你侍奉國師,你自不用擔心,只管等著好消息也就是了。

    太后上前一步將風奴扶起來,看著她,柔聲翻:”風奴,哀家向來喜歡你的沉穩寧雅,最懂得規律,素來與別個不同,所以今日才有這番造化,你可不要讓哀家失望。“

    風奴感覺太后的手異常的冰涼,她手上華麗的雕金珠貝護甲几乎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手背里,帶來銳利的痛感。

    風奴閉上眼,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維持了自己恭敬的面容:”是,奴婢謹尊上懿。“

    ……·…。……。……。……。……。……。……

    風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永寧宮的,只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她打發了其他跟著過來的神殿宮婢,自己漫無目的獨自走在空寂的宮道上。

    ”這不是神殿的第一神婢,怎麼今日游魂似的,被佛主俯身了麼?“一道譏誚的男音在風奴身后響起。

    風奴抬起頭,目光茫然地四處看了看,隨后目光在面前之人身上停了停,愣了好一會才認出來面前的人是誰。

    ”一白奉主?“

    ”呵,今日這是太陽打西邊升了起來麼?“一白挑眉,上下打量著風奴。

    自從上次他和雙白打賭,這個臭丫頭在地牢里被他扒光了洗了一輪澡之后,平日里都是橫眉冷眼,如同有殺父之仇一般地用”一白狗賊“稱他。

    風奴看著面前的人,忽然身子晃了晃,隨后一下子扑進一白的懷里,仿佛所有的氣力都消失了,死死地拉扯著對方的衣襟,嗚咽了起來。

    一白今日領了差,剛去辦完回來,遠遠地就看見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風奴,早前兩人在地牢里頭針鋒相對,算是有舊怨,自然便走了過來打算冷嘲熱諷一番,卻不想這臭丫頭

    ”你干嘛!?“

    風奴並不說話,只是死死把臉埋進他胸口,渾身顫抖,淚如雨下。

    一白瞪了眼周圍神色詭異地盯著自己的下屬,又莫名其妙地低頭看著蜷縮在懷里的人,顰眉想想一把將對方推開,但手擱在她身上,看著她一副絕望的模樣,卻又有些莫名地不忍心,最后只不耐煩地拍拍她肩頭:”哭就哭,別把鼻涕擦本奉主身上。“

    ……

    七日后

    ”阿澤,今儿這蝦仁餃子味道不錯,皮薄滑潤,蝦肉鮮滑,韭黃柔嫩,你可要試試?“秋葉白依舊是趴在枕頭上,就著元澤的手咬了一口他勺子里的蝦仁餃子,感覺味道不錯,便示意元澤也吃。

    元澤搖搖頭,將手里的勺子遞給秋葉白:”小白,你吃罷。“

    秋葉白笑眯眯地搖搖頭,示意他吃。

    元澤看了下她咬了一半的蝦仁餃子,遲疑了片刻,還是送進了嘴里,慢慢地吃,白嫩的耳朵又開始泛出漂亮的紅色來。

    自從那日小白施主讓他幫確認‘心中魔障’之后,兩人都是時時共分享一份飯菜,雖然他並不知道這樣到底怎麼能幫到小白施主。

    但是,面對對方的笑顏,他總是莫名其妙地無法拒絕。

    只能告訴自己,出家人到底該以慈悲為懷,濟世救人為己任。

    雖然,他似乎除了為天下祈福之外,從來沒有怎麼救濟過世人,那麼就讓小白施主為第一個罷。

    秋葉白看著元澤窘迫的樣子,便笑著湊近他調侃:”怎麼了,阿澤最近用膳變得斯文多了,有點儿國師的樣子了。“

    元澤輕咳一聲:”嗯,這是小白施主你的膳食,貧僧再不濟也不會去和一個病人搶食,何況月奴她們也會備下各式點心。“

    秋葉白看著元澤纖長的睫毛,安靜美麗的銀灰色眸子,明明一本正經的樣子,說著一本正經的話,卻讓她莫名地覺得很想笑

    她有時候其實也並不明了自己的這種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不覺地讓這個有些呆蠢的和尚走進了自己的心里。

    但是,她看著他臉紅而窘迫的樣子,便更想要逗弄他,直到他無奈地抿著薄唇不說話,她方才心滿意足地收手。

    看著他拿著佛經,安靜地陪伴在她身邊,周身寧和的氣息讓她仿佛覺得時光都靜止,夕陽的光芒將彼此的身影交錯在一起,讓她的心情都安寧,連背上的傷口似的疼痛都緩解。

    只是到了目前為止,這個和尚雖然承認他心中也許亦有了她這個‘魔障’,亦忙著祛除‘魔障’,但是她還沒有想好,是不是真的讓他心中的‘魔障’成真。

    如果她真的打算引誘元澤,她相信在感情方面完完全全是白紙一張的元澤,自然能如她所願。

    但,若是到頭來,她發現自己也許只是因為貪戀他身上的那些純淨寧和的氣息,而不是真正的動心,便壞了他的修行,她也不會原諒自己褻瀆了阿澤的干淨。

    阿澤雖然來自神秘而邪氣森然的真言宮,但是那麼長久的日子相處下來,阿澤身上也許依然有許多不解之謎,但她依舊相信阿澤出淤泥而不染,或者說那些存留下來的稚子本心。

    他不是一個壞人,若是因為她的魯莽,而讓阿澤僅存的本心都消失,只剩下如真言宮的邪氣,她亦無法原諒自己,所以這些日子也只是略親昵地接觸者他。

    ”等我傷好了,在小廚房里給你做好吃的點心和小餃子,可好?“秋葉白吃完了元澤碗里的餃子,笑著道。

    元澤點點頭:”說起來,小白施主很早就答應了我了,到現在都沒有實現呢。“

    秋葉白噎了一下,挑眉道:”放心,我堂堂藏劍閣主,也不會打誑語,在這些小事上食言而肥。“

    元澤想了想,擱下手里的碗,一本正經地道:”好,那貧僧想吃包子,就是上次小白施主的那種。“

    秋葉白一僵,臉色異常的古怪:”阿澤,那包子有那麼好吃麼?“

    包子,包子,這家伙的執念到底是有多深。

    元澤點點頭,露出個溫柔,兼懷念的微笑來:”嗯。“

    秋葉白揉了揉眉心,能不能不要用那種表情來回答她。

    不過……

    她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銀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想起食物的溫柔滿足感,她忽然有點儿心癢癢的,伸手示意他靠過來。

    ”阿澤,來。“

    元澤遲疑了一會,這些日子,除了第一次小白施主親了他的鼻尖和額頭,平日里也只總是喜歡拉拉他的手,揉揉他的臉頰,讓他很有些無奈,但是對方也不算太過火,再加上小白施主的手總是仿佛異常的溫暖,讓他便漸漸習慣了這些親昵的姿態。

    他還是順從低下頭,看著她,溫柔地微笑:”怎麼了?“

    秋葉白看著他的眼珠在夕陽下泛出柔和的色澤,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她忽然笑了笑,抬頭觸上他的嘴唇:”沒什麼,只是想進一步確定阿澤是不是我心里的魔障罷了。“

    若他真的是她心中的魔障,也不壞,她太過復雜的人生,有如阿澤這樣簡單的人儿陪伴,也是幸事一樁罷。

    這麼想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在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雙漆黑冰涼的詭異雙眸。

    元澤瞬間僵住,腦子里再次徹底成為一片空白。

    ……

    入夜,月明星稀,薄云淺淺。

    月奴撐著一盞燈經過元澤的房間,正見著他站在偏殿門前,望著月色發呆。

    她有些奇怪,走過去恭敬地問:”國師,您為何獨自一人在這里?“

    國師從下午回道偏殿之后,就開始發呆,明明是念經參禪,卻似在神游太虛,也不不知道念到哪里去了。

    元澤聽見人喚他方才如夢初醒一般,轉過身搖搖頭:”沒事,風奴在重新布置房間,本尊一會就進去。“

    月奴聞言,遲疑了片刻:”回稟國師,聽說燃燈師太已經回宮來了。“

    元澤頓了頓,神色瞬間冷淡了下去:”知道了。“

    月奴見元澤沒有其他表示,便退下了。

    元澤看了看月色,神色愈發的冷漠,隨后轉身進了房間,只是一進房間,他就顰眉:”這是怎麼回事?“

    風奴垂著頭,並沒有讓元澤看見她的眼中的不安寧甚至絕望,她只簡單地道:”回國師,這是宮主讓人從真言宮帶回來的佛像和新的木魚及小鳴鐘。“

    元澤目光從完全煥然一新的房間里掃過,佛像、鮮花、木魚、純金小鳴鐘、裝飾佛樂小編鐘,甚至新的蒲團和檀香,他面無表情地點頭:”明白了,你們去吧。“

    風奴伺候元澤時間很長,自然知道元澤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這是表示他不悅了,元澤並不喜歡太過奢侈的布置。

    但是,今日……

    她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而是向門外走去,關上了殿門,同時有些不安而惶惑地閉上眼。

    但願這次能成功。

    元澤不曾多想,只走到熏香面前,冷冷地伸手一拂,將帶著催情香的香火拂滅,重新上了尋常的檀香,隨后簡單地在新的精致的黃金淨手盆里洗手,然后坐在了新的蒲團坐墊上,重新開始敲木魚。

    木魚咚咚的几聲響,竟似帶著金戈之聲,又似綿軟異常

    元澤愣了愣,但是也不疑有他,只以為是新木魚才如此,便繼續一邊敲木魚,一邊輕念靜心咒,想將下午的那一幕驅逐開去。

    但是他不曾想到,就是這麼一敲,忽然小鳴鐘和不遠處的裝飾用的小編鐘似有看不見的手推動了起來,一瞬間竟然都發出幽幽淼淼的樂曲聲,似妖異的野狐鳴叫,又似西域天竺的艷樂,靡艷非常。

    元澤的手瞬間頓重,渾身僵硬,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綺麗無比的畫面,吉祥天女光裸著身体,還有一幅幅的男歡女愛之圖。

    他手里的木魚椎一下子就落了地,他閉上眼,努力抗拒著血氣的上涌,不停地念著波若密心經。

    站在門外的白衣侍女,含笑看向已經是一身極為性感薄衫的風奴:”還不進去,這可是宮主費心布置的靡音陣法,效果極佳,國師毫無准備,加上宮主在宮內作法,他定已經氣血翻騰,若是你不進去,國師可能會受傷呢!“

    風奴看著她點點頭,轉身推門,白衣侍女放心地一笑,正要說什麼恭喜的話,卻忽然身体一僵,眼珠子一翻,整個人向后翻倒了下去。

    風奴嚇了一大跳,看著侍女被一個高挑的身影接住,她有些憂心地看向那人:”一白,這樣真的可以麼?“

    一白看著風奴一笑,帶著一種狡黠而惡劣的笑容:”為什麼不可以,我已經讓人通知秋葉白來了,那家伙一到,我就把他關進去,這里已經被鶴衛掌控,一切都不是問題。“

    風奴還是很擔心,一白卻一把將那侍女扔給了一邊的鶴衛,拖著她轉身就走,同時不耐地道:”你這一身暴露的,是想要勾引誰呢,快走,快走。“

    風奴想罵人,但是此刻情形緊急,也只得擔憂地一邊回頭地被一白拖走。

    ……

    ”什麼,阿澤中了那種咒,要怎麼解?“秋葉白一怔,神色變得極為古怪,她一來,就聽見了這消息,她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這件事,就下意識地直接快步進了偏殿。

    一白就打開門,點點頭,嘆息:”沒錯,所以需要你解咒。“

    說罷,他一把直接將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阿澤,你這是怎麼了?“秋葉白來不及問怎麼回事,就不敢置信地看著團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元澤,看著他唇角全部都是鮮艷的血色,瞬間覺得心中微痛,趕緊試圖將他拉起來。

    元澤忽然抬起眼看著她,銀灰色的眸子里沒有狂暴的目光,卻是一種近乎冰冷到極點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栗。

    ”滾……。“

    秋葉白一驚,非但沒有離開,而是一把抓住了他,按著他躺下,試圖安撫他僵硬的四肢。

    她同時厲聲問門外:”一白,你把我關進來,是打算怎麼個給他解咒!“

    一白懶洋洋地隔門輕笑:”很簡單,你知道國師他中了咒語,你把自己脫光了和他滾一滾床單,便是破了咒了。“

    ”你瘋了麼!“秋葉白不敢置信。

    一白輕蔑地嗤笑:”怎麼,不敢麼,你這些時日不是和國師親密得很麼,如今他面臨生死關頭,你卻不肯相救麼?“

    秋葉白大怒,正要說什麼,卻聽見元澤忽然‘嗤’地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來,飛濺了她袖子半幅,並且試圖從她身下逃離,她大驚,按住了他,厲聲再問:”一白,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一白冷笑,毫不客氣地道:”沒有法子,這是靡音咒,一旦發動,除非受者死,或者與人交合,否則沒法子解咒,隨便你,反正國師死了,對殿下是好事。“

    秋葉白再喚他的時候,門外卻已經沒有人再應了。

    她雖然心知這事必定有蹊蹺,但是如今這種情況卻由不得她猶豫,尤其是在她試過想要制服元澤,為他調息的后果是換來他吐出的更多的血。

    秋葉白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將手擱在他熾熱的胸膛之上:”阿澤,你認得我麼?“

    元澤這個時候,卻忽然沉靜了下來一般,銀灰色的眸子里贏蕩開一層淚光,他點了點頭,喑啞地道:”小白。“

    秋葉白笑了笑:”既然你我都是彼此的魔障,那麼此劫,若是你我不能共度,便是你會怨我,我也顧不得了。“

    她閉了閉,一咬牙,吹熄了桌台上的燭火,伏下身子。

    室內陷入一片旖旎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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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28 03:22 PM

第十四章 魔障 下

    空氣里仿佛一瞬間就安靜了下去,漆黑一片之中,只有近乎破碎的低吟在空氣里回蕩。

    秋葉白借著窗外的朦朧月光低頭看著自己身下渾身僵直的元澤,伏下身体,一邊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唇角的血漬,一邊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不知道,這里是不是還有別人在看,但是我們要盡力避免一切威脅性的因素,阿澤,我知道你能聽得見我說什麼,對麼?”

    元澤的銀眸沒有焦距,一片渙散,原本的淚光已經漸漸地變成了血霧,好一會,他才僵硬地點點頭,卻沒有出聲。

    秋葉白也點點頭,一邊輕撫著他的胸口,一邊在他耳邊輕聲道:“吸氣,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地吐出來,放松,放松。”

    元澤僵硬的身体不時地微微抽搐一下,秋葉白的輕撫摸著他僵硬的身体,從胸口到腰肢,試圖安撫下他僵硬的身軀,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衣,她都能感覺到他身体熾熱又堅硬,似乎被火焚燒的岩石。

    元澤的体質似不太好,体溫一向是偏低些的,也就是溫涼一片,如今這種熱度讓秋葉白的心驚。

    不過,她的撫觸似乎是有效的,元澤的僵硬的肌肉線條似乎慢慢地軟了一些,臉上僵木的神色也慢慢緩解了一些。

    秋葉白才略略地松了一口氣,正打算想點別的什麼辦法,畢竟她背上的傷口也才愈合不久,雖然寶寶的醫术極佳,但是如今背上的痂都還沒有完全脫落,動作太大多少還是會牽扯著痛,但是下一刻,元澤身体猛然地蜷縮了起來,渾身顫抖。

    她一驚,正打算壓制住他的顫抖,故技重施安撫他,卻不想他忽然嘴一張,一口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流淌了出來。

    秋葉白驀然一驚,立刻伸手試圖再次强行按住他,但是元澤卻瞪大著銀灰色的眼眸,不斷地顫抖:“停下,停下那麼樂聲……停下!”

    秋葉白呆了呆,環顧黑暗的四周,除了元澤的不斷低低地顫抖呻吟,根本沒有任何聲響。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安撫他:“阿澤,那是幻覺……阿澤!”

    元澤的回答是眼角也開始緩緩地淌血,如同流淚一般,但是雙手死死地拽著她的手臂,不斷地試圖貼近她的身軀。

    猩濃的血色在黑暗之中也異常地刺激秋葉白在打通生死玄關之后比平常人更敏銳的視覺和嗅覺,她一咬牙,眼底神色深沉,伸出手探入了元澤的衣衫下擺,指尖直接點住他的穴道,壓住他痙攣的身軀,在他耳邊盡量放松了聲音,輕輕滴吻著他的耳垂:“放松,阿澤,放松,我在你身邊,你一定能戰勝你的心魔。”

    她抱著他,溫柔而堅定地按照著自己當初接手綠竹樓向其他的小倌館老鴇學習安撫的技巧,生澀地安撫著元澤。

    黑暗中傳來青年痛苦的近乎哭泣的輕喘漸漸地重了起來,但是血腥味卻也漸漸消散開來。

    不遠處的宮殿里頭,那近乎瘋狂地敲擊著編鐘的黑衣妖尼忽然睜開了眼,露出一絲近乎猙獰的笑容:“開始了麼,呵呵……。”

    一邊伺候的雪奴几步上前,小心地看著她:“宮主,怎麼了?”

    燃燈師太冷笑了起來:“沒有什麼,只是這一次太后老佛爺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會讓那麼一個心智不堅,信仰匱乏的小賤人去伺候國師。”

    雪奴一愣,心中卻說不上是喜還是奴,只忙著道:“怎麼,風奴伺候國師的時候出問題了?”

    燃燈師太輕嗤笑:“沒錯,看來那個小賤人手段倒是並不少,只是這一切如果就這麼結束,那就不是本宮主費心鑽研了多年,結合了天竺本教濕婆秘法,研制出來的靡音陣了,這樣的陣勢就是真佛未必躲得過,何況國師活佛。”

    她轉身又坐回了蒲團之上,讓人將一只金色的吊鐘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拿起一只敲鐘的錐,看著面前的鐘,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手輕輕地開始敲擊那鐘鼓。

    那鐘聲漸漸地從弱到强,燃燈師太的手也不住地近乎瘋狂地敲擊著那鐘鼓,刺耳鐘聲竟讓一邊的雪奴都受不了,渾身發軟地捂著耳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

    云消雨散,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的咸味。

    秋葉白隨手扯了一塊貢桌的桌布擦了擦自己的手上白黏,然后低頭看著旁邊已經被他拽上床榻的元澤,他几乎可以說是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亂,幽幽的月光反射下,他蒼白的美麗面孔和失神的銀灰色眼眸,讓秋葉白有一種莫名的仿佛褻瀆了禁欲的、干淨的真神的錯覺。

    “你還好麼?”她已經放棄去叫人了,方才動靜那麼大,也沒有看見有人進來,直接去桌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又遞到了元澤唇邊,打算喂他也喝上几口。

    元澤這時候,銀灰色眼雖然還有些滯然,但是已經不再抽搐,而且秋葉白已經給他將那些噴出來的血都擦洗干淨,看起來狀況似乎好多了。

    元澤半垂著眸子,讓她喂著自己喝水,同時有氣無力地低聲叮囑:“小白……施主……房間里的鐘,打碎鐘、木魚……所有……能發出聲音的……東……東西……全部都不能……留……。”

    但是就在元澤乖乖地讓她喂下水,秋葉白才放心的那一刻,正疑惑他古怪的要求時,忽然不遠處的漏刻鐘忽然響起了起來:“咚咚咚咚……。”

    而房間里新放置的小鳴鐘也跟著忽然響了起來:“當當當……。”

    只是那鐘聲聲音詭譎奇異,竟然有一種古怪的扭曲妖異感,細細長長地直磨得人耳朵疼,但是卻身上一陣陣地傳來瘙癢和酥麻,那種癢竟似乎要透過皮膚直接浸入骨髓。

    秋葉白不是蠢人,相反她很敏感,立刻意識到了元澤古怪痛苦的狀態和這些鐘聲大有關系。

    她立刻伸手一下子打翻了旁邊的木魚,又打算拿著盤子飛過去將那小鳴鐘打算,卻已經來不及。

    “咣當。”她手上的盤子一下子就掉在地上摔個粉碎,而與此同時她忽然發現了一個驚悚的事情,她忽然那發現自己的手和身体,竟然已經漸漸地動彈不得了。

    而那詭譎的鐘聲卻還在響起,讓她身子一陣軟一陣發麻,她正視圖用全心的意志和丹田內息壓制住自己翻涌逆流的內息,而元澤卻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轉過臉來,銀灰色的漂亮眸子直勾勾地看著秋葉白,里面原本平息下去的欲色紅霧氣又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地籠罩了元澤的眼眸,讓那銀灰色看起來格外詭譎,甚至可怕。

    秋葉白看著元澤,心頭蒸騰起不安,她只溫柔地道:“阿澤,阿澤,你要放松,你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我,我是小白啊。”

    元澤直勾勾地盯著她許久,似乎在判斷她是誰,空氣里一片詭譎古怪的寧靜。

    下一刻,元澤忽然一伸手就將秋葉白死死地抱在自己懷里,秋葉白感受著他顫抖的身軀,還有那極具侵略性之處死死地抵著自己的小腹,她努力地試圖喚回他的理智道:“元澤,我是小白,你別……。”

    她雖然喜歡元澤,但是還沒有坐好准備要走到這樣不可回頭的一步,還沒有弄清楚彼此的’心魔’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彼此。

    但是元澤似乎等不了,他渾身緊繃,力氣大的嚇人,她几乎以為他會將自己的嵌入他的身体里,背脊未痊愈的傷口立刻讓她感覺到了疼痛。

    但是下一刻,元澤卻忽然顫抖而僵硬地開口:“貧僧知道……貧僧……知道是你,小白施主,鐘聲,鐘聲……停不下來,但是,貧僧會忍耐。”

    隨后,他開始低聲顫抖地吟誦般若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那梵音似乎强行壓制住了那些鐘聲,秋葉白也覺得自己身体里古怪的騷動似乎平復了不少,自己的手也松了不少,竟似能動了,她松了一口氣,正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卻忽然感覺自己肩頭一陣發熱,她梭然一怔,隨后那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她不安地問道:“阿澤,你怎麼樣了?”

    元澤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念經:“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但是隨著他顫抖的念咒聲,空氣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秋葉白心頭不安漸漸擴大,用盡力氣一把將元澤扯了開來,才看見他閉著眼,神色帶著一種扭曲的平靜,薄唇不停地念咒:“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但是他一邊念,唇角的血就不斷地流淌,但是他仿佛一無所覺一般。

    秋葉白大怒:“你停下!”

    元澤只似全無聽見一般,臉色慘白如雪:“不能停……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

    秋葉白終于忍無可忍,直接扣住他的后腦,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唇:“閉嘴,如果保住你我清白的代價,是你死,那麼清白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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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28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 10:37 PM 編輯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

    她一點不客氣地吻住了他薄薄的嘴唇,試圖控制住他的嘴唇,讓他閉嘴。

    但是元澤渾身一僵,只感覺自己心頭顫抖得不成樣子,這個略顯粗暴而笨拙的吻和下午她戲弄又溫情的吻全然不同。

    若說今晨的親吻,如此溫情脈脈而青澀得撩人心弦,那這一次的吻便似詭譎的火,帶著濃郁的血腥味,燒毀著他的靈智,讓原本付出艱辛代價才慢慢穩定下來的靈台意識,佛音梵調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不見,讓他忍不住慢慢地開始發抖。

    直到感覺到面前的人儿忽然翻身壓住了他,元澤才一個激靈,猛然睜大了眼,死死地閉著嘴唇,困難地試圖別開臉:“別……小白施主……貧僧……。”

    他的拒絕和那些不斷響動的詭譎鈴聲合在一起,讓秋葉白只覺得心頭也燃了一把火,她一把扣住了他的肩頭,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腦,貼著他的嘴唇輕聲道:“阿澤,阿澤……你會死的你知道麼,還是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她方才探過他的脈搏氣息,他体內的筋脈已經開始逆行,丹田內息紊亂,氣衝肺腑,血氣不穩,她甚至可以在迷蒙的月光下都看見他皮膚出現了淤血,那是体內出現了內髒出血的表征。

    “因為是小白施主……。”元澤閉上眼,單手擱在她的肩頭,面容平靜,聲音因為强行壓制著翻騰的內息而不斷顫抖,卻依舊溫柔而堅定:“所以才更不可以這樣傷害。”

    秋葉白握住他試圖推開她的手腕,指尖擱在他的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阿澤,我從來非聖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擔憂,任何現在我做出的選擇,我都會負責,阿澤,你討厭我麼……。”

    她不是聖人,今日的抉擇,她不需要誰來負責,也不需要去想未來過去,只是知道一個人悄無聲地進駐了她的眼底,即使她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但是她知道,這個人心中有了她,甚至寧願毀壞自己的身体,亦不願意壞了她的清白。

    人間路漫漫,她前半生獨自前行,走馬江湖,恣意縱情,也曾想過誰人能伴此生風月,曾猜測過那得自己另眼相看的人定是灑脫的江湖儿郎,或者是征伐千軍,看破生死,落刀題風歌,長槍擊瀚海的沙場戰將。

    卻未曾想過會是這麼一個看破紅塵万千卻斷不得口腹之欲的‘活佛’,更未曾想過將自己這般倉促地交出去。

    但是她更不願意看著這個能牽動她心底隱秘幽微情緒的人就這麼死去元澤聞言,一顫,沒有焦距的銀眸,看不清楚秋葉白的面容,但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捧著她的臉:“貧僧,怎會討厭……。”

    “噓,聽我說,阿澤,你要記得,今夜是我要渡魔障,才壞了你的修行,非你之過,佛祖會原諒他的弟子在紅塵修行之過。”她還是用手指點住了他的薄唇,輕嘆了一聲,隨后低頭再次吻上他的薄唇。

    她不是尋常的女儿家,上天讓她擁有不安分的靈魂,注定是這樣危險的出身,又選擇了的這條路必定一路荊棘,一路危機四伏,一路風云万里,或者一路暗算血腥,所以她自不能求一個如尋常女儿家相夫教子,在高門大宅里渡過此生的‘好結局’。

    自然是只能一響貪歡,不問明日天長。

    她只做他修行里的魔障。

    元澤看著她輕輕地解開他的衣衫,他顫抖著閉上眼,不再掙扎和抗拒,雙手猶豫了片刻,順從著自己心中的翻江倒海的渴望攬住了她的腰肢,顫抖著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地扯下她的衣帶。

    散落下來的黑發鋪散在秋葉白雪白的肩頭和剛剛愈合,疤痕未落的脊背上,她輕輕地喘息,汗水一點點地順著她的額頭滴落在元澤的結實優美的肩頭,每次都燙得他忍不住顫抖,捏緊了她纖細的腰肢,只是銀灰色的眸子里一片翻騰的血霧和淚光,腦中一片空茫,只剩下雪白和殷紅的曖昧交錯,超脫了塵世,卻又到不了西天的極樂。

    “阿澤,阿澤,阿澤……我是誰。”

    她不停地喚著他,笑起來,帶著痛,或者說是帶著著痛快的模樣,像一個女妖,又像是九天之上的吉祥天女。

    “白……白……白……你是白。”他輕聲地應和著,一如他在吟誦梵音,在中間尋得寧靜與愉悅。

    月光迷離,鈴聲妖嬈,暗夜里似繚繞開靡麗的霧氣,勾動著人心底最柔軟最隱秘的欲望,金光四射的佛依舊高坐蓮台,手捏蓮花,靜靜地觀看著蓮台下弟子和他魔障的愛欲糾纏,痴離嗔傷。

    幽暗的空間里異常的熾熱,而台上瓶子里一朵彼岸花悄無聲地隨著情事的頂點到來的那一剎,陡然盛開。

    “阿澤……。”她忽然覺得身下的人有些異樣,似乎激越過度,扣住她腰肢的手越來越緊,几乎要掐進她柔軟的腰肢一般,動作恣意又放肆,讓初嘗人事的她難以承受,忍不住一把抓住他:“阿澤,你慢點。”

    但是對方仿佛沒有聽見一般,越發的放肆而邪惡,逼得她几乎穿不過氣來,愈發地覺得他不對勁,只能伸手試圖抓撓他,他輕笑了一聲:“小白施主,不要擔心,貧僧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熟悉的語調瞬間讓秋葉白渾身一僵,元澤的笑聲總是或者羞澀或者溫柔的,而如今身下的人雖然自稱著貧僧,但是她卻聽得清楚明白,那般低柔幽魅的詭譎聲音的絕對不是元澤,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那是——惡魔的笑聲。

    “你——你不是元澤,你是……你是誰!”她下意識地就一把推開他,扯著被單掩了自己的身子,向后坐去。

    黑暗里的魔,恣意地笑了起來:“呵呵,你當然知道我是誰,我的小白?”

    秋葉白的心如同瞬間落入冰窟窿之中,渾身僵如木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噠。”一聲清脆的響指響起,几盞長明燈忽然詭異地亮了起來,露出來一張白皙艷美的男子面容,依舊是元澤的面孔,但是卻更蒼白,眉梢眼角因為春情未曾褪去,而顯出妖異的靡艷來,仿佛人世眾生艷色皆生于他的眉目之間,弗遠無邊,濃稠得似黑暗冥河中最妖嬈的紅。

    一雙原本該是清澈迷離的溫柔銀灰色眸子里,此刻一片漆黑,泛著幽幽的光,瞳孔擴散到整個眼睛,几乎一點眼白都沒有,宛如詭譎的地底生存的未知魔物,幽光粼粼,魅艷詭譎到令人毛悚然。

    “是你!”她張了張嘴唇,死死地抓著被單,喉嚨里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臉色慘白如雪。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怎麼會是他!

    “嚇到小白了是麼,其實本宮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舒服了,太興奮了,一下子忍不住就出來了,真是抱歉啊。”他懶洋洋地撥了撥自己的一頭白色流光一般的長發,嘴上說著誠摯的道歉話語,可惜神色太過詭秘而輕浮,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子誠意。

    秋葉白努力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仍舊忍不住閉著眼試圖抗拒自己眼前的一切:“不,這不可能,怎麼可能,一定不可能……。”

    明明她擁抱的人就是阿澤,怎麼會,怎麼會變成……他!

    百里初赤裸著精壯的半身,隨意扯了塊帕子裹在腰間,走進了秋葉白,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單膝靠在席子上,一手支著臉頰,一手輕撫著她柔軟的黑色長發,似笑非笑地道:“本宮的小白什麼時候變成這般膽小的人了,是誰方才說噓——阿澤,我從來非聖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擔憂,任何現在我做出的選擇,我都會負責的呢?”

    秋葉白梭然抬起頭,一言不發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朝著他扇了過去,卻被百里初一把扣住了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秋葉白冷冷地看著他,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似一點也不介意她的怒火,只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輕柔的吻,詭譎的漆黑一片的瞳孔仿佛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怎麼了,你在害怕麼,還是想要反悔,就因為發現了‘真相’?”

    秋葉白目光銳利地看著他:“真相,真相就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玩什麼把戲,初殿下,我也不關心你到底是誰,我只關心元澤呢,他在哪里?”

    她相信方才她擁抱的人一定是元澤,而不是面前的百里初,他們的演技都沒有好到能讓她混淆所擁抱的人這種地步。

    百里初似乎被她的問話逗笑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幽涼而詭魅:“小白,小白,想不到堂堂藏劍閣主也有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的時候,不知道傳出去,是不是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秋葉白忽然反手一拍地面,扣著自己身上的絲綢薄被單一卷一掖住,抽身疾退,然后一抬手從牆壁佛像手上抄下一把金色長槍,一抖手臂直指著百里初的咽喉,冷冷地道:“阿澤呢,說!”

    百里初似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忽然動手,只低頭看了眼那把尖利的槍頭,再看了眼殺氣四溢的秋葉白,舔了舔嘴唇,輕笑:“小白,你這樣散著長發,半裸著身子赤腳持著長槍,滿臉怒火的樣子,真是讓人著迷。”

    秋葉白雙眼都有些充血,忽然一抖手,長槍一點不客氣地划破了百里初的脖子,她再次冷聲道:“阿澤呢,說!”

    百里初摸了下脖子上的血漬,他漆黑一片的眸子里閃過幽幽冰冷的光:“看來,你真的很在乎阿澤呢。”

    他頓了頓,挑眉道:“你確定你要殺了本宮麼,但這具身体的擁有者除了本宮可就是阿澤了,或者說要本宮說明白一點麼,本宮就是元澤,元澤也是本宮。”

    “閉嘴!”秋葉白几乎渾身顫抖,尖利地拔高了聲音。

    不可能,這一定是哪儿出了錯。

    她閉了閉眼,咬牙道:“你們的頭發和眼睛顏色都不同,不可能……還有性子……還有体溫,這一切一切都不同!”

    百里初卻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懶洋洋地將自己銀色的長發甩到了身后:“頭發可以染,眼睛不過是因為一些長期的藥物還有修習某些內力,會改變色澤,至于性子……你可知道本朝皇子的名字一向都是雙字的,本宮在皇室玉碟上的全名是什麼?”

    秋葉白看著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是什麼?”

    她想起來,沒錯,皇子們的名字都是雙字——百里凌宇,百里凌云。

    百里初看著她,露出一個詭譎的微笑,一字一頓地道:“百里——初澤,本宮的全名是百里初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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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兒水中漂 發表於 2016-3-28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4-2 10:35 PM 編輯

第十六章 靡愛之夜

    “百里……初澤?”秋葉白仿佛有些不能理解百里初說出來的話一般,困難地重復,手上的長槍微微地輕顫。

    百里初看著她,微微地勾起嫣紅的唇角,有些譏誚地道:“初為元,初次,開元之意,澤為潤澤之意,澤被天下,幸馭蒼生,這就是我和元澤名字的由來。”

    他頓了頓,懶懶地撥了下散落下來的銀絲:“不過,本宮還是比較喜歡百里初這個名儿。”

    那是他給自己起的名,這麼多年來,宮里的大部分人大概也沒有几個記得他的本命了。

    秋葉白閉了閉眼,身子有點搖晃。

    是的,元澤,元澤,就是初澤的意思,她沒有注意到……或者是她早就注意到了,卻不願意承認?

    百里初漆黑詭譎的妖眸微微眯起,指尖輕輕地撫摸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長槍,似笑非笑地道:“小白,小白,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本宮從在淮南后期的時間里就不曾太刻意掩飾去一切痕跡,你我親密若斯,你和元澤相伴日久,你那麼聰明又敏銳的人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現麼?”

    秋葉白閉著眼,手上握著的長槍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是的,什麼都沒有發現?

    百里初和元澤是不同的,眼神不同,氣息不同,性子更是不同,這一切都做不得假,但是……

    難道她沒有發現元澤和百里初的容貌相似?沒有發現他們的身体線條、骨骼構架如此相似,沒有發行元澤在的時候,百里初就不在?

    還是沒有發現百里初總能在某些微妙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沒有發現他似乎總對她的事情了若指掌?

    呵……

    秋葉白扶著額頭自嘲地一笑,不,她不蠢,如果她一直沒有發現,就如百里初說的一樣,只是身為藏劍閣主的她,竟不知何時變成了這種自欺欺人的人!

    “小白,小白,本宮知道你喜歡阿澤,但是阿澤那樣的人,他根本幫不了你,只有本宮才能讓你實現你的願望,在宮里的這些日子,你還看不明白?”百里初看著那長槍,修白的指尖溫柔而著迷地撫過她手上的長槍。

    那充滿了誘惑的嗓音和他溫情脈脈的動作,簡直讓秋葉白覺得他是在愛撫自己一般,簡直不能忍受,她一抖長槍,一點都不客氣地敲在他的手腕上,將他的手一下子敲開。

    “元澤呢,元澤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不知道這件事!”

    如果她沒有猜錯,百里初和元澤這種一人擁有兩面性子的人,就是所謂的雙重人格,精神分裂之后的衍生物。

    百里初,果然不正常,或者說百里皇族這些人都不正常!

    但是,她現在就想知道元澤是不是也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也跟著百里初一樣,將她當成一個跳梁小丑一般握在手心玩弄。

    秋葉白手背泛出青筋,眸光銳利而冰冷地看著百里初。

    “嘖,真是粗魯的家伙。”百里初輕嗤了一聲,輕撫摸了下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看你那樣子,還真是在那家伙身上上心了,不過你放心,阿澤那個白痴,他只能感受本宮的情緒,他明白你是本宮看上的人,他以為他在幫著我,他以為他可以清心寡欲,但今儿看來,他也沒有他想象暗中那麼清高脫俗。”

    百里初詭眸曖昧地在秋葉白的身上停了停,那種如有實質的目光,讓秋葉白有一種仿佛自己一絲不掛被他目光觸摸的錯覺,她微微顰眉,退了一步。

    百里初卻慢慢地朝著秋葉白走去,聲音低柔幽涼:“或者說,他根本不敢面對他的私心,從小到大,若是本宮中意的,不過是他心底最隱秘的呼喚和需求,既然他不敢要,也不能要,那就由本宮來要。”

    那綿延的詭譎鐘聲和百里初幽冷額聲音讓秋葉白只覺得自己頭暈腦脹,看著百里初一步步逼迫過來,讓她下意識地一步步地后退,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拿著長槍直接往百里初的脖子上一戳,咬牙道:“你站住!”

    “你很怕我麼?”百里初停了腳步,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地看著她。

    只在腰間圍著床單的百里初,露出精壯優美的胸膛和結實修長的腰肢,隨意地散落著頭發,手臂上扣著華麗的蓮花寶石蛇環,愈發地顯得美艷而詭吊,渾身散發著充滿侵略性的非人而誘惑的氣息。

    秋葉白看著便覺得眼前有點發直,口干舌燥,手腳莫名的發軟,几乎連手上的長槍都拿不住,她閉了閉眼,忽然抬手一揮手上的長矛就將那不遠處的黃金吊鐘直接敲了個粉碎,那妖異綿長的鐘聲陡然一窒,她方才呼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神和混亂的氣血內息穩定下來,她已經隱隱地察覺這聲陣也許是直接針對真言宮人的,或者說就是直接針對元澤的,因此元澤直接面對那些聲陣的衝擊,所以受到的影響最大。

    但是這種聲陣還是會影響到身在陣內的她,否則不會讓她只覺得氣血翻騰,難以冷靜下來。

    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百里初似乎一點沒有受影響,但是照著自己的這種情況,根本沒有法子應付面前的男人。

    尤其對方本身修習的功法,似乎本身就帶著魅术。

    好容易內息略微平復了下來,秋葉白才握緊了自己手上的長槍,冷冷地看著他道:“百里初,你最好現在不要隨便靠近我,否則我怕我手上的槍會不長眼,元澤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和他之間的那些傳聞如果是障眼法的話,那真言宮和你的明光殿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才問完,那幽幽渺渺的詭異鐘聲又再次響了起來,她原本强行平復下的氣息的丹田,一下子又內息翻騰起來,她一驚,腿腳發麻,腳下一個踉蹌,踩中了方才打翻的木魚,差點就要

    摔倒忽然被人一把扶住了纖細的腰肢,而與此同時,百里初詭譎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嘖,小白,你腿軟的樣子,真是可憐兮兮的,讓人食指大動。”百里初魔魅的聲音在她耳邊親昵地響了起來,他一點都不客氣地咬住她柔軟的的耳朵輕舔噬咬。

    秋葉白背脊一陣戰栗,渾身發麻,她抬起手肘就朝百里初撞了過去,卻被百里初輕易地直接抬手一擋,一折,直接握住,她眸光一冷,抬腳又朝著他的下身撞去。

    百里初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直接抬腿夾住了她的小腿,同時大腿一頂直接嵌入她的腿間,制住她下一步的反抗。

    秋葉白被他這麼方扣著,光潔的背部貼在他性感誘人的胸膛之上,肌膚相親的觸感和腿間威脅性的頂撞讓她微微倒抽一口氣,不敢動彈。“嘖,本宮的心可是非常脆弱的,經不得嚇,小白,你再這麼粗暴地話,万一本宮不小心把前塵舊事都忘了,可怎麼好?”

    百里初愛憐地輕吻她柔軟的臉頰,只是聲音和動作形成詭異的反差,異常的冰冷和不耐煩。

    她閉了閉眼,想避開他的親吻,只是卻避無可避,只能喑啞著嗓音冷道:“百里初,你是不是瘋了,拿你自己的事儿來威脅我?”

    “嗯,那有用麼?”百里初懶洋洋地道。

    秋葉白頓住,咬牙切齒地道:“好,你放開我,我保證不揍你。”

    “本宮覺得這樣是極好,不必了。”百里輕笑,隨后扣住她的手向后一翻,撫上身后的一尊華麗冰冷的佛像。

    “你感覺到了麼?”

    他突如其來的轉換話題讓秋葉白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楞了一下:“你……。”

    “專心一點。”百里初淡淡地道,指尖在她雪白結實的小腹上一扣。

    秋葉白腿儿瞬間又一軟,她閉上眼,勉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去感受手下冰涼的佛像,她這麼一動手就感覺出問題了。

    那佛像竟然在有規律的震顫。

    “這是……音律?!”秋葉白忍不住一驚。

    百里初幽幽地在她耳邊道:“沒錯,你以為打碎了那些鐘鼓木魚,就能讓音陣停下來麼,呵呵……。”“這是一種極為精妙的布置,在房間里的許多角落精心布置上能發聲,和共鳴的樂器,甚至連地下也有相應的布置,只要這個房間里還有金屬的器物,那個布陣的人就能通過外來之聲控制音陣,令金屬之物共鳴,而一旦中了音陣的人,是不能隨意地踏出音陣的,否則便會氣血逆流,內出血而亡。”

    秋葉白聞言,不免一驚,這種音陣,如果放在她的前生來看,非常像次聲波,遇見次聲波的人,確實非死即傷,但這個音陣的布置者卻更不簡單。

    “沒有破解的方法麼?”她沉吟道。

    百里初涼薄地道:“當然有,觸發音陣的人呢,要麼依照布音陣幕后之人的意志在音陣內完成她想要你做的事,要麼殺了布陣之人。”

    秋葉白聞言,忽然想起方才那一場溫柔而激烈纏綿,不免不自在起來,好在百里初是從背后扣住她,看不見她的面容,她强讓自己的注意力在正事之上,不要被那些詭音影響。

    “但若是有心人想要利用音陣控制人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比如……弒君篡位呢?”

    百里初聞言,笑了起來,有些譏誚地道:“小白,你要知道,能用音殺人是最簡單的,但用音控人卻並不那麼簡單了,首先音陣要結合奇門遁甲進行布置,然后此人還需要擅長音律,一點點失誤便錯之毫厘謬之千里,能用音陣布置著讓人被欲望控制顛鸞倒鳳,已經是極為不易,不知道要鑽研多少年,第二,更何況這布陣之人原本就是個心性淫蕩的妖人,她更擅長這種事儿。”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了弒君篡位這麼簡單的事儿,對于真言宮而言,根本不需要用到音陣勢。”

    弒君篡位是——簡單的事?

    秋葉白忍不住微微地眯起眼,眸子里閃過了銳利的冷光,這真言宮倒是越來越讓她刮目相看。

    不知道真言宮到底是怎麼掌控次聲的,竟然還能利用這種次聲去控制人,甚至調動人的神智和氣血,世間之事果然太多不可解釋之處,真言宮的神秘和邪異讓秋葉白再一次感覺到了異樣危險。

    她眼底閃過冰冷的殺意,真言宮一定會是未來路上最大的障礙,或者說……死敵人。

    “嘖,小白,你殺氣騰騰的樣子,真讓人看著歡喜。”百里初似乎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殺氣,輕笑著低頭又咬了一口她白玉似的耳朵。

    “耳根子那麼軟,可一點和你那強脾氣一點都不同。”

    秋葉白被他一番折騰,臉紅的快滴血了,强忍拿手里的金槍倒戳死身后之人的衝動,低聲怒道:“百里初,說正事儿。”

    這些死敵里面最難殺掉的一定還有身后這個魔物。

    百里初懶懶地道:“想要知道什麼,總要拿點儿別的什麼來換,小白,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罷。”

    秋葉白一僵,强自忍耐下怒氣:“你親也親了,咬也咬了,那現在可以說了麼?”

    百里初點點頭,涼薄地道:“看在小白你如此可憐又可人地哀求著本宮的份上,本宮也不好太拒絕。”

    秋葉白:“……。”

    她真的好想戳死身后這個無恥的瘋子,真的好想!好想!

    每次和這個混賬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自制力和忍耐就像被狗啃光了一眼,只想使用暴力!

    百里初似乎感覺到了她忍耐的怒氣,一抬手一抬手,打了個響指,這一次,所有的燭火忽然又全部都熄滅了,房間內迅速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梭然一驚,百里初卻往背后牆上的佛像一靠,幽幽地道:“不必擔憂,本宮只是覺得元澤的故事比較合適在黑暗里說,雖然他看起來干淨又純白。”

    秋葉白安靜了下去,聽他說話。

    雖然百里初就坐在她的身后,但是他幽涼的聲音在黑暗中仿佛來自極為遙遠的虛空,黑暗如流水一般淌開來。

    連著那些幽詭的鐘鳴之聲都變的虛無而幽遠,她緩緩地放松了緊張的心,靜靜地聽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美麗的廟宇,廟里有一個小和尚……。”百里初緩緩地道。

    秋葉白想,這個故事的開頭怎麼那麼耳熟,不過,這個小和尚應該就是元澤了罷,她聚精會神起來。

    百里初繼續幽幽地道:“小和尚孤苦伶仃,不知道父母是誰,他被人放在了那一座廟宇之前,被一個老和尚撿了,于是和他的師傅相依為命,日升月落的時候,老和尚都會給小和尚講一個故事。”

    “阿澤,是孤儿?”秋葉白覺得這個故事聽起來似乎有些凄涼,元澤的童年原來竟是孤儿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地覺得這個故事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她還沒有多想,百里初又繼續道:“小和尚每天都重復地聽著老和尚說那一個故事,他期盼著老和尚能告訴他,他的爹娘在哪里,于是老和尚說……。”

    秋葉白微微緊張了起來,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

    百里初似乎察覺到了秋葉白的緊張,沉重地道:“于是老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座美麗的廟宇廟,廟里有一個小和尚……。”

    “百里初,你他娘的想吃屎!”秋葉白臉色陰沉地從牙縫里擠出尖利的聲音,伸出手一點不客氣地往后在他腰肢上狠狠地一扭。

    她實在沒法維持自己的風度了,忍不住爆了粗話。

    百里初終于忍不住,把臉埋在她纖細的脖子上悶笑,同時哀哀地輕喚:“你輕點,輕點,捏壞了,本宮可是很脆弱的。”

    秋葉白一臉猙獰地使勁捏他的腰:“捏死你這個混蛋才好!”

    居然耍她!

    百里初這個瘋子,實在是讓人不可捉摸,這些日子,一到了這種黑暗的地方,他就輕浮放蕩得更平日里那種陰沉幽詭又傲慢的樣子全不同,讓她想掐死他。

    他拉下她的柔荑,反手擱在自己光裸性感的胸膛上,湊在她耳邊笑:“還是你不喜歡這個故事,那本宮繼續說,老和尚說,從前有座山,山上有許多猴子,其中一只小名儿叫孫悟空,這是個石頭里出來的猴子,可是最有能耐的,降妖伏魔,打出個天下太平。”

    秋葉白這個時候臉色已經可以用煞白和震驚來形容了,她勉力維持著自己聲音聽起來不要太過吃驚:“是誰,是誰告訴你這個故事的?”

    這個故事如此的耳熟,耳熟到讓她只覺得過往遙遠的前生仿佛就一下子近在眼前,讓她几乎神思恍惚。

    百里初輕嗤了一聲:“沒有聽過嗎,沒有聽過也不奇怪,這是宮里小戲里唱的故事,傳說來開國元宸皇后的手筆。”

    秋葉白心中一顫,元宸皇后……她忽然想起百里初洗手的那種酒,或者說酒精。

    她試探著道:“你洗手常用的那種酒……。”

    百里初淡淡地道:“沒錯,也是元宸皇后的小手筆,可以怯除皮膚上肮髒的毒素。”

    秋葉白沉默了下去,這是一個在史書滿是毀譽參半的女子,前朝的傳奇滅國貴女,帝國的開國皇后。

    她安靜地存在著這個時空,這個王朝的頂端,卻似乎除了這些小小的細節,並沒有太多帶有屬于后來世界和時空的痕跡,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快什麼歷史的進程,只是安分守己地如尋常的貴族的幸運女子一般地相夫教子。

    唯獨她出力最大的便是提高了行商者們的地位,並且影響著真武大帝對帝國的統治,讓帝國的民風更為開放包容,雖然女子仍舊不能如后世一般和男子平起平坐,但是女子已經得以入學,得以合離再嫁,得以為低微的文官,甚至,得以行商。

    這些東西,也許看似尋常,但是卻已經是悄無聲息地巨大進步,這個卓越的女子,並不是只有狠毒的名聲,她在用著屬于她的智慧在男權社會中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進行著變革,又不會如變法一般引起男權的巨大反彈。

    這是一個睿智的女子。

    秋葉白心中輕嘆,同時忽然發現,自己被某人帶得又離題千里了,便冷淡地道:“殿下要是只打算來給我講這些小戲或者歷史的話,就讓我走。”

    百里初搖搖頭:“真是個沒耐心的家伙。”

    他懶洋洋地伸手穿過她柔軟的長發:“這個故事是真的,離上京不遠的秋山獵場不過是秋山的一小部分,那里有綿延的山脈,前朝的皇族和本朝的皇族不少陵墓都在上面,所以上面自然有著不少祠廟,小和尚確實從在襁褓之中就被人送到了廟里,最初,他也並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他自以為自己是一個小沙彌,只是他……。”

    他頓了頓,輕笑:“他后來知道了自己的爹是誰,不過如果可以,他會寧願自己一輩子都是一個沒有爹娘的人。”

    秋葉白頓了頓,道:“他爹對他不好麼?”

    百里初輕嗤:“不,如果從尋常的定義上看,他爹對他很好,非常好,他爹這輩子就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他娘,只可惜他的母親不過是他爹的一個小妾,他是一個庶出的孩子,但是他爹想把一切都給他,並且希望他能成為這個家族的繼承人,只是他爹沒有問過他想不想,所以在小和尚全無准備的時候,他爹就指望著他能為這個日益墮落和腐敗的家族帶來新的轉機。”

    她心中一動,忽然若有所悟地道:“這位‘家主’痴情是痴情,不過也未必全然只是為了痴情罷。”

    看樣子,這位爹,就是皇帝陛下了,不過不得不說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整日里纏綿病榻的皇帝陛下不但是個痴情種子,費盡心思地想將帝位傳給元澤。

    “小白,你很聰明。”百里初頓了頓,隨后一邊把玩她的手,一邊譏誚地道:“他是一個瘋狂的男人,一名實實在在的冷酷的家主,他不甘心自己的家業一直被他的母親,也就是小和尚的祖母和她的家族操控在手里,所以費了不少心思讓小和尚去了一個地方,他要讓這個孩子潛伏在那個地方以便洞悉他母親家族大權在握的秘密,只是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將那個孩子——送進了地獄。”

    “當然,也許他並不是全然不知道,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否則怎麼會一點都不曾猶豫地將小和尚送走,他不過是在賭。”百里初輕笑:“那個男人是幸運的,他贏了”

    秋葉白感覺到身后的人陰冷的的氣息,她遲疑了片刻,還是道:“然后呢?”

    百里初笑了起來:“呵呵……然后那個小和尚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他就在那個地獄里活了下來,只是他不是作為一個人活下來罷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秋葉白沉默了一下:“那個父親知道你的存在麼?”

    百里初輕笑了起來:“當然,他想不知道也很難,本宮一回宮就給他帶了一份大禮呢。”

    他的聲音在空曠黑暗的聲音里漂浮著,有一種滲人的味道。

    “什麼大禮?”秋葉白留意到了百里初從這里開始自稱‘本宮’,而不是用第三人稱——小和尚,她敏感地覺得自己會聽見不愉快的答案,卻不能不問。

    百里初忽然伸手從她的頭頂緩緩地撫向她纖細的頸項,溫情脈脈地道:“本宮送了他一百零八顆人頭,全部都是當初本宮身邊的人、他身邊的女人、還有本宮親愛的祖母和祖母家身邊許多人,都裝在盛滿了鮮花的黃金盒子里,擺滿了他的宮殿,宣告他的另外一個儿子回來了,你不知道他看見滿宮殿的美麗人頭,高興得都不會說話了,呵呵。”

    秋葉白沉默著,只覺得空氣里只有他陰冷又溫柔的笑聲,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

    也許是黑暗給了人太多的想象空間,所以在那一瞬間,她仿佛感受到了皇帝站在滿宮滿室內的人頭之中,看見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朝著他露出悚然陰冷的笑容那一瞬間的恐怖感。

    “百里初,你的心生病了,你可知道?”許久,她輕聲地嘆息。

    正常人干不出這種事。

    聞言,百里初仿佛似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低低地笑:“哈哈……病了,本宮麼,就算是,小白,你有藥麼,尋常人知道了,可都是說本宮中邪了,就是本宮的父皇可也是打算招來道士為本宮驅邪,可惜那道士實在太丑了,本宮一個不小心就把他的頭也裝進那些盒子里送到了父皇的寢宮里,讓父皇也一同欣賞。”

    秋葉白沒有說話,雙重人格即使在后世的醫學上也是精神分裂的一種,是病,也不是病,存在著相當大的爭議。

    她亦不打算去跟百里初去解釋這些,他理解不了,而這個時代只會將這種事情解釋為中邪。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初殿下,你覺得自己殘忍麼?”

    秋葉白問話的時候,語氣極為平淡,仿佛只是在問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問題,沒有任何指責。

    百里初停在她喉嚨上的指尖微微地放松了下來,他輕描淡寫地道:“殘忍?那些人在為某些人做事的時候,就該想到了刀尖上走,遲早有一日摔下來,碰在斷頭刀上的時候,更何況……在真言宮十多年,從來就沒有人教過我什麼叫做慈悲,在黑暗里,要生存下去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儿,亦沒有時間去學什麼叫慈悲,暗夜里活著的玩意儿,只忙著兩件事——要麼死,要麼吃。”

    秋葉白一愣,什麼叫要麼吃,要麼死?

    百里初似乎察覺秋葉白的疑惑,輕笑了起來,手指在她光潔的腰肢上掠過,緩緩上移,又被她的柔荑一把扣住,黑暗之中,他似乎能看見她懊惱的樣子,似笑非笑地:“不明白麼,阿澤不想吃,但是又想活下去,所以本宮就醒了,替他吃,替他一個個地吃,好好地活著,活到重見天日的那一日。”

    秋葉白聽著他輕描淡寫又不清不楚的描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在發抖,還是他的手在發抖,她忽然想起了在船上的那個冰冷的夜晚,元澤在月下,或者說百里初在月下告訴她的事情。

    她敏感地察覺到了那一段才是關鍵,她輕聲道:“授香儀式是什麼?”

    百里初聞言,輕笑了起來:“敏感的小白,你的問題真是太多了,本宮已經回答了你想要知道的問題,你還想要再問的話,可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秋葉白有些警惕,但卻還是問:“什麼代價?”

    “譬如……。”他輕笑,扣住她的臉頰向后抬起,低頭溫柔地吻住她的嘴唇,同時扯開她的被單,一點不客氣地俯下身子壓了上去,猛然地占有她,同時將她的尖叫吞了下去。

    “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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