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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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0 PM

第060章 心虛閃躲

    沈月淺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梅花鹿若有所思,周淳玉臉色有些白,心不在焉道,“我們先回去吧,你的腳傷得重,回去好好躺一會。”周淳玉將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低頭,情緒低落地往山下走,以前不曾想到過的事聯繫起來,現在都有了答案,文博文為何每次去南山寺都會和沈月淺說會兒話,為何對沈月淺的態度與對別人的不同,她以為文博武八戒討好小七是為了沈月淺,認真想想,說不定是受了文博文叮囑照顧沈月淺一二,越往下想,周淳玉心思越沉,一路上都不怎麼開口說話,倒是余家姐妹沒想到太子為人和氣,幾位皇子也甚好相處,心裡多少有些飄飄然,余芳舞和沈月淺一樣大,心思不如沈月淺沉穩可是看問題卻極為透徹,皇上膝下的幾位皇子,如今只有七皇子還沒有說親,七皇子年紀最小可是最得皇上寵愛,挑王妃自然不會從她們這樣的人家中選。

    各懷心思,路上難得的安靜。

    回到莊子裡,沈月淺回了自己屋裡,玲瓏見她受了傷,暗惱不已,今日她們心血來潮一個下人都不讓跟著,沒想沈月淺回來受了傷,玲瓏扶著她躺在床上,見她面色疲憊,讓玲霜打水,簡單給她擦了擦臉,解了她外邊的衣衫才退到門口,周淳玉知曉玲瓏會問,三言兩句大致說了,“你回屋伺候淺姐兒,需要人的話與我說一聲。”

    她臉色不太好,玲瓏不好多問,關心道,“表小姐,您臉色不太好,進屋休息一下吧。”玲瓏對太子皇子之類的人沒什麼多餘的感情,她是不被爹娘疼愛的,跟著沈月淺就一想只想伺候好她,對旁邊的事情沒有多大的體會。

    沈月淺睡過去的時候憶起林子裡的梅花鹿,素手撩起簾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聽她吩咐道,“你讓大山叫兩個人將梅花鹿扛回來,讓桂媽媽準備幾樣鹿肉做的菜,傍晚請諸位小姐吃鹿肉,對了,小七呢?”走的時候也沒見小七流露出不捨,沈月淺頓感傷心。

    “小少爺在隔壁院子玩,小姐可是要抱他過來?”小少爺來莊子後性格野了許多,也就小姐說的話他聽得進去。

    沈月淺搖頭,在莊子上最多還能住幾日,回京後他又該整日閒著無聊了,想起文博武請進府的工匠,她抿脣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來,“你叮囑大山速度快些,別打擾了旁邊村子裡的村民,不要往深山去了,上邊容易出事。”

    文博武一行人皆騎著馬,相較而言大山幾人手裡沒有刀劍,進深山沒有優勢還容易衝撞了貴人,玲瓏一一記下。

    沈月淺的腿暫時不能走路,用了太醫開的藥後,腳火辣辣的疼,中午,小七回來見沈月淺躺在床上,疑惑不解,沈月淺以太累不想起身為由搪塞了過去。

    大山他們拉回來的梅花鹿體格肥碩,便是桂媽媽見著了也就得驚奇不已,讓大山宰殺洗乾淨後扔進廚房,下午就該我忙的時候了,大山小心翼翼地拉著玲瓏往角落裡去,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小聲道,“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送的,說塗抹在傷口上不過兩日就好了,早晚各一次,你送給小姐轉達一下。”

    玲瓏蹙眉地看著瓷瓶,趁四下無人快速的收到攬入懷中,點頭道,“我心裡知道了,你也會前邊去吧。”沈月淺的腳已經上了藥,若要換藥的話叫得叫醒夫人,玲瓏猶豫再三,想著等沈月淺醒了再說,便沒有出聲打擾沈月淺。

    傍晚的時候,門口來了許多人,皆是衣衫光著亮麗的男子,下人認識是京中貴人,支支吾吾將人領進了門,朝旁邊的小廝招手,讓他趕緊進屋請三小姐去。

    這時候,大家都聚在沈月淺屋裡,桂媽媽廚藝好,做的鹿肉深得大家喜歡,吃得熱火朝天的,絲毫沒留意小廝話裡的意思,“來者是客,迎進來就是了。”又看向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臉上笑得愈發開心,稱讚沈月淺道,“淺姐兒,還是你有膽識,我們回來後哪想著地上還有隻鹿?桂媽媽厲害,若換作別人的廚子,我是嘗都不願意嘗一下的。”

    “哪兒的話,余家的廚子經驗豐富,拿捏火的火候可不是桂媽媽比得上的。”沈月淺坐在床上,兩側安置了小長幾,她的飯菜皆擺在上邊。,和旁邊桌上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丫鬟見余芳舞沒回過神來,又湊上前說了兩句,余芳舞臉色大變,狐疑地看著丫鬟,“你確定?”

    丫鬟重重點了點頭,小聲道,“已經站在門口了,說打聽後知曉是我們拿了那隻梅花鹿問我們要呢。”

    東西是別人的,余芳舞以為對方不會在意,再看著盆碗裡熱騰騰的冒著白氣時,心裡發虛。

    周淳玉發現她不對勁問她,聽她說起梅花鹿一事,心中苦澀,“您放心吧,文家二少爺不會讓我們把東西還回去的。”

    文博文要是真中意沈月淺,要梅花鹿不過是找的幌子,實際想看看沈月淺的傷勢罷了。

    莊子的管事不認識太子,得了內院的傳話,如實稟告給了眼前之人。

    太子一怔,隨即開懷大笑,“沈小姐果真是個妙人,這種法子只怕也就她才想得出來你。”

    官家悻悻然地不接話,退也不是,請他們進也不是,這些人氣度不凡一看就身份尊貴,他不敢輕易得罪了,誰知,下一句便聽到站在正中間的男子笑道,“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她們既然在吃我們打的獵物,我們也上前湊個熱鬧。”

    管事的心裡為難,旁邊文家二少爺指名道姓道,“勞煩你進去和你家主子說,就說早上見著的一撥人來了。”

    再聽到丫鬟的通稟時,余芳舞臉都白了,“管事的說太子一行人來莊子了,說是要找梅花鹿,要過來看看我們。”

    這個時候正是吃飯的時候,沈月淺心思一動就明白了,只怕今日一行人沒什麼收穫,故而想起這隻梅花鹿來,“舞姐姐,隔壁就是接待人的屋子,你讓管事將人帶去那邊,順便吩咐人去廚房和桂媽媽說再弄幾道鹿肉來。”

    不一會兒,隔壁屋子就傳來響動,繼而響起說話聲。

    文博武隨意掃了眼屋子的布局,隱隱猜測出她們就在隔壁,面上無波無瀾,太子在屋裡轉了一圈,也看出了門道,一墻之隔的對面有人。

    “今日打擾諸位小姐了,多有冒犯還請不要見怪。”

    太子為人沒有丁點架子,沈月淺對他印象極好,便是兩世為人的沈月淺也不得不說,太子為人圓滑,做事更是八面玲瓏,行事方面不會給任何人把柄出來。“太子客氣,臣女沒有得你們同意擅自抬了梅花鹿回來,還請你們莫要追究。”

    人走樂趣,地上的獵物沒人管,沈月淺能不拿嗎?心裡知道,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不一會兒,開始端著鹿肉進屋,幾人嘴饞不已,閒聊的人也停下來,拿起筷子,專心應付眼前的可口的肉來。

    莊子的夜晚涼,沈月淺擔心小七凍著了,讓玲瓏擱他在床上,裹著被子玩,小七起初不肯,得知沈月淺腿傷了後,吃完飯,不等沈月淺開口便乖乖踢了鞋子爬上沈月淺的床,聲音軟諾諾地道,“姐姐,你的腳還能走路嗎?”

    沈月淺摸摸他的腦袋,故意嚇他,搖了搖頭,“大夫說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小七會嫌棄姐姐嗎?”

    “不嫌棄,小七會照顧姐姐的。”小七靠在她懷裡,心裡不害怕是假的,一眨不眨盯著她的腳,手上力道極大。

    吃完飯,不知誰提議去院子裡煮茶喝,引得人附和。周淳玉面有為難,太子發了話,“諸位小姐一起吧,正好前些日子,收到一塊進貢的玉佩,煮茶論詩,贏的那位,本王便將那塊玉佩作為頭籌。”

    東宮出來的東西都是極品,起初,周淳玉不去,還是沈月淺勸了好一會才說通了她。

    他們沒有走遠就在沈月淺住的屋外的院子裡,聽到他們高昂的聲音,沈月淺睡意全無,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小七吃飽就睡的性子支撐了十句左右就沉沉睡過去了。

    突然,感覺窗戶上人影晃動,定睛細看文博武已翻身走了進來,沈月淺下意識地看向緊閉的門口,又望著倒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小七,天跳到了嗓子眼,張了張嘴,啞口道,“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陰冷著臉,身上搭著被子的沈月淺被他臉上的冰霜激得打了個寒顫,冷冷的呼出一口氣。

    文博武闊步而入,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掀開被子,順勢坐在床邊,一手抓著她的腳踝,疼得沈月淺呼吸一滯,文博武眉峰緊蹙,目光專注,可手裡的動作輕了下來,輕輕摸索著那塊暗紅色的淤青,眼神一沉,“我送的藥膏你沒用?”

    沈月淺點頭,不知為何,心裡心虛,低聲道,“沒來得及,待會就用你送的藥膏。”

    這時候,外邊誰說了句話,太子接過了話,道“津蘇,津蘇換你了……”嚇得沈月淺捂住了嘴,隨即旁邊有人說了句什麼,太子沒再問文博武而是讓文博文努力。

    沈月淺氣惱地伸手將他往外推了推,文博武眼底震懾出搖曳迷離的光來,沈月淺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臉被人雙手捧起,眸子裡是他越來越近的五官,沈月淺下意識地往後縮,然後下下巴一痛,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想起小七還躺在她身邊,沈月淺掙扎得厲害,嗚嗚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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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1 PM

第061章 想嫁之人

    她的力氣哪推得動文博武,不一會兒身子就軟了下來,鼻息間盡是他霸道的味道,手無力的抵著他胸口,呼吸漸緩,小臉憋得通紅,低若蚊吟地喚他……

    聽在他耳朵裡更似動情後的呻…吟…,傳遞著內心的悸動,讓他欲罷不能,她不知道他早就想這般做了,一再的隱忍,將她的美好留到成親,可是,他覺得還有好久,久得他忍不住了。

    抵在兩人胸口的手漸漸無力的垂下,胸前的柔軟落入他粗糙的手中,全身像有電流閃過,麻麻的,有點癢,酡紅的臉仿佛能擰出血似的,她的那兒不小了,可落入他手中,還是小的點。

    文博武下意識地握著那處,柔軟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桃花眼盡是迷離,瞳仁漆黑不見底,沈月淺羞赧地別開臉,抬手擦著嬌艷欲滴的脣,文博武一手攬過她後腰,固著她身子,聲音暗啞,“阿淺……”

    這時候,沈月淺旁邊的被子動了動,小七仰頭坐了起來,見是文博武,惺忪地揉了揉眼,迷糊低喃,“博武哥哥。”

    沈月淺忙推開他,身子仰下去倒在枕頭上,紅著臉,雙脣腫得像綻放的花蕾,精美瀲灩。

    小七只當文博武是來看沈月淺的,軟聲說著沈月淺腿受傷之事,文博武細心聽著,勾脣,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背過身的沈月淺身上,若非手裡的觸感讓他回了神,他怕忍不住會今晚要了她。

    狩獵是他提議的,不過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來看看她,不料被武定將軍府的幾位聽了去,然後,兩人之行變成了一撥人,還差點傷了她,伸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扯了被子替她掩上,小聲道,“小七聽話,不要讓姐姐擔心,外邊有人,博武哥哥先走了。”說話時,齒貝間是兩人交融的味道,他回味地舔了舔脣,“你養著傷,明日我們就回京了,你們之後再回去。”

    被窩裡一動不動,文博武便不再說話,走到窗邊翻身躍了出去,看得小七拍手叫好,“姐姐,博武哥哥好厲害,會飛……”

    玲瓏聽到動靜,推門而入,院子裡熱火朝天,小七也來了興致,讓玲瓏抱他出去,他也要玩,沈月淺臉上全是不自然的潮紅,湊到小七耳邊叮囑萬不能將看到博武哥哥的事說出去,否則會有□□煩,可能丁丁一直就回不來了。

    小七拍著胸脯應下。

    狩獵的多是武將,作詩方面沒有天賦,女子一邊勝算反而更大,文博武回去的時候,好幾位少爺正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樹上的燈籠苦思冥想,聽到動靜見是他,愁苦著臉給他指桌上放好的已作的詩。

    太子他揮手,“你去了這麼長時間,莫非那隻鹿的鹿鞭被你夾去吃了?”

    幾杯酒下肚,眾人興致越來越高,太子才忍不住出聲調侃他。文博武半擰著眉,低頭掩飾住心裡的情緒,心想,有的人不需要輔助也會想要她,鹿鞭多餘了。

    文博武穿了身黑色的輕裘,露出裡邊白色衣衫的領口,黑白搭配,愈發身長玉立,凜凜生威,好在,太子也沒讓他回答,繼續道,“快來,武定將軍府的兩位也做了兩首詩,你也給大家露兩手。”

    目前,男子這邊,以文博文詩最有意境,女子那邊,周淳玉和丁薇不相上下,太子想看看文博武的實力,朝堂對武將的看法多以莽夫形容,可是,皇上在說起文博武時,皆是讚美和賞識,他平時不怎麼和將軍府的人來往,不僅是他,幾位皇子都不敢隨意和將軍府的人往來,皇上最惡結黨營私之人,加之,將軍府手中握有五萬人馬,駐紮京外,是皇上為防止有人叛變建造的隊伍,和將軍府走得近,只會讓皇上生出懷疑來。

    文博武雲淡風輕的掃了眼桌上的詩,回道,“微臣自幼在軍營長大,詩詞歌賦風花雪月在軍營可是喪志之事,微臣不會。”

    文博武語氣疏離淡漠,太子非但沒覺得被落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津蘇果真是爽快之人,甚好,甚好,以你的思維看看這些詩,覺得誰更勝一籌。”意思是讓文博武決定今日最好的詩來。

    文博文臉上閃過詫異,文博武文武雙全他心裡是清楚的,不明白他為何斂去了鋒芒,沒糾結一會兒,見石階上走來一人,矮矮的,步伐搖搖晃晃,模樣憨態可掬,他輕揚著眉角,溫和道,“小七怎麼出來了?快來這邊,有棗泥糕。”

    眾人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五皇子瞬間雙眼放光,起身走到小七跟前,蹲下身,視線與之齊平,“你就是辰屏侯府的小侯爺,可知我是誰?”

    小七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迷茫地看著他,看得五皇子心神盪漾,抬手,輕輕摸向他的眼睛,嘀咕了兩句,自問自答道,“我是五皇子,按理說你要給我行禮的,不過,既是出來玩就免了,你姐姐睡下了嗎?”

    若剛才眾人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後一句大家都明白過來了,小七見他笑得燦爛,回以一個笑,老實道,“睡了,我出來的時候又醒了,我叫你五皇子嗎?”

    荀宥搖頭,想說稱呼一句姐夫也甚好,終究沒敢說出來,伸手抱起小七,掂了掂,感嘆道,“人小,倒是不輕。”

    文博武臉上不太痛快,恰好他坐在光影裡,旁人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小七人見人愛,余家幾位姐妹也非常喜歡他,見他入了五皇子的眼,心裡也跟著高興,丁薇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看向微微失神的周淳玉,輕聲道,“五皇子好雖好,終究有王妃了。”

    周淳玉擰眉瞅了她一眼,沉思不語。周氏不會同意沈月淺給五皇子做側妃的,雖然許多人爭相搶著要,可周氏只想沈月淺嫁一個平凡的老實人,皇家不是良選。

    坐在五皇子腿上,小七不安分起來,朝文博武伸手要抱,五皇子心裡不痛快了,酸言酸語道,“我抱著你不好嗎?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拿。”語聲未落,懷裡的人兒一空,被文博武一隻手抱了去,五皇子盯著盤子裡缺了一角的糕點,罵了句小沒良心的,尤其文博武低頭與小七說話的聲音,叫他更是不痛快了。

    文博武對誰都冷著臉,沒想到對個三歲的孩子倒是知笑臉迎人了,耐不住心裡對沈月淺的勢在必得,五皇子側過身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比文博武的還要溫和,“辰屏侯,你覺得本王怎麼樣?”話完又覺得語氣不夠好,補充了句,“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

    文博武臉色一沉,見小七沒搭理五皇子繼續吃著手裡的糕點,心情稍微緩和了些,旁邊的文博文接過話,“五皇子,辰屏侯小小年紀哪分得清好人和壞人,您何須紆尊降貴地討好個孩子,您要想知道什麼,直接我們不是更好?集思廣益,更能為你解疑答難。”

    五皇子皺眉地瞅著文博文,他當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提沈月淺,壞了沈月淺的名聲不說,回京後,少不得被父皇訓斥一通,故而,笑著轉移了話題,“本王府裡的幾位良人暗地裡說本王看不去是個好人,好與不好皆藏於心間,誰做了壞事會寫在臉上?都說童言無忌,小孩子性子單純,看人也是極準,難得遇上辰屏侯,本王就想求證一下。”

    文博文笑著將自己面前的棗泥糕推到文博武跟前,以便小七夠得著,一本正經答道,“要說看面相,還是南山寺的方丈略勝一籌,法林寺也有名氣,可惜路途遙遠地處偏僻,京裡邊甚少有人去那兒,五皇子得閒了去南山寺問問方丈不是更好?”

    方丈乃佛門中人,眼力自然極好,旁邊的太子也附和道,“是這個理,五皇弟要是被這個問題纏了多日急於解開,改日我回京就和父皇說聲,給你告幾天假讓你去南山寺一趟。”

    一番話說下來,倒是五皇子真的想看面相而已,五皇子尷尬地笑了笑,聽著大家笑,小七也咯咯笑了起來,文博武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五皇子說的話,小七怕都沒明白是對著他說的,辰屏侯?便是他對這個稱呼都陌生得很。

    丁薇注意,文博文說完話後,周淳玉的目光瞬間晶亮起來,然後又黯淡下去,臉上縈繞著淡淡的失落,她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將軍府手裡有實權,和京中其他幾位將軍不同,皇上看重將軍府定會讓一名公主下嫁,這件事在京中不是什麼秘密了,周淳玉和文博文,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感嘆造化弄人,周淳玉的沈月淺的親事都不好來,她從丁太夫人嘴裡知道余氏找韓夫人給周淳玉牽線一事被韓夫人拒絕了,周淳玉容貌才華出眾,性子一等一的好,這些日子,貴央侯府鬧得不可開交便是因著她,三年過去了,丁輝駿還對她念念不忘,孫思梨嘴裡不說什麼,心裡肯定是不喜周淳玉的,礙於面子隱忍不發罷了。

    最後,男子這邊勉強全部都寫了首詩出來,應付也好,盡全力也罷,擺在文博武跟前要他評論的時候,他抬起小七,“小七覺得哪首詩好?”

    打發時間,在場的人也不會覺得文博武草率了,拿起詩一首一首念給小七聽,最後,小七選了周淳玉的那首,便是太子等人也好奇起來,問他,“小七為何選那首?”

    周淳玉和丁薇的詩不相上下,描述的手法不同,丁薇是借景抒懷,而周淳玉則是景由心生,二者還真不好分,小七稚嫩道,“姐姐和玲瓏說的,有回下雨,玲瓏悶悶不樂,抱怨雨天出行要換鞋,不方便,姐姐說下雨的話可以趴在窗欞上聽雨聲,可以穿著雨靴到處踩水,可好玩了,姐姐說的都是對的,最厲害的當然是表姐了。”

    小七評價得簡單,眾人卻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心情好看什麼都是好的,心情不好,再好的美景在面前也是浮雲,情緒製造美景,而非讓景色左右了情緒,他一說完,眾人再比較丁薇和周淳玉的詩,卻是,周淳玉的詩更積極,更樂觀,而丁薇的詩裡邊,太過憂傷了。

    五皇子滿心滿意都是小七嘴裡那句姐姐,沒覺得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讀懂詩的意思是多麼震驚的事,在場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問題。五皇子厚著臉皮問道,“你姐姐說的都是對的,那你姐姐還說了什麼?”

    小七埋著腦袋,想了許久,苦惱道,“還說了很多,小七不能吃多了吃多了長大後就不好看了,小七真聰明,小七要聽話,姐姐讓桂媽媽給小七做好吃的……”

    他每說一句,眾人眼中沈月淺的形象就越鮮活,五皇子更是瘙癢難耐,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那你姐姐可說了要嫁給什麼樣的男子?”

    五皇子的話一落,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氣氛再好也是京中子弟,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讓沈月淺如何做人?

    五皇子笑著道,“我隨意問問,就是好奇罷了,沈小姐玲瓏剔透,端莊賢惠,不知誰有這個福氣。”心裡愈發想要納了沈月淺,好生寵著她,讓她生兒育女。

    小七感覺環著腰的手緊了緊,勒得他皺眉,不解地看向文博武,低聲道,“疼。”

    文博武鬆開手,輕輕揉了揉,旁邊的五皇子催他回答,小七一臉天真的望著他,“什麼是嫁?”

    旁邊的太子憋不住笑了起來,三歲的孩子不懂嫁娶也正常,不過,他對這個結果也好奇起來,故而沒有阻止五皇子為小七解釋。

    這次,小七皺起了眉頭,嫁了人就要和別人一起生活了嗎?五皇子神情緊繃地等著他回答,文博武也屏住了呼吸,小七沒察覺氣氛不對,想了許久才道,“我姐姐不嫁,要陪著我和我娘的。”

    五皇子臉上難掩失望,張嘴還欲說什麼,被旁邊的太子冷喝道,“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皇弟再問,該是讓沈家小姐記恨了。”小七明顯是沒從沈月淺嘴裡聽過這些,沈月淺性子沉穩,哪會說出這種話來。

    周淳玉也微微奇怪起來,小七不知道文博文和沈月淺的事?

    最後,周淳玉得了太子的玉,一撥人心滿意足的就在莊子裡住下了,索性有兩處莊子,沈月淺她們住了一處,旁邊另一處留給太子們剛好。

    小七進了屋,沈月淺才松了口氣,她側著耳朵屏著呼吸,將外邊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太子調侃文博武的那句也被她聽了去,臉上臊得慌,文博武極為克制,今晚的事情卻是不符合他性子,如此一想,心裡燒得厲害的同時又涌起股別的情緒。

    翌日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文博武一行人已經回京去了,玲瓏端著盆子擰了巾子給她洗臉,又換盆水給她敷了會腳,塗抹上文博武給的藥,之後才說起今早發生的事,沈月淺震驚不已,她知道丁薇來這邊是有事,沒想會和周淳玉起了爭執,玲瓏伺候她用飯,邊擺筷子邊道,“表小姐一大早就去山裡了,丁小姐將自己關在屋裡,約莫是哭了,來過兩回了,說等您醒了過來和您說件事。”

    香菇餡兒的餃子,配著一碗雞湯,沈月淺喝了一口,味道和桂媽媽煲的不一樣,隱隱有藥味,異地看向玲瓏,玲瓏紅著臉,小聲道,“文大少爺親自煲的,清晨,桂媽媽去廚房發現他還沒走……”

    沈月淺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煲了一晚上?”臉上泛著一絲紅暈。

    “奴婢也不清楚,走的時候讓您好好休息。”文博武和沈月淺的關係,下邊的人都知道了,旁人不清楚罷了,君子遠皰於出,文大少爺為了自家小姐竟然細心到這樣,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

    沈月淺將湯喝了個乾淨,餃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讓玲瓏撤下去的時候,玲霜從外邊進來,說丁薇回京城去了,沈月淺擰著眉,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問周淳玉了。

    然而,周淳玉明顯不想多說,沈月淺的腳好得差不多了,大家也準備回了,回去的行禮簡單,沒吃完的鹿肉三家人各分了點,周淳玉和沈月淺小七一輛馬車,余家姐妹一輛馬車,緩緩往京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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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2 PM

第062章 落入圈套

    小七惦記著府裡的船,路上神采奕奕,得了沈月淺的點頭,卷起簾子,看著窗外緩緩而過的樹木說個沒完沒了,初始的時候周淳玉還會附和兩句,後邊見沈月淺閉眼不說話,她也跟著安靜下來,小七哪會放過她,周淳玉不理人,他就坐過去,抱著她手臂晃個不停,周淳玉沒了法子,無奈地看向閉眼假寐的沈月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才裝睡的?”

    沈月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睜開眼,小七立即撲過去抱她,追問個不停,沈月淺轉向松了口氣的周淳玉,感嘆道,“他興奮的時候要麼手裡邊有玩的,否則話就多些,我見識過好幾次才琢磨出來的。”

    馬車行得慢,小七歸心似箭,經過一片樹林時,馬車停了下來,小七不解,沈月淺解釋下去休息片刻,小七拉著她嚷著回家後再休息,怎麼說都不肯下去。此處禮京城還有兩個多時辰的路,小憩一會兒也好,林子裡楓葉滿地,景象十分好看,沈月淺指著旁邊一顆比小七還高的大石頭背後的樹道,“秋天了,周圍的樹葉都掉了,怎麼那棵樹還綠著?”

    小七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趁此機會,沈月淺抱著小七走出去,將他遞給大山,自己則有玲瓏扶著下了馬車,小七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仰頭找她給答案才發現是大山抱著他,扯開嗓子欲哭,沈月淺微微一笑,耐著性子解釋道,“休息一下,馬兒吃點草才有力氣載我們,桂媽媽給你帶了許多糕點,你可要吃?”

    小七撅撅嘴,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沈月淺不再管她,地上鋪了毯子,周淳玉和余家姐妹坐在上邊,她過去坐在周淳玉旁邊,靠著她後背,愜意地望著周遭的風景,朝旁邊鬧脾氣的小七招手,“小七過來姐姐抱會兒。”

    小七仍不太高興,卻也收起了脾氣,乖乖讓大山給他脫了鞋子,躺在沈月淺大腿上,天上飄著幾多白雲,微風一吹就吹散了,小七看得歡喜起來,沒多久就枕著沈月淺大腿睡著了。

    休息的時辰差不多了小七還沒轉醒的跡象,沈月淺在他腋窩撓了兩下,輕聲道,“起來穿鞋子,我們準備回去了。,回去就能坐船游湖了。”沈月淺細心地給他穿好鞋,瞥見石頭背後露出一小截衣角,像是有人在那,她左右逡巡一圈,余家姐妹已走到馬車邊準備上車,周淳玉在邊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丫鬟僕人皆陸陸續續坐上馬車,她的心猛然提了起來,那石頭背後的是誰?

    她朝大山揮手,指了指石頭背後,大山會意,掏出手裡的匕首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大呼一聲刺下時才看清,不過是誰的衣衫壞了,殘了一片在荒草中,並沒有人,還沒轉身答話便聽旁邊想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聲音近且急促,他驚呼不好,叫了聲福祿福壽,樹叢中竄出一群人來,個個手裡拿著長刀,五六個人將他圍了起來。

    沈月淺不料會遇到劫匪,顧不得給小七穿鞋,抱起他就往馬車跑,福祿福壽反應快,立即上前將沈月淺圍起來,從沈府帶來的小廝也奔了過來,上次去南山寺的路上遇襲後,文博武送了不少人給她,個個都會點功夫,馬車邊的余家小姐嚇得大驚失色,瑟縮著脖子,害怕得發抖,沈月淺使勁全力將小七放進馬車,發現那幫人不對勁,一般的劫匪多是看上錢財,那一幫人,明顯不是為了銀子,她身邊圍繞的小廝多,那幫人不衝上來而是打了個寒顫後奔著周淳玉去,周淳玉反應快躲開了,可是,躲了一次第二次就難了,當即被其中兩人抓個正著,沈月淺要衝過去,小廝攔著不讓,“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奉命保護沈月淺的安危,如果對方抓周淳玉只是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實則調虎離山目標是沈月淺,沈月淺出個差池回京後他們就沒命了。果真,林子裡又涌出了一批人,小廝更不可能讓沈月淺走出他們的保護圈了,福祿福壽對視一眼,兩人左右抓著沈月淺的胳膊抬起她爬上了馬車,凝重道,“還請小姐守著少爺,其他交給我們。”

    小七嚇得不輕,抱著沈月淺,嘴脣直哆嗦。

    抓著周淳玉的兩人抬起她就往後撤退,絲毫不戀戰,沈月淺心知壞事了,“福祿福壽快救表小姐。”若周淳玉被擼了去,名聲就更壞了,不用周家長輩出來說話,周淳玉自己怕就活不下去。被男子毀了清譽的女子,要麼自縊要麼出家,不僅如此,整個周家的名聲也都沒了,下邊的弟弟妹妹說親也難了,正是知道這個,她心裡更急,“福祿福壽,不用守著我,快救我表姐,快。”聲音急切得將表小姐都說成表姐了。

    福祿福壽抽不開身子,這撥人明顯是衝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來的,他們不能讓沈月淺有個閃失。

    那幫人見馬車久攻不下,也不再停留,吹了口哨往林子裡退,而架著周淳玉的兩人已沒了影子,沈月淺訓斥道,“快將我表姐救回來,快,不救她回來,你們以後不用再跟著我了。”

    她隱隱明白福祿福壽是誰的人了,文博武對她無微不至,可是,骨子裡還是冷清之人,不會管不相干人的死活,他手裡邊的人作風自然隨了他,沈月淺焦急不安,嗓音都哽咽了,福祿福壽仍巋然不動。

    被人架走的周淳玉面如死灰,起先還拼命掙扎,後來卻是一動不動了,她甚至想好了咬舌自盡,衣衫刮到樹叢裡的枝椏,嘩啦一聲,衣衫劃破的聲音,她閉上眼,準備自行了斷的時候,聽到前邊一聲質問,“你們什麼人,光天化日竟然強搶民女。”聲音儒雅而渾厚,周淳玉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睜開眼,多少次只在夢裡出現的男子,雙手拿著匕首奮不顧身地衝了上來,速度快得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兩人帶著人,不是文博文的對手,而且看他出手利落,肯定是練過的人,扔下周淳玉就往旁邊逃開,不過,文博文速度快,兩人身上都受了傷。

    文太夫人病重,缺一味鳥拉的屎做藥引子,文博武走不開,他到處打聽得知這一帶林子那種鳥常飛來,故而才來了這邊,剛收集好就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聞聲找了過來。

    周淳玉看向自己的裙擺,破的洞多,微微看得清裡邊白皙的肌膚來,她癱坐在地上,仰頭看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提著袋子的男子,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你是文家二少爺?”

    福祿悄無聲息地藏在樹叢中追了上來,沈月淺讓他們追出來,他們是不敢的,可是沈月淺的命令不得不從,所以,只有他追了出來,見著文博文,他神色變了變,小心躲到了樹後。

    文博文脫掉外衫搭在周淳玉身上,嘴角噙著嚴峻的笑,“周小姐可是剛從莊子回京?”

    周淳玉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淚眼婆娑地望著他,點點頭,緊緊擁著他的衣衫,說不出話來。

    文博文眉頭擰得更緊了,這一帶並沒有山賊劫匪出入,他回京得知文太夫人生病就轉了回來,只想著採集的東西就回去,沒想會遇著這種事,低頭看向緊咬著嘴脣不發一言的周淳玉,髮髻微微鬆散了,略施粉黛的臉上全是淚花,眼底卻是難得的喜悅,他看了眼外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沈小姐和你們一道的?她沒有怎麼樣吧?”

    那日沈月淺受傷他大哥回府已狠狠收拾了他一通,若這次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他大哥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扔了手裡的袋子就要跑出去,卻被一雙纖纖玉手給拉住,“表妹身邊人多,不會有事的,二少爺……”

    剛被他救下的喜悅全被一盆冰冷的冷水所代替,他心裡想著的人果真是沈月淺,不知為何,難受的同時又莫名覺得解脫了,“二少爺,我喜歡你。”周淳玉鼓足勇氣地睜開眼,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她再也不會說了。

    文博文頓足,被她大膽的言辭驚著了,周家小姐溫婉賢惠,成熟穩重,而這時候的周淳玉,蒼白的臉上盡是決絕,對,文博文眼裡看到的是決絕,巧舌如簧的他一時也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快去找表妹吧,看看她怎麼樣了。”周淳玉鬆開手,戰戰兢兢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已恢復如初,文博文沉吟片刻,蹙眉道,“這事,我們以後再說。”

    福祿沒想到會遇著這副情形,急忙假裝追出來的樣子,大喊道,“表小姐,表小姐。”又藉故看清兩人,躬身施禮道,“表小姐,您沒事吧,我家小姐讓奴才來找您。”調轉視線,朝著文博文躬身道,“文二少爺好。”

    “你家主子沒事吧?”

    “沒事,那群人來勢洶洶,目標是小姐和表小姐,奴才們不敢離開小姐半步。”他的職責是保護沈月淺,對周淳玉,他雖然心有愧疚,可是再來一回,他還是不會離開馬車半步。

    文博文松了口氣,轉身看著周淳玉,撿起地上的袋子,沒有多想,“我送你出去,一道回京吧。”上次去南山寺愈襲,這次又是,目標分明是衝著大將軍府,他低頭想了許久心裡也沒個頭緒,和大將軍府有仇的不少,可如此深仇大恨的還真是沒聽說過。

    周淳玉臉上漸漸恢復了紅潤,整理好儀容,她果斷拒絕了,“多謝二少爺好意,我沒事,可以自己出去。”

    她現在這副樣子,和文博文一起出去的話只會拖累他,和丁家的事情後她以為自己嫁誰都不要緊了,不拖累家裡就好,可是,有些時候她又恨又慶幸,恨她名聲不好,在喜歡忍的眼裡低人一等,又慶幸,慶幸還能遇見一個值得心動之人。

    “我和你們一道,那些人不忌憚你們也會忌憚大將軍府,走吧,看看小七怎麼樣了。”文博文擰著眉,不經意地瞄了眼福祿,後者立馬識趣的退走了。

    周淳玉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他惦記的是沈月淺,卻願意為此和她一起走,她們一起出去,他的名聲就壞了,古老寡女共處一處,旁人眼中會如何看待她們?

    “文二少爺先走吧,我一會兒就出去。”比起她,沈月淺卻是比她好,長得比她好看,處事比她榮辱不驚,便是內心的那份堅毅也是她學不來的。

    聽她聲音感慨頗多,文博文擔心她做出什麼事,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生無可戀,主動上前拉起她的手,另隻手小心地刨開一旁的枝椏,緩緩往外走。

    福祿已經和沈月淺說明了情況,雖是有驚無險,待看到周淳玉穿著文博文衣衫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觸動了一下,她若是能使喚得了人,她便不會這個樣子。

    文博文將周淳玉交給丫鬟,問候了沈月淺兩句,得知她毫發無傷才吹起手中的口哨,林子裡跑出一匹黑色的馬,文博文翻身上馬,示意啟程回京。

    路上,周淳玉神情楞楞的,裹著文博文的衣衫一動不動的繾綣在角落裡,小七害怕地躲在沈月淺懷裡,臉上還驚魂未定,“姐姐,還會有人想殺我們嗎?”

    “不會了,待會到京城就沒事了。”

    一路上,馬車沒有再逗留,迅速進了城,文博文去了京兆尹府衙說了有劫匪一事,並未提及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字,京兆尹帶人過去檢查,除了有打鬥的痕跡,什麼人都沒見著,到時撿到了一塊牌子,京兆尹皺著眉頭,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京兆尹歸刑部管轄,而他撿到的木牌正是刑部侍郎劉府的,和另一邊是大將軍府的,兩相權衡,如實將手中的牌子交了上去。

    周氏不知曉路上愈襲一事,夜裡小七怎麼也睡不踏實,睡到半夜大哭不止,周氏心裡疑惑,找人一問才得知路上發生了事,擔憂不已,打定主意以後沈月淺出門都得對派些人跟著。

    翌日,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送幾盒脂粉給余家小姐送去,又挑了些其他的胭脂送去周府,京城做什麼都圖個新鮮,剛開張,鋪子的生意不錯,而且,沈月淺畫的瓷瓶的形狀花紋很受夫人們喜歡,一傳十十傳百,掌櫃的高興得合不攏嘴,整天臉上的笑沒有消過,大山稟告了這些後,語聲低了下來,遲疑道,“昨日的事情不知誰傳開了,說文二少爺英雄救美救下表小姐,兩人好事將近了。”

    昨天的事情,沈月淺吩咐回京不準提半個字,今早的時候流言滿天飛,更有甚者說表小姐被人毀了清譽恰好被文二少爺路過救下,說周家人有意想攀高枝壞了將軍府的名聲。

    到中午的時候又衍生了很多版本出來,至始至終,對於劫匪卻沒有任何一點消息。

    此時的將軍府,文太夫人聽了外邊的傳言惱羞成怒,躺下床上,咳嗽個不停,寧氏在旁邊伺候,眼角也是一片陰霾,地上跪著的文博文低著頭,一副委屈的神情,“祖母,孫兒恰好路過怎麼能見死不救,況且,那裡離將軍營近,出了事,御史台的一幫人說不定會拿爹爹督察不嚴彈劾爹爹一本,孫兒想清楚了,為了將軍府的名聲,娶了周家小姐就好了,何況當日,孫兒脫了衣衫給周小姐批上,娶她也不為過。”

    語聲一落下,文太夫人氣得摔了寧氏遞過來的茶盞,平時言笑晏晏的臉此刻滿是陰郁,“娶?你拿什麼娶?周家那位小姐可是和丁家說親被退回來的,你還要不要將軍府的名聲了?娶了那種女的進門,是要將軍府名聲不保啊。”

    那件事雖然和周淳玉無關,可她被退了回來是事實,其中還牽扯到承恩侯府,周家那位小姐哪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良善?文太夫人對周淳玉愈發反感。

    寧氏扶著太夫人躺好,往她後背墊了個迎春花色的靠枕,同樣呵斥文博文道,“別說周家發生了那種事,即便是清白的也配不上咱家,外邊流言我會想法子封鎖下來,你趁早歇了心思,皇上有意讓你去翰林院熬熬資力,若你冥頑不靈,我讓你爹想法子將你外放。”寧氏處事雷霆手段說一不二,文博文打小不怕常打他們的文戰嵩,而怕寧氏得緊。

    旁邊默不作聲的文博武伸了伸腿,慵懶地換了個姿勢,不贊同文太夫人和寧氏道,“皇上這幾日常召見武定將軍府的將軍,怕是有意收回兵權,或一分為二交出一半給武定將軍府,這時候御史台若是橫插一腳怪爹爹出了紕漏,整個將軍府都會陷入艱難中。”

    文太夫人看著向來鎮定的大孫子此時都擰緊了眉,聽他道,“祖母和娘怎麼不想想,連京兆尹得罪了劉侍郎都要將事情告知我們,而外邊的流言卻越傳越甚是為何?暗地裡少不得有人推波助瀾,至於那人是誰,祖母可猜得到?猜不到的話,我們就會更危險。”

    文太夫人心思一沉,這件事卻是透著詭異,“我先想想法子,至於娶周家小姐,想都不要想。”

    寧氏欣慰,多少年婆媳了,兩人總算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橫著眉道,“我明日會讓你舅母來一趟,盡快將你的親事定下。”目光落到桌前散漫的文博文身上,蹙眉道,“你也多勸勸你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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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3 PM

本帖最後由 matt47047 於 2016-5-5 07:34 PM 編輯

第063章 算計成功

    文博文跪在地上,這幾日流言紛紛,他身為男子尚且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周淳玉乃冰清玉潔的小姐如何承受得住外邊的流言蜚語,不由得憶起當日周淳玉不與他一道時的決絕,她或許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一番情景了,然而,當時她說出那三個字時,複雜的目光下隱藏的情緒他好似明白了,再努力也求不到的感情無非是場鏡花水月罷了。

    久久沒等到文博武回答,寧氏嚴肅著臉又說了一遍,沉聲道,“你二弟能有今時的造化全靠你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的那幾句,眼看著要奔出個前程了,怎麼能在這時候功虧於潰。”

    文博文抬眸欲反駁,對上寧氏惱怒的眼神,乖順地閉上了嘴,側目打量著文博武,這個家裡,唯一不受拘束的便是文博武了,為人陰沉,冷了性子,寧氏和文太夫人都拿他沒有辦法。

    文博武漫不經心地整著金絲勾邊的衣袖,細長的睫毛掩飾住了他眼底的情緒,聲音波瀾不驚道,“母親承認二弟有今天是我在皇上跟前走動的結果,那我也有能耐讓皇上不計較二弟這次的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狹義之舉,娶周家小姐乃光明正大之由,皇上非但不會因此輕視了二弟!反而會覺得二弟敢作敢當,張弛有度,對將軍府也極有利。”

    寧氏緊擰著眉,文太夫人板著臉,極為不悅,文博武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起身,上前拍了拍文博文肩膀,“以後家裡就靠你和周家小姐了,早些成親,祖母和母親也早些抱上孫子,你看看年紀與你差不多的,誰不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再拖下去,何時祖母能等到曾孫?”

    文博武一番話總算說到了關鍵上,文太夫人這些日子得了風寒,身子反反覆復不見好轉,否則文博文也不會出京尋藥,她心下細細比較,寧家中還沒說親的小姐最大的也才十四歲,十六歲成親的話,還要兩年,成親後最快有孩子也要一年,她的身子熬不熬得過也不好說,而文家的姐兒更小,成親等得更久,孩子更是下猴年馬月的事了,心裡邊一計較,就躺不住了,不過,對周家的小姐她還是十分不滿意,將軍府的地位無論如何都不該讓那種小姐進府。

    文博武拉起文博文,又扔出一句話,“周家小姐才華橫溢,得到過太子賞識,若非受了丁家牽連,周家的門檻怕是要被上門提親的人踩破了……”

    文太夫人不喜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倒像是文博文配不上周小姐似的,不悅道,“再多的人也比不上博文一根手拇指,博文上門,周家人還能同意其他人不成……”話還沒說完,文博文咚的聲跪在了地上,“謝祖母成全。”

    文太夫人一怔,反應過來,竟是上了文博武的當,氣惱不已,正欲補救兩句,文博武已朝門外揮手,“去請大將軍回來,就說二少爺的親事太夫人同意了,周家小姐賢德淑良,德才兼備,正好他在宮裡,讓他問問欽天監尋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吧。”

    小廝嗖的聲跑得沒了影,太夫人頭一回不顧規矩,大聲喊道,“回來,給我回來,范娘,快將他給我追回來。”文貴出了名的狗腿子,又在軍營練過幾年,哪是上了年紀的范娘能追上的?

    文太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沉穩如寧氏,瞪著文博武的目光也難掩氣惱,文博武不為所動,孝順地蹲在太夫人床前,“祖母是不是高興?周小姐年紀不小了,兩家商量一下,半年後成親,等上個一年半就有曾孫抱了,多好?”

    文太夫人哪裡不知曉他的意思,只希望文貴不是大嘴巴,別鬧得人盡皆知就行。

    文貴回來的時候,文太夫人特意問他,文貴躬著身子,畢恭畢敬道,“奴才並未到處亂說,皇上召見將軍商量事,奴才讓宮裡的太監代為轉達,太監不是多嘴之人。”

    文太夫人嘴角抽了抽,宮裡的宮女太監最是能捕風捉影,何況,這件事還有跡可循,果真,文戰嵩從宮裡回來問起文博文的親事順便提起了皇上,“皇上也誇讚周家小姐品性大方,博武有福氣,看來,周家小姐卻是是個好的。”

    文太夫人一噎,皇上都知道了,她若說不的話就該是她的不是了,咬著牙,讓寧氏上門和周大夫人商量,明顯不想管這事,寧氏回屋後朝文戰嵩抱怨文博武老奸巨猾,文戰嵩難得沒順著她的話說,而是一臉凝重,自己說了半晌的話周邊人一聲不吭,寧氏更來氣了,“想什麼呢,和你說話也沒個反應,當時就不該讓博武去軍營,以前起碼還有博武,現在博武都跟著他有樣學樣,我說的話一點也聽不進去了。”

    文戰嵩轉去屏風內換衣衫,看著妻子不滿的臉,嘆了口氣,“今日皇上找我說了許久的話,兵部和禁衛軍對城外的五萬將士的開銷已有諸多抱怨,上奏讓皇上收回兵權,這時候,博文的親事差點何嘗不是好事?周家老太爺退下去後,下邊的人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和他們說親,兵部和禁衛軍的摺子皇上也還能壓一壓。”

    朝堂風雲變幻,文戰嵩幾十年屹立不倒不止是在戰場上的功績,還有敏銳力,皇上一番話說得含糊,他卻從中聽出另一層意思,與其說是兵部和禁衛軍不滿還是皇上自己心中有了忌憚,其中不好說,文家若是不知收斂,爬得越高摔得便會越慘。

    寧氏不知還有這事,暗自嘀咕了兩句,文戰嵩失笑,“既是博文自己存了心思,那更該同意了,門當戶對雖重要,和自己心意的才是最好,明日你去周府的時候讓二弟妹三弟妹也陪著吧,周家老太爺雖不在朝堂了,六部中,他的門生卻有極大的號召力,我們越重視,她們也越有臉面。”

    寧氏心裡不太樂意,太夫人將這件事吩咐給她便是自己應下得不痛快,眼不見心不煩,可她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她避開不了,遲疑地點頭應下,夫妻兩邊說話邊去外間用膳。

    寧氏親自登門,余氏心裡樂翻了天,尤其回京後周淳玉一直鬱郁寡歡,做什麼都無精打采的,她以為周淳玉是氣餒了,被外邊人中傷後一蹶不振,如今,將軍府的人來提親,可算給足了周府臉面,加之,將軍府的三位夫人都來了,裝扮隆重,帶的禮也十分體面,走的時候兩府交換了庚帖,余氏喜不自勝,去周淳玉院子裡,喜滋滋地將這事說了,勸道,“這件事我和你祖母也沒和你商量就直接應下了你也別怪娘,你年紀不小了,放眼京城,能比將軍府條件好的不多,加之,文夫人態度親近溫和,想來也是十分看重你,這親事多少人都羨慕不來,你也別挑剔了。”

    周淳玉神情一直楞楞的,余氏說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文夫人替文二少爺來說親?”

    余氏見她好似才回過神來,嘆息道,“是啊,文夫人滿臉喜悅想必也是極喜歡你的,商量好了,五日後就上門提親,半年後成親,你看,寧夫人念著你不小了,故意將親事提前,以後你進了將軍府多多幫她分憂才是。”

    寧氏說話溫婉大方,進退有度,不愧是世家長女,余氏承認許多地方她都比不上寧氏,周淳玉能嫁去將軍府,是她在南山寺許的願實現了,一時之間,余氏眼眶微紅,拉著周淳玉的手,哽咽道,“我和你祖母說了,待你和文家二少爺的親事定下,我和她去南山寺還願,佛祖庇佑你,是你的福氣,以後,京裡的閒言碎語總算都過去了。”

    周淳玉說不上心裡的情緒,高興是肯定的,可是她心裡充斥著不安,文博文心裡中意的是沈月淺,得知兩人的親事後會不會大發雷霆,甚至上門惡意羞辱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余氏以為她高興過頭了,掖了掖眼角,高興道,“你的嫁妝單子是早就準備好的,沒想到最後是將軍府,你祖母的意思是再添些進去,別讓將軍府覺得寒磣了。”

    文家大少爺成親後便會出去開府自立門戶,寧氏下邊就兩個兒子,待文太夫人一死,分了家,偌大的將軍府家業便全是她和文博文的,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親事落到周淳玉頭上,真是上輩子積的福祉,這輩子全換回來了。

    “娘,有沒有問過文家二少爺的意思?”周淳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那句話,不得時心中千瘡百孔,得到了,心口又仿佛堵著一根刺,她或許真的是不懂得滿足之人吧。

    余氏沒有多想,“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依著文夫人的情緒,文家二少爺只怕也是滿心歡喜的,好了,你好好休息調養調養,我和你祖母還有話說。”

    周淳玉心中酸楚,他怎麼會願意,只怕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吧,叫來丫鬟給她梳洗,她要去一趟辰屏侯府,她愛慕文博文不假,可若沈月淺也中意文博文的話,她不想棒打鴛鴦,最後,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傳得很快,周淳玉到的時候,玲瓏正站在沈月淺身後,一五一十地轉述著外邊的傳言,“說文家乃百年世家,名聲看得極重,二少爺救了表小姐,英雄救美,哪會讓旁人說三道四壞了表小姐閨譽,文家提親也在情理之中,還有人說表小姐其實早已用法子迷惑了文二少爺,前兩年在南山寺的時候,文二少爺也常去寺裡!說不定那時候有了私情……”

    周淳玉聽到玲瓏打聽來的話心下複雜,咳嗽兩聲,試圖打破裡邊的談話,果然,正趴在窗欞上摘花盞裡枯萎葉子的沈月淺轉過神來,滿臉喜悅,“表姐來了?快進屋,聽玲瓏說得再繪聲繪色都沒問你這個當事人明白。”

    沈月淺上前輓著周淳玉手臂,眉梢愉悅,“表姐快說說,文家二少爺和你,真的要定親了?”

    見她臉上的笑出自真心,周淳玉倒不知如何先開口了,在床下的榿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握在膝蓋上,主動說起她和丁薇起爭執一事,“我和丁薇在莊子裡起爭執不與你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丁家大少爺和孫家的親事你也清楚,最近,丁家不太平,丁輝駿害得孫思梨小產了,孫思梨氣不過,質問他是不是心裡有人,丁輝駿沒有否認,孫思梨鬧著要和離,說丁家欺人太甚,懷疑丁輝駿和我有些什麼,我和丁家大少爺許久未曾見面更別說來往了,丁太夫人最是要面子,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安撫孫思妍別回孫家,會給她一個交代,讓丁薇來求我,意思是讓我找孫思梨澄清我和丁家大少爺的關係,丁薇知道我兩關係好,本是想讓你勸勸我的,誰知你傷了腿,行動不便她才主動找我說起這件事了,我沒答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行的端做的正不需要向別人澄清什麼,丁薇哭了一會兒,她人不笨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怕是覺得沒臉見我,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沈月淺不知道丁家發生了這麼多事,心裡也為丁薇難受,換作她,站在丁薇的角度也不知道怎麼做的,一方面是朋友,一方面是親人,真的沒法做出選擇。

    “表姐不必與我說這些,你做的極好,若是真找孫思梨澄清,只怕會更惹她懷疑,兩人已是陌路,無需再牽扯同一個話題裡,你是擔心傷了丁薇?”

    周淳玉搖頭,握著玲瓏滿上的茶,目光落在懸浮的茶葉泡上,蹙眉道,“我細細想過了,丁家大少爺和孫思梨同床異夢兩人心裡都不痛快,幸得我與丁家大少爺沒有情意,否則,痛苦的便是我們三個人,我和文家二少爺的事你也知道了,可能是看過了丁少爺和孫思梨的事,我害怕,我與文二少爺也是那樣的結局,淺姐兒……”周淳玉頓了頓,認真嚴肅地看著沈月淺,聲音低沉,“如果我是孫思梨,得知自己丈夫心裡住著人,且兩人皆有情意,我寧肯成全他們,整日以淚洗面不若放手離開,起碼,至少有兩個人得到了幸福,你說是不?”

    沈月淺被她眼裡的凝重嚇著了,認真思忖了許久,周淳玉的心咚咚跳得厲害,她暗示得如何明顯了,沈月淺一定懂她的意思,她不知曉將來會不會後悔今日的行徑,這一刻,她是真心想要成全她們。

    “表姐,其實你不必惶恐不安,丁家大少爺為人不夠穩重,當初那件事雖然他想輓回,可有許多法子,他選了最衝動無用的一個,文家和丁家不同,我覺得,這件事若非文二少爺點頭,文夫人是不會上門的,文家看重門第,並非只為了名聲。”重要的是,如果她是文太夫人,有千萬種方法阻止外邊的流言蜚語,以文家的手段,不會任由流言越傳越甚,沒有阻止,怕是文家早已認定了這門親事。

    沈月淺沒有聽話周淳玉的弦外之音,只以為她是覺得文家門第高,擔心配不上文博文,安慰她道,“文家太夫人向來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你進了文家就知道她再好相處不過了。”

    沈月淺以為依著文家的身份,文太夫人常肅穆著臉,說話冷生冷氣不帶一絲感情,可在法林寺的相處才知道,原來,身份越高,待人處事越溫和,面上的情緒卻是慈祥。

    周淳玉一怔,滿臉不可置信,手情不自禁地縮了縮,杯子裡的茶溢了出來,燙得她手背通紅,是啊,文博文如果不願意的話,誰敢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沈月淺一語驚醒夢中人,然而,這樣她愈發不明白了,文博文對沈月淺的關心不是假的,怎麼又同意娶她了?

    這個疑問一直困擾她,直到文家的人上門提親了,她心裡都疑惑不解。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在明年三月,這件事毫無疑問在京裡鬧得滿城風雨,之前還有些許同情周淳玉的,如今都轉了風向,罵周淳玉使了手段勾引了文博文,長得妖嬈嫵媚,一看就是不安分的,當然,這些話多是京中閨閣中女子所說,是傳不出來的。

    周淳玉去莊子上偶遇太子幾位皇子,一詩博得所有人點頭稱讚的事也不脛而走,之後,皇上稱讚周淳玉德才兼備的事又傳了出來,那些酸言酸語的聲音漸漸消寂,轉而說起了周淳玉好命,這種年齡的女子還能峰迴路轉嫁去大將軍府,說不定藏了什麼法子,周家的帖子也多了起來,余氏不想被人覺得攀上將軍府了就孤高自傲看不起人,許多宴會都去了,然而,大多皆是問她打聽可有去南山寺燒香,可有在屏風邊放了盆桃花,又或是府裡供奉著菩薩,總之,大家都覺得文家看上周淳玉,覺得是神靈作怪。

    周淳玉專心在家裡繡嫁妝,外邊的事情她不清楚,沈月淺因為和周淳玉走得近,少不得收了牽連,沒法子,她以病為由推了所有的帖子,整日在家研究鋪子的脂粉,許久沒有得到文博武的消息,收到他來信說是要去南山寺住一陣子,沈月淺雖然疑惑,可沒有多問,回覆了四個字,“一路保重。”

    文博武不甘心的翻著信紙,確實只有這個四個字,他好笑,虧他為他們的將來東奔西跑做足了戲,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絲毫不在意,收起信紙,往外交代了兩句,拿過屏風上的大衣系上闊步而出。

    “待會二少爺若是過來就說我睡了,要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不必多說,只說我心意已決,去南山寺的事不會改變。”他聲音冷冷的,文貴卻聽出了絲算計,將軍府的大少爺要出家當和尚,這種事,只怕只有太夫人和夫人相信了,不過,她們相信就已經夠了。

    文貴心裡暗自嘀咕,明日出家當和尚,今日闖女子閨閣是為何?開葷後再看破紅塵,心靜如水?明眼人都知道是假的……不過也只敢在心裡嘀咕兩句,面上舔著笑臉,“奴才知道了,大少爺要不要給小姐送兩盆花房的花過去?”

    花是打獵的時候在山裡發現的,文博武摘回來讓花匠養活後再培育些出來,現下已有不少了。

    文博武頓足,思考片刻,看了眼天色,“行,讓文全抱去門口。”說完,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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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4 PM

第064章 厚顏無恥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梧桐院,門口的丫鬟已經撤走了,玲瓏在門口守著,給她行禮,小聲提醒沈月淺已經睡下了,文博武看向枝頭懸掛的月亮,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從莊子一別兩人就沒再見面了,一是太夫人盯得嚴,二則將軍府在風口浪尖上,不將事情處理好了,見著她心裡不舒坦,好在,事情都解決了。

    床頭亮著微弱的光,越過屏風就見著凸起的被窩下她清秀的小臉,文博武放輕腳步,緩緩坐在床沿上,隨即,隨即,被子裡的人翻身朝裡睡去,留出一頭烏黑亮麗的發對著他,文博武笑出了聲,“沒睡的話睜開眼我們說說話。”

    莊子上的事卻是是他孟浪了,可是,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左右是他的人,旁人不敢說什麼,久久不見動靜,文博武探進被子,手還沒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躲開了去。

    文博武像哄小孩子似的掰過她的身子,強行固住她的臉不讓她躲開了去,接著傾身往下,四脣相對,沈月淺睜開眼,怒不可止地瞪著他,如扇的睫毛濃密細長,恰巧與他相觸。

    文博武淺淺一吻就挺直了身子,目光含笑,得意道,“沒想到你喜歡這種方式。”

    沈月淺羞赧得臉色發燙,偏生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眼裡怒氣衝衝,看在文博武眼裡則是秋水剪瞳,黑白分明,他手穿過她後腦勺!網上一帶就將她拉了起來坐好,愉悅地揚了揚眉,說道,“明日去南山寺待的時間會長一點,我讓人將丁丁送過來。”

    沈月淺垂頭,不言不語,文博武臉頰的笑爬上了眉梢,“你等著,倒是我兩的事情也快了。”沈月淺年後就十四歲了,今年定親,婚期定在後年剛好十五歲,文家的人不會多說什麼,他:等得起就好。

    沈月淺臉色愈發紅潤,橫著眉凝視他,“我身邊還有誰是你的人,我要將他們全部換了。”一群不聽她話的人,以後遇著相同的事情是不是仍只顧著她?和周氏一切也不管周氏的死活嗎?

    文博武心思一沉,沒想這麼快被她發現了,插科打諢道,“我明日去南山寺實則祈福,你不想聽聽?”

    沈月淺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她這幾日一直耿耿於懷,周淳玉不說,可心裡難免會有疙瘩,如果周淳玉沒有被文博文救下,她會一輩子都過意不去,沈月淺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文博武凝眸道,“他們都是跟在我身邊的人,以後也是你的人,現在不過是早點來伺候你罷了,他們要是伺候得不好,你隨便懲罰,別留情面就是了。”

    意思是要換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些人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重生回來後他就選了人出來準備伺候她,怎麼會因著她的話就將人撤走,撩起她額前的一撮頭髮,耐心道,“讓他們伺候你,我在外邊安心些,聽話。”

    語氣讓沈月淺彆扭地移開臉,恰好貼在他泛著涼意的手掌,身子一顫,惱怒地抬手推開他手臂,“我自己我能照顧好,不用他們。”鋪子的掌櫃是個老實可靠的,她托掌櫃買了一批人訓練著,以後頂了福祿福壽的職。

    文博武斜斜地垂了她一眼,“你要是能照顧好你自己,去南山寺的時候就不會受傷,從莊子回來若非有他們護著你能安然無恙?這件事沒得商量,辰屏侯府現在沒引起大家的注意罷了,有朝一日,辰屏侯府嶄露頭角,有人會想方設法地往裡塞人,你確定你有這個能力將府裡看管得滴水不漏?”不等沈月淺回答,他自顧答道,“我有,我能護著你,也能護著你娘和小七,阿淺,這件事上不得任性。”

    沈月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前一刻還寵溺,後一刻已板起臉像嚴肅的夫子似的,沈月淺撅了撅嘴,三言兩語將路上的事情與他說了,像是急於告狀的孩子,語聲急切。文博武聽後臉上沒什麼波瀾,垂著的眸子往上抬了抬,如實道,“他們做得不錯,當時情形不明,若是敵人調虎離山,目標是你或者是小七,人走去幫周小姐了,你和小七怎麼辦?”注意她抿著嘴脣,一臉不快,文博武話鋒一轉,“不過,這件事他們也卻是不夠賣力,在軍營多年,連對方多少人都估計不出來,明日我再找一個人,下次遇著同樣的事情,他定能分辨出對方實力。”

    沈月淺張大了嘴,沒料到他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她再說什麼估計在他看來都是無理取鬧,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有他一句話她可以確認一件事,他對周氏和小七的重視不比她少,想開了,這才問起他去南山寺的事情來,“你去南山寺做什麼?”

    文博文的職位已經差不多定來了,入翰林院,官拜從四品,在京中,這樣的官不少,可是能一入翰林院就如此官職的人還是少見,上輩子,文博文之前也是從文,文博武死後,大將軍府的重擔全落在他身上他才陰沉下來,性子大變。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終於知道關心自己了,“我和南山寺的方丈約了有事情要談,不過,我祖母和娘不清楚裡邊的情況,你也別說漏了嘴,回來後,我兩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下了,阿淺,等我。”

    他言辭鑿鑿,沈月淺心中疑惑,文博武不是迷信鬼神之力,去南山寺住一陣子祈福的事情還真是少見,尤其,他話裡的意思是文家人不清楚緣由,“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了?”想到後邊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鬧了個大紅臉,什麼算定下了?

    見她明白了意思,文博武笑了起來,俊美的臉好似鍍了層金光,叫人移不開眼,這時候窗戶邊傳來響動,文博武揉揉她的頭,笑著走過去推開窗戶,探出半邊身子,轉身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盆花盞,花朵潔白如雪,花蕊隱隱偏黃,鼻尖縈繞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香味,味道淡,可沈月淺眼裡冒起了精光,這種味道,她聞所未聞,驚訝地掀開被子要下地,被文博武叫住了,“話是打獵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是否養得活,害怕告訴你空歡喜一場就沒說,今日想起來給你捎過來了,如何?可值兩盒脂粉?”

    沈月淺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不好意思,直起脖子望向桌邊的花盞,蹙眉道,“要不要先讓人搬去花房養著,會不會兩天就焉了?”之前開的花便是如此,有宴會倒也罷了,沒有宴會兩三天翻新一次土太過浪費了。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送給你的東西自來都是好的,城東有間花鋪子,明日讓大山和福祿福壽走一趟,那裡還有許多,你打算如何謝我?脂粉我是用不著的。”

    那日晚上從余家姐妹口中知道她們白天上山竟是為了能尋到不知名的香味的野花換沈月淺鋪子裡的脂粉,他來了興趣,沈月淺的鋪子他暗地吩咐人打過招呼,生意還算興隆,前邊有他的成分,後邊是大家覺得效果好真心想要購買,她的鋪子在京裡地段不錯,生意也漸漸走上了正軌,推出新的不同味道的脂粉肯定會讓鋪子的聲音更上層樓的,想明白了,他又笑了,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想要怎麼感謝我?”

    好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賺錢的法子,沈月淺眼力好,文博武也不和她賣關子了,討要報酬。

    沈月淺不上當,硬著頭皮的抬起眼睛,臉頰泛紅道,“報酬不是給了嗎?”

    文博武被她臉上的嬌羞迷得情不自禁地垂下頭來,陰影打在她光潔的臉上,看不清楚神情,沈月淺也是大著膽子說的,連續兩次強勢的親吻她,不算報酬算什麼?

    文博武回味過來,如畫的眉眼盡是不懷好意的笑,蹲下身子,再次貼身上前,沈月淺一個不察,被她扣住了後腦勺,被迫的接受他的狂風驟雨,好半晌,身子無力地倒在床上,聽他沒臉沒皮道,“這樣的話才算得上報酬,我從南山寺回來的時候,希望你能堅持久點。”她的身子太過敏感,很容易就軟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交代福祿福壽讓妝娘子多給小姐調養一番,迎著夜色匆匆忙回去了,文貴守在院子裡,瞅見他的身形後,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今晚,府裡所有人都來過了都被他擋了回去,他不確認太夫人和夫人是否還容得下他,苦著臉喚了生少爺,文博武點頭,走到石階上才扭頭問他,“今日都有誰來過了?”

    文貴一五一十說了,夜涼如水的晚上,他額頭浸著密密麻麻的汗,道,,“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太夫人放了狠話,說是封掉將軍府所有的門不讓您出去,將軍和夫人也來過了,說過些日子強行將您的親事定下,您看這麼辦?”

    屋子裡燈火通明,文博武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桃花眼中滿是不在乎的戲謔,文貴立即乖乖閉了嘴不說話了,太夫人過幾日會在大將軍設宴,擺明了要給文博武介紹女子了。

    太夫人中意文家,夫人中意寧家,兩人性子不對付好多年,這次的事情估計又要鬧上好一陣子了,尤其文家和寧家幾位小姐互看不爽,這次的宴會別鬧出什麼丟臉的事情才好。

    另一處,寧氏真的氣急了,她是文博武生母,文博武親事理應由她說了算,太夫人竟想飛一杯羹,太夫人想補償文家的心思她明白,憑什麼拿他兒子的親事去還債,當年已經發生的事算不得將軍府占了便宜,即便占了,將軍府也不欠文傢什麼,太夫人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罷了。

    當時的將軍府已有落敗之勢,太夫人和當時的皇后關係好,皇上也跟著賞賜了不少東西,之後,博武被皇上冊封將軍,文家一直認為是文太夫人的關係,文家才有現在的運勢,因此沒少冷言冷語,文太夫人心裡過意不起,對下邊的侄女,侄孫女從未發過脾氣,一貫的溫和著臉,弄得文家愈發沒了規矩,寧氏心中的不滿已積壓好些年了,此時更是升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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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6 PM

第065章 暗地壞事

    文戰嵩察覺妻子情緒不對,冷硬粗獷的臉上微微舒緩下來,低沉著嗓音道,“博武的性子自來就是那個樣子,他和方丈投緣也是緣分,娘已經吩咐下去鎖了所有的大門,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對這個大兒子,文戰嵩還是了解一些的,木訥不善言辭可心裡打定了主意不是誰都能改變的,前些年他還能約束他,如今也是力不從心了,和寧氏商量,“估計也是知曉你和娘等不及了,不若先依著他,成親一事不急,左右還有博文呢。”

    皇上給了文博文進士,以後將軍府只有交給文博武手裡,他要是出家了,要麼文博文棄文從戎,要麼就讓皇上收回他手裡的兵權,權衡下來都是他不想要的結局,“先睡吧,博武的事情之後再說。”

    誰知,翌日一早,二門急匆匆地跑來說大少爺帶著行李和小廝出門了,說要去南山寺住段時間,文戰嵩和寧氏剛起床,聞言,寧氏棄白了!文戰嵩黝黑的臉上也滿是慍怒,迅速地穿戴好,太夫人院裡又出了事,說太夫人暈過去了,寧氏和文戰嵩急急忙趕去太夫人院子,二房三房的人已經在了,齊氏正蹲在床前,埋頭痛苦,寧氏一驚,“來人,快去宮裡請太醫。”交代完看向床前跪著的兩人,語聲極為不痛快,“娘不過是暈倒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天愈發冷了,病情反覆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齊氏穿了件深綠色綢緞妝花褙子,顏色莊重大方,裴氏一身月白色的織錦長裙,顏色尤為扎眼,兩人一左一右,平時極為注重妝容的此時卻髮髻鬆動,腳下的鞋還隱隱看得到鞋跟,不知情的進屋見著這副場景還以為文太夫人死了呢,冷斥道,“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太醫說了娘需要靜養,要哭回自己屋裡哭去。”

    文博文剛說了親,文博武又今早離開,傳出去還以為文博文親事有問題又或是文博武將太夫人氣出了個好歹來,兩者對大房的名聲都不好,轉身呵斥齊氏裴氏的丫鬟,“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屋穿戴好了再出來?現在像什麼樣子?”

    齊氏哭紅了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寧氏,裴氏也轉過頭來,和齊氏差不多,“大嫂,娘暈過去還不是……”

    “住嘴,還不是什麼?今日天冷,娘病情又犯了,二弟妹和三弟妹不去叫太醫而是守著娘哭是什麼意思?眼睜睜看著娘死過去不是?”寧氏橫著眉,眉眼盡是冷峻,齊氏和裴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由著丫鬟扶起來出去了,起身後才發現桌邊文戰嵩也在,兩人忙整理好臉上的情緒,恭敬地點頭行禮。

    文戰嵩不太理會後宅的事,他以為寧氏性子溫順,處理後宅以和為貴,平時見著二房三房的人對他們都溫和客氣,粗心如他也感覺齊氏和裴氏今日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是什麼,壞了文博武名聲,帶著博文的名聲也就壞了,氣暈長輩犯了大忌,傳到宮裡,皇上和太后也不會縱容他們,何況太后和文太夫人還有幾十年的交情?

    他在家裡不是能隱藏情緒的人,立即黑下臉來,他不管後宅的事,也說不出訓斥的話來,點頭算是見著了,直到人走了,他才皺眉問寧氏,“剛才二弟妹和三弟妹……”

    “整日在府裡閑得緊,估計想找點熱鬧湊一下吧。”寧氏不想多說,讓廚房將上次抓的藥熬起來溫著,太醫看過後才喂太夫人喝下。

    太夫人病重,文戰嵩也向宮裡告了假。太醫把過脈沒多說什麼,只讓喝藥就好,不到半個時辰文太夫人就醒過來了,眼神哀怨地瞪著文戰嵩,屋子裡有人,她沒有發脾氣,只感嘆誰說只有女子十八變,男子大了,性格也變得多,“小時候,博武最喜歡跟在我身後,我應付那些夫人她也喜歡跟著,現在,卻是留不住他了。”

    文戰嵩一臉惺惺,將文博武送去軍營有他的主意,主要還是文博武自己同意了,“娘,我向皇上告了假,待會就去南山寺,您也別太惦記博武了,我保證,不出十天就將他帶回來,保證讓他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裡,哪兒也不去就黏著您。”

    文太夫人心底愈發難受,嗔怪道,“我哪是要他黏著我,時不時能見他一眼就好了。”

    文戰嵩陪太夫人說了會話就讓小廝唄馬,親自去南山寺抓人了,伸手他已經不如文博武不能拿他怎麼樣,他還有的是法子,他甚至想好了,要是文博武不肯和他一道回來,就拿軍營了那些與他同甘共苦的將士要挾,雖然,知道那是最壞的法子了。

    他到南山寺的時候,裡裡外外尋了一圈也沒見到文博武影子,問寺裡的和尚,和尚指著方丈的禪房道,“文大少爺剛才要方丈為他剃度,方丈正勸他呢,大將軍快去看看吧。”

    文戰嵩生怕方丈答應了,文博武真出了家,文太夫人身子怕是熬不過去了,三步並兩步地走到門口,見文貴這時候還恭敬地守著門,他怒不可止,丟下一句“稍後再找你算賬”就進了屋。

    屋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文戰嵩焦急的步伐不由得緩了下來,越過竹青色的屏風走了進去,正屋裡,文博武一臉虔誠地坐在圓形蘆葦墊上,他對面,方丈雙手一手轉著手裡的佛珠,一手輕輕敲打著木魚,沉默而靜謐,他誠心地躬著身子,雙手合十道,“方丈,逆子來此多有打擾,還請不要見怪。”

    方丈抬眸,深邃的眼中平靜無瀾,回禮道,“施主客氣了,這位施主極有佛緣,和老衲也是一種緣分。”

    文博武回眸,見是文戰嵩,臉上無悲無喜,波瀾不驚道,“爹怎麼來了?”

    文戰嵩心裡的火氣又蹭蹭冒了起來,當著方丈沒有立刻發作,“方丈可否允許我與小兒說幾句話?”他若無其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留下府裡一攤子爛事,他還有臉問他怎麼來了?

    方丈起身,收起木魚,阿彌陀佛一聲出去了,見著他,文貴躬身施禮,臉上盡是巴結和討好,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問道,“方丈看我面相可活得過今年?”

    文戰嵩拿文博武沒法子,對他們可不會有顧忌,他覺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文博武不乖乖回去的話。

    方丈溫和的臉有了絲笑意,笑道,“施主面容清秀,入軍營還能維持一身儒雅純真之氣,可見其身邊之人的號召力,他定能護得住施主的。”說著,慢悠悠地轉過走廊,不見了人影。

    文貴卻沒輕鬆多少,他主子的確能力滔天未雨綢繆,走一步算百步,可是,他的命不僅僅是握在他家主子的手裡,苦惱地看了眼禁閉的房門!只希望主子所謀劃的事情能成功才好。

    屋子裡,方丈走了,文戰嵩便不用維持面上和氣,對著跪在墊子上的文博武就是一腳,文博武反應快,立即避開了去,沉靜道,“佛祖面前不得動粗,爹犯了忌諱可是添多少香油錢都沒用的。”

    一句話更是讓文戰嵩氣憤,坐在凳子上,冷眼道,“說吧,怎麼回事,得知你走了,你祖母當即暈了過去,要是你祖母有個好歹,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

    文博武眼底閃過愧疚,一瞬即逝,快得文戰嵩根本沒抓住,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要摔過去,余光瞥到杯子的質地,又生生忍住了,“說吧,到底什麼事,你只要回去,我保證不讓你祖父和你娘給你說親,寫好的宴會的帖子我也讓人收起來,不會再有人說這件事讓你不痛快。”

    文博武不說話,文戰嵩心裡火氣更甚,臉色深沉,“你什麼個想法倒是吱一聲,我和你祖母保證了會將你帶回去,若見不著你人影,我沒了信用,你也不要想有安生的日子過。”

    文博武慢條斯理地爬起來,理了理衣衫,在文戰嵩旁邊坐下,不疾不徐道,“爹,其實我心裡有個姑娘……”

    文戰嵩手裡的茶杯差點摔了出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見他神色不似作假,“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為人淡漠,甚少參加京裡的宴會,之前說的幾戶人家他諸多挑剔,知情之人皆知曉他眼光高,不想有朝一日會有小姐入得了他的眼。

    文戰嵩安靜下來,推出茶杯讓文博武給他倒一杯,握在手掌輕輕抿了一口,身心舒暢不少,細細回味文博武話裡的意思,猛地,目光冷了下來,“她家世不好?”

    如果門當戶對,文博武只需要透露這個意思文太夫人都會笑歪了嘴角,文太夫人最是看重他這個長孫,為了親事沒少進宮見太后,得知文博武有中意的人自是舉起雙手贊成。

    家世不好的話,文太夫人不同意,寧氏也不會同意,蹙眉道,“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自己啜了一口茶,緩緩道,“她家世不如我們,可也是正經人家的小姐,且為人端莊沉穩,是我配不上她。”

    文戰嵩瞄了兩眼文博武,“你配不上她?誰家的小姐讓堂堂的博武將軍都焉了?”說完又覺得話裡不妥當,那戶人家看不上文博武,可不就是看不上將軍府,看不上他?心裡愈發好奇是誰家的小姐了,“到底誰家的?”

    這次,文博武沒有猶豫,“辰屏侯府的小姐,年紀比我小,虛歲才十四。”

    “辰屏侯府?”文戰嵩想了許久才想有一點印象,眉頭擰得更緊了,“就是京中年紀最小就有侯爵的沈家?”沉默良久,對那家的姐兒的確沒什麼印象,不過,之前沈家鬧的動靜大,他聽說了一些,實話實說道,“這件事,你祖母和你娘不會同意的。”

    文博武側目,嚴肅著神情,答非所問道,“爹怎麼看?”

    文戰嵩松了手裡的杯盞,遲疑道,“你套我話?”

    “與其整日掛念,不如一開始就心如止水,所以,我來找方丈指點一二……”

    落在一二上,聲音明顯低了下去,文戰嵩擔心他不死心還要出家,“不用,我覺得辰屏侯府家的小姐不錯,待博武的成親後就讓你娘上門提親。”

    “成親一事本就該長幼有序,二弟先成親已經不妥了,等他成親,沈家的小姐只怕早就被人搶走了,算了,爹還是回去吧……”

    文博武說到後邊聲音緩了下去,文戰嵩氣得嘴巴都歪了,“你別欺人太甚,你祖母現在的情形,稍微再受點刺激,太醫都沒法子了,等她身子好了再說。”

    他答應下來心裡已經不爽,何況是文太夫人和寧氏?

    文博武變了臉色,消極道,“算了,爹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已答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先和我回去。”文戰嵩耐心告罄,踢開椅子,怒對著文博武。

    文博武整以好狹,“二弟的親事不也是娘出面求的,祖母身子骨不好,等事情定下來再說豈不更好?”

    文戰嵩氣得眉毛一高一低,上上下下盯著他,“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等著我往坑裡跳?”回味過來不對勁,他來南山寺是臨時起意,文博武不可能猜到他會來,這次,換作他沉默了許久,文博武不著急,慢慢喝著茶,等文戰嵩。

    過了許久,才聽文戰嵩道,“這下,你娘估計要跟我擰著了,你倒是好,走吧,回去了。”

    文博武揚了揚眉,眼底蔓延出無盡的笑,“文貴,牽馬,準備回去了。”

    他心情好了文戰嵩心裡卻不甚痛快,寧氏最看重門當戶對,文博文的親事她倒現在都還不滿,若文博武的親事又是這樣子,且還是他起的頭,外邊是平靜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

    文太夫人聽說文博武回來了,當即臉色就好看不少,掀起床上的被子就要下床,齊氏拉著她,“娘,您身子骨不好,博武身為晚輩,他來給您請安才是,您迎出去,不知道的只會怪博武不孝順。”

    文太夫人倪她一眼,抬眼看向門口,文博武一身寶藍子袍子,身姿颯颯地站在門口,“博武可回來了,快讓祖母看看……”

    齊氏不清楚剛才的話有沒有被文博武聽去,轉過身子,連上掛著溫和的笑,點了點頭,“博武回來了?你祖母剛才說起你呢……”

    文博武走上前,略過齊氏嚴眼中的訕笑,拉著文太夫人噓寒問暖,“祖母,孫兒去南山寺為您求了一張平安符,方丈說供奉在佛祖跟前五年才開的光,您帶在身上,身子很快就好了。”文博武從懷裡取出一張平安符,用南山寺獨有的荷包裹著,上邊還殘著香油的味道,太夫人喜不自勝,“你去南山寺就是為我求這個去的?真是孝順的孩子。”

    剛走進門的文戰嵩聽到這句步伐一頓,心裡疑惑,他前腳走他後腳就追上去了,他何時求的平安符他都沒注意到?

    文太夫人笑得眼角滿是褶子,余光掃到門口一動不動的文戰嵩,心裡高興,“快來看看博武給我求的平安符,你和他一道回來的?”

    文戰嵩臉色僵硬,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他與文博武一道回來了,卻是什麼都沒帶,太夫人是心裡不痛快了,上前躬身道,“方丈說平安符集齊兩人的誠心最能打動佛祖,我和博武在佛祖跟前跪了兩個時辰……”說完,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文博武,暗示他快點接話。

    “爹給南山寺添了不少的香油錢,一年半載也不曾去一次,這次為了祖母也算花了不少的心思,祖母一定要快些好起來,將來府裡添了孩子還等著您帶他們見見世面呢。”文博武不愛說話,說起好話卻是信手捏來,一番話說得文太夫人眉開眼笑,“好好好,祖母就衝你這句話,一定會好起來的,舟車勞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齊氏在旁邊不吭聲,垂著頭,眸子裡的情緒不甚明朗。

    文博武退出去的時候朝文戰嵩挑了挑眉,氣得文戰嵩恨不能揪著他打一頓,回到屋裡,寧氏正在準備文博武成親的聘禮,上邊是管家列出來的單子,她正細細記賬,府裡每位少爺小姐成親公中都會出銀子,她身為主母,只挑了兩樣好的樟木衣櫃,現在單子上的這些都是大房出的銀子,文戰嵩進屋時,瞥了眼桌上的單子,在寧氏旁邊坐下,故作不在意地問道,“在忙博武的聘禮?周家門第不如咱們高,禮數方面一定要周全,不能讓人以為我們娶的是周家小姐,聘禮方面就縮減了。”

    許多人都認為文家會和宮裡的幾位公主說親,便是他心裡也是這麼以為的,寧氏更是早早的準備了聘禮準備風風光光大辦一場,不想成了這樣子,這時候,管家在門口求見,寧氏抬眸,輕輕喚了聲,管家應聲而入,見著文戰嵩的時候臉上有片刻的詫異,回過神,平靜道,“夫人,您說今日送出去的帖子已經全部收了回來,夫人之前讓寧家的人過來一事,可需要繼續下帖子?”

    文戰嵩一怔,心裡暗暗罵了兩句,寧氏挺直了身子,疑惑道,“收回來,誰的意思?”文太夫人想要強行給文博武定下親事辦了個宴會,她寫好了帖子,寧家人也在受邀之列,她一直想讓寧家小姐來府上住段時日,文太夫人正好給了她機會,不成想會將帖子收了回來?

    管家面上不解,看向文戰嵩,文戰嵩氣得罵人,面上還不得不點頭應下,沒想到文博武動作這麼快,前腳到家後腳就將事情攬在了他身上,抬手揮退管家,緩緩道,“是我的意思,太夫人身子骨不好,下帖子怕是不妥當,待太夫人好些了再說,對了,我去南山寺給太夫人求平安符聽寺裡的小和尚聊天我才想起一件事來,不知道你對之前死了的辰屏侯還有沒有印象?”

    寧氏闔上手中的單子,雙手隨意的搭在上邊,踟躕道,“領了皇命去京外辦差,結果丟了性命的什懷淵?”

    “是他,我早些年和他打過交道,那時候,他還沒有侯爵,我送太夫人去法林寺禮佛,逢著下雨,我們都在驛站,那人雖是文人,可性格直爽,待人彬彬有禮,我們聊了一晚上……”

    寧氏擰眉地看著他,文戰嵩不是會閒聊打發時間的人,必是後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管家是是你下命令收回的帖子,可是和這件事有關?”

    被寧氏看穿心思的眼神一掃,文戰嵩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張嘴欲說兩句,想起文博武的叮囑,努力直視寧氏的眼睛,道,“辦宴會無非還想給博武挑個媳婦,之前我沒意識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日,我和懷淵兄弟喝了一晚上的酒,說起家中子女,他說他愛的只有他女兒,以後,他的一切都是他女兒的,大戶人家多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我被他眼中的信誓旦旦一刺激,就說,等吾兒長大了娶了你女兒,以後,什麼都是我孫子的了,他也沒反對,笑著應了下來。”說到這,文戰嵩心裡的緊張漸漸沒了,文博武編的故事太過逼真,他都忍不住想要痛醉一場了,接著道,“這件事雖然過去很久了,可我又突然想了起來也算是緣分……”

    寧氏拉著臉,神色凝重,“老爺想說什麼?”京裡有關係好的會定娃娃親,可雙方會交換信物,文戰嵩和沈懷淵聽上去不過是兩個喝醉了酒的胡言亂語,加之沈懷淵已死,死無對證,她們不承認,旁人也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件事,“據我所知,辰屏侯府去寺裡住了兩年多,當日,沈家小姐為救博武博文受傷之事我也感激,可沈小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博文的親事已經定下了,總不好讓博武娶沈家小姐吧?”

    文戰嵩突然憶起一件事,博文說親的對象是周家,論起來還是沈小姐的表姐,不由得心裡又罵了兩句髒話,寧氏會同意才有鬼。

    “博武比沈小姐小姐大不說,沈家家風不嚴,府裡烏煙瘴氣鬧得滿城皆知,最後落得這般田地,沈家小姐,說親都難……”寧氏沒有說完,說親都難的人怎麼可能進她們將軍府,可是想想周淳玉,心裡又梗著一根刺的難受,當日提親回來的路上齊氏說周淳玉性子如何好她是一點沒看出來,相反,愈發反感,周淳玉嫁進將軍府,和天上掉餡餅沒什麼區別,沈家和周家是姻親,怎麼可能讓沈家人嫁過來?看文戰嵩確實有這個意思,寧氏臉色陰沉,“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沈懷淵沒有死的話還好說,人都已經死了兩家又沒有交換信物,做不得數,我還要忙,去廳堂了。”拿起桌上的單子,雙手用力地拽緊了,看來她也要尋個時間去南山寺上香,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走到門口,讓丫鬟去寧家將幾位小姐接過來住幾日。

    聽到屋裡傳來一聲無力的嘆息,“啊凝,真的要我失信於人嗎?還是一位死者?”聲音低沉無奈又透著某種堅定,讓寧氏身軀一顫,記憶裡,文戰嵩是第二次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第一次便是文太夫人上門替他求娶她的時候,文戰嵩在後院堵住她,目光寂寥而低落,“阿凝,嫁給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時候她對文戰嵩沒有丁點的了解,只從旁人嘴裡聽說過他不少的事情,從未想過有一天,十歲就撐起整個將軍府的人會如此抑鬱低落,她不知怎麼的就答應下來。

    雖然,兩人中間差了好多歲,她還是答應了。

    現在,他又拿同樣的語氣與她說話,寧氏有片刻的恍惚,叫住走出幾步遠的丫鬟,“算了,過些日子再說吧。”

    屋裡的文戰嵩松了一口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寧氏怎麼突然就答應下來,回來的路上文博武給他支招,“娘表面上沉著冷靜,下人們都以為娘手段了得,不敢得罪,可是,娘的性子最是吃軟不吃硬,聽外祖母說為了娶娘您花了不少的心思,您好生回想,讓娘答應嫁給您時您說了什麼,什麼語氣,故技重施,娘一定會答應的。”

    他只以為文博武胡言亂語,沒想到寧氏真的答應了,他心中一震,涌現了無數的感慨來,見寧氏進屋,望向她的目光帶著拳拳深情,“阿凝,這件事不一定能成,博武的性子你也清楚,若他看不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法子。”

    文戰嵩見寧氏神色動容,心裡又將文博武罵了個狗血淋頭,占了便宜還想賣乖,他偏不讓他如願,想裝作被逼著無可奈何的模樣娶心上人?還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是我思慮不周了,你問問博武的意思,他不同意的話就算了,畢竟,他的性子,即便娶進府也是冷著人家我就更對不住懷淵兄弟了,博武不同意,你就四下多打聽打聽京中的青年才俊,為沈小姐找位好的夫婿,別讓她受了委屈也算是我對懷淵兄弟的補償了。”

    寧氏蹙著的眉微微舒展開了些,是了,文博武的目光哪會看得上小丫頭片子,滿心應下,“待會我就問問他的意思,這件事估計成不了,不若讓沈小姐拜了你為乾爹,我們也給她出一份嫁妝,有將軍府當後盾,她說親也容易些。”

    文戰嵩目光一閃,“這個法子甚好。”

    文博武心裡的事情落定,回屋後,悠閒地躺在床上,左右尋了一圈,想起丁丁送去沈家了,嘴角的笑徐徐綻放,完全沒料到他爹在背後拉他下水,挖他墻角,慫恿寧氏給他心上人介紹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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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7 PM

第066章 反常應下

    和文戰嵩說完話,寧氏也沒了整理單子的心情,多出一個乾女兒總比多了個不明不白的兒媳好,尤其將軍府不缺這份嫁妝,寧氏鬆口氣,對文戰嵩道,“認乾女兒要儀式,這件事需和太夫人通通氣嗎?”

    文戰嵩被文博武捉弄的一口惡氣出了,心裡暢快不少,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摩挲著茶杯上的紋路,不甚在意道,“這件事先不和娘說了,她身子骨還沒好,真到了認乾女兒的時候再告訴她吧。”氣惱歸氣惱,文戰嵩還有理智,鬧到太夫人跟前,怕就是滿府皆知了,且文博武下不了檯面,不知還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寧氏應下,轉而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我哥哥家的幾位姐兒常來我們府裡,你看著覺得如何?博武性子冷,身邊有個人陪著,我們也省心些。”之前她和太夫人往文博武院裡塞了幾次人,沒想到氣得他離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屋子裡的那些人都被他亂找了藉口發賣了出去,還聽說賣出去之前受了番折磨,那段時間,府裡人說起文博武皆面色蒼白,她和文太夫人再氣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那時候開始,她才不敢將文博武逼急了,生怕他不小心出門就不回來了。

    文戰嵩嘆了口氣,文家幾位小姐容貌才華皆不俗,可惜沒能入文博武的眼,抬起茶杯仔細看著杯子上雕刻的花紋鳥獸,腦海猛然想起去年秋獵皇上皇上賞賜的一套茶具,“我在南山寺禪房發現方丈眼光不俗,喝茶的杯子竟是上等的官瓷,和皇上賞賜我的……”話還沒說完,想起什麼似的,陡然扔了茶盞往外走,嘴裡怒罵道,“我看他是越大越會來事了。”難怪他在方丈禪房瞥著茶杯覺得乃不俗之物,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做工細緻精美,竟是那小子拿他的東西送人情去了。

    “怎麼了?”

    文戰嵩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火氣又噌噌冒了起來,“將皇上去年秋獵賞賜的茶具拿上來。”董家媳婦是寧氏身邊的老人了,管著大房的庫房!不一會兒就來了,如實稟告道,“那套茶具大少爺很喜歡就拿走了,侯爺要不要換前年的?”

    寧氏蹙眉,文博武不鍾愛茶具,而這套茶具卻是文戰嵩最喜歡的,上邊雕刻的紋路是一座小鎮,用筆精湛,文博武舍不得用才放進了庫房,奇怪地問道,“博武拿你的茶具幹什麼?”來侯府做客的人中,和文博武聊得好的人少,那麼貴重的東西文博武能把它送給誰?當下,只得安慰文戰嵩,“不若問問博武可有法子拿回來。”

    文戰嵩聽得又是一氣,老實道,“那個逆子已將它送了人,要回來?哪有你說的容易?”又轉身與寧氏對視,氣憤道,“你先忙你的事,我找那個逆子算賬。”

    茶具用之前要先用冷水,再拿滾水清洗,當日禪房的茶杯一看就知道是文博武早就送去了的,瞞著他就算了,竟能堂而皇之拿走了他的東西不吭聲,他如何能痛快?怒氣衝衝地找文博武算賬,然而卻撲了個空,院子靜悄悄的,文貴也不在,招來灑掃的丫鬟一問,答案更是讓文戰嵩來氣。

    “大少爺出門了,說是有要事要做,晚上不回來用膳了。”

    跟上來的寧氏松了口氣,出了屋子,她又是下人眼中高貴端莊的大夫人,灑掃的丫鬟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接著一日的工作,文戰嵩心裡有氣發不出來,憋得老臉通紅。

    而此時的文博武本想直接去辰屏侯府找沈月淺分享喜悅,誰知經過辰屏侯府巷子口的時候見著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趴在石獅子上旁邊,到處張望,文博武隱藏起來,給旁邊的文貴打了個眼色,文貴閃電般的奔了過去,嚇得幾人一窩蜂的散開,文貴揪著一人的衣領詢問,那人惶恐不安,嘴裡滿是求饒的話,文貴心中不喜,往後拽了拽他的領子,迫使他往上仰著頭,“好漢饒命,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見沈府小姐一面澄清事實的……”

    文貴詫異,又往後勒了勒,那人立馬全部招了,原來他是劉書邦身邊的小廝,之前一直跟著劉書邦,劉書邦因為韓家發生的事惦記也記恨上了沈月淺和周淳玉,才會想著找人在二人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壞了兩人的名聲,可是,他們當時並沒有捧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一根頭髮,當時他們躲在一顆大石頭身後,不知怎麼被人襲擊了,醒來人已經在城外了,之後傳出周淳玉的事,他們心中雖然覺得奇怪,為避免劉書邦發脾氣,幾人都說做得密不透風,目的達到了。

    沒過幾日,京兆尹直言拿出了劉府出入大門的牌子,劉書邦氣他們做事情拖拉帶水罰他們挨了板子,朝堂上,參奏劉侍郎的奏摺一本又一本,劉家的鋪子生意一落千丈,過年回京述職的官員多,他的侍郎一職怕都保不住了,這件事,劉書邦也被劉侍郎打了並且揚言要將劉書邦趕出去單過,劉書邦嚇得不輕又在他們身上找茬,也是瞞不住了,幾人才說了實情,那日,劫持周淳玉的不是他們,是另一夥兒,劉侍郎不信,說除非他們找出其蛛絲馬跡,故而,才會想著來沈府找沈月淺澄清這件事,蹲了好幾天了也沒見著沈月淺出門,找周小姐更是不可能了,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得急,周淳玉肯定正在閨閣中繡自己的嫁衣呢。說到這,那人又張嘴求饒,“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那件事真不是我們做的。”

    劉家得罪了將軍府和周府氣數算是盡了,文貴鬆開手,嫌棄的掏巾子擦了擦手,意味不明道,“做與不做已經不重要了,回去告訴你家少爺,劉府都是因為他才受了牽連的。”

    小廝點點頭,踉蹌的腳步跑遠了,文貴這才笑了起來,躲在一顆石頭後面還破口大罵,沒有將他們浸豬籠算是仁慈了,劉書邦的好日子還在後邊,文貴得意地看向旁邊的文博武,事無巨細將事情轉達了,問文博武,“主子,我們還進去嗎?”劉書邦派了人來,說不定其他府也派人盯梢,鬧出什麼動靜來,不好做人的還是沈小姐。

    文博武挑了挑眉,蹙眉想了一會兒,不吭聲,算是認同文貴的話,“回去,晚上的時候再來。”多年謀劃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至於劉家,他也不想再計較其他,有的是人跟他計較,文博文之前不理會就算了,現在和周淳玉定了親,對劉書邦的憎恨只會多不會少。

    剛回到院子就察覺到氣氛不對,拐過走廊轉角,見寧氏坐在樹下,一身天藍色的褙子,髮髻上的簪子多是宮中之物,富貴大氣,除卻臉上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什麼解不開的潔似的,文戰嵩喜歡速戰速決,定是將他編造的故事一五一十與寧氏說了,否則,寧氏不會坐下這。

    調整好情緒,他慢悠悠走過去,躬身問道,“娘來了怎麼不去屋裡坐?”

    寧氏心裡想著事陡然聽到他的聲音嚇得身子一顫,認出是他才回過神來,“你爹說你將皇上賞賜的茶具送人了?他暴跳如雷了好一陣子了,你將茶具送給誰了?”

    文博武誠實道,“南山寺的方丈,有一日我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茶杯,心裡過意不去,就讓庫房管事給我挑了個拿得出手的東西,她們我讓我選,最後我就選了那副茶具,皇上每年都會賞賜茶具,府裡已經堆了不少了,偶爾缺一套不影響,娘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寧氏蹙眉,拍了拍對面的凳子,讓他坐下,將文戰嵩與沈懷淵喝醉酒的事兒說了,忘記了問文博武的意思,“你爹和我都想著收她為乾女兒,如果你弟弟沒說親的話這件事說不定和她還有可能,眼下的情形,我們也沒法子了,總不能讓你娶了人家。”最後一句乃姐姐的隨口胡說的,文戰嵩提醒要問文博武的意思,依著他的性子肯定不會答應。

    不料,文博武一反常態,竟然答應下來,“既然是爹爹和辰屏侯還在世的時候定下的親事,我當然要給他面子,雖說是沒有交換定情信物,終究口頭上應允了,這些日子得到方丈點撥我也明白了許多事。”

    “人活著,除了漫無目標的活著不能忘了身上肩負的責任和孝道,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們和寺裡不知道爹娘是誰的孩子不同,我們有父母有親人就該好好陪著你們老去,娘,爹怎麼說?”

    寧氏準備好的話也下架了臉上極為難看,都準備著手收乾女兒的事情了,不成想文博武答應下來,張了張嘴,試圖勸他,“你爹說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想其他法子,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文博武低著頭,聲音染了莫名的為難,“娘,爹爹最是看重信用,這件事不答應下來,以後沈家小姐若出了什麼意外,爹爹將來如何有臉面去見沈侯爺,在軍營怎麼服眾?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爹爹,這門親事我不得不應下,娘,您覺得對嗎?”

    寧氏能說什麼?心裡五味雜陳,臉上勉為其難的掛著笑,“委屈你了,這事你爹做得不對,我再問問他的意思。”讓文博武娶沈月淺,寧氏心裡極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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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8 PM

第067章 上門提親

    文博武低頭,沉默許久才道,“這事是爹和人家定下的,應與不應皆看他,當作個教訓好了,畢竟,說起將軍府,大家想到的多是爹,而非我與二弟。”語氣淡淡的,像極為不滿文戰嵩草率行事的作風,寧氏心裡好受不少,辰屏侯府那種人家確實配不上她們,寧氏起身,忘了眼院外,“行,我問問你爹,還有事忙,我先走了,你爹這事做的……”

    寧氏唉聲嘆氣,對文戰嵩應下的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抱怨的,老子欠下的債兒子償還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們府裡,說出去旁人都不相信。

    最後,問題又回到文戰嵩這裡,文戰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寧氏以為他還在糾結,勸道,“我與博武說收沈小姐為乾女兒,他嘴裡不贊同,心裡估計是同意的,這樣也好……”

    “好什麼好?”文戰嵩長嘆一聲,沒想到文博武算計到他頭上不說,還算計到如此地步,文博武在寧氏跟前裝委屈不願意,這邊又暗暗威脅他,擺明了有恃無恐,文戰嵩翻身坐起來,怒氣衝衝道,“說好了親事就成親吧,博武那種性子就該有人管管他,讓他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的。”

    寧氏背過身子,素淨的臉,蹙得眼角皺起了淺淺的褶子,埋怨道,“幸得府裡有兩個兒子由著你折騰,我看要是博武博文都說了親,沈家那門子事你怎麼應付。”

    文戰嵩苦著臉,寧氏的意思是同意了,他怎麼感覺這麼不爽呢?幫了忙落得兩頭埋怨,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蓋住,苦惱道,“以後我也不管了,由著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老爺說什麼時候上門求娶比較好?”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文博文明年三月成親,按理說文博武身為大哥成親應該在前邊,現在卻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沈家那位姐兒才十三四歲呢。

    文戰嵩埋在被子裡,不耐煩道,“明天吧,越早越好,早些日子進府也好幫你打理後宅。”寧氏管著偌大的將軍府不容易,已故的老將軍又是個寵妾滅妻的,若非寧氏手段好,太夫人的日子不見得好過,可也是因為這些,婆媳兩生了嫌隙,面上不覺得有什麼,心裡對對方都存著疙瘩,這麼些年了也不見消,之前他還勸,後來發現兩人都不寫在臉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了。

    寧氏蹙眉,翻身對著文戰嵩,蹙眉道,“會不會太急了?”

    還不是你兒子等不及了?文戰嵩心裡嘀咕卻不敢實話說,只得道,“怎麼能不急?博文年紀不小了,那位小姐性子也是個好的,也到說親的年紀了,明年被其他人家搶走了怎麼辦?我與沈懷淵兄弟的事你別往外說,對將軍府名聲始終不好,那晚也是興致來了。”

    寧氏瞪他一眼,文博武說對了,可不就是拿他的親事給自己買教訓了?閉上眼,不滿地答了聲好,文博文和周家的親事在京裡炸開了鍋,文博武和沈家,估計又得鬧起來,光是寧家那邊,對她只怕也會落下許多埋怨,還得抽空回去解釋一番。

    沈月淺並不知曉將軍府因為她烏煙瘴氣了好些天,快入冬了,周氏準備給王氏做身衣服,王氏早年過得神氣,現在跟著大房,日子別提多凄慘了,身子瘦得只有骨頭和皮不說,渾濁的眼,十步開外已認不清楚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和街邊要飯的老乞丐沒什麼兩樣,穿的衣衫更是粗布綢緞拼接出來的,周氏去長巷子看過王氏一回,回來感觸頗多,年輕時再能耀武揚威,人老了,還不是就剩下一空架子?天氣轉涼,周氏身子不舒服,沈月淺就接了周氏的活兒,再厭惡王氏,她已經得到了報應,而她們活得好好的,已經夠了。

    況且,小七長大後少不得會入仕,多攢些名聲也好。

    她針線好,這晚小七在她屋裡休息,她吩咐玲瓏抬了繡架擱到炕邊,她邊做針線,邊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而小七旁邊,則是穿著一身大紅色衣服的小狗,小七挑的布料,魯媽媽做的,剛給丁丁穿上的時候它不習慣,歪著頭,一直蹭自己的肚子,新奇的樣子讓小七捧腹大笑。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院子,見屋裡燈火通明,給身側的文貴招手讓他上前看看,得知小七在屋裡,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也沒讓玲瓏通傳,站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大可以進屋,小七見著他不會覺得有什麼,他不想等將來小七長大了懂事了看輕沈月淺,哪怕有一絲絲懷疑都不行,走的時候問玲瓏這幾日沈月淺可有什麼打算,玲瓏搖頭,她雖然希望文博武和沈月淺成親,也看出文博武對沈月淺有情意,平時都該幫襯的幫著,然而,她明白,如果文博武最後沒能娶沈月淺的話,沈月淺的名聲就壞了,她們當丫鬟的是幫凶,看著文博武走後,她到側門叫婆子出來,色厲內荏的說了些話,以後,萬不能隨意放人進來,婆子委屈,“玲瓏姑娘,你說這話我不愛聽,我一直守著這道門,從沒讓不認識的人進來過,難道府裡進了賊不成?”

    玲瓏蹙眉,看婆子神色不似有假,狐疑道,“剛剛你在幹什麼?”看向婆子剛在躺的地方,“你在睡覺?”

    婆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事前一刻還很有精神,下一刻就來了瞌睡,而且睡得很沉,索性沒出過亂子,被玲瓏澄澈的眼盯著,婆子有點悻悻然,“中途眯了一會兒,玲瓏姑娘放心,我雖然閉著眼,有動靜的話還是聽得到的,是不是小姐院子丟東西了?”

    “沒,府上只有夫人和小姐,少爺年紀又小,入冬後小偷多了,小姐讓我來叮囑一番,媽媽守著門也無聊,待我稟了小姐,明晚開始給您找個人作伴。”玲瓏還是不放心守門的婆子,第二天和沈月淺說了,沈月淺一怔,答應下來。

    周氏得知將軍府的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心中滿是困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扮,讓明月進屋伺候她換身衣衫,她和將軍府極少有往來,不知什麼風將三人吹來了。

    齊氏和裴氏還沉浸在從太夫人院子出來時,寧氏說的那番話上,“二弟妹三弟妹,這兩日府上無事,我看你們在府裡也無聊,不若陪我出去走走?”齊氏裴氏只以為誰家夫人送了帖子,到辰屏侯府門口,寧氏讓丫鬟呈上拜帖她們才困惑,兩人面面相覷,一眼不知寧氏葫蘆裡賣什麼藥。

    周氏生病後臉色不太好,讓明月給她擦些脂粉,生怕禮數上怠慢了,問道,“三位夫人現在在廳堂了?”沈月淺吩咐過若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帶進府,就在門口候著,盧平處事還算張馳有度,極會看人臉色,該不會真讓三位夫人在門口候著。

    明月邊給她擦脂粉,邊回道,“盧管家將三人領去廳堂了,夫人不用擔憂。”府裡的茶是小姐弄回來的,也不知哪兒來的門路,皆是一等一的好茶,便是以前在沈府的時候都很少喝得到。

    “那就好,你手上速度快些……”

    廳堂,寧氏挺直身子坐著,目不斜視,見丫鬟斟好茶她怔了神,旁邊的齊氏出了聲,驚訝道,“竟是上好的毛尖,還是用雪水煮出來的?”齊氏驚訝的原因她們從門口過來也就半炷香不到,而這雪水和茶的香度絕非這點空擋可以煮出來的,驚喜的握著杯子,將軍府,太夫人對茶這方面要求甚多,齊氏有幸在旁邊觀摩過太夫人煮茶的過程,當時,她只敢輕輕抿了一小口,就是這種味道。

    裴氏不似齊氏沒見過世面,進門後她已不動聲色觀察了一番,屋裡的傢具擺設皆是一等一的好貨,能喝得起這種茶不算什麼,斜眼瞄了眼齊氏,忍不住好奇為何會來這裡,“大嫂讓我們來可是因為什麼喜事不成?”

    齊氏詫異地抬頭,“喜事?博文的親事定在明年,這時候府裡還能有什麼喜事?”

    寧氏沒回答,待茶涼得差不多了才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眸色漸深,她以為辰屏侯府這種人家能喝一般的茶已不容易了,沒想到竟是如此低調的奢華,丫鬟奉茶的時候她就聞著味道了,有的茶猛一吸鼻子和上好的茶香一樣,實則不過是茶商在一般的茶葉裡添了香料,冷了,味道就淡了,真正上好的茶,哪怕是冷了,茶間的香味也在,且味道淡而不散,倒是她小看辰屏侯府了。

    周氏穿了身淺紫色的芍藥褙子,一身白色拖地長裙,顏色鮮亮而不失穩重,一眼就知道是好相處的,比起她,寧氏則要隆重得多,衣衫是新制的,頭上的穿戴也是全部是宮中御賜之物,氣質端莊。

    周氏與三位不熟,臉上卻也不顯尷尬,“大夫人怎麼有空轉到這邊來了?”文家和周家說了親,論起來,以後文博文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周氏不明白三人來意,卻也沒主動問起,而是說了些府裡的閒雜事。

    辰屏侯府也就三個人,人口十分簡單,瑣事卻是不少,齊氏聽著聽著不太感興趣了,四下打量起來,寧氏面上卻溫和了許多,不管家不知道府裡的雜事,對周氏印象又好了不少。

    “今日冒昧前來,還請沈夫人不要見怪,早前就該親自登門拜訪謝謝你了……”說這話的時候,門外丫鬟說又有人上門了,寧氏面上愈發舒緩,“是我請來的,沈夫人可否……”

    “大夫人客氣了,明月,快去門口迎著。”面上沉著冷靜,心裡卻起了波濤駭浪,江家太夫人已經十多年不出門走動了,哪怕皇上最疼愛的五公主下嫁江家,都沒聽說江太夫人有何值得高興的,又擔心明月沒聽說過江家怠慢了,斟酌著要不要自己去接一接,江太夫人今年快六十歲了,年輕時跟著江老爺子吃了不少苦頭,戰亂時,對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有救命之恩,江家沒有封侯,可卻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五公主嫁進江府後也和其他當媳婦的沒什麼區別,如果說將軍府的地位和榮耀是沾了太后的光,那麼江家,則是實打實入了皇上的眼,江家少爺小小年紀就當選了太子陪讀,江家更是出過太子太傅,說起江家,誰不望文生畏?

    不止周氏,齊氏和裴氏也震驚了,江家那位太夫人和府裡太夫人有些交情,對她們庶子庶女非常不喜歡,可是對寧氏卻是極好,齊氏不由得多看了周氏兩眼,她大概猜著寧氏來這邊的目的了,可是心中更震驚,府裡那位可是太夫人的寶貝,太厚也常稱讚誇獎讓皇上善待,結果親事落到這種門檻上,心裡暗暗思量起來,大房的兩個少爺的親事門第都低,到了二房三房,她們的孩子豈不是也跟著遭殃?齊氏臉上就不太愉快了,面上卻不敢表現一絲一毫。

    遠遠地聽到了腳步聲,周氏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絲毫不擔心三位輕視她沒見過世面,主動出聲道,“江太夫人德高望重,我一直都敬重她,容我出門迎接她老人家。”

    寧氏跟著起身,臉上露出了愉悅,周氏站在門口,主動迎上去屈膝行禮,“太夫人吉祥,您能來,真是我們的福氣。”

    見她面露激動而非巴結諂媚,江太夫人便知她不是阿諛奉承之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盈盈道,“快起來吧,文家那幾位可到了?”

    “到了,就等著您老人家了。”寧氏迎出來,自然而然的走到江太夫人身邊,江太夫人身邊的老媽子退後一步,寧氏搭起手扶著江太夫人,笑道,“說了會話了,太夫人快請進吧。”

    周氏在側邊,心中震驚,她心裡的猜漸漸趨向於事實,心愈發不能平靜。

    寧氏扶著江太夫人坐下,拿過丫鬟手中的茶盞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江太夫人,“我們來了一會兒了,還沒和沈夫人說起這件事,您來了正好。”

    江太夫人臉上始終帶著笑,親切地接過茶,抿了一口,臉上倒是沒有一絲驚訝,“也好,博武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沈家小姐的事我也算有所耳聞,是個好孩子。”

    江太夫人收到寧氏的信詫異了許久,派人出來打聽沈月淺的事,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的心機,不可謂不聰明,她們這種人家的當家主母必須要有幾分手段,沈月淺暗暗謀劃的旁人看不出來,卻是瞞不過京中像她們這樣的老人,她立即想到的便是寧氏,寧氏當小姐的時候沒看出如何能耐,進了將軍府後,一件兩件事情加起來,說起來,沈月淺的作風和寧氏倒是有些相像,遇事處變不驚,走一步算五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現在的將軍府能如此聲望,太后是因素,和寧氏掌家的手段也分不開。

    周氏坐在凳子上,不敢說話,心裡忐忑不安,希望不要是她想的才好。果然,下一句,江太夫人就主動說起來為文家大少爺保媒的事,“沈小姐冰雪聰明,處事也幾位穩妥,這樣的孩子很少找了,博武是我看著長大了,性子也是好的,不知周夫人可否割愛,讓博武那小子替你照顧沈小姐?”

    江太夫人這麼多年還沒為誰保過媒,開門見山就問了出來,齊氏裴氏心中難掩震驚,她們敢確定,文太夫人是不知曉這件事的,否則,今早的時候不會一言不發,那位多看重文博武她們看在眼裡,文太夫人甚至說了,她死後,她所有的嫁妝都給文博武媳婦,老將軍那一份留下來幾房分了,奎家當年給的嫁妝不多,可文太夫人會經營,比起老將軍留下的那些,只多不少,可文戰嵩和寧氏不出聲,她們也不敢,不然,文太夫人會以為她們惦記她的嫁妝。

    周氏面露遲疑,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她有點無措,轉身吩咐明月將沈月淺和小七帶來,蹙眉道,“太夫人親自前來,我該給您面子,阿淺十三歲了,我也暗暗在打聽,文大少爺的品性全京城都知道?可我們家的情況不同,老爺在的時候就將阿淺當成寶,也沒怎麼拘束她念書,寵溺慣了,晚輩擔心她規矩上讓幾位笑話了,打老爺走後她吃了不少的苦頭,說實話,太夫人不來,我是想給她找一位簡單的人家,平平淡淡過一輩子算了……”

    江太夫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了,擔心沈月淺配不上文博武,去將軍府受委屈,再者,將軍府人口複雜,處事卻是難了,她慈祥地笑道,“自家的孩子自家疼,你說的是這個理,博武比沈小姐大上幾歲,只會更疼著她讓著她,文家幾位長輩都在,你擔心沈小姐去了將軍府被人輕視,這點卻是想多了,沈小姐是她們誠心誠意求娶回去的,自然已經認可了她各方面,這點你卻是不用擔憂的。”

    沈月淺陪小七在院子裡打拳,拳法是文博武送來的冊子上的,每天抽動練一會兒可以強身健體,明月說讓她去前邊時她還奇怪,得知寧家幾位夫人來了,來江家太夫人也來了她才反應過來,文博武說去南山寺後就沒了音信,難不成中間出了什麼事?

    沈月淺拉著小七到廳堂時,裡邊一陣沉默,周氏眼眶泛紅,江太夫人和寧氏也面色動容難掩心頭感傷,“娘。”她叫了聲,拉著小七上前一一給在座的人行禮,江太夫人臉上又有了笑容,就是寧氏也笑了。

    “模樣是個標誌的,一看就是福氣好的孩子。”江太夫人看過不少美人胚子,像沈月淺這般氣質出眾溫和的卻是少見,五公主已是標準的美人了,比起沈月淺,眉宇間失了一份獨特,而沈月淺,上到額頭下到下巴,叫人評論不出一句不好的話來,美得出眾卻不會讓人心生邪念,確實難得,寧氏笑的是難怪文博武同意下來,只怕也是見過一兩次的。

    沈月淺態度不卑不亢,完了,乖乖的站在周氏身側,周氏收起心中情緒,見江太夫人和寧氏難掩對沈月淺的讚美之情,心裡好受了許多,摸摸小七的頭,指著江太夫人道,“那是老祖宗,小七上前磕個頭吧。”

    小七也不扭捏,晃著身子走到江太夫人跟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仰頭,脆生生喊道,“老祖宗好。”剛才他叫江太夫人,現在一聲老祖宗,叫得江太夫人心都化了,連說了兩聲好,“小七是吧,剛才聽你娘說起你,是個好孩子,以後家裡只有你和你娘,可要照顧好你娘知道嗎?”

    沈月淺疑惑,江太夫人話裡有話,看向周氏,周氏紅了眼眶,養了十幾年的閨女要給別人做兒媳了,這時候才明白當初她和沈懷淵成親時,高氏心中的苦澀,嫁了人,再疼愛她都不是自己能看著的了。

    走的時候交換了庚帖,寧氏說讓欽天監看了日子就上門提親,左右成親要等沈月淺及後,早些提了親讓旁人清楚沈月淺是將軍府的人也好,免得其他人向周氏張口。

    回去的路上,齊氏一反常態沒有拉著寧氏問文博武怎麼看上沈府小姐,而是心裡害怕起來,當時,沈月淺為何會受傷別人不清楚她是知道的,她沒想到那幫人是要文博武兄弟兩人的命,最終害得沈月淺昏迷了許久,沈月淺進了將軍府,若是得知了事情真相,會不會給她穿小鞋?

    裴氏也心不在焉,馬車上,三個人都沉默沒有說話,下馬車的時候,寧氏瞥了眼兩人,“之前博武博文沒說親,博濤幾個孩子也拖著,現在,你們倒是可以多打聽打聽了。”

    齊氏微微變了臉色,裴氏也神情不自然起來,寧氏將二人神色看在眼底,沒有說話,穿過影壁碰到要出門的文博武,寧氏蹙眉,這個時辰不早不晚,他要去哪兒?

    “娘,您去哪兒了?我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沒見著您人。”文博武一身黑色錦服,想起周氏心中顧忌寧氏蹙眉,從不評論文博武穿著的她第一次提醒他,“在京中又不是上戰場,如此深色的衣衫以後少穿,待會我讓繡房給你做幾身顏色亮麗的,都是說親的人了,別整日冷著臉嚇人。”

    文博武笑著點頭,“娘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將衣衫換了,對了,祖母說今日身子好了,讓您陪她進宮給太后請安呢。”

    文博武步伐快,寧氏欲再說什麼已不見了文博武人影,寧氏心裡覺得怪異,從沒覺得他像今天這麼好說話過,難不成她知道今早她幹嘛去了?想想又不可能,她去辰屏侯府一事沒有對府裡任何人說起過,且文博武就算知道了,也不該高興得會乖乖聽話,看了眼衣衫,讓身邊的丫鬟去告知太夫人馬上就過去,自己先回了院子,遇著文戰嵩也在,寧氏說起文博武的反常,好奇不已,“這兩日博武是不是遇著什麼喜事了,我挑剔他衣衫顏色太過厚重,戾氣嚇人,隨口讓他回去換一身,他竟然沒反駁。”

    文戰嵩正在核算軍營物資,聞言,拿著算盤的手一頓,小聲怒罵了一句,寧氏去屏風後換衣衫沒聽清楚,“老爺說什麼,沒聽清?”

    文戰嵩已噎,“沒什麼,在南山寺受過方丈點撥,回來知道孝順人了吧,沈夫人可同意了?”

    周氏是個精明人,縱然心中再有不捨也應下了,寧氏對周氏還算滿意,加之,辰屏侯府並未像外邊人說的那麼落魄,不僅不落魄,比起京中那些大戶人家一點也不差,可就是門第太低了,“同意了,左右待會我和娘會進宮,順便找欽天監看個日子上門提親,定下了,希望博武也收收心,好好過日子。”想到沈月淺那張臉,美不可言,江太夫人都為之一驚,文博武縱使要挑剔也挑剔不出什麼來。

    文戰嵩望著窗外的景色,喉嚨始終梗著刺,被兒子算計到這種程度,說不去,他在那些老東西面前就真的抬不起頭來了,“提親的事不急,問問欽天監明年或者後年哪個日子好,不求趕時間,日子一定要挑好了。”

    文博武恨不得現在就將人娶回來,文戰嵩有了個法子,寧氏出門的時候又提醒了一遍,“你讓欽天監看看近三年的日子,親事的話晚些也好,辰屏侯府人口少,讓她多在家幫襯她娘和弟弟兩年沒關係,左右博武年紀大了,多等兩年沒什麼。”

    寧氏蹙了蹙眉,她心裡琢磨的是待沈月淺及後兩人就成親,京裡想將女子多留兩年的多的是,可文博武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

    “你問問再說吧。”文戰嵩琢磨著,不出這口惡氣,他氣難順。

    寧氏心裡犯嘀咕,讓早些上門將親事定下的是文戰嵩,現在又拖著不讓提親的又是他,琢磨許久也沒明白文戰嵩前後的反差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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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9 PM

第068章 一生執念

    文太夫人氣色果真好了很多,得知文戰嵩和文博武都在府裡,文太夫人難得對寧氏和顏悅色道,“他們忙,你可要讓人伺候好了,天冷了,坐著不動易身子冷著涼。”

    文太夫人心裡是喜歡寧氏的,當初去寧國侯府也是真心想求娶她陪著文戰嵩過日子,不想後邊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其中,也有她的錯,可能這次真病得厲害,文太夫人看事情變了許多,家和萬事興,將軍府在寧氏打理下,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二房三房怎麼都鬧不出麼蛾子來,換作她也是佩服寧氏處事的。

    寧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認真道,“早就準備好了,是前朝的一副文房四寶,硯台還是托博武弄到手的,您放心吧,您身子骨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寧氏對奎家不是一星半點的好,果然,下一句文太夫人就點頭了,“該去看看你舅舅了,我看過日子了,那天正好休沐,我們一家人都去。”奎家的人口和將軍府差不多,不過,將軍府是兒子多,奎家是女兒多,奎老太爺說了好幾次親上加親這件事,她這次就應下,穿過弄堂時,才繼續道,“他舅爺對博武一直看重得很,自小就說博武有福氣,要知道硯台是博武送的,肯定會更高興,我準備在奎家住上些時日,讓博武陪著就好,奎家的姐兒多,且姿色性情不一,相處久了,總有能入博武眼的。”

    寧氏頓了頓,面色如常道,“娘說的事,不過聽老爺說起,年底了,軍營的事兒多,博武還得親自去軍營住上些時日,您要是想舅舅了,不若接舅舅過來住些時日?”

    奎家老太爺性子粗獷,是個不拘小節的,走到哪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請他來將軍府他一定會高興的。

    文太夫人猶豫半晌,笑道,“這個法子也甚好,對了,寧國侯府的姐兒可都說親了?”

    寧氏微微笑了笑,寧家和奎家都想嫁進將軍府是心照不宣的事,從文太夫人在太后那邊得了消息文博武不會娶宮裡邊那幾位,她和文太夫人之前都在暗中使勁想把各自的娘家姐兒接過來,但是並沒提到門面上說過,不想今日寧氏來了興致,寧氏緩緩道,“還不清楚具體緣由,我明日準備回一趟寧國侯府問問,幾位姐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要是尋不著合適的人家,我也幫忙打聽打聽。”

    文太夫人臉上的笑愈發溫和,輕輕拍了拍寧氏的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欠著你舅舅,他想親上加親我們就如他所願就是了,親家若是擔心寧家幾位姐兒說的男子品性不好,你讓戰嵩出去打聽打聽,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親事馬虎不得。”

    寧氏點頭附和,對沈家的事兒隻字不提,進宮後,太夫人陪太后說話,她去欽天監問了近三年的好日子,從欽天監出來的時候,她哭笑不得,近三年就兩個日子最好,下個月初十,後年的四月,如果下個月提親的話,親事定在後年四月剛合適,若在後年定親,親事還得往後至少壓一年半,猶豫再三,心裡有了主意。

    從宮裡回來,擔心文博武去奎家老太爺壽辰上鬧出什麼事,與他說了和沈家的親事,寧氏擔心他像文戰嵩那般反悔,肅言道,“親事不得兒戲,既然已經交換了庚帖就不可能再反悔了,我想了想,現在月末了,等你舅老爺的壽辰過後就去沈家提親,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可不許反悔壞了人沈小姐的閨譽。”沈月淺長得真是什麼話說,標誌得很,為人又有手段,文戰嵩有句話說對了,沈月淺進了門,她會輕鬆得多,那種女子,不怕被二房三房欺負了去。

    文博武臉上無悲無喜,聲音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都到這步了我還能說什麼?爹娘高興就好,舅老爺壽辰,說到提親,早些年在軍營的時候積攢了些東西,後來皇上又賞賜了不少,她畢竟是將軍府長媳,我手裡的東西以後都會交給她保管,不若這次送些去侯府算了,以免沈夫人覺得我們輕怠了沈小姐,如何?”

    實則,提親一事極趕,寧氏忙著文博文親事的事宜,拿抽得出空管文博武的,故而點頭應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你準備好給管家便是,我還有許多事,先回了。”

    夜裡服侍文戰嵩寬衣的時候寧氏將欽天監說的日子與文戰嵩說了,文戰嵩這次罵得大聲,“收買欽天監,虧他想得到法子?”

    寧氏蹙眉,停了手裡的動作問他,“誰收買了欽天監,是不是看的日子不對?”她也覺得欽天監誇大其詞了,可欽天監算的日子一直很準,從沒有過紕漏,皇上以往不怎麼在意,現在對欽天監也極為重視。

    文戰嵩一怔,臉上慍怒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心煩意亂道,“沒事,只是覺得欽天監這兩年越來越玄乎了,測出來的事情神乎其乎,會不會這次出簍子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明年的日子不好,皇上還得祭祀呢。”

    欽天監這兩年測出來的事情都在適當的時候發生了,引得皇上重視不少,水患乾旱,沒有欽天監看不出來的,文博武這次為了親事收買欽天監,明年皇上祭祀,看欽天監怎麼說。

    夜幕低垂,文博武換了身白色的長袍,腰間玉帶上垂著一塊玉佩,細細看的話會發現,玉佩邊緣刻了一輪彎月,相貌堂堂,斂去周身戾氣的文博武,看上去更溫文爾雅,走到屏風前,躬身道,“主子,欽天監監正說事情已經辦妥了,年終皇上會問明年祭祀一事就會穿幫讓您小心些,還有,他夜觀天象,今年怕是有雪災,想問問是否真有這件事?”

    文博武整理好腰帶走了出來,手裡把玩著一塊上好的玉,中間刻有字,指腹來來回回的在那一處摩挲,良久道,“他有能力不該懷疑自己,皇上選擇祭祀隆重,要陽光明媚,明年卻是不需要了,原因太過複雜,我要出門不想說。”

    文貴汗顏,這番話要是如實轉達回去只怕會得罪了人,斟酌一番,文貴轉換了思路,到門口,傳達了文博武的意思,“我家主子說今年確實會有雪災,災情該有些嚴重,明年祭祀一事又變,至於怎麼個變法,時間還有點久,我家主子還要再觀望些時日,到時會告訴監正大人的。”

    文博武憑著上輩子的記憶,知道的事情多,和欽天監監正說了幾次話就讓後者佩服得五體投地,遇著事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來問文博武,如果文博武不對,立馬改了說辭,文貴也是幫忙跑腿的次數多了才摸透了欽天監那群人很多時候都是渾水摸魚過的,尤其有了自家主子後,經常領著俸祿不辦事,皇上問起了就歸來問自家主子,沒想到,還看得出有雪災,這點讓文貴刮目相看。

    文博武到了側門,文貴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來了,上前,趴在地上,對著拇指大的小洞貼上去,掏出手裡的管子□□去準備吹氣,就聽裡邊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他扭頭,明顯,文博武也聽到了。

    沈府的下人多,可是,這個側門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經常鎖著,守門的婆子便只有一個,而這時候裡邊傳來的說話聲明顯是兩人的,文博武心思一轉就明白沈月淺是防著不讓他進府了,想想也是,兩人定了親事,他行事還這般孟浪的話被周氏發現一次,兩人的親事肯定會告吹,心裡不由得為沈月淺突然轉變的態度喜滋滋的,擺擺手,轉身走了,他不進沈府,還可以想其他法子見她,不過,要費些功夫就是了。

    隔天,沈月淺收到文博武的來信,這次的信和平時的噓寒問暖閒聊瑣事不同,裡邊是文博武請她出府之事,以及一些羞人的話,沈月淺看得面紅耳赤,若非字跡相同,她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文博武寫的,不過,想起他無賴起來的模樣,又覺得是他了。

    快速的寫了回信讓玲瓏送出去,文博武的邀約她是不能去了,從江太夫人寧氏上門後,周氏對她嚴格起來,每日讓桐娘子教她規矩不說,還不準她出門,鋪子的事情也交給周氏管著了,她明白周氏的緊張,一天文家不上門提親,其中就會有變故,又有周淳玉被丁家反悔的事情在前,周氏緊張也在所難免。

    文博武收到信心裡失落了一陣子,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斟酌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回了信,讓沈月淺支開側門的婆子,就一晚上,兩人說說話他就走。

    側門的兩位婆子如果都暈過去的話定會引起周氏懷疑,這種時候他不敢冒險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等了一晚上也沒聽文貴說前邊來信了,倒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隨意披了件一瞬衣衫去窗戶邊坐下,斟了杯茶,漫無目的地看著漆黑的窗外,風冷,灌在他脖子裡人愈發清醒了,天空沒有月亮,他的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

    歷經兩世,終於和她走到現在這一步,心中的歡喜不敢告訴別人,只能在夜裡獨自回味,他心裡唯一遺憾的就是不知道上輩子死後沈月淺發生了什麼,她性格堅韌,認定了事就會義無反顧,為了沈未遠是那樣,被文昌侯府的人害得小產傷了身子後對宋子御冷漠下來也是這樣,她認為是好的是對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上輩子離京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會死了,那種臨近死亡氣息的日子讓他想問問他,如果和他一起去邊關,待打完了仗兩人就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可好?

    然而,終究沒有問出來,只能交代好後事,盡力讓她活得無憂無慮一些,她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充滿了愧疚和擔憂,裡邊還有某種情愫,每次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情愫他都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為什麼她明明對自己有情還願意為了旁人嫁給別人?他從未想過問她,問了,她也不會承認的,更重要的是他問不出口,不管什麼答案,皆是他心底無法承受的痛,兩年,成了他們兩一輩子無法在一起的阻隔,他在前邊操練巡防時,她在京中孤苦無依,活該他得不到她,是他沒有及時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心裡早就認定了非她不娶,愛著,卻又深深錯過,被人萬箭穿心的那一刻都沒有在清冷的夜裡想到她決定誘惑宋子御娶她來得痛。

    死前那一刻,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融入血水,空而寂滅,得逞之人嘲笑他再目中無人死前也是可憐蟲,他們不知,他哭的是不能再護著她了,留她在世上,繼續為那些無所謂的人賣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著,活得高興些啊,為什麼就這麼難。

    在京裡關於他的傳言一直很多,他性子本就陰沉,不愛說話,許多人對她敬而遠之,有人懷疑他好男風,他和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成親後的那些年,文太夫人一直問他為什麼不娶親,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小姐,門第再低她們也認了,太夫人病重的時候總是拉著他的手悔恨當年不該送他去軍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這樣或許會和文博文一般,正常的娶妻生子。

    沈月淺也多次勸他,“博武哥,你也娶個人回家照顧你吧,你離京的時候想著有人在家等你,也會願意早些辦完事回來的。”她不知,沒了她,任何人在他心中都不能牽動他回家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佛祖為什麼讓他重生一次,而沈月淺為什麼又重生回來了,依著時間推算,他死後,沈月淺沒活多久也死了,沈未遠在邊關犯的錯誤被他抹滅了去,而他讓人帶給沈月淺的信中有文昌侯府和沈府的把柄,有了她,兩府不敢為難她,為什麼,她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這輩子重生,他早早的就在朝堂立足了腳跟,又多次前往南山寺和方丈長談,皆沒找到重生的根本,方丈說一個人執念深了,下輩子怨氣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沒遇著過,不能說沒有,他不敢對方丈知無不言,那是他的秘密,只願意和沈月淺分享的秘密了,又坐了兩炷香的時間,腦子裡浮現了上輩子很多的畫面。

    知曉他和沈月淺事情的只有文博文,是他親弟弟他沒有隱瞞,可是,文博文知道多了,心裡多沈月淺的怨恨也多了,質問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選擇孤獨終老,文博文成親後,院子裡過得並不安生,有些時候兩人為著一些事會吵得厲害,文博文娶的女子是個會來事的,拖累文博文許多,他當時沒有正面回答文博文的話,而是問他,如果不成親會有安生平靜的日子過,你願意選擇一個人嗎?見文博文沉思不語,他又才正面回道,終有一件事是我們錯過了還念念不忘的,你想要安生的日子,我想守著她,一生執念不過如此。

    遠遠的,看著她幸福,心中千瘡百孔也會瞬間治愈。

    還好,這輩子,那些有過的傷心苦痛都和他們無關了,他將她護得好好的,起身關好門窗,重新躺回床上,拽緊了手裡的錦帕,這是他偷偷從她衣櫃中拿來的,每次心情不能平靜時,握著它,再恐懼的心都會安靜下來,一切不是夢,她還好好的,無數次的心裡暗示自己,這樣,才會安然的睡去。

    早上,文貴進屋伺候文博武穿衣,燭台上的燭蠟,沿著燭台滴落在地上,文貴習以為常的去衣櫃找衣衫,文博武睡眠不好,有時候整夜都睡不著,他進屋第一次見著了也吃了一驚,燭台的燭蠟便是現在這種情況,滴在地上,要拿刀片輕輕的刮,後來,這種情況多了,他也習慣下來,燭台小了,蠟燭又是大蠟燭,一晚上不滅就會成現在這樣,問過文博武要不要換個大的燭台,文博武不同意,這件事就擱置到了現在,文博武去太夫人院裡請安了,文貴才招呼丫鬟進屋將地上的燭蠟清理了。

    奎家老太爺的壽辰沒有邀請外邊的人,就是周圍的親戚去了,即便如此,院子裡也坐了不少人,奎家老太爺不喜歡齊氏和裴氏,兩人也不往他跟前湊,跟著齊氏拿了準備的禮物後,兩人就退出去了,奎家的院子是文太夫人找人建造的,費了不少的心裡,路上,遇著奎家嫁出去的幾位閨女,年紀和齊氏差不多,談吐風度卻是差了,幾人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裡,聊了一會兒就聽對方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齊氏心驚,要知道,這件事文太夫人現在都不清楚,她雖然想文太夫人知道,可是當日去的就四個人,誰大嘴巴說出去了,寧氏一問就問出來了,故而齊氏一直憋著,現在聽對方說起,下意識的瞄了眼裴氏。

    “二嫂看我做什麼,這件事我也是剛從別人嘴裡聽起。”裴氏腦子不傻,齊氏能想到的事情她怎麼會想不到出聲問對面的奎靜閑,“閑姐姐從哪兒聽來的?”

    奎靜閑和江家的三夫人走得近,還是無意聽她說起來的,她爹一直想和大將軍府親上加親,她姑姑一直以文博武性子陰晴不定,還要再看看兩人相處得來不,嘴裡說是擔心奎家小姐嫁過去受了冷落,實則還是擔心文博武不答應,落了奎家臉面罷了,沒想到和別的府裡的小姐都交換庚帖了也不敢到處宣揚,估計是怕她爹發飆吧,奎靜閑嘆息道,“沒想到姑姑最後會給博武說那樣的人家。”比起辰屏侯府,她們家的家世都要好上許多,一直以為文太夫人眼光高,又有奎老太爺在中間信誓旦旦要親上加親她才沒有將自己的女兒說出來問問文太夫人的意思,知道是這樣子,她一定會讓文太夫人對她的女兒滿意。

    齊氏一怔,沒想到是江太夫人,她以為這件事寧氏提醒了江太夫人不在外邊說,原來沒有,心思一轉,齊氏挑眉笑了笑,湊到奎靜閑耳朵邊說了兩句,後者連連點頭。

    說完了,奎靜閑起身走了,裴氏擔憂地看著齊氏,“二嫂,剛才你和閑姐姐說了什麼?大嫂瞞著不說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是你慫恿……”

    “三弟妹說的什麼話,我也和她隨便說兩句話和大嫂有什麼關係,你的語氣倒是懷疑我在大嫂背後插刀似的?”

    裴氏不在多言,臉上的擔憂更甚。

    奎靜閑進屋給奎太夫人虧太老爺請安的時候,文太夫人和寧氏也在,她在奎太夫人身側坐下,猛地問起文博武來,“今日怎麼不見博武人影,說了親,人也害羞躲著人不見了?”

    文太夫人和奎太夫人說話沒理會過來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著奎靜閑,而旁邊的寧氏卻是臉色一沉,奎靜閑為之好笑,仍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姑姑看著我做什麼?說來也是巧了,我和江三夫人有些交情,博武說親還是從她嘴裡聽來的,有幾個月沒見過博武了,姑姑要提醒她,成親了可別忘給我下帖子才是。”

    這下不止寧氏,文太夫人,奎太夫人,奎太老爺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文太夫人臉上還算鎮定,帶著淺笑,“閑姐兒說的什麼話?你是博武表姨母,成親這等大事當然會請你,不過,你說博武定親了是怎麼一回事?”

    奎靜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文太夫人,“姑姑,別告訴我博武和沈家小姐交換庚帖一事您不知道?還是表嫂托江太夫人保的媒呢,江太夫人德高望重名聲極好,每年的宮宴上,皇后都會給三分臉面的,除了參加宮宴哪兒也不去,現在為了博武居然出來走動了,給足了您的面子,就是沈家心裡也高興得很呢。”

    奎老太爺哼了聲,質問文太夫人,“你還說什麼親上加親,博武都說親了你還瞞著我?你心裡沒有我這個哥哥當初又何必答應?我奎家的姐兒也不是不值錢讓人糊弄來糊弄去的。”

    文太夫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調轉視線,落在寧氏蹙著的眉頭上,聲音不顯怒氣,耐著性子道,“閑姐兒說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寧氏本想先提親,商量好了成親的時間再告訴文太夫人,沒想到這時候被人揭開來,一臉平靜道,“是真的,博武也老大不小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上次去周府提親的時候偶然聽旁邊人說起沈月淺這個人,一打聽,是個好的,兒媳就做主定了下來。”

    “胡鬧,胡鬧,明日就給我將庚帖換回來……”屋子裡沒有外人,文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地看著寧氏,旁邊的奎老太爺氣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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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39 PM

第069章 提親之後

    “娘,既是交換了庚帖萬萬沒有退回去的理由,早兩年,貴央侯府和周府那點事鬧得人盡皆知,今時的貴央侯府比起當初差遠了,況且,這事老爺也沒有反對。”寧氏態度溫順,說出的話卻差點讓文太夫人氣得暈過去,“戰嵩向來不問後宅之事,縱使是博文的親事也是我們起的頭他才應下的。”文戰嵩最是孝順,絕不會背著她答應寧氏這種事,除非,受了寧氏蠱惑,想到這個可能,文太夫人臉色愈發難看。

    最後,奎老太爺的壽辰鬧得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文太夫人對寧氏也沒個好臉色,寧氏耐著性子解釋道,“您也別生氣,江太夫人親自去看過了,心裡歡喜得不得了,直言說沈小姐長了張旺夫臉,和博武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文太夫人遲疑的望著她,面露度量,且神色已有所鬆動,寧氏趁熱打鐵道,“沈小姐二弟妹三弟妹也見過,長得好看不說,還是個知書達理的……”說著,挑了沈府的幾樣小事告訴了文太夫人,文太夫人更是擰緊了眉,齊氏和裴氏是早就聽說過的,不明白寧氏為何又重新提起,狐疑的瞄了寧氏兩眼。

    沈月淺小小年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老屋那邊的人鬧得人仰馬翻,手段不可謂不狠,文太夫人思忖片刻,沉吟道,“博武以後是要單獨分出去過的,他的媳婦哪需要有雷霆手段?”話是這麼說,語氣卻緩和不少。

    寧氏如何把將軍府掌控在手裡的事兒她是親眼看見的,說起來,沈月淺和寧氏這方面倒有些相像,將軍府確實在寧氏管家後一步一步越來越輝煌受人尊敬,沈月淺那個丫頭估計不差。“可你也不該如此草率,博武的性子哪是能將就的主兒?”文太夫人心裡仍不滿,不滿寧氏瞞著她。

    這話一出,算是同意了,齊氏暗暗噘嘴,心裡對文太夫人稍有抱怨,大房的事情再差都是被逼無奈或是情有可原,同樣的事情換到二房三房身上,必會被訓斥一頓。

    大將軍府的大少爺突然要定親了,且對方還是沉寂落敗下來的辰屏侯府,京裡人都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待去辰屏侯府打探過虛實後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兩府完全沒有往來不說,身份地位懸殊了不是一星半點,可大將軍府的人就是上門提親了,而且,還是江太夫人保的媒,江太夫人在京中地位甚高,好多年不出來走動了,大將軍府請動她,真是給夠了沈府臉面,而且,不止這樣,文博武是將軍府長子,規矩禮儀比起當時的文博文成親多了不少不說,送的信物更是極為貴重。

    整整一日到辰屏侯府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周氏忙前忙後地應付著,沈月淺則在屋子裡安生帶著小七,不理會外邊的熱鬧,天黑十分,辰屏侯府才安靜下來,周氏派明月來說,今晚小七住在這邊,她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他了。

    小七沒出門,可是院子裡熱熱鬧鬧,且下人們得了賞錢,他也察覺到不對勁,問沈月淺今日是不是有喜事,沈月淺笑道,“嗯,娘說不來接你了,小七又能挨著姐姐,是不是喜事?”

    小七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童聲稚趣道,“是喜事,姐姐,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沈月淺搖頭,小七已經三歲了,跟著她和周氏,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可也該清楚男女有別一說了,沈月淺讓玲瓏進屋給她洗腳,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側門守門婆子的事,玲瓏不驕不躁,道,“守門婆子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奴婢擔心她出什麼岔子,年關正是小偷泛濫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奴婢覺著還是派兩人守著比較好。”

    沈月淺垂下眼,玲瓏說得對,府裡只有她和周氏,外人跑進來確實不妥,揮揮手,讓玲瓏退下了。

    今日,文博武出足了風頭,那些聘禮大半是他自己準備的,就是寧氏見著了心裡都泛酸,那些好東西,連著她都沒有,文博武為了討媳婦,倒是一點不吝嗇,回屋和文戰嵩說起這件事語氣還酸溜溜的。

    文戰嵩聞言,也不痛快,文博武和沈月淺的親事定在後年四月份,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的時間,這個時間文博武只怕也是算計好了的,和寧氏道,“博武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今日的事情確實太過了,我見著那套楠木的桌椅也愣住了,好東西不拿來孝敬爹娘,竟想著討好媳婦,下次見面你可要說說他。”

    寧氏倪他一眼,今日提親可謂是給夠了辰屏侯府面子,明日起,辰屏侯府的帖子也會開始多起來,說起沈府,不再是王氏當家做主的沈府,而是辰屏侯府的沈府了,京裡邊的大戶人家最是會看人臉色,風向也轉得快,她心裡高興於辰屏侯府的名聲日漸升高,畢竟都是將軍府的功勞,算是大家對將軍府的認可。

    沈月淺和文博武成親的消息傳得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淳玉失神片刻後嘴角揚起了笑,丁薇心裡又為沈月淺高興心裡又有別的滋味涌上心頭,然而,情緒最屬複雜的還是長巷子住著的王氏等人,薛氏死後,沈懷慶沒有再娶,身為平妻的陳氏當了家,沈月牙的身份翻天覆地的越過了真正的嫡女沈月茹等人,沈月茹每日跟著王氏去外邊幫人洗衣服掙些銅板,沈未年兩人則去街頭擺地攤靠幫人寫信攢點銀子,沈懷慶人已經廢了,整日躺在床上嚷著要陳氏伺候,陳氏不嫌棄他髒,將他照顧得極好,沈懷慶心裡頗感安慰,愈發使喚沈月茹幾人要聽陳氏的話。

    王氏是在搓衣服的時候聽院外幾名婦人聊天說起這件事的,這邊住的皆是窮人,魚龍混雜,不乏有在大戶人家伺候的小廝婆子,得知大將軍府去辰屏侯府提親,王氏老臉一怔,搓衣板上的衣服也忘記抹皂角了,像是個被挖空心臟的傀儡,麻木習慣地重複著手裡動作,她旁邊的沈月茹嘴裡哼了聲,繼續搓著手裡的衣服,陳氏會做人,哄得沈懷慶團團轉,沈月牙在家裡當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出來累死累活的賣命,心中沒有怨言是假的,可是,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然而沈月淺呢?死了爹可是卻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越想心中怨恨越深,扔了手裡的衣服,惱怒地看著王氏,“祖母,我們也回去吧,二娘自己在家裡享福,憑什麼要我們出來幹活?”

    這裡是大雜院,她們旁邊還有許多和她們做同樣活計的婦人,日子久了,彼此也認識了,聽了沈月茹的話,笑著對她道,“你二娘性子好,天冷了,你們回去不會受埋怨,我們就不同了,今日不多洗些衣服出來,今年冬天的棉被都沒有呢。”

    沈月茹嘴角抽了抽,陳氏最會工於心計,認識她的人都忍不住稱讚她性子好,是個好相處的人,只有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才知道陳氏的厲害,她縮了縮袖子,看向不肯起身的王氏,氣惱地跺跺腳,自己走了。

    她是沈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憑什麼要被一個二娘踩在腳底,抬手看向凍得通紅的手背,委屈地哭了起來,她要去找陳氏要個說法,為什麼要如此對她。

    走到一處小門前,沈月茹又停下來,踟躕良久才緩緩踏進門去,推開門,入眼全是堆積如山的柴火,是沈未年他們去京外的山裡砍回來的,陳氏抱怨柴火貴,沈懷慶和沈未遠二話不說就讓沈未年他們砍柴。

    沈懷慶心偏得厲害,連著沈未遠的心都是偏的,明明,他是她的親哥,和陳氏該敵對才是,然而,沈未遠對陳氏卻極為敬重,不僅對陳氏,對沈月牙這個妹妹也比對她好,沈月茹活得水深火熱,有時候甚至想偷偷地死了算了,多少次站在井邊又退怯了,死了能完事,可是她小時候憧憬的那些生活就徹底沒了,她想,她還是要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嫁人才是正經出路。

    他們住的地方小,沈月茹和王氏一間屋子,推開門便有一股子臭味,王氏不愛乾淨,睡覺的時候為了省事也不洗腳,她忍受不住嘀咕兩句,王氏會和她抬槓,後來,她也習慣了,關好門窗,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最裡邊的盒子裡存著十多枚銅錢,她屏住呼吸地倒出來攤在手心,細細數了數,一文不少才松了口氣,轉身收拾好行李,這種每日每夜洗衣服的日子她過夠了,她不想再和一家人擠在一起了,她要出去。

    走出去時聽到陳氏屋裡傳來動靜,她心中好奇,沈懷慶和沈未年住一起,這個時候,宅子裡除了陳氏和沈月牙,沒有外人才是,忍不住心底好奇,她慢慢走過去,越走近心裡越震驚,沈未遠竟然在陳氏屋裡,而且,傳出來的聲音更是羞得她臉紅心跳,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跑,難怪,難怪沈未遠處處幫著陳氏,竟是這個原因……

    沈月茹心裡害怕至極,打開門時不可避免地發出了響動,帷帳裡,陳氏衣衫袒露,雙腿纏在沈未遠腰肢,喘息道,“剛剛有沒聽到什麼動靜?”說話時,聲音欲語還休,沈未遠身子一顫,俯下身來,重重的用力一沉,低啞道,“是你的叫聲……讓我快點呢……”

    陳氏腦子一片空白,擁著沈未遠全身打顫,久久,身子還平復下來,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的沈未遠,“阿遠,該走了,別讓那老不死的發現了端倪,那樣我們可都活不了。”

    陳氏保養得好,快四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比三十出頭的女子還要年輕,且風韻猶存,沈未遠喜歡她得緊,兩人已經好了好幾年了,那時候,陳氏還是沈府的姨娘,他還是受所有人敬重的二房長子,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陪著他的就只有陳氏了,沈未遠在她胸前蹭了蹭,扭頭望著關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枕在她脖頸間,說道,“過些時日,我和幾位好友開的酒樓上了正軌我們就搬去大一點的院子,買幾個下人回來伺候你。”

    陳氏來了精神,沈未遠這些天早出晚歸她還以為在外邊亂來呢,沒想到竟是辦正事去了,目光一亮,“真的?那你祖母和你爹怎麼辦?說實話,忍了這麼多年,我是不想再忍了。”

    沈未遠覺得王氏還好,畢竟有手有腳可以自己伺候自己,沈懷慶就有些麻煩了,想了想,道,“爹被賭場的人害得如此凄慘,我心裡自有打你好好等著就行了。”

    陳氏識趣地點點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聲音嬌弱媚骨,“聽你的,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幾天。”起身伺候沈未遠穿衣,等人走後,打開窗戶散了屋裡的味道,簡單洗漱後才款款去廚房準備晚飯。

    得知沈月茹不見了人影,沈未年著急了,看向默不作聲的沈未遠,後者擱下筷子,冷冷地看了眼平時沈月茹坐的位子,訓斥道,“四妹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估計受夠苦日子了不想和我們,一起過才走的,我們安心等著她回來就好。”

    有陳氏的點撥,沈未遠為人處事愈發自私了,一家人對沈月茹的離家出走都沒放在心上,王氏倒是有幾次欲言又止,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沈月茹如果真是聽了大將軍府和辰屏侯府的親事才離家出走的,她去的地方也只會是侯府了,想起過去那些耀武揚威的日子,王氏覺得像隔著幾十年似的,往事不堪回首,說的就是她吧。

    回到屋裡,打開抽屜,果然,沈月茹打定主意不回來了,將新做的衣衫和銅錢都帶走了,接著,王氏打開衣櫃,疊得整整齊齊的舊的衣衫有翻動過的痕跡,沈月茹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將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部拿走了,看著疊好的被子,她慢悠悠走過去,翻上去躺好,屋子裡沒有燒炕,略顯涼意,身子捂在被子裡都是冷的,王氏心事重重,子時過了她才閉上眼,淺淺睡去……

    文博武收到沈月淺的來信哭笑不得,側門的婆子竟是玲瓏安排的,今日提親都沒見著她的面文博武心裡已十分不痛快了,誰知一切都是她身邊丫鬟的主意,文博武心裡不舒坦,就讓文貴想個法子,不讓人起疑,又能打開側門,文貴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沈月淺身邊的丫鬟婆子難收買,側門的卻是不好說,但凡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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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40 PM

本帖最後由 matt47047 於 2016-5-5 07:41 PM 編輯

第070章 上門添妝

    文貴說事情解決了的時候,文博武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文貴做事喜歡耍點小聰明,此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毫無疑問用了不入流的法子希望他張嘴詢問,文博武懶得多問,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文貴依言退下,臉上失落落的,可不就是文博武沒問他什麼法子解決事情的?

    周氏著手準備沈月淺的嫁妝了,將軍府給的聘禮豐厚,周氏決定將她的嫁妝全部給給沈月淺當聘禮,還有沈懷淵在世的時候準備的綾羅綢緞,加起來,勉強有一百二十八台,周氏準備尋人去南邊淘幾樣拿得出手的木材給沈月淺打一套傢具,足足的湊夠一百二十八台,讓沈月淺風風光光出門。

    沈月淺給王氏做好了衣衫,她就開始繡自己的嫁衣了,大紅色的杭綢,還是她一周歲的時候沈懷淵買回來的,其實,細細想來,沈懷淵對她和沈未遠是完全不同的,周氏待沈未遠如親生兒子,沈懷淵則明顯心存芥蒂,很小的時候,沈懷淵每次出京都會給她帶許多禮,沈未遠的卻只是應景的一些書,那時候,沈月茹沈月裳羨慕她,曾說沈懷淵重女輕男,諷刺沈懷淵沒有眼力,養兒防老,沈懷淵卻對一個丫頭片子寵上了天,以後有他後悔的時候,沈月茹沈月裳年紀小,所聽來的也不過是薛氏和羅氏說的罷了。

    然而,沈懷淵就是寵她,恨不得給她摘天上的星星,那樣的父愛,可惜小七沒有福分感受。

    余氏和周淳玉來的時候,沈月淺坐在繡架前,認真地穿針引線,小臉精緻動人,周氏出聲叫她,“阿淺,看看誰來了?”自己這個女兒小時候不懂事,大了,沒做過一件讓她操心的,不知不覺,她都要嫁人了,周氏既高興又傷感,一時間,鼻子有些發酸。

    沈月淺不料周淳玉也會來,將針線收進籃子裡,微微一笑,“大舅母和表姐怎麼來了?”周淳玉的親事定得急,她該在家忙著繡嫁衣才是。

    余氏心裡百感交集,自己這個侄女是個厲害的,沒想到會嫁去將軍府,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目光認真地端詳片刻,點頭道,“是個有福氣的,江太夫人都說你以後福氣長著呢,我今日來也是為著添妝一事,你表姐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過來瞧瞧,小七呢?”

    “他和盧平游湖去了。”沈月淺推開凳子讓余氏坐,余氏坐下後她才上前拉周氏,四個人圍在梨花木的圓桌邊說話,余氏看著沈月淺和周淳玉,成親後,沈月淺就是周淳玉大嫂,妯娌兩自來關係不好處,得知沈月淺嫁給文博武,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的時候又為周淳玉高興,比起不知道性子的妯娌,沈月淺這個妯娌性子可就好多了。

    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和你娘分出來手頭算不上富裕,你祖母的意思是當時你娘和你爹成親時她準備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妝,後來留了六十台下來,你成親,周府也算一份嫁妝,是你祖母的心意。”

    那六十台嫁妝余氏是去看過的,不得不說,高氏對周氏是真心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留著不讓任何人動,她起先琢磨著高氏會送給周淳玉,畢竟,周淳玉嫁得風光,也是周府的體面,誰知高氏一直沒吭聲,得知將軍府來沈府提親後高氏就將她賈氏和小高氏叫過去說了這件事,她手裡的那六十台竟是給沈月淺留的,小高氏當即臉上不太好看,賈氏也隱隱有不悅,她卻沒什麼話說,嫁妝給了沈月淺,去了將軍府,看在周府出的這六十台嫁妝的份上沈月淺也會多和周淳玉親近,周淳玉日子也好過得多。

    周淳玉的嫁妝她早就準備好了,九十八台,實打實的都是貴重的,不差高氏手裡的那些,從高氏屋裡出來的時候,小高氏諷刺她說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嫁妝給沈月淺和給周淳玉沒差。

    她訓斥了一句,如果周氏不是嫁給沈懷淵,高氏何至於留下那六十台?當年,沈家給的聘禮少,高氏心裡不痛快,沈家人得知給周氏的嫁妝有一百二十八台心裡不覺得與有榮焉,反而,王氏上門暗指周家不給沈家人臉面,說既是看不上沈家又何苦讓周氏嫁給沈懷淵,高氏這才留了六十八嫁妝起來,即便是這樣,成親那日看著周氏的嫁妝,王氏心裡還是不痛快,仍然覺得周家人嘲諷沈家的聘禮太少了。

    這件事怕是一直在高氏心裡擱著,所以,才會想著將那六十台留給沈月淺。

    周氏暗暗紅了眼眶,當年她和沈懷淵成親不知道高氏給她準備了那麼多的嫁妝,還是進了沈府,從薛氏嘴裡聽來的,聲音略微哽咽,“嫁妝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爹從她一出生就開始準備了,攢了幾年也有不少,加之我的那些,夠了。”

    周氏沒和任何人說,將軍府送的聘禮中,還有一疊銀票,她細細看過聘禮單子,上邊沒有提到這個,文博武偷偷告訴她是孝順她的,整整三萬兩銀子,她大概明白文博武的意思,是告訴她以後會跟著阿淺孝順自己,這三萬兩是對阿淺不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歉意,文博武,只怕早就對沈月淺有情義了,阿淺以後是個有人疼的。

    周氏一臉感慨,“娘覺得愧疚我,我心裡卻是不覺得的,阿淺爹對我好,從沒找過其他人服侍,便是太夫人強行往房裡塞的人也被他尋著由頭打發了出去,否則,也不會讓我強行過繼了未遠。”

    沈月淺不想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忙岔開了話,“大舅母,嫁妝我娘準備的就好,將軍府不差我的那點嫁妝,真要不喜歡我,再多的嫁妝他們也會嫌棄是濫竽充數,喜歡我,嫁妝箱子裡裝的是泥她們也覺得是價值連城的寶。”

    被她一番話逗弄,周氏和余氏哭笑不得,周氏嗔她一眼,“哪有那麼形容自己的?都是說親的人,說話怎麼還口無遮攔?”心裡卻是認同沈月淺說的話的,她嫁給沈懷淵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周淳玉一直留意著沈月淺的神色,發現說起將軍府時,她沒有自己那麼多的顧忌,說話也極為大膽,要麼是不看重這門親事,要麼便是知道即便她說了什麼,將軍府的大少爺聽去了不會往心裡去。

    看她臉上的淺笑,更像是後者,沈月淺心裡的人一直是文博武麼?那文博文和沈月淺又是怎麼回事?

    周淳玉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月淺瞥了她一眼,好奇地問道,“表姐看著我做什麼?”

    周淳玉臉上的怔神來不及收回,僵硬地笑了笑,“沒什麼,現在你還叫我表姐,過兩年我就該叫你大嫂了。”

    余氏和周氏看著兩人,愈發好笑道,“是啊,過兩年你們的稱呼就倒過來了,成親後不如在家裡自在,你們以後可要相互扶持。”這是余氏樂意看到的結果,沈月淺嫁的是長房長子,前途自然比周淳玉嫁的次子好。

    余氏和周淳玉離開的時候,余氏塞了五千兩銀子給周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和你說實話,衝著淺姐兒和玉姐兒嫁的都是將軍府長房,我和二弟妹三弟妹給淺姐兒的添妝就該區別出來,今日來就是為著這事,到了添妝的時候我再和二弟妹三弟妹一起來。”

    要是等添妝的時候拿出來,賈氏和小高氏還以為她故意落她們面子,背著拿出來最好不過。

    “大嫂客氣了,阿淺的嫁妝我準備的差不多了,玉姐兒成親在即,你留給玉姐兒壓箱底吧。”周氏說什麼都不肯要,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道,“大嫂,你認識的人多,我想給阿淺打一套傢具,不若你幫我尋一兩個有經驗的木匠如何?”

    余氏立即應承下來,“正好,府裡給玉姐兒做傢具的人還在,到時,我直接讓他們來找你好了,可看好了木材?”

    周氏愁的就是這個了,沈懷淵之前積攢的木材擱在沈府沒來得及搬走,再回去的時候已經被大房的人賣了,她再想拿回來也是不可能了,搖頭道,“沒呢,我正想著找誰去南邊的時候拖些回來。”

    “這有何難,我回余家問問你大哥,今年好些官員要回京述職,讓他問問平時走得近的朋友能否捎些回來就是。”給周淳玉準備的木材還是周寒軒用剩下的,若有多的,她不介意送周氏一些,可惜沒有。

    周氏感激一笑,“謝謝大嫂了,給娘說聲,過些日子我再回去看望她老人家。”高氏覺得害了她一輩子,周氏心裡卻是感激她的,當初如果高氏不同意,她就不會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和沈懷淵在一起的十多年,足以讓她用一輩子的時間緬懷了。

    送走了余氏周氏折身回了沈月淺院子,這幾日小七一直賴在這邊不肯走,盧平幾人口風不緊,與小七說了沈月淺要嫁人的事,之後小七就纏著沈月淺,說是要跟著沈月淺一起嫁人,不止沈月淺,讓她也跟著嫁過去,周氏和他解釋他也不聽,只得由著他賴著沈月淺,索性小七年紀小,旁人不會說什麼,年後再住在這邊就不好了。

    沈月淺抱著小七坐在書桌前,手裡翻著一本書,朗聲教小七念詩,小七慢吞吞地跟著她念,周氏心一下就軟了,走進去問道“小七學什麼呢?”

    沈月淺在學業這一塊對小七不嚴格,可是每天都會教他念一些,小七記性好,三字經全都會備了,已經開始學論語了,周氏側身吩咐明月晚膳拿到梧桐院來,坐在兩人對面,待小七念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口道,“小七喜歡念書嗎?”

    小七伸手要她抱,周氏順勢抱過他,讓他坐在她腿上,問道,“小七會背了不?”

    小七先是點頭,後脆生生道,“姐姐說明年送小七去學堂,不能在家裡偷懶,娘,哪兒有學堂啊?”周太夫人之前提過讓小七跟著周家幾位哥兒,可小七年紀小,夫子怕是顧不過來。

    周氏問沈月淺,“阿淺想送小七去什麼學堂?”大戶人家都自己請了夫子,之後再看著情況送去書院,也有一開始就送往書院的,可是畢竟是少數。

    “我還沒想好,請個夫子來府裡教導小七也是好的,可這樣一來小七沒有人陪,愈發會覺得念書枯燥了,送去書院的話又太遠了,對了,娘可有為小七尋著合適的小廝了?”

    周氏搖頭,“人牙子送來的小孩我看過的,都是些極會看人臉色的,腦子也靈活,小七性子純粹,不適合著小七伺候,我再問問吧。”那些小孩子年紀不大都已在其他府裡伺候過了,分寸拿捏得很好,周氏卻不太喜歡,一輩子陪著小七的人,她想選乾淨憨厚一些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擔心小七學壞了。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蹙眉道,“小七的小廝卻是要挑好了,不會做事沒有關係,性子是個好的就成。”

    吃過飯,周氏回去的時候想起一件事來,“這兩日沒什麼事,我想著去長巷子看看你祖母,你和我一道吧,她還活著,我們不能做得過分了。”沈家已經從族譜上除名了,是族長和三叔公等人商量後的結果,這事她沒和沈月淺說,除名這種大事,以往定會鬧得滿城皆知,王氏祈求族長不要說出去,當是維護他們最後的臉面,族長看在死去的沈懷淵的面子上答應了下來。

    沈月淺一怔,緩緩地點了點頭,“聽娘的就是了。”王氏已經是苟延殘喘的等死之人,她犯不著降低身份和她們一般見識,“那小七去嗎?”她擔心王氏對小七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

    周氏也猶豫了,片刻後才道,“去吧,你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就是了。”周氏走出兩步遠又想起一件事,轉身回眸望著小七懷裡的丁丁,張了張嘴,終究沒問丁丁是誰送過來的,早前她忙,等反應過來丁丁已經在府裡隨便走了。

    沈月淺回到屋裡陪小七玩了一會兒遊戲,想起周氏說幫小七找小廝一事還沒著落,讓小七自己玩,她去桌前,準備給文博武寫信,文博武人脈廣,他找的人沈月淺信得過,寫好信還沒讓招玲瓏進屋,玲瓏掀了簾子進屋,臉上掛著笑,請安後,走到床邊躬身地讓小七跟她去旁邊屋子,說裡邊有許多新買的玩具,沈月淺輕蹙著眉頭,小七已張開手臂讓玲瓏抱他出去,到簾子邊才想起她來,朝她揮了揮手,稚氣道,“姐姐,我去玩玩具,待會就回來。”

    沈月淺心裡覺得奇怪,玲瓏不是會逗小七的性子,天快黑了抱小七出去玩這種事一次都沒發生過,心裡奇怪不已,沒一會兒,簾子又傳來響動,定睛一看,沈月淺才明白過來玲瓏的反常,笑道,“你怎麼進來的?”

    文博武一身寶藍色袍子,周身戾氣全部斂了去,倒是有幾分文質彬彬的味道,挑眉時,儒雅之氣盡顯,嘴角一勾,道,“守門的婆子看出是未來的姑爺,搶著給我開門,我大搖大擺就進來了,你在寫信?”

    沈月淺的手還擱在信封上,硯台裡的墨汁還沒乾,文博武走過去,深邃的眸子熠熠生輝,“我看看你寫了什麼?”伸手抽沈月淺手下的信,被沈月淺按住了,輕聲道,“算不上大事,我與你細說吧,我娘想給小七挑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廝,尋了好長時日也沒遇著合適的,你人脈廣,能否幫忙找兩個?”

    文博武咧嘴,答非所問地湊上前,一張臉笑得邪魅,“可有什麼報酬?”

    沈月淺倪他一眼,紅著臉道,“沒有,愛幫就幫,不幫就算了。”語聲未落,文博武已將話接了過去,笑得大聲,“小舅子的忙該幫,我讓文貴幫忙留意,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左右都是忙,一個兩個沒什麼影響。”

    沈月淺細細想了一會兒,道,“明年小七就四歲了,我想著送他去學堂,遠了,我娘只怕是會擔心的,請個夫子進府又擔心小七沒有同齡人陪著玩,你怎麼看?”

    她問便是沒將文博武當做外人了,文博武心裡高興,伸手握著她的小手,思忖片刻,才道,“這件事卻是不好來,我身邊有幾位副將,他們府裡的孩子和小七差不多,常年不在府孩子都送去書院了,不如我請個夫子,讓那些人一併來侯府,他們有幾家也住在這條街上,不算遠,我先問問他們的意思。”

    “會不會很為難?”文博武身邊的幾個副將沈月淺見過一兩位,性子是個憨厚的,沈月淺既想將事情解決了又不想給他惹來麻煩,可真要請個夫子來府裡,文博武勢必要費些心思了,想明白了,沈月淺就有些遲疑。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也要尋報酬了。”說著,扣住沈月淺的後腦勺,傾身上前,沈月淺還未回過神鼻息間盡是他的呼吸,尺貝輾轉,只能被迫承受,分開時,她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文博武卻饜足的順了順她的頭髮,意味深長地說道,“酥麻雞的味道不錯。”

    沈月淺鬧了個大紅臉,臉色愈發紅潤,澄澈的眼裡波光瀲灩,文博武說起了正事,“皇上早早就賜了我府邸,年後準備找人修葺一番,你想住什麼樣的院子?”

    匠人已經找好了,天冷不適合開工,他準備開春後再說,從房屋到院子,需要費不少時間,一年一年還不知道夠不夠。

    那裡是他和沈月淺的家了,他想問問她的意思。沈月淺倒是沒想過住什麼樣的地方,下意識地搖搖頭,想說隨便,文博武卻鄭重著臉道,“以後是我們的家,你好生想想,我讓匠人盡力達到你說的。”

    沈月淺沉默許久,隨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仰頭看他,文博武抱起她,然後,他坐在凳子上,她坐在他腿上,沈月淺不習慣的扭了扭身子,卻被他按住,“別動,你慢慢想,我等著。”

    沈月前臉色通紅,想了許久,才道,“院子裡四季都有花開好不好?”

    “好。”

    “可以有一個大的池子泡澡不?”

    文博武眼底精光一閃,“這個必須有。”

    沈月淺又想了許久,道,“正屋旁邊可以開兩個櫥窗不?隔兩間小一點的房間出來?”

    文博武不明所以,見沈月淺連耳根子都紅了,思忖許久,目光落到屏風邊的一個籠子才反應過來,柔和道,“好。”

    知道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沈月淺愈發無地自容,這招還是從周氏那兒學來的,小七害怕一個人,周氏就將旁邊的屋子打通了,偶爾她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小七就在旁邊屋子去,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最好開一扇窗,能看清裡邊情形的那種。”

    “好。”文博武把玩著她一撮頭髮,幸好問過她的意思,否則,還真不知道她將他們的孩子都考慮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通稟,說小少爺回來了,沈月淺嚇得身子一顫,起身站好,催促文博武快回去,文博武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丁丁我先帶走,過些日子找個適合的機會送過來。”

    兩家已經聯姻,許多事也不用避諱了,尋個由頭就好。

    出門時,文貴畢恭畢敬地侯在門口,文博武瞥了眼不知所蹤的守門的婆子住的小屋,神色不明地走了出去,翻身上馬出了街道才側目掃了眼文貴,冷冰冰道,“說吧,用了什麼法子讓守門婆子對這事不聞不問的?”

    文貴笑得極為諂媚,配合地前傾著身子,巴結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本以為文博武會誇獎他兩句,誰知,非但沒有誇獎他,反而冷了臉,文貴心裡嘀咕了兩句,想了許久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直到進府了才聽文博武道,“找兩個忠厚老實的婆子去沈府,貪婪之人想個法子打發出去。”

    辰屏侯府人口簡單,求上門的人少,如果多了,少不得被人賄賂收買,下人經不起誘惑,容易遭來禍害,文貴想了大半個時辰才想明白了文博武要傳達的意思,聯想兩位婆子見著銀子時的貪婪,確實,今日為了銀子給他開門,換了別人,給了銀子也能進沈府的門,不得不承認,自家主子,某些方面還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沈月淺和周氏去了長巷子,這種地方,沈月淺也只是聽人說起過,可心裡仍是被震撼了,巷子兩邊堆了許多東西,馬車根本進不去,周氏來過一次了,率先下了馬車,朝前邊走來的玲瓏招手,“你扶著小姐,別讓人衝撞了。”又讓福祿福壽走前邊,看著點。

    沈月淺戴好帷帽,縱使穿得樸素,奈何氣質出眾,只一眼仍舊讓人移不開眼,幸得這個時辰,巷子裡沒什麼人,周氏走在前邊,沈月淺和小七手拉著手跟在後邊,周氏來過一次,知道位置所在,快到巷子盡頭了,周氏在右邊的門前停下,門旁邊還貼著過年時貼的春聯,日子久了,大紅色的春聯顏色已泛舊,字體上的黑色順著紅色流下,且邊緣被人扯走了,東一塊西一塊的,十分破舊。

    明月上前敲門,許久才聽到腳步聲以及一聲柔柔地詢問,“什麼人啊。”

    陳氏聲音溫柔,明月恭敬道,“我家主子來看望太夫人。”陳氏雖被抬了平妻,說起來,不過比妾高一點,要明月稱呼一聲大夫人不是平白降了周氏的身份,這點明月是做不到的。

    門裡的陳氏面色一喜,打開門,見果真是周氏,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竟是二夫人?快進來坐,娘去外邊了,我這就讓月牙叫她回來。”轉身朝裡叫了聲,余光瞥到一抹素色的衣衫,以及她旁邊的小孩子,陳氏笑得愈發和氣,“是三小姐和小少爺?幾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來了。”

    沈月淺穿得再素淨也抵不住周身氣質好,隔著帷帽隱隱看到那張臉讓陳氏有短暫的失神,難怪入了將軍府大少爺的眼,換作女子,她也覺得沈月淺是難得的美人胚子,可惜月牙沒有這麼好的命。

    沈月牙出來見著周氏,看了好幾眼才反應過來,輕輕叫了聲“二嬸”就不說話了,陳氏笑道,“你二嬸來看你祖母,快叫你祖母回來,看看未年未知在不,一併叫回來,說二嬸來了,讓他們帶點肉回來。”

    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陳氏每日的生活都要精打細算,以往頓頓肉也不見得吃得下去,如今,要隔好幾日桌上才沾腥,不得不說是命運多舛。

    王氏和一堆婦人如往常一般洗著衣服,順便聽著京城誰家的八卦,來這邊三年了,起先一直傲著身份不願融進去的王氏也融進得差不多了,只聽一婦人問起沈月茹來,“之前月茹一直和你一起,怎麼這幾日都不見她人影,莫不是她二娘醒悟要她在家藏著掖著了?”

    沈月茹模樣不如沈月淺,可是在長巷子也算是個美人了,至少,比陳氏的親閨女沈月牙要好看得多,沒聽到王氏回答,那位婦人又道,“同樣是沈家小姐,辰屏侯府那位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月茹那丫頭,苦日子還有得過。”

    長巷子這種地方,大多是窮人,沈月茹要是說在長巷子,以後還是勞苦命,走出去了,最多也就是給人做妾,日子雖然好過了,可是遇著主母厲害的,有沒有活路都不好說,婦人們又是一陣感慨,可惜了那張臉了。

    “那丫頭自來就是個有主意的,估計是投靠親戚去了吧。”王氏心裡認為沈月茹是去辰屏侯府投靠周氏去了,周氏對她懷恨在心,可對著一個上門投靠的晚輩總不會逐出門外,沈月茹,是真過好日子去了。

    “祖母……”這時候,門口走來一人,王氏聽著聲音才認出是沈月牙,沈月牙甚少出門,幾位婦人是知道陳氏多寶貝沈月牙的,和嬌生慣養的小姐沒什麼兩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神秘得很,沈家搬來這裡後極少看到沈月牙出門,今日已算得上難得了,故而不由得出聲打趣,“月牙怎麼來了?”

    沈月牙嫌棄的別開臉,站在門口不耐煩道,“祖母,快些,二嬸來了還等著呢。”

    王氏一怔,喜悅在臉上蔓延開來,“你二嬸來了?什麼時候來的?”邊說王氏邊將搓出來的衣服裝在桶裡,喜不自勝地看著其他婦人,“我兒媳來看望我老婆子了,之後一個月可用不著來洗衣服了。”

    其他幾位婦人羨慕嫉妒的同時,心裡又不由得鄙夷,沈家的事她們聽了不少,王氏有今日的下場乃自作自受,她們若是周氏,恨不得王氏早點死了才好,哪會來這種地方尋晦氣?心裡雖然這麼想,面上卻裝作替王氏高興的樣子催她道,“那你快些回去吧,別回去晚了沈夫人都走了。”

    王氏臉上愈發得意,將自己洗好的衣衫推給那位婦人,“這是我今天早上洗出來,給你了。”

    婦人臉上是真高興,直點頭道,“謝謝王嬸子了。您啊,是個有福氣的。”脫口而出的皆是奉承的話,王氏聽得更高興了,笑得合不攏嘴,到門口了才看清沈月牙的穿著裝扮,蹙眉道,“怎的用袖子捂著口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月牙不語,走出去好幾步遠才拿下蓋著鼻子的袖子,小聲道,“祖母,上次娘與您說的事您可記得了?二嬸家可是比我們好上千萬倍,聽說二嬸極寵小堂弟,早前還專門請人去府裡為小堂弟建造船舫,您要是去了沈府,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這事上次周氏來的時候,陳氏隱隱與月牙說過,王氏畢竟是二叔的爹,二叔不在了二嬸也是需要盡孝的,接王氏過去住幾天盡孝太正常不過,二嬸肯定不會開口主動提起的,還得王氏自己開口說。

    王氏早就算計著這件事了,可是,如今的周氏哪是當年好拿捏的柔弱女子,模稜兩可道,“我看看再說吧。”陳氏和沈月牙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她不想因著這件事和周氏鬧掰了,不能去侯府住,讓周氏常來看她也是不錯的,故而,對沈月牙說的這事她倒是不強求了。

    沈月牙側目,神情冷淡下來,聲音仍然低低柔柔的,“隨你吧。”

    沈月淺踏進門,蹙起的眉頭便沒有舒展過,小七也垮著臉,這兩日沒見著丁丁一直垂頭喪氣的,倒不是被院子裡的雜亂嚇著了,陳氏見小七不高興,柔柔解釋道,“天冷了,昨天砍回來的柴火沒來得及整理,讓小少爺見笑了。”

    小七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臉靠著沈月淺的腿,仰頭看她,沈月淺低頭,隔著帷帽吐出兩個字,瞬間,小七高興起來,沈月淺甚少騙她,說了是今天就會是今天。

    正屋的擺設極為簡單,一張桌子,一張茶几,還有靠窗的一座架子,連屏風都沒有,進了屋,沈月淺才將頭上的帷帽摘下,陳氏看清她的面容,稱讚道,“三小姐愈發絕艷傾城了,二夫人,您就等著享福吧。”

    陳氏會做人沈月淺一直都知道,故而,並沒有覺得陳氏是真心稱讚她的,沈家的下人全部發賣出去了,陳氏自己給她們倒的茶,周氏抿了一口,沈月淺沒動,陳氏在旁邊坐下,說著近日的情況,順便說起沈月茹離家出走一事,“四小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她要走我也攔不住,身上也沒幾個銅板,現在都杳無音信,也不知怎麼樣了,二夫人可有四小姐的消息?”

    周氏一怔,不確認道,“茹姐兒離家出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幾天了,得知三小姐說親了,說過夠了苦日子不想再過了,我以為她會去找二夫人呢,畢竟,您以前對她也是好的。”陳氏之所以不擔心就是覺著沈月茹除了周氏沒有可投奔的人,沒想到,是她想錯了,不是周氏,那就是薛家人了。

    沈月淺在旁邊聽得也沉默下來,上輩子,沈家所有人都遭了秧,只有沈月茹因著她的庇佑逃過一劫,對至親之人都下得去手的人為了過好日子離家出走算不得什麼,只是,她沒想到沈月茹如此有膽量。

    周氏皺著眉頭,誠實道,“我沒聽下人說她來過侯府,你還是派人打聽打聽她的消息,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出去遇著點事了可怎麼辦?”沈月淺兩次出事周氏都提心吊膽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如今,沈月茹下落不明,她不敢想象要是沈月淺下落不明她會怎麼樣。

    “我讓未知未年出去找了,都說沒見著人影,哎,四小姐自小就這樣,我哪勸得住?”言語間,盡是無能為力的苦澀。

    沈月淺微微抿起脣角,她早已見識過陳氏的手段,不得不說,薛氏與她鬥了這麼多年都沒贏不是沒有原因的,薛氏要是有陳氏一般的聰明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喪了命,陳氏說話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三兩句就將自己照顧不周的事摘得乾乾淨淨了。

    王氏在門口見著侯府下人守著,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誰知,二人卻未給她行禮,王氏心裡不悅,院子裡也站著好些人,其中,幾位丫鬟的手裡還提著禮,立馬將下人對她無禮的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了,遠遠地就朝裡邊喊道,“懷淵媳婦來了?”

    進屋後,屋裡有好些人,眨眼看穿著皆不俗,到桌前了王氏才認出來周氏來,調轉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七,眼淚嘩啦啦地落地,語聲哽咽,“祖母的乖孫子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來,讓祖母抱抱。”

    說著伸手拉沈月淺懷裡的小七,小七看過年長之人,可像王氏這副蓬頭垢面的卻是少見,害怕的躲在沈月淺懷裡,哭了起來,“姐姐抱,姐姐抱,有鬼要抓小七,有鬼要抓小七……”哭聲震天,弄得王氏僵住了,手伸在半空,尷尬地望著沈月淺。

    王氏這才認出抱著小七的是沈月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睛,接著哭了起來,“祖母的淺姐兒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讓祖母好生瞧瞧你。”

    手還沒碰到沈月淺手臂就被轉過身來的小七推開了,眼角還掛著淚珠,又害怕又堅強的瞪著她,“走開,不許抓我姐姐,不許抓我姐姐,博武哥哥,博武哥哥快來,有鬼要抓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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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42 PM

第071章 人死人散

    王氏臉色微赧,僵硬地抽回手,轉向周氏,搓著手解釋道,“有三年沒見了吧,我也沒認出淺姐兒和小七來,她兩不記得我了也說得過去,你怎麼想起這時候來了?”說話語速極慢,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氏的神情,擔心她生氣隨時走掉似的。

    周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瞥了眼面露驚恐的小七,朝他招手要抱他,小七畏畏縮縮的伸出手,待見著王氏後又害怕的縮了回去,雙手環著沈月淺的脖子,力道大得沈月淺皺眉,周氏無奈地道,“這是你祖母,你爹的娘,小七叫聲祖母。”言語間全然沒有當初帶小七去周府時的熱絡,王氏絲毫沒察覺周氏言語間的疏離,極為高興的再次轉頭對著沈月淺,沈月淺淡淡的點了點頭,要她叫王氏一聲祖母她是叫不出來的,掰過小七的身子,岔開話題道,“小七年紀小,認生,甚少出門,我娘出門都不怎麼願意帶他,就怕他被嚇著了。”

    周氏怎會不懂沈月淺心裡還存著疙瘩,她也不強求沈月淺接受王氏,朝外讓明畫等人將禮拿進來,邊解釋道,“天冷了,阿淺給您做了身衣衫敢在能穿的時候給您送來。”

    明畫等人魚貫而入,將禮盒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有給王氏的冬衫,還有一些糕點,周氏還給幾位哥兒姐兒準備了布匹,不算多,擱一般人家卻也算得上不錯的了。

    王氏雙眼盯著桌上的禮盒,眼冒精光,搓手的頻率加快,嘴裡卻說道,“你能常帶小七看看我老婆子就好,何須準備禮?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常看著小七就是我最大的禮了。”

    沈月淺撇了撇嘴,王氏真是會打算盤,她們常來,王氏就能對陳氏呼三喝四作威作福,是變相的讓周氏給她出頭呢,她娘又不是個傻的,這種地方,還不如侯府的柴房乾淨,經常來,染出什麼病都不好說,反正她是不願意的,更別說是小七了。

    周氏蹙了蹙眉,含糊道,“年關了,忙的事情多,常來怕是不太可能,況且,年後小七要去學堂念書,時間也挪不出來的。”

    王氏坐在陳氏旁邊,挺直了脊背,對周氏說話的態度極為滿意,不高不低,略微恭順,好像以前在沈府的一般,聽周氏說完,她當即反應道,“多念些書好,他爹小時候就是個喜歡讀書的,我近日聽外邊人說了一套補身子的偏方,你們忙走不開,正好我熬了湯給小七端去侯府,免得你惦記我老婆子。”

    沈月淺一直都知道王氏的臉皮厚,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去常和侯府走動罷了,不等沈月淺說話,周氏已接過了話道,“府裡請了專門調理身子的下人,哪需要勞煩您?您好生養著身子就是了。”

    周氏和王氏也沒多少的話說,說了幾句後就準備走人,王氏攔著不讓,“未年未知還沒回來,吃了午飯再走吧。”轉而吩咐陳氏,“你去廚房看看可有新鮮的菜,沒有的話去街上買些回來。”

    周氏哪會留在這裡吃飯,她自己不打緊,擔心小七吃了鬧肚子,擺手道,“不用了,答應了小七去酒樓用膳,他長這麼大還不知酒樓長什麼樣子,難得出來,我帶他去看看。”

    陳氏一怔,旁邊的沈月牙聲音輕柔道,“二嬸,不如一起好了,天冷了,廚房也沒新鮮的蔬菜,屋裡沒燒炕,哪有酒樓暖和?”沈月牙擰著手裡的手帕,一張臉滿是期待,周氏也不好拒絕,心裡後悔將這件事提了出來。

    “不好,不好,我只要和娘姐姐一起吃飯,不要其他人。”小七鬧了起來,大聲嚷著要回去了,一刻也不想多待,王氏臉色一白,輕聲哄道,“小七聽話,祖母和你們一起還能喂你吃飯,你吃什麼祖母就喂什麼,好不好?你爹小時候祖母也喂過呢。”

    小七仍不答應,漸漸大哭不止,沈月淺也沒了法子,出聲道,“娘,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冷,哭厲害了會出汗,出門冷風往脖子一灌,容易感冒,去酒樓的話也下次吧,小七的身體重要。”

    小七在沈月淺懷裡哭得前合後仰,沈月淺抱著他微微有些吃力,遞給旁邊的魯媽媽,“先抱小少爺去馬車上,車裡燃著熱爐暖和,將座位下的九連環給他玩著打發時間,我和夫人馬上出來。”

    魯媽媽抱著小七走了,王氏想要攔也沒法子,陳氏沉默片刻,笑盈盈道,“也是,小少爺的身子骨重要,二夫人和三小姐先回去吧,要是四小姐上門還請派人通知我一聲,我去接她回來。”

    王氏一臉失落,又說了兩句輓留的話,知道二人鐵定了主意不會留下用飯,又打起了去侯府住幾日的心思,猶豫著怎麼開口,陪著魯媽媽抱小七出去的玲瓏去而復返,湊到沈月淺耳朵邊稟告,“小姐,小少爺一直想養兩隻狗,趁著今日出門不如去問問,管家說在門口養一隻狗的話比護衛還厲害,您答應了小少爺這件事的可別忘了,他剛才又問起魯媽媽呢。”

    沈月淺故作恍然大悟,抿脣笑道,“你不提我倒是忘記這件事了,娘,我們快些走吧,看看能否挑到合適的狗,之後再去酒樓。”她是一句話也不想和王氏等人多說。

    王氏如何聽不出來?不過置若罔聞罷了,臉上一直掛著親切的笑,慈祥道,“養狗好,不過可要看住了,之前聽說劉家少爺被一條小狗咬得毀了容,不僅如此,後邊那位劉侍郎也不知得罪了誰,竟然被人揭發家風不嚴,被御史台的人蔘奏了一本,那位劉少爺也被逐出劉家了,劉家太夫人暈倒了好幾次都沒能阻止劉侍郎的決心,如今,劉府烏煙瘴氣的,據說啊……”說到平時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八卦,王氏神采奕奕,臉上滿是興奮,“聽說上邊想要將劉侍郎貶去外邊呢,小七年紀小,千萬別讓狗到處咬人。”王氏在後宅多年,哪看不出劉家是被人惦記上了,得罪了厲害人物?

    沈月淺不以為然,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難的?出了再大的簍子小七不過是個孩子,狗哪會無緣無故咬人,定是被咬之人做了什麼連狗都看不過去的事。”

    “說的也是。”王氏一臉訕訕,要知道,侯府背後還有將軍府撐腰呢,小七有恃無恐再坦然不過。

    沈月淺輓著周氏的手臂,慢悠悠出了門,遇到趕回來的沈未知沈未年,沈月牙偷懶,到門口讓別人幫她跑腿去叫兩人,自己則守著周氏,想要第一時間得到周氏送的禮,沈月淺戴好了帷帽,隔著紗帳端詳兩人,一直被薛氏寵著,沒了薛氏,沈懷慶又成了那種樣子,兩人必須要出去掙錢養家,臉上的稚嫩盡數褪去,臉黑了許多,身子也單薄不少,見著周氏,兩人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驚喜更大,沈未年甚至還紅了眼,“二嬸。”

    周氏心下感慨,應了聲,道,“天冷了,穿厚些,給你兩帶了些布匹,讓你二娘給你們做兩身衣衫,我們也回了。”薛氏撒手人寰,留下幾個孩子受罪,周氏忍不住抹了抹淚,之前因為薛氏尖酸刻薄的那些不痛快都消散在眼下所看到的破敗的家裡,側身,朝沈月淺笑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王氏一股腦的給沈未年沈未遠擠眼色,讓他們開口將周氏留下來,兄弟兩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輓留的話,王氏氣得跺腳。

    將三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沈月淺嘲諷的笑了笑,上馬車後,王氏還欲在外邊掀起簾子和她們說話,沈月淺不耐煩的讓大山驅馬,馬車緩緩啟動了還能聽到王氏在身後叫她們下次再來的聲音,小七手裡握著九連環,仰頭問沈月淺,“姐姐,你會給我買丁丁嗎?”剛才的哭鬧都是沈月淺支的招,周氏抱起他,寵溺地捏了捏他鼻子,“走吧,說了給你買一隻狗,不會食言的。”

    周氏並非大善人,尤其看著小七活得好好的,她對當初王氏和薛氏使的那些招數更是看不上眼,她這麼乖巧懂事的兒子,差點就沒命來到這個世上。

    拐過街道,眼前的景象漸漸繁華,這時候,外邊傳來一聲通稟聲,“沈夫人,沈小姐,我家主子在前邊酒樓候著,還請二位一起去吃個飯。”文貴一直守在這裡好長時間了,不過是送隻狗,主子饒了這麼一大圈還真是不容易。

    小七聽出是文貴的聲音,掀開簾子朝他揮手,“文貴,還有我呢,我和我娘一起的。”

    文貴和善的笑了笑,“小少爺吉祥,今日冷,出來可還習慣?”小七一直在侯府拘著,甚少出門,今日風大,小七身子骨怕是承受不住的。

    小七興衝衝的擱下九連環,撩起自己的袖子給文貴看,“文貴,我穿了四件衣衫,一點也不冷,博武哥哥在哪兒啊,我都沒看到他人。”小七在南山寺的時候就喜歡和文貴玩,文貴懂很多,對他也是有求必應,那時候,小七口齒不清的時候便是叫文貴哥哥,文貴膽戰心驚很長一段時間,每次都糾正他叫文貴就好了,小七可是文博武將來的小舅子,叫自己一聲哥哥,不是尊卑不分嗎?

    文貴站在街邊,提醒小七將簾子放下,“小少爺,外邊風大,快將簾子拉下來,別冷著了,大少爺就在前邊的酒樓,讓大山跟在奴才身後就好。”酒樓是將軍府的產業,每戶人家都有自己相應的生財之道,這處酒樓是大少爺私人的產業,旁人不清楚。

    文貴走在前邊,領著馬車穿過一條小巷子,接著是一片湖,湖面上三三兩兩停靠著船舫,不到一刻,在一處紅褐色的大門前停下,文貴提醒道,“夫人,小姐,到了。”

    這是酒樓的後門,很少的時候才會打開,文貴上前叩門,輕聲說了句什麼,門從裡邊打開,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穿著粗布衣衫,凶神惡煞地掃視一圈後面容才緩和下來,文貴指著馬車說了兩句什麼,中年男子轉身走了,這一幕被車裡的沈月淺看得清清楚楚,進了大門便再沒見過那名男子了,看男子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會在酒樓幹活的人。

    心裡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沈月淺才知道上輩子,文博武死後的那些信全部交給中年男子,定時送去永昌侯府給她。

    周氏下了馬車,看著院裡景象吃了一驚,文貴笑著解釋,“平時有貴重客人來都會從這進去,周大夫人和周小姐也在裡邊了。”文博武思慮周全擔心周氏不同意,專程將余氏和周淳玉也請了過來,誰知,周氏一點也不是迂腐之輩,半句話沒說就默認下來了。

    進屋後是院子,院中景色精緻,卻又不顯得累贅繁複,和南山寺的院子極為相似,就是周氏也困惑地問道,“這院子和南山寺的別院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夫人好眼力,這院子是我家少爺請南山寺的方丈出手設計的,他若是來京城也會到這裡住幾日,嘴裡還念叨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在喧囂浮躁中能平心靜氣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同樣是稱讚的話,文貴和王氏說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王氏說好話聽在人耳朵裡總覺得是巴結討好,文貴說好順溜,雖有阿諛奉承之嫌,可不會讓人覺得反感,看此時周氏的表情就知道了。

    “方丈心懷志遠,不是我們能媲美的。”住在南山寺的兩年多,受方丈頗多,周氏念著方丈的好,況且,方丈品味高,這樣別緻的院子,在京中確實難以見到。

    文貴走在前邊,路上沒遇著什麼人,直到穿過一座拱門,周氏才認出前邊門口站著的是余氏身邊的丫鬟,丫鬟也看到她們了,往屋裡說了句什麼,從屋裡走出兩人,文博武一身墨綠色祥雲圖案袍子,金絲沿著袖邊勾出一小片竹葉,玉發高束,虎虎生威,“伯母來了?裡邊請,文貴,去廚房通知,可以準備傳膳了。”文博武站在門口,神色溫和地前傾著身子,低眉順耳的模樣讓周氏不好意思。

    沈月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論諂媚,誰都比不上文博武,不說一句好話就能讓人高高興興的接受,不可謂功力不深厚,而牽著沈月淺的小七更是誇張,叫了聲博武哥哥整個人就往文博武跑去,文博武彎腰,一下抱起他,笑道,“小七來了?”

    “博武哥哥,剛才我們去了一個恐怖的地方,裡邊有鬼要抓我和姐姐,還好我反應快將她推開了。”文博武歡喜的蹭了蹭文博武的肩膀,又到處往地上看,文博武知道他找什麼,好笑道,“丁丁不在,待會走的時候我讓文貴給你抱到馬車上去,我們先進屋吃飯。”

    周氏之所以答應下來也是想讓文博武和沈月淺多處處,之前有意讓沈月淺避著是不想壞了沈月淺的名聲,如今兩人已經說親了還將沈月淺藏著捂著旁人還以為沈月淺多見不得人似的,更重要的事,成親前兩人多磨合磨合,成親了,性子也合得來一些。

    文博文,余氏,周淳玉坐在桌邊,言笑晏晏地看著他們,周氏上前,“大嫂怎麼也來了?”

    余氏頷首,她和周淳玉去收拾鋪子查看進度,路上遇著文博武和文博文,推辭不過就來了,誰知文博武說約了小七要將狗送給他,余氏這才知道約了周氏和沈月淺。

    桌上的菜肴豐盛,屋子裡燒著炕,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極好,之前周氏就知道文博武會做人,今天聽他說話心裡對文博武愈發滿意了,文博武不驕不躁,邊說話還能注意旁邊小七碗裡缺了什麼及時夾給他,小七也不挑食,文博武夾什麼他就吃什麼,文博武對小七好,以後對沈月淺只會更好,光是這麼想,周氏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吃了飯,周氏和余氏沒有多待就回了,兩人心照不宣,可是看得出來,對兩個女婿都是很滿意的,上了馬車,果然見丁丁趴在一角,小七點頭晃腦的睡意瞬間沒了,掙扎著要爬上去,文博武小心翼翼的放下他,朝旁邊的周氏道,“伯母,晚輩就送你們到這兒了,之後有時間再上門拜訪。小七的夫子已經找好了,到時候一併帶上門給您看看。”

    周氏不料還有這件事,斜了旁邊的沈月淺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感激笑道,“真是麻煩你了。”

    文博武回以一個笑,“應該的。”

    馬車走遠後,周氏才蹙眉地看著沈月淺,“你什麼時候和博武說過找夫子的事的?”沈月淺整日都在家,什麼時候出的門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加上最近小七纏著她,沈月淺哪有機會出門?

    沈月淺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小聲道,“有段時間文貴偷偷將丁丁放進了府,丁丁聞著味道進了我的院子,之後文貴找來的時候我與他提了兩句,估計他告訴大少爺的吧。”

    沈月淺心裡疑惑,文博武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怎麼會故意說那些話周氏聽讓她誤會?沈月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氏神色,發現她一直蹙著眉頭,她也不敢多說話,只聽周氏道,“你兩雖然已經說親了,私底下不得見面,有什麼事,讓他下了帖子進府,知道嗎?”

    周氏要忙的事情多,不可能隨時都跟在沈月淺身邊監督她,文博武遞了帖子,門房不會為難他。

    沈月淺面上安之若素,心裡卻將文博武從頭到腳埋怨了一通,果真是老奸巨猾,有了周氏這句話,以後沈府還不是文博武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面上還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娘,我知道其中利害,您放心吧,對了,陳氏說四妹妹離家出走了,娘怎麼看?”沈月茹若非真的山窮水盡了估計是不會來找她們的,沈月茹好面子,求上門這種事,不是她做得出來的,除非被逼到了絕境。

    “月茹那孩子自小就是個要強的,我讓門房的侍衛注意些,雖說她是我們親戚,今時不同往日,不能讓人壞了府裡的名聲。”周氏還沒糊塗,離家出走名聲本就不好,沈月茹若真遇上什麼事,名聲毀得更厲害,沈月淺和將軍府說親已經夠惹人閒話了,她不想沈月淺再被推到封口浪尖上。故而,她又補充道,“我會讓桂媽媽留意的,這事你別管,嫁衣繡得怎麼樣了?萬事開頭難,你時間多,不急。”

    沈月淺羞赧地點頭,有了丁丁,周氏哄著小七回了她的院子,讓沈月淺安心繡她的嫁衣。

    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換了衣衫出來,躺在椅子上由著玲霜給她熏頭髮,順便聽玲霜講今日發生的事,“側門的兩個婆子偷懶被盧管家抓了正著,盧管家問問您的意思。”

    文博武每次來都是側門,玲霜也是清楚的,盧管家之所以問沈月淺也是周氏準備沈月淺的嫁妝,府裡的許多事都交給沈月淺打理了。聞言,沈月淺閉著的眼微微睜開,眼裡恢復了清明,“盧平做事向來有分寸,想必還有其他的吧?”

    玲霜點頭,慢慢將沈月淺打結的頭髮理順,邊道,“在兩人守門的小屋子裡發現了許多丟棄的紙袋,床下邊還有一些碎銀子,盧管家問她們怎麼得來的,兩人也不說。”

    沈月淺反應過來,想必是平時文博武走動時打賞的銀子,沉吟道,“待會拿了賣身契給盧平,讓他賣出去,換兩個老實本分的。”文博武收買一事不厚道,可也看得出兩位婆子經不起誘惑,這種下人,不要也罷。

    “是。”玲霜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到後邊,沈月淺閉上眼,漸漸睡了過去,玲霜抬了抬熏籠,放輕腳步走了出去,不忘給她關上門,去前邊轉達了盧管家沈月淺的意思。

    第二日,前邊侍衛就傳說王氏上門了,侍衛攔著沒給進,沈月淺讓玲芍出去一趟,問問王氏有何事,讓她進門是不可能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月淺對王氏心裡戒備心重得很,玲芍以前就跟著王氏,最能讓王氏的那份假意維持不住。

    不一會兒玲芍就回來了,臉上倒是平靜,“太夫人說大老爺昨日去世了,問你和夫人去不去?還有,太夫人手裡提著食盒,說是給小少爺煲的湯,讓奴婢提進來,奴婢沒答應。”去長巷子的那日,沈月淺沒招她伺候,玲芍竟不知道王氏變了這麼,以前對她多不屑一顧的人啊,現在都要笑臉相迎的,不覺得有些感慨,“太夫人性子變了不少,奴婢覺著骨子裡還是沒變的,她穿的那身衣衫是您送的,撕開針線給侍衛看,想要證明您和她的關係呢。”

    沈月淺想想王氏能做出這種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惜,她忘記侍衛早就得到盧管家吩咐了,只要是老屋那邊的人,一律不準進,“她走了沒?”

    “沒呢,說奴婢和管家串通一起瞞著您,要在門口等著,侍衛擔心引得巷子其他人家注意,架著她走了。”玲芍想到剛才王氏看清是她後的臉色,精彩至極,許久才回過身,掛著笑和她說話,“芍藥啊,你怎麼來這邊伺候了,當初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丫頭,能有現在的造化你可要好好珍惜。”

    玲芍自嘲的笑了笑,若非將軍府的管家恰好路過,她怕是早已成一堆白骨了,可是,她沒將對王氏的憤怒寫在臉上,過去的都已過去,看王氏現在的樣子不正是應驗了那句“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她不冷不淡的問了王氏來意,王氏一字一字說了,完了又問她周氏和沈月淺人呢,玲芍誠實道,“夫人忙得很,小姐也忙,這時候是沒空搭理您的,太夫人還是回去吧。”

    誰知,王氏不依不撓起來,語氣仍然溫和,說出的話卻讓玲芍啼笑皆非,“芍藥啊,當年的事是我糊塗,你和盧平如今都苦盡甘來了,可別跟我老婆子一般見識,你回屋稟告一聲,就說我給小七拿滋補的湯來了,可別繼續瞞著你家夫人和小姐了。”王氏心裡認為周氏和沈月淺對她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下人作祟,她得罪二房的人不少,恰好盧平是管家,要瞞下她來的這件事輕而易舉,又看玲芍有恃無恐,認定玲芍和盧平串通好了。

    可惜,對付王氏,她不屑一顧,上天給了王氏懲罰,不需要她動手,退出去後又去門口打聽一通,王氏已經走了,玲芍嘲諷地揚了揚嘴角,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誰知隔天,王氏又來了,侍衛仍然攔著不讓她進,王氏悻悻然地退到一邊,遠遠等著,這個距離,侍衛倒是不好攆人了,只得去問盧平的意思,盧平乾脆道,“她要守著,就讓她守著吧,看看她能堅持幾日。”

    之後三天,早早的王氏就來,天快黑了才回去,弄得門口的侍衛很是氣憤,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怎麼一個老婦人了呢,盧平安排好側門守門婆子的事順便將王氏的事情說了。

    沈月淺蹙眉,“明日她要是再來,你直接讓人送她回去,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別生病後怪在我們頭上。”這種苦肉計絕對不是王氏想出來的,王氏腦子要是轉得這麼快也不會有今日地步,不是王氏就只有陳氏了,沈月淺抿了抿脣角,補充道,“你挑兩個下手不知道輕重的送她回去,交代兩聲……”沈月淺交代好了,自己先笑了起來,陳氏想攀附她們,她就讓她再接再厲吧。

    果真,王氏仍舊來了,走上台階如昨日一般向侍衛打聽周氏和沈月淺的行蹤,發現今天的侍衛和昨天不是同一批人,心有疑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被兩人捂著鼻子左右架走了,王氏心裡害怕,掙扎得厲害,可她越是掙扎,兩人力道越大,隨即,身子一抬被扔到了馬背上,王氏驚呼一聲,嘴巴立即被塞了一團面料,臭哄哄的,味道極為難聞,然後,有人翻身上馬,揮著鞭子,馬兒跑了起來,顛簸得王氏頭昏腦漲,到了長巷子她都沒回過神來,趴在門口,意識模糊。

    沈懷慶死了,宅子裡掛滿了白布,沈懷慶的棺材擱在院子裡,沈未知沈未年在旁邊跪著,陳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陳氏以為是王氏帶著周氏來了,忙提著凳子進了屋,沾了點口水掖了掖眼角,泫然欲泣的打開了門,誰知,竟是兩名不認識的男子,王氏倒在門邊,臉色蒼白,聽其中一名男子語氣不太好道,“這位老婦人好生過分,整日在理侯府不遠的地方巴望,弄得府裡得小少爺都不敢出門玩,我家主子已經稟明了京兆尹大人,京兆尹念著她年紀大了,讓奴才們直接將人送回來,你可要管好了家中老夫人,我家小少爺是侯爵之身,受不得一點驚嚇,要是再有下次,京兆尹就自己出馬抓人了,年關了,京中治安正是最嚴的時候,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可別怪在我家主子頭上。”

    侍衛為了說這番話死記硬背好長時間了,說完就翻身上馬,準備回了,陳氏卻走了出來,聲音軟軟的問他,“不知你家主子是誰?”

    侍衛沒有因為陳氏輕聲細語就放軟了態度,反而愈發不高興,昂起頭,大聲道,“我家主子不太喜歡有人問起他的名諱,你還是不知道得好。”說完,不再遲疑,駕著馬快速離去,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遠,陳氏的臉已經極為難堪了,王氏趴在門口,將早上喝的粥吐得乾乾淨淨,完了,整個人虛軟無禮的倒在一邊,朝陳氏道,“你還說她們母女兩不是狠心的人,我看啊,她們就是石頭心腸,以後我是再也不敢去了,懷慶死了她們都不來,以後要請動她們估計難了。”

    陳氏嫌惡地捏著鼻子,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溫和,拉著臉道,“待會你自己收拾了,未遠估計也要回來了,讓他聞見了有你好看。”墊著腳尖進了屋子,看著破敗的院子,心裡堵得慌,這種日子她也過夠了,只有等沈未遠那邊的消息了。

    沈未遠回來的時候臉上可謂是春風得意,門口王氏吐的污穢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可是,仍有味道,沈未遠學陳氏捏著鼻子進了院子,朝棺材兩邊還跪著的沈未知沈未年道,“起來吧,已經在京郊找好了地,明日會有人送葬,你們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搬家。”

    陳氏在廚房做飯,聽到沈未遠的聲音就走了出來,眼底滿是愛意,不過,她也拿這種眼神看沈未知沈未年像薛氏看他們一般,聽了沈未遠的話,她輕和的笑道,“明日就搬家會不會不好?不若等老爺下葬後再說吧。”

    她們被沈家逐出來了,沈懷慶不能葬在沈家墓地,找墓地一直是沈未遠在忙,沒想到今日就有了結果。

    “不用,早上給爹送葬,下午我們就搬過去,那邊基本傢具都備齊了,簡單收拾一下就好。”沈未遠忙了一兩年才有現在的日子,現在可謂是柳暗花明了,給沈懷慶上了一炷香讓他保佑他們,去屋裡了,不一會兒,陳氏將手裡的活計給月牙,光明正大進了沈未遠的屋子。

    剛進屋,人就被抵在了墻上,陳氏害羞地推了推,“老爺頭七還沒過,我們別過了,那邊宅子怎麼樣?”

    “比不上以前的沈府,比這裡要大上三倍,去了那邊,我兩屋子打通了,旁人看不出來,以後再也不用藏著躲著了,好不好?”沈未遠這兩日忙沈懷慶的墓地,再者就是讓人打通了他和陳氏的屋子,從表面看兩人的院子離得遠,其實也就隔著一堵墻罷了,從他的臥室打通一堵墻直接通過陳氏房間,不會讓人發現的。

    陳氏嬌羞的點點頭,半推半就隨著沈未遠胡鬧了一次,整理好衣衫出去時,沈月牙已經做好了飯菜,沈懷慶的死陳氏懷疑和沈未遠有關,不過,是她喜聞樂見的,並沒有多問。

    下葬的這日仍然沒有沈月茹的消息,周氏和沈月淺也沒來,倒是沈懷康和羅氏領著三房的孩子來了,羅氏沒什麼變化,她懂得經營,日子過得不錯,沈懷康從起初的如遭雷劈一蹶不振到現在的認清現實得過且過,除了身材發胖,其他也沒什麼變化,上了香,落在細細打量著陳氏的眉眼,眼露審視,同樣是女子,陳氏的面色可不像守寡之人該有的,尤其眉峰中藏匿的風情是因為什麼瞞不了羅氏的眼睛,下葬後,陳氏留他們用膳,羅氏搖頭拒絕了,走的時候給了王氏一點碎銀子,“娘,您拿著買些零嘴,我和懷康過年就不來了。”

    羅氏私心不想和王氏走太近了,可聽說周氏都回來看過王氏,她要是不來一趟也說不過去,現在,小五小六在學堂念書還算不錯,她還想著求族長將三房的人收回去,沒有族譜,小五小六將來不能參加科舉,故而,王氏沒有死之前,再怎麼不悅也還要走動的。

    有了周氏做對比,王氏看不上羅氏送的這點銀子,勉為其難的接過來,板著臉道,“你好生照顧小五小六,可不能荒廢了課業,以後沈家的門面還要靠他們撐起來……”

    還沒說完,羅氏已經和沈懷康轉身走了,王氏不悅地跺跺腳,大聲道,“下午我們就要搬去新家了,懷康要不要過來吃飯?”

    懷康擺手,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王氏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立馬沒了,養了三個兒子,最後竟然是這種結局,王氏回屋收拾被褥去了,見著沈月茹留下的舊衣衫,心裡一陣恍惚,默念道,“月茹,你可要爭口氣,接祖母去過好日子啊。”陳氏看著性子軟綿綿的,一點也不好相處,說起來陳氏還要叫她一聲娘,結果呢,陳氏在家裡作威作福,她出去累死忙活,胡亂的將褥子卷起來,上邊一股濃濃的腳臭味,王氏自己都受不了的別開了臉,一股腦裹成一團。

    沈月淺聽到沈月茹的消息還是從文博武耳朵裡,有了周氏的首肯,文博武來府裡的頻率高了起來,周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七是翹首以盼,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文博武說起沈月茹的時候嘴角嘲諷的意味慎重,“她藉著薛家進了永昌侯府的門,宋夫人氣得半死,奈何宋子御平時優柔寡斷,在這事上卻極為認死理,過幾日就要成親了呢。”

    沈月淺不解,成親?

    文博武伸手,示意她坐過去,沈月淺好奇心重,成親可是正妻才有的資格,也就是說,宋子御要娶沈月茹?為了聽八卦,沈月淺只得乖乖坐過去,側目望著文博武。

    文博武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字的說了緣由,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沈月淺感覺全身麻麻的,不可置信道,“不會吧?才多久的事,怎麼會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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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45 PM

第072章 甜蜜時刻

    算起來,沈月茹離家出走也才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沈月茹和宋子御遇著了不說,還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星眸微轉,沈月淺思索著道,“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年紀這麼小怎麼可能容易懷孕,尤其還是和宋子御?宋子御愛美人不假,無媒苟合之事該還沒這個膽子的,上輩子,她嫁進文昌侯府和宋子御乃各取所需,可兩人剛成親那會,宋子御對她有求必應,甚少碰府裡的通房姨娘,後來才漸漸開始召她們服侍的,聘為妻奔為妾,宋子御一個男子不明白,沈月茹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文博武拖起她身子抱來坐在自己腿上,頭枕著沈月淺肩膀,冷哼道,“能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從長巷子出來跑去薛家,薛家敗落下去了,怎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黃花大閨女,薛夫人是個好算計的,當時和薛氏沆瀣一氣受了連累,如今沈月茹到了她手裡怎麼會讓她好過,表面上施捨口飯吃,暗地沒少使詭計,和宋子御暗度陳倉這件事還有薛夫人的功勞在。”說到這,文博武吸了吸鼻子,鼻尖蔓延著淡淡的清香味了他又才接著道,“沈月茹小小年紀,心思比當初的薛氏可厲害多了,薛夫人要她伺候宋子御,她不僅將宋子御伺候得舒舒服服,還讓宋子御為了他跟家裡翻臉,京裡邊的人許多都在說劉氏厲害了大半輩子,最後遭到了一雙兒女身上。”

    宋安雯和劉書邦的親事還在,可劉書邦被劉侍郎攆出府不說,劉書邦是個不思進取的,整日跟一幫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直言沒了劉府還有岳家侯府當靠山,宋安雯找劉氏鬧了好幾次要退親,劉氏也存了心思,奈何退不了,劉家不同意,文昌侯府現在可熱鬧得緊呢。

    沈月淺安靜地聽著,對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很是不解,文博武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可對文昌侯府的事卻了解得極清楚,還有文博武說起文昌侯府的語氣,盡是嘲諷和厭惡,不由得出口問他,“文昌侯府和你有仇?”

    他的臉貼著她耳朵,沈月淺背對著他看不見文博武神情,屋子裡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沈月淺猶豫著是不是她說錯話惹他不高興了,正欲轉移話題,卻聽他深吸了口氣,“深仇大恨,不可化解。”

    沈月淺一怔,聽他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的,她不敢接著問了,兩世為人,也沒聽文博武用如此含恨的語氣評價誰,想了想,岔開了話題,“過幾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娘說不去的,她有點事走不開。”周氏忙前忙後有些時日了,好像請了一批匠人來府裡打造傢具,周氏寸步不離的守著,生怕出了簍子,哪兒也不去。

    “不過就是我祖母心血來潮想請些人去府裡說說話,伯母忙就算了,你和小七要不要去?”環著沈月淺腰的手在她肚子間捏了捏,軟軟的一層肉,捏著很是舒服,文太夫人身子痊愈後性子改了不少,生怕哪天哪兒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以往不愛去的宴會,現在一個月也會挑兩三個走走,她一去,寧氏,齊氏,裴氏也得跟著,這次宴會還是寧氏提出來的,天冷了,擔心文太夫人奔波身子承受不住,不如叫人進府滿足文太夫人。

    沈月淺心裡也不想去,將軍府邀請的那些人皆是她平時不認識的,很難融進去不說,衝著她和文博武的關係,少不得要被人評頭論足一番,她還是小姐,說話不能大膽了,可又受不得點氣,沒必要受將軍府那些表小姐的氣,想起表小姐,沈月淺轉過身子,垂著眼眸看著文博武,酸溜溜地問道,“你和那些表妹關係如何?”

    上輩子,文太夫人和寧氏可是為了將自己娘家的小姐嫁進將軍府費了不少的心思,就差沒鬧得翻臉了,若非文博文罵她是個害人精說起那些表妹,沈月淺還不知道有小姐為了等文博武十*歲都沒出嫁的。

    文博武挑了挑眉,脣角勾著笑,意味深長道,,“我自小就在軍營,按理來說關係還不錯吧,畢竟不怎麼見面,也沒有什麼衝突,怎麼,這時候才想起問是不是晚了?”

    不想被他看穿,沈月淺羞赧的紅了臉,反駁道,“什麼,我就隨便問問,聽說寧國侯府那幾位小姐可是貌美如花,才華橫溢,在京中名氣大著,我不過好奇問問而已。”

    文博武失笑,見她目光閃躲的移開眼,分明是欲蓋彌彰,眉梢盡是笑意,雙手捧起她的臉,鼻尖對著她的鼻尖輕輕磨蹭,好笑道,“是,你就是好奇,想知道,不過,你之前不在京裡住,沈家和寧國侯府沒有往來,你從哪兒聽來寧家小姐貌美如花一說的?”

    沈月淺一噎,心虛地掙開他的桎梏,腮幫子鼓鼓地道,“我不和寧國侯府往來總該認識一兩個了解寧國侯府小姐品行的朋友吧,還不準我有一兩個朋友了?”說完覺得底氣足了,挺起脊背補充道,“我聽雅姐姐說的,還有貴央侯府的薇姐姐,不行麼?”

    誰知,文博武笑得更開懷了,胸腔一震一震的,拉著她小手,狀似安撫實則還是在笑,“是,我不該多問一句,你認識的人見多識廣知,知道誰家小姐長得美或長得醜再自然不過。”隱隱的,文博武想沈月淺去將軍府了,漸漸那些表妹也好,故而,提議道,“伯母最近忙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尋一兩個懂門道的來幫忙看著?”

    沈月淺搖頭,周氏不和她說,沈月淺猜得到,該是為她打造一套傢具當嫁妝的,木材是周伯槐費了好些心思從南邊淘回來的,為此,周伯槐還告假親自去了一趟,周氏對這件事更是格外上心,送來的帖子全被周氏退了,就怕匠人出了岔子。

    文博武不再多問,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那日你和小七來好了,小七不是還想養隻大狗嗎?我給他尋回來了,狗身量大,不敢輕易帶過來,讓小七去將軍府看看,看了堅持要的話,我讓訓養狗的人一起來侯府,等狗熟悉小七了再離開。”

    沈月淺有些心動,最近,小七對念書反感的很,上個月還信誓旦旦的要考狀元,現在就有了棄筆從戎的心思了,嚷著要去打仗,說什麼丁丁當副將,盧平當探子,府裡的草木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尤其天冷了雪大,每天玩了回來小臉懂得通紅,她叫也叫不住,都是和文博武介紹的那些武將家的孩子學的,沈月淺既高興又苦惱。

    “你去了將軍府,順便可以見著你表姐,她該是會去的,你們兩說說話,還有洪太夫人,江太夫人都會去,你去了不會覺得悶。”文博武再接再厲地誘惑道,“至於我那些表妹,你也可以親自看看不是更好?”若非活了兩世,他還聽不出沈月淺語氣裡的酸味,上輩子,那些表妹可謂苦心積慮的要嫁給他呢,她不高興是因為將他放心裡了,文博武心中歡喜,湊上前啄了啄她嬌艷欲滴的脣,仍舊和她發間的香味一樣,淡淡的一股,好奇問道,“冬日脣易乾,你鋪子上的脣油有沒有適合男子用的?”

    文博武的脣一年四季不會感覺有什麼幹燥,文博文就不行,到了冬日定期要讓大夫開藥方,喝了藥,嘴脣才會好上幾天,幾天后又會發乾,有時還會裂開,不僅是脣,臉也是。

    沈月淺回過神的時候,文博武已正了身子,脣上散著她的脣膏,妖冶驚艷,沈月淺不自在地別開臉,搖頭反詰道,“男子也需要用那種東西?”沈月淺現在用的脣膏還是文博武研發出來的,特製的油脂加了花香,不似往常用了總感覺油膩膩的,這種脣膏,吐字說話不會覺得粘在了牙齒上,淡淡的花香更是讓人覺得舒服。

    “其他人我沒有問過,二弟每年嘴脣乾得厲害,往年要麼找大夫開點藥,要麼找太醫,今年稍微忙起來,許多時候都忘記了,聞著你身上的味道我又才想了起來。”文博武回想起在軍營的時候,邊關氣候惡劣,別說嘴脣乾燥了,光是凍瘡都能讓人沒了活下去的*,京裡人花樣多,注重保養的男子估計也是要用的,一時來了興趣,“你鋪子裡的那些脣膏其實男女都可以用,如果要專賣給男子的話,換一換包裝的盒子就好,花香也可以挑幾樣常見的出來。”

    男子不似女子愛打扮,個個都爭著要獨一無二,一般的花香就夠了,不過,“味道再淡些,你讓掌櫃的隔一排架子擺就行,先賣賣,不行的話撤走就是了,沒什麼虧損,要是生意做起來了,你可就是京裡的頭一份。”

    沈月淺也來了興趣,點頭道,“這個法子不錯,可是,男子喜歡什麼樣式的盒子?”沈月淺鋪子裡的脣膏都是水果形狀的,上邊刻著不同的花色水果,代表著不同的味道,男子的愛好,她還真是不清楚。

    文博武將她拉近,又啄了下脣,很是滿意沈月淺順從的態度,爽朗道,“這有何難,我幫你繪兩種就是了。”說著,抱著沈月淺去拿筆墨紙硯。

    沈月淺身子一輕,嚇得驚呼出聲,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文博武胸前的衣衫,嗔怪道,“快放我下來,紙在書架上……”語聲未落,文博武已抱著她走向書架,雙手拖著她屁股往上抬了抬,沈月淺嬌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低著頭,看被她擰成一團的衣衫。

    “拿啊,快些,差不多時候我得走了。”現在他不用偷雞摸狗的進府了,可是待的時辰不能久了,久了,周氏就該不高興了,周氏對他好,他心裡也有自己的分寸,故而,每次來沒多久走。

    沈月淺眉眼含羞,美目含春地瞪他一眼,側身拿了紙和筆,讓文博武放他下來,文博武置若罔聞,騰出一隻手端了硯台,在桌前坐下!沈月淺還坐在他腿上,側著頭,一隻手托腮,促狹地望著她,“研墨吧。”

    沈月淺氣鼓鼓地挪到他膝蓋邊,前傾著身子,專心研墨實則臉色燙得厲害。

    文博武畫的脣膏盒子是縮小的硯台,和毛筆形狀的,看上去磅礡貴氣,沈月淺暗暗懊惱她怎麼沒想到,收好紙,文博武纏著她要報酬,兩人歪膩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臉上不顯饜足,眸色反而愈發深了,沈月淺紅著臉,瞅了眼外邊的天色,想問他什麼時候走,文博武已主動站起來,神色晦暗如深,不著調的說了句,“今天要是我兩就成親該多好?”

    沈月淺嬌羞的臉紅到了耳根子,宜羞宜嗔道,“說什麼呢,快回去吧,夫子的事情怎麼樣了?”

    文博武忍下某處的脹痛,剛才兩人的姿勢親吻時,她不時摩擦著那裡,弄得他疼痛難忍,為了禮節以後還是少來微妙,真要在這屋子要了她,文博武自己都會後悔的,斂下思緒,想了想,道,“已經差不多了,過幾日我讓他來府上,你要是覺得好的話,明天春天就在前邊給他騰座院子出來。”

    沈月淺點頭,開始催促他,“快走吧,我不留你了。”

    文博武好笑,低喃了一句,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院子裡遇著小七,正趴在一堆修剪成圓形的樹叢堆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模樣,專注地打量著四周景象,文博武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故作恐嚇了聲,“啊,殺。”

    嚇得小七從樹叢摔了下去,肥嘟嘟的身子摔在雪地上,雪嘩的聲被壓開的聲響很是響亮,文博武抱起他,排掉他身上的雪,道,“天冷了,好生回屋裡待著,真喜歡當兵打仗,明年春天,雪融化了我帶你去軍營玩兩天,前提是最近一段時間乖乖聽話,不準給你姐姐惹麻煩,做得到嗎?”

    小七手舞足蹈的點了點頭,文博武給小七找的玩伴都是武將家裡的,耳濡目染,難免會說起從大人嘴裡聽來那些當兵打仗的事,不怪小七來了興致,小孩子,正是見樣學樣的時候。

    文博武滿意的拍了拍肩膀,“那你先回去,姐姐讓你念書也不能落下,當兵打仗要是不認識字,會被人笑話的。”文博武叮囑小七一番才走了,到門口時問文貴,“那幾個孩子可有機靈老實的?”

    文貴躬身道,“有四個悟性不錯,且敲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這時候送過來?”

    “走吧,今日有空,我去看看。”人是伺候他小舅子的,出了岔子,沈月淺鐵定跟他急,文博武當然要盯緊些,那幾個孩子都是被拋棄的孤兒,是南山寺方丈送來的,方丈挑的人沒得說,這個月,文博武主要想挑性子和武藝拔尖的,既然是伺候人,當然要會點武功,去莊子忙到傍晚才迴文府,一進門,小廝就說今日太夫人院子鬧出點事來,文博武皺眉,瞥了眼文貴,文貴識趣的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將前因後果打聽清楚了,“不是什麼大事,奎老太爺給太夫人來信想來將軍府住幾日,太夫人同意了,誰知,虧太老爺還要帶幾個孫女一起來,大夫人沒答應,意思都府裡兩位少爺都說親了,要來也要等您和二少爺成親後再來,文太夫人生氣了,說大夫人看不起奎家人,看不起她。”

    文博武挑眉,“最後兩句是太夫人說的?”

    文貴神色一僵,悻悻然地笑了笑,“是奴才加進去的。”文太夫人重規矩,不喜大夫人這麼多年也從沒當面起過爭執,更不會落大夫人的臉面,不過,太夫人生氣不是因為這個還能有什麼?大夫人說等兩位少爺成親,無非暗指奎老太爺想將府裡的小姐送過來給兩位少爺當妾,正妻沒進門,不可能抬妾,讓奎老太爺等等,這句話意思顯而易見了。

    文博武雲淡風輕地抿了抿脣,文貴心有驚悚,巴結地笑道,“是奴才錯了,奴才妄自揣度太夫人大夫人的意思,主子,您自來宅心仁厚,千萬別跟奴才一般見識,奴才還等著精神抖擻的給沈小少爺送小廝呢。”意思是,看在我這些日子幫忙操練小廝的份上將功抵過了。

    “瞧你這出息,是讓你備水,我沐浴後再去給太夫人請安。”隨著語聲落下,文博武已進屋順手關了門,留文貴在門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依著平時,肯定會罰他抄詩詞去了,今日這麼好說話肯定不是念著他勞碌,想起文博武胸襟的褶皺,文貴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有了女人,冷若冰霜的少爺性子都軟了。

    回過神,忙吩咐人備水去了,心裡暗暗琢磨著,衝著文博武難伺候的性子,怎麼也要巴結好了未來的少夫人才行,好像府裡其他人還不知道,文貴暗自得意,巴結少夫人,先巴結好沈小少爺,小孩子喜歡的他也琢磨出門道了,不由得胸有成竹。

    翌日一早,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叫掌櫃的來一趟,將文博武畫的紙交給他,“還是找我們之前做的那間打磨首飾的鋪子,每樣先一百個盒子,讓做脣膏的師傅弄出個這種模具來,以後,鋪子裡也賣男子用的脣膏,沒買之前保密,透出去後就沒商機了。”

    掌櫃的是個忠厚老實的,加上沈月淺不僅對他,對他的妻兒也照顧有加,掌櫃更是記著她的好,嚴肅地畢恭畢敬道,“知道了,賣的那一天可需要問問您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斟酌著辦就好。”

    將這件事交代好了,門口侍衛傳來消息,說沈月茹上門送帖子來了,她從文博武那裡得知了事情原委,倒是沒覺得多驚訝,上輩子,沈月茹也是懷過宋子御的孩子的,只是最後沒保住罷了,想了想,讓人領她去垂花廳,算是看在上輩子沈月茹幫過她一次的份上見見她。

    沈月茹一路走來,左右兩個丫鬟細心的扶著,月份前,她卻端足的孕婦的姿態,故意挺著不顯的肚子昭示她懷有身孕這一事實,可臉上卻是濃妝艷抹,烈焰紅脣也不為過。

    到垂花廳坐下沈月茹心有不悅,招待客人都會去正屋,垂花廳這種地方哪是正經招待人的?掃了眼屋內擺設她又釋然了,周氏和沈月淺看不起她又?她不照樣嫁得風風光光?

    沈月淺進屋的時候差點沒認出沈月茹來,一張臉塗抹得蓋住了原本的風華,看上去老了好幾歲,同時,沈月茹也打量著沈月淺,沈月淺從小就好看,長大了尤甚,一身粉紅色褙子,芍藥花色的長裙,外穿的一件西瓜紅大衣襯得一張臉高貴典雅,髮髻輕輓,鈿花修飾,好似畫中才能見到的人兒,不由得,沈月茹哼了聲,比起沈月淺,她的裝扮太顯隆重了,為了今日上門,昨晚她就開始不停地試衣服,想著今日把沈月淺比下去,誰知,人家壓根沒當回事,不當回事就算了,輕描淡寫的氣質就甩她一條街,心裡不痛快道,“幾年不見,三姐姐確實美了不少,可也美外人說得那般傾國傾城吧,三人成虎的道理還真是不假。”

    要沈月茹誇讚沈月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裡承認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了。

    沈月淺微微一笑,不當回事的讓玲瓏奉茶,又想起沈月茹懷著孩子,“給沈小姐端一杯紅棗銀耳湯來好了。”沈小姐三個字像跟針刺進沈月茹肉裡,她嘲諷道,“雖然我們被逐出族譜,血緣上你還是叫我一聲四妹妹,怎麼,和將軍府說了親事就看不上我們這種窮酸的親戚了?”

    沈月淺微微一怔,沈家被逐出族譜一事她真沒聽說,接過玲瓏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小口,道,“沈小姐認為怎樣就怎樣吧,聽說你來送帖子?”沈月淺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她大麾下的肚子,笑了笑。

    “對啊……”沈月茹也不糾結剛才那事了,反正她是女子,族譜不族譜等她嫁人後都不重要了,抬手,尖著手指扶了扶髮髻上的玉釵,斜眼道,“我和世子十二月初三成親,你和二嬸不認我了,我面子上也要通知你們一聲不是?”暗指沈月淺不會做人,血緣是割不斷的,都流著沈家的血脈,她才是懂人情世故的那一個,雖然,讓沈月淺和周氏去只是為了顯擺她過得幸福。

    沈月淺不受她的挑釁,故作不懂的問出一個問題來,“你的意思是請我和我娘去喝你的喜酒,據我所知,你爹死了還沒有兩個月吧,不知道沈小姐從哪兒出嫁?還是說,我和我娘去文昌侯府喝喜酒?”

    沈月茹話裡話外就是認她們當親戚,萬沒有女方親戚跑去男方家裡喝酒的,主要是,依著沈月茹好高騖遠的性子,可不會願意從長巷子那種地方出嫁,胳膊擰不過大腿,劉氏再有難耐,宋子御橫起來誰都拿他沒有法子,沈月淺總覺得讓劉氏這麼答應兩人的親事,不止沈月茹懷裡孩子那麼簡單,上輩子沈月茹懷了孩子劉氏為著所謂的名聲狠心沒要,這輩子,沈月茹的名聲更不如上輩子,且還在守孝期間懷裡孕,這種人家,放尋常百姓家裡也是不敢要的。

    心思轉了轉,著實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沈月茹卻咧嘴笑了,笑得像是耀武耀威成功的孔雀,得意道,“我大哥自來是個有本事的,你好些日子沒去看望祖母怕是不清楚,她們搬家了,就在離文昌侯府不遠的那條街,那天我當然是要從那裡出嫁的,二嬸呢,怎麼沒見著她人?”

    沈月淺嘲諷地勾了勾脣,沈月茹說話會帶刀子,指她不回去盡孝?不說王氏被逐出了族譜,就是王氏還是以前的性子她也有法子收拾王氏,現在,懶得動了,“我娘忙,你回吧,我和我娘那天沒空,既然懷了孩子,還是好好當個稱職的母親吧。”沈月茹年紀比她還小,生孩子風險高,文昌侯府是劉氏說了算,棄大保小這一招,劉氏只怕從答應沈月茹進門的那一刻就算計著呢,畢竟,這樣一來又有了孫子,又沒討厭的人在身前晃悠,劉氏哪會不願意?

    沈月茹哼了聲,“我腦子還能比你差?她想得了孫子就過河拆橋,我讓她連孫子都撈不著。”劉氏為何會同意她進門旁人不知道,沈月茹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也不與沈月淺廢話了,她來這一趟還是沈未遠說如果拉攏了周氏和沈月淺,嫁去文昌侯府她也不用畏手畏腳,說這番話的時候沈未遠哭得傷心,沈月茹卻看不慣男子落淚,還反嗆了一句,“你沒本事給我撐腰就好好重新經營,靠人不如靠自己這個道理你還沒明白?”

    沈未遠和陳氏兩人之間的齷齪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噁心,忙掏帕子捂著嘴,心煩意亂道,“還不快扶我出去,來了這個地方肚子就不舒服,看來這地方和我有仇。”

    沈月淺嘴角輕蔑的笑了笑,沒反駁,沈月茹都這樣子了,她要是再補句,“這地方和你不合,長巷子那邊你住得不錯就搬回去”的話,氣得沈月茹身子出了問題賴在她頭上了就得不償失了。

    沈月淺會院子的時候,小七從拐角跑了出來,看著沈月茹的背影問她是什麼人,沈月淺摸摸他長長不少的頭髮,道,“是一個小七以後見著就要躲遠些的人,否則會被她抓住咬來吃了。”

    小七嚇得害怕的抱著身子,又往沈月茹方向看了兩眼,不相信道,“你騙人,她是人,人不吃人的,吃了會吐。”

    沈月淺故意想捉弄他,蹲下身,指著沈月茹道,“小七看她的手是不是捂著嘴的姿勢,就是想吐的慌。”恰巧,這時候,沈月茹乾嘔了一聲,小七忙縮進沈月淺懷裡,直點著腦袋,驚恐道,“真的是呢,好嚇人,姐姐,我們快回去吧,我要背《論語》,博武哥哥說我聽話,明年帶我去軍營打仗呢。”

    沈月淺被他撞得坐在地上,蹙眉道,“快起來,姐姐摔倒了,走吧,背書去,明年,吳二吳三少爺還有覃家幾位小少爺也會到我們府裡一起跟著夫子念書,你是主人,要做榜樣知道嗎?”

    小七退後一步,拉起沈月淺,力道小,沈月淺卻感動於他的懂事,他問什麼是榜樣的時候,沈月淺就耐心的給他講解,沒有一絲不耐煩,姐弟兩說說話往梧桐院走去。

    臨近將軍府的宴會,沒想到丁薇會上門,沈月淺正在看鋪子裡這兩日貨賣的情況,前日推出男子用的脣膏就賣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府裡定了貨,等有貨了第一時間送過去,脣膏價格不算高,只有兩種,小廝侍衛咬咬牙也用得起,其中一戶人家每樣味道定了二十種,掌櫃問她的意思,沈月淺沒想到文博武隨意說的點子就是商機,想了想,決定學女子脂粉的經營模式,將男子的脣膏也分出和三六九等來,如此一來就還需要定做盒子,沈月淺讓玲瓏給文貴傳個信,叫文博武抽空來一趟,交代好了,玲霜說丁薇已經到梧桐院門口了。

    從莊子回來後就沒見過丁薇,比起上次,丁薇臉色愈發不好看,哪怕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眼角的黑色,陽光明媚的女子臉上沒有一絲笑,沈月淺嘆了口氣,迎上前,還如往常一般輓著她手臂,熱絡道,“薇姐姐怎麼來了?”

    丁薇看著沈月淺言笑晏晏的臉,心中愈發苦澀,疲倦的臉上露出濃濃的哀傷,隨時快哭出來的模樣,沈月淺屏退了下人,推開窗邊的椅子讓丁薇坐,將早上桂媽媽才送來的棗泥糕推給她,“桂媽媽做的,你不是最愛吃的嗎?”

    “淺姐兒……”隱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啪的落在沈月淺的手背上。

    沈月淺蹙眉,輕輕順著她的背,“有什麼話好好說,我聽著呢,別急。”一直安撫著丁薇的情緒,等她穩定下來了,沈月淺才問道,“怎麼了?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說說,我盡量。”

    丁薇紅著眼,臉上的脂粉脫落,露出她暗沉的肌膚來,沈月淺於心不忍,主動問起,“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又出麼蛾子了?”剛聽說丁輝駿為周淳玉做的那事沈月淺還以為丁輝駿是個有膽識的,周淳玉嫁給他會幸福,漸漸,她才驚覺,丁輝駿不過也是個懦弱的,和孫思梨鬧也是仗著孫思梨不敢將他怎麼樣罷了,真要是有擔當的,錯過周淳玉要麼不娶,娶了就該好好生活,一直活在過去自己釀造的美好裡不過是自欺欺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丁輝駿不過是不忿罷了。

    不知怎麼,想起了上輩子的文博武,以他的手段,要帶她走要得到她輕而易舉,可是,兩人從來沒有做過越矩的事,她自己心裡清楚,錯過了,她就不會再回頭了,她就是這樣子的性子,自己選擇的路,一條道都是黑的也要走完,而丁輝駿,不過是想拉著一個人跟他一起活在黑暗裡罷了,和孫思梨過不下去,旁人不會怪他,也不會說孫思梨不好,只會認為周淳玉性子不單純,是個害人精,丁輝駿哪是愛是在給周淳玉抹黑呢。

    喜歡一個人,遠遠看著她幸福,自得其樂就好,文博武用一輩子詮釋了這句話。

    “我大嫂要和我大哥和離,我們這種人家哪是說和離就和離的?我祖母帶著大哥去孫家求情,說只要不和離,什麼都答應孫家。”要強了一輩子的丁太夫人,第一次面容羞愧地朝人家俯首貼耳笑臉相迎,丁薇心裡難受,可是,她大哥看不到丁太夫人的卑躬屈膝,還雪上加霜的要和離,府裡壓抑得厲害,她和旭明侯府的親事也拖延了時間,旭明侯府什麼意思她怎麼看不明白,丁家如果因為這件事名聲壞了,只怕,他們要退親也說不定,畢竟,丁家也退過周家,被人退了親沒人會可憐她,只會覺得丁家罪有應得。

    沈月淺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她也沒法子了,只能安慰丁薇,“你別急,你大哥現在是走進了死胡同,我看得有人敲醒他才好,這麼看來,你大哥或許並非是中意我表姐的,起初或許有幾分情意,後邊估計是自己心裡幻想的,我表姐沒有你大哥想的那麼偉大。”說到這,她心裡想起了一個法子,不過,還要看周淳玉答不答應,聽丁薇說完,沈月淺可以斷定丁輝駿不喜歡周淳玉了,到後邊只是想著讓丁太夫人怎麼為難怎麼來,和孫思梨不見得沒有感情,畢竟,孫思梨不是一進丁府就懷上了孩子的。

    想了想,她不敢給丁薇確切的答案,“這件事我問問我表姐,你也顧著些自己的身子,要不在這住一天,明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們一道去?”

    丁薇神色微窘,“我們沒有收到將軍府的帖子。”如今的貴央侯府烏煙瘴氣,將軍府那種看重名聲地位的人家怎麼會給她們下帖子?想到沈月淺說的話,面上有了喜色,仍不好意思道,“淺姐兒,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當初我祖母看不上你和你表姐,但是現在,你兩……”

    “交朋友合性子最重要,以前你也沒有看不上我不是?不聊那些不開心的了,我讓桂媽媽多做幾樣糕點。”沈月淺走到門邊小聲叮囑兩句,回來和丁薇聊著天,有些時日沒見,丁薇說起京中的八卦不如以前眉開眼笑了,可能明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笑話別人,別人何嘗不在笑話她?

    而另一邊,得了文貴稟告的文博武興衝衝的進了侯府,卻被告知丁薇也在,文博武只好去書房候著,書房是沈月淺按著他的喜好擺設的,文博武坐在窗前,耐心的翻著手裡的書,過了會讓文貴去看看,說丁薇還在,文博武只得讓文貴將小七抱過來,周氏知道他和小七一起,就不會多想了,中午在書房用了飯,天快黑了,文貴才通傳說丁薇走了。

    這種時候,他也不可能進沈月淺院子了,讓文貴去問問沈月淺找他所謂何事,文貴回來,一張臉滿是興奮,激動不已的看得文博武心裡煩悶,文貴就是挨打的性子,沈月淺必定說了什麼讓他高興的話文貴才會偏偏然等著他開口問,每當這時候,文博武就只想甩給他一個字,“滾。”然後,他真這麼說了,文貴的笑立即轉為訕訕的笑,非但沒滾,還湊上前,轉達了沈月淺的話,“小姐說想讓您再幫忙畫幾張盒子模型來。”

    文博武狐疑地瞪他一眼,抬腳就走,沈月淺肯定還說了其他,不過,左右明日沈月淺要去將軍府,問問她就知道了。

    文貴摸了摸鼻子,實則,沈月淺該是還要說什麼的吧,不過沒好意思說出來罷了,他出了名的會看人臉色,而沈月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想必就是情話了吧,可惜,自家主子完全不想他解讀。

    丁輝駿這事,沈月淺覺得不僅要好好和周淳玉說聲,文博文那邊也該知會一聲,以免日後他們因著這件事鬧出矛盾來,沐浴出來,讓玲瓏留一盞燈先退下,沈月淺隨手拿了本書翻閱,聽到有人進屋,頭也不抬道,“我看會書,你先退下休息吧。”

    誰知,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沈月淺察覺到不對勁,抬頭,文博武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擋住了光,投注下一片陰影,沈月淺緊了緊被子,“你怎麼來了?”仰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

    “我等玲瓏走了再進來的,沒人見著。”他不想如文貴的願張嘴詢問不代表他不好奇,文貴沒說完的是什麼他大概猜的著,依文貴的小聰明,估計是沈月淺露出什麼表情叫他讀懂了,在床沿坐下,掀起被子蓋住她因為剛才一番試看而露出的大片脖子,道,“文貴說你找我有事,什麼事?”

    沈月淺怔住,不答反問道,“文貴沒和你說?”

    文博武促狹地搖頭,“有點事,他沒來得及張口就走了。”他想親口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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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47 PM

第073章 光明正大

    沈月淺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文貴對他忠心耿耿,又是特意來詢問她有何事的,怎麼不告訴文博武就去忙其他的了?

    “出了點急事,我打發他去看看,忘記要聽他稟告了,什麼事你與我說吧。”文博武雙腿交疊,眉眼含笑的等她。

    沈月淺想了想,思忖片刻,緩緩道,“之前你讓鋪子賣男子用的脣膏,掌櫃的說貨賣得好,我琢磨著再推些樣式出來,讓文貴問問你可有時間再給我畫幾張,我會給……”頓了頓,生生將報酬二字咽下,道,“我會給你分紅,如何?”

    文博武沉默了會,促狹的眼中滿是戲謔,“比起分紅,我更喜歡報酬,之後幾日倒是有時間,我抽空給你畫就是,還有什麼事沒有?”最後一句才是他過來的關鍵。

    沈月淺搖頭,“沒什麼事了,對了,真說起的話還有一件事,你和二少爺是親兄弟你拿拿主意,丁家大少爺和我表姐的事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薇姐姐夾在旁邊左右為難。”她是真的心疼丁薇,那麼聰慧俏麗的女子,被丁家的事弄得不成樣子,這件事傳開了對周淳玉不好,沉默片刻,望著文博武道,“我想讓表姐做一齣戲,讓丁家大少爺死了這個心思,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對誰都好。”

    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道,“你讓我先和二弟通聲氣,以免將來他兩鬧了矛盾?”

    沈月淺緩緩點了點頭,文博文知道這件事,以後誰要拿著這件事威脅周淳玉不至於讓周淳玉在文博文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她不確信周淳玉願意幫個這個忙不。

    “我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文博武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文博文答應娶周淳玉便是認定了她這個人,這種事不會一般計較的,換作他,文博武搖搖頭,他是不會給其他男子纏著沈月淺不放的機會的。

    沈月淺一怔,留意著文博武眉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由得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她想說的只有這兩件而已。

    這下,換文博武怔神了,不過也就一瞬的事立即回過神來,厚臉皮道,“文貴說你些話想要當面與我說,難道不是?”

    沈月淺表情一梗,丁輝駿的事讓她想起她和文博武的上輩子,情難自禁想看看他,不成想卻被文貴解讀了去,臉色微微發燙,低頭看著素淨的指甲,猶豫了一會,抬眸,伸出雙臂抱住他,她或許是個矯情的人,可這時候,只想好好給他一個擁抱,她見過最冷酷無情的文博武如何為她謀劃將來,看過最善解人意的他如何站在遠處靜靜的望著她,止步不前。

    “我就是想抱抱你。”兩世欠文博武的情債無非是他給的深情,在她身邊時盡力給她自在,不在了,也不擇手段的要她活得開心,光是想著,沈月淺就紅了眼眶,第一次,想對一個人訴說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秘密,“你和南山寺方丈走得近,可有聽說死而復生這件事?”

    文博武享受她的主動,抱著她,聞著她發間的香味,眸底盡是喜悅,“我聽方丈說起過,人剛死的那會鬼差還在路上,等鬼差來之前魂魄回到身子,鬼差便不能強行勾了你的魂魄,這樣一來,就可以繼續活著了。”

    沈月淺不知還有這個說法,可是,她不僅活了,還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又是為何?

    文博武見她臉色發白,以為是嚇著她了,攏了攏她散落在肩頭烏黑的秀髮,道,“活著我們就好好珍惜,死而復活是少數,況且,死了又活了也改變不了周遭已發生的事,還不如死了。”

    幸得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他還來得及對她好的時候,這比什麼都珍貴。

    沈月淺想說她自己有上輩子那些記憶,因文博武一打岔,她倒是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了,趴在他肩頭,閉上眼,感受兩人之間的靜謐。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帷帳拉得好好的,屋裡沒有其他人,文博武什麼時候走的她已不記得了。

    坐起身,撩起帷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嘴角噙著淺笑,“小姐,您醒了?小少爺得知今日要去將軍府早早就起來了,鬧著要進屋呢。”玲瓏的話還沒說完,小七已跨過門檻,搖搖晃晃走了進來,一身暗紅色的袍子格外喜慶,魯媽媽還給他戴了一頂帽子蓋住他的腦袋,和畫上的送財童子沒什麼兩樣,沈月淺掀起被子,抱起他親了一口,小七卻掙扎得厲害,“不能抱,是新衣服,姐姐要親我的話我站著就好。”

    說完,踩在地上,眉眼彎彎的昂起頭,拿食指戳著平時沈月淺親的位置,笑道,“這裡,親這裡。”

    沈月淺哭笑不得地親了一口,此時她還穿著寢衣,讓小七先出去,由玲瓏服侍她穿衣洗漱。

    出門前去給周氏請安,小七死活要帶丁丁去,周氏讓他把狗看好了,別咬著人了,又叮囑了好一通話才讓她們走,小七撅著嘴,一臉不高興,沈月淺問他為何,他苦惱道,“我都長大了,娘還擔心我闖禍,總是念叨我。”

    沈月淺拉起他的手,悠悠解釋,“娘擔心小七出去鬧了笑話,上次吳二少爺來你不還說客隨主便他不懂規矩嗎?吳二少爺只是一時忘記是出門做客才會那般隨意的,娘先提醒著你,你就不會忘記了。”

    小七晃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該說什麼,到魯媽媽將他抱上馬車他才衝沈月淺點頭道,“姐姐說的對,是這個理。”

    沈月淺好笑地點頭,掀起簾子衝準備上另一輛馬車的魯媽媽道,“下馬車後記得拿繩子拴著丁丁,別讓它在將軍府亂跑。”小七欲叫嚷,被沈月淺眼神唬住,待魯媽媽答了聲好,沈月淺才關上簾子,瞥了眼窩在小七懷裡的丁丁,“系上繩子你牽著他到處走豈不更威風?今日去將軍府你要是聽說,說不準博武哥哥還會送你一樣你期待已久的禮物,高興不?”

    三兩句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年後小七就四歲,會越來越不好糊弄,沈月淺只想他別給周氏添麻煩,她嫁了人,就剩下小七陪著周氏了,周氏寵孩子,小七又是個順著桿子會往上爬的,叛逆起來周氏約束不住,坐過去,理平小七的衣領,循循善誘道,“小七以後要乖乖聽娘親的話,要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每次小七都答應的痛快,沈月淺覺得他根本不明白保護二字的含義,這次,小七也痛快的應下,“好,我會保護娘親的,就和上次有鬼抓姐姐那樣,我會將鬼攆走的。”

    沈月淺怔住,眼眶泛熱,“小七真懂事。”

    原來,小七知道什麼是保護,是她自己忘記了,以為小七不懂,實際他心裡明白。

    將軍府是皇上賞賜的府邸,巍峨氣派,大門前的石獅子都比一般的要大,小七苦著臉,看魯媽媽給丁丁系繩子它也不知道掙扎,於心不忍地望了眼沈月淺,後者搖頭,他只得認了,乖乖拿起魯媽媽遞過來的繩子,一隻手牽著沈月淺往府裡走去。

    文太夫人住在壽安院,一路過去,白雪皚皚,假山錯落有致地被雪層覆蓋出不同的形狀,極為有趣,迴廊榭水縈繞,湖面水波流動,並沒結冰的趨勢,亭台樓閣,黑瓦紅墻,無不彰顯著大氣和富貴,就是小七也難得左右張望起來,紅褐色的墻壁上刻有不同的圖案,和周圍的景色相得益彰,小七不解,“為什麼我們府裡沒有這些壁畫?”

    在前邊帶路的丫鬟側身笑了笑,不發一言,沈月淺抿了抿脣,道“小七明年跟著夫子學畫畫,會了就將府裡走廊的墻壁畫上喜歡的圖案豈不更好?”

    沈月淺見過彩色的壁畫,而將軍府的這些,不過顯得過分鮮艷,輕描淡寫的寥寥數筆勾勒而成,意猶未盡的感覺更讓人喜歡。

    壽安院已經來了許多人,院子裡站著些穿得花哨的小姐,沈月淺認出是寧國侯府的小姐,頓了頓,被門口的丫鬟察覺了,以為沈月淺不認識人,介紹道,“那是寧國侯府的幾位小姐,說院子裡梅花開得好,想折兩支給大夫人賞花用。”

    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讓丫鬟失了神,這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來。

    丫鬟之所以接過話為沈月淺解惑,留意她的神情卻沒仔細看她的臉,今日將軍府宴請的都是走得近的朋友親戚,奎家,寧國侯府,齊家,裴家,丁家,江家,周家和沈家,前邊幾家的小姐她都是見過的,而沒見過的周家小姐已經到了,眼前這位就只能是未來的大少夫人了,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暗嘆大少爺眼光毒,如此寐含春水膚若凝脂嬌艷欲滴的小姐,挑剔如大少爺怕也是尋不到一絲嫌棄來,多一分則太過,少一分則太素,脣角漾著的淺笑平添了一分清新優雅,一身桃粉色襖子穿在身上,更是顧盼生輝,不可言喻的動人。

    收回目光,丫鬟神態也愈發恭敬,“沈小姐來了?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

    因著她的聲音,院子裡的其他幾位小姐皆轉過頭來看她,沈月淺牽著小七走進去,嘴角浮起的笑禮貌而客氣,寧家小姐扯開嘴角回以笑後就移開了眼,心思不明。

    走上台階,裡邊傳來說話聲,該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太夫人那句“有請”隱隱帶著笑,隨即,丫鬟走了出來,站在簾子口朝她鞠躬,“沈小姐有請。”

    沈月淺款款地先走了進去,屋子裡坐滿了人,文太夫人穿著大紅色牡丹圖案的煙羅,雙腿盤膝地坐在炕上,旁邊依次是寧氏,齊氏,裴氏,沈月淺走上前,微微一笑,“晚輩沈月淺帶著弟弟給太夫人請安來了。”說著,屈膝給太夫人行了大禮,而小七則是解了繩子,雙膝跪在地上給文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清脆,“小七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長命百歲。”

    小孩子的話最是靈驗,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招手讓小七起來,朝凳子上的江太夫人道,“這孩子我上次見著他的時候他才幾個月大,現在都能走能跳了。”目光慈祥地看著沈月淺,“快起來吧,你娘身子骨可好?”

    “我娘好著呢,近日府裡忙走不開,讓晚輩給您說聲抱歉。”原來,周伯槐從南邊淘來的有金絲楠木,價值連城,周氏害怕出了一丁點瑕疵才會寸步不離的守著。

    小七起身,乖巧的挨著沈月淺,拉著她的手,看向屋子裡的其他人,認出有江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後,高興的上前又給她們磕頭,完了又到余氏跟前叫“大舅母。”因著他,屋子裡又熱鬧起來,洪太夫人拉著他的手,心中奇怪,“小七,你以前見過我?”洪家事不斷,在京中很是低調,她偶爾會往辰屏侯府送點小玩意,卻是沒見過小七的,不料小七竟認出她來。

    小七在她懷裡也不認生,點頭道,“姐姐說您會來,您過年的時候給小七送了燈籠,還在屋子裡掛著,小七記得您,和雅姐姐長得像的就是您了。”

    哪有這樣的邏輯,余氏打趣道,“側妃娘娘像洪太夫人還好說,哪有洪太夫人像側妃娘娘一說?”

    洪太夫人絲毫不介意,而是笑著問小七,“小七覺得我和你雅姐姐哪兒像?”洪素雅的嘴巴像她是京裡大多聽過洪家的人都清楚的,洪太夫人本是想看看平時沈月淺都與小七說了什麼,不料,小七道,“氣質,您知道什麼是氣質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有了好奇心,洪素雅十幾歲怎麼比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洪太夫人,寧氏蹙了蹙眉,心裡愈發看不上辰屏侯府了,小七沒發現眾人的神色,抬手摸向洪太夫人的額頭,余氏在旁邊一驚,“小七,不得胡鬧。”

    “雅姐姐眉間流露的氣質和您很像,波瀾不驚,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難之時也會從容走過去的,這種氣質就是周身籠罩的福氣啊……”最後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尋求表揚地看向沈月淺,“姐姐,小七說得對不對?”

    所有人皆將目光轉向了沈月淺,洪家的困難是什麼,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過去還不好說,誰知,小七一個孩子竟說出如此的話,福氣,洪素雅的福氣不就是那個位子嗎?

    沈月淺不驕不躁地點了點頭,誰知,江太夫人來了興致,朝小七招手,“來,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說說江奶奶可是個有福氣的?”誰不喜歡小孩子?尤其兩三歲懵懵懂懂的樣子最是討人喜歡,洪太夫人回過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淺,沈月淺微微一笑,小七說那番話也是有次洪素雅來找她,走後,小七說洪素雅是不是遇著什麼高興的事了,嘴角一直噙著笑,她告訴小七,一個人散髮出來的氣質代表了她福氣的多少,洪素雅,以後會有大大的福氣,小七又問福氣從哪裡來,沈月淺胡謅了額頭,沒想他竟然記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氣的?”江太夫人興致勃勃的拉著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額頭,催促道,“小七說說我可是有福氣的?”

    小七這下為難了,江太夫人擰眉,“怎地,江奶奶沒有福氣?”

    小七搖頭,苦著臉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氣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眾人皆好笑,就是余氏也不攔著小七擔心他胡言亂語了,江太夫人問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著嘴,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掙扎著要下地,上邊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覺得小七太過小家子氣登不上檯面,長大了指不定是個愛說大話的,誰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淺身邊而是往離江太夫人隔得有點遠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婦人走去,沈月淺心裡一驚,之前沒注意,沒想到五公主也來了,正欲呵斥小七不得胡來,小七卻已經牽著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對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氣就好著。”

    一番話讓屋裡人臉色各異,沈月淺上前拉過小七,給五公主行禮,“小七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給公主請罪……”語聲未落,江太夫人卻大笑出聲,甚是愉悅,“小七說得好,我們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氣嗎?淺姐兒,你別拘著小七了,他的話啊,一點都沒錯。”五公主有身孕的事還沒傳開,江太夫人卻是知道的,小七是變著法子說她的福氣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興?

    洪太夫人也跟著笑了笑,“是啊,都說童言無忌,小七小小年紀就知道逗人開心,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伶俐的,淺姐兒過來坐下吧,讓小七自己玩。”寧氏嘴角帶著笑,心裡卻和太夫人一樣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長大了還得了?面上親切的招手,讓小七過去,小七明顯戒備心強了不少,拿起牽狗的繩子,站到凳子前,小臉盡是嚴峻,文太夫人好笑的問他,“小七害怕她?怎麼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將軍府是寧氏當家,鬧了笑話全府的人都會笑話他,加之,周氏叮囑的那一番話,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絲差錯。

    他這樣,寧氏倒是覺得無趣了,溫和地問道,“小七,讓丫鬟帶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邊還有許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願離開沈月淺,雙眼泛紅的點了點頭,很是侷促,旁邊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讓丫鬟帶著他難免會害怕,留下來跟著淺姐兒就好,畢竟,和大表哥再親也不常見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插不進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這個理,和你姐姐去旁邊坐著吧。”沈月淺姿色出眾,坐在五公主身邊,絲毫沒被五公主的光芒給蓋過去,反而襯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裡還有奎家的人,見後不忿地移開了臉,而從頭到腳一句話都沒說的奎太夫人則暗暗打量著沈月淺,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對這個搶走了奎家和將軍府聯姻的人,奎太夫人心裡極不痛快,故而,沈月淺的一顰一笑看在她眼裡都成了故意撩撥人的狐媚子行為。

    沈月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江太夫人讓她們出去散散步,屋子裡人多,擔心五公主悶著了,正好,沈月淺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門,走到周淳玉身邊,藉口道,“小七說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頭,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屋子裡許多不認識的人丁丁都沒張嘴咬人,他想將它脖子上的繩子解了,和沈月淺商量,“姐姐,解了繩子好不好?它不會咬人的?”

    沈月淺搖頭,和周淳玉走到一處隱秘的林子裡,讓小七去旁邊守著有人來了說一聲,將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說了,勸道,“這事雖說和你無關了,可我實在不忍看薇姐姐現在的模樣,以前見著了總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著臉強顏歡笑?”

    林子裡雪在樹梢堆積了厚厚的一層,不時的會垂落下來,沈月淺桃紅色的襖子上沾了不少,她卻渾然不在意,“表姐,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為她盡一份力我心裡也舒坦些,和你說主要還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說,總覺得對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為對方兩肋插刀的那種嗎?何況,丁薇不要她插刀,遲遲不開口也是不想她為難,上次,丁薇沒說出來的一些東西她也隱隱猜到了,丁薇說起旭明侯府時不再是一臉嬌羞歡喜,而是一臉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親事只怕是有變故了。

    周淳玉盯著沈月淺看了許久,待又一團雪落在沈月淺肩頭,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說的對,之前我和她關係也不錯,若人一直冷靜自持,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可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沈月淺點頭,丁輝駿腦子裡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來的,她們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幻想就是了。

    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回過神才發現不遠處的小七不見了蹤影,沈月淺四下找,玲瓏指了指旁邊的拱門,“大少爺抱著小少爺進去了,說你們聊完了就去那邊看看。”

    沈月淺蹙眉,今日來的人多,要是被外人發現了,可就是私會,周淳玉也面露猶豫,玲瓏道,“不礙事,我看著奎家和寧家的幾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麼熱鬧,大少爺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瓏的話剛說完,文貴就從拱門走了出來,滿臉郁色,昨晚從辰屏侯府回來,文博武就罰他抄兩冊詩詞,寫到差不多天亮才寫完了,他不就是賣了個關子嗎,解讀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說了又被折磨了一個晚上,文博武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走到沈月淺跟前,躬身施禮道,“大少爺說請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寧家小姐都在。”

    沈月淺點頭,和周淳玉約好了時間,兩人才往院子裡走,穿過拱門是一座種滿臘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樹梢上的雪都清掃得乾乾淨淨,若在院子裡,不會覺得外邊是銀裝素裹的天。

    許多人站在拐角,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文博武抱著小七,看不出表情,可是小七表現得甚是激動,興致勃勃地拍著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們一眼,沈月淺淺淺一笑,問小七,“小七笑什麼那般開心?”

    聽到聲音,小七回過頭來,指著前邊籠子裡的狗道“姐姐看,那隻狗好聽話,和丁丁一樣聽話呢。”沈月淺這才發現籠子裡關著一只差不多比小七還高的狗,通身的毛黃黑相間,沈月淺嚇得後退了一步,文博武不動聲色地騰出一隻手摟住了她,為了等她,他故意抱著小七站在最後面,沒想到會等來這一刻,不過,他立即就抽回了手,悠悠解釋道,“它不會咬人的,用不著害怕。”

    奎家小姐望了過來,輕蔑地哼了聲,“沈小姐沒看見狗關在籠子裡的嗎?有什麼好害怕的?還是說沈小姐不過是想得人憐惜罷了?”

    文博武倪了奎靜一眼,暗含警告,奎家這兩年在將軍府甚是猖狂,奎家一上門做客的客人能壓得二房三房小姐說不出話來,可見奎家人多有恃無恐了。

    奎靜甚是得意,她今年也是十三歲,奎老太爺本是要促成她和文博武的親事的,從小她來將軍府文博武就不愛理人,後來,文博武去軍營,一年甚少回來,對人更是冷淡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的,越想捂熱了讓對方服服帖帖寵著她,誰知,在她還沒有捂熱文博武這顆冷硬的石頭的時候就被人半路截了道,尤其,文博武對她態度極為不同,這嚴重打擊了她的信心。

    這時候,籠子裡的狗不知怎麼了,突然暴躁起來,汪汪嘶吼了兩聲,奎靜背對著沒看見,嚇得大叫起來,所有人都回頭望著她,原來是訓練狗之人拿著一根骨頭指天,狗這才發狂。

    奎靜臉色掛不住,覺得失了面子,滿臉通紅地氣得哭了起來,捂面跑了,沈月淺看向文博武,後者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沈月淺眉眼一彎,心想被人寵著的感覺真不錯,她往周淳玉旁邊挪了挪,這時候,訓狗之人打開了籠子,在場的幾位小姐皆變了臉色,就是沈月淺也不自主的往身後縮了縮,狗慢慢走近,沈月淺大氣也不敢出,望向旁邊的文博武,他笑著將小七放下,拍小七的頭,鼓勵他,“小七上前摸摸它的毛,看它喜歡你不?”

    小七喜歡狗不假,卻也被嚇得不輕,雙手環著文博武的脖子不鬆手,害怕得身子直哆嗦,文博武輕輕安撫他,狗已經到了跟前,文博武再次將小七放下,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小七猶豫的轉過身子,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手指剛碰到狗的毛就縮了回去,害怕地扭頭不敢看,文博武鼓勵他,“再試試,它好像很喜歡你。”

    小七搖頭,一會兒後又轉過身來,顫抖地再次伸出手,這次,手在狗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些,不可置信道,“博武哥哥,它真的不咬我耶。”還大膽的順了順,一臉驚喜,文博武笑著將他放下,起初他全身僵直,可能發現狗不會咬他了,膽子也大了起來,沈月淺在旁邊看著,目光溫柔,文博武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能有他相伴,何其有幸。

    沈月淺目光溫柔,其他人就不太高興了,在場還有寧家和奎家的人,文博武討好小七不就是為了討沈月淺歡心嗎,何時文博武也需要討好別人了?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對沈月淺的敵意更大了。

    玩了一會兒,文博武讓人將狗牽下去,道,“既然狗認了你當主子,回去的時候就將這隻狗帶走吧。”

    小七歡心鼓舞,在場的人汗顏,什麼狗認主子,分明是你硬拉著人家去摸的好嗎?這種想法只有兩家女子,男子不在乎這種細節,何況做點事討佳人歡心實屬正常,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故而,在場的人看法不一,這些,沈月淺是沒有辦法知道了,出去的時候,寧家小姐主動攀了上來,“沈小姐,聽說你以前在法林寺的時候就認識博武表哥了?”

    沈月淺不太認識寧國侯府的人,臉上帶著笑,禮貌道,“有過一面之緣,文大少爺送太夫人去法林寺還住了幾天,之後就沒見著了,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想著你和博武表哥還真是有緣,小小年紀就和博武表哥結下緣分,之後你住在南山寺,博武表哥也經常去吧?”言語間全是試探,面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極不協調。

    沈月淺臉上的笑不變,故作回想的樣子想了許久,道,“聽南山寺的方丈說大少爺確實去過好幾次,寧小姐也對禮佛感興趣了嗎?太夫人喜歡禮佛,你是將軍府的表小姐,抽空陪太夫人打坐的話太夫人該是高興的。”畢竟,寧家做的事都是寧氏的意思,有人陪著禮佛,文太夫人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寧小姐臉上一僵,文太夫人看上去好相處,可是她們和奎家小姐一比較立馬有了高低,在文太夫人面前,奎家的幾位小姐比二房三房的小姐都看得重要,何況是她們?可能是默認了什麼,寧家小姐極少往文太夫人跟前湊,倒不是怕文太夫人生氣冷眼,心裡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意識盡量離文太夫人遠些。

    沒想到沈月淺卻拿這話堵她,寧青青尷尬道,“沈小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你和博武表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了,我說了什麼能改變嗎?何須拿話噎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弄得沈月淺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反詰道,“寧小姐怕是誤會了就要光明正大寵著你什麼吧,依你的意思倒是希望改變我和文大少爺的親事了?否則怎麼一副心事重重有話不敢說的樣子?”

    寧青青被堵得無言以對,不過,她畢竟是寧國侯府的小姐,見多識廣,瞬間臉上已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岔開的話題,“不聊這些了,你和博武表哥乃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都是清楚的,對了,聽說沈家四小姐要嫁進文昌侯府了,你可有收到了請帖?”

    文昌侯府這兩年名聲不太好,可是劉氏熱絡了不少,從莊子回來也知道收斂著點脾氣了,宋子御成親,寧國侯府是收到了請帖的,不過被退回去了,侯爺的意思是沒得讓這種人侮了眼。

    沈月淺面露不解的看著寧青青,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寧青青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又或者壞了她的名聲不成?不說她們已經分家出來單過了,衝著那一群人被逐出了沈家族譜就說明她和那邊的人是沒多大關係的。

    沈月淺掃了寧青青一眼,心裡奇怪,比起文博武,文博文面上好相處得多,怎麼人人都看上文博武而攻擊她了,奇怪道,“寧小姐,你與我說話的時候稱呼我什麼忘記了嗎?”

    說完這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憑後邊的寧青青如何叫她。

    寧青青以為得罪了沈月淺,想了許久也沒弄明白,待進屋子見奎家小姐哭紅的雙眼才反應過來,她叫沈月淺一聲沈小姐,而不是沈三小姐,這樣一來,沈家哪來的四小姐?心裡不由得對沈月淺刮目相看,原來,沈月淺除了一副皮囊也是有腦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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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t47047 發表於 2016-5-5 07:48 PM

第074章 粉紅粉紅

    午膳在文太夫人院子裡用的,入席後,文太夫人幾位老祖宗一桌,寧氏和五公主在旁邊陪著,各府的小姐皆拋開了心裡的小九九,臉上帶著笑意,寧青青和奎靜臉上也恢復了平靜,好似再和睦的一群人不過。

    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針落可聞,這是沈月淺最明顯的感受,她連喝湯都不敢發出了聲響,生怕引來注目,很小的時候王氏也會提倡食不言寢不語,可薛氏是個話多的,常常吃飯的時候會冒出一兩句話來,沈月淺也喜歡吃飯的時候聊天,否則總覺得氣氛沉悶,好比現在就是。

    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擱下筷子後,她們才跟著擱筷,接過巾子擦拭了嘴角,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轉去屋子裡說話,讓她們自己轉,感覺她們一走,周圍的氣氛立即輕鬆下來,沈月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這頓飯,吃得算是折磨人了。這時候,寧青青提出飯後游湖,引來寧家一片附和聲,江家兩位小姐也興致高昂的點頭稱好,說實話,沈月淺對將軍府的湖也好奇得緊,雪大,侯府的湖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而將軍府的好似沒多大影響,往湖邊走去她問周淳玉,周淳玉垂頭笑道,“將軍府的人估計往湖裡撒了鹽,鹽遇著雪就會融化,你看……”這是湖邊旁邊的石欄道,“石欄上邊都堆滿了雪兒而下邊卻跟剛洗過似的,估計就是鹽的緣故了,也不知誰想到的這種法子,這兩年許多大戶人家冬日游湖皆用這個法子。”

    不過,偌大的湖需要多少鹽?也就只有將軍府這樣的人家捨得,周府的湖面也是結了冰的,鹽價格不貴,可用在這上邊高氏覺得還是太浪費了,舍不得買,將軍府財力雄厚,自然不擔心這些。沈月淺不知道有這茬,琢磨著要不要回去試試,湖面的冰薄,滑冰的話擔心沉下去,小七游湖船又划不起來,不過,鹽用量太大也是個難題。

    路上難免和奎家和寧家的小姐走在一起,有外人在,奎靜好似全然忘記之前的不愉快了,笑意盎然地跟著沈月淺,態度熱絡,比之前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沈月淺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人和氣著臉她也沒必要再端著架子,面子上過得去就行,故而她雖沒笑臉相迎可是態度也算溫和,到走了,奎靜舍不得的拉著她的手說下次約出來一起玩,沈月淺不明白為何奎靜對她改了態度,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上了馬車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她和奎家走動縱使多,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畢竟,文太夫人還在那裡擋著。

    回到辰屏侯府的時候,下來窩在墊子上睡著了,沈月淺在馬車上坐了一會,估摸著差不多了才叫醒了小七,進府後,盧平通稟說白天她剛走後沈月茹來了,找周氏喝她的喜酒,盧平稟告了周氏可沒讓沈月茹進府。

    沈月淺為之輕笑,沈月茹和文昌侯府成親,為何一定要周氏去?心中有所懷疑,吩咐盧平,“你讓大山去沈家和文昌侯府打聽打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劉氏什麼性子她是清楚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讓沈月茹進門,其中肯定還發生了什麼?

    盧平稱是應下,又將這幾日府裡的帖子大致說了,沈月淺點頭,“我知道了,都回絕了,天冷,不想出門了,想好好在家待著做點自己的事情。”

    盧平領了旨意下去了,傍晚的時候大山從外邊回來,說了打聽來的消息,原來,文昌侯府的老侯爺身子快熬不住了,侯爺走後,宋子御要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得成親,現在宋子御年紀已經不小了,再拖三年,京裡邊的好姑娘都被挑完了,而且,沈月茹要是將孩子生下來,那時候孩子都會叫爹娘了卻沒成親,文昌侯府會被人人貽笑大方,這門親事卻不是劉氏應下的而是老侯爺,沈月茹肚子裡的可是宋家血脈,劉氏下得去狠心,老侯爺是下不去的,尤其在自己快死的時候,他只希望兒孫滿堂,這時候不管誰懷了宋子御的孩子都可以進門,沈月茹是運氣好罷了。

    上輩子,老侯爺也沒活多大年紀就死了,比起劉氏和宋子御,老侯爺人算得上不錯了,可惜英年早逝,沒享福就去了,最後的家業還被劉氏和宋子御敗得精光,連爵位都沒了,雖是她的功勞,可終究和兩人脫不了干係。

    沈月淺不由得有些感慨,嘆了口氣道,“她也是命好,要是生下個兒子,老侯爺再活個一年半載,沈月茹以後可以在後侯府橫著走了,不說橫著走,就是劉氏宋子御想卻也是不敢再為難她的了。”人與的人的命還真是不好說,沈月茹上輩子懷上了宋子御的孩子,這輩子還是和宋子御牽扯上了,所謂的緣分就是這樣子的吧。不由得想到她和文博武,目光柔和下來,問玲瓏,“文大少爺可將狗牽過來了?”

    玲瓏點頭,“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說天黑前帶回來,不過先找出僻靜的院子讓狗適應了再放去前院,否則,擔心跑出去咬到人了。”

    去周氏院子裡請安,周氏說了沈月茹的事,“我忙也走不開,讓盧平將帖子還回去了,今時不同往日,你大伯父頭三個月還沒過她就有了身子,此乃對神明不敬,我是看不慣她的作派的,眼下的情形,除了你祖母,其他人不交惡就好。”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她也是這麼個想法,周氏說金絲楠木的傢具打造得差不多了,可以趁著年前去南山寺上香,為來年祈福,沈月淺很是喜歡答應一同前往。

    不湊巧的是她約周淳玉出門的那一天正好是沈月茹成親的那一日,她給丁薇去了信,約在了首飾鋪子,周淳玉和她一輛馬車,經過一條街時,街道上人聲鼎沸,還有鞭炮聲,小七近兩日待在家訓練狗,性子安靜了不少,說什麼都聽得進去,沈月淺問他一道出來不,他立馬拒絕了,說是要訓練狗去撿東西,周淳玉聽後好笑,“表弟也是無聊了,我們小時候府裡的孩子多,偶有矛盾,可是能找著人說話,你們府裡只有表弟孤零零的一個小孩子,還不容易找到一個感興趣的,不廢寢忘食已屬不錯。”說著,周淳玉掀起簾子裡邊的一層棉簾,隔著朦朧的煙紗望向街道外邊。

    沈月淺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宋子御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身,身形玉立,面如冠玉,雙手不時合十向街道旁的百姓祝賀,臉上盡是喜悅,而他身後,兩名大紅衣衫的婢女中間的大紅色轎子更是引人注目,轎子華麗富貴,車壁上貼著大大的喜字,而新娘子喜服的一角露了出來,難怪引來許多人的圍觀,沈月淺淡淡的笑了笑,沈月茹必是用手段迷惑住了宋子御,宋子御喜歡美人,尤其是溫順聽話的美人,不知道將來得知沈月茹真實的性子後會不會後悔,就像上輩子知道她並非看上去那麼良善後一樣。

    “大山,走另一邊吧。”這裡圍堵著人,一時半會散不了,沈月淺一不想讓丁薇她們久等二不想看她厭惡之人。

    大山驅著馬車,嘴裡吆喝著“小心點”掉頭,轉向另一條街,沒發現,馬背上,大紅色衣衫的宋子御的眼神落在二人的馬車上有片刻的失神。

    這間首飾鋪子是丁家名下的產業,目前由丁薇在打理,沈月淺下了馬車,果然,丁薇身邊的丫鬟已經等在門口了,待她們走近了,上前給她們行禮,道,“沈小姐和周小姐來了?我家小姐在上邊核對賬冊,走不開,您可要先轉轉?”

    這是沈月淺早就和丁薇約好的說辭,故而,大聲道,“我們先隨便逛逛好了,對了,可有新來的首飾?”

    “有,在樓上,奴婢讓掌櫃的帶您上去。”丫鬟態度恭順,轉身叫了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這是鋪子裡的掌櫃,讓他引您們上樓即可。”她則走開了,沈月淺做的是脂粉鋪子,格局和首飾鋪子大不相同,掌櫃的帶她們上閣樓,自己則站在樓梯邊不動了,“兩位小姐慢慢看著,要是遇著閤眼的,吩咐一聲就是。”

    沈月淺擺手打斷他的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此時,樓梯上只剩下她和周淳玉了,沈月淺朝她眨眼,往上走了幾步,大著聲音道,“薇姐姐都已經說親的人了,還要出來查看鋪子賬冊,我也有脂粉鋪子,我懶得動,多是直接讓掌櫃將賬冊送去侯府,這麼冷的天,哪需要我們自己跑一趟,對了,表姐,聽說你前些日子和幾位小姐鬧矛盾了?”

    周淳玉扯了扯嗓子,冷著嗓音哼了聲,“她們也不想想自己是德性,竟然編排我和丁家之前的親事,不說我不喜歡丁家大少爺,即便是有喜歡的男子,也不喜歡那樣的男子……”

    這時候,正在屋子裡幫忙對看賬冊的丁輝駿動作一僵,剛聽她的聲音時,他還以為聽錯了,前幾日,丁薇說這間鋪子賬冊對不上,鋪子是丁太夫人給丁薇練練手的,要是出了岔子,少不得會被數落一通,丁薇自己又看不出問題在哪兒,央求他今日無論如何陪她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周淳玉,他才側著耳朵想多聽聽她說話,誰知聽來一番話。

    丁薇狀似沒注意丁輝駿的反常,蹙著眉,一頁頁翻著手裡的賬冊。

    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對話還在繼續,兩人說起了其他,沈月淺道,“昨日,桂媽媽研究出了一道新菜,是米酒牛肉,軟軟的,用米酒煮的牛肉,有點甜還有酒香,表姐下次來我讓桂媽媽給你做。”

    “不用了,桂媽媽雖然有兩手,可我卻是看不上的,要知道周府裡邊的廚子可是我爹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哪差你說的那些東西,再者,你說的那個米酒我最是討厭了,每年元宵,祖母和我娘都特別喜歡酒釀湯圓,我是從來都不吃的。還有你那些甜的糕點,我更討厭到了極致。”話完,周淳玉還略微輕蔑地哼了聲。

    這下,屋子裡的丁薇也被吸引了過去,她喜歡吃甜點,而丁輝駿也是極為喜歡的,尤其酒釀湯圓,從小每年的元宵節,丁輝駿都要吃上兩碗,丁薇朝他示意,啞聲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

    丁輝駿還在發愣,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震驚,這時候,門口的沈月淺不相信問道,“不會吧,平時我看你挺喜歡吃那些甜點的啊,難不成是裝出來的?”

    丁輝駿大氣也不敢出的聽著。

    “當然要裝出來喜歡的樣子啊,淺姐兒,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利害,我從小就不喜歡甜點,可是我娘總說哪有小姑娘不喜歡甜點的,擔心我嫁不出去,逼迫我出門做客或是有客人進府時,一定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東西也是裝的,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可不都是裝出來的嗎?”語聲很是不屑,丁輝駿卻白了臉,只聽周淳玉又道,“我娘這方面約束得嚴格,見著人不管喜歡不喜歡都要笑臉相迎,說是別結下仇怨,所以,別看著我在笑,實際心裡再罵人呢。”

    丁輝駿不由得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見到周淳玉的時候,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她應該是在笑的,而且笑得很開心,實則,她是討厭自己的嗎?

    沈月淺和周淳玉進了房間,丁薇和丁輝駿就在隔壁,周淳玉說話更肆無忌憚了,“前幾日丁薇不是上門找你嗎?可是有什麼事?”

    “薇姐姐說她大哥和她大嫂鬧著和離,之前丁大夫人好像還流過一個孩子,她心裡不好受……”

    “哼……”周淳玉輕蔑出聲,“要我說,丁輝駿腦子也是個蠢的。”

    沈月淺聽著周淳玉直呼丁輝駿名字不由得想大笑,不得不說,周淳玉還是適合當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昂著下巴,滿是倨傲,沈月淺憋著笑,配合地問,“為什麼這麼說?聽丁薇說她大哥好像還因著丁太夫人擅自做主與周家反悔之事埋怨丁太夫人呢。”

    “是該埋怨,丁太夫人那個老不死的,害得我不得不躲到南山寺住,這口氣沒想到丁輝駿幫我出了,沒想到他還有些本事,我說他蠢不是沒有緣由,堂堂七尺男兒護不住自己小孩還整天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胡鬧,那位孫家小姐也是遭了秧,幸好我沒嫁進丁家,不說我本來就不喜歡丁太夫人綿裡藏刀的性子,丁輝駿,我早就看出來是扶不起的阿斗,誰家他誰倒霉,聽說他還為著我打了承恩侯府的少爺,真是可笑,難道是我長得太好看,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語聲未落,只聽隔壁傳來咚的聲,沈月淺知道丁輝駿全部聽去,只聽周淳玉繼續道,“看吧,我說丁家的鋪子不怎麼吧你還偏要來,難怪鋪子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定是鋪子老鼠太多了,走走走,我們也回去吧,真要買首飾找人去府裡選了樣式直接打一套就是了。”

    隨即,聽到隔壁傳來腳步聲,沈月淺仔細聆聽,而周淳玉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可是,腳步聲出了房門卻越來越遠,且走得快而急,沈月淺知道丁輝駿聽進去了,她其實和周淳玉商量出來的不是這個法子,不料後來周淳玉自己改了話題,雖然對她自己的名聲不太好,不得不承認,誰要是聽了周淳玉一番話還能喜歡她,那就真是腦子進水了。

    不一會兒,丁薇滿臉感激地走了進來,她至始自終一直觀察著丁輝駿的神色,知道他是被周淳玉的話衝擊到了,走的時候步伐都亂了,幾乎是踉蹌地奪門而出,沈月淺說得對,丁輝駿之所以對沈月淺念念不忘,那些不過是他自己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琴瑟和諧罷了,打破了他心底的那份幻境,一切自然而然就好了。

    “謝謝你們。”丁薇是真心感謝,現在的丁家被丁輝駿鬧得不成樣子了,但願這件事能輓救點什麼。

    “客氣了,謝我表姐就好,那番話換作我,我還是說不出來的。”沈月淺看向滿不在乎的周淳玉,不由得讚嘆,“表姐,你要是耍起橫來估計沒人是你的對手。”

    周淳玉已經沒了之前說話的倨傲,莞爾一笑,“能有什麼,丁大少爺性子不壞,走進了死胡同只會耽擱了她。”而且,她也是真的看開了,對丁家太夫人,她心裡是真的看不上的,她說的話何嘗不是自己的真心話。

    中午,丁薇做東,三人去酒樓吃了一頓,下午又轉了圈沈月淺的脂粉鋪子才和丁薇揮手道別,回去的路上,沈月淺問起一件事來,“聽說四舅舅過幾日就回京了?”

    周伯游當年外放做官,據說官聲不錯,回京述職,估計明年就不走了,沈月淺對這個周伯游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瘦瘦弱弱的,白白淨淨很是老實的一個人。

    “是,聽祖母說,已經在路上了,說起來,你估計都不認識四叔了,他和四嬸有差不多七年時間沒回來了吧。”三叔四叔都是姨娘生的,高氏恨不得留在身邊折磨,誰知,周伯游神通廣大,竟尋了法子外放出京,她娘和她說過不少三叔四叔的事,那時候她已經有記憶了,她娘和四嬸不對付好多年,其中還牽扯到兩房的孩子,周淳玉不願和沈月淺說這些,不知她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你是不是聽姑姑說的?”周氏年輕的時候和四嬸尤氏就不怎麼處得來,倒不是說兩人關係不好,周氏和尤氏極少走動,加之周氏又是嫡女,和庶嫂沒話說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總之!周氏和尤氏的關係比余氏和賈氏是遠遠趕不上的。

    “沒什麼,看著這兩日京裡邊的官員多了,突然就想起來了。”沈月淺想起周家這位舅舅還是周氏,周氏漸漸得空了,與她說了府裡不少的彎彎繞繞,周氏眼裡,她再懂事終究是經驗尚淺,不知怎麼地其中就說起了尤氏,尤氏娘家不是京裡的,可是在江南卻小有名氣,周伯游便是靠上了尤氏娘家才外放出去的。

    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多了,周氏說起什麼事多是感慨,唯獨說起尤氏是是眼含憎惡的,她想問問尤氏和周氏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表姐,你可否回去側面打聽打聽四舅母和我娘之間的事?也別驚擾了祖母和大舅母,問問就是了。”

    周淳玉不明所以,卻也答應了下來,誰知,還真被她查到了當年發生的事,要不是她奶娘說起,她都不知道還發生過如此齷齪的事,而且,尤氏還算計到周家頭上,斟酌許久,覺得親自與沈月淺說這些她卻是不好說出口,寫了信送過去。

    這兩日,不知小七怎麼心血來風,每天都讓那隻黃黑相間的狗在她屋子裡晃悠,那麼大隻狗,沈月淺心裡犯怵,趁著小七過來玩,沈月淺和他商量,“小七,把它弄走吧。”

    小七已經和狗處得很好了,爬上凳子,仰起頭,示意要吃盤子裡的糕點,要沈月淺喂,沈月淺無奈,往他嘴裡塞了一顆桂花糕,“它叫什麼名字?”

    “粉紅怎麼樣?”

    沈月淺噗了聲,失笑道,“哪有給如此凶猛的狗取這種名字的?小七怎麼想到的?”

    小七晃著腳,又去桌上拿了塊糕點,叫了聲粉紅,隨手將糕點拋出去,那隻大狗跑了兩步穩穩的接住了,不過牙齒太犀利,瞬間咬成了兩塊,有些掉在了地上,沈月淺蹙眉,就聽小七道,“博武哥哥說狗是送來保護你的,姐姐最喜歡穿粉紅的衣服,狗叫粉紅很好啊,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姐姐的狗。”

    沈月淺不知道文博武什麼時候還說過這件事,狐疑道,“狗不是送給你的?”

    小七白了沈月淺一眼,沈月淺可以確定他是鄙視的意思,更是哭笑不得,伸手摸向他的腦袋,嗔道,“從哪兒學來的怪動作?”

    “文貴啊,文貴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說表面是狗是送給我玩的,實際上是送給姐姐的,粉紅這個名字文貴也說很好聽呢,翰林院有位學士編寫了一本書《123言情文學》讀物,裡邊就說到過粉紅,姐姐,那是什麼書啊,文貴說我年紀太小看不懂,以後讀書識字了就可以看了。”這幾天文貴都會來陪他玩,小七和文貴關係好,文貴說什麼他都是相信的。

    翰林院的事她也是不清楚的,沈月淺留意到那隻粉紅還咬著半截糕點,好似等待命令似的,沈月淺指著她,“你要不要幫讓它將糕點吞下去再說?”

    粉紅像真的能聽明白她的話似的,咕嚕就吞了下去,沈月淺覺得新奇,丁丁已經算得上聽話了,不想這隻狗也不差,不過,沈月淺心裡還是害怕,“你明天讓它別過來了。”

    “不行,粉紅聞著你的味道以後才能保護你,我讓魯媽媽給她做身粉紅色的衣衫,以後它就可以跟在你身後了。”

    沈月淺哭笑不得,“不用了,你真想保護我,不如將丁丁送過來。”丁丁通身雪白,個子小,沈月淺更喜歡丁丁,而且天冷了抱著丁丁還暖和,這麼大隻狗,她要是真帶出門,別人害怕不說,她自己心裡也會害怕。

    以往小七喜歡丁丁,可是有了粉紅,他覺得粉紅更威風,和他走在一起都虎虎生威的感覺,吳二吳三來院子裡都不敢亂跑了說是怕被狗咬,而且爭相巴結他,小七心裡可得意了,好東西要先送給姐姐,故而他才忍痛割愛的,既然沈月淺不喜歡,他當然高興了,“好,我就讓粉紅跟著我,丁丁跟著你好了,年後去軍營的時候我就將粉紅帶去,以後我打仗也帶著他。”

    沈月淺只當他小孩子一時興起,並沒有放在心上,送小七回了周氏院裡,折身回來才拆開周氏送的信封,她不知道,周氏之前還遭遇過這些事,若非周氏腦子靈光,只怕已經讓尤氏得逞了。

    尤家,沈月淺默念著這兩個字,腦子裡搜索著上輩子她知道的關於尤家的信息,可能真的不和周家走動的關係,一點頭緒都沒有,燒毀了信,她大致明白周氏的意思了,什麼府裡都有齷齪,周氏是提醒她處處留個心眼,最是身邊的人最是容易陷害自己,想起當初的薛氏王氏,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翌日,外邊大雪飛揚,灑掃的丫鬟拿著掃帚無奈的站在走廊下,看著剛清掃乾淨的雪又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犯愁,丁丁今早就來了,窩在它的鞋面上,不像只狗,慵懶的模樣更像一隻貓,沈月淺抱著它去給周氏請安,她的嫁衣已經繡好了兩隻袖子,領子之後再說,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襖子,看向白茫茫的天地,嘆了口氣,這麼惡劣的天,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每年,京裡到了最冷的時候都會傳出冷死人的事,沈月淺沒有親眼見過,卻是聽過不少,今日下雪的架勢,估計要些時候才會停了,嘆了口氣,“走吧。”

    而此時,因著這場大雪而坐立不安的還有許多人,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欽天監日觀天象,預測今年會有雪災,不少官員說欽天監乃妖言惑眾,京中雖有下雪,雪量卻沒有異常,而且,比起往年好稍微少了,誰知昨晚下了整整一晚的大雪,不說別處,京城周遭的村落已傳出房屋被大雪壓垮之事。

    朝堂上之前還說欽天監為博皇上信任而胡言亂語的大臣們紛紛沒了話說,皇上身子乏力,此時批閱褶皺也是側躺著身子,讓旁邊的公公給他念,公公聲音尖細輕柔,下邊跪著的大臣們卻慘白了臉,冷汗涔涔。

    “眾位愛卿可有話說啊?”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統一轉向了戶部尚書,戶部管著國庫的銀子,眼看著要過年了,縱使賑災也只能讓戶部掏銀子,戶部尚書嘴裡暗暗罵了兩句,面上不顯,“皇上,微臣覺得,趁著災情還沒惡化前,不如先將派士兵去巡邏,周圍村落多,可是房屋密集,可別哀嚎遍野才是,及時讓士兵疏散了房屋的雪才是關鍵,再者,鹽水可以融雪,可以請鹽監司多發放些鹽。”

    龍塌上的皇上微微挑了挑眉,“愛卿的意思是將事情推給兵部和鹽監司了?”

    “皇上聖明,年關了,戶部正是清點國庫的時候,此時若是國庫出了岔子,臣也擔待不起,真要等戶部拿銀子,只怕要正月過後了。”戶部尚書不是蠢的,這時候往外掏銀子,被誰鑽了空子,最後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他,兵部人多,鹽監司鹽多,已倒塌的房屋可以搭帳篷將就過個年,最重要的是預防災情越來越嚴重。

    旁邊的兵部尚書不買賬,“皇上,年關回京述職的大臣越來越多,要是貿然將兵部的兵力派去賑災,城中的秩序怕是很難維護。”這種事,誰攤上誰倒霉。

    立即,鹽監司的司務也磕頭道,“皇上,鹽監司雖然把管著各個通道的鹽防止有人私自造鹽,可鹽監司還要保證明年上半年鹽的用度,若拿出囤積的鹽,不說百姓會哄搶,明年要是遇上什麼事,京中鹽的用度不能保證,民怨沸騰不比災情造成的影響小啊。”

    推來推去就是不肯接下親自去就是了,論著論著吵得皇上頭疼,不耐煩道,“你去看看雪停了沒。”目前只是京城旁邊的小鎮有兩座房屋倒塌了,不想誰都不想接這個活,皇上頭疼欲裂地揮手讓他們退下,“讓欽天監監正來。”

    公公答是後退下。

    欽天監監正這幾日思緒不寧,總算在昨晚下雪時松了口氣,文博武傳消息說會有雪災,實則他也發現天象有變,可是和文博武交往一段時間後,他愈發不敢相信了,前幾日文貴遞來消息,他進宮和皇上說了後就一直忐忑不安,還好,昨晚終於下雪了,可是,他有憂思起百姓來,下雪的話他說的應驗了朝堂上沒人尋得到他錯處,可是遭罪的卻是百姓。

    心緒複雜的進了宮,路上遇著二皇子,二皇子看上去斯文,對太后皇后也是孝順,當時皇上堅持立四皇子為太子的時候朝堂上也有反對的聲音,不知為何那種聲音漸漸就沒有了。

    “微臣參加殿下。”

    “起來吧,你可是要進宮見父皇?”二皇子面露難色,宮人撐著的雨傘上已覆蓋了一層雪花,今年會有災情這件事已經被證實了,二皇子更堅定了自己的心思,“本王聽說府上過幾日會有投壺賽,為何沒給本王下帖子?”

    監正誠惶誠恐,躬身道,“殿下錯愛,那不過是犬子鬧著玩的,哪敢讓殿下您屈尊降貴?”他得過文博武叮囑不參合朝堂之事,而且,他的職務不像文官懂謀略,武將有兵權,他就是幫人算算八字,看看良辰吉日,其他並沒有被值得惦記的地方,及時如此,對此時二皇子拋出的橄欖枝還是嚇著了,抬腳就往旁邊走,“殿下,皇上急召見微臣,微臣先行一步。”

    說完,匆匆忙就走了,也不管給他撐傘的宮人跟得上不。

    二皇子留在原地,擺手,讓宮人拿開傘,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思緒一片平靜,旁邊的宮人不解為何二皇子會大張旗鼓的拉攏欽天監的人,宮裡邊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

    “二皇子,皇上要是知道您和監正大人說話會不高興的。”皇上不喜歡幾位皇子和朝中大臣拉幫結派,尤其皇上身子骨不好了之後就更是敏感了,二皇子做事想來穩妥,不會給旁人抓著這個辮子才是。

    “本王心中自有考量。”他明白以往不將欽天監看在眼裡的幾位皇弟們現在都想拉攏監正,他要做的就是試探,探探監正大人的口風,皇上召見監正所謂何事已不言而喻,六部和鹽監司的人推卸得厲害,皇上是想問監正的看法了,這時候,監正提了哪位皇子的名字至關重要,每到有災情的時候便是在百姓中建立口碑和威望的時候,自然誰都想去的。

    皇上的心思二皇子猜得一點都不差,他的確是問監正這個問題的,六部不敢接受,至於幾個皇子,除了太子,他不會委派任何皇子,他雖然老了,可腦子還算靈光,太子在朝堂根基看上去穩了,其中的暗流涌動沒波及到明面上罷了,他是萬萬不可能讓人威脅他的皇權的,六部和鹽監司推卸何不是希望他提一位皇子出來?他身子骨現在這樣,大多政務都交給了太子,太子是萬萬不能離京的,歷史上這種宮變發生了太多太多,他不想他的兒子們弄得皇宮血流成河,而且,現在這樣就挺好,平時那些事交給太子,重大事情太子拿不定主意再由他出面,他輕鬆,下邊的人也不敢造次。

    “愛卿之前幫文家測算日子的時候說這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可是真的?”

    監正不知道皇上怎麼說起這件事,“微臣測天象,測出來的確有這麼一說。”

    皇上困乏的閉上眼,招手讓旁邊太監按摩著肩膀,再次道,“災情是愛卿看出來的,六部和鹽監司都不想插手這件事,不知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他的幾個兒子在六部都有人,皇上最近心力交瘁不欲再管,可眼前的監正他確是派人查過的,不屬於任何一方,皇上與他說話倒是不用太重的防備。

    監正猶豫許久,將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來,“之後幾日,只怕房屋倒塌會越來越嚴重,戶部管著國庫,理應從國庫中拿錢賑災讓百姓有物資過年,已經發生的要安撫,沒發生的要預防,微臣算過,此次災情多在京城一帶,往北,百姓住在窯洞,往南,天氣還算溫和,嚴峻的地方算不得多,戶部出銀子,兵部出人力,鹽監司出鹽,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是嗎?愛卿可知鹽監司司務如何說的?愛卿說近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明年什麼境況不可知,當然要保證明年上半年全國鹽的用度,缺了鹽,引起民怨沸騰就壞事了,愛卿怎麼看?”皇上很是享受宮人的按摩,漸漸,神情也放鬆下來。

    “司務大人說的對。”

    睜開眼,犀利的眼神上下斜著監正,“愛卿也沒了法子?”

    “皇上,微臣的指責只負責觀天象,其餘的了解甚少,不過,微臣覺得,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子民皆皇上的子民,皇上愛惜他們是他們的福氣,什麼事,皇上下旨即可,總歸,朝堂也還是皇上的朝堂,賑災是皇上體恤百姓……”監正一番話說得看似直白,皇上卻若有所思,一切皆是他的,何須讓別人推諉來推諉去,一切皆是他的,在百姓中建立的名聲自然也是他的,和那些個皇子和六部是沒關係的。

    想明白了,來了興致,揮手讓監正退下,“你先下去吧,朕心裡有數了。”能做成這件事還不攬名聲在自己身上的,只有大將軍府了,文戰嵩性子如何他不予評價,下邊兩個兒子的心思他還是能猜到的,文博武,不止一次透露他支持正統的上位者,他或許可以再試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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