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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1:14 AM

第十五章 老朋友

  山頂上,蘇甜其實也沒睡著,夜已深,秋風涼,蘇甜卻一點兒睡意都沒。

  她沒點燈,趴著睡床上,枕頭墊在胸口處讓自己趴得舒服些,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翻圖冊。

  小本子裡頭的每一個朋友都被她叫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記憶並不完整,而通過叫出老朋友的殘魂,總能多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斷,叫她會心一笑又心頭微酸,這就使得她都捨不得睡了。

  等翻到後頭,蘇甜輕輕喚綠蘿的時候,她發現畫上的綠蘿並沒有發光,殘魂也沒有顯現,心頭登時咯噔一下,難不成綠蘿的那縷元神都完全消散了?

  綠蘿是植物修煉出靈識的,跟她一樣都是花草,遠古時代,她們關係也挺不錯的。她叫了一會兒圖案上都沒反應,蘇甜的心情就有點兒沉重了,本來老朋友們就只剩了一縷殘魂,而綠蘿卻是一丁點兒都不剩下,這圖冊裡的元神怎麼會消失呢,蘇甜有點兒困惑,心頭亂糟糟的,烏濃的眼睫上都綴了淚珠兒。

  等了一會兒,她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繼續往下翻,結果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誰在喚我?」

  蘇甜整個人都驚呆了,隨後她掀了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將手中的畫冊舉在眼前,又喊了幾聲,「綠蘿,綠蘿,你還活著?」

  圖冊上本來的黑白畫忽然染了綠意,像是浸在了一湖春水裡,裡頭忽地伸出一截細細的彎曲的藤蔓,上面還長了一片嫩葉子。藤蔓纏上蘇甜指尖,發出愉快的聲音,「蘇甜啊,你還活著呀?」

  綠蘿也睡了很久,但她不是被迫沉睡,而是自己休眠的,它們這些植物所成的妖很喜歡通過休眠來恢復自身實力,綠蘿則是活得太久懶得看人間滄桑,一頭睡了過去,若不是蘇甜喊她,她至少還能睡上千百年。

  「你現在在哪兒?」陡然遇到一個同類,蘇甜都激動得掉眼淚了。

  「我,我在……」綠蘿剛剛睡醒也不清醒,她想了一下道:「不知道是哪兒,我知道你的位置,我來找你吧。」綠蘿的一縷元神在蘇甜的圖冊之中,被蘇甜喚醒過後,她能夠輕易的感應到蘇甜的位置。

  「好的,我現在沒有靈氣,找你也不太方便。」蘇甜點頭道。

  「你怎麼混得那麼差了。」綠蘿笑著道,只是下一刻她忽然低呼了一聲,「不好。」

  「怎麼了?」難不成老朋友剛醒就發生意外了?蘇甜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睡太久了,身上住了不少人。暫時不能隨便挪動。」

  在天地間生長了千萬年的綠蘿,沉睡千年已經狀如山脈,她現在是世人眼中宛如龍脈的山川,貿然移動,會讓很多生靈遭殃的。

  「等我幾天,我煉個分身出來再來找你。」綠蘿說。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講了很久往年的事情,綠蘿又說大家都隕落了她一個妖多麼無聊,神魔大戰的時候她以為必死無疑,哪曉得竟然醒了過來,之後一直吃吃睡睡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很是無趣。

  「我找了很久,當時那些有靈智,修為不凡的朋友一個沒剩下。」說到這裡,綠蘿聲音有些哽咽了,「活著的那些生靈都傻乎乎的,我連一個能說話的都沒。」

  她在天地間尋找很久,每一片土地都翻過,找到的只有從前同伴的屍骨,沒有一個活下來。而蘇甜,在她的記憶裡,應該是屍骨無存的,卻沒想到,她也活著。

  蘇甜聽到綠蘿的話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覺得,自己睡一覺醒過來就是千萬年後算是很幸運的了。綠蘿那時候的寂寞,只是從簡單的描述中,她便能感受到。

  彷彿獨自一人行走在荒漠,只有孤寂和死亡陪伴左右。

  「我現在住的地方有很多小妖怪,很蠢但是很善良,特別好玩特別逗,到時候你來了,咱們一起教他們學法術怎麼樣?」

  蘇甜將黑風山的妖怪們介紹給綠蘿,她笑呵呵地講最近發生的事,也讓綠蘿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沒過多久,綠蘿就道:「聽著很有意思的,那先不聊了,我去煉一具分身,盡快來找你。」

  纏繞著蘇甜的藤蔓飛快地隱入了圖冊當中,綠光也漸漸消失,蘇甜嘴角勾起,臉上的笑容都濃得散不開,她連忙翻到下一頁繼續喚,希望還能撞見個活著的,然而眼看翻到了最後,也沒有誰在應她一聲了。

  蘇甜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她手指微微顫抖地翻開了最後一頁,卻發現那一頁畫得跟鬼畫符似的,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麼,而她也沒有什麼印象。

  她手指摩擦書頁,並無半點兒反應。等了許久,依然如此。

  蘇甜把圖冊合上放好,她發現自己整整看了一夜,此時天都快濛濛亮了。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呢?就在蘇甜打算鑽被窩在躺一會兒的時候,她神識捕捉到窗戶外有一點兒動靜。

  這麼早,蕭望就起來了?

  蘇甜從窗外望過去,恰好看到蕭望伸了個頭過來,而蕭望顯然沒想到蘇甜已經起來了,一雙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似的,還發著幽幽綠光。

  蕭望把秋菊都拔成了禿頭,也沒數出個準確的數,但他也沒直接扔掉,而是把花瓣全部都收集起來,打算讓老王幫忙數數,這才忙不迭摸到了老王這邊來。

  他過來之後自然想著看看甜甜,本想偷偷看一眼就好,哪曉得,甜甜竟然坐在床頭,她烏髮如瀑,髮梢垂落在床上鋪了一層,銀色月華灑落其上,使得那如潑墨一般的頭髮上有玉色光澤,像上等的綢緞纏纏繞繞包裹在了他心上。

  而她上半身只著了件肚兜,金色芙蓉花開在她飽滿的輪廓上,使得那朵花看起來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樣,彷彿伸手便能摘得,捧入手中把玩。黑髮如墨,肌膚似雪,回眸一望,眸子裡像是有天河星辰一般,明亮灼目。

  蕭望手裡用葉子包著的秋菊掉到地上都渾然不覺,他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覺得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鼻子裡都像是有熱血流出,而身下那處更是漲得發疼,高高頂起褲子完全不受他大腦控制了。

  「你起了?真早。」蘇甜不是凡間姑娘,裸了胳膊腿她自個兒並不覺得是多大個事,這會兒看到蕭望都起來了,也就不打算睡,橫豎不睏,她取了中衣披上,問:「這麼早,過來有事嗎?」

  「是不是傷口疼,要換藥了?」蘇甜又問。

  蕭望這才回過神,他臉漲得通紅,雙腿也夾緊了些,這會兒怕蘇甜看到自己的反應,都想夾著尾巴逃了。被那雙清亮的眼睛盯著,蕭望結結巴巴地道:「沒事,沒事,這邊風水好,我上來打個拳!」

  他轉過身,在旁邊的大樹底下呵呵哈哈地出了幾拳,隨後發現這火完全降不下來,又聽到身後屋子裡蘇甜起床下地的聲音,頓時又羞又窘拔腿就跑,翻過一個山頭往山坳處的小池塘裡一蹦,整個人直接就沉水底下去了。

  蘇甜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她往樹下看,卻發現剛剛還在那打拳的蕭望已經一陣風似的跑遠了,她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接著出去打水洗漱了一番,又去廚房做了些早點。

  上次去鎮上買的東西除了那些布都是帶回來了的,她瞧著那些種子,便打算這幾天帶著傷好了的妖怪們去整理個小菜園出來,把東西都種上。還有那幾隻雞鴨和魚,不知道還活著沒。

  ……

  蘇甜和老王在房間裡吃早飯的時候,在涼水裡泡了半個時辰,換了一身衣服的蕭望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回來,躲在了蘇甜的窗戶外頭。

  他早上的時候跑太急,把菊花給掉了。

  看著地上散落的秋菊花瓣,像是還被人踩了一腳,都踩了個稀巴爛,蕭望臉一沉,渾身冒殺氣,忒麼的誰踩的,你出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轉念想到會在這裡溜躂的不是老王就是蘇甜,蘇甜的可能性更大,蕭望整個人都有些欲哭無淚了。

  這特麼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真是天意弄人,啊不對,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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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1:20 AM

第十六章 好學生

  上午的時候,蘇甜喊了七八個傷好了的妖怪去長眉樹老所在的山下整了片菜田。

  這裡靈氣濃郁,都不需要費什麼心思去養,普通的青菜隨隨便便都能長好,就像後山的大蘿蔔一樣。她把種子灑在地裡,弄完之後回去的路上又在松林裡撿了一筐子蘑菇,煮了鍋蘑菇湯,鮮得她都快咬掉了自個兒舌頭。

  吃飽喝足,蘇甜也沒補眠,她一點兒不睏,在門口大樹底下坐下,取了針線替黑風山的妖怪補衣服,剛打好個補丁,就見一團火紅的雲飄了過來。

  她用牙齒把線咬斷,把衣服和針線收拾好後才笑著道:「小飛怎麼又跑回來了?」

  天天往家跑,你那主人不惱你?

  「甜甜,望舒主人讓我來告訴你,最近都不要外出咧。」

  這時候,蕭望和狐三他們也蹭蹭蹭地跑到了蘇甜所在的山頭,老遠就開始嚷嚷:「為啥不讓外出啊?」

  「青雲宗派了好多人暗地裡找甜甜,應該是想把山河經注給弄回去。」

  到時候說個圖譜傳人感恩青雲宗悉心保管物歸原主,自覺無法參透其中奧秘,願意將圖譜贈予青雲宗,青雲宗不但不會失面子,聲望怕還得漲一截。

  「他們大概想把甜甜收做徒弟,然後把山河經注拐彎抹角地收了。」小飛繼續道。這些都是秦望舒的推測,小飛過來報信,也就全部複述了一遍。

  「望仙鎮裡藏了好多修士。他們目前還沒發現我們這兒。」

  蘇甜點頭,「多虧了小飛來報信,不然我們出去沒準身後就帶個尾巴回來,到時候暴露了位置,少不得又生事端。」

  當初這裡被狼妖發現,就是因為出去的妖怪大意了,被狼妖給摸到了大門口。

  「小飛的主人就是那個幫了大忙的仙人吧……」老王站在一旁感嘆,「活一輩子還沒瞧見過神仙,不曉得他長啥樣,是不是周身神光,手握大砍刀,威風凜凜器宇軒昂?」

  蕭望不屑的嘁了一聲,眼睛一瞪,「就他那弱雞樣,能有老子威武雄壯?」

  那樣子,恨不得狠狠捶幾下胸膛,再嗷嗷大叫兩聲,展示自己力大無窮。

  「之前多虧了秦望舒幫忙,現在又派你來提醒我們,他真是個好神仙。」蘇甜看著小飛笑眯眯地道,「你跟對了人。」

  小飛也挺高興地昂著頭,還打了一個響鼻。這時,徐娘子取了一罈子酒過來,「這是我釀的果子酒,埋了一百年了,你主人幫了忙,我們也沒什麼好送的,就送一罈子酒水,你帶回去給他吧。」

  「送仙人的禮物不能太寒磣了,我這裡還有根三百年的小人參。」說話的是狐三,他是個機靈的,知道要抱緊神仙的粗大腿,哪怕肉疼得很,也把自己的珍藏給貢獻了出來。

  大家都真心感謝小飛和他主人,若不是他們甜甜都可能回不來了,於是在場的妖怪都去翻了箱底找了份兒像樣的禮物,蕭望臉上有些掛不住,他想了想,正要轉身去拿東西就聽老王喊,「老大你的蘿蔔就別拿了……」

  「誰說老子拿蘿蔔了?」

  甜甜還看著呢,他才不要在甜甜面前落個摳門的印象。他回洞府把千年狼妖的銀甲給取了出來,雙手捧著遞到小飛面前,「拿著,我跟甜甜謝謝他幫忙。」

  拿了東西就兩清了,千萬別來跟咱套近乎。還敢親熱的叫她甜甜,這樣的傢伙一定要劃清界限!

  那狼妖修行千年,身上的戰甲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寶,也是蕭望拿得出手的最貴重的東西了,他本是打算穿著這戰甲往甜甜面前一站,讓她替他畫像的,如今也忍痛割愛,把戰甲遞給了小飛。秦望舒雖是個仙人,穿著普通也沒啥法寶,施展幾個法術靈氣還沒了,估摸著也不富裕,這法寶他應該用得上。

  做仙人也那麼窮酸,他還不想成仙了,守著黑風山的一眾兄弟,陪著甜甜過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小飛報了信在黑風山上撒丫子跑了幾圈之後背著大家的謝禮回去了,蘇甜繼續補衣服,徐娘子則去挨個囑咐黑風山的妖怪最近禁止出門,實在逼不得已要去的,也必須小心謹慎,萬萬不能把青雲宗的修士引過來。

  到了下午,蘇甜讓徐娘子通知黑風山的所有妖怪,她要教他們修煉法訣。

  「我雖不會修煉了,但我家乃是修真世家,還有一些修煉法訣流傳下來,我想教給大家,以後大家實力提升了,就不會被欺負了。」蘇甜說。

  「誰他媽敢欺負我兄弟,老子一槍扎死他!」蕭望像個炮仗,一點就炸了。只不過剛吼完,被蘇甜斜睨一眼,他立刻啞了火,咳嗽一聲道:「學,都得學,我立刻把所有兄弟都叫上來!」

  蕭望站在山頭一聲吼,不多時,黑風山一百多個妖怪都圍了過來,大家圍繞蘇甜坐了個圈,個子小的坐內圈,個子大的坐外圈,跟一圈圈年輪似的,以蘇甜為圓心,往外擴散開。

  蕭望人高馬大的,得站後邊,但他發現妖怪太多了,站後頭都看不清楚,索性三兩下上了樹,坐在樹上聽起課來。

  「我今天先教你們引動天地靈氣,向天借力。」蘇甜說完之後盤膝坐下,「雙手環抱子午訣,四門緊閉守正中。萬念歸一入虛空……」

  她想告訴他們要想借用天地靈氣,就得沉下心來感悟天地靈氣,然而話剛說完,就見前頭幾個妖怪已經開始扳手指了,「雙,四,萬……」

  遭了手指頭不夠了……

  蘇甜嘴角一抽,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們領悟的重點錯了喂!

  雖然有些無奈,但蘇甜心情好,她也耐得下性子慢慢教,加上她說話時柔聲細語的,偷偷借用天地靈氣念了安心咒,就使得本來一個個坐不住的妖怪都漸漸沉靜下來,他們坐在她周圍,和她一起感悟天地。

  呼吸綿長,明明場中有一百多個妖怪,但那些氣息緩緩沉澱下來,彷彿所有人的呼吸都同步了,然而就在蘇甜抿嘴微笑之時,她發現這隊伍裡頭有個不和諧的聲音。

  抬頭一看,樹上的蕭老大正倒掛在那,瞪大眼睛看著她。她都能聽到他哐當哐當的心跳聲,呼吸也十分急促……

  這傢伙,還真是精力旺盛,安心咒都安不下他那顆狂躁不安的心!

  因為不能打攪其他好學生感悟的狀態,蘇甜只能板著臉瞪了蕭望一眼,隨後也閉上眼睛不再看他了。

  樹上的蕭老大立刻緊張起來,他學不會甜甜會不會不理他了?

  蕭望連忙翻身端坐在了樹杈上,他學著他們的動作盤膝而坐,隨後吸氣呼氣,深呼吸……

  鼻尖似乎又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他已經能分辨了,那是甜甜身上的味道,好吧,習慣了,似乎也不臭了,反而還有點兒香甜呢。

  良久,蘇甜軟軟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念出一句簡單的口訣,接著道:「若是感應到了天地靈氣,念下這段口訣,手指上會有微微涼意,你們有誰感覺到了嗎?」

  這是最簡單的水系法訣,但跟徐娘子施展的水系法訣不同,徐娘子施展法訣用的是自己的靈氣,而這個水法完全來源於天地靈氣,自身絲毫無損。第一次施展,蘇甜對他們沒抱多大希望,畢竟現在天地間靈氣稀薄,要感應起來也有些困難,手指上有微微涼意,就已經是很好的天賦了。

  小梳子陡然睜眼,他伸著自己的手指頭道:「我感覺到了。」

  蘇甜神識掃過去,看到他指尖的淡淡綠意,笑著點頭:「小梳子真厲害,獎勵你一顆妖丹。」

  接著,狐三也感應到了,他也得了一顆妖丹。

  下一個感應到的是徐娘子,蘇甜也給了她一顆妖丹,於是乎,她的三顆妖丹在第一次開課的時候就送了出去,實在是心頭高興,一下子全獎了。

  也就在這時,樹上的蕭望忽然大聲道:「甜甜,甜甜,我也感應到了。」

  蘇甜抬頭,就看到蕭望指尖環繞盈盈綠光,一道水柱從他手指上湧出,形成一道細細的水劍,朝著地上的妖怪群中飛射過來。

  地上的妖怪反應快,轟地一下散開,那水劍擊中地面,在地上戳出了個小坑來。

  一眾妖怪目瞪口呆,就連施訣的蕭望自個兒也傻了,好半晌才道:「乖乖,這他媽真厲害,比老子長槍還猛呢?」

  蘇甜眉頭微顰,她越發好奇蕭望本體是什麼了,莫非是條呆龍?只有龍族,才會把簡單的引水訣施展得這麼霸氣側漏吧……

  蕭望回過神後從樹上蹦下來,他昂首闊步地走到蘇甜面前,大聲問:「甜甜,我的獎勵呢?」

  說他蠢,他也不蠢,甜甜只有三顆妖丹,他眼巴巴地數了的,等到甜甜妖丹獎勵完了,他就能要別的了吧?

  蘇甜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晚了,前三名才有獎勵。」

  蕭望:「……」

  第四名居然沒獎勵了!

  蕭望覺得自己牙疼,後槽牙都在發癢,恨不得,恨不得咬她一口!

  瞧見蕭望那麼大個子一臉委屈地站在自己面前,蘇甜沖蕭望招招手,示意他低頭。

  蕭望得後退一步再躬身彎腰才能湊到她跟前。

  蘇甜順勢摸了摸他的頭,「你也很厲害,再接再厲,下次爭取拿第一。」

  狐三在後頭都看呆了,老大居然被人摸頭了……

  被摸頭還笑呵呵的一臉傻樣!屁股後頭都像是有條尾巴要翹起來了一樣。

  被一個女人當小孩子對待,還那麼高興,狐三覺得老大這被子是別想跟蘇甜睡了,老大真傻,居然沒明白對方的心思,一點兒不懂女人心,還在那傻樂。

  真是……

  真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啊。狐三搖搖扇子,他絕對不會去點破的。

  晚上,蘇甜照例拿出畫冊,直接翻到了綠蘿那一頁,雖然喚了幾聲綠蘿也沒回應,但她仍舊高高興興地對著畫本絮叨起來。

  把白日裡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她又道:「青雲宗的修士想搶我的小本本呢,現在我們都不敢出山了,你到時候來了,要幫我把青雲宗的人打趴下啊。」

  念叨完了,蘇甜合上畫冊,她把畫冊放在枕頭底下,枕著前塵往事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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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1:25 AM

第十七章 紅紅

  接下來的幾天,蘇甜上午縫縫補補,用狼妖皮毛做斗篷,下午教黑風山的妖怪們感悟天地靈氣,晚上跟綠蘿說說話,日子也過得格外緊湊。

  等到所有的妖怪都能感悟到星點的天地靈氣了,蘇甜才正式教了他們第一個實用性強的法訣——回春術。

  這群妖怪經常打架,身上時常掛綵,然而它們很少療傷,最多來老王這上點兒跌打損傷藥。老王都治不好的只能找長眉樹老,碰上樹老休眠又沒啥丹藥的話,只能硬生生的熬,哪怕熬過去了,身上也到處都是陳年舊傷。

  但學了回春術就不一樣了,日後邊打邊治傷,戰鬥力也能更持久不是,恢復得也更快。

  上課的道具是隻野兔子。

  早上小梳子用石子兒打到的,送來給蘇甜打牙祭。兔子沒打死,因為小梳子聽說人間的軟妹子都挺有愛心,捨不得吃兔子喜歡給兔子包紮傷口養起來什麼的,所以他怕打死了蘇甜不高興,心頭還挺忐忑。

  蘇甜本體雖是植物,但她卻是植物界裡的女霸王,是個葷素不忌的,遠古時代不曉得吃了多少野兔子,這會兒斷然不會覺得兔子長得可愛就不吃。

  只不過現在兔子還沒死,腿斷了,於是蘇甜把兔子拿出來教他們學回春術,能讓兔子的傷好轉,那這回春術也就摸到門道了。

  口訣不長,她監督每個妖怪背完,隨後讓大家默記幾遍,等背熟練了,結合引動天地靈氣之法施展即可。

  背熟練了的妖怪挨個兒上來給兔子施展回春術,蘇甜則通過神識來觀察到底有沒有效果。

  她坐的木凳已經升級了,是胡一刀他們砍木頭坐的搖椅,背後鋪的是老虎皮,鬆鬆軟軟的很是舒服。

  蘇甜翹著腿靠在搖椅上,看著妖怪們一個一個排著隊過來試,回春術一道一道往兔子傷口上飄,地上的兔子不但沒好,反而被一道道死敵的氣息弄得又驚又懼,明明只是腿傷,現在弄得半死不活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蕭望排在隊伍的最末尾,他身材魁梧眼神呆傻,這會兒誰也不看,低著頭一直在背口訣。

  他背口訣也不是心頭默記,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聲兒,嘀嘀咕咕念叨不停,惹得排在他前頭的朱佑大耳朵直接扣下來摀住,「老大你別念了,你再念我都記不住了。」

  蕭望不理他,仍舊專心致志地背口訣。他身強體壯力大無窮,受了傷也很快就能好,但就是記性不咋的,更不聰明,從前老王就說他傻大個,心拙口夯,他不以為然總覺得能一拳打倒就行了,幹嘛還要用什麼計謀,要那麼聰明做什麼。

  然而此時的蕭望恨不得自己多長兩個腦子,他不想被甜甜笑話,他想拿第一得獎勵啊。

  又排了一會兒就輪到了朱佑,朱佑因為受了身後老大的影響,口訣都背錯了,回春術自然沒成功,他懊惱地走到一旁,跟身旁站著的狐三抱怨,「都是老大,在那嘀咕咕唸經似的,吵得我頭都炸了。」

  狐三手中摺扇輕輕一搖,說:「輪到老大了呢。」

  「反正他口訣都背不出來。」朱佑哆嗦一下,喝道:「媽的馬上就入冬了你搖個屁的扇子啊。」

  冷風都灌進脖子裡了。

  狐三:「……」

  此時,蕭望站到了蘇甜面前,他緊張得腦門上起了一層汗。

  蘇甜本是懶洋洋地靠在搖椅上的,看到傻大個那侷促不安的樣子,她坐直起來,笑眯眯地道:「別緊張,跟著我再念一遍。」

  蕭望一呆,腦子霎時一片空白,彷彿剛剛背好的法訣憑空消失,眼前只剩下了她月牙一樣彎彎的眼。

  結結巴巴磕磕絆絆地把口訣念出來,蕭望都以為自己失敗了,不料地上那兔子嗖地一下蹦起來,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躥走,左突右竄地跑開,竟是逃脫了一眾妖怪的包圍圈。

  兔子的傷,居然被蕭望直接治好了。

  蘇甜十分驚訝,她好奇地看著傻愣愣地蕭望,幽幽問了一句,「蕭望,你的本體是什麼?難道你是龍?」

  法術學得這麼快,天賦如此之高,身強體壯力大無窮,最重要的是水系法訣能施展出意想不到的威力,是水中強者的可能性很大。

  什麼,我們老大居然是龍!

  黑風山的其他妖怪炸了鍋,哎呀,我們老大居然是龍也!

  龍在妖怪中的地位可不一般,相當於凡間百姓眼中的帝王一樣,他們聽到甜甜猜測老大是龍,個個都萬分震驚。朱佑不信,搖搖頭道:「會不會是地龍?」

  地龍就是蚯蚓,蕭望回頭衝他一瞪眼,喝道:「胡說八道,敢編排老子!」居然在甜甜面前說老子是蚯蚓,不想活了是不是!

  然他到底是什麼,卻是把嘴巴閉得死死的,咬緊牙關怎麼都不肯說了。蕭望漲紅著臉不應聲,偶爾拿眼睛瞟一下一旁叼著煙斗看熱鬧的老王,眼神之中似乎有警告之意。

  蘇甜心道,蕭望的本體是什麼,老王可能知道。畢竟當初說他是奶娃娃的也是老王,但蘇甜也沒打算繼續去追問,本體是什麼,其實也不重要。就好像她以前也討厭別人問她本體一樣,不說,大概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她倒是能理解蕭望的。

  蕭望怕蘇甜追問,這時候連忙問,「那我是不是得第一,可以有獎勵了?」

  蘇甜點頭,兔子都被你治好跑路了,這樣的天賦實在是叫她驚嘆,奈何獎什麼好呢?她本來就打算用狼妖皮毛給他做一件大氅,這幾天晚上熬夜點燈做,爭取早點兒完工獎勵給他好了。蘇甜正要說話,就聽蕭望道:「那獎勵我能不能自己提?」

  他話音落下,周圍的妖怪們就開始起鬨了。

  「要甜甜親一個!」

  「得第一能跟甜甜睡一個被窩嗎?」

  一向自詡聰明的狐三都稍稍愣了一下,搖扇子的手都僵住了。他沒想到老大也有這麼奸詐的時候,都知道自個兒提要求了。難不成,真能親一口?

  蘇甜微微皺眉,蕭望就已經吼開了,「瞎胡鬧,我打人了啊!」吼完扭頭看蘇甜,發現她臉色未變,應該沒怎麼生氣,這才小聲道:「甜甜你給我畫個像吧?」

  原來是這個要求,蘇甜點頭說,「那好,等下就給你畫。」

  蕭望把槍招出來,他握著槍威風凜凜地站在樹下,擺好了姿勢後就一動不動了。

  蘇甜拿了紙筆開始畫畫,她畫得認真,不多時,便有威風凜凜的漢子輪廓出現在白紙上。他手握長槍站在大樹底下,頭頂陽光從樹葉間隙灑落在他身上,那身灰不溜秋的袍子也彷彿變成了金色戰甲一般,更添威風。

  她靜靜坐在那裡,周身彷彿煙霞籠罩,芊芊素手執筆,在紙上潑墨揮灑,動作行雲流水般恣意瀟灑。

  因為畫畫時間久,周圍的妖怪都是好動的,看了一會兒熱鬧之後就散了。老王也回房間整理藥材,這山頭上,就只剩下了畫畫的蘇甜和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蕭望。

  她筆下是風景。

  他眼裡也是風景。

  蕭望心想,等下一次拿第一了,他提什麼獎勵呢?就像手底下兄弟說的那樣,叫甜甜親一口?

  想想就很激動哎……

  又過了半個時辰,蘇甜的畫也快完成了,她抬頭看到蕭望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便笑呵呵地說:「我快畫完了,你可以活動活動。」

  蕭望堅持,「等你畫完我在動。」不就舉著槍站一會兒,能多累,他以往練槍就是往前刺那麼一招,一天都要刺上萬下,每一槍刺出幅度力道都一樣,早就習慣了。

  卻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鬧哄哄的聲音,一個妖怪喊道:「老大,老大,紅紅回來啦!」

  蘇甜畫完最後一筆,她將毛筆放在身側的石桌上,正想問紅紅是誰,就見一個穿紅色長裙的女子在眾多妖怪的簇擁下爬上了山頭,她臉色不好,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氣,似乎受傷不輕。

  紅裙女子看到蕭望之後眼睛一亮,雙目似有水光溢出,而後腳步加快,直接撇開身邊眾妖朝蕭望跑了過去,從身後雙手緊緊抱住了蕭望的腰。

  「蕭望,我好想你。」玄紅的頭抵在蕭望背上,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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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1:31 AM

第十八章 好吃嗎

  玄紅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蕭望,她頭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淚如雨下,彷彿靠著那人,多日來的驚恐不安俱都遠去,一顆心也終於安定下來。

  「蕭望,我好想你。」

  蕭望直接反手伸到背後,想把人給扯到面前來,然他的手剛碰到玄紅,就聽她嚶嚀一聲,聲音裡飽含痛苦。而蕭望震驚地看著自己掌心,竟是看到烏紅色血跡,他連忙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玄紅身上有血腥氣他早聞到了,只不過黑風山的妖怪經常有受傷的有點兒血腥氣不奇怪,玄紅又是黑風山實力很強的大妖,連徐娘子的道行都不如她,她走的時候頭上都已經有了龍角凸起,是即將要化蛟的巨蟒,蕭望實在想不出,哪裡的妖怪能把她傷成這樣。

  他也不好下重手把人給扒拉開,蕭望輕輕把玄紅轉過來,正要詢問,就見玄紅雙膝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他懷中,眼皮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蕭望立刻喊老王過來看,他把玄紅放平在草地上,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登時眉毛都豎起來了,凶神惡煞地吼:「誰他媽敢把老子的人打成這樣!」

  挎著藥箱匆匆趕過來的老王一扶額,心道傻子喲,你又說錯話了,甜甜還在旁邊伸著腦袋看呢!

  蕭望眼裡黑風山的妖怪都是他兄弟,都是他手底下的妖怪,被欺負了是要報仇的,然而玄紅是個女人,他說這話落到人家小姑娘耳朵裡可能就有了別的意思。不過這會兒老王也沒時間去提醒他,他蹲下身給玄紅檢查了一下,小心翼翼挑開玄紅受傷的地方,這才發現她腰間有很深的一道傷口,簡直像是被一刀劈成了兩截。

  她穿的紅衣早被鮮血染透了,但血腥氣被處理過,才使得味道沒有那麼濃烈。應該是為了躲避追捕,刻意弄的。

  「她這個傷太重了,我看不過來。」一瞅那傷口,老王直接道。他只是個獸醫,還是個普通人,這種幾乎被腰斬的傷,簡直是讓人手腳發軟,他都想不明白,玄紅是怎麼活下來又堅持回到了黑風山的。

  然而現在長眉樹老已經休眠了,也指望不上。現在該怎麼辦?

  這時,蘇甜快步走了過來,她也看了一下玄紅的傷,說:「蕭望你剛剛不是學了回春術,你先給她施展回春術吧。」蘇甜倒也能施展回春術,但她如今實力不濟,效果可能還不如蕭望,這個時候直接吩咐蕭望上手。

  蕭望搓了搓手,又背了兩遍口訣才將手放到玄紅傷口上方,接著引動天地靈氣,將回春術施在了玄紅腰腹間傷口上,不多時,就見傷口緩緩癒合,而昏迷的玄紅彷彿是從噩夢中驚醒,她身子猛地一哆嗦,隨後睜眼大口大口地喘氣,待看見半跪在她面前幫她處理傷口的蕭望之時,她才鬆了口氣,臉上轉憂為喜。

  「蕭望……」她離開黑風山七年了,這七年裡她去過許多地方,卻沒有一個地方像黑風山一樣,給她家的感覺。

  遮她風雨,庇她安穩,還有一個男人刻在心上,念念不忘。

  玄紅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面前的蕭望忽地轉過頭,抬頭看向身後。

  「甜甜,我成功了。」蕭望扭頭看向蘇甜,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蘇甜順勢摸了下他腦袋,誇道:「做得好。」

  直到此時此刻,玄紅才看見站在蕭望身後的少女。

  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葉子透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投下或濃或淡不均勻的光與影,更襯得她眉目如畫,鬢間紅葉如天邊彩霞。曾經的她是黑風山裡唯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妖精,七年過去,這裡已經有別的女人了嗎?

  玄紅本是虛弱的,此時卻咬著牙抿唇坐了起來,她有些疼,便抓住了蕭望的手腕,她力氣很大,抓得蕭望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倒不是疼的,他皮糙肉厚哪知道疼,只是覺得這傢伙這麼大力抓自己幹嘛,有這麼大力氣,證明身體還行嘛,他就不用操心了。

  玄紅眉如遠山含黛,眼是桃花眼,此時斜斜掃了一眼蕭望,眼尾含情笑意點點綻開,她唇上沒有血色,這麼一個動作,便多了一分讓人憐惜的美來。就連老王都心頭感嘆,這玄紅不愧是個妖孽。

  「蕭望,黑風山又有女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呀!」她微微側頭,一縷髮絲滑過臉頰落到唇邊,輕輕吐氣一吹,端的是風流恣意,彷彿見到了女人,就擁有了無限的戰鬥力,連身上的傷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是不是有了她,你們就把我給忘了?」玄紅聲音略有些沙啞低沉,語調婉轉曲折,竟是有些惑人。身後跟過來的妖怪一個個喊:「哪能忘,我們可想你了。」

  倒是蕭望老實,直接回了一句,「不是你自己走的麼,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了。」

  他瞪她一眼,怒容滿面地呵斥道:「被人欺負落了一身傷,現在知道滾回來了!」

  玄紅臉上笑容一滯,恨恨剜了蕭望一眼。卻聽他又道:「誰欺負你了?看我不打死他。」

  玄紅又笑了,她眼角是彎的,嘴角也上翹,眼睛裡卻有淚水大顆大顆的往外淌,許久之後才輕聲說了一句,「我已經把那人給殺了,否則的話,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能回來就是萬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報仇什麼的,玄紅已經不去想了。

  玄紅跟蕭望他們說話的時候,蘇甜一直在打量玄紅,她發現玄紅的傷在回春術的治療下明明已經癒合了,這沒過一炷香的時間竟又開始流血,實在有些古怪,於是她道:「你怎麼又流血了?到底是傷到哪兒了?」

  蕭望也瞧見了,連忙又拍了兩個回春術過去,他沉著臉問:「怎麼回事?現在咋辦?」

  玄紅一手捂著腰腹喊冷,一手抱著蕭望胳膊不撒手,「蕭望我之前一直好害怕,現在都做噩夢,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說到這裡,她眼角餘光瞄了蘇甜一眼,又道:「就像以前那樣。」

  「大冬天的誰忒麼跟你睡了。」蕭望手一拽,將玄紅掛在身上的胳膊給推開,「沒大沒小,好好說話。到底傷哪兒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

  玄紅縮著頭不打算吭聲,蕭望就一巴掌拍了過去,「你不說是不?我叫兄弟們過來把你衣服給扒了。」

  話音一落,黑風山好幾個妖怪湊了過來,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玄紅先是發怒,紅著眼瞪人,忽地又莞爾一笑,她輕聲道:「我就知道你緊張我。」說完,她沖蘇甜微抬了一下下巴,接著就地一滾,曼妙的身子陡然間變作了龐然大物,一條有人粗的紅鱗蟒蛇出現在草地上,它高昂著頭,冷冷注視著蘇甜,口中還吐出長長的蛇信子。

  那蛇信子險些落到了蘇甜臉上。

  也就在同一時間,一雙大手蓋在了蘇甜的眼睛上。

  巴掌很大,掌心有厚繭,是長年累月練槍磨出來的。平時嗓門銅鑼一樣,隨後都在吼人的蕭望聲音難得的溫和低沉,還帶著一點兒顫音,他說:「甜甜,別怕。」另外一隻手按在了她肩頭,「玄紅雖是巨蟒,但她不會傷害你的。」

  在蕭望心裡,蘇甜就是個凡人,是人間猶如花一樣嬌嫩的小姑娘,哪怕後來聽說她是什麼修真世家的弟子,卻也是個沒靈氣不能修煉的,這樣的凡人,對巨蟒一類的妖怪天生恐懼,曾經就有人被現形的巨蟒活活嚇死,所以玄紅突然變身,讓蕭望大驚失色,他怕蘇甜會被嚇到,第一時間就蒙上了她的雙眼。

  那大手很粗糙,掌心很燙。蘇甜忽然覺得有些癢,她睫毛顫動,像是小刷子一樣刷在了蕭望的手心裡,撓得他口乾舌燥心頭發癢。

  蘇甜嘴角一勾,「我不怕。」

  不怕就好。明明聽到她說不怕了,該放手了,蕭望的大手仍舊不願意拿開。他想,她的臉怎麼那麼小呢,自己一巴掌都能把臉給遮住了,他明明只是想擋眼睛的。她呼出的鼻息讓他的掌心熱熱的,像是一把火燒在了自己心頭一樣。

  就在蕭望捨不得鬆手的時候,身後玄紅立著的身子忽然軟下來,半個身子都耷拉在了蕭望肩上。

  她的蛇頭從他肩上垂下,而此時此刻,黑風山的妖怪們都瞪大了眼,死死地盯著玄紅頭頂上那個血淋淋的窟窿。

  「玄紅,你……」

  她嘶嘶兩聲,說:「我還未長出的龍角,被削掉了。」

  巨蟒化蛇為蛟,不但是修為進階,身份地位也完全變了。蛇為妖,蛟為龍,哪怕血脈不純長相也有稍許差別,卻也是龍族分支,同樣被尊為神獸,或許還能管一方江河湖泊。

  玄紅離開那年頭上便有小角冒出,待她生出一對爪,歷了一個小天劫之後便能徹底化身為蛟,卻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殘忍地拔去了她的龍角!

  「誰幹的!」蕭望已經來不及生玄紅變身的氣了,他眼睛噴火地看著那個可怖的傷口,神情猙獰地又問了一遍:「誰傷的你?」

  毀她修行,斷她前程,從前數千年的苦修,都化為夢幻泡影。

  玄紅輕呵了一聲,「只是讓你們看傷口的,能治嗎?」她頭擱在蕭望肩膀上,正對著蘇甜的方向搖晃兩下,身後的尾巴甩了兩下之後又盤了起來,蛇信子嘶嘶地吐,「都說了那害我的人已經被我殺了,你還追問個什麼勁兒?」

  她陡然張大嘴,血盤大口能將蘇甜腦袋直接給吞進去,隨後又飛速閉上,語速緩緩地重複了一遍,「被我吃了喲。」

  聲音裡飽含威脅之意。一個沒有靈氣的普通凡人,也敢在黑風山跟我搶男人?

  蘇甜抿了一下嘴唇,問道:「那好吃嗎?」

  玄紅:「……」

  整條蛇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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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8:06 AM

第十九章 喜歡你

  龍角被削,玄紅受傷血流不止。說到底就是修為境界大跌的緣故,這個時候最好是靈泉裡泡著,丹藥補著,方能養好身子,但修為也基本上是補不回來了。

  黑風山徐娘子住處的小翠湖是靈泉,那底下有個靈氣泉眼,眾妖把玄紅挪到池子裡泡著,她化為人形,慵懶的趴在湖邊一根準備好的浮木上,髮髻散開,滿頭青絲在身後的湖面上鋪成開,隨著水波蕩漾出優美曲線。

  這小湖雖說是靈泉,但到底靈氣不算濃郁,她那傷口時不時還會滲血,將一池翠綠的湖水都染得微微泛紅。徐娘子倒是沒介意自己家被弄髒了,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岸上,跟玄紅說:「蕭老大喜歡甜甜,你別去嚇唬她。」

  玄紅尖尖的下頜微揚,她面朝上翻了個白眼,「我嚇她做什麼?我有那麼無聊!」

  更何況,根本嚇不住好嗎!真讓她動手去欺負一個小姑娘,玄紅也是做不出這麼出格的事情的。

  她身子微微一扭,想在水裡翻個身,豈料腰腹一疼,疼得她嘶了一聲。喘息兩下才道:「她是人,老大是妖,她最多還能活個幾十年,人妖殊途,勉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結果?」

  「對於凡間姑娘來說,她年紀也不小了,依我看,早早把她送回凡間,找個好拿捏的人家嫁了不就行了,有我們這群妖怪做她娘家人,那凡間兒郎還能欺負得了她去?」玄紅眼尾上挑,媚眼如絲,呵氣如蘭地道。

  只是眼角餘光瞄到有人悄然無聲地走了過來,她一仰頭,腦門上就被踹了一腳。

  因著對方受傷了,蕭望那一腳並沒有用太大力氣,但仍是在她光潔額頭上留了個腳丫子印。

  「老大,你怎麼又動手動腳!」玄紅抬手揉額頭,眨眼又在腦門上搓出道紅印子來。

  「說什麼瞎話,甜甜怎麼能嫁給別人!」蕭望將從後山懸崖上採到的一株藥草扔到玄紅趴著的浮木上,「甜甜是要做我媳婦的。」他說得一本正經,讓懶洋洋趴在浮木上的玄紅身子微微一顫,她脊背都因此而繃緊,定定地看著蕭望,忽道:「蕭望,你對那個凡人動了真心?」

  蕭望呵呵笑了兩聲,「嘁,老子什麼時候假心過。」

  他從來都學不會虛情假意,也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就像他手裡寧折不彎的槍一樣。

  玄紅趴在浮木上看蕭望,她眼睛一眨不眨的,一雙眼睛此時是湖藍色,裡面隱藏了太多的情緒,深不見底,像是一汪幽幽的潭水,能把人魂給吸進去。她多麼漂亮啊,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是風情,黑風山的其他妖怪,外界遇到的所有男人,都為她傾倒。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視線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黑風山一百多個妖怪,在他眼裡都一樣,都只是兄弟而已。他沒有什麼不打女人的說法,或者說,他壓根兒沒把她當成女人看。

  可她卻沒法跟他生氣。因為他跟個榆木疙瘩一樣怎麼都不開竅,所以那時候的她只能自己生悶氣,加上要化蛟了,索性外出散散心,她給他留了一片蛇鱗,若是他叫她回來,她必定會回的,哪曉得在外漂泊七年,他壓根沒鳥過她。

  如今,這臭石頭終於動心了,對象卻不是她。

  玄紅眼睛有些酸,她低下頭,將浮木上的藥草拿到手裡把玩,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滴在了那百年分的藥草上。她猛地將藥草塞進嘴裡使勁地嚼,連根鬚上的泥土都沒清洗,一併吞到了肚子裡。許久之後才將頭擱在浮木上,軟綿綿的說了一句,「我累了,想休息一陣兒。」

  「甜甜又教了我個法訣,說是對你的傷有用,不過她說她記不太清了,而且那法訣施展起來會有些疼,你要不要試試?」蕭望沒走,繼續問。

  若是從前,他才不會這麼好脾氣的問,一點兒疼怕個蛋啊,能好就行。不過因為蘇甜的緣故,他現在對女人溫柔了一些,也知道輕拿輕放,此時玄紅這麼重的傷,在外頭肯定經歷了很痛苦悲慘的事情,千辛萬苦地跑回來,他得溫和一些。

  這些都是甜甜告訴他的,他是很聽蘇甜話的!

  「嗯。」

  玄紅輕輕應了一聲。疼怕什麼,能有被削斷龍角疼麼,那樣的疼她都忍過來了,如今一顆心也猶如一潭死水,再疼,也疼過不心裡盛滿苦澀的傷,彷彿靈魂也隨著這淬不及防的變故,寸寸碾壓成灰了一樣。

  這是一條具有青春憂鬱氣息的巨蟒。

  蕭望點頭,鞋子一蹬,捲了褲腿就站到水邊,手放在玄紅頭上,引動天地靈氣,還要消耗自身靈氣,默默施展法訣。只念了一句,他的頭上瞬間大汗淋漓,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法訣啊!蕭望強打起精神,繼續念了下去。

  趴在浮木上無比哀傷的玄紅突然一聲尖叫,身體陡然變作原形在水中掙扎起來,她嗷嗷叫道:「我草,疼死老娘了,日了狗!」

  「徐娘子,按住她!」蕭望沉著臉道。

  徐娘子立刻變回本體珠蟞魚壓在了玄紅身上,而此時的玄紅疼得哼都哼不出來,她半截身子在岸上,尾巴垂在湖裡,完全疼得沒了脾氣。

  法訣唸完,蕭望赫然發現他體內的靈氣都被抽了將近八成。玄紅看起來有氣無力地趴在那,也不知道到底效果怎樣?

  然而他是相信蘇甜的,施展完了也懶得管玄紅,直接雙手拎著鞋子往山上走,他還有要事要做。

  剛剛玄紅的話,蕭望是聽進心裡了的。

  凡間的姑娘十五六歲成親了的不少,蘇甜應該也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了,她一輩子就那麼短,他想每一天都陪在她身邊。

  他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夢裡他抱著她睡覺,醒來睜眼就發現,自個兒抱著的是一根蘿蔔,忽然覺得很心塞,蕭望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裡,跟她一起睡覺。

  他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腦子轉不過彎,以前老王說甜甜跟他們不一樣不能嚇到她,現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了,甜甜不怕他吧,還經常摸他呢,所以,他去跟甜甜表明心意應該不會嚇到她吧?

  蕭望在路邊撿了朵花,一邊扯花瓣一邊往蘇甜的房間過去,他心頭打算著,若是見到蘇甜的時候花瓣剩一片他就說,剩兩片他就不說,結果一邊扯花瓣一邊低頭走路的時候,忽然聽到甜甜的聲音在面前響起,「怎麼樣了,有效果嗎?」

  蕭望一緊張,把手裡的花捏拳頭裡揉碎了,鬆開手的時候卻發現,上頭還有一片花瓣直直地立在那,讓他眼前一亮。

  蘇甜剛剛問什麼他完全忘記了。

  這會兒抬頭直接道:「甜甜,我喜歡你,想跟你睡,我們生個兒子吧。」

  蘇甜:「……」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一舉一動都刻在我心底,就連身上的氣息,都襯我心,如我意。

  蘇甜看著眼前臉色有些發白,明顯有些靈氣枯竭的漢子,忽然臉上有了一抹紅雲,臊的。

  她生於千萬年前,從前的同伴除了綠蘿,其餘的都化成了灰。

  他還好年輕好年輕呢。

  只是喜歡這個詞纏綿唇齒間,輕輕念出來,便覺得無比歡喜。她心思稍定,正要說話,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片段。

  「我喜歡你呀。」

  「你還小呢。」像是被誰輕輕摸了摸頭,她的喜歡就變成了滿腹委屈,卻又無法宣洩出口。

  她其實本來是想回一句你還小呢,這會兒話到嘴邊忽然變了調,蘇甜問:「你喜歡我什麼呢?」

  「喜歡看著你,喜歡……」蕭望本來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大老粗,這會兒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他只能梗著脖子道:「喜歡你,哪裡都喜歡,你身上的味道都喜歡……」

  身上的味道!

  蘇甜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臉色都有些綠了。

  他難道能聞出她本體上的味兒!

  這怎麼可能……

  「你忒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聞出我身上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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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8:13 AM

第二十章 十八年

  漫天神佛都聞不出她身上的味兒,蕭望居然能聞到。

  是不是真的?還是她理解錯了。她前些天曬了些乾花做了香囊隨身攜帶,他說的會不會是花香?蘇甜眼角微抽,暗地猜測道。

  蕭望也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這會兒繼續說:「真的,一開始是覺得有點兒怪怪的,臭烘烘的,但後來聞多了就覺得好喜歡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說話,蕭望還做了個深呼吸。

  「我……」

  我呢個去!遠古時代誰能嗅出她味道來著?莫非蕭望是哪位故交的後人?應該有人能聞得出來,只是她一時有些想不起來。這種揭她老底的天賦時隔千萬年還存在真的好嗎?好想一巴掌扇他臉上,伸手指堵住他鼻孔啊!

  祖奶奶甜內心都在咆哮了,然她面容平靜,除了一雙眼睛黑黢黢的深沉得很,臉上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這樣的表情,落在蕭望眼裡,倍感壓力。

  蘇甜沉默不語,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心事。蕭望低頭看她,有些忐忑地問,「甜甜,你怎麼想的?你願意跟我生崽子嗎?」

  妖怪之間的愛,大概就是共同繁育後代了。因為喜歡她,所以想跟她一起吃一起睡,生一堆孩子滿地跑,就是這麼直接又單純。

  一生生一堆,滿地跑,多可愛。他頭上能頂一個,背上能背好幾個,一手還能拎幾個,想想就覺得很熱鬧。

  蘇甜伸手扶額,悶聲道:「我想靜靜。」

  腦補了一排迎風招展的大王花,她心情有些微妙。啊呸,想什麼呢!

  蘇甜說完轉身往回走,此時已是傍晚,殘陽拖長了她的影,在小島上曲曲折折的往前移動。蕭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光著腳丫踩著那影子,心頭沉甸甸的。

  她是什麼意思呢?不願意嗎?

  一想到蘇甜大概不樂意跟他在一起,蕭望脊背彷彿都打不直了,他垂頭喪氣地跟在她身後,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心臟處位置沒有強有力的跳動,還一抽一抽的疼。

  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疼痛,跟斷手斷腳不一樣,明明只是心尖尖彷彿被紮了一下,卻能瞬間剝奪他的勇氣和鬥志。

  性格單純耿直的蕭望對喜歡和不喜歡的理解也十分簡單,他跟在蘇甜後頭走了一會兒,又鼓起勇氣三兩步走到她前面攔住她,認真又懇切地問,「甜甜你喜歡哪樣的?我都照著做可以嗎?」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你喜歡哪樣的,我就變成哪樣的。

  你喜歡聰明的,我可以去讀書學算術。你喜歡文雅的我以後再也不說粗話。甚至你不喜歡我的臉,我都會想辦法,把他變成另外的樣子。

  他人高馬大的攔在蘇甜面前,遮擋了遠山斜陽,遮住了山澗涼風,像是一堵厚厚的牆。

  「你喜歡哪樣的,我就變成哪樣的。」這不是什麼動聽的情話,卻讓蘇甜整個人怔住了。她想,不管是沉睡前,還是甦醒後,她都沒有被誰這麼喜歡過。記憶之中似乎只有一次無疾而終的表白,且才剛剛想起,想來並不重要。

  蘇甜是能夠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喜惡的,她願意告訴蕭望能夠治療玄紅的方法,也是因為玄紅雖然言語上有些挑釁她的意思,但對她並沒有太大的惡意,至少是沒有害她性命之心。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蕭望,就跟一個明晃晃的太陽一樣,暖她心扉,亂她神思,撲面而來的男性陽剛氣息,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他的話像是一把軟軟的刀子輕易的攻破了她的心防,而這個時候,此前蕭望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帶上了英雄色彩。

  他將腳底磨穿的她帶回黑風山的時候。

  他蹲在地上,要載她看漫山紅葉的時候。

  他滿身是血出現在青雲宗,要跟那些人類修士拚命的時候。

  在這一天之前,她都把他當孩子,然而現在,蘇甜明白,她確實不能把她看做一個孩子了。他喜歡她,感情熾烈如火。

  哪怕她生於千萬年前,她沉睡之前,也就十幾歲的年紀。說起來,他們年紀相差不大呢。

  她孤孤單單了那麼久,甦醒過後,千萬年後的天地對她來說是茫然無措又有些灰暗的,直到遇見他,遇見他們。

  蘇甜想了想,抬頭問,「那你本體是什麼呢?」

  你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底細,咱也不隱瞞自己了,大家開誠布公的談了,才知道是不是能嘗試一下在一起對吧。雖說大家都能化形,但物種差距太大,也是很尷尬的。

  孰料蕭望頓時滿臉通紅,他呵呵乾笑了一聲,「我本體一點兒也不嚇人的。甜甜你不用擔心,而且,而且……」

  「睡覺的時候我絕對不會變回本體的!你放心。」他腆著臉說,「要不,晚上試試就知道了,我絕對不騙你,肯定不會變回原形的。」

  蘇甜:「呵呵。」

  她斜睨了蕭望一眼,伸手將他一推,沒推開。蘇甜伸手一指,在旁邊的地上作勢畫了個圈,道:「站那兒去。」

  蕭望不明所以,往側邁了一步,站到了蘇甜手指所指的位置,他問:「站這裡做什麼?」

  蘇甜雙手揣袖子裡慢吞吞地與他錯身而過,心頭暗罵了一句,「呆子。」

  睡睡睡,除了睡覺,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兒別的!

  蘇甜回到自己山頭,跟老王一塊兒用了晚膳,她坐在搖椅上休息了一會兒,等到月亮出來了就回房間點了燈,繼續做那件狼皮大氅。

  估摸還有兩天就能完工,在蕭望說出心裡話過後,蘇甜做這狼皮大氅的心情就略微有些變化了,彷彿有一絲一縷的感情隨著針線融入其中,搖曳的燈火下,她的心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從前只是自欺欺人,總覺得她與這裡的妖怪擁有不可跨越的絕大鴻溝,這裡面的差距是千萬年。

  然而對方的喜歡說出口,觸動了她心裡的那根弦之後,悠揚旋律響起,她也會有微微心動。蘇甜嘴角微微勾起,卻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她一驚之下,銀針還紮了手指。

  「甜甜,你還沒睡吧?」

  老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蘇甜放下針線,答:「還沒呢。」

  她起身給老王開門,就見老王手裡提著個紅燈籠,他把燈籠插在門上,接著抬步進了房間,「我跟你說點兒事。」

  「嗯,你說。」

  「你傍晚的時候是不是指了個圈,讓老大站那啊?」老王問。

  蘇甜一怔,隨後答,「是啊!」

  老王頓時苦笑一下,「那傻子還站在那不動彈呢,兄弟們都勸不住,現在他還喝了酒,脫了上衣紮了馬步蹲那裡死活不肯走,你快去叫他出來。」

  蘇甜則有些哭笑不得,「他還在那?」

  她卻沒急著動身,而是道:「蕭望說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問他本體是什麼他都不肯說,他到底是什麼啊?」

  老王退到門邊把房門關上,他也不急了,在桌邊坐下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才道:「你這心思我懂,不知道枕邊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心裡頭哪裡能放得下。」

  「我跟蕭望認識十幾年啦。」

  老王將茶盞擱下,笑著講了個故事。

  十八年前的時候,隔壁張翠花家的母狗生了四個崽子,結果第二天,那一窩崽子裡多了隻毛色純黑的,擠著要吃奶。

  那母狗又不傻,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崽,差點兒把那小黑狗給咬死了。老王路過看不過去,就把黑狗撿回家照顧了一陣,後來那黑狗跑了,他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那黑狗又跑回來了。

  「我是個給牛羊看病的獸醫,當時鎮上有個偷偷摸摸害家畜的小妖怪,我治不好得罪了人,差點兒被石頭給砸死了。是他救的我。」

  「旁人都喊我老王,當時我瞧他神異,便也給他取了個名字。蕭望,可不就是小汪的意思麼。」老王乾笑了兩聲,「小黑狗麼,打架搶地盤都不霸氣,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身子越來越大,後來化形,也直接是個成年人,還特別魁梧。」

  因為想要保護別人,所以拚命壯大自己。

  「但實際上,他的年齡在妖怪裡算特別小的,就跟人類還沒斷奶的奶娃娃差不多,加上還是隻黑狗,這樣的身份怎麼做老大,會被兄弟們笑話的。」老王說到這裡又看向蘇甜,「我們這些人啊不也覺得龍啊鳳的麒麟白虎才厲害,一隻奶狗算什麼啊,他肯定是怕你瞧不起他,並非故意瞞著你的。」

  人妖相戀本身就不被看好,更何況他還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狗妖,多遭人嫌棄啊!

  蘇甜被這個消息震的有點兒發懵,一時沒回過神。

  蕭望是隻狗!

  還是只沒斷奶的奶狗……

  不行,她真的得靜靜了。

  狗妖在妖族當中也算地位低下的了,一隻狗妖,居然能分辨出她的味道。她瞞得住滿天神佛,瞞不住一隻狗?

  這肯定不是一隻普通的狗。

  她……

  要去會一會這狗妖!

  想到這,蘇甜起身,跟老王打了招呼之後,她從門上取了紅燈籠,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蕭望扎馬步的地方走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8:24 AM

第二十一章 銀河

  蕭望喝了整整一罈子酒。

  他發起酒瘋來很凶,那些來拉他的兄弟都被他當做了敵人一樣揍,結果現在方圓幾丈之內都無人敢接近。就他一人赤裸上身蹲著馬步曬月光,時不時口中噴出一口酒氣。

  那是徐娘子釀的果子酒,聞著是一股水果香,雖是果酒,卻也是百年陳釀,後勁十足。

  喝醉的人通常都會說自己沒醉,此刻的蕭望也是如此,他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甜甜讓我站這裡的,你們別過來,休想把我拖走……」

  深秋夜涼,月華如霜。

  明明沒有下雨,下山的小路也有些濕滑泥濘,蘇甜如今是個沒靈氣的,身子骨也弱,嬌嬌柔柔的就跟凡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差不多,走這夜路也深一腳淺一腳,偶爾踩到濕濕的青苔還會腳下一滑,幸好最後都穩住了,沒有跌倒。

  她手裡那燈籠也隨之左右搖晃,從山上下來,明明暗暗搖搖擺擺的,落在喝醉酒看誰都有重影的蕭望眼裡,就跟一隻大妖怪睜著的一雙紅眼睛似的。

  有妖怪!

  他馬步紮著,人不敢離開那圈,但看到妖怪過來也是心急如焚,待到那紅眼睛越來越近,蕭望身子往前一撲,一幅惡狗撲食的模樣,提起拳頭直接往蘇甜腦袋上招呼,卻在聞到熟悉的氣味之時立刻收手,但人已經跌出去了也收勢不住,他直接把蘇甜壓到了地上。

  他腦子一片空白,傻呆呆地轉回頭先是看了自己的腳尖,還留在圈裡,這才鬆了口氣。

  轉頭再看向身下的人,軟綿綿的,摸起來好像很舒服。

  他湊過頭去仔仔細細地聞,微微濕潤的鼻尖子一動一動的。

  蘇甜:「……」

  她後腦勺有點兒疼,磕得有些發蒙。

  身上那人口鼻呼出的氣很熱,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酒味,蘇甜側過頭,伸手去推他,然而這傢伙跟座山似的,她那點兒力氣哪裡推得動。不遠處也有幾個妖怪在伸長脖子看熱鬧,蘇甜便喊,「把你們老大拉起來。」

  結果那幾個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的一下散開了,一個個跑得比射出的箭還快,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人邊跑邊喊,「老大,你是老大你先睡!」

  蘇甜:「……」

  誰說的,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一不小心,把蕭望的口頭禪都給學來了。

  「蕭望,讓開。」蘇甜冷聲呵斥,伸手抵著他胸膛,想要阻止他繼續往下壓。偏偏蕭望沒穿上衣,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肌膚,被那灼熱的溫度燙的手心都冒了汗。

  明明已是深秋,露水重夜風涼,他光著上身在這夜裡站了這麼久,居然還這麼熱。這忒麼是熱狗吧……

  「甜甜……」他的聲音難得的溫柔,喊這個名字的時候近乎呢喃。呼出的熱氣讓蘇甜的耳朵都紅了,還有些癢,總覺得他的嘴唇與她的耳朵只隔了絲線的距離。

  她本是頭歪在一側避免臉對臉的,這會兒耳朵發熱,心跳也快了些。

  蘇甜眉微顰,手上再次用力,奈何手心早有了熱汗,往下一滑,按到了他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之上,惹得他低低哼了一聲,聲音有些惱有些委屈,是清醒時候的蕭望絕對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甜甜疼!」

  那聲音讓蘇甜手一抖,又往下滑了幾寸,落在他腹上。他的肌肉緊實有力,腹肌都有好幾塊。手摸上去的感覺很奇怪,讓蘇甜滿臉通紅,臉都快熱炸了。

  「蕭望,聽話,先起來,地上涼。」蘇甜都不敢亂動了,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徹底壓下來,胸膛壓在她身上,只覺得又羞又惱,手指微微動了兩下,就打算變出一點兒本體把蕭望給熏暈算了。

  哪曉得手上還未動作,就見蕭望深吸口氣,鼻尖都拱進她脖子裡,喃喃道:「甜甜你真香。」

  傳說中的狗改不了吃屎在她這裡驗證了嗎?

  問題是她真不是那個味兒!

  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是不是說明,就算她幻化出了本體,也臭不暈他啊!

  蘇甜有點兒崩潰,她個子跟蕭望比起來是嬌嬌小小的,此時被他壓住真是被蓋得嚴嚴實實的,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別人都說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她這裡是一個蕭望壓下來,就差不多能當被子了。

  那炙熱的呼吸劈頭蓋臉的襲擊著她,氤氳的酒氣和熱氣將她包裹,讓她本來就撞得有點兒暈乎乎的腦子更加暈眩了。也就在這時,蕭望忽然笑了一下,眼睛微微泛光。他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水洗過的黑曜石,裡面並沒太多慾望,有的只是欣喜若狂。

  像是找到了好玩的地方,看清了她臉的位置,蕭望直接湊到她臉上,伸出舌頭,唰的在她臉上一舔。

  舔了一口還不過癮,舌頭跟刷子似的把她臉用口水涮了個遍,那種感覺太酸爽,就算是原本微微泛起旖旎嘭嘭亂跳的心,此時也瞬間沉寂下來,成了茅坑裡的臭石頭。蘇甜被舔了一臉口水,太陽穴青筋都突突地跳起來了。

  這特麼就是隻狗!

  還是隻蠢的,蠢得沒邊兒的狗。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用一隻胳膊支起身子,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蘇甜胸口上,還輕輕捏了一下。雄性本能,無師自通。他一臉迷惑地想要繼續,結果蘇甜得了空隙身子一滾,往一側滾走,他想去抓,但喝醉了看人有重影,一時抓了個空。

  蘇甜趁機站起,一腳踹出去踢在蕭望腦門上,接著將兜裡隨身帶著的一顆珍珠往外一丟,那珠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就見蕭望瞬間化為原形,後腿一蹬,撿珠子去了。

  甜甜問他本體是什麼呢。他不想說,怕被嫌棄,然而此時喝醉了就有了勇氣,想著甜甜在身邊,他鼓起勇氣變了原形,條件發射地去撿珠子了,然而黑燈瞎火的又喝醉了,自然沒撿回來。

  它垂頭喪氣地返回,耷拉著腦袋蹲在了蘇甜面前,等挨訓。

  「甜甜,嗚……」

  蘇甜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

  這有一座小山一樣大的傢伙,是隻狗?

  她站得近了,都看不清楚它全貌,索性撿起還未熄滅的燈籠,提著燈籠往後退了好遠,將燈籠舉高之後,才看的稍微真切了一些。

  好吧,看外貌還真是隻狗,特別是那雙傻呆呆的眼睛,不是蠢狗是啥?

  然而什麼狗體型這麼巨大,她真的從未見過呢。

  大狗蕭望打了個酒嗝,它低下毛茸茸的大頭,問,「甜甜你怕嗎?」

  蘇甜搖頭,「不怕。」

  那狗就像是發瘋了似的,一爪子把蘇甜撈起來頂在了腦袋上,接著足下生風,嗖的一下躍入高空,還發出嗷嗚嗷嗚的嚎叫。蘇甜一手提著燈籠,另一手緊緊攥著他頭頂狗毛,生怕就天上跌下去了。

  「老大又在發瘋了。」

  「啊天啦,老大化形了,那是什麼玩意兒?」

  「不愧是老大啊,居然這麼大!下了血本啊,變成本體泡妞!」

  朱佑還想多看一會兒,結果空中那龐然大物突然看了過來,一雙眼睛跟倆燈籠似的,加上甜甜手裡拎著的燈籠,活脫脫三隻眼。且那眼神銳利如刀,寒意深深,使得他哆嗦著退回洞府,連道:「看看都不行,老大真是太過分了。」

  狐三憂鬱地搖了搖扇子,冷風嗖嗖地吹,他語氣涼涼地道:「沒想到,居然會輸給那個大老粗,哎。」

  等沒人圍觀了,蕭望又開始撒丫子亂跑。

  他喝醉了高興,沒什麼地方發洩,就漫山遍野的跑,前些日子打理好的菜園子都險些被它踩壞了,幸虧蘇甜將他的狗毛揪住像是勒緊韁繩那樣把他拖住,不然那滿園青菜都保不住了。

  蕭望頭頂著蘇甜到處跑,一開始蘇甜還挺無奈,喊了幾聲都喊不住,最後索性用長長的狗毛把燈籠綁住,自個兒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看青山綠水皆在腳下,雲中霧裡如電穿梭。又過了一會兒,蕭望跑到了黑風山結界處。

  結界處有塊骨頭,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蘇甜頓覺有些不妙。

  「汪!」它落了地,前腿往前伸拉直,背部弓起,衝著那骨頭又汪汪叫了兩聲。

  蘇甜連忙拍他的頭,「別鬧,那是黑風山的結界。」結界跟骨頭有關,大家都知道。

  阻擋那些人類修士,四方妖怪的結界,是黑風山一眾妖怪能夠安穩生活的關鍵,碰不得喂!

  然而話音落下,就見蕭望嗖地一下躥出去,一口咬住了大骨頭,一下子沒叼起來,它咬著骨頭四足用力往後拖,後腿慢慢後退,兩隻耳朵都因為使勁豎起來了。

  蘇甜立馬擰了它耳朵,「別鬧!」

  那骨頭那麼大,偏偏現在蕭望體型也大,喝醉了的奶狗調皮起來蘇甜根本喝止不住,她抬手掐訣,想要引動天地靈氣往它頭上潑盆涼水,結果為時已晚,蕭望已經叼起了那塊跟它體積差不多大的骨頭,賊眉鼠眼地四下看,想要把骨頭找個地方重新藏起來。

  「我……」蘇甜簡直想爆粗口。難怪黑風山的妖怪,個個都喜歡罵髒話!她一個斯斯文文的小花妖,都忍不住罵娘了。

  骨頭被從坑裡拔蘿蔔一樣的拔了出來,預想之中的破壞並未出現,黑風山依舊是靜悄悄的,四周靈氣也無半點兒變化,就好像那骨頭跟結界沒有絲毫關聯一樣。蘇甜看著蕭望叼著骨頭滿地跑圈兒,最後把那骨頭藏在了楓葉林裡,還用紅葉給蓋了起來,然後它後腿一翹,在附近撒了泡尿。

  呵呵噠……

  就你這樣你敢說你喜歡我?之前積累在心間的心動和歡喜終於被他折騰得無影無蹤,那時候的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宛如一場失真的夢。

  「你還小,日後再說吧。」

  蕭望又蹦跶了一會兒,大概有些累了。它頂著蘇甜回到了蘇甜所在的山頭,龐大的身子硬是想擠進屋子裡去跟她一塊兒睡。蘇甜又拿了顆珠子,用法訣包裹住氣息往外拋遠,說:「撿不到就別回來了。」

  結果蕭望顛顛地去追……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蘇甜回了房間,滿臉無奈。她熱了一頭汗,想辦法清理乾淨過後趴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又翻出小本本,翻到了綠蘿那一頁,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明明是無奈的語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嘴角微微勾起,臉帶笑意。

  在千萬年前的姐妹面前,蘇甜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意,她說:「綠蘿,我覺得我有點兒喜歡他了。我喜歡那樣的人,高大魁梧,摸著還有腹肌23333……」

  最近綠蘿應該是在全神貫注地煉製分身,一直沒回應過她,然而這一次,圖冊上的綠色藤蔓終於再次有了淡淡的輝光,一片碧綠的葉子伸出頁面,在她眼前輕輕顫了兩下,她沒對姐妹的感情做出任何評價,而是低聲問:「蘇甜,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人和事?」

  「是啊,我跟你說過的啊。現在還斷斷續續的想起了不少,剛醒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蘇甜回答。

  「喜歡……」綠蘿喃喃地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便不再發聲,葉片也收回了圖案當中。

  「綠蘿?」

  對方沒有回應,蘇甜等得有些心焦,她擔心綠蘿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了。

  良久,那邊終於有了聲音。

  「蘇甜,你還記得銀河嗎?」

  「銀河是誰?」直覺告訴蘇甜,綠蘿口中的銀河不是天上那條河,而是個生靈。

  「呵,銀河是我喜歡的人,他已經死了。」綠蘿輕聲道。

  死於千萬年前,化作塵煙,不存於世間。

  從未忘記過,哪怕他不曾屬於過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8:35 AM

第二十二章 心病

  「我現在找不到合適的材料煉製分身,又不能隨意亂動,一動就會鬧出很大的動靜。」綠蘿輕柔的聲音飄了過來,她說:「我可能會晚一點兒來找你。」

  蘇甜點頭,「嗯不急的,等我身體好些了,我也可以來找你。」

  對話完,綠蘿那邊便沒了動靜,蘇甜將畫本合上放在了老地方,她被小奶狗折騰得有些睏倦了,睡下之後一夜無夢。

  ……

  清晨,霧氣深深,秋露從樹葉上滴下,正好落在了蕭望的眼睛上。他眼睛微微轉動,隨後猛地睜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之後,蕭望伸了個懶腰隨後愣了。

  他怎麼光著身子在草叢裡睡了。

  他不僅沒穿衣服,連褲子都沒穿。就這麼赤條條的躺那,蕭望一雙眼睛瞪圓,他身子一閃狂奔回了洞府,胡亂找了衣服套上之後開始回憶昨夜發生的事情。

  甜甜讓他站圈裡,他老老實實地站了不肯走,因為心裡頭悶,像是壓了石頭一樣,他叫幾個兄弟提了酒了,借酒澆愁愁更愁,他咕咚咕咚喝了一罈子酒,熱得扒了衣服蹲馬步,後來……

  後來的事情似乎就記不太清了。

  他怎麼會光潔溜溜的躺草叢裡呢?蕭望是刨根究底的小汪,他吸了吸鼻子走出洞府,沿著小路一直走,看到外頭出現的巨大腳印,覺得看著眼熟,心頭也咯噔一下。蕭望下意識地抬腳,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底板,雖已經穿好鞋子了,總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他循著自個兒的味道找了過去,不多時就看到碎成一片一片的褲子和鞋子,再看到那些被壓倒的樹木,蕭望臉越來越黑,等到他跑到紅葉林聞到自己撒下的標記之時,昨夜發生的事情他也差不多都想起來了。

  蕭望迎風而立,身子越來越僵硬,腦子裡彷彿有無數隻麻雀在吵鬧一般,他想,怎麼辦怎麼辦,一世英名全毀了,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頭給埋進去。

  他在甜甜面前化形了不說,他還把她頂在頭上漫山遍野的跑,撿珠子啃骨頭,最後當著姑娘家的面撒了泡尿……

  蕭望一拳砸在了身側的樹幹上,紅葉嘩嘩落下,猶如下了一場緋雨,而他心好似滴血,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

  蕭望面無表情地把骨頭刨出來扛回了原來的坑裡,下山的時候遇上了朱佑他們,朱佑老遠就喊,「老大,昨晚睡得舒服嗎?」

  舒服?他就在露天草叢裡光溜溜地滾了一晚。

  「甜甜是不是起不得床了,我打了隻野山雞,給她補補。」朱佑將手裡的山雞舉起,「走,咱們一起去看甜甜啊。」

  看甜甜!

  他已經沒臉見甜甜了!

  蕭望怒吼一聲,「滾,去什麼去,都去修煉,跟老子打拳去!」

  朱佑:「……」

  我就說嘛,老大小心眼兒,他睡了甜甜之後就一個人獨佔了,現在連看都不准咱看了,俺還是去找紅紅吧……

  山上,蘇甜也起來了。

  早上老王和麵蒸了饅頭,煮了小米粥,香噴噴的勾起了蘇甜的胃口。

  她一口氣吃了五個。

  老王嘿嘿笑著看她,「昨天夜裡,老大是變了原形吧?雖說是狗,也是很大很威武的狗了,當坐騎還是不錯的。」

  啊呸,他說什麼呢。老王咳嗽一聲,「老大本體也是很呆蠢的,一點兒不嚇人對不?其實人跟妖相戀也沒什麼,那許仙,不還跟蛇過了麼。」說到這裡,老王又道:「今兒早上怎麼不見蕭老大過來,不像他平時作風啊。」

  要知道,蕭望每天天不亮就跑到這山頭來,一邊在樹下打拳一邊等她醒來,風雨無阻雷打不動,像今天這樣沒現身的情況還是頭一遭。

  蘇甜把最後一口粥喝完,放下碗道:「他昨天喝醉變了原形犯蠢,現在醒了可能沒臉見人。」

  老王好奇,「犯了什麼蠢事?」

  蘇甜倒是沒揭蕭望老底,她抿嘴一笑,不再多說。老王也沒繼續追問,只是道,「都替他打掩護了,看來也不用我繼續操心了,等著以後抱孫子……」

  啊不對,抱狗崽子?

  這人跟狗妖結合,會生出個什麼來呢?老王想到了狗頭人,突然手一抖,煙斗都差點兒掉地上了。

  畫面太美,簡直不忍直視。

  下午是蘇甜教授法訣的時間,結果她坐搖椅上等了許久也沒見一隻妖怪上山,後來還是徐娘子送了隻野山雞上來,道:「蕭老大說要好好操練手底下的兄弟,最近就不學法訣了。」

  這傢伙,居然拿手底下兄弟洩私憤。

  蘇甜:「……」

  好吧。她看他能躲幾天……

  次日,蕭望依舊沒過來,徐娘子送來了幾條魚,讓蘇甜熬湯喝。

  第三天,徐娘子拿了蘿蔔,還摘了一些紅果,蕭望和其他妖怪依然沒露面。

  第四天,徐娘子又送了一串野兔子。徐娘子才沒那麼好的精力每天打山雞逮野兔,這些東西,肯定是蕭望他們抓的。蘇甜心頭敞亮,知道東西來源自然也沒多問,她自從吃了凡間食物之後,每天都很有胃口,身體也在緩緩恢復,然而現在,看著燒出來的美味兔子,她忽然覺得食之無味。

  以往只覺得他們嘰嘰呱呱吵得她腦仁兒疼,然離了那群妖怪,蘇甜忽然發現這山頭竟有些冷清。

  涼風陣陣,捲起落葉蕭瑟,一如此時心境,頗感孤冷。

  她給蕭望的狼皮大氅早已經做好了,就等他來試穿,然而現在他壓根不打算過來,難不成還真想藏一輩子了?不就是變了原形發酒瘋,叼了骨頭撒了尿麼,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吧……

  蘇甜打算去隔壁山頭看看,正要出門的時候,外頭有了動靜。

  她神識淡淡一掃,只見一頭紅色大蟒飛速靠近,它身後跟了一大票的妖怪,蕭望也緊隨其後,這會兒正緊緊拽著玄紅的尾巴。

  「蘇甜,你給我出來,你教的是什麼法訣,為什麼老娘不能變成人形了!」大蟒張著嘴破口大罵,蛇信子吐得絲絲地響。

  氣頭上的玄紅力大無窮,她原本實力就快化蛟,並不比蕭望差,這會兒拼了老命衝過來蕭望也沒拉住,至於是真拉不住,還是拉不下臉想偷偷過來看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甜放下大氅走出房門,看到玄紅,樂了。

  她現在是蟒蛇,腦袋上卻包了根白巾,還紮了個蝴蝶結,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搞笑。

  玄紅見她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故意的是不是?」

  施了什麼鬼法術讓它不能變回人形,只能以蟒蛇的原形出現在眾妖眼前,蟒蛇也就算了,它腦袋上角被削了還有個坑,原來的黑風山第一美人,成了個腦袋有坑的蟒蛇,簡直糟心透了。

  玄紅嘴巴張大,直接沖蘇甜咬了過去,也就在這時,蕭望猛地一用力,將它往後拖了很長一截,它一口咬空,身子吧嗒一下掉地上,還往後滑了一段距離,啃了一嘴的草。

  真是臉都丟盡了!

  「甜甜,你教給老大的是什麼法訣啊,快把玄紅變回來啊,她這樣我都不敢跟她睡了。」狐三說道。

  「是啊,物種不同,尺寸不合。」素來比較沉默寡言的胡一刀也開了金口。

  小梳子則是站得遠遠的,他怕蛇。

  倒是那個叫烏梢的妖怪笑了兩聲,「變不回去也好,晚上我陪你。」

  烏梢就是烏梢蛇,平時話不多,經常一個人待著,他是正兒八經喜歡玄紅的。

  「滾!」玄紅扭回頭衝他吼,接著又冷冷注視蘇甜,「別以為老大護著你,我就奈何不得你。」它身體中間忽然鼓起,接著口中吐出一道金光,朝著蘇甜飛了過去。

  比那金光還快的是蕭望手裡的槍,槍意如火山噴發一般捲起岩漿熱浪,將金光悉數吞沒。

  蘇甜覺得她的臉都被那火紅的一槍給映紅了,那熟悉的槍意讓她手指微動,想要抓住某個東西。

  蘇甜擅長用槍,而現在蕭望的槍意,與她從前的槍意極為相似,她只是揮著柳枝舞了一回,他就學得似模似樣,足足像了七八成?這等天賦,誰敢說他傻。

  「老大!」看到自己攻擊再次落空,玄紅這次不掙扎了,只是轉身扭頭看著蕭望,一雙眼睛裡淚水徐徐漫出,潮起雲湧,晶瑩的淚珠猶如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滾落。

  她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若是人形,保管讓黑風山除了老大外的所有妖怪心生憐惜,然而現在,一條扎頭巾掉眼淚的巨蟒……

  「噗……」

  好想笑怎麼辦?

  剛剛的事情發生得太快,蘇甜都沒機會解釋,這個時候她終於開口,「那是逆脈法訣,應該是能催發你的血脈力量,是有些疼,不過熬過去就好了。」遠古龍族就好淫,到處勾搭妖怪,口味還很重,什麼都想嘗試一發。

  後來出生的很多小妖,體內都有隱藏的真龍血脈,蟒蛇就更不用說了。那時候靈氣充裕,個個都能修煉,天天琢磨法訣,這逆脈法訣也不曉得誰創的,在當時很是受歡迎,能讓許多妖怪實力大增,化身成龍。

  她轉頭問蕭望,「今天是第幾天了?」

  這次,蕭望不用扳手指也答得飛快,「五天。」

  他每天都在心裡數,有幾天沒跟甜甜說上話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蕭望就羞於見人,然而他很想她,每天都想,白天他在她心裡,晚上,她在他夢裡。

  玄紅要來找麻煩,他第一時間不是阻止,而是跟了上來,他平時悍勇無敵,殺敵從不退縮,在蘇甜面前,卻是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狐三說,「這個女人,是老天派來治他的。」

  蕭望對此深信不疑。

  他得了心病,只有蘇甜才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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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7 08:43 AM

第二十三章 噩夢

  玄紅對蘇甜的話並不太信,它嘶嘶吐信子,「你的意思是我還要謝你不成?」

  蘇甜沒看她,而是道:「要謝也得謝蕭望,他施展此術消耗極大,若非底子好,怕是得躺上半年才行。」說起來蕭望底子也太好了點兒,施術五天還活蹦亂跳,除了眼圈較深像小貓熊團團,其他看起來也沒什麼了。

  「七日之後,方能看出效果。」蘇甜笑吟吟地答。

  又見了這群傢伙,她心情很不錯。對送貨上門的玄紅,自然也有好臉色。

  玄紅仍是半信半疑,然這個時候,黑風山的妖怪都嚷開了,「甜甜你好厲害!」

  「七天過後紅紅就能變回人形了嗎?」

  「那她變人的時候腦袋上有沒有小坑?」若是睡著了伸手一摸,摸到頭頂一個洞,想著還挺寒磣人的。

  玄紅一甩尾巴,將說話那妖怪直接抽飛了去。她冷哼一聲,「那我就再等兩天,若兩天後我還不能化形,老大也護不住你。」

  她不願自己蟒蛇的身體在大夥面前多待,撂下狠話之後就遊走,一群妖怪也跟著散了,蕭望捨不得走,腳底下像生了根,他看著蘇甜,半晌才道:「甜甜,你喜歡吃山雞還是兔子?」

  蘇甜撇嘴,「都還行。」

  她轉身進屋,留給蕭望一個背影。

  蕭望頓時心頭不舒服起來,甜甜都不願跟我講話了,她肯定嫌我,一雙黑亮的眼睛也黯了下來。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捨不得走,卻又不想惹甜甜不高興。艱難挪腳,轉了一點點距離,身子還是看著蘇甜的方向。

  在看到蘇甜捧著東西出來的時候,蕭望耳朵都抖了兩下,他衝過去將蘇甜手裡的東西搶過來一把抱在懷裡,「這個太重了,我來拿我來拿。」

  蘇甜心裡甜絲絲的,她抬頭,笑著說,「本來就是給你的,你看看合不合適?」

  蕭望先是一愣,隨後欣喜若狂地將手裡的大氅抖開,往身後一拋,狼皮披風在空中猶如戰旗一般展開,他穿上本來穿的灰撲撲打了補丁的袍子,在那披風上身之後,整個人更顯陽剛,頗有些神俊。

  蕭望得了禮物心情也就愉快多了,他下山的時候走路都是輕飄飄的,一路上遇見著妖怪也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家這才鬆了口氣,老大終於不變態了。

  這幾天,大家過得很是淒苦啊。

  給蕭望做了,蘇甜還打算給其他妖怪一人做一件,她埋著頭做披風,時間也過得飛快。

  第七天,玄紅腦袋上的坑緩緩癒合,還多了一個鼓起的小包包。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下意識還是覺得,蘇甜說的是真的了。沒想到,那個來自修真世家卻無法修煉的凡人,還真有兩把刷子。若她能恢復,蘇甜就是她的恩人,她自然是做不出欺負恩人的事,但恩人要跟她搶男人的話,她……

  還是選男人好了。

  等到蕭望回春術施展完畢,玄紅迫不及待地想試試變回人形,然而她依舊沒有成功,還覺得身體隱隱作痛。不是頭上疼,而是身體每一寸地方,起初是丁點兒刺痛,之後變得火辣辣的,像是被千刀萬剮了生剝蛇鱗,傷口上還倒了燒酒撒了鹽,疼得她連嚎都嚎不出來,那一刻的她,腦子裡沒了別的念頭,恨不得就這麼死了算了。

  玄紅鬧出的動靜把黑風山的妖怪都引了去,大家看到她的樣子皆是心驚,「玄紅怎麼了?」

  「會不會有事啊?」

  倒是蕭望大掌一揮,「甜甜都說了會很疼的,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疼過了就好了。」

  他臉色不太好,體內靈氣也所剩無幾了,說完之後正要上岸,就發現玄紅尾巴一甩,將他一圈圈捲起死死勒緊,他提起拳頭就要往玄紅頭上招呼,但在看到她那雙眼睛裡流出的血淚之後,蕭望捏緊的拳頭鬆開,他深吸口氣,也不反抗了,而是用僅有的靈氣勉強護住身體,任由她絞緊。

  很多時候,大家受了疼,喜歡咬緊牙關或者抓住什麼東西分擔壓力,玄紅也是疼得狠了,才無意識地纏上了他,他既然是老大,替手底下的兄弟分擔痛苦也是應該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紅蟒纏得他骨頭都要斷了,真的……

  有點兒疼啊。

  疼痛也跟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的湧上來。玄紅眼神渙散,她微微低頭,在一片血光之中,隱約看到了蕭望。

  一眨眼,又什麼都看不清了。

  恍是快死了,迴光返照,她想起之前的很多人和事,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那一場噬心的噩夢。

  在遇到蕭望之前,玄紅還喜歡過一個男人。或者算不上喜歡,只是有些好感,那人是東海龍族,與其雙修,能增她修為,於是半推半就,結了露水之緣。龍族花心出名,那男子也是個中翹楚,玄紅懶得跟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把那龍子睡夠了,也就自個兒離開了。

  後來,她真心愛上了蕭望,求而不得,負氣離開,出去散心時又遇到了當年那龍子。她不給他好臉色了,他反而真心實意起來,還敢對天立誓。她借酒澆愁,他捨命陪君子,又是一夜風流。雲雨過後,他許她一生一世。殊不知那龍子已經娶妻,娘子也是龍族,還是身份地位特別高的西海公主。

  之後的事情,便是她不堪回憶的噩夢。

  她被削了角,刨開肚子取蛋,沒了修為,也沒了孩子。那毒龍還要她的命,可她不想死,她硬生生地熬,尋到時機了逃走,也是老天庇護,讓她回到了黑風山,再次見到了蕭望。

  這裡有結界,就連實力強悍的龍族,也很難發現。

  蕭望是黑風山的老大,他發現了這裡,他把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妖怪聚在一起,使得他們不再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若是七年前,不曾離開該有多好,便不會遇見那孽障,不會遭遇此劫。

  「蕭望……」玄紅不再掙扎,高高昂起的蛇頭也軟了下來。她身上一層蛇皮脫落,像是被誰拎著剮了下來,毫無預兆地剝下,直褪到了尾巴尖兒。

  蕭望被她纏得快窒息了,這會兒聽到玄紅說話,勉強發出一絲聲音,「你醒了?好點沒?好了快把老子鬆開!」

  也就在這時,幾乎失去意識的玄紅陡然化為人形,她身上不著寸縷,唯有青絲上鬆垮垮的束著一條白巾,而她腳邊,則有一件豔紅的衣裳飄在水面上,那紅如火,在碧水上蕩漾開,紅的絢爛又多情。玄紅面若金紙,眼角唇邊皆有血跡,她雙手緊緊纏在蕭望身上,連昏迷了,都不曾鬆開。

  蘇甜騎在白毛狐狸背上,遠遠就看見一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將蕭望抱在懷裡。

  狐三內心是崩潰的,它真不是故意的喂。

  之前見出了問題,狐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蘇甜,既然法訣是蘇甜教的,她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它飛速上山把甜甜給馱了下來,哪曉得恰好就撞見了這麼香豔的場景呢……

  「老大,我真是無辜的!」

  那纏在自己身上的身體是白花花軟綿綿的,蕭望不大高興,伸手去掰她胳膊,滑膩膩的像緞子一樣,一不小心碰到她身前綿軟,那手感勾起了蕭望醉酒時的記憶。

  他好像也偷偷摸過甜甜的。

  一想到這裡,蕭望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偏偏周圍的兄弟還瞎起鬨,「老大,害臊了啊!」

  「玄紅這小妖精,昏迷都不忘抱著老大呢!」

  蘇甜說玄紅七天後能化為人形,現在可不就變了,甜甜說得一點兒沒錯,自然就沒人擔心玄紅的安危了,紛紛調侃起老大來。

  恰在此時,蕭望眼皮一跳。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天上狐狸背上的蘇甜,沒來由一陣心慌。

  老王說凡間的姑娘跟女妖精不一樣,是不喜歡跟很多妖怪睡的,她們認準了一個,就會一輩子陪在他身邊相夫教子,也不願意那個男的有別的女人,喜歡的是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這句話記得可清楚了。

  畢竟全都是一呀二的,不費腦子。

  現在甜甜看到他抱著玄紅,不對,看著光溜溜的玄紅抱著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既然胳膊纏得太緊,他強行掙脫又怕傷了人,蕭望想了一下,身子陡然變為一隻小黑狗從玄紅懷裡逃脫後就地一滾,又化為人形。

  這次沒喝醉,他還記得將皮毛幻成衣服。一襲黑衣,看起來肅殺孤冷。

  蕭望平時都不用皮毛幻化衣裳,都是穿別的衣服,就是因為大家說他皮毛所幻的衣服太嚇妖,能把黑風山的小妖怪嚇哭,而且黑漆漆的一點兒雜色都沒,老王說跟壽衣一樣。

  他仰頭,眼刀子射了狐三一臉,隨後聲音放低著問,「甜甜,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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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11 AM

第二十四章 骨簪

  「狐三說玄紅出事了,馱我來看看。」蘇甜回道。

  老遠看到兩人摟在一處,蘇甜心頭還有點兒酸,下意識嗆了一句,「難道我來得不是時候?」

  等到說完,她自顧又笑起來,又不是不知道蕭望是哪樣的人,喝醉了把人壓身子底下都只知道舔臉的奶狗,能做出什麼事來,只是她是真笑,落到心神不寧的狐三眼裡,就成了邪魅冷笑,氣勢逼人了。

  正宮娘娘要開始撕狐狸精了!啊,不對,是撕蛇妖!

  飛在天上的狐三腿一哆嗦,直接落了地,把蘇甜放下過後轉身就跑,眨眼就奔回了狐狸窩,關上洞口石門,還在門上掛了個閉關修煉的木牌子。

  蕭望緊張道:「是時候是時候,她現在褪了層蛇皮,也能幻成人形了,應該是沒事了,要不你再瞅瞅。」

  蘇甜點點頭,看他一襲黑衣本是殺伐冷毅的風格,這會兒卻緊張不安地看著她,沒來由起了點兒捉弄人的心思,她斜睨他一眼,眉頭一挑,「這麼關心她呢。」

  若是一般人,肯定能領會出她話中深意,孰料蕭望腦子不帶轉彎,只是道:「是啊,還是看明白好,我剛剛看她可疼了,纏得我骨頭都斷了幾根。」

  骨頭都斷了還跟沒事人一樣!你心真大。

  蘇甜也沒心思去調戲蕭望了,她快步走到湖邊,仔細看了一下趴在浮木上昏迷著的玄紅,片刻後才道:「血脈應該是覺醒了,等她實力恢復,連小天劫都不用經歷,不出一年便能化為蛟龍。」畢竟這是血脈覺醒並非修行進階,不需要什麼天道考驗。

  小梳子化為孔雀在一邊搖尾巴,「甜甜你看我能不能血脈覺醒成鳳凰啊?」

  蘇甜:「……」

  你想多了。玄紅本身是蛇,跟龍族算是遠親,你一隻孔雀,跟鳳凰八竿子打不著。遠古時代的鳳凰都是自戀的,譬如九鳳最喜歡的就是她自己,而且它們也十分專情,斷不會生出孔雀來。最重要的是血脈稀薄的話,對施術之人要求太高,哪怕榨乾了蕭望,這黑風山的其他妖怪,也不可能覺醒出遠古血脈能力來。

  此時的玄紅身子已經完全泡在了湖水裡,青絲白巾、碧水紅衣,她閉著眼睛趴在那裡,猶如一幅攝人心魂的畫,美得讓人窒息,生怕發出一絲聲音,驚擾了那畫裡的風景。

  就連蘇甜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種病弱旖旎的美,總是讓人無端覺得驚豔。

  然就在這時,蕭望提高嗓門道:「玄紅好了你們還圍在這裡做什麼?都散了散了。」自蘇甜過來了,他都沒轉頭看玄紅一眼。

  蕭望吼完後看著蘇甜,「我也有禮物給你。」

  剛剛人多不好意思送,等把兄弟們都趕走了,他才拿出來。

  那是一根簪子,看不出什麼材質,像是玉石,但蘇甜如今神識恢復得不錯,一眼便能看出那不是玉石。

  簪子打磨得很光滑,尾部墜著一串小珍珠,看起來簡單樸實,不過他那雙握槍的糙手能做出這樣的髮簪,已經是極為不易的了。蘇甜將髮簪接過,捏在手裡冰冰涼的,神識注入其中都感覺不出材質,反而意識有些模糊,失神了一瞬。

  她皺眉問,「這是用什麼打磨出來的?」

  蕭望也老實,毫不隱瞞地道:「骨頭啊。」

  蘇甜:「……」

  「後山結界裡那骨頭,我切了一點兒下來,磨成了簪子。比玉石都好,摸著很舒服,而且我覺得有靈氣似的,特別襯你。」蕭望說完,黑曜石一樣的眼睛閃閃發光,臉上寫滿了你快誇我吧,求誇獎。

  想到他是狗,蘇甜就覺得,若是本體,他這會兒尾巴肯定搖個不停。然手裡這東西,是那大骨頭上削下來的啊,捏在手裡,蘇甜覺得自己握了個燙手的山芋似的。

  「這不是跟黑風山的結界有關嗎?」

  「是啊,切一點兒又沒啥關係。結界不是還在麼……」蕭望不以為然地道。

  蘇甜顰眉,她忽然想起之前蕭望離開黑風山,結界突然變得薄弱,使得險些被狼妖攻破,還死了六個兄弟。但蕭望一回來,結界又牢不可破了。

  之前她也聽其他妖怪說,黑風山以前是沒有結界的,蘇甜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難不成,這結界的形成是因為蕭望。

  他在,所以結界穩固,庇護黑封山附近的所有山頭,外人很難發現。

  他不在,結界微弱,險些被狼妖所破。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山裡,所以青雲宗哪怕在外頭找翻了天,也沒把他們給刨出來。

  蘇甜後退幾步,細細打量蕭望,本是想瞧瞧他身上到底有什麼神異之處,卻沒想到高高大大的漢子會被她打量得面紅耳赤,有些害羞地別過了臉,露出了一隻紅透了的耳朵。

  她噗嗤一下就笑了。

  蕭望雖是狗,或許也傳承了遠古血脈神力,難道是囚牛?世人皆知囚牛喜歡音樂,卻不知它也擅長陣法,以天地為陣,囚人囚己,萬物皆困。

  「謝謝。」蘇甜將手裡的骨簪搖了搖,小珍珠晃動,彼此撞擊出的聲音雖然細微,卻還極為悅耳,這骨簪,倒被他弄成了個低階法寶,行走之間,珠翠輕搖如歌。

  蕭望登時轉過臉來,「喜歡嗎?」

  「喜歡。」她拿在手裡把玩,確實喜歡得不得了。

  剛剛醒來的時候,也有很多神仙給她送東西,那些奇珍異寶她一樣沒帶走,也沒任何一樣能讓她動心,畢竟是千萬年前見慣了靈物的祖奶奶,什麼沒見過,然而這簪子,卻讓她覺得心頭又暖又甜。

  「那我幫你插上。」

  「你會?」蘇甜詫異,抬眼看他問道。他這麼一個大老粗,能幫女人綰髮髻?想像一下蕭望梳髮畫眉的樣子,蘇甜就覺得有些囧。

  她這會兒沒笑,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瞪著他,像隻可愛的貓。

  「會!」

  為了學綰髮,他把徐娘子頭髮都扯掉了一大把,如今手上力道捏得準了,絕對不會弄疼甜甜。

  蕭望從蘇甜手裡搶過髮簪,轉到她身後,輕輕撩起一縷頭髮,指間握著,只覺得絲滑無比,捨不得放開。他身材高大,貼在她身後站著,一低頭,還能從她衣服襟口看進去,看到自己送的牙在她脖子上掛著,蕭望心裡美美的。

  蘇甜背靠一座大山,心頭還是有些緊張的,她發現蕭望握了她頭髮不鬆手,臉微微漲紅,惱道:「你倒是插啊。」

  「哦哦好的。」蕭望連忙移開視線,專心致志看她頭頂,將頭髮捲起挽了個簡單的髻子,把髮簪輕輕插入如烏雲一般的髮髻裡。他問,「插進去了嗎?沒弄疼你吧。」

  「嗯,好似不太穩。」蘇甜答,她微微甩頭,感覺簪子快掉下來了。

  「那我重新插一下……」

  湖邊沒有旁人,只有一個昏迷的玄紅。她幽幽轉醒,看到前方兩人疊著站在一起,正覺不爽利,就聽到了這樣血脈賁張的對話……

  你們兩個,當著老娘的面幹這個合適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是站著的體位,真是……

  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蘇甜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來給我示威來著,咱們走著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19 AM

第二十五章 醜妖

  「你們……」好想罵狗男女,玄紅又硬憋了回去。她是沒想過蕭望本體是狗,否則的話肯定得扇自己耳光。

  聽得玄紅的聲音,蕭望轉頭看她一眼,「醒了?甜甜說你不出一年就能化蛟了。」蕭望說完,又轉回頭,小心翼翼把髮簪插好,再問:「這下好了沒?」

  蘇甜微微搖晃了一下頭,穩穩當當的,她抿嘴笑道:「好了。」

  她轉身從蕭望旁邊越過,笑吟吟地往湖邊走。

  還未完全鬆開的烏髮從蕭望指縫裡滑過,他不敢抓疼她,只能鬆手,傻傻地看著她走遠,心裡湧起淡淡失落。

  再接再厲,下次送裙子,是不是還能幫她穿?想到這裡,蕭望自個兒嘿嘿地笑了起來……

  湖邊,玄紅瞧她衣衫完整便知道自己剛剛應該是理解錯了,但又看她臉頰緋紅,一幅少女懷春的模樣,玄紅又有些氣悶,她將身子又沉了一些,下巴擱在浮木上,斜睨著蘇甜不吭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開口兇她?

  她救了自己的命,不僅如此,還幫她穩固修為,給她重新化蛟的希望,實乃再造之恩。

  她若開口兇蘇甜,豈不是禽獸不如。可她心裡依舊不舒坦,畢竟,那個男人,是她心心唸唸喜歡的。他們都是妖,壽命長,是能夠長長久久過日子的,而蘇甜,現在是水靈靈的青蔥,十年二十年過去,就成了醃白菜。

  想到這裡,玄紅微微抬起下頜,神情有些倨傲地道:「沒想到你的確有些本事,這次多虧你救我……」

  玄紅眼神一黯,嚶嚶兩聲,復才弱弱道了聲謝謝,聲音微不可聞,細若蚊足。

  結果蘇甜這會兒正忙著呢,都沒聽到她道謝。

  她正把清澈的湖水當鏡子照,頭歪來歪去,看頭上的骨簪到底是何模樣,小珍珠隨著她歪頭晃腦發出清脆的聲音,像清晨鳥鳴,又似林間風聲,輕快動聽。

  玄紅心想,「這姑娘也是個傻呆呆的。」

  歪頭歪腦的樣子,別說還挺可愛。腦袋上頂個玉簪還是個能發聲的低階法寶,跟狗搖鈴鐺似的,真是傻透了。

  她傻,老大也傻,這兩人怎麼能湊到一塊兒。不然以後生了崽子不得蠢成什麼樣子,為了下一代,她也得拆散他們才行。想到這裡,玄紅又有了鬥志,她身子陡然浮出水面,濕漉漉的長髮貼在光滑如白瓷的肌膚上,黑白分明,勾魂奪魄。

  她身姿曼妙,媚眼如絲,紅唇微啟,看著蕭望道:「老大,我胸口還疼。」

  蕭望回道:「你難道不該是腦袋疼麼?頭上的坑好了沒?」

  玄紅現在是人形,看不出腦袋上的坑好了沒,蕭望老老實實地地問,就見出水芙蓉玄紅又嗖地一下沉了下去,連頭都埋進了水裡。她當年就是被這樣的老大氣得無語凝噎的。

  蕭望搖搖頭,快步走到蘇甜身邊,說:「現在路滑,我馱你上去。」

  橫豎他已經在她面前變過原形,黑風山的妖怪們也都見過他本體,他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

  「以後別騎狐三了。」蕭望蹲下,化為黑狗。用爪子將蘇甜小心翼翼地舉到頭頂,馱著她回了山頂。

  玄紅看到那高大的黑影只覺得心情異常激動,然等它飛走之後,玄紅後知後覺地想,怎麼看那異獸,有點兒像狗呢?

  她肯定看錯了。T T……

  之後幾天的生活恢復如常。

  蘇甜白天縫縫補補,下午繼續帶著妖精們學法訣,這天下午,她的課堂上多了個學生。

  玄紅穿了一條大紅的裙子,青絲高高束成道髻,上面什麼髮飾未帶,只插了一片紅葉。她神情清冷,端坐在妖怪中間,很認真地聽蘇甜講解。

  黑風山的妖怪們聽課的時候都坐不住,本來就喜歡東張西望,這會兒玄紅來了,一群糙漢子裡頭多了朵罌粟花,那冷豔的裝扮真是把他們魂兒都吸走了,一個個眼睛黏在了玄紅身上。

  蘇甜:「……」

  她手裡拿了把戒尺敲了許多下也沒用,就連蕭望扯著嗓子吼都沒能震住場子。蘇甜無奈,讓大家散了。

  蘇甜不教了,她繼續低著頭縫補衣服,玄紅就在妖怪堆裡跟他們說話。

  玄紅不愧是黑風山第一女妖,她很受歡迎,跟大家聊天的時候偶爾還會用眼角的餘光瞄一眼蘇甜,見蘇甜並沒有對這邊有過多關注,而老大也只圍著她轉的時候,玄紅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她沉吟一下,開始講起外界遇到的人和事來。

  她講沒有實力的妖怪是如何被欺負的,混得有多慘,末了,她還道:「既然你們今天不學法術,就該跟著老大打拳去。」

  接著,玄紅沖蕭望揮了下手,招呼他說:「蕭望,弟兄們都想跟你練拳呢,你還在那偷懶做什麼?」

  蕭望一聽樂了。

  沒想到黑風山的妖怪們也有這麼積極的時候,他拍了個巴掌道:「那現在就去,大家互相攻擊餵餵招,誰跟我比劃比劃……」

  蕭望興高采烈地領著一票兄弟走了。等他們走遠,玄紅笑吟吟地走到蘇甜身邊,下巴微抬,說:「你看到沒,他們都聽我的話。」

  「嗯。」蘇甜不知道玄紅何意,配合地點了下頭。

  「黑風山的妖怪我都睡過。」玄紅沖蘇甜拋了個媚眼,「以往老大也喜歡跟我睡。」

  當然,得是夏天的時候。蕭望怕熱,他覺得挨著蛇睡涼快,若是這蛇變成了人,他……

  他就直接把人踹床底下了。

  玄紅沒說謊話,她就這麼半真半假的說著往事,其目的,不過是叫蘇甜知難而退了。

  蘇甜將針線放下,抬頭看她,一臉疑惑地問,「所以,你今天晚上要跟我睡嗎?」

  玄紅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她決定不用迂迴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思了,這姑娘就是個不長腦子的。她凝視蘇甜,幽幽道:「若不是我走了,他這裡不會有你的位置。」

  玄紅指著心口說。

  她定定看著蘇甜:「現在,我回來了。」心頭撲通撲通的跳,玄紅有些緊張,一雙眼睛都成了豎瞳。

  好像騙這麼一個小姑娘有些過分,她手指掐在手心裡,臉上故作鎮定,心頭卻是已經開始後悔了。

  其實……

  老大喜歡她就喜歡她吧,畢竟她只能活幾十年,等她死了,老大不就是自己的了麼。玄紅抿了下嘴唇,深吸口氣,正要開口,就聽蘇甜問:「那你今天晚上跟不跟我睡呀?」

  誰他媽要跟你睡了,想什麼呢,跟你說正事,感情我後面說的話你一句沒聽進去啊!玄紅氣得嗖地一下站起來,怒氣騰騰地走了。

  蘇甜自個兒笑了起來,她臉頰上有酒窩,笑起來特別甜,又帶著點兒狡猾,像隻偷了酒喝的小狐狸。

  玄紅離開黑風山的時候是七年前。

  現在的蕭望都還是情竇初開的小奶狗呢,七年前的他,還能是啥樣?想到這裡,蘇甜就樂不可支,她什麼都懂,只不過不說罷了,看玄紅在那裡裝模作樣懶得搭理,就裝傻氣氣她。

  橫豎玄紅對她沒太大惡意,她都能感覺到玄紅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再是灰撲撲的,而是有點兒橘紅色,這樣一來,她也就不打算跟玄紅計較太多。

  想來,玄紅應該是愛慘了蕭望才會這樣。她傷得那麼重也能堅持回到黑風山,何嘗不是為了見蕭望一面,所以,她才會說這樣的話,想讓她誤會。

  說實話,玄紅一個千年蛇妖要欺負她還真的很容易的,但她並沒有那麼做,足以證明,她其實還不錯。要不,給玄紅繡個髮帶吧,過些日子她化了蛟龍,變為人形後頭上也有個獨角,至少一年過後人形才會消失,早點給她做個髮帶,到時候把獨角給綁起來……

  就用白巾做,上面繡什麼好呢?就出水芙蓉吧,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

  這天夜裡,蘇甜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化形的那一天。

  那時候,她還是朵「臭名遠颺」的大王花,方圓十里難有活物。

  夜裡流星劃過天幕,隨著流星雨落下的飽含天地精華的帝流漿。她是植物,雖有了靈智,但還紮根地底很難動彈,本來捕捉帝流漿是很困難的,卻沒想到,那天大量的帝流漿往她身邊湧去,一團一團的光華從天而降,而她只需要仰著頭張著嘴接住便好。

  等她吃飽喝足,一個戲謔的聲音道:「我倒是想看看,這麼臭的花,到底能化出個什麼樣的人形來。莫不是天下第一醜妖!」

  話音落下,她就地化形,手腳舒展開,眉目如畫青絲妖嬈。

  那人再無聲音,良久,一件衣袍從天而降,罩在了她身上。

  蘇甜猛地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被被子矇住了頭,而且睡覺的時候還流了口水。她咂咂嘴唇,好懷念帝流漿的味道哦。

  可惜,這千萬年後的天地間,再無出現過這樣的神異之物了。蘇甜翻了個身繼續睡,而這一次,往事不再入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26 AM

第二十六章 距離

  蘇甜每日沒別的事情做,吃東西養身體,縫縫補補衣服,用狼皮做大氅,教妖怪們法術一天也就過去了。

  她自己體內依然沒靈氣,哪怕引動天地靈氣施展一兩個法術,那靈氣也不能在她經脈內遊走循環,就像是一個漏底的瓶子,靈氣從瓶口進入就直接全部漏掉了,一絲都不剩下。她估摸著是自己體質太差,畢竟千萬年的時間都在沉睡,身體早該化作灰了,她卻活了下來,除了體質弱了些並沒什麼大礙,就連身上的肉都沒瘦上半分,所以現在會變成這樣,她還是很能理解,心態放得很正。

  或許養上幾百年,她也能重新握槍,施展出她的霸王槍法了呢。

  在看蕭望帶著手底下的兄弟練槍法的時候,蘇甜生出了這樣的感概,她這會兒也沒補衣服,而是托著腮看著他們練槍。

  領頭的就是蕭望,他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肩寬腰窄,肌肉緊實,每一槍刺出隱約可見手臂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震動,那強大的爆發力讓她都看得有些震驚,還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臂膀,完全沒有一點兒肌肉,軟綿綿的呢……

  其他妖怪也有大部分光著身子。狐三已經從洞府裡閉關出來了,他皮膚白嫩嫩的,看起來保養得宜,身材偏瘦,沒想到脫了衣服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朱佑不愧是豬妖,身上好多肥肉。

  胡一刀長得跟鐵塔似的,胸前全是濃密的黑毛……

  看來看去,她還是喜歡蕭望那樣的。

  玄紅沒跟著湊熱鬧,她也讓黑風山的妖怪做了把搖椅,這會兒正躺在蘇甜旁邊,她在兩人中間放了個小方桌,上面擺滿了水果,還有兩個雕花玉碗,裡面裝的是碧色清酒,醇香馥郁。

  現在是下午,玄紅還用法訣招了朵雲彩遮在兩人頭頂,秋天正午的陽光本就不烈,被頭頂上軟綿綿的雲朵遮擋過後,投過來的光線更加溫和,絲毫不灼眼了。

  此時,玄紅微微側身端起清酒,微微抿上一口,隨後嫵媚一笑,「其實,光看上身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

  蘇甜不知她要說什麼,但也側頭過去,問:「那要看什麼?」

  「看腰好不好,活好不好咯?」她微抬了一下下巴,「你別看狐三瘦,床上功夫卻是好得很,能叫人魂給丟了。」

  「老大看著壯,但他是個雛兒,床上功夫肯定不行,到時候有得你受的。」

  蘇甜:「……」

  祖奶奶甜昏睡之前是個黃花大閨女,甦醒過後依然沒這方面的經歷,她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會兒嘴唇微微張著,一幅傻呆呆的樣子。

  玄紅咯咯笑了兩聲,結果就見一道紅光射了過來,驚得她汗毛都根根豎起,雞皮疙瘩瞬間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

  蕭望的長槍擦著她臉頰飛過,割斷了一縷黑髮。長槍落地之後,還將地面直接紮了個窟窿。

  玄紅扯了扯嘴角,正要發飆,就聽蕭望罵,「咯咯咯咯什麼,你又不是老母雞!沒看我們正在練槍呢!」

  居然敢在甜甜面前說他功夫不好!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一槍扔過去,讓你看看功夫好不好!

  對了,床上功夫,是要在床上打拳嗎?他斜睨一眼狐三,居然說狐三床上功夫好,看來,得跟他切磋切磋了……

  →_→

  蘇甜被玄紅說得有些臉紅,她也端起清酒抿了一口。那玉碗特別大,端起來喝能把臉給全擋住了。蕭望看過去的時候連蘇甜的臉都看不到,只露出一點兒光潔的額頭,他覺得特別可愛,很想伸舌頭去舔一舔……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蘇甜猛地抬頭,朝她左側的方向看了過去,一雙眼睛也瞪圓了。

  她看到什麼了?

  視線落在蘇甜注視的位置上,蕭望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那裡好像有個人。他怒喝一聲,「什麼人!」

  同一時刻,蘇甜驚呼道:「綠蘿?」

  空地上,一個人影徐徐現出,像是戳破了一層水霧,裡面的身影一點一點兒的顯現出來,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披風帶著帷帽,薄紗繞了帽簷一圈,隔著輕紗,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就顯得溫和了許多。

  蘇甜的樣貌更甜,玄紅的更媚,而此女則是冷豔,且她鼻樑露骨尖肖,下巴也略尖,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明明是綠蘿的神魂氣息,蘇甜看到的卻是另外的人,而這個人她還認識,是青丘的一隻名叫白許許的狐狸精,當初,這個白許許對她惡意很深,蘇甜每次都能感受到,那張冷著的臉底下到底隱藏著多少的惡意。

  她從來沒有招惹過白許許,兩人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喜歡一個人可以沒有任何理由。但蘇甜從前不知道,原來討厭一個人,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壓下心頭的些許不適應,蘇甜揚起笑臉,「綠蘿,你怎麼不打聲招呼就過來了?」

  蕭望看到真的出現了個女人緊張得不得了,手裡的槍都快刺出去了,現在看到蘇甜跟她認識,似乎關係還不錯,這才連忙把槍收回,只是他仍舊不解地問道:「這姑娘是怎麼進來的,結界一點兒反應都沒,她居然就這麼出現在了這裡。」

  綠蘿將輕紗掀開,沖蘇甜笑了一下,這才道:「過來看看你,給你個驚喜。」

  「我沒辦法煉製分身,正好這個白許許元神受了些損傷昏迷,我就借了她的殼子過來。」綠蘿捏了一下自個兒下巴,「這姑娘一臉刻薄相,若不是急著見你,我才不想穿這身皮囊。」

  蘇甜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我們有好多好多年沒見了呢。」

  是的,分別千萬年的朋友,如今終於再見面,可是,蘇甜在綠蘿身上,並沒有感覺到真正的欣喜。她可以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情緒,此時覺得綠蘿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顏色是灰白色,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好感,是一種十分陌生的情緒,讓蘇甜微微難受,笑容也有丁點兒勉強。

  她以為,老友見面會很激動,她恨不得衝上去緊緊抱著綠蘿,然而那灰白的情緒,讓她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雖然綠蘿臉上有笑容,但她並不是真的因為重逢而開心呢。只是轉念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覺,綠蘿還是從前的好朋友,但對於綠蘿來說,她只是千萬年前的人,無論多麼深刻的感情,都會被漫長的歲月一點一點的吞噬乾淨……

  這世間最無情的,莫過於光陰了。

  蘇甜釋然,她上前拉了綠蘿的手,把她介紹給大家。

  「這是我的老朋友綠蘿。」她笑著解釋,「她很厲害的。」

  肯定厲害啊,悄無聲息地就破了結界出現在大家面前,說她不厲害都沒人信。

  「這些就是你說的那些朋友了?」綠蘿說著將帷帽取下,先是說:「這個肯定是玄紅了,黑風山最漂亮的女妖。」

  玄紅離綠蘿最近,能夠感覺到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威壓,那氣息讓她戰戰兢兢的,都不敢動彈一下,連人形都有些難以維持,只是在心裡哀嚎,蘇甜上哪兒去交的這麼一個強大的老朋友,幸虧她及時懸崖勒馬沒有繼續欺負蘇甜,否則的話,她這老朋友一指頭能把她摁死。

  這會兒聽到老朋友提到自己,玄紅受寵若驚,有些緊張地道:「前輩您好,我就是玄紅。」她可不敢在這位美人面前承認自己是什麼最漂亮的女妖。不過蘇甜是這麼跟朋友介紹她的麼,想到這裡,玄紅又覺得心頭有點兒甜絲絲的。

  綠蘿微微一笑,掌心出現一個青花瓷的丹藥瓶,「裡面是玄元丹,能夠幫助你傷勢復原。」她看了一眼玄紅腹部,「你當初懷的應該是顆龍蛋,被人強行剝離母體,雖然現在看著已經恢復了,但內裡還需調理,否則以後後患無窮。」

  此話一出,眾妖皆驚。玄紅臉色煞白,她下意識地摀住腹部,只覺得指尖冰涼,一股冷氣從腳底冒出,瞬間席捲全身,連骨頭縫兒都幽幽的冷。

  那些因為這位前輩的話突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更讓她如坐針氈,身子輕輕顫抖。

  綠蘿見她沒接,微微顰眉,隨後揮指一彈,將藥瓶穩穩放在了方桌上,玄紅的玉碗旁邊。她正要跟下一個有印象的妖怪說話,就聽玄紅顫聲道:「前輩,您既然能看出來這麼多,那我想問問您,您覺得,那個龍蛋離開母體之後,能成活嗎?」

  「如今天地間龍族血脈凋零,既然是個成型的龍蛋,龍族那些傢伙拼了老命也會將蛋孵出來的。你可放心。」綠蘿說完,又走到了小梳子旁邊,「你就是甜甜經常提起的小梳子吧?」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牛角梳,「這是囚牛的角制的梳子,是個法器,拿著玩吧。」

  接下來,綠蘿給黑風山的每一個妖怪都給了禮物,蘇甜看著那樣的綠蘿,只覺得格外的陌生。

  明明她在對她的朋友們好,為何,她還會覺得有如此大的距離感呢?

  蘇甜扭頭看向靜靜坐在那裡雙手捂著眼睛的玄紅,看著她指縫裡溢出的淚珠,忽然明白了為什麼……

  她走到玄紅身邊,遞給她一方絲帕,柔聲道:「對不起。」

  我的朋友,無意之中便揭開了你不願提及的傷疤,讓你在黑風山眾多妖怪面前,再次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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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33 AM

第二十七章 骨頭

  蕭望心裡煩,一來玄紅在外頭肯定被別人欺負得很慘,龍蛋都給搶走了,這個暫且不提,以後再搶回來。最讓他心頭不爽想罵人的是蘇甜的朋友,把黑風山所有妖怪,包括老王都問候了一圈,都還沒輪到他。

  難道甜甜沒跟她提過自己?

  所有人都講了,唯獨沒提到過他蕭望?

  蕭望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他有點兒沮喪,精神頭都沒了。等到綠蘿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又立刻打起精神,眼睛冒光。

  「你就是黑風山的老大蕭望了吧,甜甜經常提起你,這些日子,幸虧有你照顧她。」

  蘇甜經常給綠蘿講蕭望的事情,綠蘿又實力強大,神識一掃便能分辨出這些妖怪的本體,她自然輕而易舉地能認出他們,而這蕭望的本體是隻黑犬,看著十分神異,還有一些奇特之處,連她都有些拿不準。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靈魂,沒有一絲銀河的氣息。

  綠蘿在跟別的妖怪講話的時候,一直有注意觀察蕭望。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化,看著他那雙眼睛。

  單純乾淨的黑眼睛,裡面都藏不住事兒。長得高高大大,卻是個傻呆呆的,跟蘇甜形容的一點兒不差。

  綠蘿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分身還沒有煉製成功,她本不方便走動,卻因為心情急切,借了一具軀殼過來,她真心想看的不是蘇甜,而是蘇甜口中的蕭望。在那個時候,她腦子裡甚至閃過了一個念頭,是不是又一個輪迴開始,蕭望,會不會就是銀河?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銀河那麼厲害,他當真會死得一絲灰都不留下?她都活下來了,銀河呢?

  對於蘇甜來說,她只是睡了一覺。

  而對於她,滄海桑田變幻,從前的故人,也猶如天地間一縷青煙,天地萬物,在她眼裡都沒有太多區別。

  綠蘿一直覺得自己早已做到了心無雜念無悲無喜,不管怎樣的感情都無法在打動到她一絲一毫,卻沒想到,因為蘇甜提起的喜歡,而亂了心神,滿腹委屈。那個千萬年前曾讓她心動的男人,原來,珍藏於心底深處,從不曾忘。

  可蘇甜她忘了,還喜歡上了別人,一個跟銀河完全不一樣的黑犬妖。

  綠蘿臉上仍是帶著笑意,但她藏於袖中的手卻是捏緊,狐狸精白許許的指甲很長,這一下就掐進了肉裡。她笑了一下,也拿出了一件禮物遞給蕭望,那是一個青銅做的饕餮觥,是個酒器。

  「將清泉注入其中,泉水便能變成靈氣濃郁的美酒,取之不盡。」綠蘿拿出的東西,放到天宮,也是一等一的珍貴。她凝視著面前的犬妖,片刻後道:「只是莫要貪杯,喝醉了又……」她沒說完,捂嘴輕笑出聲。

  蕭望尷尬地接過饕餮觥,扭頭過去看了蘇甜一眼,心頭悲愴,「你把我喝醉鬧出的笑話,也都講給你朋友聽了啊!」

  綠蘿跟所有人打過招呼後又回到蘇甜身邊,其實她並沒有太多話想說,之前通過圖冊聯繫的時候她也大都時候都是靜靜的聽,說起來,她很羨慕蘇甜,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千萬年的孤寂和絕望,她只是想想,就會不寒而慄。

  現在,看到跟當年沒有什麼差別的舊友,看著她清澈的眼神,綠蘿的心湖不再平靜,心事猶如海藻,在湖內糾結成團。

  她能活著,是因為銀河吧。

  她會忘,也是因為銀河吧。

  等她醒來,什麼都變了,只有忘記從前的苦難,忘記那些愛和恨,她才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無憂無慮的繼續快樂著,甚至於……

  喜歡上別人。

  綠蘿無意去戳破什麼,她只是很難過。當然,這些情緒她都沒有表現出來,面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她將一片碧綠的葉子交給蘇甜,「若有急事,可以通過這片葉子聯繫我。關鍵時刻,它也可以救命的。」

  綠蘿現在的實力怎麼說呢,天下第一她也是擔得起的。所以她說能救命,那就是真的能救命,哪怕是天劫劈腦門上了,這片小小的葉子也擋得住。

  見到綠蘿這麼交待,蘇甜心頭微澀,便問,「你要離開了嗎?不在這裡玩幾天?」

  「不了。」綠蘿將取下放在一旁的帷帽重新戴上,說:「這身體的主人身份還有些特殊,我借了殼子得盡快還回去,免得他們漫山遍野的找,沒準還在我身上打洞,且她元神虛弱,我在裡頭待久了對她不好。」

  蘇甜勉強笑了一下,「你住在青丘嗎?之前我還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

  「嗯。我就在那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發現身上多了好多狐狸好多人……」綠蘿語氣有些無奈,「現在煉製分身的材料難找得很,普通的都容納不得我的元神,想要隨時出來玩還挺不方便的。」

  說得委婉,也表明了她不願出來的心思了。

  將帷帽上的輕紗放下,綠蘿柔聲道:「蘇甜,我回去了。」

  再見……

  卻是再也不想見了。

  不是見不得你好,見不得你依舊天真無暇,而是見不得你,忘了他。

  我得不到的,最珍貴的東西,你卻徹底忘記。

  銀河,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去打擾。

  綠蘿走的時候沒有像來的時候那麼讓人驚嚇,她一步一步緩緩離開,一步一步踏空而去,等到了半空,綠蘿回首,黑風山皆在她眼中,她看到了那塊巨大的骨頭,忽然就淚如雨下。

  並非完全沒有牽連,那隻犬妖,或許機緣巧合得到了銀河的傳承。

  銀河的屍骨她一直沒有找到,卻沒想到,它會在這裡,活著,他護著蘇甜,替她遮風擋雨。

  死了,它也不願離開她。

  不僅骨頭陪著她,還要找個傻子,寸步不離地陪著她,把她捧在手心裡疼。

  綠蘿想取走那塊骨頭,然而她咬咬牙忍住了。她的身子飛快的消失,這裡,這個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等到綠蘿走了,黑風山的妖怪們才舒了口氣。他們這些妖怪看到美人都是要調戲幾句的,然而這個綠蘿他們都不敢,強大的氣息讓他們兩股戰戰,差點兒就跪了。

  現在人走了,有不少妖怪跑到了玄紅邊上,還沒開口問呢,就見玄紅猛地抬起頭來,吼:「看什麼看,滾,都給老娘滾!」

  妖怪們也懂事,知道玄紅心情不好都散了。蘇甜沒走,她想說點兒什麼,剛剛坐下,玄紅就笑著說,「你別想太多,這年頭,活了幾千年的妖怪,誰沒下過幾個蛋啊……」

  她一抬下巴,「你房裡還有個蛇蛋呢。」

  是的,還是當初朱佑偷的玄紅的蛋,蘇甜還記著那蛋的來歷呢……

  玄紅之前哭過,眼睛紅紅的,這會兒又笑得張揚,猶帶淚痕的臉更加讓人驚豔。她說,「我一點兒事都沒,不用安慰我,倒是你,看著情緒不太高,怎麼,老朋友太厲害,你自卑了啊?」

  「不過說起來,她可真大方啊。」玄紅長嘆一聲,「我去把別的妖怪得到的禮物騙來玩玩。」說罷她起身,急匆匆地下了山。

  清風陣陣,她紅裙飛揚,如天邊遠霞,一路走過去,給泥濘的山路都上了妝。玄紅嘴角依然勾起,然而眼睛裡卻沒了笑意。

  她的確有過很多蛋,但還在母體,便能感覺到神魂氣息,且還能與她溝通的蛋,卻只有那一個。

  那是顆有生命的蛋。只有那一個,才真正是她的孩子。

  她沒能保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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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40 AM

第二十八章 含笑

  綠蘿離開之後,蘇甜心頭悶悶的,做事都靜不下心,補衣服紮了好幾次手指,流了不少血。最後她索性啥也不幹,腦子放空,坐在窗邊發呆。

  這麼一坐就坐到了夜裡,她倚在窗戶邊往外看,天上星辰密佈,銀河懸空,黑暗的天幕上的銀河猶如絲帶點綴其上,給那寂靜深沉的夜添了幾分溫婉。

  銀河……

  蘇甜低聲念了一下這個名字。綠蘿喜歡的那個人也叫銀河,她說他已經死了。

  然而蘇甜的記憶當中並沒有銀河這個人,圖冊上的朋友她也記起了大半,基本上都能回憶起一些往事,卻對銀河一無所知。綠蘿喜歡的人,她竟然沒有一絲印象,難道說從前綠蘿從未提起過,還是說,她只是恰好忘了。

  蘇甜努力地去回憶,依然毫無所獲。她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想著想著,覺得頭有些疼,就連心口也都有些疼了。

  就在她頭痛的時候,流星劃過天幕,不是一顆,是一顆連著一顆,一片的流星雨,這樣的夜,她想起了化形的那一天,一開始也是有這麼多的流星雨,後來,就是大量的帝流漿。

  那個夢境突兀地清晰起來,蘇甜起身走出房間,她想:「夢裡的那個聲音到底屬於誰?」

  為何偏偏忘了他。其他的小夥伴,好多都已經想起來了啊。

  「你怎的還沒休息。」身後,蕭望的聲音突兀響起,蘇甜回頭,就看到他皺著眉頭大步過來,滿臉寫著不高興。

  「你白天的時候就笑得勉勉強強,那朋友走後就一直發呆,現在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怎的,她欺負你了?」蕭望拳頭一揮,惡狠狠地說:「若她欺負你,哪怕她是神仙,我也照打不誤。」

  「哪有,她是我朋友,還給大家都送了禮物呢。」蘇甜解釋。

  「但你並不開心。」他白天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她開心不開心,笑得真誠還是勉強,他都感受得出來。蕭望覺得自己肯定瘋魔了,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神。

  「我沒有不開心。」蘇甜反駁,她還沖蕭望笑了一下。

  「放屁,你我還不知道了,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蕭望話雖然糙,但他的確看得出來蘇甜是真不高興,也不知道為啥,他覺得從第一眼就被這姑娘給迷了魂,他喜歡她,喜歡她的一切,也越來越熟悉她,熟悉到哪怕她化成灰,他都能認出她來。

  見蕭望說得這麼篤定,蘇甜也不好繼續反駁,她便道:「好多年好多年沒見過了,我以為我們會很高興很激動,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她走了,我有些失落。」

  蕭望嘀咕,「你才這麼點兒大,能有多少年?」

  卻在這時,他聽到蘇甜說,「其實我有點兒事瞞著你們。」

  蕭望立刻抬頭問,「什麼,你說?」

  蘇甜略一思索,答:「你也看到了,我朋友很厲害,我們認識了很長的時間。所以,其實我也並不算人,當然,在你們眼裡,我也不算是妖。」

  她算神。

  還是遠古上神。

  蕭望傻呆呆地回了一句,「難道你是人妖?」

  蘇甜:「……」

  她無語地扯了下嘴角,心情都彷彿輕鬆了一點兒,「勉強算個花妖吧,只是我沒有靈力了。」

  「那甜甜你是什麼花?你別說,我先猜猜……」蕭望樂呵呵地說。

  見到蕭望這樣的反應,蘇甜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本來就沒有靈氣了,打算以個凡人的身份活下去,但現在綠蘿來了,綠蘿那麼厲害已經超出了想像,身上沒有半點兒妖氣反而有強大的仙靈神威,這群妖怪雖然傻裡傻氣的,但裡頭也有幾個聰明的,她不希望他們亂想。

  一個能夠跟隨手拿出那等珍寶的強者,會跟一個普通修真世家沒有靈氣的凡人交朋友?蘇甜不想讓大家多心,故而主動交了底。

  從前的舊友已經漸行漸遠,她不想讓黑風山的妖怪也有什麼誤會,從而產生隔閡。

  「甜甜你是荷花嗎?」蕭望問。

  蘇甜搖頭,心想你猜一萬年你都猜不出來。

  「那你是含笑嗎?」蕭望又猜了一個,「含笑看起來跟你一樣甜甜的。」

  含笑是什麼花?

  蘇甜都沒見過,不知道是長什麼樣的。

  「你沒見過?山上就有,我帶你去看。」說罷,蕭望化為黑狗,一爪子把蘇甜小心翼翼地撈起來頂在腦袋上,隨後馱著它往另外的山頭飛。

  飛在空中,他還說:「甜甜,我把你放在我尾巴上,是不是就變成狗尾巴花了?」

  蘇甜噗嗤一下笑出聲,她原來還不知道,黑風山的老大還有這麼幽默的時候。

  聽到蘇甜笑,蕭望心里美滋滋的,也不枉他絞盡腦汁憋出這句話了。

  含笑花所在的山頭就是結界所在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含笑花,就長在巨骨背後。因為這地方其他妖來得少,黑風山的其他人還不知道有,要知道含笑花味道也是甜甜的,若它們知道了,肯定都扯來當零嘴吃光。

  「那骨頭你別怕它,有我在呢。」

  其他妖怪見到骨頭都會害怕,雖然上次蘇甜似乎並不太害怕,蕭望仍舊擔心地叮囑了一聲。

  「嗯,我不怕,你用骨頭磨的簪子我都戴在頭上呢。」她哪裡會怕了,反而喜歡得很。

  那巨獸骨頭很大,就一塊骨頭跟蕭望原形的大小都差不了太多,是以那天晚上他把骨頭拔出的時候十分費力,而這骨頭背後不遠處就是懸崖了,夜裡崖邊風冷,蕭望用自己的長毛把蘇甜裹著,這才往骨頭背後慢吞吞地走過去。

  天上星辰密佈,月亮卻沒冒頭,這懸崖邊骨頭底下更是黑燈瞎火的,那些花兒都只能看到一個淺淺的輪廓。

  蕭望不曉得從哪裡掏出個燈盞叼嘴裡,那燈裡點的不是蠟燭而是螢光石,光線很明亮,將周圍都照得亮堂堂的。

  蘇甜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花,淺黃或白的花瓣,粉色花蕊,香氣甜濃如蜜。

  跟她本體的味道,簡直是兩個極端了。花香濃郁,那些白的粉的花朵躲在骨頭庇護之下,開在翠綠的花樹上,在螢光石的照耀下閃著玉澤,看起來極為清雅。

  「甜甜你看你像不像這含笑?」蕭望將蘇甜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自己也變回了人形。

  等到從它頭上下來,蘇甜才發覺,這骨頭真的好高。她自個兒,比含笑的花樹都還矮上一大截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那骨頭上有幾縷髮絲。藏在那骨頭縫隙裡,緊密纏繞其上。蘇甜快步走到骨頭邊,將裡頭的頭髮給摳了出來。

  「幹嘛呢?髒兮兮的別亂碰!」

  等看到蘇甜扯出來的頭髮,蕭望驚詫道:「咦,甜甜這是你的頭髮,你的頭髮怎麼會在這裡?」

  蘇甜也覺得奇怪,她沒跟骨頭接觸過,上次也是蕭望叼著骨頭,她根本沒碰到,就算是不小心沾上了,也不可能在這骨頭背後的縫隙裡啊。

  她手指輕輕按在骨頭上,摸著那冰涼的骨頭,只覺得格外奇怪。陡然想起上次她把神識注入骨簪時的片刻失神,蘇甜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神識注入這奇怪的骨頭當中。

  她的身體猛地往後一倒,像是被巨力衝擊推開一般,索性蕭望眼疾手快將她接住,牢牢抱在懷中。

  「甜甜你怎麼樣?你是不是神識去窺測這骨頭了啊,我以前也試過,結果昏迷了一天呢。」蕭望連忙交代老底,「剛剛忘了跟你說,是我不對。」主要是他下意識把蘇甜當凡人,凡人又不會用神識,都忘了之前蘇甜已經告訴過他,她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人妖了……

  「只要不將神識注入其中,就不會遇到什麼問題。」蕭望又說,他看蘇甜只是臉色不太好,並沒有昏迷,稍稍放心,但也不想在此地多待了。

  蕭望變回原形將蘇甜馱上,打算帶她回去休息,路上的時候他問,「甜甜你喜歡含笑嗎?」

  蘇甜軟綿綿地應了一聲,「喜歡呀。」

  她腦子裡暈乎乎的,回去往床上一躺,衣服鞋襪都沒脫,完全一動不動。

  「以後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願你無憂無慮,眉梢眼角,如這花般含笑。」

  她神識注入那骨頭之中,只聽到了這兩句話,是那屍骨活著的時候留下的話吧,不知道是留給誰的,讓她莫名想哭,一口氣都緩不過來。

  好不容易睡著了,蘇甜居然流了眼淚,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眼淚把枕頭都打濕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夢到什麼,能哭成這樣。

  祖奶奶甜其實是個心寬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後也不再想了,這時,她聞到了一股很香甜的氣息,一看,窗檯上放了個木頭做的花盤,裡面插了一束含笑花。

  大清早起來看到這花蘇甜心情也變得好起來,她腳步輕快地走出房間,結果就聽到外頭鬧出了大動靜……

  「遭了遭了!紅紅要渡天劫了!」

  渡天劫?玄紅化蛟養個一年半載就可以了,她是龍族血脈覺醒,都不需要渡劫了啊。蘇甜著急地跑出去,就見徐娘子已經跑了過來,問,「甜甜你那朋友給的是什麼藥,玄紅多吃了幾顆一直難受,現在居然要渡劫了!」

  要渡劫了是好事,可這劫雲來得太突然,不僅是玄紅,大家都沒一點兒準備呀……

  「玄紅那山上還有好幾隻小妖怪在,我們都不敢過去,現在可怎麼辦!」徐娘子焦急地道。

  蘇甜心頭一緊,「蕭望呢?」

  「他去救那幾個孩子了!」

  他去救孩子們了,在天劫的劫雲之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6-19 12:50 AM

第二十九章 化龍

  頭頂的天是湛藍的,一絲雲彩都沒,沒有星點兒雜色。而就在不遠處的那座山頭上,有一團黑沉沉的烏雲,彷彿一口漆黑的大鍋,就那麼倒扣在了山峰上。

  兩座山隔得並不遠,一邊是晴天,一邊卻是烏雲密佈,雷聲滾滾。

  一條紅色大蟒在空中翻騰,它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痛苦,身子不停掙扎,口中還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哀鳴,無盡的痛楚,都飽含在了那淒厲的聲音裡。

  它龐大的身體不斷掙扎,將山上的樹木折斷,到處弄得一片狼藉,一尾掃下,山石亂滾,還沒等天雷劈下來,玄紅都快把那山頭給削了。可那山上還有幾個小妖啊!

  蘇甜神識外放,遠遠看到蕭望已經上了山。他胳膊底下已經夾了一隻小妖,這會兒正往林子裡鑽,要把躲在樹下發抖的團團給抱出來。恰在這時,玄紅一尾掃落巨石朝他們的方向飛射過來,蕭望頭都沒回,手中長槍往後刺出,便將那巨石擊的粉碎,他身子拱起,把碎石完全擋住,使得團團一點兒也沒被碎石砸到。

  他將團團抱住往身上一丟,沒有繼續往上跑,而是把兩隻小妖送到山腳下扔出天雷範圍,接著才又往山上跑。時間緊急,能安全一個是一個。

  天雷也不是一瞬間就劈下來的,但誰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會落下,那就是懸在腦門上的劍,落下來,便斬人頭顱,避無可避。所以此時的蕭望,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他修為不夠,根本沒有到渡劫的時候,哪怕這雷劫並不是針對他,此時的蕭望也是承受不住的,自然,山上的小妖更承受不住。蘇甜一顆心七上八下,她看到蕭望在林間穿梭尋找小妖,只恨自己沒有靈氣身子衰弱至此,否則的話,哪裡會怕這勞什子天劫。

  也就在這時,天上一道閃電劈下,將那烏雲撕裂一道口子,那閃電猶如一隻著火的箭,拖著熊熊燃燒的烈焰,朝著空中翻滾地玄紅射了過去。

  那一片天,彷彿都燃燒起來了。刺目的火光,讓黑風山的其他妖怪都有些睜不開眼。

  蘇甜臉色發白,這不是化蛟的雷劫。

  這分明是化龍劫。烏雲被閃電劈開成兩半,形成一座高大森嚴的門,那就是龍門投影,也就是說,若是玄紅渡劫成功,便能直接成為雙角四爪的神龍!然而這雷劫來得這麼突然,玄紅本身又不具備那麼強的實力,完全是被丹藥強行提升上來的修為境界,她根本沒有將那些修為靈氣化為己用,如何扛得住這雷劫!

  噗的一聲,帶著火光的箭刺入玄紅體內,它扭動的身體定格一瞬,隨後便是巨大慘嚎。

  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那雷彷彿在玄紅體內炸開了一樣。

  只是這一道雷,便將玄紅劈得焦黑,一股烤肉味兒隨風飄來,讓黑風山的妖怪們又驚又懼,一時都急慌了。

  「老大還在山上!」朱佑驚呼一聲,滿臉驚惶!因為緊張,他尖利的聲音都扭曲了。

  「玄紅!」

  「不行我不能躲在這裡,我要去看玄紅!」說罷,黑蛇化為原形往雷劫所罩的山頭游去,它這一動,這會兒誰也待不住了,紛紛朝那山頭飛,蘇甜也想去,卻跑不快,想喊人搭她過去,然而她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微不可聞。

  那些妖怪飛得太快此時也沒有誰關注她,直接把她落下了。

  黑蛇最快地趕到了那座山下,然而它飛在半空中的身體忽然一僵,似乎受了傷。它嘶吼一聲繼續往前一撞,身上立時便著了火,施展水系法訣根本滅不掉。那只是天雷的餘威波及,便能將黑蛇妖傷成這樣……

  徐娘子修為是在場妖怪中最高的了,她趕到黑蛇妖旁邊,一個引水訣甩出去,漂泊大雨兜頭潑下,然而它身上的火焰只是稍稍弱了一些,完全沒有熄滅的跡象。

  黑蛇不顧身上疼痛還要往裡撞,徐娘子眼神一凝直接將它打昏,隨後用力把黑蛇扔進了她住的那個靈泉池裡。黑蛇落入泉水之後,大量白氣從潭水中冒出,就連那靈氣泉水,都汩汩冒泡,像是瞬間燒開了一樣。

  這天劫威力實在是太可怖了,難怪這麼幾千年了,都沒有一隻妖怪順利渡劫飛昇,玄紅,玄紅她這次只怕凶多吉少!想到這裡,徐娘子臉上也有了淚痕,她流的淚是珍珠,大顆大顆的珍珠往下掉,在草地上閃閃發光。

  「現在怎麼辦啊!」

  「老大他怎麼樣了?」

  看到黑蛇這樣的情況,大家更擔心起蕭望來。至於玄紅,他們想都不敢去想了。

  蘇甜沒靈氣,下山的路跑得跌跌撞撞,鞋子都跑掉了一隻,還險些崴了腳。

  她想引動天地靈氣施展法訣,奈何天劫之下,周圍的靈氣震盪,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讓這些震盪劇烈的天地靈氣化為己用,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老王挎著藥箱子跟在她身後,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他一邊跑還一邊喊,「甜甜,當心些,看著路。」

  山路泥濘,碎石也多。蘇甜鞋子跑丟了,她身子本就弱,肌膚嬌嫩,踩在那些粗石上跑,不多時襪子就破了,腳底也有鮮血,那血腥氣很淡,卻引得頭頂上骨簪微微泛光。彷彿有一縷靈氣隨著那骨簪傳入她身體,從頭頂一路往下流經她四肢百骸……

  蘇甜先是一愣,隨後直接掐訣,足尖點地騰空飛起,她飛入高空後,綰髮的骨簪忽地折斷,一頭青絲散落,隨風飛舞,在她身後如潑墨暈開,而她衣袂翻飛,宛若仙子踏雲而去。

  跟在蘇甜後頭的老王簡直驚呆了,他張大嘴站在原地,都忘了繼續往前跑,手裡拽著的藥箱都險些落地砸了腳。

  甜甜不是凡人嗎?

  她怎麼飛起來了……

  蘇甜即將到達玄紅所在山頭的時候,第二道雷劫又要落下來了。一團金光在龍門之中醞釀,將漆黑的龍門都照得雪亮,就好像深海裡真正的龍門一般。

  閃電並沒有立刻劈下,而是緩緩凝聚,形成了一支越來越明顯的箭。龍門為弓,閃電為箭,天地施力,瞄準了那條焦黑的巨蟒……

  眼看那帶火的箭射出,玄紅猛地掙扎立起,它的巨蟒陡然變為人的頭顱,青絲飛舞千萬丈,將林間一個瑟瑟發抖的鳥妖裹住,重重往外一拋。

  之前疼暈了,她都顧不得其他。然而現在面臨生死威脅,玄紅反而清醒了。

  蕭望還在這山上,還有幾個小妖在山上!若她什麼都不做,蕭望和小妖們會被她連累,與她一起被閃電劈中,死在這裡。

  玄紅拼盡全力,用青絲將蕭望和幾個小妖裹住,往外拋遠……

  也就在這時,那凝聚完畢的箭,帶著毀天滅地一般的力量,從天而降。

  那耀眼的光芒,彷彿灼瞎了她的眼。那撲面而來的力量,讓她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她想,就這樣吧,早點兒死了,雷劫便會散開,黑風山的妖怪就不會受到雷劫波及,若她繼續抵抗,還會有第三道,第四道雷,到那時,只怕整個黑風山都會不保……

  蕭望本被黑絲裹住拋出,他身子在空中一扭,掙脫黑絲而出,隨後化身本體衝到玄紅身前,替她接了那一道雷劫。

  「蕭望……」

  它的本體那麼巨大,可以將玄紅完全遮蔽。

  轟隆一聲巨響,第二道天雷悉數劈到了蕭望身上,它的身子重重倒下,直接將昂著頭立在空中的玄紅也砸了下去,兩隻巨獸落地,整個地都隨之一顫。然而就在他們落地之時,龍門上第三道天雷飛快凝結而出,根本沒有像第二道那樣,給出些許喘息時間!

  天劫是不能由其他人幫忙抗的,一旦有人相助,天劫的威力便會增強數倍!現在,本來會緩慢劈下的神雷,只怕會接二連三地落下來了。

  這一切,蘇甜都看在眼中,她眼睛裡包滿了淚水,卻硬憋著一口氣沒讓眼淚掉下來,「讓開!」

  蘇甜一聲冷喝,將飛在她前頭的妖怪吼開,隨後她躲開了徐娘子的阻攔,衝進了天雷所形成的無形結界……

  「當心,有天火!」

  徐娘子又急又懼,伸手便要去抓,卻發現蘇甜並沒有被擋住,她進去了!

  蘇甜取出綠蘿贈送的綠葉,靈氣注入其中,隨後將整片綠葉往高空拋出,懸在了蕭望和玄紅兩具焦黑的身體之上。待到綠葉祭出,蘇甜體內突然湧進的靈氣已然消耗乾淨,她的身體從半空中跌下,摔進了被玄紅劈斷的樹叢當中,頓時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樣,到處都是傷。

  然而蘇甜顧不得疼,她只是仰著頭,淚眼模糊地看向空中的那片綠葉。

  那綠葉那麼單薄,只有小小的一星點兒,卻是如今蘇甜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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