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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09:20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二章 月夜甦生的英靈

  三人在潘多拉學院的西門匯合,共同前往真理的殿堂。

  進場的時候,兩人一左一右地挽著亞力克的手臂——這著實為亞力克惹來了不少考量與敵視的目光。

  真理的殿堂今天被佈置成了一個絕對奢華的會場。正中央是光影變幻卻不會讓人感到眩暈的舞池,現在已經有不少學生在裡面一展身手了。舞池的右上站立著塞壬歌姬和她的樂隊們。不少學生模樣的侍者穿得規規矩矩,在各種大小裙擺中優雅地遞送著手中裝滿各式飲料的託盤。殿堂的西側被擺上了兩張巨大的長條型會議桌和一個精巧的傳送帶,上面擺滿了弗雷拉一輩子都沒見過的美食——她粗粗看了一眼,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料理她完全叫不出名字。

  毫無疑問,牧馬姑娘抱著壺豚,以令人驚歎的閃避技巧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全部打算朝她邀舞的先生們,徑直走向了西側的餐桌。

  然而現實又一次粗魯地擋在了牧馬姑娘身前。

  「時間差不多了。」全場燈光驟暗,管事先生出現在了二樓高臺。今天他穿了一件暗藍色的燕尾禮服,斜斜地戴著一個黑白紋的方帽子,兩撇小鬍子也奇異地變成了金黃色。

  他依舊以他平板,卻莫名充滿煽動力的聲音道:「久等的諸位,可以開始盡情地狂歡了!不過傳統的規則還是要遵守——有情,教授們的開場舞!」

  管事先生話音未落,瑪爾多卡校長便身著綴滿亮片的絳紫紅色禮服長袍,大笑著跳進了舞池。不等自己站穩,他便左右開弓將人群中的芬裡爾女士和高臺上的管事先生統統拉了過來,跳起了滑稽的三人麵條舞。

  弗雷拉扭臉。他們真是幸福快樂的一家。

  塞壬樂隊奏起了相對歡快的舞樂。教授們紛紛邀請了自己的舞伴滑入舞池,而學生們也按照慣例,表達了自己出色的禮節與尊師道義,紛紛圍在舞池周圍為教授們或擊掌或歡呼,膽子大的甚至主動加入,與教授們共舞起來。

  弗雷拉自然也乖乖地回到舞池邊。漸漸地,她覺得沒在第一時間品嘗到美食似乎也不是那麼遺憾的事情了,這兒的氣氛令人愉悅,舞池中的人們跳著完全不一樣的舞步,看起來卻無比和諧。她乾脆站定,與壺豚啾啾地討論起誰跳得更好一些,誰老是踩著舞伴的腳。

  「噢天哪斯普蘭多教授!」

  「夏邇教授!噢親愛的我簡直不行了……」

  「……」弗雷拉順著眾姑娘的尖叫聲望去,果然是姍姍來遲的斗篷三人組。噢,對,他們今天誰都沒有繼續穿著斗篷。菲奧出人意料地穿了一身看上去很正經的銀灰色軟甲式禮服,隨意亂翹的一頭銀髮也稍微規矩些地打理了一番;斯普蘭多的裝束依舊延續了他彬彬有禮的一貫形象,那套衣服的裁剪也相當有技巧,看著有些異族的感覺。

  而夏邇城主大人,則穿了一身黑色的宮廷禮服。

  「真騷。啾。」壺豚嘟囔著。

  看起來雍容極了的外翻寬領襯得他頸間的弧度愈發完美起來,黑色外衫與白色內襯的簡單搭配,加上懸掛在胸前的神秘符號掛飾,穿在夏邇身上顯出了毫無疑義的貴氣。

  他黑色的長髮微微攏在後面,向著舞池走來。一瞬間,弗雷拉覺得周圍狂歡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只餘下他那雙高筒靴踏在地上的腳步聲。

  弗雷拉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角,撇著嘴移開了視線。

  突然,她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喲,弗雷拉。今天可真驚豔。」

  菲奧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弗雷拉心裡有一百雙白眼同時翻了上去,但表面上還是矜持地行了個禮,正要開口:「謝……」

  「夏邇教授!喂——不來請弗雷拉跳個舞麼!」

  「=口=!」

  吼了一聲便迅速溜號的菲奧已經隱沒在茫茫人海中了。

  這三年,時常有人拿夏邇與弗雷拉開玩笑。原因很簡單——夏邇特別允許了弗雷拉反覆修讀他的魔法實戰演繹課。

  ——其實根本就是強迫修讀。弗雷拉抽了抽嘴角,天知道她要完成怎樣人神共憤的課後作業!夏邇與角婆婆兩人,似乎都急切地期盼著弗雷拉實力的提升。單單應付這兩人的「特訓」,就幾乎花掉了她八成的課餘時間。

  不過這樣的機會對弗雷拉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除了那些同樣應運而生的奇怪傳言。

  弗雷拉冷笑著,譏諷而又憐憫地看著周圍配合著開始起哄的學生們。

  哈,壞脾氣的城主大人要是能順了你們的意……

  「=口=!」弗雷拉木然地看著那人調轉了腳步朝自己這邊走來。

  喂,不,不是吧!

  他朝她行了個禮,伸出依舊綴滿了鎖鏈與紅寶石掛墜的右手:「來一曲麼,美麗的小姐?」

  他抬眼,讓她看到了自己有些惡質的微笑。

  暈乎乎滑進舞池好一會兒,弗雷拉才想起來要尋找剛才被眼前這人彈飛的可憐壺豚。

  「壺豚在瑪麗白那兒。」夏邇配合地答道。

  弗雷拉笑得乖順而充滿感激:「真是多謝教授……!」

  腰間的力道猛然加大,夏邇一個恰到好處的側身,兩人下身緊貼,弗雷拉的鼻尖毫不客氣地撞上了夏邇的肩膀。

  只是瞬息之間,夏邇一個遞送,弗雷拉便旋轉著向外滑了三個圈兒,又被她的舞伴極為默契地摟住腰身帶回了懷裡。

  這一系列的舞步確實出彩。不明真相的學生們紛紛鼓掌叫好。

  「果子草什麼的你真的不要了?果子草方糖,果子草派,果子草甜湯……」弗雷拉眨著水濛濛的眼睛,惡狠狠地望著她的舞伴。

  「你呢?學分呢?」弗雷拉腦中傳來這樣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

  「……」弗雷拉認清了。身為普通弱質學生的她,在潘多拉學院,在浮空城,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

  而在圍觀者的眼中,則是「穿著米白色小禮服的漂亮姑娘正盈盈地望著她崇拜愛慕的教授,教授寵溺回望」的美好場景。

  ——————————————————————————————————————

  狂歡夜的項目遠不止舞會與晚宴兩個。無下限的互動遊戲,不把禮服當金幣的果醬大亂鬥,經常在人群中製造出大混亂的地面滾動,還有許多專門給先生們準備的、使他們有機會在淑女們面前一展身手的舞臺,例如棒棒決鬥場(以各種手段弄斷對方手中的糖棒)、我濕她不濕(擋住一切朝著女士們飛去的水球)以及能夠展現心意的自由調酒台,都讓整個殿堂的氣氛一浪高過一浪。

  弗雷拉吃飽喝足,正找了一個月光能夠透進來的隔窗,對著月光曬肚子。

  「弗雷拉,浮空城的混蛋們壞透了啾!居然,啾,居然直接把我送回了蛋餅樓!」壺豚的聲音淒淒切切地在弗雷拉腦海中響起。

  四年前,壺豚在翼龍王那兒吃了大量的空間碎片後,足足沉睡了小半年。沉睡狀態的壺豚一天比一天龐大起來,直讓兩個姑娘看得目瞪口呆,從此堅信了「吃飽就睡是好身材的大殺器」這一真理。

  壺豚醒來後,除了自帶空間又擴大了一個包裹、並且能夠向弗雷拉開放完全空間使用權之外,它還獲得了和弗雷拉靈魂溝通的技能。剛開始弗雷拉還心驚膽戰地上下檢查壺豚有沒有哪兒虛弱了——畢竟夏邇每次使用靈魂溝通都挺不容易的樣子。一段時間過後壺豚照樣能睡能撒歡,弗雷拉才真正放心,只能把這歸結為契約獸的特權。

  這會兒,壺豚正喋喋不休地向契約夥伴哭訴著菲奧將它打了個死結的暴行。弗雷拉幾乎能隔空感覺到它具現化的怨念。

  「弗雷拉。」夏邇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泛著濃郁的深藍色、卻閃著點點星光的雞尾酒,和一個帶著一張小信箋的金屬盒子,「這是斯普蘭多的禮物。」他指了指小盒子。

  弗雷拉謝過,有些好奇地拆開那封信箋:「一共四點九盎司的鈕拉大海葵提取液,請笑納。斯普蘭多。」

  弗雷拉的呼吸猛然急促起來!

  英靈甦生所需的煉金材料其實並不太多,加上大煉金儀式不可或缺的龍血、龍甲粉等等,才總共不到十五種,但獲取的難度都相當大。四年下來,在友人們的幫助下,弗雷拉集齊了絕大部分的材料,只缺少鈕拉大海葵的提取液了!

  一見陽光就迅速枯萎的特性,使得鈕拉大海葵只能長在幾千米深的海底。鈕拉大海葵本身十分稀有,而它只有沐浴在塞壬的歌聲下足足一年,才有能產生少量的汁液。這份材料讓弗雷拉苦惱得抓掉了好幾把頭髮。

  現在,它就這麼擺在了弗雷拉的面前。

  弗雷拉甚至顧不上再次道謝,轉身就走。

  五年……前後五年了!

  她的手臂被有禮而有力地拉住了。

  「修伊索克斯可不會那麼聽話地把血液和指甲送給你。」夏邇挑著眉道。

  「……」弗雷拉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被捏在手中、有點兒汗濕的信箋,這似曾相識的漂亮花體字——

  果子草園主?夏蘭德?常年外出幫忙照顧什麼的?!這麼些年下來,她已經練就了一身就算睡著也能精准製作果子草糖塊兒的丟臉事情她會說嗎!

  阿壺說得對,這幫傢伙簡直壞透了。

  弗雷拉悶悶地瞥了夏邇一眼。

  兩人走出了狂歡的會場,夏邇帶著沒有穿上飛行斗篷的弗雷拉直接去了城主府。

  這並不是弗雷拉第一次來到城主府。兩年前,引起獸潮小雷龍修伊索克斯在大量翼龍骨骸的催長作用下已經有鐵甲巨犀大小,卻不免出現了各種奇怪的毛病,例如翅膀奇癢、聲帶停止發育、指甲長蛻速度過快等等。夏邇過來請了角婆婆去,角婆婆卻只是懶懶地將嗷嗷叫的小雷龍翻了幾下身,便一臉興味索然地揮了揮手,把這個苦差事全權交給了她的弟子。

  於是弗雷拉滿頭大汗地接過了照顧壞脾氣雷龍寶寶的任務。

  這直接導致了雷龍寶寶對她的仇恨值指數樣飆升。她若是兩手空空著進去還算好,小雷龍只會一臉戒備地瞪著她;她要是手上端了什麼東西——哪怕是壺豚——都會招來年幼的萬獸之王的抓撓撕咬拳打腳踢。

  ……弗雷拉覺得自己還是該慶倖的,小雷龍心智已開,不高興歸不高興,終究不會對她劈劈啪啪轟閃電或丟出龍語魔法,這使她小命堪保。

  兩人推開門時,小雷龍正抱著一隻軟布做的五彩雉雞玩偶甜甜地睡著。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氣息,因此它並沒有驚醒,只是不太開心地用尾巴把玩偶往上摟了摟。

  浮空城給了小雷龍極好的住宿待遇。這房間絕對是整個城主府最大、最高、最寬敞的一個。

  兩人的腳步聲在這個足有三層樓高的巨大房間內顯得無比突兀。小雷龍終於滿腹怨氣地掀開了眼皮。

  「修伊——喂,修伊,親愛的,別跑——」弗雷拉眼疾手快地衝上前,在小雷龍嗷嗷飛起來之前牢牢地抱住了它的尾巴。

  那條青藍色的尾巴上長著整齊而富有光澤的細小鱗片,漂亮極了。可是它掙動起來的力道也讓人難以消受——據說成年的雷龍一尾的力量足夠直接打下浮空城的一座附島。

  「修伊,乖寶貝兒,今天不喝藥。噢,也不打針,更不用做藥浴。」弗雷拉使出了全身力氣拔著幼年獸皇的尾巴。

  「她只是想抽你的血。」夏邇補充道。

  弗雷拉瞪著夏邇,一邊死死地抱住掙扎得愈發激烈的尾巴:「城․主․大․人!」

  夏邇看夠了,嘴角掛著讓人難以察覺的愉悅笑容,一揮手便直接在小雷龍的尾巴上割了一道口子。

  「誒……」弗雷拉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個小瓶子來接:「修伊,拜託了!你瞧割都割了,白白流掉也是浪費……」

  需要的龍血並不多。弗雷拉迅速地接了小半瓶,便掏出清涼的藥膏為小雷龍止血:「好了好了,這款的味道你最喜歡了。」

  小雷龍:「嗷……咕。」

  龍甲粉卻不用直接從雷龍寶寶身上取,前一陣子它蛻下了整整一大罐。於是弗雷拉強硬地扭過不太甘願的雷龍腦袋,在涼涼的鱗片上啾了一個吻,急匆匆地與還委屈著抱著尾巴的雷龍寶寶道了別。

  夏邇把弗雷拉送到了潘多拉學院門口。她潦草地對夏邇行了個屈膝禮,便腳步不停地跑去了潘多拉學院的煉金實驗室。

  ……是的,五年過去,她無法再等,也不需要再等了!

  材料雖然不曾集齊,但在這些年中,對那個複雜至極的大煉金陣,她已經重複刻畫過上千次,更不必提那源自於上古奧術語,十分艱澀難念的甦生咒文。

  弗雷拉隨時為下一秒的甦生儀式做著不能再萬全的準備。現在,那個「下一秒」終於來了。

  她嫺熟地將修伊蛻下的指甲磨成了骨粉,並噴上了分化藥劑,使骨粉粒粒分明。處理好需要處理的材料後,弗雷拉又仔細地點清了全部所需的材料,再次確認了分量,便把這些都一一包好,連同鏡石一起放進了一個硬金屬箱子,走出了煉金實驗室。

  英靈甦生儀式,需要在紅月月光的照射之下進行。

  「……夏邇?」弗雷拉驚訝地看著還穿著禮服、斜靠在刻著烈陽六頭鷹浮雕壁上的城主大人。

  「走吧。」

  夏邇將弗雷拉帶到了他們平常上課的教室,那個由狹窄木梯連接的碩大空中平臺。今天的紅月接近盈滿,柔和的月光透過立柱灑滿了整個平臺。

  弗雷拉朝夏邇道了謝,便徑直走向平臺的中央。她迅速且並不慌亂地拿出幾瓶手指大小的濃縮液,當場開始調配刻畫大煉金陣的塗料——這種塗料的附魔期只有短短數分鐘,弗雷拉必須在它失去效力之前,將相當不小且複雜至極的大煉金陣完全繪製出來。

  這對現在的弗雷拉來說並不困難。她甚至可以在睡夢中準確地說出每一道筆劃彎折的角度。

  一切都很順利。她置身於空白的大煉金陣中間,架起了純銀的坩堝,夏邇配合默契地幫助點了火。

  那些稀有的材料被以特殊的順序一樣一樣加了進去。弗雷拉熟練而謹慎地攪拌著,最後,她割開手腕滴入了自己的血液。

  弗雷拉將坩堝提起,俐落地翻手倒下。銀藍色、看起來很濃稠的液體便順著刻畫好的大煉金陣向外延展著。在液體完全覆蓋陣型的那一刻,弗雷拉將鏡石牢牢地摁在了陣型的正中,口中開始吟唱發音艱澀且冗長的咒文。

  四周風起!

  加急,再加急!

  這並不是元素力的波動,而是源自更加古老的、更加強大的……

  弗雷拉無可挑剔地念完了最後一個字,俐落地撕大腕間的傷口,將流著血的手腕直接摁在了正忽閃著的鏡石之上——

  「英靈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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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09:31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三章 歡迎回來,哥哥

  以大煉金陣的中心為中心,氣息的震動以肉眼能夠看得見的強度,一圈一圈地朝外擴散著,卻在大煉金陣的邊緣詭異地止息。弗雷拉滴血的手腕被緊緊吸附在鏡石上,鏡石猛然爆出的強光幾乎將她的身形吞沒。

  咚,咚。

  沉悶的心跳聲彷彿從時間的開端傳來。

  開始時,這心跳聲是微弱且極度緩慢的。可緊接著,心跳聲愈發地響亮起來,那頻率竟然漸漸與弗雷拉的心跳趨於一致!

  一下,又一下!弗雷拉的身體開始顫抖,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來維持身形——這相互伴生的心跳似乎重合上了一個奇異的波長,每一下,每一下都讓她覺得胸腔即將被震得粉碎!

  鏡石不再黏連著她的手腕,反而隱隱出現了一股斥力,將她向外推開。弗雷拉並沒有從任何典籍上瞭解到相關的資料,因此並不敢放鬆,還是用力將手腕摁著,看著鏡石緩慢地吸收著她的血液。

  另一種細微的嗡鳴聲在漸強。弗雷拉終於堅持不住,被重重地向後彈開,後背撞上身後那人的胸膛。

  她卻顧不上止血,甚至顧不上朝身後那人說一聲謝。因為鏡石在彈開她的一瞬間轟然粉碎,有一團淡藍色的光團詭異地漂浮在空中,不斷拉扯變換著,變換著……

  直到,凝固為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形。

  「哥哥!」弗雷拉掙開了夏邇環在肩上的手,帶著些微的哭腔喊了一聲,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整整五年的思念和等待,終於——

  「抱歉。」門西勒閃身,並抬手禮貌地摁住了弗雷拉的肩膀。他看著弗雷拉,眉頭微皺像是在思索,眼神卻是明明白白的淡漠:「你是……那個弗雷拉?」

  弗雷拉背後止不住地涼。她慌亂卻仔細地打量著兄長的神色,絞了絞蒼白的手指:「是弗雷拉,哥哥?」

  「抱歉。」門西勒依舊是平板而疏離地道歉,「我並不是你的兄長。」

  弗雷拉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方才即將要湧出淚水的眼眶現下乾澀無比,令她每一下眨眼都覺得微微的痛。她放輕聲,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怎麼了?是我剛才哪裡做錯了……」

  門西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正要開口,卻抬眼偏過頭去:「斯普蘭多,你也在。」

  那是一種對著知根知底的好友的、熟稔的口氣。

  弗雷拉轉頭,看見不知何時出現的斯普蘭多,他的背後和雙臂外側,覆蓋著著漂亮至極的、屬於塞壬的羽翼。

  斯普蘭多先是朝弗雷拉點點頭,才轉向門西勒道:「許久不見,父親托我向你問好。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夏邇,這兒拜託你了?」

  「嗯。」夏邇點頭。

  門西勒毫不猶豫地朝斯普蘭多走去。

  「哥哥!」弗雷拉的聲音帶著點兒驚惶的絕望。

  門西勒腳下停了停,終究回了頭,最後看了一眼弗雷拉。「英靈甦生,你做得很好。」他的目光在弗雷拉還滴著血的手腕和被血色弄髒的裙擺上停了停,「療傷要緊。」

  門西勒與斯普蘭多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弗雷拉覺得腿有些軟。她死死盯著一根雕花柱上的紋樣,覺得其中每一個啟承傳合都像是門西勒毫無偽裝的、全然陌生且帶點不愉的眼神。

  「甦生的英靈想要獲取最大的力量,通常需要吸盡主持者一半以上的鮮血。」弗雷拉的身後傳來了夏邇的聲音。

  「我曾有幸見過三次英靈甦生。」夏邇的聲音不大,卻讓弗雷拉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被這一個個發音漸漸地回了暖,「這是唯一一次,看見鏡石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主動地彈開主持者。」

  這是……真的麼。

  夏邇一步步走近。弗雷拉感到自己的頭髮被輕巧地攏了攏,她的後頸有溫熱的氣息拂過,這讓她不禁繃緊了身形,有些微抖。

  「這才是我站在這裡的原因——我甚至準備好了足夠的急救藥劑。」夏邇拆開已經散亂的髮髻,修長的手指穿過弗雷拉微卷的棕色髮絲,耐心且溫和地梳理著。

  弗雷拉放鬆下來。她感覺自己焦躁到了極點的心情在這一下一下的梳理當中,慢慢恢復了寧靜。

  按照原先的式樣仔細地交叉編織,最後,夏邇將整個手掌貼上了眼前雪白的、弧度漂亮的後頸,意味不明地停了停,直到感覺到掌下皮膚的緊繃,才向上撫過並將髮辮高高挽起。

  他暗金色的眸子低低垂著,眼色微深。

  「我對治療並不在行,手腕的傷口你得自己處理。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不錯的休息室,你看起來挺需要來一杯紅茶。」夏邇為弗雷拉掛上了纖細的髮鏈,「再加點兒蜂蜜怎麼樣?」

  ————————————————————————————————————————

  在弗雷拉確實完全平靜了心緒之後,夏邇收走了裂紋晶祖母綠茶壺下的火,帶著弗雷拉來到了第一階面。鱗次櫛比、風格各異的樓房整齊而密集地默然站立著,在天幕之下有一種靜謐的溫馨。

  「這裡。」夏邇環著弗雷拉,在一個巨大的湖邊落下。帶著鹹味兒的夜風使弗雷拉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鹹的?」弗雷拉俯身沾了沾湖水。

  「這一圈是塞壬的居所,因此專為他們設立了一個小型的轉移陣,母陣被放置在了幾千米的深海。」夏邇解釋道,「斯普蘭多在這兒也有個小居所。他也能順帶幫忙管理賞金獵人與傭兵。」

  弗雷拉不語。她對那個始終溫和如智者的……塞壬,依舊有著不小的疙瘩。

  「走吧。」夏邇推著她的肩膀走向一個在門欄上放置了一瓣巨大扇貝的屋子,熟稔地拽了拽卡在門板正中間的半截魚尾。

  門很快打開了。斯普蘭多已經收起了翅膀,變回了原先的模樣。他沖兩人笑笑:「等你們很久了。」

  斯普蘭多看向弗雷拉,他帶著笑意的眼睛是極淺的青色:「你們需要一場深入的交談——是的,這不單是你,也是門西勒的願望。」

  弗雷拉直直地對上他的目光,面無表情。

  半晌,她藏在裙擺中的手緊了緊。

  弗雷拉垂下眼,大塊的陰影遮去了她的臉色。她點了點頭,聲音平靜:「謝謝。」

  斯普蘭多也不在意,依舊笑著將她讓進門,他則與夏邇一道出去了。

  弗雷拉直挺挺的脊背抵在門板上,讓她覺得有一種惱人的微痛感。她在並不寬敞的門廳中深深呼吸了幾個來回,又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才高昂起了脖子,邁著已經學得足夠優雅的步伐走了進去。

  門西勒坐在桌邊的卷背高腳椅子上。他看到弗雷拉進來,便放下了手中造型神秘的長筒翹柄杯子。

  弗雷拉餘光瞟過——那應該是塞壬的東西吧?使用得如此熟練,哥哥你……

  門西勒一直沒有開口。弗雷拉倒也習慣,自己尋了一隻同樣的高腳椅子拖了過來,坐在了門西勒的對面。

  這一開場的氣氛真是不太好。弗雷拉撇撇嘴,拿過桌上的一個胖頭魚小掛件擺弄著,半晌,終於開口道:「那麼,該怎麼稱呼你呢,英靈先生?」

  她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點兒,有禮點兒。

  「……門西勒就是我的名字。」

  「好,那麼,門西勒。」弗雷拉接得很快,「你是,嗯,這只是我的猜測,你是失去了甦生前的記憶麼?」

  門西勒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不。我被強迫抹去記憶,是在大約二十六年前。」

  縱然極力控制,弗雷拉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為什麼?」

  「這個問題並不應該問我。」門西勒眼中的嘲諷之色更濃。

  弗雷拉徹底破功。她的腦子又回復成了一團亂麻的狀況:「可是,我們明明是父親他撿回來的……」

  「你也明明和尋常人類一樣,一樣長大的!」

  「雖然你最後變化了,阿壺說你長出了巨大的爪,可你一直都和我一樣是個異人——」

  「這點沒錯。」門西勒打斷她的話,「我是龍人混血。」

  弗雷拉有些頹喪地垂下了肩膀。她知道他們現在的對話簡直就是毫無進展,這樣下去只會徹底搞砸這次期盼了五年的會面,可是她當真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

  沉默彷彿凝成了結實的磚塊,在這個並不算大的空間裡賣力地擠壓著她。

  「你……學得不錯。」門西勒突兀地開口。

  「?」弗雷拉詫異地望向這個有些陌生的兄長,似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苦惱?

  「煉金。」門西勒面無表情地說著,弗雷拉卻眼尖地看到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動了動,「魔脈那種東西無所謂,學到了的技能才真正是你自己的。」

  「……啊。」弗雷拉有種奇怪的想笑的感覺。

  啊啊,被兄長念叨的那些日子。

  兩人都沒有再接話的意思,於是沉默又開始蔓延。

  但這回,周遭的空氣明顯歡快舒適了許多。

  「英靈厭惡被愚弄。」門西勒再次開口,這回,他認真地望著眼前拔高了身形,變得漂亮了,也強大了許多的姑娘,「英靈是被剝離出時間長河的存在。我們是極度主觀的旁觀者,在人類身上、隨著時間行走而發生的事情,對英靈而言並不存在意義。」

  弗雷拉垂下眼,難免有些悵然。不過最初的恐慌與焦躁卻是沒有了。

  雖然門西勒這麼說了,但弗雷拉還是囉囉嗦嗦地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挺詳細地向兄長大人彙報了一遍。「……我一直有和薇西,有和家裡通信。大家都很好,丁克最近也在抽苗,聽父親說已經長得挺高了,就是犬牙被他調皮摔斷了,說話總是漏風。」

  反正按照門西勒的性子,再怎麼不耐煩也會板著一張臉等她說完的。

  果然,弗雷拉說得口乾舌燥,最後隨便拿起桌上一隻奇怪的瓶子,雙手胡亂抓著便將其中的飲料往嘴裡倒。

  「呼。」弗雷拉舔舔嘴唇,覺得自己應該告辭了。她認真地叮囑著兄長:「不要太輕信斯普蘭多了。我越看他越不像好人。」

  門西勒的眉頭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我與他認識了兩百五十多年。」

  「……」

  突然發現周圍活動著許多祖宗級人物的弗雷拉表示壓力很大。

  於是弗雷拉同之前一樣,向兄長大人規規矩矩地道了晚安。

  當她即將邁出客廳時,後方的門西勒開口道:「我並不後悔。」

  「嗯?」

  「……在祖瑪要塞那會兒。」

  弗雷拉笑了。

  這就對了。弗雷拉覺得自己還是開心比較多。

  哥哥就算突然長成了祖爺爺的歲數,也還是哥哥!

  ……活著,存在著,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嘿,她可從來不懼怕兄長大人惡劣的態度和天生冷暴力的一張臉!

  刺鳥,哥哥已經回來了喲。你不來見見他麼,他現在好像比較能說些長句子了。

  弗雷拉覺得有些悶。她停住了腳步,站在湖邊,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著微鹹而濕潤的空氣。

  不急。一步一步來,她終究會把那些令人不快的陰謀和詭計一個一個地拉拔出來,讓它們翻滾嚎叫著,然後灰飛煙滅。

  弗雷拉惡質地想著,輕鬆地邁開了腳步。她已經看到了正向這裡走來的夏邇,她想她需要好好地對他道個謝。

  ——————————————————————————————————————

  第二天。

  「什麼?」弗雷拉大驚,「教學改革?」

  「是的。」瑪麗白看上去相當期待,「瑪爾多卡校長說,他調了個研,發現歷練比坐在教室裡打瞌睡要有用得多。於是我們的最後一學年將會完完全全在大陸上度過。」

  「旅行啾,旅行啾!」壺豚開心地在弗雷拉的頭髮上爬來爬去,幾次差點兒害得弗雷拉扭了脖子。

  「搞搞清楚你現在有多重!」弗雷拉堅定地將壺豚扯了下來,毫不憐惜地綁在了床頭柱子上,喃喃道:「我一直低估了校長先生的不靠譜程度麼?」

  ……噢,還有夢魘城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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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09:46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四章 與角婆婆的餞別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注意事項和學校統一派發的外傷藥劑等冒險必需品,被已經長得大一些了的陸行鳥金幣送到了門口。弗雷拉拍了拍金幣的嘴巴,給它額外多倒了幾顆苞圷,從它的脖子上卸下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喏。」弗雷拉將其中一個拋給了瑪麗白。

  拆開包裹,各式各樣的藥劑和毒劑,在不顯眼的地方都刻了一個小小的眼珠子標簽——這是貢戈裡爺爺的作品;萬用繩索,塞壬聲波球,高地供氧口罩,極地驅寒藥膏以及好幾種負面效果不同的爆彈,這些都是弗雷拉的發明。

  自己做出的作品能夠得到學院如此高級別的承認,又從另一方面看到了煉金一脈是真的在漸漸復甦,弗雷拉很開心。但這次的外派,總讓她覺得有種莫名的倉促感。

  一波一波送來的物資反而更讓她覺得不安。這種密實保護的態度,哪裡是潘多拉學院的風格!

  「……」

  弗雷拉看著興高采烈整理著行裝的瑪麗白,終究只是歎了一口氣。

  她不願意在這個關頭拂了好友的興致。她知道,瑪麗白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

  杜蘭失蹤了,在一年多之前。

  那時,杜蘭已經以相當不錯的成績從潘多拉學院畢業,並加入了瑪麗白父親的賞金獵人隊。雖然可憐的賞金獵人們依然要輪班種樹,但浮空城已經極大地照顧到了他們快要生銹的兵器,給他們分發了不少有意思的外派任務。

  而杜蘭,就是在一次派往帝都的任務中失蹤的。毫無先兆,毫無線索。

  若不是浮空城的戰鬥外派人員全都要在丁奇先生那裡製作魂力血晶,而杜蘭的血晶一直完完整整的,瑪麗白就可以準備哭靈了。

  這次的大規模歷練,弗雷拉、瑪麗白與亞力克自行組成了一隊。三人都是同屆生中的精英,瑪麗白的戰力或許稍微弱了些,但她十分瞭解魔獸的習性,又具備了神奇的危機預知直覺,倒是常常能夠起到一些令人驚喜的作用。

  「我們三個都是遠程。」瑪麗白愉快地將打包好的東西全部放入了她新買的儲納戒指中,又從床頭櫃處夜梟雕塑的利爪上取下了一隻歪歪扭扭的編織物,「等我們找到了杜蘭,我們的小隊就完美了。」

  這些年一直在客串近戰職業的弗雷拉表示期待真․近戰的回歸。

  「那個鋒銳劍穗,你還是全拆了重做一個比較好。其中的雙頭雕翅筋被你扭得過細了,鋒銳效果會大打折扣的。」弗雷拉抱過壺豚順毛兒,友情提醒道。

  「啊啊。」瑪麗白抓了抓頭髮,「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時間來不及了不是麼!」

  這是瑪麗白做給杜蘭的。

  「怎麼會?」弗雷拉驚訝,「我們後天才出發,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他呢。」

  「萬一後天一出發就找到了呢?」瑪麗白憂心忡忡又笨手笨腳地開始了編織。

  弗雷拉歎了口氣,又想起亞力克看著瑪麗白時的小眼神兒。

  誒,各人有各命。

  剩餘的時間裡,弗雷拉先是處理了「為了愛人」煉金社團的事情,去丁奇夫婦那兒暫時辭了職,與暫住在教師公寓的門西勒打了聲招呼,最後她跑去了角婆婆的煉金實驗室。

  幾年下來,角婆婆明顯健康多了。她的背雖然還有些佝僂,但至少看著是個挺有精神的老太太。角婆婆的頭髮蒼白且有些稀少,因此她總是能夠很輕易地將全部頭髮盤成一個小小的髻,愈發顯得幹練起來。

  弗雷拉推開門,便看見那綁了一圈兒小蝙蝠的髮髻正顫顫巍巍地試圖攀上一架單手梯。

  「角婆婆!」弗雷拉急急上前將導師拉了下來,自己三下兩下躥上了梯子:「您要拿什麼?」

  導師的身體一點兒都不好,甚至比普通人類還要差上一些——這也是弗雷拉後來才發現的。她回想起來,覺得這樣的角婆婆居然能在佐羅親王的地牢中待上一百年,簡直就是個奇跡。

  角婆婆也不客氣,眯起她凸出的、巨大的、像貓一般的眼睛,指使著弗雷拉在泛著一股怪味兒的高櫃上翻找著材料。

  角婆婆顯然正在實驗中。弗雷拉也不打斷她,反而動作熟練地在一旁打著下手。等角婆婆將一根火球兔的大腿骨放進劈啪炸響的坩堝中、沸騰的液體在瞬間變得死寂之後,弗雷拉才一邊幫忙著將藥液收起來,一邊開口道:「角婆婆,我又要出發了。」

  「我知道。」角婆婆瞥了弗雷拉一眼,「聽說是去帝都,找一個倒黴催的小子。」

  「啊。」弗雷拉不得不解釋道,「和杜蘭學長貓膩了的是瑪麗白,那個黃色頭髮的姑娘。」

  角婆婆:「那頭夢魘也不是什麼好鳥。」

  「……」

  「我們沒……」弗雷拉扶額,決定換個話題,「我前些天看您的實驗筆記,覺得您可能會用到一些材料。我從火與金那兒弄到了一些,帶回來我才發現門邊那幾個櫃子不太夠裝,我就順帶整了一下。」

  弗雷拉從長舌蜥壁掛的舌頭上取下一個碩大的硬紙本,翻到相應的頁數遞給角婆婆:「整完之後許多東西都被我挪了地方。我乾脆就將這些材料都歸類登記了起來,您可以看看。」

  角婆婆沒有接,只是盯著弗雷拉問:「上次給你的那五本煉金筆記,藍色封皮的,都看完了?」

  「看完了。」弗雷拉從善如流地從壺豚空間裡找出一本小筆記,「這是我的一點兒總結,您看看對不對。」又掏出幾個古裡古怪的小玩意兒,「我還做了幾個模型。這兒的元素力轉換總有些遲滯感……」

  所以說,弗雷拉能成為各種教授們最喜愛的學生,是有實實在在的理由的。

  檢查完了功課,角婆婆又甩給弗雷拉五本筆記:「接著看。」

  接觸得越久,弗雷拉對自己的煉金導師就越是崇拜。在弗雷拉眼中,角婆婆簡直就是一個人形煉金寶典。角婆婆丟給弗雷拉的筆記,全是她自己寫出的。然而筆記中神奇地貫穿了許多知名不知名的派系理論,並集合了各種偏而巧的煉金門道,甚至有對有錯。角婆婆從來就是這樣,她從不給弗雷拉任何思維的定式,只是恰如其分地進行一些常識性的正統指導,讓弗雷拉自行將這些所謂的流派漸漸融合。

  弗雷拉謝過導師,就要告別離開,卻被角婆婆叫住了。

  角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煉金工具,示意弗雷拉在角落的一張樹樁樣式的小圓桌那兒坐下。

  「你的眼睛,現在能有幾顆星了?」

  「還是兩顆。」弗雷拉老實答道。

  這些年,弗雷拉的天眼也在緩慢卻真實地進步著。

  那是一次賭注不小的競技賽,關係到一堆金幣的歸屬,而那些金幣至少足夠換回兩大袋中級煉金材料。那時,弗雷拉的對手是一名高年級的法師,還是一名家境相當富裕的法師。她幾乎被層出不窮的攻擊類卷軸和總也打不破的元素力結界逼到了絕境。

  一道風刃從她的前額切過,血液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很快就流進了眼睛中。不知為何,在血紅的視線中,弗雷拉的鬥志和倔強被完全激發,然後,她在一種神奇的狀態下看到了元素力結界的流動方式和相應的弱點。

  頑固的元素力結界終於崩壞,弗雷拉贏了。

  在療傷時,瑪麗白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驚叫道:「弗雷拉,你的眼睛裡有兩顆星!」

  這動作顯然驚動了角婆婆和夏邇菲奧一行人。在反覆的、令弗雷拉暴躁得想掀桌的各種試驗型打鬥中,眾人確定:在透視常態的物體時,天眼中會有一個小光斑閃爍;在分析元素時,天眼中則會出現兩個小光斑。

  它們出現在弗雷拉深藍色的瞳孔中,就像是天幕中的星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天眼要被稱為星辰之光了。」瑪麗白感歎。

  然而又一年多過去,三顆星的狀況卻始終沒有出現。弗雷拉倒是不急,她覺得在摸清這些光斑出現的規律和契機之前,冒進不如謹行。

  如今,角婆婆坐在小圓桌邊上,緊緊地、彷彿要吃人一般盯著弗雷拉的眼睛。她昏黃的眼睛中閃過極其複雜而矛盾的神色,她頸間因蒼老而醜陋暴突的經脈不安分地跳動著。她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終於,她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黑晶石的小瓶子。弗雷拉看著它順滑而溫潤的表面,知道這是角婆婆摩挲了很長時間的結果。

  「帶著。」角婆婆的聲音比平時更嘶啞難聽了,「覺得快要死掉的時候喝下。」

  弗雷拉正要接過,卻見角婆婆閃電般地收回了手。

  「角婆婆?」

  角婆婆的兩腮和嘴唇劇烈地抖動著,最終,她還是將黑色的瓶子遞了出去。

  「它或許能夠讓你變得更強,或許能夠讓你死得更加透徹些。」角婆婆細細地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輕聲說,「我會為你祈禱——雖然我並不信奉任何神明。」

  「遠離一切與異人團相關的事物。」破天荒地親自將弗雷拉送到了門口,角婆婆最後忠告了一句。

  弗雷拉答應了。

  ————————————————————————————————————

  這一次潘多拉學院的歷練規模覆蓋了除開新生之外的所有學生,因此這段時間裡,浮空城的大傳送陣總是十分的忙碌,一批又一批的學生戰戰兢兢地踩上了那個元素波動力極強的平臺,忐忑地等待著生命中第一次空間傳送。

  送行的人幾乎沒有。這也是浮空城的行事特色——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家長裡短上。

  這天,出發的名單輪到了弗雷拉這兒。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將所有必需品重新仔細地清點了一遍。叫醒瑪麗白後,弗雷拉想著去走廊上曬曬太陽,卻在拉開門的一瞬間,被金幣正欲敲門的嘴巴一口啄到了腦門兒上。

  「……」

  「……嘎。」

  弗雷拉與金幣淚汪汪地對視著。

  弗雷拉從金幣那兒得到了一個還熱乎乎的小軟包。她將軟包拆開,裡面被細心地包裹了一層錫紙,噴香的味道已經漫溢了出來。

  「哇哇哇——什麼這麼香!」頭髮亂糟糟的瑪麗白從盥洗室探出了腦袋,使勁兒地嗅著。

  「喏。」弗雷拉笑著,分給友人一串烤小魚。

  弗雷拉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她一邊來回揉搓著賴床的壺豚,一邊琢磨著要怎麼樣給薇莎米亞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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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09:55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五章 鉑金家的新女奴

  他們的目標是帝都,確切說是帝都的光明神殿,因為那是杜蘭最後出現的地方。

  弗雷拉戴著一副樣式挺不錯的黑色防風鏡,率先出現在那個破舊的、灰撲撲的小巷子,在確認腳下踏著的是堅實的大地後,她摁了摁有些暈眩的腦袋,招呼壺豚從它自己的空間裡爬出來。

  很快,瑪麗白與亞力克也到了。這回是亞力克帶路——有一個據說是他舅父的人類在帝都做著還算不錯的生意,前些年用錢買了個男爵的頭銜。於是亞力克負責做東,提供給友人們一個免費而舒適的棲身之所。

  在弗雷拉的想像中,這樣一位老人應當是精明、吝嗇、並且高高在上的形象,但事實上——

  「小亞力克帶著朋友來了!」出奇矮小且微微發胖的老人快步走了出來,一把搶過亞力克手上的行李(其實那是給舅父的禮物,真正的行李都放在儲納空間中呢),卻被其沉重的分量絆得閃了一下腰。

  於是站在一邊的中年管家先生帶著一臉痛苦的表情,命幫傭們將包裹接了過去,自己則支撐著自家不停叫喚的男爵老爺。

  亞力克也是一臉痛苦:「穆特舅父,請千萬保重身體!」

  「沒大事兒,沒大事兒。」老人家像是緩過來了,一把推開管家,情緒十分高漲地與弗雷拉瑪麗白兩人相互介紹了一番,便邁著顛顛的外八字步將三人引進了被佈置成小花園的入戶門廳。

  「噢,你也喜歡精靈的藝術品,是嗎,弗雷拉?」見弗雷拉死死盯著走廊邊上的一排豎立的藝術品,穆特男爵顯得十分高興,「我是精靈工藝品的狂熱者——雖然我一點兒都看不懂刻在上面的文字,但這不妨礙我追求它們。」

  弗雷拉僵著臉賠笑,聽穆特男爵介紹著這一排「工藝品」的來歷,看樣子為了弄到它們,他的確花了大價錢。

  這些「工藝品」被整齊地擺放在大約齊腰高的立柱上,雖然花紋各異,顏色不同,但總的來說都是上下平坦、左右雕花、中部微微凹陷並放入華美編織物的結構。

  弗雷拉命令自己從那一行「送給蒂菲爾拉拉的第一個孩子,可愛的小奧利耶爾的搖籃」的精靈文上移開視線。

  自認為找到了同好的穆特男爵喋喋不休地介紹著:「它們美極了,不是麼?我還從中挑選了一個特別漂亮的放在了床頭……弗雷拉難道認得這些神奇的精靈文字?」

  「啊,不。」弗雷拉笑著轉過頭,「我只是被那些華美的紋飾震撼到了。」

  穆特男爵顯得很高興。他給弗雷拉與瑪麗白二人分別安排了一間朝陽的、十分寬敞的單人房,並表示她們可以隨意使用這裡的任何設施,離開前,還友好地對一直趴在弗雷拉肩膀上的壺豚眨了眨眼。

  弗雷拉認真謝過,關上門後,默默地望著被高低錯落掛在床頭的牆壁上的精靈漱口杯——那是精靈們在享用完特別黏稠的花蜜後使用的。它們正在微風下相互碰撞,發出了還算悅耳的聲音。

  「舅父的房子位置很好呀啾。」壺豚從弗雷拉的肩膀上甩甩尾巴跳下來,在泛著太陽味道的被子裡撒歡兒打滾。

  「嗯?怎麼說。」弗雷拉並不太會認路,不過沒關係,她有一隻以此為專長的契約獸。

  「火與金就在隔壁街呢,啾。」壺豚眼尖地從床頭櫃上叼來了一份帝都地圖,這顯然是細心的男爵先生為他們準備的。壺豚尾巴勾勾,示意弗雷拉上前來。

  「瞧,我們現在在這裡啾。旁邊這個是火與金,正北方不遠處就是光明神殿啾,東方直走則是皇家學院。」壺豚舉起小爪子在地圖上摁來摁去。

  弗雷拉跟著看著,眼神飄過東北方一處。

  ……鉑金家族。

  防風鏡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看著幾乎在一個長四邊形頂角上的男爵府、光明神殿、鉑金家族以及皇家學院,將這一塊的功能分佈仔細記下。

  不一會兒,便有傭人敲門,說是穆特男爵先生在後花園中設了宴席。弗雷拉換上一套稍微正式點兒的衣服,抱上壺豚與瑪麗白一同下去了。

  亞力克已經到了,正在與他的舅父討論著帝都近來發生的大事。見兩人下來,穆特男爵和善地邀請兩人坐下,傭人們迅速地端上了一大杯漂浮著各色鮮果的冰粉色奶昔。

  「嘗嘗看,這是帝都貴婦小姐們最近喜歡的一種冰飲。配上精靈一族的優雅的飲料管,應該會更加美味。」穆特男爵推薦道。

  不,那不是飲料管。那是一種配合著自然魔法使用的蜂蜜導管,精靈們通常用它插入巨大的樂蜂蜂巢中,穿過無數蠕動著的樂蜂和蜂蛹,在不引起樂蜂躁動的狀況下導引出黏糊糊的原蜜。

  弗雷拉說服自己眼前的導管一定被清洗過無數次了,才在穆特男爵期待的眼神中抿吸了一口,並露出令主人家滿意的驚喜表情。

  眼前,她關注的另一件事:「男爵先生,你們剛才提到了年輕的水神祭司?」

  「噢是的。」穆特男爵響亮地一擊掌,「你們來得巧極了。過不了幾天,就是水神欽點的、年輕美麗的祭司小姐與我們帝都衛隊長的訂婚典禮!那位衛隊長先生同樣年輕有為,並且他還是一名英俊的精靈。到時候一定有華麗而盛大的典禮,你們可千萬不能錯過。」

  弗雷拉感到壺豚的爪子有些用力地揪緊了她肩頭的布料。

  「是……德裡亞先生?」弗雷拉試探著問道。

  「原來弗雷拉也知道我們年輕的帝都衛隊長。」穆特男爵挑了挑眉,「我聽別人說,他的劍術精湛極了,對嗎?」

  「抱歉,我也只是聽說而已,甚至並沒有見過真人呢。」弗雷拉遺憾地說。

  「那就更要去瞧瞧他們的訂婚典禮了。」穆特男爵看起來躍躍欲試,「我相信在這樣盛大的節日之下,許多工藝鋪子的老奸商一定會樂意給我打個折……」

  飯後,三人聚到了亞力克的屋子裡。作為相識好幾年的同伴,亞力克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弗雷拉與天才水神祭司林波兒之間的瓜葛,更不必說瑪麗白了。

  弗雷拉主動開口解釋道:「德裡亞將我和兄長是異人的消息上報給了佐羅親王,並親自帶了祖瑪要塞的士兵前往邊陲之地追殺我。我在獸潮來臨之前將他殺死,卻忽略了精靈的三次返魂之術。顯然他是又復活了。」

  亞力克皺眉:「精靈成為帝都衛隊長?這是精靈一族與紅方帝國結盟的意思麼?」

  「我覺得不像。」弗雷拉細心分析著,「剛才在餐桌上,我看到了精靈一族祭祀的聖物——對,就是正中間,被男爵先生當做花缽的那個四耳晶石盆子。不會有錯的,我看到了上面的祭祀禱文。」

  「男爵先生說那是上個星期剛剛買到的,」瑪麗白顯然抓住了要點,「他還說,最近他能淘到的精靈工藝品多了許多。」

  「依照我對精靈的瞭解,別說結盟了,就算精靈一族當真下定決心與紅方帝國融為一體,也絕不可能將自己的祭祀之物隨意送出——雖然那的確只是普通的祭祀酒皿。」弗雷拉心中有個荒謬的推測。

  一片靜默,許久之後,弗雷拉才緩緩開口:「瑪麗白,亞力克。你們的消息路子多一些……你們是有多久沒有聽到雷霆山脈以西,精靈聚居地的動靜了?」

  ——————————————————————————————————————

  無論精靈一族出了多大的事情,眼下看來卻與弗雷拉一行關係不大,他們的目標是杜蘭。於是三人默默將這個疑慮先埋在了心裡,各自分頭動作去了。

  亞力克打算與自家舅父好好聊聊帝都上層的近期動態,瑪麗白則自告奮勇打算去幾大公會打聽消息。而弗雷拉,則帶著一個小包袱溜溜達達地往火與金走去。

  「找薇西的?」明顯年紀偏小的導購姑娘狐疑地打量著弗雷拉的黑色防風鏡,「薇西並沒有說今天有人來看她。」

  弗雷拉耐心解釋道:「我剛剛才到帝都,想要給她一個驚喜來著。」

  導購姑娘上下確認了弗雷拉雖然個子有些高,但身板兒和嗓子都是女孩子,才看在自身職業素養的面子上勉強將弗雷拉放了進去。

  「火與金配備著很厲害的傭兵。」導購姑娘警惕地加了一句,「他們都藏在你絕對發現不了的地方!」

  弗雷拉忍著笑,不經意地瞟過牆上的偽裝門、屋頂的光線死角,還有轉角處的大立櫃,心中對傭兵們的敬意又高了一分。

  薇莎米亞的工作間已經不在四年前的地方了。方才的導購姑娘又刻意說得含含糊糊的,讓弗雷拉轉悠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站在刻著收腰大裙擺禮服的拱門前,弗雷拉才抬手敲了敲門,她肩膀上的壺豚便迫不及待地撞開門進去了。

  「啾,薇西妹妹啾!」一團雪白飛快地閃過。

  弗雷拉有些愧疚地看著充斥著女孩子們的尖叫、被攪得一團亂的工作間,作為補償,她認認真真地將合上了門。

  「……阿壺?你是阿壺?」薇莎米亞抱住正歡快扭動著的壺豚,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驚喜地叫出聲來,「你,你,你變胖了!」

  「……啾!」壺豚傷心了。它哢噠哢噠小爪子,一甩尾巴將自己藏到了弗雷拉手中的小包袱裡。

  「阿壺快出來。」弗雷拉將契約獸扯了出來,把包裹遞給許久不見的自家小妹妹:「這是禮服裙的回禮。」

  薇莎米亞卻繞開了弗雷拉伸出的手,直接給了姐姐一個結實的擁抱:「噢雷尼姐姐,這一定是今年最大的驚喜——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與弗雷拉有過一面之緣的阿雅和雙胞胎姐妹也笑著同她打了招呼。

  薇莎米亞扯著弗雷拉去了工作間旁邊的小屋子:「這是我的休息室,可能有些兒擠,但我喜歡它。」

  看得出來,薇莎米亞很用心地佈置了這間房子。弗雷拉把玩著牆上墜下的珊瑚礁掛件,示意薇莎米亞打開包裹:「最近忙麼,大設計師?」她揶揄著,「上次在信裡看到你說需要一些不太好找的材料,你不肯仔細說,我也不曉得到底是什麼。不過我做了一些小玩意兒,還算能達到你所說的『接觸瞬麻』、『標的遲緩』、『持續導血』和『毒性變換』這幾點,有煉金晶石、小型煉金陣和自繪液體三種,你看看能……」

  不等弗雷拉說完,薇莎米亞已經噌地一下跳了起來,急急地說了一聲「姐姐你等會兒」,便抱著小包袱衝去了工作間。

  弗雷拉失笑。她一邊撓著壺豚的下巴,一邊靜靜地等著工作狂的歸來——在渥丹大公爵家草場時,薇西就喜歡整天整天地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裡頭,她房裡的那架紡織機總是在吱呀著歌唱。

  出乎弗雷拉的意料,薇莎米亞很快便又跑了回來。她的臉漲成了愧疚的粉紅色:「真是抱歉,親愛的雷尼姐姐,你好不容易來一趟……」

  「和我客氣什麼。」弗雷拉擺擺手,「能用麼?」

  「阿雅姐她們在試著呢。」薇莎米亞似乎下定決心不管了,她與姐姐先是就各自的生活敘話了一會兒,接著她主動挑起了一個讓弗雷拉有些驚訝的話題:「你聽說了麼,林波兒……姐姐她,要和帝都衛隊長訂婚了。」

  「據說那是個精靈。」薇莎米亞微微皺著眉,「精靈一族最近似乎不太妙,這會不會……?」

  弗雷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很快地問道:「精靈一族不太妙?這怎麼說?」

  「是聽負責去傭兵工會收購材料的魯爾法說的。他是阿雅姐的丈夫,他說,似乎看到了前些時候在皇宮進出的女精靈變成了鉑金家的女傭。」

  「……」弗雷拉咬了咬下唇,「消息可靠麼?」

  薇莎米亞認真道:「可靠。魯爾法是個高級劍士呢,他說看到了鉑金家的下人押著那精靈,從後門上去了奴籍登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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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06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六章 神化的訂婚典禮

  精靈一族一定是發生什麼巨大變故了。但這也只是印證了弗雷拉的猜測而已——對於弗雷拉而言,精靈一族與她是沒什麼感情在的。就算以前有,現在也化得一點兒不剩了。

  真要說感激的話,她對那個著有史詩般煉金筆記的摩拉蒂尼亞․拉․佛瑞爾斯科․明尼蘇比,精靈大智者,倒是存在著真真實實的敬意。

  於是弗雷拉將這個消息暗暗記住,也就拋在了腦後。在與薇莎米亞度過了愉快的一個下午後,弗雷拉最後叮囑自家小妹妹:「既然最近林波兒和鉑金家都挺活躍的,那場奇怪的訂婚你就不要去了——話說其實我一直挺疑惑,祭司這種聽起來很正經的職業是真的可以結婚的?」

  以公謀私了一整個半天的弗雷拉抱著壺豚回到了男爵府。一臉淡定地使用精靈的掏耳勺和精靈的培花鏟吃完晚飯後,弗雷拉與同伴們坐在舒適的仿吊床搖搖椅上,開始討論今後的行程。

  「我們的任務是找到杜蘭。」瑪麗白開口,「目前我們掌握的消息只有一條:杜蘭是在光明神殿附近失蹤的。」

  「他們去光明神殿做什麼?」弗雷拉問。

  「不知道。這個等級的機密任務還沒有向我們開放。」瑪麗白聳了聳肩,「總之我們要去一趟光明神殿……」

  「任務書上真正寫著的是『尋找杜蘭失蹤的線索』,不是『尋找杜蘭』。」亞力克不耐煩地打斷瑪麗白的話,口氣不是很好,「一個精英畢業生都能丟了,我們三個四年級生還能找得回來麼。潘多拉學院不會給出這麼沒腦子的指令,我們的重點是歷練,應該去傭兵工會或者賞金獵人公會接一些任務什麼的。」

  「有挑戰才是真的歷練!」瑪麗白豎起了眼睛,「杜蘭失蹤了整整一年,生命徵兆卻一直旺盛著。這說明他很有可能是被困在哪個安全卻無法與外界聯繫的地方了!這種沒有太大危險卻需要探索精神的活計最適合我們做了,你說對嗎,弗雷拉?」

  弗雷拉苦笑:「對,對。」

  瑪麗白勝利地看了亞力克一眼,接著道:「那麼現在我們有這麼幾件事要做:圍觀天才祭司和精靈衛隊長的訂婚典禮,走一趟光明神殿,最後,找找鉑金家的麻煩。」說罷,她俏皮地對弗雷拉眨了眨眼睛。

  啊啊。四年了,又沒有老師看著,她該去計劃著做些壞事兒了。弗雷拉想。

  「三天之後是訂婚典禮。典禮會先在帝都大廣場上舉行,然後那些貴族政要們再遷去西南角的四元素神殿開小宴。」弗雷拉畫出了一條時間軸,「訂婚典禮當天和次日都有規模不錯的拍賣會,往後是帝都一月一次的商販集會,再往後是光明神殿開放禮拜的日子。這些天,帝都都會很熱鬧,我建議在這幾天找機會對鉑金家下手,然後在禮拜日那天去一趟光明神殿。」

  就這麼定下了。

  「要為了尋找討厭的人而跑去討厭的神殿……」亞力克鬱鬱地嘟囔著,被弗雷拉大笑著揉了一把頭髮。

  ——————————————————————————————————————

  訂婚典禮那天,帝都無比熱鬧。男爵先生派了一輛舒適的馬車給小輩們,但它很快就被遺棄了——在被堵死在距離男爵府僅僅一個街區的路口後。

  街上兵荒馬亂。弗雷拉覺得整個帝都的人都出動了。三人不得已地隨著一些傭兵跳上了房頂。

  「亞力克你下腳輕一點兒,」弗雷拉開口提醒,「你已經踩碎了好幾個木雕了。」

  被指責的半獸人少年漲紅了脖子辯解道:「沒有,沒有!那第四個不是我踩的,我上腳的時候它就已經裂開了!」

  總算到了大廣場,三人蹲在一個視野還算不錯的房頂,有些驚懼地瞧著下面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頭頂。

  弗雷拉:「……一定沒有我們能下腳的位子了。」

  瑪麗白:「……站住了也看不到。」

  亞力克:「……我們就在這兒吧。」

  於是三人蹲定,弗雷拉開始向外掏出各種零嘴和飲料:「瑪麗白你的滋滋圈兒……唔,高地烈火鳥肉乾,亞力克這是你的。誰要蛇面果果汁?」

  旁邊一個光頭傭兵湊了過來:「小姑娘還有零嘴兒麼?」

  「有,哢嘣脆和果子草注心棒。」

  「來一袋哢嘣脆。」

  「五個銀幣。」弗雷拉伸手。

  「……」光頭傭兵一臉便秘的表情瞧著她。

  弗雷拉動了惻隱之心:「是我坑了些。四個吧。」

  「……」

  最終,光頭傭兵付了四個銀幣,換到了滿滿一袋子哢嘣脆和一品脫黑啤。

  「嘿嘿,」光頭傭兵普特咂了咂嘴,「今天的小新娘漂亮極了,是個魔法天才,還即將成為舒臘爾親王的乾女兒。那精靈小子一定是強姦了幸運女神。」

  舒臘爾親王是和佐羅親王並稱的世襲親王,一直便是帝國的左膀右臂。弗雷拉不由感慨,林波兒和德裡亞兩人,現在算是真的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了吧?

  普特很健談,他以為三人是從外地過來見世面的年輕傭兵崽子,便趁著典禮還沒開始,詳細地八卦了這場訂婚的始末。他嘴裡的故事一波三折,淒美香豔,聽得三人目瞪口呆。

  弗雷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那個,我以為,祭司應該是不能結婚的。」

  光頭普特白了她一眼:「那麼漂亮的妹子不讓人家結婚?天,這太不人道了。你設身處地想想,若是現在不讓你結婚,你會直接哭得昏過去吧?」

  ……並不會好嗎!

  關頭普特忍受了一遍鄙夷之洗禮,終於正經了些:「聽經常來往的那些喜歡叨念時政的老頭子說,這又是一場政治聯姻吧。這幾百年下來,為了抗衡光明神殿的影響,皇家的直系子孫們學的都是同樣有治癒和蠱惑能力的水系魔法。這樣一來,舒臘爾家的乾女兒和水神祭司雙重身份足夠代表皇室與精靈族聯姻了。」

  「德裡亞是精靈一族的大人物?」弗雷拉驚訝道。

  怎麼都不該輪到他才對……

  「是吧?」光頭普特也並不很確定,「聽說他快要成為精靈一族最年輕的長老了。」

  弗雷拉還想再問,卻被震天的禮炮聲嚇了一跳。

  水神祭司林波兒與精靈德裡亞的訂婚典禮,開始了。

  七十七響帝國禮炮將彩帶、糖果和五顏六色的花瓣打向天空,再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一時間,廣場上像煮開了鍋似的,一片歡騰。周圍的建築裡的人們也感受到了這份歡愉,前赴後繼地擠上已經不堪重負的窗戶,朝著下面拋灑著零食和花朵。蹲在房頂上的傭兵們也在捧場歡呼著,光頭普特剛開始也樂顛顛地嚎了兩嗓子,可他旁邊的三個傭兵崽子硬是一臉莊重悶聲不吭。他有些哀怨地望了三人幾眼,也懨懨地閉上了嘴。

  禮炮放個不停,將廣場上的氣氛一浪一浪往上推。在最高點時,第七十七響禮炮將一發水霧炮彈打上了半空,巨大的水彈在空中炸開,奇異且迅速地化為濛濛的水汽,緩緩地籠罩了下來。

  緊接著的,是一聲尖銳中帶著悠遠的沉穩感、餘音綿長久久不絕的鐘聲。

  「神,神力!」

  「這這這是神力啊!」

  方才還鬧得要開鍋的廣場幾乎在瞬間變得一片靜謐!

  弗雷拉提醒同伴們:「靜心,這是水系的精神幻象。」

  話音剛落,弗雷拉便感覺到一陣濕氣壓下。縱是她這幾年吃了不少普通人一輩子都碰不著的好東西,讓她幾乎糟糕地免疫了大部分增益魔法,這陣水汽也還是讓她感到精神一震。

  打一個棒子給一個甜棗兒?

  弗雷拉撇嘴。但顯然這方法有用極了,已經有不少享受到了「神威與神惠」的人們念念叨叨地跪了下去。

  「不清楚的還以為是水神下嫁了呢。」瑪麗白也不以為然地哼哼。

  「急什麼。以後你嫁出去的時候,我給你好好造個勢,保證給你打造成光明女神。」弗雷拉安慰道。

  瑪麗白氣勢洶洶地瞪著好友。

  「來了,來了來了。」光頭普特小聲嚷嚷,「……哎唷我的媽呀,那裙子,瞧那裙子,這也太折騰了,那一個裙擺子的布料估計能裁出十條新裙子來。」

  「……」弗雷拉也不禁扶額。她那純粹是因為眼睛好,還能看見那一水兒淺藍色大裙擺前面緩緩走著的嬌俏小身板兒,其他不明真相的群眾們就只能看到一大片嘩啦嘩啦的裙擺在孜孜不倦地往前挪吧!

  真,真重啊……辛苦了林波兒!弗雷拉粗略估算了一下那足足有舞臺大的裙擺的分量,頓時對自家妹妹肅然起敬。

  「這究竟好看在什麼地方啊。」亞力克刻薄地挑剔著。

  「三觀不同,三觀不同。」弗雷拉只好這麼說。

  浮空城的審美風格比較近似於精靈族——不,應該說比較近似於非人類的其他所有異族。除開德高望重的貴婦,幾乎不會有人選擇過膝的裙擺。姑娘們選擇禮服時可以走塞壬的飄逸神秘路線,可以走精靈的貼身典雅路線,也可以走獸人的暴露性感路線,百家不拘,但共同的審美點是一雙線條清晰的長腿。

  弗雷拉有些唏噓。想當年,她挎著個小籃子在草場上來回忙碌的時候,她也曾把這種鐵架子撐大裙擺的禮服裙作為人生目標過。

  這在三人眼中囧囧有神的場景,卻讓帝都的百姓們看得如癡如醉。終於,可憐的新娘挪到了階梯的最高層,她可以歇一會兒了。

  「……真的是他。」弗雷拉喃喃著。

  「討厭鬼!討厭鬼啾!」壺豚揮舞著小爪子,氣憤極了。

  德裡亞不知何時藏身在人群之中。現在,他腳下長滿荊棘與豔色花朵的藤蔓將他迅速地托舉了起來,並飛快地定型生長成了交錯向下的階梯。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一身純白禮服的俊美精靈含笑走向他的新娘,金髮,碧眼,所過之處步步生花。

  瑪麗白:「好土氣的花色。」

  亞力克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真娘。」

  壺豚不氣了,它現在笑得直打嗝。

  弗雷拉:「……」

  她在回憶五年前的自己是否給人家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心靈創傷。同時,她細細打量著廣場上人們喝彩的、豔羨的、嫉妒的表情,就沒有哪一個像他們這般覺得好笑違和的。

  弗雷拉憂傷地覺得浮空城把自己帶壞了。

  ……!!!

  「我離開一會兒,戒指聯繫。」丟下這一句,不給同伴們反應的時間,弗雷拉便飛快地跳下屋頂,在人群中閃現了幾下便失去了蹤跡。

  「誒誒——」

  ——————————————————————————————————————

  一邊在人群中躲閃著疾行,一邊往自己的頭頂、兩肩、雙手、腰間和足踝抹上藏息藥劑的弗雷拉很快就感受到了左手小指上十字戒的細微震動。她將戒面上的十字架輕輕一撥,裡面便傳來了瑪麗白的聲音:「你自己能行麼?」

  「沒問題。」

  「行,幫你留一份午飯?」

  「午飯估計趕不上。晚飯時候一定回來。」

  默契地結束了對話,弗雷拉扭正十字架,推了推防風鏡,趁著人群混亂緊緊地跟著前方一輛看起來做工相當考究的單人金頂馬車。這輛馬車剛剛一直停在廣場人群的最外圍。

  弗雷拉仔細地觀察著那輛馬車,發現它不時奇怪地震動,且若有若無地傳出幾聲悶哼。

  弗雷拉額間滲出了點兒細汗。若是她剛才在屋頂上沒有看錯,進了馬車的是……

  她垂下眼睛,竟然有些不敢使用瞳力去看。

  「這是往鉑金家的方向啾。」壺豚在她腦海裡說著。

  這種完全稱不上追蹤的追蹤對現在的弗雷拉而言難度為負。很快,她看著那輛馬車駛進了鉑金家大門。她讓壺豚回到空間裡,自己裝作路人模樣在周圍的街道逛了幾圈兒,便輕輕鬆鬆地從傭人們採買用的偏門閃了進去。

  用不了太多時間,她便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謹慎起見,她在確認周圍沒有危險存在後,依舊向房中吹送了神經麻痹藥劑,過了半晌才溜進房間,反鎖上了門。

  「我最後警告一遍——就算我被戴上了這個噁心的封魔環,也不是你們這些無恥下等的人類可以打得了主意的!」冷硬的聲音帶著絕然和一絲虛弱,從床上側臥的身影那兒傳來。

  弗雷拉吞了吞口水,輕聲喊道:「……黎米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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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15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七章 黎米尼斯的請求

  弗雷拉敏銳地感覺到床上那人的呼吸停住了。

  弗雷拉走上前,將那人轉過身來扶正,並把她擺成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抱歉,我還不能給你解藥。」

  黎米尼斯眼神複雜地看著弗雷拉,有驚訝,有防備,有慣常的高傲,有難言的不堪,還有一絲……急切。

  黎米尼斯動了動有些僵硬的下巴:「你看到了,對不對?」

  不等弗雷拉答話,她又冷笑著道:「你看到了。不然你也不會跟到這裡來。」

  弗雷拉有些愣神地看著精靈脖子、手臂和大腿上斑駁的痕跡,覺得刺眼無比:「你……」

  「我怎麼會在這兒?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黎米尼斯突然打斷弗雷拉的話,她有些灰暗的臉龐也重新放出了光彩,「這裡有緊急得多的事情——弗雷拉,關於你的眼睛我並不想道歉,我也沒有道歉的立場。而這一次,這一次,你如果能幫助精靈一族逃脫湮滅的災厄,從今以後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我必將無悔,且天天在森林女神座前歌頌你的功德。」

  「你說說看,我只能說盡我所能。」

  黎米尼斯並不介意,她語速極快地往下說著:「這是紅方帝國的陰謀。」她瞟了弗雷拉一眼,「你一定不會忘了你的眼睛為什麼沒了,對,就是因為困擾我們將近百年的泉水迷障。莫名出現的迷障盤桓在生命之泉與智慧之泉上,最初我們只是狐疑,並沒有對此提高警惕,直到大約十年之前,生命之泉再也無法產生新的精靈,期間隕落的同族也無法順利返魂;智慧之泉也無法為成年的精靈提供他們應得的知識。更別提我們的少精靈王,他原本應該在十年前繼位,卻因為智慧之泉迷障無法順利獲得傳承。」

  「五年之前,我們使用你的眼睛順利破除了迷障。可是不到一年,迷障又再次出現了,並且以比上次快上百倍的速度滲入了兩口泉中,現在,生命之泉與智慧之泉的狀況比五年之前還要糟!」

  「問題顯然並不出自你的眼睛。」黎米尼斯又瞟了弗雷拉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們首先便懷疑到了帝國贈予的龍喉上面。但那時最緊急的是再一次破除迷障,於是我帶隊前往帝都尋求皇室的幫助,而殿下則秘密地前往了光明神殿,想要試著與教會協作,借助光明神的淨化之力。」

  弗雷拉想起了新生歷練時,她在帝都傳送陣門口曾看見過精靈們的身影。

  「然而殿下他失蹤了。光明教會那些卑鄙的人類,卻一口咬定從沒有見過殿下!」黎米尼斯憤恨地咬了咬下唇,「皇室態度曖昧,我在帝都周旋了數月,他們也只是一味向我族提要求,推說材料難找需要時間。我不能再拖下去了,此時精靈族中已經開始混亂,長老來信說甚至出現了幼生精靈服食被污染的泉水後進入假死狀態的情況,我只好答應了部分不太苛刻的條件,換回所謂『或許有用的短效淨化劑』,回到了聚居地。」

  「那所謂的淨化劑倒是真的有用——也真的短效。」黎米尼斯冷哼一聲,「我們開始過上了從未有過的、恥辱地依附著人類的生活。我們的精靈王已經非常年邁了,他的力量在不斷流失著,而紅方帝國卻越來越得寸進尺。我每隔半年都會前往帝都,領回淨化劑,並給出他們想要的各種工藝品。這一次,貪婪的人類終於決定撕破臉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倒的。再次醒來時,肩膀上已經被打上了奴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事無成的鉑金家小少爺——之後的,你都知道了。」黎米尼斯依舊一臉高傲的神情,她高昂著脖子,倔強得讓弗雷拉第一次強烈地認識到她眼前的是一名精靈族優秀的戰士。

  「精靈族被封閉了,我再也沒有聯絡上我的族人,相信還有很多遊蕩在外的精靈還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弗雷拉,我請求你,幫我聯繫上一名精靈,他或許就能成為我們一族唯一的生息!」

  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麼。

  昔日,她覺得嚮往無比、高不可攀的精靈一族如今卻……

  弗雷拉微歎了一口氣,仔細想了想,答應了:「我也並不希望看到精靈一族的滅絕。我會盡力尋找到其他精靈,並將這些消息傳達給他們。但我自己也有緊要的任務,所以……」

  「你答應就好。」方才的談話似乎耗去了黎米尼斯大半的力氣,她現在又是一副厭世的樣子靠在床沿,「能在這兒遇到你,已經是神的指引了。」

  弗雷拉倒是比較擔心黎米尼斯的情況:「你自己呢?雖然我沒法收留你,但我可以把你帶出去。」

  「不必囉嗦。」黎米尼斯倔強的神情又出現了,「我留在這裡還有用,我好歹能從那個噁心的草包嘴裡套出不少話來。」

  弗雷拉沒有露出憐憫的神色,她知道黎米尼斯並不需要。

  弗雷拉把壺豚從空間裡叫了出來:「還認得出來麼?這是阿壺。瞧它都長這麼肥了。」

  「啊啾?」睡得正香的契約獸迷迷糊糊地眨著小眼睛。

  黎米尼斯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稍微帶點兒溫度的表情。

  事情交代完畢,一人一精靈也並沒有好得能夠敘閒話的交情,弗雷拉將黎米尼斯身上的神經麻痹解了,便兜兜轉轉繞去了洗衣房。依照在大公爵領地成長的經歷來看,弗雷拉覺得她單槍匹馬的一柔弱姑娘,不太可能直接衝進一定有高人守著的少爺住所,廚房這種地方也稍微冒險了些,而通常不受重視的洗衣房則是個好選擇。

  乾淨俐落地辦完了壞事,她拍拍手歡快地離開。

  這其實是個新藥劑,具體能發揮多大的功效還要根據天氣、飲食、空氣濕度……的變幻而定。無論如何,總不會讓那位小少爺太好過就是。弗雷拉無責任地想著。

  ————————————————————————————————————

  弗雷拉帶著壺豚,又去薇莎米亞那兒蹭了一頓下午茶——對於杜蘭的事情,她並不是特別的熱衷。

  在光明神殿失蹤原本就不是什麼平和的事情,現在再加上一個同樣在光明神殿失去蹤跡的少精靈王,一直最懂得趨利避害的弗雷拉自然不可能樂顛顛地去蹚這趟渾水。雖說,杜蘭和瑪麗白在外人眼前就是鐵鐵的一對兒,但根據弗雷拉的觀察,幾年下來一直就是自家好友雞血上腦地主動著,男方最多就回了幾封曖昧書信,因此弗雷拉對於杜蘭的定位一直處於「同窗」一檔,不能再高了——傳言這回事兒,從來就不靠譜,比如她和披著教授皮的城主大人也被傳得轟轟烈烈。

  但瑪麗白既然提出了要去光明神殿走一趟,卻也沒有反對的必要。光明神殿每天都是完全開放的,朝拜者甚至可以進去後殿參觀神職人員的住所。而每逢禮拜日,前往光明神殿的信徒更是多不勝數,看一遭也就是個到此一遊的興致,應當不會出什麼大紕漏。

  依照約定,弗雷拉裝著一肚子的甜餅乾,在晚餐時間再次一臉期待地坐到了桌前,開始又一次的大快朵頤。

  弗雷拉並沒有詳細提起追蹤的過程,只是說了一句看到熟人。而兩個同伴也沒有再問,這是在潘多拉學院四年養出的默契。

  在吃完精心烹製的、帶著帝都特色奢侈味兒的晚飯,並仔細聆聽男爵先生對於搜集精靈工藝品的心得之後,弗雷拉決定去泡個澡,享受享受傳說中的貴婦花瓣浴。

  「阿壺,你最近掉毛掉得有些厲害,別去盆栽那兒玩,男爵先生看樣子挺珍視它們的。」最後伸頭叮囑了壺豚一句,弗雷拉合上了浴室叮叮噹噹的捲簾門,一邊戳了戳自己有些凸出的胃袋,一邊舒舒服服地將自己泡在了有著微微硫磺味和清淡花香的奶白色浴液中。

  簡直……簡直太舒服了!

  弗雷拉想在這個長圓形的浴池中翻一個大滾!

  浴池四周是幾個黃銅雕刻的、形態優美卻表情空洞的精靈族姑娘。她們半裸著,都盤起了頭髮,露出尖尖的耳朵,或高或低地舉著華美的瓶子,而浴池中的水正是從這些瓶口汨汨流出,帶著新鮮的熱氣。

  弗雷拉乾脆劃著水,站到了其中一個黃銅雕塑的正前方,左右挪了挪讓有些微燙的浴液直接澆在了她的後脖子上,舒服得她軟軟地哼了一聲。

  「阿壺?」弗雷拉聽到響動,揉了揉正沖得舒服的後脖子,才轉過身來朝門簾那兒張望著:「怎麼了……咦?」

  門簾那邊沒有壺豚的身影。

  「奇怪了明明——」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倚在窗邊,抱著手臂靠著牆的夏邇。他似笑非笑地交疊著雙腿站在那兒,暗金色的眸子被浴室的水汽蒸騰得有些不真切。

  「……癔症了。」弗雷拉老老實實地縮回水裡,只露出一個腦袋,一隻手在下面默默地掐著大腿。

  「星辰之光的照耀之下沒有虛假。」城主大人念詩一般地說了這麼一句,便向浴池走來,眼睛一點兒都不避諱地直視著那顆越來越紅的腦袋:「怎麼一臉不歡迎的樣子?」

  歡,歡迎你大爺!弗雷拉急急地往後退了兩步,卻忘了自己還在水裡,免不了一個踉蹌咕嘟喝了幾口。

  弗雷拉再次浮出水面時,覺得此刻自己腦袋上冒出的熱氣能夠在瞬間秒殺這浴室中的所有熱氣!

  「你你你怎麼來了不不對你出出出去!」弗雷拉硬著舌頭好不容易說完了一句話。

  城主大人一臉坦然,伸出手來在浴池中劃了劃,漫不經心道:「臨時有事,我恰巧要來帝都一趟,就順便來看看你。」

  「看來挑的時間還不錯。」暗金色的眸子不經意地瞟了瞟水下。

  第一次被調戲的牧馬姑娘想都沒想,肘間腕間都帶了巧勁,兜起一個大浪就潑了過去。

  弗雷拉:「……」

  偉大的知識之神,讓她乾淨俐落地就此消失在世界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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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25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八章 光明神殿一日遊

  被潑了一頭一臉的城主大人挑了挑眉。

  莽撞地挑戰了權威的牧馬少女默默向後縮著。

  夏邇長歎一聲:「真是個野姑娘……簡直不成體統。」

  然後,他摘下了斗篷帽子,開始解開領口的繫扣。

  「=口=!」

  弗雷拉驚恐地望著蹲在浴池邊上的城主大人,噢,解到胸口了……脫,脫了,那漂亮極了的肩膀和腰——不,不對!不管眼前的城主大人到底是怎麼了,都不能讓他再脫下去了喂!

  當夏邇的手放在腰帶上時,弗雷拉幾個疾劃到了池邊,一個猛力便把城主大人揪了下來。

  「……」

  不小的水花彷彿在嘲笑她的愚蠢。

  讓她死了吧!讓她死了吧!!!

  弗雷拉哀鳴一聲,將自己整個沉到了水裡。

  不等她成功把自己淹死,她就被腰上一股巨大的托力舉出了水面。

  鼻尖前就是他微微凸起的鎖骨,帶著還未被水汽侵蝕的、夜風的涼意。兩人上身若有似無地貼著,他半濕的頭髮偶爾掃過她的耳後,引起一陣避無可避的戰慄。

  「處女的香氣……」夏邇喃喃著,低下頭來,用他弧度漂亮的鼻子磨蹭著弗雷拉的頸窩,偶爾用唇輕輕觸碰。

  弗雷拉倒吸一口氣,覺得被蹭過的皮膚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它們熱得能夠隨時燒起來。

  ……酒氣?

  方才慌亂著沒有注意,現在,兩人的上半身赤裸而緊貼著,從夏邇身上便有一陣一陣的酒香傳來,經過水汽的蒸騰,更加令人眩暈。

  喝,喝的是什麼酒啊!這種微微甜膩的曖昧味兒……弗雷拉有些急了,她扯著一把滑溜溜的黑髮,琢磨著是否要從壺豚的空間裡頭拿些醒酒藥劑來……不,不行。一牆之隔洗著澡,平白無故為什麼要用上醒酒藥劑!要是阿壺好奇地躥了進來,它就會看到——

  「誒!?」弗雷拉的視野一陣晃動,再次穩定下來時,她才發現自己被夏邇托著臀部抱起,赤條條地放坐在了池壁上。方才與他手掌相貼的腿根驟然發燙,相對冰涼的池壁也做不到任何的緩解。

  弗雷拉難堪而焦急地下意識想要蜷縮起來,不等她這麼做,依舊站在浴池裡的夏邇已經將腰身卡進了她的腿間。

  「嗯……!」

  溫熱的鼻息蠱惑著她前胸的肌膚。他高挺的鼻樑自她的頸間往下,流連過精巧的鎖骨,在一片滑膩上徘徊著。他像一隻高傲的大型獸,纏綿而繾綣地對伴侶進行著矜持的求歡。

  弗雷拉的腰已經軟了。她下意識後仰著,有些無助地看著黑髮灑在她胸前的模樣……她有些畏懼地向後縮著,而他卻不依不饒地頂了上來……隔著那已經被浸濕的布料,那蠢蠢欲動的高溫似乎能把她燙傷……

  他的衣服真是薄得不像話。弗雷拉迷迷糊糊地想。

  胸前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你的人緣很好,雷尼。」

  弗雷拉暈乎乎地喘息著:「嗯?」

  「聽說地精們常常會贈於你新鮮的羊駝奶……」

  「看樣子,你有好好地把它們全部喝下。」說罷,夏邇的手平貼著肌膚,從腰部滑上托起她的背,順勢在那一團緊俏卻綿軟的雪白上咬了一口。

  最後一根弦啪地一下斷了。

  夏邇勉強躲開一記毫不留情的輪轉踢,一閃而過的風景讓他眯了眯眼。在弗雷拉破罐子破摔決定掏出更多的大規模殺傷性煉金製品之前,他拎起斗篷掀開窗無聲無息地跳了出去,心情相當愉快的樣子。

  弗雷拉站在浴池裡頭全身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

  「啾?」壺豚果然悉悉索索地進來了,「怎麼了啾?洗澡為什麼要用爆彈?」

  「等著你進來砸你玩兒。」它的契約夥伴若無其事地一笑,手中兩個橙子便前赴後繼丟了過來。

  莫名其妙受到牽連的壺豚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橙子爆彈,淚汪汪地瞧著弗雷拉。

  有,有殺氣啾!

  一定是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了啾!

  胸前牙印未褪,那股奇怪的燥熱也若有似無,弗雷拉的腦子卻終於清醒點兒了。她氣哼哼地卷卷被子上了床。

  城主大人何等威武!難道是她區區一個軟姑娘想揪就能揪的嗎!弗雷拉在被子裡縮成了一團,憤恨地咬了咬指甲。

  弗雷拉好不容易翻來滾去地睡了沒一會兒,便又被驚醒了。那動靜很輕微,但她還是直覺般地感受到了。

  一睜眼,便看見床頭櫃上一大把怒放的安妮布拉藍風鈴。這種花並不怎麼珍貴,在日光充足一些的森林草原都能見著。安妮布拉藍風鈴花小,卻開得又多又錦簇,因花期不同而綻出的深淺藍色彙聚起來,倒是顯得相當的震撼。

  弗雷拉對這花很熟悉。沒什麼閒錢賠禮道歉的傭人們常常採摘幾束,細心地捆好了來表達自己的歉意。在草場上那會兒,她就常常看見小夥子們拿著它去哄回鬧脾氣的心上人。

  弗雷拉呆了一會兒,扭頭看看還在一起一伏、吹著泡泡的壺豚,再望望才剛亮的天色,便一拉被子紅著臉睡下了。

  ——————————————————————————————————————

  剛過午飯,瑪麗白便砰砰地敲響了弗雷拉的房門,告訴她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他們的光明神殿執行不得已要提前了。

  「聽男爵家的下人說的,今天一早,光明神殿就貼出了公告,說了一堆讓人看不懂的原因,總之就是告訴人們從明天開始,後殿的居所關閉參觀,不知什麼時候才重新開放。」瑪麗白已經整裝待發,「算上今晚,我們也只有兩個半天的時間了。」

  弗雷拉聳聳肩。她對探查後殿神職人員居所的興趣並不大——真正開放參觀的都是普通神職人員的居所,只有主教以下的神職人員在那兒居住。她並不認為杜蘭會藏在哪個神父或者牧師的桌子底下,但既然好友一副堅持的樣子,弗雷拉也合拍地表現出一臉完全贊同與躍躍欲試。

  說走就走。弗雷拉回房簡單地換上了這幾年被她改造得玄機不少的打鬥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讓壺豚把那一大把安妮布拉藍風鈴收進了空間——現在壺豚的空間真的不算小,提供類似儲納量的儲納戒指在拍賣行基本能賣出幾十個紫金幣的高價。

  所以,也就隨便……裝了算了。弗雷拉這樣說服著自己。

  今天雖然不是禮拜日,但前來光明教堂進行祈禱、告解、求醫與觀光的人依舊不少。三人先是如同普通觀光客一般將前殿逛了個遍,才向一名正在灑掃的牧師提出了想要參觀後殿的請求。牧師溫和地答應了,將三人領到後殿之後便識趣地離開。

  「為什麼感覺光明教會的名聲越來越差的樣子?我覺得這裡的氣氛還不錯。」走在擁有漂亮弧形的銀白色大理石走廊上,弗雷拉奇怪地問道。

  瑪麗白從小在浮空城長大,並不懂得這些。於是兩人都望向亞力克。

  「那都是皇室的宣傳。」亞力克不以為然,「在幾百年前,靠著治癒疾病和佈施窮人,光明教會的聲望無人能及,甚至皇室的繼承人要由光明教會的紅衣大主教來指定,這個你們知道的吧?後來皇室進行了一系列的舉措——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用了很長時間才徹底平衡了光明教會的神權。若不是這樣,估計現在的紅方帝國已經不存在了吧?」

  弗雷拉微微皺眉。在她看來,能者當道。況且,根據她翻閱過的雜記上記載,光明教會從成立以來,所做的事情就只有這麼幾種:殺龍,賣錢,佈施,培養教會祭司與聖騎士,再殺龍,再賣錢……因此它在民眾中贏得了極高的聲望。就連剛才亞力克所說的,指定皇室繼承人的事情,也不過是因為得到光明教會承認的繼承人能夠輕易地收穫民心罷了。真正的大權,一直掌握在光輝皇室手上,從未旁落過。

  所以說,高位者最……弗雷拉想起了昨晚上那個見鬼的……噢。

  帝都的光明神殿至少養了大幾百名的低階神職人員和戰鬥部隊,因此後殿的面積一點兒也不小。他們遇到了正在小規模操練的聖騎士和不少苦心研讀的牧師與教會祭司,他們顯然已經習慣了有遊客來往的生活,不少人還主動與他們打了招呼。

  三人已經像真正的遊覽客一般將後殿繞了大半圈兒,但卻沒有發現有關杜蘭的任何線索。亞力克已經提了好幾次回程,瑪麗白卻堅定不許。弗雷拉有壺豚陪著,倒是沒有很悶,於是她也只是跟著不說話。

  三人沿著一條明顯是人工開鑿的小溪,來到了又一個小藏書室。

  唔,是第三十八個。弗雷拉數著。

  因為壺豚對小溪旁歪著脖子長的一顆酸梅樹起了濃厚的興趣,弗雷拉就陪著它在樹下玩了一會兒。不等壺豚盡興,就見亞力克黑著臉出來了,眼角那塊紋身正抽抽著:「弗雷拉,咱們進去把瑪麗白打暈吧。她簡直瘋魔了。」

  「怎麼了?」弗雷拉連忙扯下上下顛著樹枝玩兒的壺豚。

  「她硬說什麼感受到了杜蘭的氣息,」亞力克誇張地點著自己的鼻子,「她一個純血人類!我怎麼都沒聞出來!自從開始看那騙人的星座書之後,瑪麗白就變得神神叨叨的。」

  不,不是騙人的星座書。那是翼龍王珍藏的孤本《觀星記》。

  稍微安撫了亞力克弟弟的暴脾氣,弗雷拉走進了藏書室,謹慎地回身掩上了門:「瑪麗白?」

  弗雷拉嚇了一跳!屋裡……

  「怎麼會沒有人?」亞力克猛地拔高了聲音,「瑪麗白?你在麼瑪麗白?」

  只有尋常臥室一般大小、有些擁擠的藏書室散發著一股塵埃的味道,書架間黑沉的陰影隱約透露著不詳。

  弗雷拉往四周看了一圈,慢慢開口道:「亞力克,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瑪麗白的直覺是對的。」

  亞力克:「?」

  弗雷拉反手抽出綁在大腿上的匕首,示意亞力克跟著她來:「這裡……」

  她精准地抬手握住一本書,左右嘗試著,尋找正確的使力方向。

  「哢噠。」

  書本被斜向上推起,兩人腳下一空。

  弗雷拉與亞力克兩人反應極快地抓住了邊沿,往漆黑的地下謹慎地張望著。

  命運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準備的時間。

  「奇怪,這門怎麼是關著的……」

  弗雷拉心裡一凜。糟糕,光顧著尋找瑪麗白了,她竟然沒有分神留意到有人接近!

  她對上亞力克有些慌亂的雙眼:「下去!」

  ——還是慢了一步!

  來人打開門,看到的是正在緩慢合上的地道入口。

  「追!快追!又有外來人進入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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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32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九章 通往未知的傳送

  這地道入口處並不很深。弗雷拉與亞力克一落地,便一瞬不停地向著前方唯一延伸開來的通道疾行。

  剛才上方的喧囂聲他們都聽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拿著神聖之矛的聖騎士從後方追上。——當然,也有可能是在前方。

  在不知道光明神殿的底細之前,弗雷拉覺得解釋或者坐以待斃都不是個好方法,他們該努力神不知鬼不覺地逃掉。

  首先,他們需要找到他們失落的同伴。

  這個願望很快就得到了滿足。這個地道並不複雜,也沒有過多用來迷惑來客的岔道,於是在弗雷拉的眼睛和壺豚的指路能力下,兩人很快找到了正來回轉悠的瑪麗白。

  「弗雷拉?亞力克?」聽到聲音,瑪麗白反應很快地出聲試探。

  「是我們。」弗雷拉答。

  「你給我們惹了大麻煩。」亞力克毫不客氣的說明了情況,「光明教會已經察覺了,一會兒就會有大把大把的追兵進來。現在好好想想要怎麼解釋你的一時失足,好讓我們不要被當做異端來審判。」

  瑪麗白卻沒有理會:「杜蘭,杜蘭真的來過這兒!」

  弗雷拉看得見,好友正在激動地揮舞著手上類似卡片一樣的東西。

  「瞧,這是迷迭茶屋的白銀積分卡!雖然我看不到上面的會員號,但我能確定這就是我的那一張!」

  弗雷拉知道,這些年瑪麗白常常約杜蘭一起,在空閑時間去各個小店打發慵懶的下午時間。而迷迭茶屋算是他們的常聚地,這張白銀積分卡很久之前就一直保管在杜蘭那兒。

  看著那張被不斷揮舞著的、有些髒兮兮的卡片,弗雷拉並沒有分享到好友的喜悅。她只覺得杜蘭失蹤的事情愈發詭異起來——她想不出什麼理由可以讓人在失蹤的時候還不忘在這個地道的小角落特別丟下一張積分卡。若是杜蘭自己摸索到了這裡,那麼他獨自前來的動機就讓人充滿疑慮;如果他是被劫持的,那麼有實力劫持他的人不會允許他這麼堂而皇之地留下一張小卡片。

  亞力克在一旁默默不語。弗雷拉看著他臉上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禁在心裡感歎一聲。

  「無論怎樣,我們必須向前,然後想辦法出去。」弗雷拉拍了拍瑪麗白的肩膀,率先向前走去,「上面的追兵很快就要來了,我不希望最後還要驚動浮空城來把我們領回去。」

  剛下來的時候,弗雷拉便眼尖地在入口看到了一個風系魔法陣,這應該是地道保持空氣暢通的緣故。但不知為何,這個地道總是給她一種已經許久不曾被使用的感覺。

  三人並沒有在行進中碰上什麼機關,彷彿這真的就只是個普通的地道一般。弗雷拉注意到地道的兩端不時會出現切割得很平整、有些還考究地鋪上了光面石塊的凹洞,想來原先應該是存放什麼東西用的,只不過早已被搬空。

  突然,弗雷拉感到肩膀上壺豚的小爪子一緊。幾乎同時,亞力克一邊猛然提速,一邊壓低聲音道:「他們來了。」

  下一刻,弗雷拉也聽到了後方傳來的整齊的腳步聲。

  三人急急地拐過一個彎,前方卻不碰巧地出現了一左一右兩個岔道。令人驚訝的是,兩個岔道的石壁上都安插了魔法火把,接下來的路終於可以不用在黑暗中進行了。

  「哪一邊?」弗雷拉轉回身望著瑪麗白。

  「……左邊。」

  弗雷拉垂了垂眼睛,卻是配合地朝左邊的洞穴掠去。她沒有忽略好友猶豫地瞟向右邊洞口的眼神。

  他們應該是被當做入侵者對待了,弗雷拉有些頭痛地想,而她沒有預料錯的話,他們正在行進的這條路,也並不是通往外界、能夠讓他們順利逃生的路……

  弗雷拉突然將壺豚朝瑪麗白拋去:「阿壺,拜託你了。」

  「好的啾。」

  瑪麗白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就聽見後方傳來的破空聲。

  面對絲毫沒有合作跡象的陌生入侵者,聖騎士們終於開始了攻擊。弗雷拉與亞力克憑藉著出色的感知避開了後方氣勢洶洶的輕矛和割裂魔法,而有壺豚提醒相助的瑪麗白雖然狼狽一些,也總算是安然無恙。

  這場追逐並不是長時間的拉鋸戰。後方的聖騎士們雖然沒有坐上強健的坐騎,但他們顯然被加持了某種強力的加速魔法,腳程極快。而真正不妙的還在後面——

  「前面有人!」亞力克有些焦躁地低吼。

  ……被包抄了。這就是客場劣勢什麼的。弗雷拉腹誹了一句,毫不客氣地轉手直接扔出一罐子油膏。

  後方如她所願地響起了撲通撲通的滑倒聲。

  然後,她一手一個拉著同伴們,往右手邊的石壁就這麼直挺挺地撞了過去。

  「喂,你……」亞力克厲著一雙眼一抬頭,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

  弗雷拉此時卻顧不上回答同伴的疑慮,她速度極快地輕擊著地面上的傳送陣,半晌之後她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啊啊,果然已經不能用了。」

  抬手止住亞力克與瑪麗白的發問,她直截了當說道:「是的,走進這個岔口以來我起碼看到了幾十個這樣的傳送陣——我不知道它們通往哪裡,但現在我們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弗雷拉朝著外面努了努嘴,解下腰間的布兜扔給兩人,手上已經不停地開始處理著煉金材料:「還好,這算是我的老本行了。裡面都是殺傷性的玩意兒,幫我撐一會兒,隨便扔,它們不太貴。」

  「嘿,放心吧。」

  外面的戰鬥已經開始。而在這個被施加了幻視結界的空間裡,弗雷拉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瞳孔中出現了兩個微小的光斑。

  ……好極了。只一眼,她就將空氣中的元素痕跡記下了——感謝這個陣法並不太複雜,但有些麻煩的是這個傳送陣似乎需要特殊頻率的人工啟動晶石。

  傳送陣是一種同時使用了魔法陣與煉金陣專用符號的陣法,弗雷拉並不知道它確切的起源,但毫無疑問,發明者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天才。這些年來在角婆婆的高壓教育下,弗雷拉近乎奇跡一般地將煉金陣和魔法陣的分解紋樣全部背下了——起碼能被找到且被定義的紋樣她是全部背下了。隨著手上傳送陣模型的一點點建立,弗雷拉心裡倒是有底了一些。魔法加護紋樣、時空絮亂抵禦紋樣、清心紋樣……她很確定,這個給被傳送者附加了眾多正面效果的傳送陣,絕不會通往太糟的地方。

  模型的搭建對於弗雷拉而言已經是小菜一碟。同時,她有些心疼地拿出一罐液態壓縮元素力,動作熟練地將模型灌裝完畢並結合。

  一切大致就緒,啊,不,最麻煩的正要開始。弗雷拉沒有分心於外面的戰況,只是仔細地從隨身藏品中挑揀出了一顆龍骨石——因為它足夠堅硬。先是三下兩下將它削成了吻合鑲嵌凹槽的大小,接著,弗雷拉將它摁在了眉心,好用最短的距離來節約精神力的消耗。

  她閉上眼,嘗試著用精神包裹住那塊龍骨石。

  第一次真正地體會到這種源自靈魂的力量,是在菲奧的射擊課堂上。當她準確地順應精神的指引,將匕首奇跡般地擲去鳥兒必將飛過的軌跡上並理所當然地貫穿了它的胸腔時,弗雷拉感覺到了一種帶著毛骨悚然的興奮感。

  她至今不能夠很好地詮釋那股力量,卻十分地清楚它的重要性。投擲的命中率、煉金的精准性、知識的掌控能力甚至於全面的思考角度都依賴於這種神奇的、源自靈魂的力量。上古煉金一脈失傳許久,筆記與典籍被部分保存了下來,真正流失嚴重的是那些奇巧的煉金輔助工具。在失去這些工具的情況下,單憑人類的手速,一些複雜的煉金是絕對無法完成的。弗雷拉自從確認了自己的魔脈的的確確就是個擺設之後,她便開始使用最嚴苛的「枯竭鍛煉法」,幾年如一日地在各種煉金實驗中不遺餘力地鍛煉她的精神力。

  精靈們和決意走控場路線的人類法師也十分注重與精神力的鍛煉,但他們往往進行著精神精煉——即盡可能地增加精神的密度,這樣做不但能夠增加對魔法的掌控度,也能很好地抵禦反噬與敵方的精神衝擊。

  但弗雷拉沒有照做。她只是在一次次的煉金中將精神力完全耗空,等待它盈滿後,再耗空,再盈滿。她在無限制地累積著自己的精神力量,原因很簡單——在煉金、體術與投擲技巧的三座大山下,她沒可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精煉精神力。

  多也有多的好處。比如現在,弗雷拉的精神力輕鬆地完全包裹著龍骨石,並另外分出無數股細小的力量,以不同的速度和切入時間反覆的推搡著龍骨石內的游離元素。

  弗雷拉並沒有聽到同伴的催促,但她卻能感覺到瑪麗白與亞力克正在被逐漸逼向這裡。

  要快,要更快。

  這像是一場毫無頭緒的密碼破譯,大量的實驗是唯一的資本,而己方的性命則是唯一的賭注!

  瑪麗白的腳後跟已經踏入了結界。弗雷拉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素序亂。

  心下一橫,她再次輸出了大量精神力,一邊以一種剛剛摸索到的奇特頻率整個震盪著龍骨石內的元素,一邊萬分留心地觀察著傳送陣的反應。

  已經有元素箭飛射進來,卻被壺豚敏捷地一口咬住。

  瑪麗白有些狼狽地險險躲過迎頭的一擊,上臂卻被狠狠地掛了一劍。亞力克看起來好些,但身上的細小傷口也不下十處。

  戰況危急,可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詢問或催促傳送陣前的同伴——這是一種生死與共的信任感。

  而這份信任顯然並沒有被辜負。

  「進來!」

  聽到召喚的兩人飛快地閃進幻視結界內,在弗雷拉的指引下鑽入發著熒熒藍光的傳送陣,消失不見。

  反手將壺豚也順帶推了進去,弗雷拉迅速抖出一卷附有初級元素屏障的魔法卷軸。

  它抵擋不了太多時間。但這對弗雷拉來說已經夠了。

  她靈巧地鑽進傳送陣,順手在底座上掛上了四個橙子模樣的玩意兒。

  一個呼吸之後,聖騎士們怒吼著打破了元素屏障,卻被迎面而來的洶洶熱浪掀翻在地。

  幻視結界內,只剩下一地黑乎乎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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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41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章 挖掘工也有春天

  三人來到這個……見鬼的地方,已經好幾天了。之所以不能夠準確地計算出時間,因為這裡的天空始終處於半亮不亮、勉強能夠看到星星的黎明狀態。

  「瑪麗白,你的星星學白念了麼?」亞力克惡聲惡氣地說著,一邊任勞任怨地轉著烤肉。

  「我學的是演算和預知!預知!看著星星就能分清時間方向那是吟游詩人的事兒!」瑪麗白抬起手毫不客氣地給了亞力克一毛栗。

  弗雷拉看著那手臂揮出去的弧度和力度,估摸著好友臂上的劍傷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

  這是一片茫茫冰雪之地,放眼望不到盡頭,且氣候條件極度惡劣。若不是傳送陣上附加了些正面狀態,以瑪麗白當時大出血的狀況,一落地就能被暴風雪吹得無影無蹤。

  三人匯合之後,還沒太弄清楚情況,就遭遇到了這裡的原住民——一隻兩人高的、有著四對嚇人彎角的白色長毛巨獸。它一出場就十分不友好。

  這樣糟糕的態度顯然換不來三人的客氣相待。於是在小半天之後,它已經變成了有些柴卻還算香的烤肉,被送進了三副饑餓的腸胃之中。

  巨獸的出現是一件好事。這起碼能幫助弗雷拉他們保住空間中儲量不多的乾糧。

  弗雷拉忍著反胃感又強迫自己多吞下了幾口肉食,便起身返回小帳篷。這也是弗雷拉的煉金之作,室內微暖濕潤的空氣讓她稍微放鬆了點兒。

  拿出一本封皮上黏貼著安妮布拉藍風鈴標本的活頁牛皮簿,弗雷拉握著黑色的羽毛筆,刷刷記錄著。

  「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這裡就是傳說中的極地,咆哮冰原。那座一眼望去顯眼至極卻始終到達不了的,一定是永冬城堡。我不知道我們還需要多少天才能穿過各種冰裂與暴風雪抵達那裡,回暖油膏已經不多,而瑪麗白顯然需要它們。我正在嘗試著將自己的使用分量遞減——天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了一身該死的無袖上裝。不過感謝知識之神,雖然下身的布料也薄,但它好歹能完全包裹住我的腿。」

  弗雷拉放下紙筆,抓起正撒歡兒卷著她的小腿的壺豚用力蹭了蹭。

  幾年之前,她絕對無法想像自己能夠光著一雙手臂在這個冰封一切的世界裡生存。

  所以……這幾年不算虛度吧?弗雷拉有些小得意。

  不過,「阿壺,我真嫉妒你的皮毛。」她用食指重重地點了點壺豚的小鼻子。

  「不嫉妒。分給你啾。」壺豚扭扭身子,張開長長軟軟的銀白色皮毛,努力地蓋在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要說這幾天誰過得最不輕鬆,顯然就是瑪麗白了。不具備亞力克半獸人的天賦,又並沒有像弗雷拉那樣難題不死我死的拼命精神,起點不錯的瑪麗白雖然也通常能趕上每年「精英學員」的尾巴,但比起守著第一不動搖的弗雷拉和坐二望一賊心不死的亞力克,確實差了不小一截。

  咆哮冰原上,夾雜著冰粒的強風就從未停止過,三年前那場賽台戰時,林波兒模擬的似乎就是這樣的環境。面對艱險程度明顯高上一截的真․咆哮冰原,弗雷拉有防風鏡,她的煉金與體術不算太受影響;亞力克就算糊了眼睛也有獸人的聽力為後盾,且他慣用的家傳刺鏈帶著低等器靈,具備鎖定目標的功能。

  而對於不曾修煉過精神力量的瑪麗白而言,她的輕弩在這樣的環境中,戰鬥力幾乎為零。

  「讓開!」刺鏈從風雪中犀利地穿過,擋在瑪麗白之前狠狠地掛上了巨獸的眼睛。巨獸痛叫一聲,引得整個雪面都震了震,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亞力克衝去。

  趁此機會,瑪麗白急忙粗喘著向後退出戰圈。

  這隻巨獸和他們剛來到咆哮冰原時遇上的是同一個品種。只不過現在三人知道了,那天他們遇見的兩人高的那隻,一定是走丟了的獸寶寶。

  他們吃了小的,現在來了一隻大的要把他們吃掉。

  他們與這隻巨獸已經糾纏了很久。腳下比石頭還要堅固的寒冰被踩得粉碎,不少地方出現了直直向下的、看著十分不詳的裂痕。弗雷拉有些憂心地注意著這些冰裂和不遠處雪山上撲朔掉下的雪,加大了手中的攻勢——這裡的動靜實在很大,無論是自然的威力還是獸群的圍攻,都是他們一定無法承受的。

  那巨獸長的就是一副血多肉厚的模樣,事實也果然如此。並且這樣寒冷的天氣贈予了它很好的止血能力,弗雷拉數著亞力克起碼已經用刺鏈在它身上開了二三十個口子了,她也貢獻出了炸糊的後腿和腹側,但眼前的巨獸依舊精神奕奕地咆哮衝撞著,未見疲態之間怒氣值蹭蹭往上躥。

  壺豚突然在弗雷拉耳邊啾啾地說:「用那個,啾,那個你提煉出來的香香精油啾。」

  弗雷拉挑了挑眉——說不定是個好主意。

  前不久,三人經過一片銀白色的樹林。那裡稀稀落落地生長著擁有淺色硬實樹幹的高大樹木。令人驚奇的是,它幾乎沒有葉子。弗雷拉眼睛好,遠遠地望見有不少類似長毛兔的小生物在嘰嘰咕咕地蹭著樹幹,隨著三人的走近,警惕心極強的小生物們便一哄而散了。

  他們發現,每一棵樹的底部都堆疊著還來不及被風吹走的、相當厚的一疊長毛。弗雷拉湊近了看,那些毛髮的顏色顯得有些黯淡老舊了,而那淺色的樹幹卻是光滑無比,真要蹭毛,估計在旁邊的冰石頭上蹭蹭還更有效率些。

  弗雷拉好奇地學著長毛兔,用指節用力蹭了蹭樹幹。不一會兒,那裡神奇地滲出了薄薄一層、帶著香氣的透明汁液。趁著它還沒被凍硬,弗雷拉猶豫了下,將它往自己的鬢角處擦了一點兒——幾乎是立竿見影地,那處的頭髮軟軟地掉了下來。

  現在弗雷拉手裡拿著的,正是加了一定比例的蒸餾水、增效粉與中和藥劑的樹汁精油。

  弗雷拉朝亞力克打了個手勢。亞力克點了點頭,刺鏈從巨獸臉上劃過之後緊緊地纏繞在一隻巨角上,將它往自己這邊扯動。巨獸極度不喜歡這種被制住腦袋的感覺,它發怒了,乾脆不再掙扎,一聲低吼便向亞力克整個衝去。

  此時弗雷拉已經繞到了它的身側。巨獸向前跑動著,弗雷拉瞅準時機,腳尖先是踏過那條繃直了的尾巴,瞬息之間一個前翻便爬上了巨獸的脊背。

  暖烘烘的腥臭味讓她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她稍微穩定了下身形,便拿出已經裝上大劑量噴頭的精油罐子,噗嘁——噗嘁——

  圍觀中的瑪麗白:「……」

  她看見那隻悲劇的魔獸怒吼著奔跑,那厚實的毛皮就這麼一捧一捧飛揚著往下掉。

  毫無疑問,巨獸最終瑟瑟發抖著被亞力克的刺鏈刺穿心臟而死。

  弗雷拉一臉意猶未盡。

  亞力克:「總覺得……好像得到了了不起的東西。」

  瑪麗白:「……這是作弊吧?」

  弗雷拉正大力地切下她喜歡的後腿肉:「咦你們在說什麼?來幫個忙麼?」

  瑪麗白與亞力克看著那回頭召喚之人一手大解剖刀一手肉塊,腳踏無毛獸屍頭頂爛漫壺豚的身影,莫名覺得脊背一涼。

  ————————————————————————————————————

  三人就這麼沒日沒夜地朝著永冬城堡行進。其實真正習慣了之後,咆哮冰原並沒有想像中的險惡,至少弗雷拉覺得原本覺得猙獰又煩人的的暴風雪其實也挺帶感的——在她使用大量原生材料做出抓地性一流的重型雪橇之後。

  這讓他們的速度得到了革命性的提升。弗雷拉知道兩個同伴不能再在這個地方逗留太久,雖說就連瑪麗白也幾乎擺脫了對回暖藥劑的依賴,但他們眼睛的狀況卻漸漸不容樂觀。

  現在的咆哮冰原,比他們剛來的時候亮了不少。天空中的星星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兩個同伴都感到了眼睛酸脹,亞力克尤其厲害。不得已,弗雷拉將自己的防風鏡讓給了他。

  他們需要儘快到達永冬城堡——那個看上去唯一像是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地方。然後想辦法離開這裡。

  但是這天,三人又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三人正各自操縱著雪橇,從生死相搏的兩個龐然大物旁邊小心翼翼地劃過。真正牛逼的魔獸通常只喜歡和同等級的好基友相愛相殺,不會去理會這些大不過它一個指甲蓋兒的小生靈。但小生靈們還是被殃及池魚了。

  巨獸的爭鬥讓原本就存在的巨型冰裂更大地張開了它猙獰的口子。於是默默睡著的壺豚在顛簸中沒有抓牢——

  「弗雷拉!弗雷拉!要要要掉下去了!!!」亞力克在弗雷拉身後有些緊張地喊道。

  「嗯?」弗雷拉也被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就這麼小幅度的一扭身成了甩掉壺豚的最後一根稻草(?)。牧馬姑娘眼睜睜地看著剛吐出半個泡泡的契約獸咕嚕嚕地滾了下去,正正好掉進他們剛路過的一個冰裂裡頭。

  弗雷拉:「……」

  「啾啾弗雷拉啾!」

  腦子裡傳來壺豚的哀叫聲。

  「快自己上來。」弗雷拉瞄了眼那邊雖然隔著挺遠了、卻還是讓人覺得聲勢浩大的戰況。

  「不對啾,弗雷拉你快下來!」

  「……」弗雷拉乾脆下來,趴在冰裂的口子上向裡頭望去:「我說——」

  話音戛然而止。

  瑪麗白與亞力克只看到同伴的背影明顯僵直了一會兒,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就在他們面前嗖地一下跳了下去。

  「弗雷拉!」瑪麗白嚇壞了。她幾步跑上前,正準備再吼個幾嗓子。

  「啊啊。」弗雷拉頂著壺豚自覺地又爬了上來,揪著自己微卷的頭髮,臉色有些灰暗。她往左邊走了幾步,用腳板子在那處冰面上拍了拍:「差不多就這兒,不太深。咱們挖吧。」

  「挖什麼?」瑪麗白問。

  「少精靈王。挖出來再脫手個好價錢,我們就人生贏家了。」弗雷拉掏出一隻有著加熱功用的鏟子,有些懊惱地慣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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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0:51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一章 XXXXXXX

  「謝謝。」精靈抬了抬剛剛被仔細地塗好活血藥劑的右手臂,微笑著道謝。

  「不客氣。」弗雷拉面上淡淡,卻在收好各種瓶瓶罐罐之後,眼都不眨地踩著精靈剛放下的手掌走了出去。

  這種特別能抱神祗大腿的種族就是比較受寵,弗雷拉有些牙疼地想。那天將硬邦邦的精靈凍刨出來後,弗雷拉當即就破去了緊貼著的防護結界,探了探鼻息——微弱至極,但總算還是有的。

  結果沒過多久,精靈就恢復了意識,能說能笑。就是在冰層裡頭躺得太久了,防護結界也不太頂用,精靈現在處於僵硬狀態。

  為了不讓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凍精靈成為行進的負擔,弗雷拉很好地就地取了材,用這些天生血熱的冰原巨獸們制出了活血藥劑,效果雖然差一點兒,但還是能用的。

  「弗雷拉。來坐來坐。」看見走出帳篷的弗雷拉,火堆邊上的瑪麗白讓了個位子出來。淡綠色的煉金火在大風中堅韌地燃著,讓弗雷拉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

  「那個,」瑪麗白努了努嘴,「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這些天來,瑪麗白對精靈的敵意遙遙淩駕於弗雷拉之上。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當年精靈挖出來的是瑪麗白的眼睛。

  而亞力克對於任何比他強大得多的存在,都有一種「等著吧總有一天推了你」的勵志型怨念,加上弗雷拉的笑裡藏刀邊上藥邊踩手和壺豚各種不懷好意的突襲,完全不能動的安卡梅洛斯度過了生命中最不受人待見的幾天。

  但他倒是一直保持著那副微笑的樣子,讓人琢磨不出其中的情緒波動。

  弗雷拉接過滴著油的烤肉,小心翼翼地吹著涼:「快了吧,精靈的恢復能力都不錯。」

  「那就好。」瑪麗白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他一個就占了那麼大塊地方……」

  弗雷拉隨身攜帶的小帳篷的舒適容納量原本就只有兩人。之前加一個亞力克,大家就要相互避讓著縮一縮;現在再來個精靈,還是個長手長腳又硬邦邦的凍精靈,三人這些天都是靠在帳篷壁上將就的。

  弗雷拉只是專心致志地啃著手中的烤肉,沒有再接話。

  在這裡毫無準備地遇見安卡梅洛斯,她的心情也是無比複雜的。這個精靈給了她一個與眾不同的童年經歷,耐著性子當了她八年的導師。煉金術也好,柔體術也好,都是精靈啟的蒙。他還教會了她精靈語,使得她能夠通讀那本從翼龍王處的來的、讓她受益匪淺的煉金筆記。

  無論安卡梅洛斯在教授的時候是處於什麼樣的想法,弗雷拉覺得自己都該為這段時光感到由衷的感激。

  但……

  無論是自己的眼睛,或是將兄長推向異人團的舉動——這種被擺在檯子上交易的感覺真是爛透了。弗雷拉理解安卡作為少精靈王的擔當,但她沒有想要為這份擔當買單的意願。

  所以,感激是一碼事,後面的……是另一碼。

  弗雷拉牌雪橇的原材料,那種蹭一蹭會分泌出脫毛汁液的樹木沒有再出現過。於是弗雷拉只好從壺豚的空間中翻翻找找出了一堆邊角料,給行動不便的精靈拼了張簡陋的小凳子——不,小板子。他們操縱著雪橇的時候,精靈就被綁在那張又小又破的圓板子上,被一路拖著向前。漸漸的,亞力克看向精靈的目光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敬畏。

  就像弗雷拉說的那樣,精靈身為高等種族,恢復的速度相當快。

  某天,三人正準備出發的時候,精靈的面色有些猶豫。半晌,他終究還是拿出了一個長條狀的舒適墊子遞給了弗雷拉:「可以換成這個麼?」

  安卡的臉色不太好。顯然動用靈魂力量打開儲納空間依舊讓他感到不適。

  壺豚毫不客氣地尖聲笑了起來。

  弗雷拉掃了有些尷尬的精靈一眼,接過墊子給他換上了。

  ————————————————————————————————————————

  在瑪麗白並無善意的強烈期盼中,少精靈王安卡梅洛斯終於康復得差不多了。在他主動表示可以不再使用活血藥劑之後,弗雷拉將剩下的藥劑一一包好收起,抬頭直視著精靈:「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安卡梅洛斯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弗雷拉,完好的、看起來成長了不少的弗雷拉。要說驚訝肯定是有的,但他也只是笑笑,聽起來很真心地感謝了一番,並沒有詢問任何事情——包括那對又長出來了的眼睛。

  現在,兩人都覺得是時候交換一下各自的態度了。

  弗雷拉先是把黎米尼斯的信息盡可能詳細地轉告給了安卡。少精靈王並沒有很驚訝,想來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境況。只是在聽說黎米尼斯的遭遇時,他的顏色晦暗了一分。

  弗雷拉有種微妙的念舊感——還是那個奇異的,從不收斂戾氣的精靈啊。

  安卡梅洛斯率先開口道:「聽你這麼說,已經過去三年了。我前往光明神殿,主要為了兩件事。一是尋求徹底解決迷障的方法,二是想要彌補我失敗的傳承。」

  「你也從黎米尼斯那兒聽說了,迷障散去而又復發的事情。我們一致認為這與紅方帝國一定有牽連。」安卡看了弗雷拉一眼,神色倒是很坦然,「另一方面,父親的力量在不斷流失,失去精靈王的力量,我們與紅方帝國就更加沒有了抗衡的資本。因此我冒進了,我強求了長老們的同意,瞞著父親和族人私自舉行了傳承儀式。」

  安卡的嘴角難得帶著點苦澀:「然後你看到了,被污染的泉水讓傳承儀式徹底失敗。我不但沒有獲得力量,反而遭到了反噬。」

  「我們的神祗已經很久沒有回應過我們的請求了。無奈之下,我只能來尋求光明神殿的幫助。」他看著弗雷拉臉上驚訝的表情,笑著道:「好吧,這算是神祗們的秘辛。在最早的時候,負責訓練聖騎士的就是精靈——雖然這事聽起來不太合拍。」

  「紅衣大主教秘密地接待了我,並把我引導向了一個傳送陣,說是傳送陣的另一端有著光明神留下的最後一絲神識。而通過傳送之後,我卻發現自己置身於移動的、正在凝結的冰層當中。當時我的力量已經大減,借著傳送陣附加的正面狀態,我匆忙給自己添加了一層結界,便被強迫進入了假死狀態。」

  「所以這是光明教會與紅方帝國聯合的陰謀?」弗雷拉反應很快地問。

  「不,」安卡思索著回答,「你或許不清楚,神殿與皇室之間的矛盾已經達到了無可化解的程度,森林女神與光明之神卻始終交好。而對於精靈一族與光明神殿座下,信仰是絕對至高。」

  弗雷拉微不可查地聳了聳肩。她無法理解這種生存模式。

  「而且,臨行之前紅衣大主教給了我一個聖徽,它可以用來指引神識所在的方向。」安卡掏出一個精巧的十字架,將它平托在掌上。只見十字架先是緩慢地左右搖晃著,像是在勘探著什麼。接著,它迅速地轉了大半個圈兒,定住不再移動。

  十字架指向了咆哮冰原唯一顯眼的標誌物——永冬城堡。

  弗雷拉:「……」

  為什麼越來越覺得安卡一定是被坑害了……

  精靈似乎也感到了些許不對,他輕咳了一聲,收起了十字架。

  沉默開始蔓延。

  雖說最近適應得不錯,但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還是會冷的。既然話已經講完了,弗雷拉活動了下手腕打算走了,她沒有興趣上演一齣小畫本上「這些年你過得好麼」「我很好你呢」的情節。

  她抬起頭,正準備禮貌地開口結束這場對話——

  「過得還好麼,這些年。」安卡移開了視線,低聲問道。

  ……就算換了下語序也還是一樣的話好嗎!弗雷拉覺得脖子上雞皮疙瘩一片,下意識乾巴巴地回道:「你不是過得挺糟糕麼,所以我挺好。」

  「……」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弗雷拉連忙糾正,「我是說,剛才聽說你一少精靈王都過得這麼慘,我就實在是開心極了。」

  「……」

  不對一不小心真的說出來了——「其實我想說的是對比之下我對這個社會充滿了感激之情……」

  弗雷拉說不下去了。她苦逼著一張臉望著安卡。

  安卡梅洛斯在靜默了一陣子之後,反而笑了。他在重逢後第一次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牧馬姑娘,看到對方又變得警惕的眼神後苦笑道:「不,我沒別的意思。精靈一族不會再打天眼的主意——起碼不會再打你那對天眼的主意。我只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還有,你看起來確實過得挺好。」

  「你的眼睛……我很抱歉,但我並不懊悔。」

  弗雷拉也第一次真正地挺直了腰杆,直視著從前高不可攀的、常常出現在那些粉色夢境中的精靈,認真地開口:「那些我欠了你的,我會親自還回去。而那些你欠了我的,也不勞煩你,我會親自一個一個拿回來。」

  ——————————————————————————————————————

  這是一場極限的歷練。弗雷拉甚至覺得,這是她經歷過的最有效率的一次歷練。

  她跨騎在這種名為塔卡巨象的四角長毛巨獸的頭頂,將塗滿了煉金酸的匕首狠狠地紮入了它的頭殼,迅速地摧毀了它的大腦。

  弗雷拉跳下已經沒有生息的巨大軀殼,悠閒地清理著身上沾到的血跡,袖手看著同伴們的戰鬥。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成年的塔卡巨象時,三人手忙腳亂、靠著脫毛精油奠定勝局的黑歷史,剛剛以一敵二並且取得完勝的弗雷拉不免有些唏噓。

  安卡梅洛斯雖然遭到了傳承失敗的反噬,但他的腦子還是完好的。一路上,他時不時地扮演著導師的角色,三人也的確從他的指點中受益不少。

  只是精靈導師必須時刻忍受著由學生們帶來的生命危險。其中一次,瑪麗白不知有意無意地引來了四隻塔卡巨象。弗雷拉與亞力克覓食歸來,就見到渾身外傷並斷了一隻上臂的精靈。

  弗雷拉這才終於確定,安卡所說的「現在的實力並不比你們高出多少」這句話大概是真的。於是她也終於能夠略微鬆一口氣。這種時候,最可怕的不是豬玀獸一樣的隊友,而是背後捅刀的隊友。

  咆哮冰原有著極端惡劣的環境,但生活在咆哮冰原的原生魔獸們卻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塔卡巨象應該算是其中最常見、性格最兇暴的魔獸了。越是接近永冬城堡,這些最兇殘的原住民們就越是密集,後來,一行人的速度明顯放慢——他們必須小心翼翼地一路殺過去。

  漸漸的,咆哮冰原的暴風雪對三人來說已經如同母親的手(?)一般溫柔;漸漸的,烤象肉成為了冰原特色軟麵包;漸漸的,三人不知何時具備了以一挑一甚至以一挑二的實力成功獲得了「巨象殺手」的勳章(?)——

  「恭喜你啾!」壺豚頂來一個小冰塊,正面刻著歪歪扭扭的「七十四」的字樣。

  「謝謝阿壺。」弗雷拉順手將它拋進了坩堝裡。今天煮的是紫草兔肉湯。

  ……不管怎麼說,在歷經各種艱難險阻之後,一行人總算安安穩穩地站到了這座純白色的城堡面前。

  ——————————————來吧來個小劇場————————————————

  大魂:來喲來喲有一個測試,一個生雞蛋,一個熟雞蛋,可以隨意組合或分開放到下面四個地方:1、掛在樹上 2、放在水裡 3、放在口袋裡 4、埋在土裡  求放置方法喲孩子們〇v〇

  菲奧:……喲。(認真地蹲下先用熟雞蛋把生雞蛋砸爛,接著捏爛了熟雞蛋

  門西勒面無表情地收起了兩個雞蛋,回家交給了父親。

  薇莎米亞:誒?那……生的熟的都放口袋裡?

  瑪麗白看了看生雞蛋,丟在一邊。轉身剝開了熟雞蛋吃掉。

  安卡梅洛斯:……(微笑著走掉

  大魂:雖然很獵奇,但我為什麼總覺得能看出他臉上寫著「太幼稚了簡直自貶身價不可理喻」的字樣。

  弗雷拉蹲著思考了一會兒,掏出小工具鼓搗了一番。

  弗雷拉:這是選擇了兩個就必須放棄兩個的遊戲吧我才不上當。

  地上赫然插著一支小樹枝,上面用泥土墊了個層兒,有個油布口袋鼓鼓囊囊地放在土層上頭,裡面裝滿了水和兩隻雞蛋。

  夏邇:……(拿走

  大魂:喂喂菲奧毀了兩隻兄長順走兩隻城主大人求放回啊啊啊啊啊這是珍․貴的道具!

  第二天,弗雷拉在床頭發現了兩隻紮著彩帶的、染了漂亮顏色的熟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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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1:00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二章 毫無出路的選擇

  「您好——請問主人在嗎——」站在洞開的寒冰門牆面前,弗雷拉禮貌地向裡頭喊著話。

  一路上,瑪麗白與亞力克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安卡梅洛斯流落至此的緣故。對於這個或許存在著光明神神識的堡壘,兩人是帶著相當的畏懼的。於是喊話的任務就落在了二姑娘身上。

  弗雷拉喊了幾聲,裡頭都沒有回應。她聳了聳肩,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哎哎哎。」瑪麗白急忙拉住好友。

  亞力克也一臉戒備。他微微上吊著的眼角明顯藏著一份緊張:「就,就這麼進去失禮了吧?」

  弗雷拉苦逼臉看著兩人,無奈又退了回來。

  「我們要先商……」瑪麗白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弗雷拉嘹亮的嗓門再次打斷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進來啦——」

  吼完這麼一嗓子,弗雷拉整了整衣領,挺直腰板兒踢著正步走了進去。

  瑪麗白:「……」

  亞力克:「……」

  「怎麼不進來?裡面的風小多了。」弗雷拉疑惑地望著同伴。

  精靈笑了笑,抬腿走了進去。

  瑪麗白與亞力克相互看看,也只好跟上。

  這個看起來龐大無比的永冬城堡,裡頭的空間卻並不很大。一行人沒幾步就走到了一層大殿的盡頭。

  「真正的空間在後面呢啾,在這面牆後面啾。」壺豚篤定地道。

  想來也是。然而現在擺在一行人面前的,是一排圓形凹面,猩紅色,兩個一組中間瞄著細細的紅線。

  「我知道這個。」瑪麗白說著就要往上走,「是吧弗雷拉?不過這個看上去正常多了,比那個要伸手進人嘴裡的……」

  弗雷拉攔住了正準備往上站的好友:「等等。你們先別動。」

  說完,她就帶著壺豚飛身掠出了城堡。

  是的,弗雷拉知道,比他們多活了幾百年的精靈就算沒有成功獲得所謂的傳承,也比他們多了不知道多少截的見識。只要開口詢問,精靈應該不會吝於給出答案。

  但弗雷拉已經被夏邇與角婆婆聯手調教成為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忠實信奉者。況且對她來說,瑪麗白與亞力克是可以交付後背的同伴,而精靈……

  不一會兒,弗雷拉提著兩隻懨懨的、被綁住四肢倒吊起來的長毛兔走了進來。

  「先用這個試試。」說著,弗雷拉將兩隻掙扎不能的兔子放上了一組猩紅色的凹面。

  那不知名晶石打造的凹面詭異地閃過一絲光,然後突然掀了開來,將兩隻兔子抖了出去。

  「=口=!」在眾人驚悚的眼神中,一對兒晶石片片扭吧扭吧地抖了抖,又各自躺平。

  為什麼有一種明顯的被嫌棄的感覺喂……弗雷拉扶額,戳了戳壺豚讓它回去自己的空間裡,示意瑪麗白:「沒辦法,希望它們……不太討厭人類什麼的。」

  側身,弗雷拉飛快地給亞力克打了一個手勢。

  若有意外,先下手為強!

  弗雷拉與瑪麗白、亞力克與安卡梅洛斯分別站在了兩組晶石上。正當弗雷拉全身戒備著以防自己被摔出去的時候,她突然感到腳底傳來一股吸附力,隨即,她們以飛快的速度被托舉著向上。

  來不及與亞力克再交流,兩組已經被空中雕滿山河風景的石壁隔開了。

  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弗雷拉先行走下晶石打量著四周,瑪麗白不過慢了一步,就感到腳底板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她有些狼狽地被好友扶住,回頭惡狠狠地看著那塊猩紅色晶石,卻見晶石的表面泛起一股詭異的波動,將她剛才留下的腳印灰兒全都抖開了,才臭屁地旋轉了一圈,自行下落。

  「……」這個糟糕的和活物一樣的晶石片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弗雷拉撲哧一聲,拉著瑪麗白就要走:「別管那些,我們……!」

  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震盪在腦海中爆開!

  弗雷拉並沒能抵擋多久。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先行一步倒下的瑪麗白。

  ——————————————————————————————————————

  聞到一陣凜冽的刺激性氣味,弗雷拉終於從暈迷中醒了過來。她先是第一時間確認了與她締結過靈魂契約的壺豚的情況——還算好,那團銀白色的身影軟塌塌地蜷縮在空間一角,應該只是暫時昏過去了。

  這是直接的精神攻擊吧,這種不可抗拒的程度……弗雷拉謹慎起來。很快,她發現自己被放置在一個長條形的、正在不斷上升的巨大平臺上,腰間緊緊纏繞著一條巨大的鎖鏈。弗雷拉回身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氣——鎖鏈從後方的一塊石壁中穿過,延伸向不知名的那處,而石壁上,無數猙獰而尖銳的鋼刺正對著她,在冰面反射的微弱日光下顯得愈發寒氣森森!

  弗雷拉吞了口唾沫,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卻觸到一張質感粗糲的紙片。

  她拿起來。紙片上面赫然寫著:「同伴在彼端;死亡在背上;生命在前方;歸宿在天上。」

  弗雷拉順著指引朝前面望去,果然,在挺遠的地上,放著一把繫著紅絲繩子的黃銅鑰匙,同時她也找到了腰間鎖鏈上的鎖孔。而越來越近的天頂上,與後方石壁那兒如出一轍的密集尖刺正對著她獰笑。

  將紙片翻到背面,上面居然還有附注:「不要試圖破壞鎖鏈,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弗雷拉剛黑著臉掏出幾瓶藥劑,就感到腰上有微微的拉扯感。

  看來瑪麗白醒了。

  果然,不一會兒,另一邊便傳來頭疼的悶哼聲。

  「瑪麗白?」弗雷拉喊了一聲。得到回應之後,她開始介紹現在兩人面臨的情況,「……鐵鍊的長度一定不夠,一個人夠到鑰匙的同時,另一個人一定早就被對穿了。」弗雷拉毫不隱瞞。

  瑪麗白沒有回答。弗雷拉這邊聽到鐵鍊的悉索聲,卻沒有感到腰上的任何拉力——顯然,好友怕一不小心扯著自己,正在往中間挪著。

  弗雷拉抿嘴笑了。

  「那人是傻子,不等於我們也是傻子。」弗雷拉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提高聲音道:「瑪麗白親愛的,往外走走。對,往外走,別擔心我站得穩著呢。」

  直到感覺到腰上的拉力,弗雷拉才讓瑪麗白停下。

  弗雷拉自己則靠近了那塊兇殘的石壁,掏出一串一串的絳紫色葡萄。這些葡萄粒和真的沒什麼兩樣,除了圓得有些詭異之外。她將它們一團一團地掛在那些尖刺上。

  「瑪麗白?」弗雷拉掛好葡萄,謹慎地往後退了退,呼喚著好友,「前陣子我給你的那件斗篷你帶來了麼?」

  「那一定是要帶的。」面對頭頂上不斷迫近的尖刺,瑪麗白的聲音也很鎮定。

  「穿上穿上。背對著我這邊別回頭,然後保護好你的臉蛋兒。」一邊說著,弗雷拉也掏出一件硬邦邦的、深藍色的斗篷,像盔甲一般地套在了身上。斗篷下擺被腰間的鎖鏈撐起一塊兒,看起來有些滑稽。

  「好了麼——」弗雷拉揚聲問。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她扯起嘴角直接用力摔碎了手上的一把晶石!

  「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這個靜謐的空間中顯得尤為突兀!弗雷拉蹲下,感受著從後方飛濺過來的硬石塊漸漸稀少起來,周圍的煙塵也慢慢淡去。

  兩人腰間維繫著的鎖鏈果然一點兒都沒壞。不過它現在正無精打采地垂掛在一片廢墟之中。弗雷拉看著差不多了,便轉身跑向好友那兒——她剛才似乎聽見瑪麗白低叫了一聲?

  「你還好麼?」弗雷拉驚訝地看著好友一臉痛苦的模樣。

  瑪麗白苦著臉捂住屁股:「這兒,這兒。」

  「……」弗雷拉拔出那根正巧嵌在上面的斷刺,順帶往上貼了一張五瓣花型的藥貼。

  果然腰杆子軟一些比較討巧。弗雷拉想。

  兩人都在瓦礫碎片中拾起了自己的鑰匙。果然,沒有任何一把鑰匙真正能夠解開她們腰間的鎖鏈!

  「這是無恥的蒙蔽消費者的行為……」瑪麗白捂著屁股,怒氣衝衝地指責道。

  平臺還在上升。眼見時間不多,兩人輕輕鬆鬆地跳下了平臺。雖然她們被一條神質量的鏈子鎖著,但這條鏈子其實不短,因此除了有些重量上的累贅,它倒是真的沒有帶來太大的妨礙。

  平臺的正下方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出路很明顯,就是前方那個規律開合著的半圓金屬門。

  瑪麗白驚訝地望著那扇以鋸齒狀銜接,正兇猛地一開一合的金屬門:「這東西怎麼和第二階面遊樂園裡的那個一模一樣?」

  ……一定是她聽錯了什麼。弗雷拉的目光不禁帶了點兒驚悚:「遊樂園?」

  「是啊,」瑪麗白好奇地上前幾步打量著,有些失望地比較道:「不對,近看差太多了。『震你一下屋』入場的那個門有著惡鬼頭的門把手,上面的鐵銹和血跡做得特別逼真。這扇門一點兒創意都沒有。」

  「……」

  「那大概是我八歲那年開始營業的。營業第二天我家老爹就帶我去玩兒了,我還記得我前面那個小男孩恰好被夾掉了一隻手臂,雖說馬上就接上了,但他還是軟在那兒哭得連鼻涕都出來了——都怪他實在太胖了。」瑪麗白顯然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我就很敏捷地過去了。還有後面的鐐銬之橋,殘兵深淵和重錘大逃生,噢真是難忘的童年。」

  弗雷拉突然覺得自己的童年簡直就和煮爛了的隔夜麵包一樣索然無味。

  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弗雷拉丟了幾顆摔爆性的葡萄過去。

  「轟!」

  鋸齒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開開合合。

  弗雷拉不甘心,掏出一顆橙子。

  「轟!!!」

  鋸齒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開開合合。

  弗雷拉與瑪麗白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發現了一抹壞笑。

  於是——

  「弗雷拉親愛的,再來個撕裂符文。」瑪麗白召喚道。

  弗雷拉眼睛都不抬,一揚手一團皺巴巴的符文便飛了出去。

  符文紙團千鈞一髮地穿過鋸齒門,那可怖的鋸齒在它劃過之後迅速合上。

  「哐!」

  ……這是鋸齒門卡上鎖鏈的聲音。

  兩人悠閒地坐在沒有凜冽寒風與暴雪的屋裡,低頭加緊忙碌著各自的強化活計。壺豚被弗雷拉撓醒了,正在一邊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兒,偶爾幫忙看護下正在煉金火上劈劈啪啪烘烤著的、從那兩隻長毛兔的窩裡收穫的地根——一種微甜香軟的食物。

  鋸齒門在兩人中間不甘寂寞地一張一合,與同樣被忽略的鎖鏈碰撞出了森森的火花。

  「可以吃了啾!」壺豚嗅了嗅已經軟塌塌的地根,急忙用小爪子抓了幾個下來遞給弗雷拉。

  「阿壺真好。」弗雷拉點了點契約獸的小鼻子,接過熱乎乎的食物並拋了幾個出去,「瑪麗白,接著。」

  「誒?呼燙燙燙——」

  帶著甜味的濃香在這個冰之城堡中慢慢溢開,一片溫馨。

  「哐!」鋸齒門帶著怨氣再次撞上了無辜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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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1:09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三章 故人啊層出不窮

  美好總是易逝的。想也知道,會弄出鑰匙尖刺遊戲、給出一個絕殺結局的城堡主人無論是什麼來頭,都不能夠欣賞這種悠閒友愛的生活格調。

  所以,她們再一次被毫無反抗之力地弄暈了。雖然知道結果必敗,但弗雷拉依舊倔強地抵擋著,好歹將壺豚放進腰間的布兜裡,才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這回,弗雷拉是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醒的——不,或許她其實並沒有醒。

  她看著眼前黑髮金眸的夏邇,和周圍無天無地,單純一片柔和白光的世界。

  「這是哪兒?」

  「你的夢境。」夏邇摘下兜帽,「不請我坐一會兒?」

  出於禮貌應該這麼做。但弗雷拉有些苦惱,這裡可是什麼都沒有!

  誰知剛剛想完,兩人之間便出現了一個精巧的米白色圓桌和兩把鋪著舒適軟墊的小椅子——和蛋餅樓陽臺上的那套桌椅一模一樣!

  夏邇先幫弗雷拉拉開了椅子,自己再繞去另一邊坐下:「這是你的夢境。」他重複道。

  於是很快,兩人喝上了熱騰騰的紅茶,桌上還擺了幾疊精緻的小茶點。

  「我直到今天才能聯繫上你。」夏邇說,「你究竟在哪兒?」

  弗雷拉看著夏邇的眼睛,驚訝地在那張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找到了一絲疲憊:「我們從光明神殿的地道中無意間傳送到了這裡。這裡應當是咆哮冰原,我們才剛剛到達永冬城堡。」她有些擔心地打量著夏邇的臉色,將一疊糖絲堅果往對方那兒推了推,「我們失蹤很久了麼?在這個地方我也算不出時間。浮空城……還好麼?」

  「不,不算太久。」夏邇垂下眼,抿了一口紅茶,「咆哮冰原麼,我並不是特別的瞭解它。浮空城與光明神殿也並沒有特別深厚的交情。但這的確是個試煉的好地方,光明神也是個對人類普遍友善的神祗,你或許可以計劃著多待上一會兒。」

  半晌,卻沒有聽到弗雷拉的答話。

  他抬起頭,發現眼前的姑娘正不屈不撓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不自覺的,他便帶上了一絲笑意:「不必擔心,浮空城很好。」

  弗雷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掩飾地喝了一口茶,將來到咆哮冰原之後的經歷簡單地說了說。

  夏邇也就安靜聽著,偶爾附和幾句。

  這場夢境中的愉快下午茶雖然愉快,卻總歸要結束。臨行前,夏邇突然前傾了身子,不等弗雷拉反應便固定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撩開她的頭髮,指尖觸著真理的路引低聲念著什麼。

  「今後你也可以通過它主動聯繫我。」夏邇又輕輕地點了點她耳廓上的紅寶石,「……嗯?怎麼臉色這麼紅?」

  弗雷拉更尷尬了。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夏邇瞧著,嘴角愜意地勾了起來:「總之謝謝款待。如果你實在期待著什麼的話……」

  弗雷拉橫眉豎目,於是桌上的杯盤點心紛紛向夏邇砸去。

  那些物什卻穿過了夏邇漸漸變淡的身影。

  「該醒來了,雷尼。」

  ——————————————————————————————————————

  估計是做夢耽擱了點兒時間,這次弗雷拉醒來時,瑪麗白已經恢復了意識。

  她們正處於一個,呃看上去十分不真實的,蔥蔥郁鬱的花園裡頭。這簡直讓弗雷拉產生了已經回到帝都男爵府的錯覺。

  先是一陣例行的噓寒問暖,接著瑪麗白便向友人介紹了一下現在的大致情況:「這花園大極了,而且漂亮得詭異了。你看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這三種花卉難培養不說,花期明明相隔著十萬八千里。有個小男孩兒也在這鬼地方,是敵是友說不清,不過似乎很防備我,總是隔著遠遠的不肯靠近。我見他老是在自己手臂上割割劃劃的——他現在離開不知道做什麼去了,要不我們過去那裡看看?」

  弗雷拉同意了。她先是給壺豚服下了一管子振奮藥劑,便隨著友人走向前方那個六角小亭子。

  越是向前,弗雷拉的疑心就越是不可收拾。這一路上,竟然四處藏著雖然威力不太大卻相當精巧的煉金製品!她慶倖瑪麗白並沒有輕舉妄動——如果瑪麗白想要單槍匹馬地到達六角亭那兒,起碼得付出折掉幾根骨頭的代價!

  弗雷拉謹慎地使用著天眼的力量,順著微不可查的引線清理出最後一個連鎖爆彈:「來吧,上來。」

  瑪麗白剛剛踏上亭子的臺階,就聽到後面警告的喝聲:「馬上下來!舉高手臂向後退!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嘿,就是他。」瑪麗白低聲給弗雷拉說了一句,大大咧咧地回身調笑道:「喲,小弟弟,大人沒教會你說話的基本禮儀麼?」

  弗雷拉也跟著轉身,這一看,卻愣住了。

  「我不是說笑的!」少年個頭有些瘦小,臉色有些奇異的藍,還帶著明顯不健康的灰白色,但聲音卻很有底氣:「我隨時可以讓你們粉身碎骨!」

  「啊啊,」這次開口的是弗雷拉,「我們既然可以毫髮無傷地走到這裡,就恐怕沒有榮幸享受你粉身碎骨的待遇了。你的火候確實差了些。」

  「什——」少年緊張而惱怒著正要開口,卻被弗雷拉抬手止住了。

  「你居然沒有長高多少,這太讓我吃驚了。好久不見,迪力弟弟。」弗雷拉笑著攤攤手。

  迪力還是延續了他在布爾村時一貫的謹慎,就算已經認出了弗雷拉,卻依舊猶豫著不肯完全靠近。於是弗雷拉無奈地從腰間的大號布兜裡掏出還暈著的一團壺豚。

  「……這是什麼!」迪力滿臉戒備地盯著那銀白團子。

  「這是壺豚啊,壺豚。」弗雷拉哭笑不得,「你不長,可不意味著人家也不長。」

  一陣折騰後,壺豚醒了過來,幾人也總算可以安穩地坐下來交流感情了。

  「其,其實,我是去收集煉製生血藥劑的材料的。」迪力看上去有些懨懨,他引著幾人到了亭子裡,在地面上一番敲打,亭子中央的地板便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個方形。

  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著下面相當不小的……血池。那是一個四方的、凹陷下去的水缸,裡面漂浮著味道已經有些不太新鮮的血液。

  「這……」

  「是我的血。」迪力掀開自己的寬袖子,露出上面已經收口的各種疤痕和來不及消除的青紫,「我原本只是想要去光明神殿的後殿看看,聽說那兒有許多神職人員自己搭建的藏書室。果然,我在那些藏書室裡還收穫不小。結果我在其中一個藏書室的書架上發現了機關的痕跡,我好奇研究著呢,結果就不明不白地掉下地道了。」

  迪力看起來有些訕訕:「我當時也沒想要呼救來著。就,就覺得密道什麼的可能會有寶藏,就一路走下去了。那地道似乎很長時間沒人使用的樣子,我走了好久,累了在牆上靠了一靠,才發現原來腳下有個傳送陣。然後,我就直接被傳送到這兒來了。」

  弗雷拉:「……」他們在咆哮冰原上踉踉蹌蹌的生死搏命真是廉價極了。

  「剛開始這兒挺好的。這個花園很大,從亭子這兒出發,我用了足足兩天才真正走到盡頭——那兒有我過不去的禁制結界。這裡的花草常盛,有可以當做食物的,有可以用來洗滌的,還有許多外界很難找到的珍貴煉金材料。有些花草甚至是我根本沒見過的。剛開始幾天我有些焦躁,但久了也就習慣了,我便在這兒住下來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煉金的時候突然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我發現手邊有一個小卡片,上面告訴了我打開這個血槽的方法,並表示當我用血液填滿它的時候,我才能夠出去。」

  弗雷拉扶額:「所以你就照做了?你既然已經安心在這裡住了一陣子了,又何必去著急著完成這個詭異的條件?」

  「其實,服下止痛藥劑之後也,也沒有很難受。還有生血藥劑呢。」迪力撓了撓頭髮,「我想吃肉……」

  弗雷拉:「……」

  瑪麗白:「……」

  已經受夠了肉食的兩人紛紛從儲納空間中掏出烤象肉分給嗷嗷待哺的迪力弟弟。

  「所以,我們要做的也是一樣?放血填滿這個見鬼的缸子才能走出這個花園?」瑪麗白厭惡地看著那個血槽。

  「是的。我嘗試過了,水或者花草的汁液沒有用。」迪力說。

  「嘿,所以說你的功力還不夠。」弗雷拉掏出兩管子強效外傷藥劑扔給迪力,「看我的。」

  話音剛落,後方就傳來一聲試探:「弗雷拉?瑪麗白?」

  「亞力克!」

  「少精靈王殿下!」迪力看起來更吃驚一些。

  弗雷拉上上下下打量著都相當狼狽的兩人——看樣子他們過得不太輕鬆。

  ……而且,亞力克身上的傷明顯要多過精靈。就不知是實力的原因,還是……

  見剛出現的兩人誰都沒有想要敘述經歷的樣子,弗雷拉也就垂下眼,各自分發了幾瓶藥劑,主動開口介紹了下這裡的情況。

  「……所以,我們必須用鮮血裝滿這個池子才可以找到離開的方法。」弗雷拉淡淡地開口,「你們能出現真是太好了。精靈的恢復能力最強,就首先麻煩——殿下了。」

  一邊的迪力張了張嘴,掃了一眼大家的臉色,最終什麼都沒說。

  安卡定定地看了弗雷拉很久,對方卻只是始終把玩著壺豚的小爪子,眉間倒是也不見局促。

  原本已經在積累著的狠色突然就散了。安卡梅洛斯笑著挽起袖子,俐落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與人類相同的、鮮紅色的血,便爭先恐後地流了出來。

  弗雷拉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壺豚的皮毛,瑪麗白開始擦拭自己的輕弩。亞力克只顧著低頭塗抹傷藥,迪力也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血珠滴落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舞臺上唱了許久的獨角戲。許久。

  終於,弗雷拉掀開眼皮子瞧了瞧血槽:「差不多了。」不等安卡回話,她便甩了一劑藥膏過去,隨即對著迪力眨眨眼:「來來來,迪力小弟弟。給我來點兒掌聲。」

  「怯!」迪力嫌惡地看了她一眼。

  弗雷拉不以為意,只是掏出一個被塞得緊緊的瓶子。瓶身只有拇指大小,裡面滿滿地裝著無比細緻的白色粉末。

  「這是複製劑——是的,就是那個複製劑。」弗雷拉炫耀地晃了晃瓶子。

  這算是她去年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了。配方是現成的,但配方所需的材料有好大一半來自於已經消失了的物種,且煉金過程極為繁雜。為了尋找替代材料和簡化煉金步驟,她前前後後做了有上千個預實驗。

  經過漫長的嘗試之後,弗雷拉終於做出了具有元素同序拷貝功效的複製劑。雖然她做出的複製劑的效用時間比筆記上記載的足足少了一半,但對付現在這種情況——在加入了不少的精靈血之後——肯定是夠用了。

  弗雷拉先是謹慎地做好了防風的工作,才用一個造型奇怪的細長彎柄工具融掉了木塞,將粉狀的複製劑全數倒入了血槽。

  在第一滴粉末接觸到液面的時候,血液就開始冒起了一個個巨大的泡沫。隨著複製劑的加多,反應也愈發劇烈,從液體中咕嘟上升的氣泡層出不窮,血液也在不安分地上升著,以相當快的速度充滿著整個血槽。

  「喀。」

  在血液漫過血槽的一瞬,大家都清晰地聽到了這個聲音。

  有了前車之鑒於是全身戒備的弗雷拉和瑪麗白警惕了許久,才終於確認:僅僅是涼亭四周多出四條向下的通道罷了。除此之外,眼下似乎沒有任何危機。

  「那麼,一起走吧?」弗雷拉在確認這個通道似乎沒有進入人數限制後,讓瑪麗白選擇了其中一條。

  瑪麗白與亞力克自然不會有異議。迪力也點頭同意了。

  安卡梅洛斯在一邊平靜地看著幾人陸續踏入階梯,自己跟在了最後。從頭至尾,弗雷拉沒有再瞧過他一眼。

  --------------------------------------

  壺豚的Tip時間:迪力弟弟是布爾村的小正太啾!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個書呆子啾!還有那個什麼「射得給力」水槍,啾,弱爆了啾!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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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1:49 A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四章 與光明神的交談

  弗雷拉還是估計錯了——不,應該說,城堡主人的下限低到了另一個次元,這幾乎沒有被估計到的可能。

  在紛紛進入地道之後,他們再一次被毫無疑問地集體弄暈。

  這一回,弗雷拉撐到了把壺豚放進空間裡之後。

  再次醒來的時候,弗雷拉暴躁得想要報復社會。

  對於瑪麗白和亞力克那種完全從不涉足靈魂力量修煉的人來說,這種完全壓制性的精神攻擊就相當於精神封閉——簡單來說,和後脖子被打了一記效果相同,還免了皮肉之苦,毫無副作用。

  然而對於弗雷拉這樣不但修煉了靈魂力量,還不知好歹地抵抗了三次的,頭暈目眩的懲罰已經算是輕了。

  ……可憐的壺豚也因此受到了牽連。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醒得過來。

  弗雷拉有技巧地摁著額頭,想讓自己的快些緩和過來。

  「咦咦,醒得真快。」

  弗雷拉抬頭,發現前方不遠處是一面描繪著恢弘戰爭場面的巨大浮雕,人類、精靈、塞壬、獸人、地精一應俱全,還有許多她並不認識的智慧種族和異獸。迪力正坐在浮雕牆的最頂端,晃著那雙竿子似的小細腿。三頭龍的龍頭正好在他腳下,大張的嘴中正噴出晶瑩的碎冰。

  弗雷拉乾脆地砸了個防護結界在身前,指間夾滿了爆彈:「你是誰?」

  「我是……」那人轉了轉眼睛,似乎是好好地想了一想:「迪力,對了,我是迪力弟弟。」

  「……」

  大概也知道自己表演得太過對不起觀眾,那人摸了摸鼻子站起來,踏著看不見的階梯一步步走了下來:「好吧,這軀殼是那個小孩子的沒錯——我說你別一直往後退啊。」

  弗雷拉不理會,依舊是全神戒備地向後挪移著:「迪力呢?」

  「正睡著呢。我說了讓你別往後退。」迪力的臉上出現了微微不耐煩的表情。只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卻有強大的壓迫感直直向下而來。弗雷拉再顧不得其他,腳下猛然增速向後——

  「砰!」

  後背狠狠地撞上一面突然出現的壁障,弗雷拉悶哼一聲,卻反應極快地曲起膝蓋,借著這股反衝力彈射而出,在越過「迪力」上方的時候撒下一把綠色豆子,它們很快在空中張開變成了黏稠的網。

  「啊啊我知道這個。」「迪力」揮了揮手,那些網詭異地回縮成了綠色豆子,被他接住放在手上把玩著,「有幾千年沒見過它了,真令人懷念。」

  弗雷拉哽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收起了她的小玩意兒,試探著問道:「……光明神的神識冕下?」

  「……」對方有些古怪地看著弗雷拉:「你說的沒錯是沒錯,但聽起來怎麼那麼奇怪。」

  弗雷拉卻沒在意這句話。她正在糾結著要怎麼跟眼前這位神溝通。這是她遇到的最高等級生物——這等級差足夠實現祂談笑間她就灰飛煙滅的盛況。

  「光明神的神識冕下……」弗雷拉張了口,卻覺得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往下說了。她想說的其實有很多,比如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啦,光明神殿為什麼會傳送到這兒啦,之前那些不友好的遊戲是怎麼回事啦,要怎麼要才能回去啦,但她一想到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神,還是整個邊陲之地以南大陸上人氣值最高的神,她就默默地萎了。

  一抬頭,光明神也囧著臉望她。

  「別叫什麼神的神識冕下了,聽著怪怪的。」祂揮了揮手,「我叫——」

  弗雷拉木然地看著對方以人類的舌頭念出了完全不屬於人類可接受範圍的一連串兒發音。

  ……迪力弟弟醒來之後會覺得下巴泛酸舌頭僵直吧?

  光明神一臉苦相:「現在的人類小女孩真是越來越不好溝通了,算了,你直接喊冕下吧。」

  ……明明就是你溝通的方式不對!弗雷拉立刻笑得如蒙大赫,莊重而又不失清純地喊了一聲:「冕下。」

  光明神又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換了個話題:「最近大陸上似乎不平靜?我這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雖說每年都有聖騎士歷練,但那都是一幫子沒意思的面癱傢伙,性格正直得無趣透了。當初就不該讓精靈來幫助訓練,如果交給陰影位面的那個傢伙肯定有樂子得多。」

  接著,光明神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著祂與幾個交好的神祗相愛相殺的故事。

  「……」弗雷拉發現,眼前的這位光明神相當的,嗯……健談。她只要時不時補充一句「是嗎」,「咦」,「噢噢」的隨機排列組合,就可以不用灰飛煙滅地與對方和平相處下去。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剛才開始除了『是嗎』,『咦』和『噢噢』之外就沒說過別的了。」

  弗雷拉的思維還在遙遠的星河彼岸,她下意識道:「噢噢,是嗎?」

  光明神:「……」

  弗雷拉:「……」

  「好吧,」光明神鄙夷地看著沒眼力的牧馬姑娘:「我該知道的,你還沒那個層次來理解神的世界。那麼我們回來討論討論大陸上的事情。」

  ————————————————————————————————————

  「我的現任大主教和我報備過少精靈王的到來——聽說他們族中出現了點兒麻煩,而……好吧,森林女神,」光明神善心大發地同時拯救了迪力的舌頭和弗雷拉的耳朵,「那傢伙這陣子也真的有些麻煩事情纏身,祂現在並不在這個位面。因此他的到來是經過了我的授意的。」

  「這個很好地保存了遠古遺民血脈的身體,迪力小朋友,他的闖入在我的意料之外。還有就是你們三個。」光明神咂著舌頭繞著弗雷拉走了一圈,「一個掌握了不錯煉金術的天眼,一個占星師後人,還有一個小子雖說自身沒什麼神奇的,但他手裡拿的可是好東西。」

  「我們……」弗雷拉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我們來找人。」

  她大致地把杜蘭失蹤的事情說了下。

  「劍士?絕對沒有。」光明神很肯定,「好一段時間了,除了硬邦邦的聖騎士們,來的就只有你們。」

  弗雷拉皺了眉。

  「該不是帝國那幾個乾巴老頭子又找藉口抹黑我吧?」

  ……不,杜蘭學長應該並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

  「既然您的神識一直在,為什麼還會放任帝國抹黑光明教會呢?」弗雷拉很好奇。

  「啊,那個無所謂啦。對我來說信仰力足夠了——就算是現在這樣,也還是多到我並不能完全吸收。而且那麼多人的要求一起湧上來,我也佈施得很辛苦啊。」

  「凡是對您祈禱的,全,全部都能得到滿足麼?」弗雷拉大驚。

  「怎麼可能。」光明神似乎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弗雷拉對面:「如果有人祈禱著想要我的神格怎麼辦?我一般就理會那些生病沒錢治的,體弱沒飯吃的,唔,有時候有小姑娘覺得自己的裙子褪色了不好看,想要它變新起來,我也答應了。」

  「……」弗雷拉覺得她有些明白光明教會的聲望從何而來了,「那,如果我變成您的信徒,您能讓我的煉金成功率提高些麼?」

  「不行。」光明神拒絕得很快,「那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人生價值突然被全盤否定的牧馬姑娘很失落。

  「嘿,不說這些,來講正事。」光明神用指頭敲了敲地板,「你既然通過了咆哮冰原的試煉,按照規則,你可以問我四個你最想知道的問題——後面三個必須是有關於我的私人問題,當然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弗雷拉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放棄後面的三個名額。她仔細想了想,謹慎地開口:「我這些年有幸得到了許多來自遠古大智慧的經驗傳承。而愈是深入地研究,我就愈發覺得煉金與魔法在某些方面是重合的。我想……聽聽您對煉金一脈與魔法一脈的理解。」

  「你覺得煉金是什麼呢?」光明神換了個姿勢蹲著。

  弗雷拉被問住了。她猶豫著,不知道應該給出文藝版答案,懵懂版答案,學術版答案,還是若有似無天外飛仙版答案。

  「算了,你的臉一旦變成這種奇怪的樣子,你就一定在想更加奇怪的東西。」光明神犀利地指出,「可以這麼說,除開神秘的靈魂之力,其餘所有力量的本源都是一致的。當初我們共同將煉金和魔法作為利器贈予了這個位面的生靈,也只是希望你們可以多一個獲得力量的途徑。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在幾千年過去之後,煉金一脈會被魔法一脈擠壓得幾乎沒了生存之地。」

  「魔法是以自身控制力量,以強橫創造規則。而煉金,則是以力量控制力量,以知識追尋規則。」光明神正色道,「我就舉一個例子:人類的壽命短暫極了,唯一擁有的不過是一個靈魂,和它所搭載的思想。無論肉體多麼強橫,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位面——但另一個位面卻可以。」

  弗雷拉仔細聽著,只覺得之前在研習中遇到的壁障和迷霧正在漸漸消散。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光明神墊著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淡藍色光球,「話說回來,你修煉精神力的方式很不錯,這兩個靈魂就送給你好了。」

  「誒?」

  「嗯,遠古泰坦的靈魂,我已經把它們洗乾淨了。」光明神來回拋著兩個光球,「你忠實地選擇了擴大精神力的道路,並沒有進行精煉對吧?這很符合我的美學。」

  弗雷拉:「……」

  「當你只是一杯水的時候,變成堅冰能使你強大一些。但如果你是一個海洋,就不再需要那種絲毫不留退路、不懂得變通的應急方法了。」光明神聳了聳肩,將兩個靈魂球遞了過去:「拿著,吸收了它們,你的精神力能增大幾十倍吧。」

  弗雷拉顫顫巍巍地接過了光明神的饋贈。

  「……別那副怪臉。能用,一定能用,我沒把它們拋壞。」

  「=口=!」果然是神祗!這麼快就掌握瞭解讀奇怪表情(?)的技能了!

  「行了,你準備準備先回去吧,我已經和大主教交代過了。我這個寂寞憂傷的老頭子要去看看別的小羔羊了,你落地後稍等,他們很快就到。」迪力的臉上出現了極度違和的表情,「啊,對了。後面還有三個私人問題呢,你對我就一點兒都不感興趣麼?」

  弗雷拉笑:「不我只是過於靦腆而已。」於是她絞盡腦汁想了想,力求問出一個貼近生活貼近實際的好問題:「……我剛醒來那會兒,您是踩著什麼走下來的?」天眼居然看不到那個應該是梯子模樣的東西。

  「踩?我什麼都沒踩。」光明神攤了攤手,「那只是一種藝術化的空間懸浮術罷了。藝術,你不懂藝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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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12:57 P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五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誒誒,你得幫我個忙。我真的是個男人,成神前成神後都沒變過,結果這幾百年來天天聽著子民們女神女神地呼喚我,弄得我越來越不想實現他們的願望。你們回去以後幫我正正名。」這是光明神最後叮囑弗雷拉的話。

  之後,弗雷拉就……再次被弄暈了過去。

  這種行事作風真是太糟糕了!信徒們知道真相的話會哭的吧!

  弗雷拉摁著腦袋,打量著眼前這個以純白色為主基調,處處印著教會勳章的房間。它與它所在的地方十分的契合,都給人一種明亮而寧靜的感覺。

  不一會兒,房門先是有禮地響了兩聲,在弗雷拉應聲之後被輕輕地推開了。

  一個牧師打扮的少女托著扭花金邊盤子進來了,上面放著像是衣服的東西。她友善地笑著:「你的另兩位同伴剛剛抵達,現在還在沉睡中。那兒有浴室,請先梳洗一下,紅衣大主教大人期待著與你的會談。」

  弗雷拉連忙下床:「不麻煩大主教久等了。我現在就過去。」

  「不,」牧師還是柔柔地笑著,卻攔住了弗雷拉委婉地勸道:「大主教大人對『潔淨』一詞有著特殊的要求……嗯,還是梳洗一下比較好喲。」

  ……這是嫌棄她髒了。弗雷拉任命地摸摸鼻子,道了聲謝接過衣服,也就乾脆地跑去將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清洗了一遍——上一次泡澡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一次泡澡……弗雷拉臉上燒了起來,下意識便將自己整個沉到了水裡去。一會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傻帽兒的行為,又憤憤地浮了出來。

  洗白白的牧馬姑娘穿著白底銀邊的教會服裝,在神侍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個採光極其棒的半開放式房間,裡頭立著許多一看就有些年頭的書架,上面擺放著一卷一卷泛黃的卷軸。

  正靠窗坐著,悠閒地翻看著什麼的紅衣大主教抬頭,淡褐色的直髮滑過他飽滿的額頭和單片眼鏡,給人一種祥和睿智的感覺。

  「大主教先生。」弗雷拉行了個煉金術師禮。她並非光明教會的信奉者,於是也就不必敬稱他為大人。

  「很高興見到你,年輕的煉金術師。」大主教邀請弗雷拉也在落地窗邊的石階上坐下,「我神已經將前因後果告知,你的同伴們很快就會甦醒,請不要擔心。」

  弗雷拉再次道謝。

  「我想我需要給出一個恰當的解釋——那其實是一個廢棄了許多年的地道,又被我們稱為『試煉之路』,曾經,即將畢業的聖騎士們通過它隨機傳送至咆哮冰原的任意位置。你也看到了,傳送陣大都年久失修,而我們並不有幸擁有像你這樣的人才,於是我們漸漸地將它廢棄了,聖騎士們則通過神殿的大傳送陣統一傳送——是的,少精靈王是通過它來傳送的,雖然位置有些不討巧。」大主教很愉快地眯著眼望著窗外的陽光,「其實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起源於有趣的巧合。大約一年前,那個流著遠古遺民血脈的少年無意中闖進,下落不明。於是我下令封鎖了神殿,打算儘快確認他的所在與安全。」

  「結果,你們就急匆匆地扮演了第二批失蹤角色。聽說,還與聖騎士們發生了些衝突?我想我必須為他們的魯莽道歉。」

  弗雷拉更加不好意思了。無論怎麼說,都是他們失禮在先。

  大主教卻沒有很介意的樣子。他對待弗雷拉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與她隨意閒聊著各種輕鬆卻又充滿哲理的話題。很快,弗雷拉也放鬆下來,同時發揮了她強大的學習意識,盡力從談話中汲取大主教為人的智慧。

  「就到這裡吧,年輕的煉金術師,與你的談話相當令人愉快。」大主教合上手中的書籍。

  弗雷拉跟著站了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這麼說或許有些冒犯,但我還是想要最後確認一下——除了我們之外,真的再沒有外人失蹤,呃,我是說——」

  「確實沒有。整個光明神殿的元素波動都在我的鍵控制中。」大主教溫和地望著她,「我保證,以光明神的名義。」

  弗雷拉在光明神殿的後殿同神職人員們度過了兩天的時間,這讓她感到收穫不小。接著,少精靈王和迪力神志清醒地出現在了大傳送陣中,幾乎同時,她沉睡的的同伴們終於清醒了過來,壺豚也恢復了健康。

  ……原來被弄暈並不是順利傳送的必要條件是嗎!那這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壓制是怎麼回事!純粹是光明神冕下您在找存在感吧?是吧!就是吧!

  精靈似乎急著趕往什麼地方,當下就向光明教會告辭。其他四人也都覺得這段時間實在是給人家添了大麻煩,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於是也順勢道了別。

  迪力打算和弗雷拉一起走:「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們村又搬出去了幾戶,布爾村快維持不下去了。村長爺爺覺得這樣被動不行,乾脆派了些人正式出去瞧瞧,也為布爾村的未來做些打算。我就是被選中的人之一。」說著,他挺了挺胸。

  「我們在咆哮冰原已經待了將近一年了,你家人不會擔心麼?」弗雷拉問。

  「已經給他們發了消息了。」迪力揚了揚手中小型炮筒狀的東西,「恰好我父親正在附近,說是讓我在帝都等著,過一陣子就來和我匯合。」

  於是弗雷拉答應了。在獲得杜蘭的確切消息之前,他們三人應該會一直待在帝都。

  迪力很高興:「好極了。我還沒好好看過帝都呢。」

  安卡梅洛斯卻是一定要離開的。他也沒有詳細說自己的去向,只是當場摘下了頸間一直佩戴著的荊棘花與弓箭的族徽佩飾,遞給了弗雷拉:「這其中有一個與我定下過靈魂契約的器靈,它可以隨時幫你聯繫到我。我需要前往一個上古秘境,不知是否可以拜託你幫忙關注精靈一族的情況?」

  弗雷拉皺了皺眉:「不可以。」

  她是人類,不是精靈。就算對黎米尼斯有一千一百個同情,也不等於她會開開心心地將麻煩攬到自己身上。異人的身份在紅方帝國原本就是個敏感禁忌的存在,就算紅方帝國真的對精靈族動手了,她也不會主動站去紅方帝國的對立面——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立場,一個不好估計還得把自己給賠進去。

  精靈顯然被哽了一下。他楞了一會兒,卻很快地調整過來:「我期望的並沒有很多。無論做到什麼地步,你都將會贏得精靈一族永恆的友情與敬意。」

  安卡梅洛斯看著眼前的少女,伸出的手臂紋絲不動,彰顯著他的堅持。

  這是在利誘了,以整個精靈族為本。弗雷拉垂下眼思索著,看樣子,精靈一族目前的狀況或許比她想像的還要糟。

  只是這種驕傲的生物,就算是到了這樣的境地,也依舊用著上位的姿態來「拜託」她這小小的人類呢。

  呵。無本買賣,對方的態度再差也是要做的。

  「好吧。」弗雷拉終於抬手接過,「但我不保證我能盡力。」

  「……」精靈這回適應得快多了,「我們依舊感激。」

  精靈率先離開了,弗雷拉一行在簡單的整理之後也魚貫走出光明神殿的側門。

  與世隔絕了將近一年,走在路上的瑪麗白,亞力克與迪力就不斷地用自己的方式與家人聯繫著報平安。弗雷拉沒有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自己外出歷練的事情也是報備過老多特的,最多也就打算著過兩天去看看薇莎米亞。

  看著三個同伴或小聲地對著煉金製品嘰嘰咕咕,或用手指在一張特殊的傳訊紙上寫寫畫畫,而壺豚又窩在空間中睡過去了,弗雷拉不禁覺得有些寂寞憂傷。

  人在寂寞憂傷之下難免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弗雷拉,她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右耳,精神力包裹了過去。

  通,通了。弗雷拉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她面上正經,小眼神兒卻警惕地掃著周圍的同伴們,看到他們都沉浸在各自的對話當中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糟糕的擔心被抓姦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喂。

  弗雷拉自顧自地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自我厭惡當中,已經連通了的真理的路引被拋在了一旁。直到那一端的靈魂有些疑惑地開口:「弗雷拉?」

  明明帝都的街道是那樣的喧鬧,弗雷拉卻覺得周圍一切似乎在瞬間靜了下來。

  「嗯,夏邇。我們出來了。」

  「嗯。」

  「永冬城堡中真的有光明神的神識。我見到了祂,還得到了祂的指點和饋贈。唔,那是一個很有趣的神祗。」

  「嗯。」

  「還有……」

  夏邇的回答都很簡短,卻給人一種他在認真傾聽的感覺。不自覺的,弗雷拉放鬆了下來,閒聊似的說了挺多。

  直到遠遠望見男爵府,弗雷拉才反應過來——不知為何,夏邇似乎不太擅長這種靈魂式的交流,這很容易讓他感到疲累。她匆忙地又是道謝又是道歉,並準備切斷聯繫。

  「不,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嚴重。」夏邇的聲音依舊給人以沉靜的感覺,「歷練的事情不必著急,尋找杜蘭的線索只是一個附加任務罷了,你們的時間還多,可以四處遊歷一番,並不需要一直待在帝都。」

  「對了,說到這個,」弗雷拉問,「我們的試煉究竟什麼時候結束?」

  「瑪爾多卡校長會在試煉將要結束時聯絡你們——累了?」

  「不,我琢磨著時間如果足夠,我倒是想回去雷霆山脈那兒看看父親與小弟。」弗雷拉說。

  「那就動身吧,時間足夠。」夏邇說,「不用急著回來,果子草糖塊兒還有不少。」

  「……」

  切斷聯繫,弗雷拉卻發現自己的同伴們正一臉興味地看著自己。那臉上的表情內涵豐富無比,解讀起來簡直可以花去一整卷的牛皮紙。

  「和誰神交呢,嗯嗯?」瑪麗白捅了捅她的腰。

  「表情蕩漾得簡直傷風敗俗。」迪力斜著眼瞧她。

  弗雷拉一臉鎮定:「都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我正和阿壺清點著空間裡頭的東西呢。」

  亞力克:「壺豚?你的口味越來越重了。」

  ……究竟是誰口味重啊亞力克弟弟!

  瑪麗白來勁兒了,一副不套出真相不罷休的樣子擠兌著好友:「你就老實點兒供出來,我們也好準備準備什麼時候把你嫁……」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推開瑪麗白湊上來的怪臉,再順勢將她的腦袋扭去一個方向:「先料理完自己的事情吧姑娘。」

  「還真的是你們。」黑髮的青年劍士身形挺拔地朝幾人走來,一臉驚喜:「我才從那個見鬼的秘境中出來幾天,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乾淨了——簡直狼狽極了。我正憂慮著不知怎麼聯繫上浮空城呢。」

  「……杜蘭?!」瑪麗白不敢置信地喃喃。

  弗雷拉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看向與杜蘭站在一起的兩位貴族打扮的青年。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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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7-11 01:05 PM

卷三 劇變的洪流 第十六章 衝突之潮的洶湧

  「……於是我與肖恩就這麼在宴會上認識了,還算談得來,是吧肖恩?」杜蘭回憶著,「我們小隊接下來的計劃原本是去拜訪一位神父,但那天偏偏趕上了禮拜日,光明神殿擁擠極了。我已經記不太清是在哪兒被沖散的了,我好不容易鑽出人群找了個相對清靜的地方,正要聯絡隊友們,卻一陣天旋地轉直接被吸進了秘境中。我也不知道在秘境中過了多久——不管怎樣,總算是出來了。」

  「學長是在秘境中丟掉了所有的包裹?」弗雷拉冷不防開口問。

  「不,」杜蘭苦笑著,「當我在秘境中醒來的時候,除了牢牢綁在上臂的一些應急藥劑和一直被我抱著的劍,其他所有東西都已經不見了——包括我的空間戒指,它只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圈兒勒痕。那個秘境的傳送十分漫長和兇暴,我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撕碎。」

  杜蘭的解釋在邏輯上沒有任何問題。上古秘境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神奇至極的存在,據傳它們是神祗由親手製作,為上古種族們提供試煉之用。這些秘境往往年代久遠且不受管束,憑空被秘境吸入又在數年後被放出的事件並不算特別罕見。

  而當時空序亂時,隨身物品被剝離也是常有的事。光明神殿的地道中有許多廢棄的傳送陣,它們很可能引起偶爾的、細微的空間震盪,杜蘭在傳送過程中遺失的物品會出現在地道中,也是合情合理。

  於是弗雷拉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福克斯․佐羅,佐羅親王家三子;肖恩․鉑金,鉑金家小少爺。」杜蘭替雙方做著介紹,「弗雷拉,瑪麗白,亞力克。都是我的學弟學妹們——這位是?」他友好地看向迪力。

  「迪力,」弗雷拉開口,「也是角婆婆的學生,我的小師弟。學長或許不太熟悉,他有大半地精血統。」

  瑪麗白看了弗雷拉一眼。

  他們正坐在一間檔次很高的甜酒屋中。鉑金家小少爺大手一揮要了最好的包廂,現在幾人正圍在一張格調很不錯的圓桌周圍,桌子中心是一尊金燦燦的小巧裸女雕塑,摁住它的手臂,它就會傾到出規定口味的混合甜酒來。

  福克斯․佐羅朝幾人點了點頭。他長得和他父親如出一轍,都是一副長久沒見著陽光的蒼白模樣,高額頭鷹鉤鼻,顯得有些陰沉。

  肖恩․鉑金則大大咧咧地打量著弗雷拉與瑪麗白兩人:「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你們?」

  「這種搭訕手段已經不新鮮了,肖恩。」杜蘭笑著,「不過你的感覺或許是對的,幾年之前她們代表潘多拉學院挑戰了皇家學院的賽台。」

  「我想起來了。」肖恩一擊掌,「挑了所有賽台的那支隊伍是吧?可惜了,當時我正被一件糟心事情煩著,沒什麼時間去看看。我就說皇家學院越來越不行了,天天只會收一些草包平民進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

  弗雷拉冷眼看著杜蘭與鉑金家小少爺十分熟稔地交談著。瑪麗白與福克斯偶爾也會搭幾句腔,亞力克與迪力卻和弗雷拉一樣,大多數時間沉默著。

  ……當年衣服上的藥劑下得輕了些。弗雷拉垂著眼睛,小口小口地喝著樹莓味甜酒。

  無論是在什麼地方,有實力的人總是能獲得比較友善的待遇。而作為大世家的繼承人,福克斯與肖恩更加懂得籠絡新星的重要性。因此,兩人對待弗雷拉一行的態度倒是很客氣,談話也一直友好地進行著。

  「行了,時間不早了。」在弗雷拉第三十八次伸出手去接滿一杯甜酒時,肖恩望著天色開口道,「晚上有穆法爾女伯爵的晚宴。」他揶揄地笑著舔了舔嘴唇,「兩位美麗的姑娘也一起麼?」

  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防風鏡,卻依舊能得到面部誇獎的弗雷拉不知是喜是憂。

  「別打她們的主意。」杜蘭笑駡著推開肖恩,一邊向幾人解釋道:「我也是剛剛聽說——皇家最小的公主殿下再過幾天就滿月了,因為這位小公主的出生得到了新任水神祭司的親自祝福,因此她的滿月宴將辦得相當隆重。而這陣子恰好是春天——唔,你們懂的——所以帝都這些日子的高級宴會特別的多。有興趣去玩玩麼?」

  瑪麗白當下就愉快地答應了,她一貫喜歡這種社交活動。弗雷拉與亞力克對望了一眼,也就默認下來。

  「你們今晚先休息吧。你們住在穆特男爵那兒?」杜蘭起身問。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兩撥人馬和氣地道別。臨行前,杜蘭揉了揉瑪麗白的頭髮:「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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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特男爵大概是收到了來自亞力克父親那邊的消息,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失蹤許久的侄孫,那一臉真切的喜悅讓弗雷拉突然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個老頭兒。

  穆特男爵為大家準備了豐盛至極的晚餐,長條宴會桌上擺放著幾乎足夠三十個人吃的食物。男爵倒是很講究地沒去細問一行人失蹤的前因後果,只是十分誠懇地表達了自己一年以來的憂心,並且傳達了亞力克父母的掛慮之情。

  梳洗完畢之後,弗雷拉換上了舒適的睡袍,卻被腦子裡紛亂的思緒擾得全無睡意。於是她抱著壺豚來到了灑滿紅月月光的走廊上靜靜心。

  「你夠了亞力克,這是我的事情。」當瑪麗白猛然提高的聲音從弗雷拉斜後方的屋子裡傳來時,她知道自己的靜心之旅應該是泡湯了。

  弗雷拉朝壺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人一獸都豎起了耳朵。

  瑪麗白的房門沒有關死。大概是亞力克來訪的時候比較心急,只是虛掩了一下。現在,兩人的爭執聲不斷從門縫中飄出。

  「我們都知道那個鉑金家的肖恩是個什麼貨色,瑪麗白!你只會比我更清楚!而杜蘭——」

  「杜蘭他一直就不缺少各種各樣的朋友。」瑪麗白打斷了亞力克的話,「因為一個人的友人去否認他的人格,這論調簡直太可笑了!」

  「我沒有否認什麼!」亞力克的聲音也暴躁起來,「我只是保持了應有的警惕而已,沒有像你一樣傻乎乎地因為某種盲目的感情而壞了腦子!」

  「亞力克我再說一——」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這關係到弗雷拉關係到我,或許還關係到潘多拉學院和整個浮空城!」亞力克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杜蘭的出現和他的失蹤一樣,從頭到尾都泛著一股古怪的氣息。紅方帝國對浮空城的覬覦和忌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瞧瞧精靈族,我們必須謹慎!」

  半晌無聲。

  「好吧,我知道你是好意。」瑪麗白的聲音乾巴巴地響起來,「但我對杜蘭的瞭解比你多得多,我不會說服你打消你的懷疑——雖然它看上去那麼可笑——你也用不著來干涉我的信任。」

  「你——」

  「就這樣吧,」弗雷拉聽見瑪麗白打了一聲大大的呵欠,「我準備睡了。」

  「……」

  亞力克黑著臉衝出了瑪麗白的房間,並重重地甩上了門。怒氣衝衝的他竟然沒有看到走廊上的弗雷拉,便快速地離開了。

  瑪麗白的房門也沒再打開。看樣子好友是真的睡下了。

  「阿壺……」弗雷拉望著亞力克離開的方向,低聲喃喃。

  「……沒事的啾。」壺豚擔憂地用小鼻子點了點她的臉。

  第二天的早餐倒是風平浪靜,四人依舊其樂融融地聽著男爵先生介紹他的新收藏,不時地說笑討論著。但接下來的幾天,只有瑪麗白一人跟著去參加各種宴會——亞力克臭著臉拒絕了,迪力與她本來就不太熟悉,而原本答應同去的弗雷拉,則因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陷入了些微的恐慌之中。

  她與夏邇的聯繫中斷了。

  精神力依舊能夠通過真理的路引,卻彷彿被什麼東西阻隔了似的,無法到達夏邇那一端。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兩天多了。弗雷拉一邊憂心忡忡地想去火與金那兒給丁奇夫婦遞去消息,一邊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作為日理萬機的城主,忙得關掉了精神聯絡也是正常的事情。

  若真是這樣,自己的擔憂就顯得有些……自大和可笑了。

  是吧,對方可是……浮空城的城主啊。

  小心翼翼的肖想一下就是極限了。

  正是這種進退不得的心情使得弗雷拉有些煩躁。而參加那些膩人的宴會,與鉑金家小少爺碰杯跳舞什麼的顯然會使她的煩躁係數向高危程度增加。於是她這幾天還是抱歉地拒絕了瑪麗白的邀請,自己與迪力弟弟縮在房間裡頭,交流著各自這些年來的煉金心得。

  另一邊,瑪麗白與杜蘭的關係顯然在突飛猛進。有一天晚上,弗雷拉看到了杜蘭牽著瑪麗白的手將她送回了男爵府,臨行前還在她的側臉留下了一個吻。

  然而時間卻顧不上弗雷拉焦灼的心境,它依舊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這天,終於到了皇家小公主滿月的慶生宴。

  「晚上你一定得跟我去,弗雷拉。」瑪麗白極力邀請好友,「聽我說,那個舉辦晚宴的場地有一個裝潢奢侈的地下層,那些貴族們會舉辦一個奴隸拍賣會——你知道的,那種高等奴隸拍賣會。」

  黎米尼斯!

  猶豫了一下,弗雷拉被說動了。

  「太好了。」瑪麗白顯得很高興,「我和那些貴族家嬌滴滴的姑娘們完全說不到一塊兒去。我,我還以為你和亞力克一樣生我的氣了呢。」

  「哪兒有。」弗雷拉連忙安慰好友,「你也知道亞力克他……誒,算了。不過,你也確實要自己當心些。」

  「不說這個了。」瑪麗白興沖沖地拉著弗雷拉出門,「去給你挑一件禮服裙子。我才知道杜蘭這幾年居然攢下了這麼多錢!」

  弗雷拉連忙推拒:「別,千萬別。薇西就在這兒,要是讓她知道我花錢去買了別的裙子,她能把我吞了。」

  「也對。」瑪麗白想了一想,「那就去買些項鍊手鐲什麼的。」說罷,硬是拉著弗雷拉出去了。

  一切準備就緒,弗雷拉還是去樓下敲了亞力克的房門:「你不一起去麼?」

  「不去,我煩透了她那副蠢樣兒。」亞力克撇著嘴。

  「縮在被子裡怨天尤人的行為最不男人了喲,亞力克弟弟。」弗雷拉攤手,「主動放棄才是真的輸了呢。況且你也知道瑪麗白最近昏頭昏腦的,萬一她被杜蘭花言巧語一騙——」

  「好吧好吧。」亞力克推著弗雷拉將她趕出房間,眼角的紋身紅得快滴出血來,「我跟舅父一道去。滿意了麼!」

  「砰!」

  弗雷拉被差點兒撞上鼻子的門板嚇了一大跳:「喂,你的紳士禮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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