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意遲遲 -【閨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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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1:58 PM

第105章 隱憂

  普濟寺裡的香有安神靜心的作用,睡在廂房裡的人夜裡大多都會燃上,助眠。何況三老太太素日就是離不開香的,她夜裡必會點上。

  因而不管這顆黑乎乎的香丸究竟是作何用的,其苦頭恐怕都只能叫三老太太自個兒吞了。

  謝姝寧指使著月白將春平藏好,她則小心翼翼地重新將香爐的蓋子蓋了回去。隨後,兩人才一前一後閃出三老太太的屋子,將門嚴絲合縫地閉上,趁著昏黃的燭光,在漫天大雨嘩嘩的聲響中,飛快地離開。

  氣喘吁吁地回到自己屋子裡,月白方要去點燈,便被謝姝寧給阻了。

  「娘親那邊眼下還是一片狼藉,今夜你同我睡去那邊,好將娘親挪到這間來。」謝姝寧雙手微微顫抖著,因為方才抬動春平時花了大力氣,如今酸脹得用不上勁。

  月白點點頭應了,輕聲道:「那小姐,我們這便過去?」

  謝姝寧頷首,驀地道:「將你的衣裳取件乾淨地出來!」

  「嗯?」月白微怔,旋即想起自己身上怕是沾了春平頭上的血,若叫人給瞧見了可就大大不妙,急忙摸黑找了自己的包袱出來。

  謝姝寧拔腳就往外頭走,吩咐道:「帶上包袱,去了那邊再換上。」

  兩人忙又匆匆跑回了宋氏的屋子。

  趁著打發月白去換乾淨衣裳的當口,謝姝寧點上燈,時刻注意著外頭的動靜,只要一有人影閃現,就立即將燈火熄滅。好在這會戒嗔和尚怕是才講到興頭上,下頭聽著的一眾香客也斷不會在中途離開,只怕是要聽完的。所以等到月白換好了衣裳,外頭也並沒有旁的動靜。

  謝姝寧坐在桌邊,提起粗瓷的茶壺分別沏了兩盞冷茶,自己一氣喝了一盞,另一盞則遞給了月白。

  月白的手亦是哆哆嗦嗦的,卻不同於謝姝寧的力竭,而是源自心內惶恐。她極力鎮定著,雙手接過茶盞的時候,卻依舊重重抖了下,差點便將裡頭的茶水給傾了出來。

  「月白!」謝姝寧坐在那,忽然仰頭看她,雙手覆上她的手背,精緻小巧的面龐上,神色複雜,「別怕月白。」

  可被駭到了的人,又豈是一兩句別怕就真的不怕了的呢。

  月白倒是越想越覺得後怕,哆嗦著嘴唇,輕聲道:「小姐,若是春平死了怎麼辦?若是她死了可怎麼好?」

  謝姝寧皺眉,緊緊握住她的手腕,緊緊的似再不願鬆開,「她便是真的死了,同我們又有何干係?」

  即便春平真的死了,那也是死在三老太太床底下的,關我們何事?更何況,誰又能將苗頭對到尚不足十歲的她身上?謝姝寧一邊努力勸慰著月白,一邊卻被自己心中冒出的森然冷意駭住。

  年紀小,終究並非全無好處。

  可月白到底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女,這輩子也未曾經歷過幾件大事,心內的懼意一時間難以消除。

  謝姝寧又勸了幾句,見無效,索性轉換了話頭:「眼下不是怕的時候,我們先將地上收拾乾淨了再提!」

  「是……」月白學著她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腰去直接用自己髒污了的那件衣裳收拾起了地上凌亂的香灰。

  這個時候,謝姝寧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隨著她一道俯身將地上霜白的細軟灰燼一一抹去。

  香爐壁上的血漬也被一點點擦去。

  謝姝寧和衣躺下,囑咐月白吹了燈。

  「小姐,若夜裡……」月白不敢離開,守在她身邊。靜了會,心裡的懼意總算消了些,腦子裡的思緒也就清晰了起來。

  春平只是個婢女,她膽敢做的事,定然不會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在她身後的那隻手,指不定還會有後招。而且這後招,誰也不知是什麼。她不禁擔心了起來。

  但她能想到的事,謝姝寧又豈會想不到。

  她決定睡到這間屋子裡來,一來的確是因為屋子裡一片狼藉不好叫宋氏瞧見了,二來也正是在擔心著這件事。

  以她對三老太太的了解,三老太太蟄伏了這麼久,這一回又選在了這樣的地方行事,必定有想過萬全之策。她不敢掉以輕心,唯有先想法子將母親送到另一間屋子裡去再說。

  「警惕著。」謝姝寧一手緊緊拽著被角,心裡不可謂不怕。

  她的另一手隱在被子底下,手中卻握著把吹毛斷髮的小匕首。

  這還是當初舅舅離京時,贈她的禮物。小小的一把,看上去精緻玲瓏,倒不像是兵器,而是婦人藏在袖中把玩之物。但是卻難得的鋒利合手。故而這一回出門,謝姝寧特地攜帶而來,連宋氏也不知。

  屋子裡兩人誰也不吭聲,靜靜等著時間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於有了別的響動。

  很快,腳步聲就漸漸清晰了起來。

  謝姝寧屏息聽著,努力在嘈雜的雨聲中分辨著。她輕輕推了一把月白的背,叮囑道:「只說我睡下了,旁的什麼都別提。」

  話音落,宋氏已帶著卓媽媽回來了。

  廂房並不大,雖不至一眼便瞧見裡頭,卻也差不了多少。

  月白忙迎了上去,道:「太太,小姐方才等著您回來,結果便先睡下了。」

  「哦?」宋氏吃了一驚,「已在裡頭睡熟了?」

  月白點頭,「怕是白日就倦得很,回來沒一會便睡熟了。」

  宋氏脫下外罩的防風大氅,「既如此,就不必吵醒她,今夜我去她的屋子裡睡便是。」

  同謝姝寧所料想的分行不差。寺裡廂房的格局偏小,裡頭的器具亦是如此。謝姝寧睡下佔據了地方,宋氏自然就只能換一間屋子。不過宋氏說完這話後,並沒有立即離開,反倒是走近去仔細打量了會謝姝寧的「睡顏」,笑著又幫她掖了掖被角。

  趁著空隙,月白謹遵謝姝寧的吩咐觀察起了三老太太那邊的事。

  門緊閉著,除了窗上映著的燭火光亮,同先前並沒有多少區別。

  一群人一道回來,因大雨,各自回了屋子便都閉門不出。

  「阿蠻夜裡覺淺,怕是半夜要醒一回,記得將茶水溫上,切記不要讓她貪涼。」宋氏待了一會,遂準備起身去隔壁。臨行前,她忍不住細細叮嚀了月白一番。明知道這麼多年了,謝姝寧有什麼習慣,該如何照顧她,月白幾個貼身伺候的婢女怎麼會不知道。但是猶如慣性,叫她總是忍不住叮嚀了又叮嚀。

  月白亦強自鎮定著,逐一應下。

  宋氏這才領著卓媽媽去了隔壁。

  這會,三老太太的屋子裡,正在解開髮髻的三老太太突然吸了吸鼻子,問身後正在為自己梳髮的秋喜,道:「屋子裡怎麼有股怪味?」

  秋喜一愣,仔細嗅了嗅,卻並沒有嗅出什麼別的氣味來。

  「似是有股子腥氣……」三老太太呢喃了句。

  秋喜展顏,揀了梳子幫她細細將長髮梳理妥帖,一邊道:「老太太鼻子靈,外頭下了許久的雨,又是泥地,味兒都被引出來了,怕是土腥氣呢。」

  三老太太皺皺眉,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看,想起春平來,「這會,她怎麼不在屋子裡?」

  這話也不知是在問秋喜還是在問自己。

  但不管問誰,秋喜卻覺得有些隱隱不悅起來。

  三老太太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唯獨春平最得三老太太歡喜,平日裡但凡有點要事大事,都是喚春平去做的,就連值夜,也多是春平。秋喜嫉妒了許久,這會自己巴巴地為她梳著頭,她卻只記掛著不知上哪兒去躲懶了的春平,她心裡怎會覺得暢快。

  於是她想也不想,便道:「白日裡平就提過,說是吃了寺裡的齋菜,肚子不舒服,這會別是又去茅房了吧。」

  她故意將事情說得骯髒,妄想三老太太能因此厭了春平些。

  卻不想三老太太眉頭緊鎖,吩咐起來:「去茅房尋尋,她是否在那。」

  外頭下著瓢潑大雨,茅房的位置又偏,還要打了傘去。

  秋喜就有些不大樂意起來。

  她雖應下出了門,但只悄悄在外頭繞了一圈,就去回了三老太太,訕笑著道:「奴婢沒料錯,春平果真在那呢。」

  三老太太沉著臉,不言語。

  過了會,就在秋喜暗自歡喜三老太太這怕是生了春平的氣時,她才忽然問道:「你方才回來時,可瞧清楚六太太的屋子是否亮著燈?」

  「六太太?」秋喜方才哪裡留意過,這會聽三老太太問起,故意裝作仔細看過一番的模樣道,「六太太屋子裡的燈暗著,怕是已經睡下了。」

  三老太太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了些。

  方才在大殿聽戒嗔方丈講經,她被請到了前頭落座,宋氏幾人都在後頭,她悄悄回頭掃過一眼,雖未全部看清楚,但宋氏的半截身子還是映入了她的眼簾。因而三老太太這會聽到宋氏已經睡下,心裡頭才稍稍安心了點。

  她道:「去將香爐點上,你便退下吧。」

  除了春平,她並不習慣旁的丫鬟值夜。

  因而秋喜幾個昨夜便是睡在另一間廂房中,同別房的幾個丫鬟婆子擠著的。

  秋喜懊惱著,服侍三老太太脫衣歇下,又點了半天的香,才磨磨蹭蹭地退了下去。

  屋子裡,頓時便只剩下了床上的三老太太,跟下一動不動的春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07 PM

第106章 夜禍

  氤氳的香氣自香爐上方絲絲縷縷升起,帶著種獨特的幽然。

  三老太太嗅著這股子味道,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宋氏的身影。

  她讓春平送進宋氏屋子裡的那粒香丸,通體漆黑,味似檀香,卻並非檀香這般簡單。多種香料被一齊碾碎搗成細微的粉末,酒瀝陰乾,調以些許白蜜,團成小巧的丸子狀。只一粒,便耗費了許多心血。

  這是迷藥,卻更勝過迷藥。

  她沉靜的面孔上,眼角已有輕微的細碎紋路,她終究還是老了。這些年,生生被她的娘家至今給逼得蒼老下去。

  不過這一刻,她揚起的嘴角上那抹難掩得意的笑容仍為她平添了幾分年輕張揚。

  她甚至未曾誕育過孩子,胸腔裡的那顆心其實仍是年輕的。沒有經歷十月懷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母女、母子之間那抹能超越一切的濃濃羈絆。

  忽然,她嘴角的笑意一僵。

  香氣像是冰涼涼的小蛇,逐漸在她的鼻尖上縈繞盤旋。

  這味道不大對勁!

  熟悉卻又陌生,陌生中又帶著融融的古怪暖意。

  她慌慌張張地想要伸手去掩住鼻子,卻恍然間驚覺,自己的身子已經隨著嘴角的笑意僵住了。然而,她的意識比過去任何時刻都要來得更加清醒。這份清醒來得兇猛又凜冽,叫她生生急出淚來。

  可偏生就連這淚意,也只是她意識中的而已。

  躺在榻上的她面帶微笑,雙目緊閉,一副睡得極熟極香的模樣,哪裡還有一分清醒的姿態。

  三老太太心急如焚,努力想要張開自己的嘴喚春平喚秋喜,可是她彎出優美弧度的唇線間,卻一個字也沒有被吐露出來。

  ——春平!

  ——秋喜!

  她在心裡一聲又一聲地吶喊,可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見。

  這味香,氣味溫和幽然,可卻再霸道不過。說是香,倒不如說是藥。她才嗅了一會,便成了這幅模樣。這是她親手調製的迷魂香,除了在春平身上試驗過一回,這還是第二回用。見效如此迅速,效用如此奇佳,她本該得意洋洋大笑一場才是。

  可這會,香氣縈繞在她的鼻尖上,效果展露在她的身上,她哪裡還笑得出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味香又怎麼會點在自己屋子裡?

  她分明親自吩咐了春平,將香丸埋到宋氏屋子裡的香爐裡去,怎麼會出現在這?

  秋喜說春平在茅房,難道也是謊話不成?莫非她早早便已經背叛了自己?

  三老太太被自己心內陡然冒出來的想法駭了一跳,又怕又惱。

  沒有法子,她便只能安慰自己,好在這香不等天明,就該失效了,熬過這幾個時辰也就罷了。畢竟,原先安排下的,仍安排在宋氏那,不至於再惹到自個兒身上。

  殊不知,今夜留在宋氏屋子裡的人,卻並非宋氏,而是她根本便沒有放在眼裡過的小丫頭謝姝寧。

  外頭大雨不歇,沒有月色也沒有星光。

  這樣的夜裡,謝姝寧一絲睡意也無。

  同樣的,月白更是沒有。

  謝姝寧半靠著坐起,略想了想便將手中一直緊握著的匕首塞給了月白。月白比她年紀大。比她高,比她身體壯實。若真到了要動刀子的時候,必然還是月白合適。

  月白卻被唬了一跳,抓著匕首不知是該鬆開還是抓緊些。

  「月白,你這膽子,倒真該好好練一練了……」謝姝寧在黑暗中幽幽嘆口氣。

  「奴婢不怕!」月白深吸一口氣,將手握緊,「江嬤嬤千叮嚀萬囑咐奴婢要照顧好小姐,奴婢不能怕!」

  謝姝寧微笑著,「那粒香丸,你可能瞧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月白汗顏,低聲道:「奴婢瞧不出,上頭似乎並沒有附毒。」

  不過她也只敢說似乎,興許是她先前過於害怕,未能發覺也說不準。這樣想著,月白不禁愈加愧疚起來,之前她可是讓謝姝寧自個兒去放了香丸,若真有什麼問題,她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就在這時,不知何處,忽然響起了聲輕響。

  兩人的身子俱是一僵。

  隨後,謝姝寧便發覺,這聲音不是從門外傳來的,而是從屋子背後發出。

  這一排廂房的後頭緊鄰山壁,中間正好能容納一人半左右大小。有人正在這條狹小的甬道裡穿梭!

  謝姝寧心神一凜,拽了月白一把,示意她準備好!

  兩人皆屏息而候。

  謝姝寧定定盯著臨近山壁的那扇窗戶,眼也不敢眨一下。

  慢慢的,那扇窗子後,似乎多了個人影。個子不低,似是個男人。那人在外頭略等了一會,揚手在窗欞上輕輕一敲,又候了會。見屋子裡沒有響動,窗子終於被撬開了。

  「咿呀」一聲,窗子外率先探進來個腦袋。

  謝姝寧盯著,愣住了。

  怎麼是個禿瓢?

  來不及細細思量,就在那人翻身從窗戶外躍進來,又反身去關窗時,她同月白一齊衝了過去。

  沒料到屋子裡的人竟然會早早有準備,那人飛快地便要逃走,然後手才攀上窗欞,就已經被月白手中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饒、饒命……」

  果真是個男人。

  謝姝寧壓低了聲音,道:「讓他跪下!」

  月白這會全憑一口勢要守護自家小姐的氣撐著,膽子倒也被撐大了幾分,聞言就重重踹了一腳來人的膝蓋,踢得人悶哼一聲摔在了地上,卻不敢掙扎。那把匕首雖小小的,可橫在脖子上,卻顯得寒意逼人,不必想都知道極鋒利。

  謝姝寧親自去掌了燈,端過去擱在了地上。

  燈火矮矮的,從屋子外頭看並不顯眼,恰巧這位置又隱蔽。

  「你是普濟寺裡的和尚?」就著微弱的火光,謝姝寧看清楚了眼前跪著的男人。光禿禿的腦袋上,頭皮還青著,像是才剃了髮不久。身上著了僧衣,可頭頂上卻並沒有授戒後的香疤痕。

  謝姝寧眼睛一瞇,肯定起來,「你不是寺裡的和尚!」

  「你怎麼知道?」跪著的人霍然抬起頭來,瞪著眼脫口而出。話說完,才懊惱地重新低下頭去。

  普濟寺裡的和尚雖然好財,卻還算是守清規,可眼前這人身上卻有著酒氣。

  謝姝寧抿著嘴,忽然起身,去取了隻荷包過來。隨後打開,伸出兩指從裡頭拈出一粒東西,飛快地趁人不備塞進了假和尚的嘴裡。

  雨聲嘩嘩,假和尚大驚失色,汗如雨下。

  那粒東西一入嘴,便登時消融不見,入口即化。

  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喉間發出「咕嘟」一聲,啞著嗓子問:「你給我餵了什麼東西?」

  謝姝寧「咯咯」一笑,道:「毒藥。」

  假和尚忙要去摳喉嚨,卻因為被月白手中的匕首抵著,又不敢輕舉妄動,當下急得面如土色。偏生站在他跟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的謝姝寧面上帶著笑,小小年紀卻猶如修羅地獄裡出來的厲鬼一般駭人。

  他強自鎮定,「你胡說,你一個小姑娘,哪裡會有毒藥!」

  「哦?你不信?」謝姝寧瞇起眼睛,「你可覺得那粒東西極甜,如今嘴裡還是甜得厲害?」

  假和尚下意識砸吧下了嘴,果真是甜得要命,他這輩子還沒吃過這般甜的東西呢!

  謝姝寧一點沒漏掉他面上變幻的神情,遂讓月白移開了匕首,漫不經心地道:「你既然不信,大可以立刻走人。」

  月白遲疑著,到底拿開了匕首。

  假和尚卻反而不敢動了。

  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模樣,越叫他心裡沒底。若方才那東西沒毒,匕首怎麼會拿開……他心裡已是認定有毒的了……

  「你把解藥給我!」

  謝姝寧往後退一步,「你將我想知道的事說清楚了,我便給你。」

  假和尚沉默。

  「不想說也罷,若沒有解藥,一個時辰後,你就該毒發了。」謝姝寧信口胡謅著,「興許你也聽說過,我有個舅舅在關外……關外的奇毒數不勝數,我想要你的命,你還能跑得了?」

  假和尚倒吸一口涼氣。

  他猜也猜得到眼前的小姑娘便是謝家三房的八小姐,他當然也知道她有個舅舅的確在關外。

  「有人派我來,污了六太太的清白。」他不敢不信,只能垂著頭低聲道。

  謝姝寧咬牙,「那人怎麼說的?」

  眼前的小女孩不過十歲左右模樣,可嘴裡問出的話,卻叫他不敢不作答。

  「她要我亥正來,說六太太沒有辦法反抗,會任由我為所欲為。」

  謝姝寧聽著,自然就聯想到了那枚香丸。

  她恨得緊,原地踱步,口中道:「你可是陳家的人?」

  假和尚聞言悄悄掀起眼皮覷了她一眼,不吭聲。

  謝姝寧隨即了悟,搶過月白手中的匕首,猛地一俯身,匕首就抵在了他的心口上,重得似乎下一刻就要戳進去,「一個時辰也太長了,我怕是等不了!」

  面前不過是個小女孩,他若是反抗不至於逃不走,可這會他已經對中毒一事開始深信不疑,口舌發乾,頭暈目眩起來了。

  「奴才是陳家的下人……」

  謝姝寧笑了起來,「她許了你多少好處?」

  「一百兩銀子……」

  謝姝寧嗤笑不已,「我許你二十倍,再加一顆解藥!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應不應?」

  假和尚吃驚地看向她:「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要你對那個只肯許你一百兩的小氣鬼,做她吩咐你對六太太做的事罷了。」伴隨著猶帶稚氣的音色,她的笑靨,猶如暗夜裡的細小白花,幽幽綻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12 PM

第107章 反殺

  然而這隻在暗夜裡徐徐盛開的花朵,卻是淬了毒的利刃。

  餘音裊裊間,假和尚汗濕了背脊,帶著三分不敢置信輕聲詢問:「小姐可別是說笑……你當真要奴才這般做?」

  說著話,他心裡惦記著那顆解藥,直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些僵硬起來,漸漸捋不直了,連帶著聲音也變得怪異,莫名多了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彆扭跟陌生。

  謝姝寧一刻也未曾放鬆他的神色動作,早早便先他察覺出了變化。

  這人,恐怕已是對自己中毒的事開始深信不疑了。

  她一步步計算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著。原地轉了個圈,她微笑著道:「我從來不說假話,只要你應了,我就給你兩千兩,若嫌少,再多些也無妨。她如今也正靜靜躺著,一動也不動地等著你去為所欲為呢。」

  謝家的八小姐,母族富裕,身為陳家的下人,他哪裡會不知道。

  光禿禿的腦袋低低垂了下去,脖頸繃得緊緊的,似乎正在同心內的自己做著最後的掙扎。

  這樣的人,有良知嗎?

  謝姝寧的神色卻漸漸放鬆下來,她敢肯定,眼前的人,並沒有良知這般寶貴的東西。若不然,他也不會為了一百兩銀子就敢在深夜裡悄然潛入廂房。三老太太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盤,特地從陳家挑了個下人剃了髮帶入普濟寺,這般做,再隱蔽不過。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

  謝姝寧嘴角噙著抹溫婉的笑意,逼近一步,手中把玩著那把精緻的匕首,凝視著尖端冷冷的光芒,道:「你可想好?」

  假和尚這才抬起頭來,斟酌著回道:「那就請小姐先將解藥給奴才吧。」

  「你想先要解藥?」謝姝寧笑著,慢吞吞反問了一句。當她是傻子不成!

  假和尚卻道:「小姐年紀小,不知事也是有的。方才可說過了,一個時辰便要毒發身亡,這奴才可不敢擔保一個時辰就能完事呀……」

  他說著,故意猥瑣地嘿嘿一笑。

  謝姝寧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湧,不由噁心得緊,「你想要解藥也不難,我給你便是。」

  假和尚當即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就又提了起來。

  謝姝寧將匕首拋給月白,自己轉身不知上哪兒取出一粒東西,掰開來,只塞了一半入他的口。

  「解藥給你可以,但卻不能全給你。若是幫你解了毒,你便跑了怎麼辦?」謝姝寧笑咪咪地將剩下半顆往地上一丟,抬腳就踩了下去,重重碾壓,「暫且先給你半顆,可延遲一個時辰,若是你就這麼跑了,那就等著被毒死吧。」

  說完,不等人開口,她又笑著補充了起來,「你瞧,這可只有這麼一粒解藥。」她抬起腳,將鞋底下沾著的東西在他眼前一晃,「如今這顆解藥已毀了。」

  假和尚大急,顧不得那解藥一入口,自己便舌尖泛苦,忙道:「沒了解藥,那我怎麼辦?」

  謝姝寧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自然還有旁的,只是放在哪裡,當然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要不想死,就乖乖在兩個時辰後,來找我。你若以為自己吃了半顆解藥,現下就能搶走另外半顆,可就休要做這春秋大夢了!」

  「你……」他惶恐地往後一縮身子,終於徹底覺得駭然起來。

  明明只是稚齡模樣,明明連眉眼都還未全部長開,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卻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妖異得不像是凡人。

  他終於道:「奴才記著了。」

  聲音微微顫抖著。

  謝姝寧作慈和狀,毫不顧忌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腦袋,「去吧。」

  她心裡清楚得很,這人在三老太太眼裡,也只是枚用了便要棄的棋子罷了。她讓這人來污了母親的清白,絕不會只是如此,只怕是還另安排了時機尋謝家一眾人來圍觀才是。

  若不然,請這麼多人一道來進香,豈非就沒有意義了?

  她撫上自己因為激動而泛紅髮熱的面頰,心裡冷笑起來,難得三老太太如此縝密,她怎能不好好回報一番她的好意呢。

  窗戶被重新打開,由月白握著匕首,親自將人送出了屋外。

  雨絲斜斜被打了進來,不知從哪兒混進來一片雪白的花瓣,悠悠黏在了窗欞上。

  月白大口喘著氣,盯著花瓣移不開視線。

  像極了——

  這花瓣像極了謝姝寧面上掛著的笑意,純白無暇,天真動人,卻帶著潮濕又危險的水汽,似乎下一刻就會變成滔天大水向你兜頭撲來。

  月白直到這一刻,才驚覺,自己竟是從未了解過自己的主子。

  僵硬著,身後忽然纏上來一隻手。

  謝姝寧的手掌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假扮成春平,去尋陳姨娘。」

  月白的身形高矮都同春平極像,兩人的聲音若不細聽,也頗為相似。若隔著夜色,一切都只會更加容易。

  「這會子,陳姨娘怕是早就睡得爛熟了。」月白不明所以,驚訝地道。

  謝姝寧收回手,「你別進門,只在門邊告訴她,老太太這會要見她,說是有要事要密談,叮囑她帶上謝姝敏那丫頭。」

  月白聽著,一時間仍是尋不到話裡的關竅,聽得一頭霧水。

  「你只管去便是,小心些。」謝姝寧奪下她手裡的匕首重新放進鑲嵌著珠寶的刀鞘中,「等我們回了府,我再細細同你解釋。」

  月白嘴角翕動,張張嘴,覷著她的神色小聲問了句,「方才您可是真的給那人餵了毒?」

  她已經不敢輕易相信謝姝寧。

  「我哪來的毒藥呀!」謝姝寧沒想到她竟會問這個,遂將那個荷包打開,往自己嘴裡塞了一粒,「毒藥是窩絲糖,至於解藥,前先日子江嬤嬤不是為我制了黃連蜜做的糖丸嗎?正是那個……」

  月白瞪大了眼睛。

  謝姝寧推她一下,「莫說閒話了,快去!」

  「是。」月白回過神來,急急往外頭走。

  輕手輕腳地開了門,一聲輕微的「咿呀」聲響過後,她便閃身出去了。

  身影融進夜色,腳步聲放得極輕。

  謝姝寧亦像是一隻貓,踮著腳尖回到邊坐定。

  與此同時,剃著光頭的假和尚,也已經遲疑著走到了三老太太的窗外。

  他再三遲疑,不敢入內。

  三老太太可是他主家的親妹妹!

  然而,舌尖猶自泛著苦,舌根卻又帶著先前那膩人的甜。兩相交錯,叫他眼前不停地閃現過方才那把寒浸浸的匕首,還有握著匕首的那隻小手,厲鬼一般的女童……

  他隨即鼓起了勇氣,同之前一樣先輕輕叩響了窗欞。

  裡頭一絲聲息也無。

  他撬開了窗,卻沒有立刻就往裡頭去。

  吃一塹長一智。

  被蛇咬了一次,可絕不能再輕易地被咬上第二回。

  他小心翼翼地往裡頭張望,甚至不惜輕聲喚了聲三老太太。若是三老太太醒著,必定會聽到他的聲音,而且也只會當做是吩咐他去做的事出了紕漏,至多挨點責備而已。

  他想得清楚,卻沒有料到裡頭果真是死一般的寂靜。

  窗戶半開著,屋子裡的靡靡香氣就被風帶了出來。

  香氣已經很淡,卻依舊逼人。

  他翻身跳了進去。

  只是,並沒有立刻就履行對謝姝寧做下的承諾。畢竟在他眼裡,謝姝寧到底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這般大的孩子哪裡就會懂男女之事。因而,他雖進來了,卻只是準備待到時辰,就出去同謝姝寧要解藥跟銀子的。

  不過,屋子卻不能不進。他想著方才發生的事,心裡對謝姝寧難免還是有些恐懼擔憂,生怕那古怪的臭丫頭會來查勤,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悄無聲息地朝著榻前進。

  外頭忽然落下個閃電,登時白練如光,屋子裡亮如白晝。

  雖只是一瞬,仍叫他瞧見了三老太太安詳的睡顏。

  他不禁愣住。

  奇怪,她竟然遠比他想像中的更年輕,更漂亮!

  他不禁四處張望起來,屋子裡除了三老太太外,竟連個丫鬟婆子也沒有,值夜的人都上哪兒去了?他呆呆地立在前,只覺得自己此刻身處的這地方有著說不出的古怪。

  但這古怪中,又夾雜著陌生的熱度跟誘惑。

  方才緊張壞了,這會放鬆下來,他吸著氣,只覺得身體裡的血在漸漸沸騰。

  正值壯年,氣血方剛的男人,盯著榻上一動也不動,安靜睡著的女人,他不由悄悄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帶出一陣苦味。

  他想起了謝姝寧的話。

  動抑或不動?

  他這輩子可還沒碰過比自己年長的女人!更何況還是自己的主子!

  他彎下腰去,小心地拍了拍三老太太的面頰。

  仍舊毫無反應。

  他不由暗自讚歎起來,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妙的事?用不了多久,他便跑了,誰還能想到他身上去?拿到了解藥跟銀子,從此天高皇帝遠,他樂得逍遙自在!想到解藥,他又對三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齒起來。

  若不是她,他哪裡會中什麼毒。

  這樣一想,事情就愈發顯得水到渠成。

  害苦了他,怎麼著也該補償補償才是!

  他三兩下解開了自己的褲腰帶,不管不顧地掀開上的被子,重重俯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17 PM

第108章 齷齪

  床上的人甚至連絲毫聲響也不曾發出來。

  溫香軟玉在懷,更是激發了他的膽色跟勇氣。粗糙的掌面攀爬著,落在了她的面頰上。暖的,滑溜極了。像是他吃過最好的豆腐,嫩生生,雪白誘人。他不禁低低呢喃起來,「嘁,這麼嫩,怎麼就成了老太太……」

  掌下的皮膚柔滑細膩恍若凝脂,他輕輕觸碰著,摸到了幾縷細碎紋路。

  不過他並沒有在意,倏忽間便略了過去。

  俯身,低頭,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身下的人,彷彿非人,而是具溫暖的泥塑,一動不動。

  他漸漸得意起來,嘴角掛著張狂的笑意,覺得自己這一回倒是也沒有白白回來。享了女色,又能得銀子,若不是中毒這件事一直在心頭盤旋不去,困擾著他,這會子他都要忍不住大笑幾聲了。

  黑暗中,他的喘息聲慢慢重了起來。

  他並不知道,自己身下仿若假人般的三老太太,其實清醒得很。

  甚至比往常的她,還要來得清醒許多、許多。

  這香有多霸道,她這會才真的瞭然。

  意識清醒,身體卻絲毫不得動彈。這也就罷了,偏生五感越加明晰,耳更聰,肌膚更加敏感。一切的一切,都叫她覺得又恐懼又難堪。她雖不能動彈,卻聽得見對方發出的聲音。她識得這聲音,她也終於明白過來,這粗俗又下賤的僕人,竟正在肆無忌憚地觸碰著自己的身體!

  她是矜貴的婦人,可不是那人盡可夫的下作女子!

  心內嘶聲吶喊著,她憤怒惶恐至極,身體卻漸漸不受控制地酥麻起來。

  這不是她的身體,這並非是她熟悉掌控著的身體!

  她年紀已不算小,可這般多年來,一個人寡居,日漸乾涸,這會便像是久旱逢了甘霖,緩緩濕潤起來。

  這樣的感覺,令她羞恥,又不忍心打斷。

  矛盾重重,她已無法思考,為何自己吩咐去尋宋氏的人,會出現在自己的屋子裡,又膽敢在自己身上做這樣的事。意識伴隨著內心的焦灼,一點點逝去。她拚命掙扎,腦子重新飛快地運轉起來,春平去了哪裡,春平這小娼婦究竟去了何處,為何這會了也不歸來?

  白皙的肌膚上烙印下了玫紅痕跡,她覺得自己在輕輕顫慄,緊跟著又悔恨起來。

  若是不將秋喜逐走,自己興許就不會落到眼下這樣的地步。

  可轉念間,又想到若這人敢對自己如此,同樣宿在屋子裡的秋喜也會被香氣迷倒,那她又如何能幸免於難,左不過是主僕二人一道出事罷了……

  她在心底裡啜泣著,只覺得自己像是躺在汪洋中的一葉扁舟上,晃動著晃動著,渾身濕透。

  這已是她今夜能想到的最壞的事,是此生發生在自己身上最最叫人痛苦不堪的事,卻全然沒有想到,事情遠遠沒有這般簡單。

  如今這一幕,不過只是開鑼的第一場暖身戲罷了。

  屋外,大雨仍在下。

  天色漆黑,無月無星。

  月白秉著謝姝寧的吩咐,悄然走至陳氏門外,抬手叩響了房門。

  「叩叩——」

  四下寂靜中,這短促而輕快的叩門聲顯得極響亮,可未曾傳遠,就又被雨聲給打碎了。

  如此反覆四五次,屋子裡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後窗紙上映出一抹黃暈。燭火隨著腳步聲開始朝著門口移動,月白注意地聽著,匆匆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隱在了黑暗中,垂下頭去。

  「咿呀——」一聲,門被打開,裡頭探出來一個腦袋。

  是雪梨。

  「夜已深,是誰叩門?」雪梨似乎並不敢出門,只站在門內衝著外頭月白的身影,壓低了聲音問了句。

  月白亦壓低了聲音,用比往日更深沉些的嗓音緩緩道:「老太太夜裡睡不安生,想起一事,因而吩咐我來請陳姨娘過去一敘。」

  「是春平?」雪梨掩著嘴打了個哈欠,「老太太怎麼這個時辰讓你過來?」

  月白的頭未抬起,依舊低著頭道,「老太太未說,我們做奴婢的自然也不會知道。不過,聽說是要緊事,不能耽擱了。」

  雪梨聞言不由吃驚,連哈欠也忘了打,「那、那我這便去喚陳姨娘起身。」

  「老太太特意囑咐了,要陳姨娘帶上九小姐一道去。」不停落下的大雨中,月白謹記著謝姝寧的話,連忙追加了一句。

  雪梨心裡記掛著,點點頭就轉身進了裡面。

  隨後,燭火穩穩地在窗檯下的木桌上燃著,屋子裡傳來小孩哭鬧嚶嚀的聲響,其間混雜著陳姨娘嘟嘟囔囔的咒罵聲。許是顧忌著「春平」在外頭,所以她並沒有揚聲,嘟囔了幾句,便靜了下來。

  月白並沒有等太久,陳氏就抱著謝姝敏自門內走了出來。

  雪梨自然也跟著,手中提著燈,幫諸人照明領路。

  主子要走在最前頭,雪梨要照明,就牢牢跟在陳氏手邊上,月白就正好落在了後頭。

  一行人踏著夜色,邁著細碎的步子來到了三老太太的屋子門口。

  裡頭黑漆漆的,竟沒有一絲光亮。

  陳氏不由皺眉,抱著謝姝敏的手微微一鬆,復才將她抱緊,口中道:「老太太莫不是又睡下了?裡頭怎地一點光亮也無?」

  「不會的,老太太正在裡頭等著呢,說是這事必要在今夜同姨娘商談。」月白死死低著頭,在她身後約莫兩步的距離說道。

  陳氏聞言欣喜起來,想著難不成是三老太太睡著覺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好主意,能禍害了宋氏又或是能叫她早早生下兒子來?

  一旁的雪梨瞧見了她面上笑意,就自作主張地去推門。

  先前秋喜離開時,因想著過會春平便要回來的,便沒有鎖門,這會裡頭也只是虛虛閉著,被雪梨一推,門就開了條縫。

  屋子裡的細碎聲音就沿著門縫飄了出來。

  陳氏一下子沒有聽明白,抱著謝姝敏大力推開門走入裡頭,輕聲喊人:「母親,您可醒著?」

  雖然成了妾,但是她稱呼三老太太為母親的習慣倒是一直都未能改變。眾人也都不甚在意,三老太太自己這個做長輩的人都渾不在意這些個規矩,旁人又還能說什麼。

  這會,陳氏喚了一聲,屋子裡奇怪的聲音就立時滯住了。

  「春平,去點燈。」陳氏見沒有回應,皺著眉,吩咐起來。

  可根本沒有人應聲。

  「春平上哪兒去了?」她的眉頭皺得愈加緊,又道:「雪梨,去將燈點上瞧瞧。」

  雪梨忙提著燈上前去尋,誰知好容易尋到了,一抬手燈一提,眾人就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呆了。

  陳氏驚慌地把謝姝敏放在了地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三老太太床上怎麼會有個男的?

  好在她雖震驚,但仍算是鎮定,並沒有尖叫出聲。

  雪梨更是直接被嚇懵了,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哪裡還能尖叫。

  陳氏率先回過神來,也顧不得旁的了,自己急忙去將門栓上,又一邊壓低了聲音吩咐雪梨速速去將三老太太喚醒。竟是全然沒有將僵在床上的另一個人放在眼中。她向來覺得三老太太不如面上那般正經,可苦於從未瞧見過,這會真遇上了,震驚過後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就在她煞費苦心想要將這事掩過去時,站在邊上小小的謝姝敏突然揚聲大笑了起來,嚷著道:「祖母的上為何會有個禿瓢?禿瓢……禿瓢……咯咯……」

  黑暗中,童音稚嫩又詭秘,「咯咯」的笑聲以及毫不壓低的話語聲霎時劃破了一室寂靜。

  也不知她是哪裡聽來的禿瓢二字,這會指著上的假和尚,笑嘻嘻地說個沒完。

  陳氏急忙俯身去捂她的嘴。

  可是哪裡來得及!

  就在謝姝敏喊出聲來的那一刻,悄悄趁著陳氏不注意溜走的月白,以及照著謝姝寧的吩咐將各人的房門都重重叩響了。

  猶如驚雷落下,屋子裡原本熟睡的人便都被吵醒了。

  似乎只是剎那間,這一排廂房就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月白趁機回到了屋子裡,同謝姝寧兩人裝作堪堪被吵醒的模樣,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又推門出來。

  外頭一片亂糟糟,謝姝寧冷眼望向三老太太屋子的方向,故意大聲問了起來:「可是出了什麼事,祖母屋子裡怎麼有好些人影?」

  她聲音清脆,又故意用了大力氣喊,倏忽間便傳遍了眾人的耳朵。

  大太太自來喜歡掌控大局,聽到這話,又生怕三老太太這個唯一在場的長輩出了事,慌忙讓丫鬟婆子都衝了過去,自己亦是拔腳緊追。

  大片燈火映照之下,廂房裡亮如白晝。

  假和尚原本想跑,卻不妨忽然間被謝姝敏這麼一喊,外頭動靜一起,給弄傻了。

  遲疑了一下,便再沒有逃走的機會。

  大太太一進門,就愣住了,隨即便立刻讓手下力氣大的婆子擁了上去將人制住。

  就在這時,床上的另一個人悠悠轉醒,光裸著的手臂往邊上一掃,無端端帶出幾分叫人不齒的媚氣來。

  出了一身的汗,門又洞開了回,屋子裡殘餘的香氣一掃而光,藥性便過去了。只是過去得太不是時候,反倒是叫三老太太更加不得見人。

  大太太瞠目結舌地看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22 PM

第109章 落魄

  外頭落雨霏霏,屋內的人恍若失神。

  「三嬸!」吃驚過後,大太太大睜著眼,脫口喊了聲。

  床上的人僵住。

  大太太望著,連連後退,「快關門!」

  話音落,便有丫鬟急步衝到門邊,大力將才開了的門緊緊閉合,連細溜兒一條縫也斷不敢留。七太太幾人動作慢,才走至門外,方要入內,門就被關上了,差點撞上鼻尖,唬得七太太踉蹌著往後退了步,摔在了宋氏身邊,詫異地道:「大嫂這是做什麼?」

  宋氏伸手扶了她一把,皺眉道:「裡頭可是只有大嫂?」

  「我還沒來得及瞧一眼呢,門就合上了,哪裡知道裡頭都有誰。」七太太「哎喲哎喲」輕聲叫喚著,站直了身子,「我這腳,別是崴了……」

  宋氏忙攙著她就要送她回去,「快去看看,可別真崴了腳,明兒山也下不得。」

  七太太眼巴巴地瞅著緊閉的門,心裡頭貓爪在撓一般,癢癢的,根本不願離開,可腳踝處傳來的痛意又叫她不敢再在這拖下去。

  「大嫂,關門做什麼,可是三嬸出了什麼事?」七太太遲疑著戀戀不捨的時候,好容易阻了謝芷若不讓她跟出來的三夫人蔣氏匆匆趕了來,等看清眼前這一幕,登時疑惑起來,便親自上前叩響了門,揚聲問道,「三嬸可還好?」

  方才眾人的門可都被又重又急的動作給叩響了,只怕是有大事。

  故而一行人才急巴巴地披衣起身,甚至來不及梳髮便趕了來。誰知來了,卻吃了碗閉門羹,換了誰能高興得起來?

  大太太在裡頭聽著也是又惱又頭疼,來回踱步,快步走至門邊,隔著門回應:「三嬸夜裡魘著了,過會便無大事,幾位弟妹都先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便可。」

  蔣氏聽著,眉頭一蹙,不悅地拍了下門,道:「大嫂這說得是什麼話,我跟七弟妹也就罷了,難道連六弟妹也不能進去?」

  真論起來,宋氏才是三老太太的兒媳婦,她大太太是長房的媳婦,同三房可是隔了房的,若三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也合該是宋氏去伺候著才是。

  這道理,大太太又豈會不知道。

  只是方才慌慌張張的,一時間給忘了。

  此刻聽蔣氏一提,她立即便想了起來,忙道:「三弟妹說得是,是我糊塗了,還請六弟妹進來才是。」

  左右三老太太都是三房的人,是宋氏的婆母,這事旁人要瞞,宋氏卻還是瞞不得的。

  大太太掏出雲錦的帕子,重重擦拭了番自己額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子,又用動作示意著屋子裡的婆子扯了汗巾子先堵了那光頭漢子的嘴,免得叫外頭的人聽見了動靜。

  「六弟妹一人進來便是了,三弟妹、七弟妹就暫且先回去吧。」大太太咽口唾沫下去,咳嗽兩聲,將手搭在了門邊上,又喊了聲。

  外頭宋氏原本正要扶著七太太離開,聽到這話,當然走不得,只得將七太太交到蔣氏手上,自己朝著門口走去。

  「娘親。」謝姝寧旁觀著,忽然喊了聲。

  不等她再說話,隔著門的大太太便緊跟著急聲道,「阿蠻可莫要進來,夜還深著,早早回去歇下吧!」

  謝姝寧聞言垂眸,嘴角微微一彎,遂對宋氏道:「阿蠻暫且先回去歇了,明日再來瞧祖母。」

  宋氏頷首,「去吧,有事娘親再使人來喚你。」

  話畢,緊閉著的門被大太太打開了僅容一人通行的大小,待到宋氏進去,又急急忙忙將門重新牢牢關上。

  蔣氏則讓人扶著一瘸一拐的七太太,回了屋子。

  片刻間,外頭又寂靜了下來。

  謝姝寧盯著門扉細細看了看,心裡頭明鏡一般,大局在握。

  以她對大太太的了解,但凡有點事,大太太這個做長嫂的,定然就會衝在最前頭。她又是個習慣了打圓場,做和事佬的人,除了在元娘的事上顯得刻薄無腦外,旁的事大錯是斷斷不會有的。

  今夜三老太太這一齣,被她發現了,自然也就不會聲張。

  每一步都被她計算得恰到好處,精確無誤。

  可月白卻有許多事都還想不明白,回房的路上,她萬分緊張地輕聲問道:「小姐,若那人、那人將您說了出來可怎麼好?」

  謝姝寧搖搖頭,「他不會有機會開口的。」

  出了這樣的事,姦夫還想要申辯?門都沒有!

  但她雖這般說了,月白仍舊是副惴惴不安的模樣。

  兩人進了門,月白便又道:「若他當真說了可如何是好?」

  熬了半夜,當真有些睏倦起來,謝姝寧揉了揉眼,打個哈欠勸她:「他就是說了,難道會有人信?是大伯母會信,還是娘親會信?」

  的確似乎是這個理……

  月白高高吊起的心這才略微落下了些。

  而三老太太房內的幾人,那顆高懸的心卻沒法這麼快就落下。

  尤是大太太,撞見了那樣的畫面,只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才好!按年紀,三老太太同她一般無二,可按身份,三老太太卻是她的長輩。既是孀居多年的長輩,到底是該讓人敬重些的。

  何況平日裡在謝家,三老太太就連衣服都特地揀了老氣橫秋的穿,二十幾歲時便尚且如此,如今徐娘半老,當然更是這般。

  這樣一人,所以哪怕謝家諸人都知道她心不善,卻到底敬著尊著。

  因為她養大了謝元茂,又為三老太爺,守了幾十年。

  身為婦人,一個年少喪偶的婦人,這樣就夠了。

  可今夜——

  大太太深吸一口氣,將手搭在了宋氏肩頭,眼睛卻盯著角落裡緊緊捂著謝姝敏嘴巴的陳氏看,「六弟妹,你說這事該如何處置?」

  「該先聽母親解釋一番才是。」宋氏心裡亦是大震,可她對三老太太的感情連大太太都不如,震驚過後,心裡頭湧上來的盡數都是鄙夷罷了。鄙夷裡,又夾雜了幾分慶幸。

  好在這一回,諸人帶來的丫鬟婆子都是心腹親信,若不然,這事怕是很快就要傳遍了。

  做了祖母的人,卻在外出進香時做出這樣不堪的事來,叫人如何如何還能正眼看待她?

  伴隨著宋氏的話音落地,屋子裡的一眾人就又都望向了床上蒙著被子,神色極其陰鬱的三老太太。

  汗濕的髮絲有幾縷仍黏在她的面上,脖子上,模樣狼狽叫人不忍直視。

  偏生床榻之上,又是一片狼藉,屋子裡還有著靡靡的氣息,大太太不禁羞紅了臉,半響才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三嬸,今夜這事……」

  話未說完,三老太太忽然扭頭看了過來。

  眼神冷厲狠毒,似要吃人。

  大太太悚然一驚,後退一步才發現三老太太這目光根本就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而是落在了宋氏身上。

  她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一遍,不由暗暗為宋氏拘了一把同情淚,身為長輩自己做了骯髒無恥的事,竟還用這樣的眼神看兒媳婦,當真是可憎。

  「你們都給我滾!」

  咬牙切齒的聲音自那張陰沉的面孔下傳了出來。

  大太太一愣,旋即氣惱起來。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還有臉仗著長輩的身份對自己呼來喝去,甚至用上了「滾」字?

  大太太挺直了腰桿,冷笑了聲,伸出手指點了點跪在地上被堵了嘴的光頭漢子,道:「三嬸葷素不忌也就罷了,怎地連出家人也不放過?」

  可話說完,她差點閃了舌頭。

  出家人!

  她方才竟忘了,這可是個和尚!

  這下可真的糟糕了,若是個野漢子還好隨意處置,可既是個和尚,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普濟寺不是一般的小寺院,這事若不通報戒嗔方丈,就不好隨意處置了他。可若是通報了,三老太太同人苟合的事就不免要傳了出去。這麼一來,謝家的臉面要往何處安放?從今以後,謝家的女兒還要不要嫁人成親?

  眨眼的工夫,她心裡已是千迴百轉。

  「大嫂,依我看,這事只怕還是要稟明了戒嗔大師為上。」宋氏亦想到了這些事。

  大太太哭喪著臉,道:「六弟妹,這事……唉……」

  床上的三老太太見兩人如此,氣得心肝發疼,卻不好反駁。

  她如何能說眼前這人並不是寺裡的和尚,而是她特地從陳家帶來的下人呢?她又如何能說,這人原是為了宋氏準備的?

  她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將苦頭盡數自己嚼爛了!

  僵持間,宋氏緊皺著眉頭,看向了陳氏:「陳姨娘,更深露重,為何你會在這?還帶上了敏敏?」

  陳氏聽到她突然喚起了自己,身子一顫,支支吾吾地道:「我夜裡睡不安生,來尋母親說話……」

  三老太太一聽,立時狠狠瞪了她一眼。

  說話,說什麼話?

  身子上帶來的羞恥跟內心的憤怒幾乎席捲了她全部的理智,她終於再也受不了這樣被人當成罪人一般審問,忽然抓起身後的枕頭重重砸了出去,指著宋氏厲聲罵道:「賤人,這都是你的陰謀,你這個賤人!娼婦!下作的畜生!」

  一聲比一聲更加不堪入耳。

  宋氏只是平靜地聽著,大太太卻嚇得掩住了自己的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29 PM

第110章 下山

  宋氏道:「等天明了,就去請戒嗔大師吧。我佛慈悲,定會守口如瓶。」

  自然,將這個漢子帶去給戒嗔辨認,話卻不能盡數說清。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諸人心中皆有數。

  這一夜,大太太跟宋氏便都沒有離開三老太太的屋子。直到天色微明,大太太才匆匆盥洗了一番,換上乾淨衣裳梳了髮,領著人去尋了戒嗔。寺裡的僧人要上早課,戒嗔和尚這會也早早已經在佛前。

  大太太讓小和尚進去通稟,只說是夜裡糟了賊。

  戒嗔聽了大驚失色,若傳揚出去,留宿普濟寺的香客竟然會遭賊,那來日還有誰會願意來進香?

  他身為住持,豈非顏面掃地?

  這般想著,旁的就都顧不上了,他立即丟開了手中敲擊木魚的木槌,飛快自蒲團上起身,出門迎了大太太,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切都瞭然於心的模樣,道:「貧僧見過謝太太,只是不知,昨兒個夜裡,是府上的哪位糟了賊?」

  大太太面對高僧,倒漸漸鎮定下來,又過了一夜,心裡頭有了思量,這會便落落大方地道:「是老太太屋子裡,賊當場便擒,只是……那賊人剃度過,身上又著了僧袍……」

  她故意拖長了話音,聽得戒嗔和尚眼皮一跳,截然否決,「定是那賊人偷了寺裡的僧衣,偽裝成僧人的模樣。」

  「大師說得是,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請大師親自去辨認一番吧。」

  戒嗔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連聲道:「合該如此,合該如此。」

  兩人就一齊往廂房而去。

  以防不測,大太太昨夜便同宋氏商量妥當,今日一早她去尋戒嗔方丈,宋氏則想法子支開七太太幾人,暫且先敷衍過去。

  因而一早,七太太幾個就都被請到前頭去了,此刻廂房裡俱是空空的,並沒有人。

  戒嗔和尚何其狡猾,才踏入一隻腳,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若真是賊人,又是老太太的屋子裡遭了賊,這會子眾人怎會都不在,反倒該都聚在一塊才是。偏生一派人去樓空的模樣,叫人心中不安,恐有事發生。

  他喃喃念著經文,心中卻暗道:莫非那賊人真是寺裡的哪個僧人生了歹念不成?

  好在等到人出現在他面前,他便長鬆了一口氣。

  這人眼生不提,頭上沒有戒疤,不論怎麼看都不是寺裡的人。更何況,就算是,他也沒有傻到要認下的意思。

  他便衝著大太太再三肯定地道:「此人並非寺裡僧人,只是這事,到底是貧僧管束不嚴,才至賊人有了空隙可鑽,乃是貧僧失職,普濟寺失職呀。」

  大太太聽了他的話,又見他神色自若,當下也長舒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寺裡的人就好,旁的就都無妨了。

  就在這時,戒嗔忽然道:「謝老太太夜裡可有受驚?」

  「無礙無礙,歇歇便可。」大太太面上終於有了些微笑意。

  戒嗔卻又道:「貧僧願為老太太當面誦經壓驚。」

  大太太急忙推拒,「多謝大師美意,只是老太太這會仍睡著,卻是不便。」

  戒嗔也不過只是客氣一番,聞言當然樂得自在,遂道:「那貧僧便去佛前為老太太誦經祈福,也是一樣的。」

  「有勞大師。」大太太道謝,「既然這人不是寺裡的僧人,那便由謝家處置,大師覺得可行?」

  雖然不是普濟寺的人,可事情出在寺裡,戒嗔和尚地頭蛇,仍舊還要問過他的意思。

  戒嗔熟知不可於這些人家交惡,當下道:「大太太隨意便是。」

  大太太就聽明白了,他雖然說了隨意,可佛門清淨地,斷不可見血,要處置也得等到離開普濟寺下了山再說。她只稍稍一遲疑,就笑著送戒嗔出了門。

  假和尚的嘴仍被汗巾子牢牢堵著,大太太指派了兩個粗壯的婆子看守著,自己匆匆去見了宋氏。

  兩人將事情一說,自然決定不能留著這漢子。

  事情不能鬧大,這人就勢必要先「哢嚓」掉。

  兩個婦人,背地裡談論著如何將人弄死,隱約間倒是多了股不寒而慄的感覺。

  大太太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道:「春平去了何處?怎地一直未見到她?」

  「秋喜白日倒是來過,春平倒真的一直未出現。」宋氏也不禁疑惑了起來。

  春平是三老太太的貼身丫鬟,出了這樣的事,她們由不得不去想春平在裡頭擔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何況她又不見了。

  大太太就道:「派人去尋尋,秋喜那丫頭,只怕也不能輕易放過。」

  知情不知情暫且不提,主子出了事,做丫鬟的,哪裡還能討得著好。

  宋氏就下去讓人去找春平的去向,大太太則去見三老太太,讓人趕快收拾東西,今日午時便動身下山,不得延誤。

  一群人立時慌亂起來,忙著收拾行李。

  大太太就去跟同樣被堵了嘴三老太太輕聲說話,「三嬸,你別怪侄媳婦以下犯上,只是若不堵了你的嘴,那些個辱罵六弟妹的話被人聽了去,可怎麼是好?所以啊,你就暫且先忍忍,等回了府,你想罵就罵個夠。畢竟,要罵六弟妹,那也得當著老六的面才有用處是不是?」

  忽然,有人尖叫了聲。

  大太太被唬了一跳,「出了什麼事,這般大驚小怪?」

  尖叫的人正是她身邊的大丫鬟,這會渾身抖得像篩糠一般,伸出根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三老太太床下,帶著哭腔道:「太、太太……下頭有個死人……」

  「什麼?」大太太打了個寒顫,急忙讓人彎腰去將下面的人拖出來,「還愣著做什麼,快拖出來!」

  幾個膽大的就壯著膽子俯身,幾乎是閉著眼睛將下面的人拖了出來。

  頭上糊著血,面色青白,嘴裡還塞著汗巾子。

  可不正是遍尋不見的春平!

  大太太哆嗦著道:「死、死了沒?」

  丫鬟伸出根手指橫到春平鼻下小心翼翼地探著,驚喜地道:「太太,還有點熱氣!」

  這便是快死,還沒死。

  大太太心裡稍安了些,扭頭看向三老太太時,神色卻愈加複雜起來。

  為了偷情,連心腹大丫鬟都能打得半死,這人怎會無恥到這樣的地步……

  轉眼間,尋到了春平,大太太就忙讓人去找了宋氏回來,同她商量道:「原定著明日才下山,這會突然提前,雖能藉著老太太病了的由頭,但昨夜動靜不小,老七家的跟三弟妹想必心裡頭都懷疑著,我們午時要啟程,卻不好顯出急態來。」

  宋氏道:「還請大嫂先想法子將春平幾個並那賊人送下山去,我們且等用了午膳再走不遲。」

  這樣一來,時間就充裕了些,也好想想法子敷衍過蔣氏幾個。

  兩人就又分散開,各自著手準備起來。

  大殿上,七太太跟蔣氏湊在一塊,嘀嘀咕咕地討論著昨夜的事,一個說聽到了男人的聲音,一個則說似有人尖叫。

  說到最後,卻也不知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了。

  謝芷若不被允許在旁聽兩人交談,正閒著無事可做,便瞧見了謝姝寧在同月白悄悄說話,登時不悅起來,大步走過去,對謝姝寧道:「八妹妹,昨兒你可抽過籤?」

  「不曾,六姐這是抽到什麼好籤了嗎?」謝姝寧敷衍著笑了笑。

  謝芷若就得意起來,「那是自然!」

  謝姝寧微笑著,點點頭,不再接話。

  「你怎麼不問問我抽了什麼籤?」謝芷若見狀卻不高興了。

  謝姝寧沒有心思搭理她,附和著問道:「六姐抽了什麼好籤?」

  謝芷若笑得愈發得意洋洋,道:「我抽到了只有淑太妃一人抽到過的籤!」

  「哦?這麼厲害。」謝姝寧聽到淑太妃三個字,倒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說起來,謝芷若前世嫁給了皇子,也成了皇家的媳婦,倒同淑太妃走的路子相似。只是這一回,慶隆帝逝世,肅方帝登基,天下都不同了,謝芷若將來會走什麼路,謝姝寧已不敢肯定。

  何況,戒嗔和尚本就是個騙子。

  等謝芷若顯擺完畢,扭頭走人後,謝姝寧就朝著她的背影冷冷撇了撇嘴。

  轉過身,就撞見了才被她在心裡罵了騙子的戒嗔和尚。

  謝姝寧心中一動,笑吟吟迎了上去,恭敬地施了一禮,道:「大師,我想為父母兄長各自點一盞長明燈,不知要多少香油錢才好?」

  聽到香油錢,戒嗔眼睛發亮,笑著念了佛號,「八小姐孝心感人。」誇讚了幾句,他也並不主動提錢,「香油錢乃是小姐對佛祖的心意,多少並不要緊。」

  周圍人來人往,謝姝寧笑著,忽然問了起來:「不知道可有點不燃的長明燈?」

  戒嗔微怔,望著謝姝寧的眼神裡多了絲探究意味,「一切,皆是空。」

  皆空,那自然也就是說,什麼都可能了。

  謝姝寧頰邊的笑意漸漸擴大,「那就勞煩大師替我祖母也點上一盞。」

  恰逢七太太跟蔣氏走了過來,聞言便誇她,「阿蠻可真是孝順。」

  「阿蠻對佛祖亦滿懷誠心,大師說香油錢代表心意,那我是不是該多添些?」謝姝寧佯作天真,仰頭問七太太兩人。

  蔣氏酸溜溜地道:「六弟妹手頭寬綽,自然該在佛前多添些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2:33 PM

第111章 燃燈

  謝姝寧點點頭:「三伯母說得是。」話畢,她就又看向了戒嗔和尚,笑道,「還請大師不要忘了長明燈的事才好,香油錢,稍後我會請娘親親自來添。」

  戒嗔作高深莫測狀,道:「八小姐極有慧根,為人又孝順,謝六太太養了個好女兒。」

  誇讚的話誰不愛聽,謝姝寧聽了當然也高興。

  戒嗔就靠這麼一張會說好話的嘴糊弄了慶隆帝又糊弄了許多人,歸根結底,不過就是個愛財的老騙子而已。不過這並不重要,對她而言,重要的是,戒嗔得是個能聽懂話的聰明人。

  事情走到眼下這一步,剩下的不過是再加把柴禾罷了。

  而戒嗔,就是她需要的那把「柴」。

  隨著時間流逝,雨水漸少,日頭自層層烏雲後冒出頭來。陽光卻仍舊是稀薄的,帶著些微暖意,根本驅不散昨日帶來的陰霾。

  午膳時,七太太不顧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握著筷子笑著向大太太詢問:「大嫂,三嬸那可是已經無礙了?」

  幾個妯娌間,她年紀最小,素來性子也活潑些,這會若是一句也不問,當然是忍不住的。大太太早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聞言便道:「三嬸畢竟日漸上了年紀,一夜未眠,這會疲得很。寺裡雖然清淨,但怎麼著也不如府裡舒適,等用完了飯,我們再過半個時辰,便準備下山。」

  七太太訝然:「這便走?」

  見狀,大太太也不由奇怪起來,道:「這事,三弟妹不是知道,一早上竟不曾提過?」

  上午她同宋氏定下了事後,的確就派人去告知她們。恰巧那時七太太如廁了,便沒有碰著面,可當時蔣氏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七太太的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起來。

  兩人一直在一處,蔣氏竟然隻字未提。

  蔣氏原本只在邊上聽著,慢條斯理地用她自己的齋飯,這會聽到大太太的話,頓時覺得口中飯食味如嚼蠟,匆匆咽下去,便同七太太告罪:「原是我記性不佳,竟全給忘了。」

  其實她心底裡是想著,既有人來通知自己,七太太那邊也就該有旁人通知的才是,因而後頭七太太未提,她就沒主動開口。

  誰知道七太太竟是根本不知情。

  可這會她要是那般申辯,定會被人當做狡辯,倒不如直接坦誠而言說是自己給忘了為好。

  果然,她說完後,七太太的面色便好看了些。

  不過接下去,七太太都沒有再言語,只是默不作聲地吃起飯來。

  婦人間,心結再易結不過。

  這頓飯遂順利過去,一行人飯後自去收拾起了行李,由丫鬟婆子率先將東西送下山去。

  謝家的幾位主子則去大殿上最後一炷香,而後同戒嗔和尚辭別。

  去大殿的路上,七太太沒有瞧見三老太太,也未瞧見陳氏,不由疑惑。可方才吃飯時的談話還叫她如鯁在喉,這下子雖困惑,也不想問了。萬一又是蔣氏知情,自個兒不知情的事,那可多沒趣。她想著,索性閉緊了嘴。

  點燃的香在空氣裡散發著幽幽的香氣,眾人依次在佛前進了香。

  謝姝寧便輕輕拉了宋氏的手一把,道:「娘親,今晨我同戒嗔大師說定,要點幾盞長明燈。」

  「長明燈?都點了誰的?」宋氏心裡頭裝著事,聞言並沒有在意,只勉強笑了笑。

  一旁的大太太也是不知道這事的,正好又想藉著這事叫氣氛輕鬆些,她就故意衝著謝姝寧笑道:「阿蠻倒是有心,六弟妹太會教孩子,叫人羨慕不已。」

  她說這話是奉承宋氏母女的,誰知卻一時忘了身旁的蔣氏母女都是小心眼的人。

  她這話一出,蔣氏倒還好些,左不過更加不喜宋氏些,可謝芷若就了不得了,盯著謝姝寧的眼睛似要掉出來一般,目光灼灼一瞬也不肯移開。

  謝姝寧察覺到了,這會卻無空理會她,只笑著看向了正在朝她們走近的戒嗔和尚,道:「父母兄長,祖母,再加上阿蠻自己的,共五盞。」

  「點了祖母的?」宋氏跟大太太都怔了一怔。

  謝姝寧笑意明朗,一派磊落地道:「正是,祖母待人慈和親切,又是長輩,怎好缺了她的?」

  宋氏覺得疑惑,大太太則震驚謝姝寧竟然會說三老太太待人慈和親切。

  不過兩人誰也沒開口,那廂戒嗔和尚便已經走近。

  謝姝寧就適時挽住宋氏的胳膊,半是撒嬌地喚她:「娘親,阿蠻可已經揚言,要為寺裡的菩薩捐個金身呢,你說好不好?」

  宋氏在錢財方面向來不在乎,又頗為寵她,想也不想便道:「當然好,這是功德無量的事。」

  謝姝寧就笑著將視線轉移到了戒嗔和尚身上。

  「多謝謝六太太,阿彌陀佛。」戒嗔聽到宋氏允了金身,早早喜不自禁,連忙道,「長明燈已備好,八小姐甚有慧根,若願意,可自行點燈,更表虔心。」

  這樣的話,就是極高的讚許了。

  謝姝寧聽著卻不由腹誹戒嗔老奸巨猾,只怕是怕自己賴賬,所以才巴巴地要她親自去點,就算有朝一日出了事,也好推脫。

  宋氏卻因為毫不知情,一掃先前的鬱郁,立刻應好:「我們一道去瞧瞧。」

  瞧過了,也就好去添了香油錢,打道回府。

  一行人就跟著戒嗔去了安置長明燈的地方,整整齊齊布置妥當的油燈,只等著人去點燃。謝姝寧洗淨了雙手,在戒嗔的念經聲中走上前去。

  第一盞,自然就是三老太太的。

  火苗觸碰上了燈芯,然而卻久觸不燃。

  謝姝寧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惶惶回過頭來,沒有主意地問道:「大師,為何點不燃?」

  戒嗔見她神情逼真,若非活了幾十年,自詡火眼金睛,今晨又曾同謝姝寧對話過,這會只怕也要當真。他暗忖:此女年紀尚幼,便有如此城府,來日必定不可限量。

  他上前一步,輕輕合攏雙掌,垂眸道:「還請八小姐先點其餘幾盞。」

  大師發了話,當然也就不必糾結長幼尊卑的順序。

  謝姝寧挪動步子,漸次將後頭幾盞都給點燃了,又返回來點三老太太的燈。

  可依舊,百試不靈。

  這下子,一旁圍觀的大太太幾人也都愣了。尤其以大太太跟宋氏這兩個知情人首當其衝,皆面露異色。

  戒嗔和尚也故意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

  謝姝寧便道:「怕是佛祖嫌棄阿蠻不夠誠心,還請大師來為祖母點燈。」

  戒嗔同她對視一眼,上前去點燈。

  然而火苗經過之處,竟全無反應。

  大太太幾個這會面上的神色已經遠非疑惑二字能解釋了。

  在場諸人裡,唯有戒嗔知道,這碗裡盛的是水……當然點不燃……

  又試了兩回,事不過三,戒嗔終於回過身來。

  老者的面容上現出沉重之色,緩緩開口:「這燈怕是點不得了。」

  大太太聯想著昨夜的事,一心認為這是因為三老太太在佛門清淨地做下了齷齪之事的緣故,心裡頭不由惶恐,顫顫詢問:「還請大師明示?」

  「佛意難測。」戒嗔和尚微微搖頭,胡扯起來。

  大太太卻深信不疑,只覺得三老太太這回怕是招惹了禍端,不敢再在普濟寺久留下去,急忙要走。

  宋氏亦面色沉沉,讓卓媽媽去取了銀票來。

  一盞長明燈燃一年,至多只需十兩銀子便綽綽有餘。

  但宋氏一出手便是五百兩,又另像是拿紙一般,「唰唰」抽了幾張大面值的出來。

  戒嗔瞧著,繃著臉,心裡卻笑得像是陽春三月裡四處綻放的花朵,再燦爛熱烈不過。

  謝家一行人則匆匆忙忙下了山。

  馬蹄叩地「噠噠」作響,一路載著人進了城門,駛進北城,往謝家所在的石井衚衕而去。

  謝姝寧懶懶靠在車壁上,假寐起來。

  很快,馬車到了地,外頭喧鬧起來,下車的下車,取東西的取東西。唯有三老太太的那架馬車前,靜悄悄的沒有聲息。

  七太太心裡頭不大高興,略說了幾句便算第一個回去了。

  蔣氏緊隨其後,拖著還想同謝姝寧再顯擺一回的謝芷若亦回了長房。

  這麼一來,就只剩下了三房的人跟大太太。

  此刻已近傍晚,天邊一抹橘紅霞光,逐漸發青發黑。

  宋氏就吩咐月白跟卓媽媽,「送小姐回瀟湘館,今夜便不要隨意走動了。」

  「是。」

  兩人應了,提著東西跟在謝姝寧後頭一道往瀟湘館走。

  謝姝寧笑吟吟的,同卓媽媽道:「媽媽可知道祖母怎麼了?」

  卓媽媽遲疑地看看她,最終仍是搖了搖頭。

  那日,卓媽媽可是跟著宋氏一道進了三老太太房門的。可這會,卓媽媽連她也不肯提,由此可見,這一回大太太封口的手段使得極不錯。

  謝姝寧也就不再問,大步回了瀟湘館,喘過氣來才吩咐起了幾日不見的玉紫,「你小心些去打聽打聽,長房這會是不是有人過來三房。若沒有,就再想法子問問,長房梅花塢裡,是不是聚了人。」

  三老太太是長輩,事情必然要經過長房兩位老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4:43 PM

第112章 懲戒

  是夜,三房的壽安堂內一片寂靜,長房梅花塢的西次間裡卻是燈火喧囂。

  長房老太太的身子仍不見起色,如今瞧著模樣只像是苟延殘喘,也不知究竟還有幾日可活。因而這一回的事,誰也不敢去擾了她,只請了長房老太爺來商量事情。

  這事目前尚算瞞得嚴實,知道真相的人除了三老太太跟陳氏外,也就只有大太太跟宋氏。所以能瞞著就繼續瞞著,鬧開了總沒有好處。府裡可還有那麼些個姑娘正在待嫁呢。

  所以今夜,在座的只有謝大爺、謝元茂夫婦,並個謝二爺而已。

  長房老太爺坐在上首,手掌攤開在炕几上,掌心裡著兩顆玉球,手指一碰,就滴溜溜轉悠起來。

  在場的知情者只有大太太同宋氏,長房老太爺輕咳了兩聲,出聲詢問:「究竟出了何事,一從寺裡回來就要商討?」

  大太太先不接話,看向宋氏,宋氏卻只低著頭,似乎長房老太爺並沒有在問她一般。大太太看著,不禁在心裡罵起宋氏來,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真到了時候,原也是個再狡猾不過的人。

  原本,雖一道將人給召集了起來,但是她可是準備讓宋氏站出來開口的。

  可誰知,這會皮球落在了她懷裡,她竟是不得不接話了。

  謝元茂幾個也都是不知情的,這會都牢牢盯著她呢。

  大太太無法,皺皺眉,嚴肅地道:「昨兒夜裡,寺裡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了不得的大事?」謝二爺人精一樣的角色,一聽這幾個字再看大太太面上的神色,便覺得有股不詳的預感隱隱約約浮現出來。

  大太太重重嘆了聲,嘴角翕動,卻沒有出聲,似十分難以啟齒。

  長房老太爺急躁起來,將手中玉球往炕几上一磕,肅然追問:「吞吞吐吐的做什麼,直截了當地將事情說了!」

  「是……」大太太這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笑了笑,開口道,「我跟六弟妹,在三嬸房中發現了一個男人。」

  「什麼?」屋子裡幾個原本不知情的人皆大驚失色,長房老太爺手裡的玉球更是直接脫了手,飛快滾落於地,發出「嘭」的重重一聲響。謝元茂身為三老太太名義上的兒子,驚駭得面如土色,一把從椅上站起身來,急急道:「大嫂莫不是瞧差了?」

  大太太為難地看著他,「我一人瞧差也就是了,難道六弟妹也同我一道眼花了不成?」

  謝元茂就去抓宋氏的胳膊,焦慮地同她尋求否定:「福柔,你也瞧見了?」

  「那麼大一個活人,誰瞧不見?」宋氏沒有直接回答,輕輕反問了句。

  謝元茂聞言,頹然鬆開手,身子往後一栽,倒了下去。

  這消息可真真是晴天霹靂,能瞬間將人給劈成焦炭。

  謝元茂驚得身子都顫抖起來,剩下的幾人也沒好到哪裡去。

  謝二爺最先回過神來,連聲問道:「那人如今在何處?」

  「已經鎖起來了。」大太太道,「假扮成和尚進的寺,只怕是從外頭帶進去的人……」

  此言一出,眾人更驚。

  長房老太爺覺得面上發熱,想不通怎會出了這樣的事,自己那九泉之下的弟弟若知道的,豈不是要氣得從地下爬上來?死了這麼多年,竟還被戴了綠帽子,真是死也死不安生!

  「那人留不得!」他略一想,便立即發話。

  謝二爺卻遲疑了下,問道:「需不需拷打一番?」

  究竟是何時同三老太太勾搭上的,可曾從謝家拿過什麼好處,這一切的一切,才是謝二爺關心的要點。

  但長房老太爺這會氣上心頭,哪裡有這心思,斷然否決道:「何須拷打!總歸是失了婦德,亂了家風,不嚴懲如何能行?」

  言下之意,不管這是第一回還是第幾回,做了便是做了,絕沒有轉圜的餘地。

  謝二爺聽明白了,自然不再問。

  長房老太爺自己說完,卻又有些不甘心起來,問道:「這事會不會另有隱情?」

  「父親……」大太太紅著臉,「媳婦進去時,床上的兩人可都還光著身子呢。」

  長房老太爺瞪著眼,罵道:「淫婦!」

  大太太聽得臉色更紅,又道:「阿蠻那丫頭性子敦厚,臨行前要為三嬸點長明燈,可三嬸的那盞燈卻百點不著,只怕是驚擾了菩薩,叫菩薩也看不過眼了。」

  「佛門清淨,她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菩薩沒當場要了她的命去,便已是大慈悲了!老二你去,這便去,立刻將那人處置了!」長房老太爺氣得頭疼,揉著額角,嘟嘟囔囔,「老三自個兒就是死在女色上的短命鬼,而今媳婦竟也是個差不多的貨色……」

  謝元茂在地上聽見了,忙撲過去,「老太太那邊要怎麼處置?」

  與人私通,乃是大罪。

  長房老太爺惱得厲害,擲地有聲地道:「她難道還有臉活著?」

  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有一便會有二!這一回若放過了她,難保何時就會出第二回,到那時,謝家難道要一齊葬送在她手裡不成?

  長房老太爺焉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他冷下了聲音,趕謝二爺隨大太太下去將那漢子處置了,轉頭又吩咐起了宋氏來:「老六媳婦,你且回去將壽安堂封了,對外只說老太太在寺裡感染了風寒,病了不宜吹風見人。」

  眼下這時節不好立即就讓她暴斃,那就暫且先擱幾日。長房老太爺又看向了謝大爺,眯著眼睛道:「老大下去準備著,壽材壽衣,都先備妥當再說。」

  「老六你也別孬了,同老六媳婦一道回去,謹慎些!」

  謝元茂痴痴地從地上爬起來,面色煞白,一副已經見了鬼的模樣。

  宋氏頭一回見他的慫樣,心裡頭莫名煩躁起來,在長房老太爺面前勉強裝作相敬如賓的模樣,上前去扶住謝元茂,兩人一道往外走。

  人散光了,梅花塢裡的燈卻一夜未滅。

  謝姝寧從玉紫嘴裡得知消息時後,很是鬆了一口氣。

  以她對長房幾位的了解,三老太太這一回怕是死定了。

  可饒是如此,她卻依舊覺得不解氣,反倒是越想越覺得氣憤,這些招數,原本可就都是三老太太自己想出來,準備用在母親身上的。 她一想到那人醜陋又無恥的嘴臉就恨得冷笑。不要臉的東西。竟還妄想從她這要銀子。且等著吧!

  她大被蒙頭,嘴裡喃喃喊著:「都死了也就是了,落得清淨……」

  ……

  那廂大太太嘴裡也就念叨著這樣的話,「死了也好,清淨。」

  走在她身旁的謝二爺聽見了,悄悄問道:「大嫂,這事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他素來謹慎,不敢輕易下定論。但這回,老爺子也並沒有說錯,不管怎麼樣,錯事做下便是做下了,哪怕是被人陷害,三老太太也休想脫身。他心裡清楚得緊,可仍想再往深裡探究一番。

  偏生大太太一問三不知,聞言竟反問他,「二弟覺得裡頭有蹊蹺?難道還會有人特地尋個漢子來送到三嬸床上去不成?」

  「這也並非全無可能。」謝二爺訕訕然道。

  大太太蹙眉,語重心長地道:「官場上的事我這做嫂嫂的自然不懂,可是二弟,這一回定然是你想多了。當時,三嬸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呢。」

  「是嗎?」聽到三老太太被抓姦後,竟是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無,謝二爺不禁有些發懵。

  大太太頷首,走了幾步卻忽然道:「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事來,當日三嬸沒為自己辯解,反倒是指著六弟妹的鼻子罵了好一通難聽至極的話。」

  夜風拂面,謝二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有些話想說,卻不好就這麼說。

  他這個做兄長的,總不好就這麼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弟妹。

  但這事的確可疑。

  他大步邁開步子,走到鎖了假和尚的屋子門前。

  正要讓人開門,他忽然聽到身後大太太輕聲問了句,「二弟,你近些日子可曾帶過小廝入二門?」

  府裡誰都知道,他身邊小廝最多,年紀大大小小,皆有。

  他身形微頓,笑了起來:「大嫂說笑了,好端端的怎會帶入二門來。」

  大太太也跟著笑了起來,「二弟莫怪,原是我多心了。」

  兩人就都沒有再說話,一前一後走進了屋內。

  假和尚的嘴仍舊堵得嚴嚴實實的,身上被繩子捆得緊緊,手腳亦是。

  謝二爺看一眼,鄙夷地移開視線,「罷了,留著也是禍患。」

  這話一出,倒在地上的假和尚就急切地「嗚嗚」叫喚起來。

  可惜他嘴裡堵著東西,口中的話支離破碎,叫人聽不明白。

  謝二爺正要喚人進來,卻忽然在他的話裡聽到了幾個隱隱約約的字——八。

  八?

  他皺眉在腦中過了一遍,卻沒有什麼線索,遂要上前去扯了假和尚的汗巾子,卻不防大太太快他一步,將人喊了進來。

  罷了,問也無意,至多也就是後宅婦人間的小小戰爭罷了。

  謝二爺把玩著手上的白玉扳指,後退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5:07 PM

第113章 局穩

  夜色濃重,外頭風聲悠揚。

  大太太將手中帕子一收,指了人上前去,拿了繩索套上假和尚的脖子。

  接下去的事,她自詡慈悲,當然不忍心再看下去,遂扭頭走人。謝二爺丟下句「仔細些,小心收拾妥當了」,便也跟著一道出了門。

  與此同時,壽安堂內的三老太太卻正惴惴不安地泡在浴桶中,一遍又一遍地指使夏安往浴桶中加熱水。

  她身邊的冬樂是早早指給了謝元茂做妾的,因而壽安堂內,本就只剩下春平三人。然而經此一事,春平跟秋喜皆不可能再繼續留在她身邊。春平更是,只剩下一口氣,這會人也不知被大太太弄到了何處。

  一時間,冷清寂寥,全部湧上了三老太太的心頭。

  圍繞著身子的水分明還是熱的,可是她卻只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涼意,身上起了顆顆雞皮疙瘩,唇色發白。

  她忍不住,又一次揚聲喊了起來:「夏安!熱水呢!」

  門「咿呀」一聲開了,可這一回進來的人卻不是夏安,而是宋氏。

  三老太太立時瞪大了眼睛,雙手重重一拍水面,咬牙切齒地道:「小娼婦,你是想來瞧瞧我死了沒嗎?」

  「老太太省省力氣吧,我若是娼婦,你又是什麼?」宋氏沉著臉,語氣平靜。

  三老太太卻因為她的這份平靜而顯得更加惱怒,將水花拍得四濺,一手指著宋氏面目猙獰地罵道:「你裝什麼?你到底在裝什麼!是我小看你這個賤人,早知如此,我就該直接尋一群骯髒的乞兒將你污了才是,且看你還如何擺出這幅張狂模樣!」

  她的叫罵聲又尖又利,在暗夜裡倏忽傳出老遠。

  候在門外的夏安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地看了站在自己不遠處的謝元茂一眼。

  謝元茂的手亦顫著,面色鐵青。

  屋子裡的人卻渾然不知,罵得更是大聲,似將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怨氣都在這個時刻盡數傾瀉而出。

  「你以為整垮了我,你便能討著好去?我今日便將話丟在這,我就是死了,也斷不會放過你!我勢成厲鬼,生生世世都纏著你,叫你夜不能寐,食難下咽,早日來同我作伴!」

  可面對這樣陰險惡毒的詛咒,宋氏卻輕輕笑了起來。

  莫名的,她便憶起了當年在壽安堂的庭院裡,一株株瑞香前,三老太太用冷靜又陰毒的話一遍遍凌辱踐踏著她。

  彼時,她尚愛慘了謝元茂,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狠辣手段弄得措手不及,強自鎮定著不過只喊出一句「你休想」。

  時至今日,往事已有些模糊起來。

  可她卻依舊牢牢記得那一日,記得自己在高懸的紅日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什麼也沒有做過,我何須怕你?」她收回思緒,盯著三老太太搖了搖頭,「你身為長者,卻做出此等不知廉恥之事,不反思也就罷了,竟還敢如此咄咄逼人。母親……我尊你一聲母親,可不是為了讓你給謝家,給忘之蒙羞的。」

  三老太太氣得雙目通紅,卻說不出話來,半響也只喃喃道,「說謊,小賤人仍在說謊……」

  這事若不是宋氏做下的,還能是誰?

  她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部署得好好的局,是何時出了紕漏。

  這枚煞費苦心的惡果,最終竟吃到了她自己的嘴裡,苦得難以下咽。

  三老太太凄涼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鼻涕齊下,狼狽得不成樣子。

  宋氏看著,心中卻一絲可憐她的念頭都沒有。明明她是個那樣心軟的人,可面對三老太太,她的心腸便冷硬得不像話。宋氏明白,自己早就變了。她心裡,除了一雙兒女外,已再不會可憐旁人。

  「老太太歇著吧。」宋氏輕聲退了出去,眉宇間一片恬淡之色。

  謝元茂一見她,就急忙迎了上去,口中道:「你再同我說說,這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宋氏瞥他一眼,「六爺還想知道什麼?」

  「我、我……」謝元茂訥訥地接不上話。是啊,事到如今,他還想知道什麼?

  他頹喪地鬆了抓在宋氏腕上的手,腳步虛浮地退到了一邊。

  這次,他可是倒大楣了呀!

  也正如此,關於三老太太的事,在寺裡發生過的事,盡數都要瞞死了才可。一旦洩露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故而很快,三老太太病了的事,就傳遍了謝家,也慢慢傳到了坊間。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眾人皆知的,不過只有三老太太病倒,需要靜養這一句罷了。

  同時,長房老太太也仍病著。

  這段日子,謝家已是為她請遍了京都名醫,可她的病情始終全無起色。

  蔣氏幾個並不知道內裡的人,就嚷著怎麼宋氏去請的大夫還未入京。

  人人都急著要請好大夫來為兩位老太太看診。到了這個時候,但凡有點可能的人,都被她們當成了救命稻草。其中自然更是以三夫人蔣氏首當其衝,她可是長房老太太的外甥女,多少年來都全仰仗著長房老太太給她做臉。

  謝三爺的那房美妾的肚子已日漸大了,她身上卻依舊全無動靜。

  當然,她也明白,就算那位生下兒子也無妨,只是個庶子,最終也肯定是要抱到自己膝下教養的,想養成什麼模樣,難道不是自己說了算?可饒是這樣,她也依舊心神不寧。

  闔府的人,唯有謝姝寧知道,謝三爺的妾室,這一回生下的是個女兒。

  前世謝三爺直到她出閣,也未生出兒子來,庶女倒是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蔣氏的肚子更是再沒有膨起來的時候。

  在眾人各異的心思間,一個春日就這樣在乍暖還寒中將要度過了。

  謝姝寧也在盼著鹿孔早日上京,可開春時,北地亦是連日大雨,南邊就更加不必提了,四處大水。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許多船隻就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行,走了水路的鹿孔,行程一再被耽擱。好在長房老太太的身子時好時壞,竟也撐了下來,只是纏綿病榻,久久難癒,飲食銳減。

  不過只要人還活著就好。

  謝姝寧想得簡單,日日掐著手指計算鹿孔到達的時間。

  在這中途,卻又發生了一件勉強算是在她意料之中,卻出乎了宋氏所想的事。

  桃花開遍枝頭時,皇城裡傳出了消息,要例行選秀。

  這倒不奇怪,肅方帝即位也已有了段日子,偏生他子嗣又稀少。因此他空蕩蕩的後宮就顯得頗為引人注目,就算他不願意填充,也多的是人拚命上奏勸說。

  選秀,是勢在必行的。

  真正叫宋氏吃驚的是,皇后的人選也已定下了。

  但這人不是過去的白側妃如今的皇貴妃娘娘,而是原先端王妃的幼妹,今年才剛剛及笄,等到大婚的一應事項準備妥當,就要入駐后位。

  宋氏想不明白,為何肅方帝那般喜歡皇貴妃,又將惠和公主紀桐櫻及她的弟弟捧在掌心裡疼寵,這會卻想也不想就擇了旁人。

  真論起來,皇貴妃的母族白家,在延陵當地也是望族,祖上還出過多位閣老,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名門之後。皇貴妃若要為后,也並不是全無可能。

  宋氏親手為謝翊納著鞋,一邊同謝姝寧嘟囔,「這一回,也不知娘娘心裡頭該多難受。」

  眼見著一大群嬌俏的妙齡新人就要入宮來,年輕的皇后緊隨其後,馬上也要來了。但憑誰,怕都不會好受。

  「公主心裡怕也不會高興。」謝姝寧應和著她,心裡頭卻想起了皇后的事。

  慶隆帝逝世時,一道去的還有皇后跟太子,以及端王妃。

  端王妃同皇后乃是一族所出。

  一下子死了兩個身份尊崇的女人,事情並不簡單。肅方帝這會同樣立了這家的女人為后,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衝搖擺的民心。最起碼,他們會知道,肅方帝心裡還是記掛著這事的。同時也說明,肅方帝是個念舊情的人。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皇后的位子不會屬於白氏一族。

  白氏已經有個位比副后的皇貴妃,這一族的命運便已經足夠同肅方帝牽扯不清,他眼下需要的,是來自更多人的擁戴。

  這就是身為帝王,所要面對的第一件事。

  兒女情長,只會提前奪走他的龍椅跟命。

  但謝姝寧心裡想得清楚,卻也忍不住為白氏母女揪了一把心。

  若皇后是個好相與的也就罷了,若不是,以紀桐櫻的性子,怕是要惹禍。

  母女兩人相對無言,長吁短嘆。

  門外日光明媚,斜斜沿著窗欞照了進來,有些刺目。

  謝姝寧揚手擋了擋光,換個位置重新坐下。母女倆各自做著針線活,謝姝寧還能時不時指點宋氏幾句,惹得宋氏唉聲嘆氣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兩人又笑鬧起來。

  到了傍晚,謝姝寧就索性留下陪著宋氏用飯,飯用了一半,謝翊也虎著臉跑了來,嘟嘟囔囔地抱怨她們竟誰也不喚他一道。

  宋氏笑著嗔了他幾句,便讓桂媽媽去添置碗筷。

  可誰知桂媽媽很快便去而復返。

  片刻間,腳步聲就到了門邊,她衝了進來,一臉驚駭地喊道:「太太,壽安堂走水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5:22 PM

第114章 走水

  謝姝寧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立即去看宋氏的面色,只見宋氏面上神色如常,似早已料到。

  她不由明白,這事並非意外,而是終結。

  多留了三老太太這麼些日子,到底也是時候了。

  長房老太爺前日特地使人來請了宋氏夫婦去,只說了句,「時候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只恐夜長夢多。」

  夫婦倆人回了三房,謝元茂就連著尋謝七爺在外喝了兩日的酒,愣是日日直到月上梢頭才肯回來。回來了在玉茗院外躊躇一陣,也不去書房,只往冬姨娘的小院子去。

  連著兩日,夜夜如此。

  今日這個時候,應當也仍在外頭。

  宋氏遂問著「火勢如何」,一邊站起身子開始往外走,走了幾步還不忘回頭叮囑謝姝寧兄妹,道:「好好待著,別往外頭跑。」

  倆人自是忙不迭點頭答應下來。

  宋氏這才跟著桂媽媽出了門,不慌不忙地召集了人手吩咐下去,讓人去救火。不論如何,姿態仍要做足了。

  等玉茗院裡一陣忙過後,宋氏幾人趕往壽安堂,謝翊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扒拉了幾口飯,探頭探腦地往外頭張望著,忽然扭頭看向謝姝寧,怪笑著道:「阿蠻,我們跟著去瞧瞧吧。」

  謝姝寧瞪他一眼,斷然否決:「我不去,你也不準去!」

  謝翊翻個白眼,「為何不去?我可還沒見過走水的樣子呢。」

  年紀日長,謝翊也明白過來自己幼年時差點同謝姝寧一道喪命,都是因了誰。如今聽到壽安堂走水,全然不在乎三老太太是不是會被大火燒死,壽安堂又會被燒成什麼模樣,他心裡頭想著的只是大火該是何等聲勢,想要親眼目睹一番而已。

  可謝姝寧哪裡會讓他去,半是哄騙地道:「你若去了萬一被火燒掉了頭髮可怎麼好?我可不想有個年紀小小就成了禿子的哥哥。」

  「嘁,哪那麼容易就被燒了去……」謝翊照舊盯著外頭的夜色看,說出口的話卻逐漸輕了下來。

  謝姝寧就趁熱打鐵。換了話鋒:「對了,眼瞧著沒多少日子就該入夏了,也不知舅舅何日到。」

  見她提起了舅舅,謝翊頓時便沒了去看火的心思,拉著她急急說起舅舅的事來,又嚷著同她猜測起表哥舒硯的樣貌。

  兩人說得漸漸熱火朝天,那廂壽安堂的大火也熊熊逼人。

  宋氏趕到後,便讓人去滅火。

  可這是自屋子裡澆了桐油,又在裡頭點燃的火源,光從外頭撲火。哪裡撲得滅。

  做了會無用功。長房的人也都趕了來。

  大火幾乎燒紅了謝家宅子上方的半邊天。一時間四周亮如白晝,長房的人不可能不會發現。再加上工夫要做到位,這邊大火一起,長房那邊也就有人去報信了。因而在家的人,這會都匆匆擁了過來。但這時,大火已將屋舍盡數點燃,火舌真如了火蛇,一條條竄得老高,連檐角下的雕花鳥籠也未曾放過。

  眾人哪裡還顧得上救火,自是保命要緊,三兩下就從壽安堂散了出來,只留下一群僕婦繼續抬水滅火。

  很快。謝家的正門外就擠了許多人,不停地有鄰人譴了家中下人詢問。

  若有需要,自然是要一力相幫的。

  可誰來,怕也是無用了,火勢已大得沒有撲滅的可能。除幾個知情者之外,個個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逐漸倒塌中的房舍間,驀地傳出一聲極凄厲駭人的嘶吼聲——

  眾人皆驚。

  隨後便有人顫顫巍巍地道:「老太太可是還在裡頭?」

  一陣鴉雀無聲。

  宋氏作痛心疾首狀,捂著臉大哭起來,「我來時,火勢已大,未能及時將母親救出來,我罪該萬死……」

  二夫人梁氏就站在她邊上,見她哭,就罵了起來:「你哭什麼,要哭也該是老六哭才是!都什麼時辰了,他也還不回來!」斥完,又揚聲發問,「可有人去請六爺回來了?」

  「已去請了……」

  二夫人面色稍霽,扶住宋氏,道:「眼下是哭的時候?撲火要緊!」

  宋氏忙抹了淚,連聲應喏。

  悄悄的,卻同大太太對視了一眼。

  等到謝元茂終於一身酒氣地回來時,火勢才終於小了下去,只是東西也都燒得差不多了。零星的火苗,也在一桶又一桶的水裡漸漸成了一縷白煙。

  他一站定,二夫人就厲聲訓斥起來:「母親患疾,你不在跟前侍奉,而今出了事,竟也拖到這會,渾身酒氣,你說你可還有一分規矩?翊哥兒眼瞧著便也弱冠了,你這個做父親的也馬上便要年紀一把,怎地還如此不知事?真是笑話,就憑你這做派,竟也能在朝中吃得開?」

  她是嫂子,罵得也一句沒錯。

  謝元茂有苦說不出,一聲也不敢吭,只低著頭蹲下身去,嗚嗚地哭出聲來。

  二夫人見不得男人落淚,想著自個兒方才是不是太嚴厲,可轉瞬卻又想到了女兒四娘的親事上去。四娘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人家也看了些,只是她都不是太滿意。可眼下,出事的雖然是三老太太,可總是難免叫她想起病中的長房老太太來。

  若有一日長房老太太突然去了,四娘豈不是要為祖母守孝?

  姑娘家的年紀自打及笄,挨過一天就大一天。京裡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小姐,要尋個合適人家並不容易。

  她嘴角翕翕,似要開口,卻到底一字未語,便冷著臉拂袖而去。

  這夜,謝家諸人皆未眠。

  天色微明時,三房的壽安堂上方仍有大團煙氣盤旋不散。底下的房舍廢墟焦黑一片,叫人不忍觸目。

  稍稍一走近,殘垣斷壁間就有濃郁的香氣混雜在焦臭裡鑽進鼻間。

  廢墟裡,抬出了多具焦炭般的屍首,不得辨認。

  但裡頭沒有活人,眾人便都斷定,三老太太已經死了。

  謝姝寧倚著窗,悵然地舒了口氣。

  她知道,秋喜、春平自然也都已一道葬身火海。

  出了那樣的事。身為三老太太身邊最親近的婢女,她們怎麼可能還會有生還的機會。

  她對著日頭抬起了手。

  金色的日光下,她白皙的手掌呈現出種近乎透明的顏色,小巧粉紅的指甲片片修整得圓潤光滑,指骨已有了纖長的痕跡。

  上頭乾乾淨淨的,一絲髒污也無。

  可謝姝寧卻覺得那隻手是通紅的,沾了血,再也洗不掉。她不禁覺得澀然,然而她眼裡的神情卻再堅定不過,不論是誰想害她的母親。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用盡所有手段。

  玉茗院內。宋氏也揉著「突突」直跳的額角同江嬤嬤半是惶恐地感慨。「這府裡,果真沒有一個不厲害的。長房老爺子平日裡那樣風雅慈和的一個人,真遇到了事,竟也這般雷厲風行。殺伐果斷。我原想著,至多也就是悄悄結果了老太太,可沒想到,老爺子直接便發了話,藉著走水的由頭,將整個壽安堂都給毀了。」

  不管怎樣,一切秘辛都被這場大火給燒了個精光。

  壽安堂也沒有再重建,只夷為平地,空蕩蕩的擱置下了。

  三老太太的喪事倒辦得風風光光。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陳家人由陳萬元領著哭作了一團,賴在謝家便不肯走了,直嚷著道:「我可憐的妹妹,嫁進你們謝家幾十年,沒享過一日福。如今死也死得不明不白,你們若不給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

  這個時候,就算再厭惡陳家人,也沒有將人趕走的道理。

  謝家門口可還掛著代表喪家的「挑錢」,怎能趕走三老太太的娘家人。

  陳萬元當然也明白謝家不敢在這節骨眼上趕人,所以可著勁將臉面丟棄,又嚷著要見陳氏。

  「姑母去了,我那女兒在哪裡?小妹活著時,最疼瑾兒,這會怎好沒有她在靈前守孝?這豈不是叫小妹走也走不安生?」

  這話說得可真是一丁點臉面也不要。

  陳氏不過是謝元茂的妾,陳家人若從她這邊來論,那可是連攀親的資格也無的!

  哪裡有叫兒子的妾守靈的道理?這是打誰的臉?

  謝家人皆氣得半死,恨不得將陳萬元用喪服裹了一道丟進三老太太的棺木中去才好。

  可誰知陳萬元卻悄悄摸著三老太太的棺材,小聲嘀咕了半天,「老子的一萬兩就這樣打了水漂……這棺材怕也值千兩,謝家人出手這麼大方,老子若是要銀子,不知他們給不給……」

  然而沒等他將這心思擺在明面上說出口,他就被宋氏給請了下去。

  陳萬元知道是宋氏派人來喚的自己,當下以為宋氏這是要送銀子給自己,連忙趕了過去,沒想到才進門,外頭就被上了鎖。

  外頭江嬤嬤則正在同陳家的人解釋,說陳萬元傷心過度不慎暈了過去,這會已被安置到客房歇下了。

  這一歇,就歇了許久。

  不給飯食茶水,生生餓了他一整天。

  第二日,陳萬元被放了出來,也不敢在謝家地盤上罵人,甚至等不及三老太太出殯就飛快地離了謝家。到了外頭,則開始拚命咒罵謝家,四處宣揚謝家人害死了三老太太,又要害死他,宋氏歹毒,謝家人不厚道。

  可這話,他說了,誰信?

  落魄了的人家說話,喊得再響亮,也只會被人當做是啞巴。

  待到出殯那日,陳家人竟然也不趕來,謝姝寧知道後真是連鄙夷都懶得鄙夷。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不敗落。

  她跪下磕頭辭靈,眼神漠然。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喪葬隊伍走出了石井衚衕。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有個風塵僕僕的年輕人正站在拐角處,望向了謝家正門外的紙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5:27 PM

第115章 鹿孔

  春日將逝,風愈加的暖,日光也越來越灼熱逼人。

  三老太太的頭七,府裡特地請了寺裡的和尚來誦經,經文念了整夜,長房梅花塢裡的燈火也亮了通宵。

  次日,長房老太太的急症就穩了下來,開始漸漸好轉。如此又過了幾日,竟也能由人扶著下來略走幾步了。一時間,謝家諸人都不由對這貌不驚人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唯有謝姝寧知道,有鹿孔在,長房老太太的病怎麼可能不好。

  三老太太出殯的那一日,恰逢鹿孔到京。

  到今日,也已足足十日。

  謝姝寧也終於親自見到了鹿神醫。

  雖然這時的鹿孔還未有神醫之名,年紀輕輕,樣貌普通,站在人群裡便叫人難以發覺,但在謝姝寧眼中,他依舊還是當年那個千金難求一診的神醫。然而這一世,鹿孔屈居於她手下,怕是難以再到達前世他在燕淮麾下的高度。

  謝姝寧有些為他不值,卻也愈加堅定了決不能放過鹿孔這個人才的念頭。

  初見鹿孔,她是陪著宋氏一道去的。

  江嬤嬤對鹿孔極是客氣,連帶著宋氏也對他客氣有加。

  如今尚且年輕的鹿孔倒頗害羞,說話間始終連頭也不敢抬,不論問什麼說什麼,竟然都只是點頭應是,語氣溫和。

  謝姝寧就不由暗暗吃驚起來。

  她所知道的鹿孔,可斷不是這樣的人。

  「鹿大夫可有成親?」她聽著鹿孔說話,輕輕搖晃了下掌中茶盅,盯著碧色的浮葉,佯作天真地雀躍問道。

  一行人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不禁都目瞪口呆起來。

  江嬤嬤反應快些,忙道:「小小姐!」

  「阿蠻!」宋氏亦重重斥了一聲。

  謝姝寧訕訕抬頭看她一眼,嘟囔著,「鹿大夫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回八小姐的話,在下尚未成親。」鹿孔聲音愈輕,似極不好意思。

  謝姝寧瞧著他的模樣只覺得好笑,怎地會是個如此容易害羞的人?想著想著,她心裡的主意就打定了。前世鹿孔倒不是孤家寡人,非但如此,他還成過兩次親。頭一回娶的只是個小官僚家的庶女,那時他還剛剛到燕淮手下,聽說也是同那人兩情相悅。但後來,他還是聲名鵲起,他的妻子卻不長命,早早地便去了。再後來,他娶了魏國公家的嫡女。

  魏國公梁家,正是謝姝寧二伯母的母族。

  由此可見,當年在燕淮執掌下的西越京都,眾多世家過得是何等水深火熱的日子。

  魏國公家的嫡女,便是做皇后也夠,竟只能嫁給燕淮身邊的大夫做填房。

  這世道,都亂了套了。

  不過這也證明,鹿孔是個真正的人才,若不然燕淮怎會為他謀劃?

  謝姝寧抬起手輕啜了一口杯中茶水,嘴角掛上了笑。

  還沒婚配,就一切都好說。

  ……

  因了要治癒長房老太太,鹿孔這些日子就都留宿在了長房。

  他開的藥方也的確頗有效果,長房幾位也都對他敬重有加,只覺得比杭太醫也要高明上不少。再加上他年紀輕,更是前途不可限量。長房的人也就動了心思,想要就此徹底將鹿孔留在長房,頂了故去的杭太醫的位子。

  可這事,謝姝寧就頭一個不會答應!

  對外,人是宋氏請來的,長房有這心思自然就先要來悄悄問過宋氏。

  恰逢那日謝姝寧捧著書賴在碧紗櫥裡小憩,身後玉枕清涼沁人,愜意極了。

  她側臥著,將事情給聽了個齊全。

  大太太親自來提,想要留下鹿孔,一應供養皆在過去杭太醫的上頭再加二成。

  乍一聽上去,倒像是極好,可憑藉這麼點東西財物就想留下鹿孔,長房仍是佔了大便宜。

  大太太向來奸猾,仗著之前在三老太太的事上同宋氏有了別樣的交情,這回就主動巴巴地來尋了宋氏提,若成了,就能在長房老太太跟前掙臉。宋氏好性子,雖覺得為難,但也只是道:「鹿大夫的事,自然要他自己做主才好。」

  畢竟,鹿孔並沒有同任何人家簽訂過契約,他是個自由身,當然要他自己說了算。

  大太太就笑了起來,道:「有弟妹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些,鹿大夫那想必也是不成問題的。」

  謝姝寧在裡頭隱隱約約聽見了,差點嗤笑出聲。

  她一把起身,推開隔扇就走了出去,面上笑吟吟的,嘴裡的話卻是毫不留情,「大伯母怕是不必去同鹿大夫提這事了。」

  大太太聽了只當她是說笑,就問:「怎麼,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不成?」

  「非也。」謝姝寧漸漸斂了笑意,「鹿大夫是宋家的人,怎麼還能留在長房?」

  大太太聞言,吃驚地看向宋氏,「六弟妹方才怎地未提及此事?」

  宋氏疑惑著,問謝姝寧:「鹿大夫何時成了宋家的人?」

  不過她轉念一想,頭一次知道鹿孔其人,正是出自謝姝寧的嘴。彼時謝姝寧說知道鹿孔,乃是從舅舅口中聽說的。這麼說來,難道鹿孔真是宋家人不成?

  不待她想透徹,謝姝寧已是老神在在地解釋了起來:「鹿大夫雖不是宋家的下人,可當年宋家助他出師,又出資幫他開了藥堂,請了他坐診,這麼算來,鹿大夫是不是宋家的人?」

  話畢,她又蹙起眉頭道:「何況,若鹿大夫留在長房,那這些年宋家人難道一直在幫個白眼狼,他又算不算是無情無義之輩?這樣的人,大伯母難道放心用他?」

  「阿蠻的嘴,倒厲害了許多……」大太太聽得發怔,有些驚訝地道。

  謝姝寧不說話,復又笑了起來。

  她年紀日漸大了,往後越來越不需要偽裝。只是過了這些年,又有母兄在身旁,她發覺自己的性子似乎又多變了些。

  「罷了罷了,總不好奪人所好。」大太太是個聰明人,旋即就扭轉了話頭對宋氏道,「聽說老三今次怕是要留京了,三弟妹早先遲遲不肯將三娘的親事定下,等的可不就是這一日。」

  謝姝寧就悄然又退了下去。

  她的三伯父在揚州待了那麼多年,如今龍椅上的人換了,他的位子的確也該挪一挪了才是。

  新帝原本的民心便不錯,但慶隆帝駕崩的事影響不好,讓他在坊間的名聲差了許多,那些原本就不曾擁戴他的人,都變得蠢蠢欲動起來。肅方帝迫切地想要穩固自己的地位,因而他就需要在合適的位置上安插更多自己的人。

  謝家幾位,勉強算是他一脈的。

  何況,哪怕前世,謝三爺最後也依舊是回了京的。

  想到這,謝姝寧遂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謝元茂。

  三老太太過世,謝元茂身為兒子自然是要守孝的,如今已是丁憂在家。等到二十七個月的孝期結束,動蕩的朝野怕是早就平穩得不能再平穩,肅方帝的皇位也肯定已坐得牢牢的。

  到那時,謝元茂重歸朝堂,想要尋個好差事,怕是不一定能成行。

  政局就如天邊流雲,轉瞬即變,誰也無法預計將來的事。

  但謝元茂的心卻已經沉入低谷,久久不能復原。又因為守孝,連酒也是不宜沾的,他便是想要借酒消愁,也沒了機會,成日鬱鬱寡歡。

  長房老太太的身子卻日漸好轉,用不了多久就該痊癒,謝二爺幾個當然是個個長舒一口氣。謝元茂雖也跟著鬆了口氣,轉頭卻更加沉鬱起來。倒楣的人,竟似乎真的就只有他一人。

  就連冬姨娘那也去不得了,去了難道只蓋著大被說話不成?

  他成日裡愁眉不展,偏生陳氏厚著臉皮日日尋他,擾得他終於扯破了君子的皮,連聲斥陳氏是蠢物。

  三老太太出了那樣的事,他不能不懷疑陳氏這個做侄女的是早早知情的,既知道,還幫著一道瞞著人,真真是恬不知恥!

  「滾!」他怒不可遏,重重吼了陳氏。

  陳氏這才抹著淚退了下去。

  可連謝姝寧都不能不佩服陳氏不屈不撓,乃是人物。

  才被謝元茂吼了,她轉瞬竟就又能藉著謝姝敏的事哭訴起來。

  三老太太一死,她立即就慌了神,如今用的招數通通不入流,又不擇手段。頭幾回,她說謝姝敏病了,謝元茂倒還記掛著,趕去了海棠院。可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狼來了喊多了,誰還能信?

  直到那一日,謝姝敏半夜高燒不止。

  陳氏錯愕不已,忙使人去請謝元茂,謝元茂卻只冷笑著說了句,我又不是大夫,尋我作甚?

  這麼一耽擱,等請到鹿孔時,謝姝敏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了。

  好容易退了燒,人倒像是更傻了些。

  陳氏欲哭無淚,謝元茂痛心疾首。一來二去,他自己竟是也病倒了。

  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一處乾地。

  不過對謝姝寧來說,這些都是好消息,病了,也就都消停得多。

  她如今只盼著一件事,那就是夏日到來,數年不見的舅舅再次出現。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件心心念念的事,該籌備起來了。

  等到玉紫開始收拾她的夏衫時,她就悄悄去央了江嬤嬤,扭頭又親自去問了月白的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05:31 PM

第116章 配人

  她屋子裡頭的幾個丫鬟,年紀都比她大,其中尤以月白最年長,早幾年其實就已經到了該配人的時候。

  如今玉紫、柳黃幾個都開始堪用起來,到時候等到月白出嫁,再從二等丫鬟裡挑幾個能幹聰明的,提拔上來,也就夠了。再過幾年,月白若有了孩子,也並非不能回來繼續伺候。

  謝姝寧一直都掛心著月白的親事。

  但一來月白沒有那個意向,二來她也捨不得隨便就將月白配了人,所以事情一拖再拖。

  可眼下,月白都已經十七歲了,再拖下去,可不就得拖過雙十年華去了?

  謝姝寧有些急了。

  她問過江嬤嬤後,就趕回瀟湘館,屏退了眾人,只單獨留月白在裡頭說話。

  將屋裡的丫鬟配人,這樣的事她早不知做過多少回,本是駕輕就熟,可這會面對月白,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月白之於她,說是丫鬟,倒更像是親人。

  因此,她心裡其實也早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論好歹,皆由月白自己做主。

  願意不願意,她只問,絕不干涉。

  她把玩著桌上的汝窯白瓷茶盞,拉了月白一道坐下,笑咪咪地問她:「月白,我手裡有幾個人選,你挑一挑可好?」

  月白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立刻紅了臉,訥訥道:「小姐……」

  「先別臉紅,等挑完了人,再臉紅不遲。」謝姝寧掏出一本小簿子,上頭仔仔細細記著幾個人的名字、生辰八字、家中人口等等事項,「你瞧瞧,都不錯呢。」

  月白一張臉卻更紅了,忍不住低下頭去,「小姐!您自個兒還未滿十歲呢!」

  這般年紀,分明還是個孩子,哪裡就懂那些個事了。

  月白就是想破了腦袋,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聽謝姝寧說這些話。

  誰料,她這麼一說完,謝姝寧反倒是笑了起來,玉白的手指在打開的簿子上輕輕點著,道:「你嫌我年紀小?那我去換了卓媽媽來可好?」

  幾個丫鬟裡,數月白同卓媽媽感情最好。

  月白聞言,卻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謝姝寧就伸手去拉她的,壓低了聲音道:「我雖未滿十歲,可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根本不像個孩子?那樣的事,我們都一塊做過了,如今只說說你的親事,你有何好不習慣的?」

  「小姐……」月白說不出別的話來,只獃獃喚了她一聲。

  謝姝寧就笑,拍拍她的手背,將簿子遞到她眼前去,「來,仔細瞧瞧,若都不合適,那我就再不提了。」

  月白這才接了過去。

  「坐著看!」謝姝寧又拽著她往桌邊拖,兩人肩並肩地落了座。

  簿子上寫的第一人,是宋氏的陪嫁莊子上的一個管事,今年才十九,算起來也是年輕有為,家裡人口也簡單。月白瞧著,倒也滿意。

  只看上頭記載的東西,就知道這些人都是花費了心思才搜羅出來的。

  月白一頁頁翻了下去,個個都似乎不錯,皆是家中人口簡單,自己品貌端正,踏實肯幹的人。

  她心裡思量著,不想叫謝姝寧失望,便決定從裡頭挑一個出來。

  突然,最後一頁上,卻只寫了寥寥幾行字。

  她不由詫異。

  細看之下,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脫口而出:「小姐,怎麼鹿大夫的名字也在上頭?」

  謝姝寧仍舊笑吟吟地望著她,並不回答,只催促道:「接著挑,莫要看我。」

  月白只當是自己眼花了,可低頭細細又看了一遍,上頭寫著的可不還是鹿孔這個名字。她登時變了臉色,這會不是紅,而是白了。

  「可是有什麼問題?」謝姝寧原本還笑著,見狀不由也被嚇了一跳,急忙詢問。

  暖風自半掩的窗外吹入,和煦動人。

  月白卻煞白著臉,支支吾吾地道:「奴婢是奴籍,怎敢高攀鹿大夫……」

  謝姝寧聽了卻是長舒一口氣,「傻姑娘,待你出嫁,賣身契我自會還你。」

  「傻姑娘?」月白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謝姝寧急忙咳嗽兩聲掩了過去,「你覺得鹿大夫如何?」

  月白嘆口氣,道:「小姐莫要尋奴婢開心,奴婢配不上鹿大夫。」

  配不上?

  不說旁的,只說配不上?

  謝姝寧瞇著眼,頓時明白過來,這幾個人選裡頭,怕還是鹿孔最合適。不過這正合她意,原本打從一開始,她就想著鹿孔。要她說,那幾個管事哪個都配不上月白。

  何況她心裡其實也有自己的丁點私心在。

  月白一直跟在江嬤嬤身邊學辨毒解毒之法,雖然尚未學精,但比起普通的婢女,那是厲害得多了。

  恰好鹿孔擅醫,二者結合,毒醫並存,可不是好事?

  而且鹿孔的性子,蠻好。
 
  可月白只唉聲嘆氣,旁的一字不提,只說自己配不上鹿孔,心不在焉地從簿子裡挑了個年輕管事的名字指給謝姝寧看,說,就這個吧。

  謝姝寧一眼就看出來,她沒有說真話,哪裡肯聽,當下便推脫起來,說回頭還要請江嬤嬤相看相看,便先讓她下去了。

  隨後,她就喚了玉紫進來,吩咐道:「幫我尋身素淨些的夏裳,舊的就可,我要出去一趟。」

  玉紫就去找了件她去年制了的月白色裙子,伺候她換上了。

  一過午,日頭就火辣辣起來。

  夏日還未真的到來,天氣卻已經變熱了。

  謝姝寧怕冷也怕熱,這會就要著夏衫才敢出門。

  這一回,她沒有喚月白,只讓柳黃陪著自己去了玉茗院。

  謝元茂一病,就搬回了玉茗院休養。這個時辰,鹿孔應當正在問診。她到的時候,宋氏也正在正房的東稍間裡,裡頭滿滿當當擠了一屋子的人。

  她越過新添置的花梨木雕竹紋裙板隔扇,走近請安。

  謝元茂躺在上,一臉病容,見到她倒也歡喜,擠出絲笑意道:「阿蠻都換上夏裳了,我竟還捂在冬被裡。」

  他一病,就怕冷。

  但鹿孔也說了,他沒有什麼大病,若非得說是難疾,也就只能說是心病。成日裡鬱郁的人,哪裡還能有身子好的,多半都虛弱些。沒法治,只能靠靜養,待到想通,多笑笑,這病也就自癒了。

  謝姝寧就有些不齒自己父親的做派。

  丁憂在家,不想想怎麼趁著這段日子同原先的同僚保持良好的關係,不想方設法去籌謀以後的路子,倒同個女人似的躺在上做起了西子捧心狀,怎成大事?

  前世他能一路平步青雲,只怕也是因為慶隆帝自己就是個懦弱又無為的人,臭味相投罷了。

  這一世換了肅方帝,他今後的路,只怕會越走越窄。

  她腹誹著,仍上前去寬慰了幾句,「等過幾日父親病癒了,才剛入夏呢,阿蠻不過是換得早了些。」

  謝元茂則長吁短嘆。

  謝姝寧便請了宋氏出去說話。

  「娘親,月白的親事,江嬤嬤可曾同你提了?」

  宋氏幫她理了理鬢邊被風吹亂的一縷髮絲,道:「說了,只是這事,還得看鹿大夫自己的意思,我晚些再讓江嬤嬤去試探試探。」

  鹿孔這人一說話便要臉紅,這事要細談,恐怕也不容易。

  謝姝寧頷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太心急了。

  就在這時,外頭有人來報,說是陳氏被謝姝敏咬了一口,虎口見了血。

  恰好鹿孔也重新為謝元茂開了藥方出來,宋氏便請他去一趟海棠院。

  謝姝寧心中一動,就也先告退了,半道上就折去了海棠院,沒走一會便趕上了鹿孔

  「八小姐。」鹿孔低著頭喚了聲,就不敢再吭聲。

  謝姝寧仗著自己年紀小,就故意問他:「鹿大夫可想過要娶個何樣的妻子?」

  鹿孔面上飛快籠上兩片紅霞,小聲道:「緣分該來便會來,在下並不曾想過。」

  「那依你看,若有個膚白端莊大方賢良的女子被老天爺送到你跟前來,會不會是緣分?」

  「啊?」腳下一個踉蹌,鹿孔面上神情呆呆的,差點摔在了一旁,驚慌失措起來,「還請八小姐莫要打趣鄙人……」

  謝姝寧無奈地別過臉去,憋著笑,「鹿大夫仔細些路。」

  來了這麼一齣,謝姝寧也不敢再同他胡說八道了,兩人很快就到了海棠院。

  陳氏鐵青著臉坐在那,謝姝寧則窩在乳娘懷裡,「咯咯」直笑,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咬傷了陳氏的事。聽到笑聲,陳氏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斥了句:「笑什麼笑,還不快將九小姐抱下去!」

  謝姝寧擋在了乳娘跟前,微微一笑:「陳姨娘,九妹妹也是你能罵得的?」

  就算是個傻子,是庶出的,那也是謝家的小姐。

  陳氏望著她,咬了咬牙。

  她可沒忘,那一日謝姝寧說她一輩子都要養個傻子的話。

  半響,她才勉強擠出個笑來,「六爺讓婢妾親自教養九小姐。」

  謝姝寧眨眨眼,一臉天真地道:「那看來,陳姨娘並不喜歡這差事呀。我倒是喜歡敏敏,喜歡得緊。」說著話,她走近了陳氏,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輕道,「我先前說錯了,連個傻子,我也不想叫你養。若連敏敏也沒了,父親可還會記得有你這個人?」

  轉過身,她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道:「呀,姨娘手上的傷不輕呢,鹿大夫快給姨娘拿點藥膏抹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10:41 PM

第117章 入夏

  單這個月,海棠院就不知請了幾回大夫。若換過去也就罷了,只如今府裡有個鹿孔在,但凡有事都需用他。

  謝姝寧當然不樂意。

  他的人,憑什麼白白給陳氏用?

  正如她同大太太說的那般,鹿孔是宋家的人,可不是謝家的人。

  何況如今三老太太沒了,陳氏雖然是個良妾,但沒了三老太太這個最大的依靠,陳家又不能作為她的助力,她的人生也就因此徹底沒了主心骨,難以東山再起,想必會慌不擇路四處使妖蛾子。謝姝寧不能給她這個機會,她想著,看了眼陳氏。

  陳氏煞白著臉倚在雕花椅上,身後的大迎枕被壓得扭曲。

  知道謝姝寧在打量自己,她也不敢去回望,只緊緊咬住牙。

  手背上的兩排牙印已在鹿孔的吩咐下,使邊上的丫鬟清潔包紮。陳氏側目一看正為自己敷藥包裹的丫鬟,心裡頭悠悠地記起雪梨來。自寺裡回來後,她就再沒有見過雪梨。

  她知道,自己今後也再不會有機會見到雪梨。

  而她自己,也只能死死將牙關給咬緊,一個字也不能透露出去。

  「去將九小姐的東西收拾一番。」見傷勢處理得差不多,謝姝寧便吩咐起了謝姝敏的乳娘。

  乳娘不敢應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陳氏。

  陳氏就道:「八小姐,這事可是太太吩咐的?」

  「是我的意思!」謝姝寧倒不避忌,直截了當地便回了她的話。

  陳氏看她語氣囂張,不由緊張,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八小姐,您只是個孩子,哪裡能做這樣的主?」

  謝姝寧的年紀的確並不大,可真說小,卻也沒那麼小。她一人住在瀟湘館裡,打理著裡頭的一應瑣事,連宋氏都感慨著她已不需自己,是個大人了。因而這會,陳氏想從她的年紀入手討要說法,卻不容易。

  「我是孩子,可姨娘莫忘了,我是父親的嫡長女,難道我連這點事都拿不得主意?」她故意說得漫不經心,話語卻字字如針,戳在了陳氏心尖尖上。

  謝元茂的嫡長女……

  聽到嫡長女三個字,陳氏立時就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了自己失去的玉茗院。

  她不由惱羞成怒,怨恨起已死了的三老太太。

  從頭至尾,她都在聽三老太太的話,蟄伏再蟄伏,哪怕心裡已覺得自己忍耐不住了,也依舊反覆提醒自己該忍著。可最後呢,她成了妾,三老太太卻只說了幾句空話,宋氏依舊活得好好的,兒女成雙,而她只得了個傻子。

  結果倒好,老太太自己一死百了,將她留在這偌大的府裡艱難求生。

  陳氏恨得牙根發癢,恨不得學了女兒的樣撲上去咬謝姝寧一口。

  「八小姐好歹也該先問過六爺跟太太的意思才是!」陳氏強行忍著心中怒意,當著眾人的面,不好直接同謝姝寧有所衝突。

  可謝姝寧看也不看她,只指著謝姝敏的乳娘高聲道:「還愣著做什麼,是不是要回頭吃板子才甘心?」

  乳娘聽了,抱著謝姝敏的手不由抖了兩抖,急急忙忙就要退下去。

  陳氏大驚,怒道:「不行!」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八小姐,依婢妾看,這事還是先請示過六爺吧。」陳氏訕訕輕咳一聲,「九小姐一直跟在婢妾身邊,突然離了人,怕是不能適應。」

  這話倒勉強有些道理。

  謝姝寧微笑著,頷首道:「也罷,陳姨娘看來是忘了,父親可是才被你給氣得病倒了。為了何事,姨娘怕也是忘光了吧?」

  陳氏語塞,說不出話來。

  因了何事,她怎麼會忘,不正是因為她失職,引得謝姝敏連夜高燒不退,差點惹了大禍。

  「快去收拾東西!」謝姝寧擺擺手,將乳娘趕了下去,自己則頭也不回出了門。

  鹿孔早早下去開藥,並不知道謝姝寧還跟陳氏鬧了這麼一齣,這會重新見到人,也只當她還是自己知道的那個口無遮攔打趣自己的小姑娘,不禁再次紅了臉。

  謝姝寧瞧見了,也不好繼續試探笑話他,老老實實問過禮,就各自走了。

  回了瀟湘館,月白難得聰明了回,見她回來便問:「小姐,您該不會已經去問過鹿大夫了吧?」

  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小姐的性子,不同別個,這種事,並非做不出。

  謝姝寧聞言,不假思慮地道:「是呀,那又如何?」

  「小姐!」月白瞪大了眼睛,眼眶裡霎時蓄滿了淚珠。

  謝姝寧這才慌了,急急解釋:「我誆你的呢!我又不是三歲小兒,何話該說,何話不該說,我焉能不知?」

  月白卻已經不信她了,捂著臉跑回了屋子裡,閉門不出。

  謝姝寧惱得跺腳,忙讓玉紫這嘴巧的去勸她。

  誰知,一向好性子的月白,這回卻是一惱就惱了足足三日。好容易,才被卓媽媽給勸好了。瀟湘館裡的一眾小丫鬟經過此事,也都訝異起了謝姝寧這做主子,竟會這般容忍月白。

  分明在她們面前的時候,謝姝寧小小年紀就已是一副雷厲風行,頗有手段的模樣。

  於是眾人也就都明白了,月白在謝姝寧心裡是不同的。

  很快,這群人就都開始以月白為標杆,時時行事都照著月白的模樣來,倒叫謝姝寧哭笑不得了。

  ……

  進了六月,天氣大熱,宋氏買了頂鮫綃帳送到了瀟湘館,叫瀟湘館裡的丫鬟們都嘖嘖稱奇,艷羨不已。這事也就隨著丫鬟們的嘴一句又一句傳遍了謝宅,傳到了長房諸人的耳裡。

  自來喜歡同謝姝寧攀比的謝芷若就撕了自己的新帳子,纏著鬧著要蔣氏也去買頂鮫綃帳來給自己換上。

  蔣氏正在心煩長女的婚事,哪裡耐煩小女兒為頂帳子鬧騰,冷著臉斥了句:「你成日裡同那暴發戶攀比什麼?難不成換頂帳子,你就能成仙了?」

  謝芷若癟著嘴,眼淚落得像是下雨,「不過一頂帳子,你也捨不得給我,可見你心裡只有姐姐,根本沒有我。」說著,她哭得愈發傷心起來,「我早該知道的,若不然,你又怎麼會將姐姐帶在身邊,卻把我一人丟在京裡,一年才見上那麼一兩回……」

  「你如今倒怪起我來了?當初是誰非不肯走,哭著鬧著就要留在老宅,你如今竟還有理了?」

  謝芷若聽了這話,又見蔣氏面色冷漠,捂著臉衝了出去,一路哭回了自己的屋子。

  沒多久,這事就被長房老太太給知道了。

  老太太這時身子已大好,吃得香睡得安穩,面色紅潤沒有絲毫病容。

  她聽說謝芷若被蔣氏斥責到大哭,就親自譴了人去慰問,知道不過是為了頂帳子,就生起了蔣氏的氣。當日就傳了蔣氏來說話。

  「只是頂帳子,她要你給她不就是了,何必鬧成那樣?」長房老太太捻著佛珠,搖了搖頭。

  蔣氏只以為是小女兒又來同老太太告狀了,心裡氣不打一處來,蹙眉辯解:「母親,您可知那帳子多少一頂?」

  長房老太太倒沒想過這個,沉思了下道:「左不過百來兩頂了天了。」

  「若只是百兩銀子的物件,我豈會不答應?」蔣氏差點被氣笑,「那可是鮫綃制的帳子,要足足三千兩呢!」

  「三千兩?」老太太吃驚地瞪大了眼,將手中的佛珠轉得飛快,「三千兩一頂帳子?」

  蔣氏冷笑了聲,「六弟妹手頭闊綽,我可比不得。」

  聽到她說起宋氏,長房老太太遂不吭聲了。

  她的命,那還是宋氏請來的大夫給治好的,她欠了宋氏一個大人情,只怕今後都要還不上了。

  兩人就都沉默了下去。

  殊不知,就在這當口,原本哭哭啼啼傷心不已的謝芷若卻正帶了人往三房去。

  去了三房,她就直直往瀟湘館衝。

  謝姝寧不知道她會來,這會趕巧在纏著卓媽媽商量月白的嫁妝。

  月白的親事,總算是定下了。

  因她沒有家人,謝姝寧又要還了賣身契於她,到時候從府裡出門就要另尋個身份,謝姝寧就央了卓媽媽認月白做乾女兒。

  嫁妝單子自然也要豐厚些,所以謝姝寧一早就開始準備。

  她這心情倒不是嫁丫鬟,而是嫁女兒了……

  鹿孔那邊,是江嬤嬤去提的,只說了是八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到時候會去了奴籍。

  一提,鹿孔就紅透了臉,扭扭捏捏地問是不是月白。

  兩人倒也見過幾面。

  江嬤嬤就瞧出了名堂,同他細細說了一番話。

  鹿孔聽到是月白後,長舒一口氣,想也不想便應下了。

  索性他也是孤家寡人一個,父母早亡,這事甚至不用過問旁人便定下了。

  宋氏知道了也高興,覺得兩人般配,就笑吟吟尋了謝姝寧去,說要出資買棟小宅子送給鹿孔兩人做新婚賀禮。

  謝姝寧想著倒是好,第二日就嚷著讓人去尋摸合適的宅子。就昨日,聽說已經有了眉目,她正想著待明天親自帶著尚不知情的月白去瞧一瞧。

  誰知,她忙著,謝芷若這邊卻鬧上了門。

  瀟湘館守門的差事,是眾人眼中的好活計。謝姝寧平日裡進進出出,時常賞些散碎銀錢,叫眾人歡喜不已,個個都搶著要這差事。

  因而,門守得極好極嚴實。

  謝芷若當然要等通報過後才能進,可她這便覺得謝姝寧是故意為之,在院門外就鬧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10:47 PM

第118章 修理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擋我的路!」謝芷若趾高氣揚地立在門口,攔著不讓人進去通報。

  守門的婆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直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口說嚷著要快些進去,卻又不肯讓人去通報,那她究竟是想進還是不想進?

  「六小姐,奴婢要先去回了八小姐,才能放行呀!」

  謝芷若似充耳未聞,「還不快滾開?」

  婆子也怒了,擋得愈發嚴實,又叫另一人速速去通稟,口中道:「六小姐休忘了,這是三房的瀟湘館,可不是您自個兒的院子!」

  這話原沒有說錯,可偏生卻又戳到了謝芷若的痛處。

  三房人少地方多,謝姝寧一人住的也寬敞,可她呢?

  早先還好些,今年謝三爺一家都回來了,任上能帶上的東西、能帶上的人,也都盡數被帶了回來。這麼一來,人口就愈發多,地方也就愈發擁擠。她轉眼就是該說親的大姑娘,可眼下還巴巴地跟父母姐姐擠在一處住。

  她倒是跑到長房老太太跟前去過,可老太太卻並不提要她重新搬回梅花塢的事。

  真是叫她又恨又惱,對謝姝寧愈加艷羨。

  哪怕是三房的傻子九小姐,那如今也還有單獨一個小院子住著呢,憑什麼她就不能有?

  謝姝敏是個傻子不提,那還是個庶出的!連她都過得比自己好些,她如何能不氣!

  心頭一陣火起,謝芷若不管不顧就要往裡頭衝去,「我倒要瞧瞧,你們這群下賤的東西,哪個敢攔我!」

  守門的婆子大驚失色,連連退避開去。

  婆子倒是真的不敢動手去攔,一個不慎,吃不了兜著走的可都是她們,不會是謝家的小姐。

  謝芷若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大搖大擺往裡頭走,想也不想就往正房衝去。

  一到門口,門口的小丫鬟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連行禮也忘了。

  謝芷若瞧著,方才的那點子愉悅得意就頓時煙消雲散,眉頭一皺,冷哼了聲。

  然而定睛一看,她的目光就牢牢被正房門口的那塊竹簾子給吸引了過去。

  上好的雲紋紫斑湘妃竹,上面還細細鏤刻了走獸圖案,顯得極罕見。

  謝芷若再一回憶自己屋子門口的半舊簾子,當下吸了口氣,覺得怒火中燒。

  這還是她頭一回來謝姝寧的瀟湘館,一來就處處瞧見叫她心酸難耐的景象,她怎能高興得起來。

  她冷著臉,遂要揚聲喊人。

  話未出口,門口的簾子倒先被打了起來,從裡頭探出張宜喜宜嗔的俏麗面容,正是玉紫得了謝姝寧的吩咐出來迎她。

  玉紫墩身行禮,恭敬地道:「六小姐。」

  謝芷若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些。

  也不說話,她自顧自地便往謝姝寧屋子裡走去。

  她在長房老太太身邊待了多年,雖然性子驕縱了些,但最起碼的為人處世焉會不懂?她不過就是故意如此為之。因而長房老太太這才並不大如過去那樣疼愛她,即便在她受委屈哭泣的時候,願意幫她,但從未提過要再次將她接到梅花塢裡住。

  可老太太的心思,謝芷若渾然不覺,她甚至覺得老太太不理會她旁敲側擊想搬回梅花塢的話,其原因就是謝姝寧。

  所以,她是真的厭惡極了自己的八堂妹。

  不管出了什麼事,她都能想到謝姝寧身上去。

  這會進了屋,見玉紫容貌俏麗,在一眾丫鬟裡極出挑,便想起原本在自己院裡伺候的月白被謝姝寧要了去,這玉紫指不定原來也該是自己的才是,她就從鼻子裡發出了個鄙夷的音。

  進了會客間,謝姝寧仍在內室裡同卓媽媽商量事情,尚未出來。

  謝芷若茶也不喝,就問:「八妹妹就是這般待客的?我都坐下了,她還不出來見我?」

  玉紫憋著不快,腹誹:不還有你這不請自來的客人,我家小姐願意請你進來就是極給臉面了!

  但這話不能明說,她面上仍是一派恭敬之色,道:「小姐馬上就來,還請八小姐略等一等,用些茶點。」

  謝芷若當然要惱,覺得謝姝寧這是在晾著自己,但見到玉紫從個小丫鬟手裡接了個紅漆鑲螺鈿八棱攢盒,從裡頭取出七八碟果脯、點心,件件都是自己不曾見過的,不禁遲疑了下。

  她擺擺手,終於放玉紫下去了,自己帶兩個丫鬟在屋子裡候著。

  也不知這些茶點都是怎麼製作的,一端上桌,香氣就撲鼻而來,但又不叫人覺得甜膩,反倒是帶著股清香怡人。

  嗅著嗅著,謝芷若就不免起了好吃的心。

  左右都已經端上來了,她不吃擱著也是白費。

  這樣想著,她的右手就緩緩伸了出去,兩指拈起一塊糕點,動作優雅地往嘴裡送。

  入口香酥即化,還沒吃出味呢,就沒了。她不由微微一怔,這是什麼點心?她竟然從未吃過!好奇裡夾雜著忿然,她的手再一次徐徐伸了過去,復又揀起一塊再次送入了自己口中。

  吃完,她忍不住又去拈了旁的來吃,口中卻不滿地嘟囔著,「也不過如此,一點也不好吃。」

  可說著這樣的話,她手下的動作卻有些停不下來了。

  她自小也是被嬌寵著長大的,長房有的東西她什麼沒嘗過用過?

  雖然父母不在身邊,可每年從揚州帶回來的東西,可都是第一個就送到她屋子裡的。

  然而今日,卻叫她突然有了一種其實自己一直過著清貧日子的錯覺。

  她吃著點心,四處張望起來。

  屋子裡的陳設瞧著倒都普通常見,她心裡才終於舒坦了些。殊不知,這些個在她眼裡普普通通的物件,可都是奢貴的古玩,就連謝姝寧平日裡見了也忍不住要扶額。

  全因宋氏疼她,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星子都摘下來給他們兄妹才好,所以將這些物件流水似地往兩人屋子裡送。她自己的玉茗院,相較之下,倒顯得普通了不少。

  謝芷若吃盡了一碟子茶點,謝姝寧才姍姍來遲。

  一進門,就嚇了一跳,道:「六姐若喜歡,盡可以打包些帶回去用。」

  謝芷若覺得她是在譏諷自己吃得多,當下翻了臉,鼻孔朝天地看了眼謝姝寧,道:「聽說你新得了一頂帳子,我特地來看看是何花色,免得到時買了同你一樣的,不好。」

  「咦,這是三伯母答應了的?」謝姝寧迎著日光,眉眼彎彎,笑容極美,已漸漸展露出了明艷姿容。

  謝姝寧是不在意自己容貌如何的,畢竟她見過的女子,比之更美的數不勝數,就連溫雪蘿的樣貌都凌駕於她之上。但謝芷若不同,在她眼中,謝姝寧就是她面前第一大的絆腳石。若她是月,謝姝寧便是日,遮盡了她的風華。

  謝芷若難掩嫉恨,故意笑得比她更加燦爛,嘴角弧度更大,「我娘向來疼我,怎會不答應。你問這般多做什麼,只管帶我去瞧瞧就是。」

  謝姝寧不置可否,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遂往謝姝寧的臥室去。

  進了裡頭,謝芷若面上不由露出些許失望之色來。

  就這般瞧著,謝姝寧的屋子竟同她自己的也無甚區別,一應擺設,竟看著都相差無幾。

  不過很快,她的視線就牢牢鎖定在了那頂新帳子上。

  鮫綃輕薄,被風微微一吹,就波動起來,有種軟綿綿的艷麗。

  ——南海出鮫綃紗,其價百餘金,以為服,入水不濡。

  這話就連她也是知道的。

  雖然只是傳說,眼前這帳子的料子也定然不會是真的南海鮫人織的,但她仍被看迷了眼,再挪不開視線。

  謝姝寧在身側候著,並不吭聲。

  謝芷若的膽子就微微大了起來,她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觸手之處,綿軟輕柔,恍若無物。

  她忍不住變了臉。

  這樣的帳子,謝姝寧能有,她為何不能有?

  但面子不可失,她就收回手,故作譏諷地道:「東西倒不錯,只是八妹妹你這花色不中看,掛在這顯得極醜。」

  話畢,她就暗暗沾沾自喜地扭頭去看謝姝寧,想惱或者旁的神色。然而誰知,映入眼簾的那張臉上,卻是一片平靜,眼神中竟還有狡黠之色一閃而過。

  她不由愣住。

  下一刻就聽到肚子傳來一聲響亮的「咕嚕」聲。

  隨即,悶悶的疼痛席捲而上,絞著她的肚子。

  肚子裡像是打雷一般,開始叫個不停。

  她急忙往外頭衝,衝到一半卻覺得自個兒就要憋不住了,也顧不得旁的,急忙高聲喊了起來,「快領我去如廁!」

  邊上有人聽著憋不住了,低低嗤笑起來。

  謝芷若面色通紅。

  謝姝寧忙吩咐玉紫:「玉紫快領著六姐去!」

  「是。」玉紫應了,急忙帶著謝芷若往淨房走。

  誰也沒想到,才走幾步,謝芷若身後突然發出「噗」的一聲巨響,隨後一股惡臭自她裙下散發了出來。

  剎那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謝芷若立即哭了出來,面色慘白。

  這一回,她丟人可丟大發了!

  這幅模樣,她再不能出門了。

  謝姝寧好聲好氣勸了她幾句,讓人給蔣氏送了信,又讓卓媽媽幾個尋了自己的乾淨衣裳給她換上,最後還不忘敲打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這事決不能宣揚出去,失了六小姐的臉面。

  但沒幾日,府裡便傳遍了。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六小姐的裙子被屁給得揚起來了呢!

  謝芷若聽了,哭天喊地,再不敢出門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3-19 11:01 PM

第119章 備嫁

  蔣氏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覺得女兒連帶著還丟了自己的臉面,極是不快。

  偏生謝芷若只要一聽她開口說話,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嚷著自個兒再沒有法子見人,沒有臉面活下去了。

  蔣氏聽了自然是罵,可翻來覆去也不過就罵那麼幾句話。說了幾回,謝芷若就也不哭了,只指天罵地地詛咒謝姝寧不得好死,唬得蔣氏急巴巴去捂她的嘴,唯恐這話傳了出去,叫宋氏跟謝姝寧母女知道了。

  如今府裡誰不拿宋氏當個人物看?

  尤其因為鹿孔救活了長房老太太,這事又是宋氏促成的,長房諸人誰敢說自己沒有欠宋氏人情?

  因而哪怕她打從心眼裡瞧不上宋氏,明面上卻依舊不得不忍讓,不得不敬她。

  「你腦子不長,脾氣倒是見長!」蔣氏半響才鬆了手,拿出雪白的帕子拭著手心,不悅地瞪謝芷若一眼。

  謝芷若委屈得厲害,「娘!我好好的,都是因為吃了她的茶點才會成那樣!這還不都是她害的我?」

  空口無憑,蔣氏並不敢相信自己她的話,敷衍地道:「她是將茶點塞進你口中,逼你吃下去的不成?」

  「娘親!」謝芷若怒目圓睜,咬著牙重重捶了下身上軟榻,「她在茶點裡下了藥,你為何就不肯信我?」

  「沒有證據的話,你叫我如何信?」蔣氏見狀不由冷了臉,「她自小鬼靈精,你招惹誰不成偏要去招惹她,如今吃了苦頭便要說是她下了藥。你若拿得出證據,我立刻便上門去問問你六嬸是如何管教的女兒!可你分明什麼也拿不出,我如何信你幫你?」

  謝芷若定定看著她,雙目通紅腫脹如核桃,「哇」地大哭起來,哭得肝膽俱裂,「我瞧著,若將來任姨娘生下了庶長子,抱到正房來養,你鐵定也是喜歡他多過我的……我在你心裡,連個庶出的也不如……」

  「放肆!」蔣氏厲聲呵斥起來,一把將掌中揉作一團的帕子擲到了謝芷若面上。

  她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兒竟然會用這樣的誅心之言來扎自己的心。

  謝三爺那房從揚州千里迢迢帶回來的美妾懷了身子,且多半是個男胎。她生不出兒子,已是萬分痛苦,強行忍著才能笑吟吟同謝三爺商量著,等妾室誕下孩子,若是兒子,便記在自己名下,接到身邊親自教養。說了這樣的話,謝三爺那顆漸行漸遠的心才因為她的賢惠大度而重新靠近了些。

  可眼前的人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竟拿這樣的話傷她!

  蔣氏的心不斷往下沉,幾乎沉入谷底,她笑不出也罵不出,起身吩咐下去:「看好了門,這些日子誰也不許放小姐出去走動。」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了謝芷若的屋子,獨留謝芷若大哭。

  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才十一歲的小姑娘,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事,丟了面子便覺得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也不過是只想要自己的母親幫自己出一口氣罷了。然而蔣氏非但沒有幫她出氣,反倒是訓了她一頓。

  謝芷若滿心怨憤,卻忘了想一想,若非自己貪食,事情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可謝姝寧卻是早早就已經料到了的,謝芷若的性子,前世今生都沒有多少區別,叫她摸得透透的,甚至不必多想。

  前一世,三皇子歡喜她,也正是因為覺得她性子嬌憨天真,有著種純粹天然之美,不同於旁的大家女子,個比個的拘束謹慎,連說句話都不敢放聲。

  謝姝寧一想起這事,就忍不住嗤笑,男人,都是一路貨色,願意看進眼中的永遠都是流於表面之物。

  當初,也正是因為有了三皇子要聘謝芷若為正妃的事,她的人生裡才會多出個林遠致來。

  一開始,能代謝芷若嫁入長平侯府做正室,她既驚訝又惶恐,可這本就複雜的情緒間又夾雜著期待跟歡喜。

  沒錯,那時的她到底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在貧瘠的生活裡,對未來充滿期盼。

  可最後,那些期盼都成了嘲諷。

  她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坐在屋子裡,望著窗外玉紫正領著幾個小丫鬟曬冬衣,她不由恍神,滿心茫然。

  明明是歲月靜好,闔家歡喜的畫面,落在她眼中,卻成了天地寂寥……

  每每靜下來,她就忍不住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偶爾還是會從睡夢中驚醒。她知道,自己只是太想念箴兒了。

  她從未想過,原來一個人能愛另一個人,愛到這樣的地步。幼年時,失去了母親的她時常一人暗暗哭泣,覺得母親根本不愛自己。可等到她長大,有了箴兒,又死去活來一回,她才終於明白,母親並不是不愛她。

  有時候,人活著,太難。

  她收回視線,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手中書冊一合。

  簾子外,腳步聲漸漸走近,柳黃端著個青花的瓷盅進來。

  她就問:「卓媽媽可是在幫月白繡嫁衣?」

  月白跟鹿孔的婚期經由宋氏挑揀,已是定下了,但府裡才出了喪事沒幾個月,不能大辦。謝姝寧便始終覺得有些虧欠月白,心思一動就想去請了覃娘子幫月白繡一身嫁衣。

  其實,她的手藝若用盡了,也並不比覃娘子的差,只是如今她年紀還小,也不敢在人前露出全部功力。何況她是主子,月白絕不敢穿她親繡的嫁衣。

  可她這回心思一動,就叫月白發現了,千攔萬阻,就是不肯叫她去尋覃娘子。

  沒有辦法,最後繡嫁衣這事,還是落在了月白自己手裡,謝姝寧也就只能想法子在旁的地方多添補些。

  「是,卓媽媽說您挑的這匹料子極好,生怕裁壞了,所以要親自把關。」柳黃將瓷盅裡的冰糖燕窩倒了一碗出來,遞到她手邊的紅木小几上。

  謝姝寧端起碗舀了一勺吃了,皺皺眉道:「你去同月白跟卓媽媽說,裁壞了也不怕,再買便是!」

  財大氣粗,一匹料子,她倒並不在意。

  柳黃笑著應了,候著她用完,收拾了東西退下去。

  謝姝寧就趴在窗欞上,探出半個腦袋朝外喊,「玉紫,你來下。」

  「小姐,什麼事?」玉紫將手中捧著的長毛大氅往邊上小丫鬟手裡一放,快步走近,隔著窗子問她。

  謝姝寧明朗笑著,道:「你親自跑趟玉茗院,問一問太太,可定下了日子去看宅子。」

  宅子的事,眼下還瞞著月白幾個,瀟湘館裡知情的除謝姝寧外,也就只有個玉紫。這一回,當然要玉紫親自去。玉紫應了轉身回到院子裡,將怎麼曬冬衣的事都給細細叮囑了一遍,這才悄悄離了瀟湘館,往玉茗院而去。

  回來時,風聲大作,一院子的小丫鬟都忙著收衣裳。

  玉紫顧不得她們,先進了裡頭回稟謝姝寧。

  「奴婢去時,太太正在見瑞香院的沈媽媽。」玉紫見起風了,忙要去關窗,卻被謝姝寧給阻了,「奴婢便匆匆問了宅子的事,太太說,明日一早同您一道去。」

  謝姝寧點點頭,靠在窗邊,任由微涼的風拂過面頰。

  瑞香院是九小姐謝姝敏的院子,是她親自給挑了的。

  謝家這樣的人家,斷沒有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庶出的做法。所以謝姝敏身邊一應的東西都是俱全的,乳娘丫鬟也都清一色換過一輪,陳氏便是想插手也沒有法子。何況她如今失了謝元茂的心,根本掀不起風浪。

  內院裡的女人,就跟宮裡的女人一樣,一旦失去了男主人的心,就如魚擱淺,只能等死……

  謝姝寧想了想便道:「你可聽見沈媽媽說話了?」

  玉紫道:「奴婢只隱隱聽見了幾句,像是在說九小姐這些日子乖巧了許多。」

  「是嗎?」謝姝寧聽著,不置可否,心裡卻有些莫名悵然。

  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已經有些想不起前世那個謝姝敏的模樣了,只記得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嬌縱又聰穎。哪裡像眼下這個……不過也正是如此,所以她才會動了心思將謝姝敏從陳氏手裡搶了過來。

  若能將謝姝敏養的只知宋氏為母,以他們兄妹為標杆處世,想必到時陳氏會更加憤恨吧。

  畢竟謝姝敏是愚,卻不是真的傻透了。

  謝姝寧望著一角風雲湧動的天,微笑起來。

  次日一早,謝姝寧早早起身,由玉紫幾個服侍著穿了身淡青色對襟有領半臂,愈發襯得一張嫩生生的臉嬌俏動人,連一向寡言的柳黃都忍不住嘀咕,「小姐才是真的美人坯子呀……」

  謝姝寧聽了就笑,她生得像母親,卻平白比母親溫婉的姿容多了分明艷張揚,看上去倒更出挑了。

  一切準備妥當,她陪著宋氏用了晨食,母女二人就出門上了馬車往石井衚衕外去。

  地方並不大遠,原本很快就能到,可今日不知怎地,那條道被封了,聽說是路被壓壞正修著,只能繞路而行。

  這麼一來,就要多花費近一半的工夫。

  謝姝寧夜裡未睡好,便有些犯起睏來,靠在宋氏肩頭打起了瞌睡。

  忽然,馬車外響起一陣響亮的「吁——」聲。

  隨後馬車大震,謝姝寧陡然清醒,忙抱緊了宋氏,揚聲問:「出了何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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