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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24 PM

寒武記 -【原配寶典】《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23 11:21 PM 編輯

【書名】:原配寶典

【作者】:寒武記

【內容簡介】:

      杜恒霜從流光鏡裡看見自己被穿越女攪得一塌糊塗的悲催前世,痛定思痛之下,決定和這些妖孽抗爭到底!問題是,她這一世終於躲過被穿越的命運,但是那穿越女咋又重生了捏?!

      杜恒霜淡定表示:管你是重生穿越,還是穿越重生,總之想要搶奪我的幸福人生,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

      PS:美女,我這裡有響噹噹的《原配寶典》附加一百零八式馭夫之術,可以防小三上位,滅繼室填房,還能鬥垮紅顏知己,拍飛靈魂伴侶,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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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3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9-3 04:25 PM 編輯

第一卷 妾髮初覆額

第一章 抓周(上)

    大周昌業元年,是大周德禎皇帝登基的第一年。

    經歷過先帝連年征討高句麗的戰端,再加上前些年淮河決堤,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水患幾乎遍及半個大周國土,大周上下很是過了數年艱難困苦的日子。

    好在新帝終於繼位了。

    新帝德禎皇帝其實從五年前,先帝病臥在床的時候,就以皇太子身份監國。那時候,他力排眾議,將大周的軍隊從高句麗撤回,從而結束了數年征伐,卻不能將一個小小的高句麗拿下的窘境,開始在國內推行寬政,休養生息。

    這五年間,天公作美,風調雨順,衰敗的國力一時蒸蒸日上。

    去年年底的時候,在病床上拖了五年的先帝咽下最後一口氣,監國的皇太子終於登基了。

    全大周的臣民也松了一口氣。——換了德禎帝,肯定是不一樣了吧?

    五月的一天上午,天氣晴好,陽光正暖,大周京城長安城外一條寬闊的騾馬驛道上,一行十八騎高頭大馬,在驛道上狂奔不已,濺起一道道煙塵,惹得兩旁行人道上的行人慌忙避讓不休。

    “這是誰家的大馬?好生氣派!”

    路人指著那已經漸漸遠去的那群人好奇地問道。

    有人見多識廣,忙給不知道的人炫耀自己的博識,“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可認識那馬上的人。那領頭的人,是我們長安城兩大鹽商之一的杜先誠杜員外。去年冬天一場暴雪,將京城內外壓塌無數房舍,是這位杜員外和他的同袍蕭員外共同起頭,在城外設粥棚,活人無數。連聖上都感念他們的善舉,特賜他們‘員外’的閒職。不然兩個鹽商,哪裡能稱員外啊?!”

    “原來是杜員外!那是大善人啊,我們家去年就多虧了他們設的粥棚,不然去年冬天那一場暴雪,真是就活不過去了。”

    聽說是杜先誠杜員外,很多人都恍然大悟,紛紛舉起大拇指讚揚。

    ……

    “駕!”杜先誠往自己騎的大馬上又抽了一鞭子,恨不得插翅飛到家裡。

    “杜大哥,馬上就要到家了,不用把這馬抽成這樣吧?”杜先誠旁邊的一個隨從看見他抽馬的樣子,嘴角直抽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杜大哥是歸心似箭!大小姐今天抓周,那可是杜大哥的心頭肉啊!”

    一群人轟笑起來。朗朗笑聲,居然蓋過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杜先誠聽見隨從弟兄們的玩笑,嘴角輕揚,心情放鬆了許多。

    他是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劍眉星目,一表人材,只是眉間帶些煞氣,一看就是從過軍,殺過人的。

    杜先誠勒了勒馬,回頭道:“這一趟跑江南,大家的收穫都不小。回去先去坐了席,再各自回家,你們說可好?”

    杜先誠這些隨從,大部分都是他當年軍中的弟兄,他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下人看待。

    當年先帝征高句麗,能夠從軍的只能是良家子,都是家世清白,出身良好的一批人。結果數年征戰打下來,這批良家子死傷慘重,差一點就動搖了大周的國本。

    他們這些人,僥倖從戰場上活過來,自然格外珍惜今日的平靜生活。

    眾隨從轟然道:“大小姐抓周,我們當然要去的。大哥放心!”

    馬蹄聲響,在一片的盧聲中,來到了一個占地廣闊的庭院門口。

    門口高懸著一個黑底燙金字的牌匾,上書“杜宅”二字。

    大門前的場地上,熙熙攘攘,停著數頂轎子和馬車。

    應該都是來赴宴的人。

    今天是杜先誠的嫡長女杜恒霜周歲,慣例是要親朋好友過來觀禮抓周的。

    在長安城,抓周對一個孩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儀式。

    所謂三歲看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能通過抓周,預測一生的命運了。

    杜先誠一想到自己粉妝玉琢的小女兒,一顆心都要化了,抿唇輕笑,帶著眾隨從繞過大門,從另一邊騾馬院的大門進去。

    “老爺回來了!”騾馬院的下人一邊幫他們牽馬安置,一邊去派人去前面報信,“去跟夫人說,老爺回來了!”

    杜家是鹽商,不缺銀子。這所宅院才買下沒有幾年,裡面的亭臺樓閣,花草樹木都是前一任主人留下的,庭院軒敞,幽靜清雅,絲毫沒有暴發戶的感覺。

    大小姐杜恒霜抓周的地方,設在後院的花廳上。用四扇長大的山水插屏隔開,前面坐的是男客,後面坐的是女客。

    “夫人,老爺回來了。說很快就過來坐席了!”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鬟笑著跑進來回報。

    杜先誠的妻子方嫵娘是小戶千金出身,容顏絕美,看上去弱不禁風,其實性子潑辣能幹,裡裡外外一把手,從來不讓杜先誠為家裡的事情擔心。

    “老爺說今日回來給霜兒抓周,就一定會回來的。我信老爺。”方嫵娘含笑站了起來,對旁邊的幾位夫人小姐微微頷首,“大家可以去前廳先坐一坐。我去把霜兒抱出來。”

    跟方嫵娘交好的龍香葉忙跟著站起來笑道:“你快去吧。我也去跟我們老爺說一聲,省得他惦記。”

    龍香葉的丈夫,就是杜先誠在軍中的同袍,也是生死之交蕭祥生。兩人從軍中退役之後,同時做起了鹽商的買賣,五年的功夫,兩人從白手起家,到現在家財萬貫,也是過命的交情。兩人成親之後,兩家自然成了通家之好。

    “及哥兒,要不要跟我進去看看妹妹?”方嫵娘彎下腰,逗了逗偎在龍香葉身邊的一個小男孩。他是龍香葉的嫡長子蕭士及,今年才四歲,眉目長得跟他爹爹蕭祥生一模一樣,可見長大之後,也會和他爹一樣,成為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小孩子生得可愛,大人就總愛逗他。

    蕭士及立時皺了眉頭,往龍香葉身後躲了躲。

    “咦?不想啊?我們霜兒可是要哭了,士及哥哥看都不想看她……”方嫵娘故意做出難受的樣子,還拿出帕子,裝模作樣地往臉上按了按。

    蕭士及只是小孩子,分辨不出大人的真假,見狀大慚,忙從龍香葉身後跑出來,拉著方嫵娘的裙擺,大聲道:“方嬸嬸莫哭,我去看霜兒,我去看霜兒!”

    方嫵娘沖著龍香葉眨了眨眼,做了個徵詢的表情。

    龍香葉微笑著點頭,“去吧,跟方嬸嬸去看看霜兒妹妹。”

    方嫵娘這才牽著蕭士及的手,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往後堂去了。

    花廳裡也有別的人家帶了姑娘小子過來,但是關係都不能同蕭家比,因此也無人撚酸吃醋。關係遠近在那裡擺著,誰沒事去吃這種不相干的飛醋?再則大家都知道,杜先誠和蕭祥生雖然不是親兄弟,可是兩人的關係比親兄弟還要融洽。

    就算看在杜先誠和蕭祥生份上,方嫵娘和龍香葉的關係,也要比旁人要好。

    “霜兒醒了沒有?”方嫵娘輕手輕腳來到後堂給杜恒霜準備的屋子。

    杜恒霜的養娘邱氏是一個跟方嫵娘差不多年紀的婦人,生得雖然不如方嫵娘美貌,但也算是眉清目秀。而且做養娘,最要緊身體健康,人品端方。

    邱氏懷裡斜抱著一個裹著大紅色小襦裙的小胖孩,輕輕哼著小曲,在屋裡來來回回兜圈子。

    蕭士及耳朵尖,從邱氏輕柔的小曲當中,聽到有小貓咪一樣輕輕哼唧的聲音。他不知道別人聽見這聲音的感覺怎樣,可是在他聽起來,就覺得熨貼無比,如同一縷絲線一樣,顫顫微微從他耳朵裡飄進去,然後來到他的心裡,一遍又一遍,將他的心纏繞得滿滿當當。

    蕭士及忍不住掂起腳,想看看那發出小貓一樣聲音的小胖孩是什麼樣子的。

    看見主母方嫵娘進來,邱氏忙抱著杜恒霜,微微屈膝行禮。

    “夫人,大小姐剛剛醒了,不過有些鬧覺,正哄著呢。”

    方嫵娘一臉愛憐地將杜恒霜從養娘懷裡接過來,“霜兒是不是想爹爹了?霜兒放心,爹爹回來了。”

    杜恒霜還是閉著眼睛哼唧。

    蕭士及好奇地看著跟一團粉白麵團一樣的小嬰孩,“這就是霜兒妹妹?”

    方嫵娘點點頭,將杜恒霜抱得低一些,給蕭士及看,“霜兒,跟士及哥哥打個招呼。”

    杜恒霜輕輕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偏頭不理。

    蕭士及看見小嬰孩圓胖的鼓出來的小臉,忍不住用手指頭戳了戳。

    又軟又喧,比大白饅頭還可愛。

    杜恒霜被戳得不舒服,皺起眉頭,鼓起嘴,像是要大哭一場的樣子。

    “霜兒?霜兒在哪裡,讓我看看霜兒。”杜先誠人未到,宏亮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聽見杜先誠的聲音,杜恒霜立即睜開眼睛,側頭往聲音的來處看去。

    方嫵娘笑著迎上去,“老爺回來的挺快啊。——這是霜兒,來,叫爹爹。”

    杜先誠從方嫵娘手裡接過還在閉著眼睛的小胖孩,“咦,沉了許多。這小丫頭,生得可真實沉。”

    杜恒霜睜大眼睛,仰頭看著杜先誠的眼睛,突然展顏一笑。

    “啊,大小姐終於笑了!原來大小姐是想爹爹了!”養娘邱氏笑著上前湊趣。

    方嫵娘也跟著笑,“這個小丫頭,真是會討好你。我怎麼逗她都不笑,你一回來,她就笑了。”

    杜先誠在杜恒霜臉上親了一口,“我的嫡親閨女,當然見到我就高興了。”

    然後看見站在方嫵娘身邊的蕭士及,“士及,你怎麼過來了?你爹你娘呢?”

    “杜叔,我爹娘都在前面的花廳,等著看霜兒妹妹抓周。”相比喜歡逗他的方嫵娘,蕭士及更喜歡拿他當大人對待的杜先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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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34 PM

第二章 抓周(中)

    “那好,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杜先誠對蕭士及點頭示意,轉身抱著杜恒霜就要走。

    方嫵娘忙拽住杜先誠的胳膊,嗔道:“老爺急什麼?霜兒剛剛在睡覺呢,還穿著睡覺的衣裳,得讓我給她換身衣裳再去。”

    這話提醒了杜先誠。他一手托著懷裡的小胖孩,騰出另一隻手來,從袖袋裡掏出一塊晶瑩無暇,觸手微溫的羊脂玉牌,遞到方嫵娘手裡,“這是在大昭寺給霜兒求的寄名符,大昭寺的高僧持誦開過光的,你去找根軟乎點的綢帶,給霜兒系上,帶在身邊,能保佑她一輩子事事順遂,遇難呈祥。”

    方嫵娘眼前一亮,一雙水樣的秀目幾乎要放出光來,照得整張絕色的面龐更加璀璨奪目,“老爺有心了。”說完眼裡又有些淚光,輕聲道:“我對不起老爺,第一胎只生了個女兒。”

    杜先誠本來是兄弟四人,上頭還有兩個嫡親哥哥,比他年歲大的多,下頭有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弟弟。當年先帝徵召良家子從軍,他們杜家三個大的兒子一起被徵召入伍,只留下最小的四弟守著爹娘。誰知他們三人在高句麗的時候,右翊衛大將軍王仲文指揮不當,致使他們中了敵人的奸計,幾乎全軍覆沒。杜先誠是在蕭祥生的幫助下,被當時負責糧草軍械的齊國公齊伯世所救,才避免了被坑殺的厄運。

    而那些死去的同袍,卻沒有他們兩人的好運。這些人不僅被高句麗的大將乙支樂文全數屠殺,而且將他們的腦袋都割了下來,碼成一座高高的佛塔。

    那個由十萬大周將士的頭顱搭成的佛塔,深深地印在杜先誠和蕭祥生心裡。雖然退役多年,可是他們一刻都不能忘,那被殺被擒的恥辱,那陰險狡詐的高句麗人。

    杜先誠和蕭祥生兩個人的兄弟,都死在那一役中。

    五年前先帝逝去,監國的皇太子登基為德禎帝,第一道聖旨,就是將在遼東征戰高句麗的大周軍隊全數撤回,只派了文官使團去高句麗談判。

    杜先誠和蕭祥生兩人的祖籍並不在長安,而在長安以東八百多裡的洛陽城。

    杜、蕭兩家在洛陽城本來也算旺族,因為兒子多。可是這一趟征戰,兩家的兒子都死得差不多了。征高句麗的三四個兒子,只活著回來一個。兩人留在家中的弟弟,杜先誠的弟弟早就病死了,蕭祥生的弟弟還活著。

    杜、蕭兩人的父母,也都在幾年前過世,本來興旺的小康之家,已經一敗塗地。

    杜先誠的兩個哥哥在出征之前,早就有了家室,也生了兒子傳宗接代。

    杜先誠五年前回到洛陽老家的時候,就是面對的這樣一副慘境。爹娘過世,弟弟早夭,兩個嫂子守著侄兒、侄女,將家裡的田產賣的差不多了,才勉強活了下來。

    作為家裡唯一的成年男丁,杜先誠不僅要思考怎樣能夠讓自己活下來,還要盤算如何讓大嫂、二嫂兩家人都活下來,而且要活得更好,比爹娘,還有大哥、二哥在世的時候還要好。

    蕭祥生面對的情況,比杜先誠稍微好一點兒,因為他只有一個嫂子,聽說他大哥戰死之後,他嫂子就改嫁了。而且他的弟弟還小,爹娘尚在,家裡薄有田產。

    知道了杜先誠的窘境,蕭祥生主動找上門,邀請杜先誠一起去做鹽商,本小利大,只要敢闖敢幹,是最能在短時間內積累巨額財富的行當。

    大周那時候實行寬政,朝廷把鹽茶行業放開給信譽好的商人經營。

    為了安置這些從遼東退役的軍士,朝廷更是大開方便之門,給他們經營鹽茶更多的優惠。

    杜先誠和蕭祥生便帶了些小小的本錢,一起去京都長安謀生,從給大鹽商跑腿開始,僅花了五年時間,就成了長安城最大的鹽商。

    他們可不是私鹽販子,而是在官府上了檔子的官營鹽商。

    也是在長安城,兩人分別成家立業,有了今天的好光景。

    杜先誠有這樣大的身家,本來連那些已經破落的世家貴女都能娶。只不過世家貴女雖然不乏絕色,但是齊大非偶,這些女人跟他出身不同,也看不起市井之人。他並不想掂著腳做長子,去高攀那些跟他不是同一個階層的女人,然後一輩子看著那女人鄙夷的眼光過日子。

    他只想娶個絕色的女子,能潑辣能幹,操持家事,和他一樣出身市井的女兒家就好。當然也要身家清白,人品好,懂得尊老愛幼。風塵裡面的奇女子就算了,娶回家做老婆是萬萬不可的。

    總的來說,他比蕭祥生挑剔,所以比他成親晚,到去年年初才成親,成親不久,方嫵娘就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來居然是個女兒。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方嫵娘當然是一樣疼,可是一直擔心杜先誠不高興。

    哪個男人不想要兒子呢?要傳宗接代,要跟宗族論財產繼承,田地分割,都是要男丁才做數的。

    杜先誠卻沒有丁點不喜。再說本來就是第一胎,先開花,後結果的事兒多了去了,反倒是杜先誠經常安慰方嫵娘,勸說她不要著急,兩人都還年輕,日後會生下許多孩兒。但是霜兒是他的嫡長女,是第一個孩子,在他心裡的地位是沒人可以取代的。

    現在看見杜先誠對待霜兒抓周這樣慎重的態度,方嫵娘才真正放下心,從杜先誠臂彎裡接過女兒,笑道:“你帶及哥兒出去待客吧,我給霜兒換身衣裳就出來。”

    杜先誠對蕭士及笑道:“咱們出去見你爹爹去,好不好?”

    蕭士及連連點頭,跟著杜先誠出門。

    剛一到門口,就聞到一陣濃濃的香風。

    蕭士及忍不住,接連打了兩三個噴嚏。

    “杜叔這是什麼味兒?”

    杜先誠抬頭,看見是他的兩個嫂子田氏和孫氏來了,忙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大嫂、二嫂。”

    他的兩個嫂子聽說他的大哥、二哥都戰死了,並沒有和別的婦人一樣改嫁,而是留在杜家守節,僅這一項,就讓杜先誠對她們肅然起敬。這些年掙得銀子,大半部分都給兩個嫂子家送去了。直到他成親之後,才減少了洛陽那邊的額度。不過因為他是大鹽商,無數的銀子流水似地從他手上過,就算減少,一年也有接近一萬銀子,送到兩個嫂嫂家裡。

    田氏和孫氏一前一後走來,各自用一副喜上眉梢的錦緞帕子捂著嘴,咯咯笑道:“三弟跟三弟妹真是恩愛,這千里迢迢剛回來,連我們都不見,就趕來見三弟妹了。——嘖嘖,真是今非昔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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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35 PM

第三章 抓周(下)

    蕭士及揚起小臉,悄悄地打量這兩個婦人。

    田氏看上去有些年紀了,雖然膚色還算白皙,可是眼角處深深的魚尾紋暴露了她的年紀。身上穿著一襲橙紅色半臂,淡草綠帶小碎花的高腰裙,挽著緋色紗羅披帛,一隻手拿著喜上眉梢錦緞帕子,另一隻手裡卻是一把月白色團扇,頭上插著各種金晃晃的首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孫氏年紀輕一些,團團的圓臉,粉光脂豔,一襲淡藍色低胸半臂,袒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咯咯輕笑的時候,胸脯一起一浮的顫動。

    杜先誠忙拱手作揖道:“兩位嫂嫂說笑了。因今日是霜兒抓周的大日子,我要先去洛陽,就趕不及了,所以就先回了家。本打算等霜兒抓周之後,帶霜兒和嫵娘一起去洛陽看大嫂和二嫂的,沒想到大嫂和二嫂居然親自趕來了,先誠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田氏朝孫氏斜飛了一個眼風,兩人一齊後退半步,避開杜先誠的行禮,“三弟這樣說就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霜兒是你的嫡長女,她的抓周禮,我們怎麼會不來呢?再說,我們錯過了滿月禮,如果再錯過抓周禮,以後啊,三弟妹是不會讓我們登這個門了,是吧,三弟?”

    杜先誠忙擺手道:“不會不會!你三弟妹絕對不會這樣做的。”頓了頓,又道:“若是她真的這樣做,兩位嫂嫂要跟我說,我絕對不會讓兩位嫂嫂受委屈的。”

    田氏滿意地點點頭,伸手往身後招了招,“恒機、恒材,快過來見見你們三叔。你們不是一直念叨,想你們三叔嗎?”說著,又輕輕推了杜先誠一把,“三弟,這一年多,你真的很少回洛陽了。那裡可是咱們杜家的根本,你可別忘本。”

    杜先誠往旁邊輕輕讓了一步,回頭看去。

    兩個青年男子從後廊上走了出來。

    高個的是杜恒機,今年已經十七了,矮一點的就是他弟弟杜恒材,今年十五歲。

    孫氏也連忙往後招手,“恒欄、恒嬌、恒娥,你們也快過來!”

    三個半大的孩子咚咚咚咚地跟在杜恒機和杜恒材後面跑了過來。

    杜恒欄是孫氏的大兒子,今年十三歲。杜恒嬌和杜恒娥是她的兩個女兒,恒嬌十歲,恒娥是孫氏的丈夫,也就是杜先誠的二哥去從軍的那一年生下來的,今年才七歲。

    蕭士及瞪著大人一樣的杜恒機和杜恒材,忍不住問杜先誠:“杜叔,我娘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三尺童子不進內宅。這兩人。”他指了指杜恒機和杜恒材,“他們不止……三尺吧。”

    蕭士及的娘親,也就是蕭祥生的妻子龍香葉,是一個秀才家的嫡女,從小知書達禮,在小戶人家中非常出挑,雖然生得不如方嫵娘美貌,但是端莊嫻淑,有大家閨秀之風。蕭祥生就是看重她的家教,才三媒六聘,娶了她做原配正室。

    杜先誠知道蕭士及的娘親很重禮儀,笑著跟他解釋,“你娘說的沒錯。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他們,是我的至親,這些規矩,就不必守。”

    “哦。”蕭士及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

    他們的說話,吸引了杜恒娥的注意。她笑嘻嘻地走過來,扳著蕭士及的小臉瞧了瞧,回頭道:“娘,這個小哥兒生得真俊!”

    杜恒娥七歲,蕭士及才四歲,身高也比蕭士及要高一個頭。

    蕭士及大怒,但是知道是杜先誠的至親,他也不好發作,只是虎了臉,一把將杜恒娥推開,自己躲到杜先誠身後去了。

    杜恒娥被推得踉踉蹌蹌倒退幾步,一頭紮入孫氏懷裡,覺得丟了臉,死死抱住孫氏的高腰裙不肯鬆手。

    田氏拿著團扇掩嘴笑道:“三弟,這是誰家的小哥兒?生得確實俊。”

    雖然年紀小,可是五官出奇的俊逸,比小姑娘看上去還要漂亮。

    杜先誠收了笑容,淡淡地道:“這是我義兄蕭兄的嫡長子。”

    田氏和孫氏都知道,杜先誠的義兄,就是他軍中以前的同袍蕭祥生,也是長安城人稱“東蕭西杜”的兩大鹽商之一。

    蕭祥生的鹽行開在長安城的東市,杜先誠的鹽行開在長安城的西市,兩人聯手,控制了大周淮河以北,幾乎八成的食鹽供應。

    “喲,這就是蕭大爺的嫡長子啊,我說呢,生得這般眼熟。”孫氏馬上反應過來,走到杜先誠身旁,探頭往他身後看。

    蕭士及躲在杜先誠身後,小小的眉頭越皺越緊。

    蕭家,那也是不輸給杜家的豪富之家啊。

    孫氏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轉身拉著自己的女兒杜恒娥過來,對杜先誠道:“三弟,二嫂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不過今日希望你看在你侄女份上,幫二嫂一個忙。”

    杜先誠忙道:“二嫂有話儘管說,只要是先誠能辦到的,一定在所不辭。”

    孫氏笑著將杜恒娥往杜先誠身後一推,便和蕭士及撞在一起。

    蕭士及越發往旁邊躲。

    “三弟,你看,你侄女兒和這位蕭公子,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麻煩三弟一下,幫我們恒娥訂給蕭公子為妻,也不枉你二哥為了你,戰死沙場的情分。”一邊說,孫氏一邊拿了帕子拭淚。

    杜先誠的臉色沉了下來,對孫氏道:“二嫂,士及不是我的孩兒,我不能做他的主。再說,恒娥比士及大三歲……”

    田氏在旁邊聽了,笑著走到孫氏身邊,拍著孫氏的肩膀道:“三弟,這你就不明白了,俗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這樣才是錦繡良緣呢。再說了,我們杜家,跟他們蕭家是真正的門當戶對。你成全了這門姻緣,不僅活著的你二嫂,還有你死去的二哥,甚至是咱們九泉之下的爹娘,都會念叨你的好呢。”

    杜先誠雖然對兩個嫂嫂敬重有加,但並不是愚孝無腦之人,只是兩個嫂嫂這樣熱忱,他也不會掃了她們的面子,只好淡淡地道:“士及年歲太小,他爹娘曾經說過,不會給他這麼早訂親的。恒娥若是願意等,可以等個十年八年,等士及可以訂親的時候,再說吧。”

    過個十年八年,杜恒娥還不訂親,就成老姑娘了,哪裡等得起?——這是變相拒絕了孫氏的提議。

    孫氏有些下不來台,臉色一時很難看。

    田氏忙趕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今日是咱們的恒霜侄女抓周的日子,來,咱們到屋裡去見一見三弟妹,還有霜兒。——三弟,你的兩個侄兒,就托你照料了。”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杜恒機和杜恒材推給杜先誠去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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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37 PM

第四章 心思(上)

    孫氏見狀,忙跟著將自己的大兒子,十三歲的杜恒欄推過去,“三弟,你侄兒也託付給你了。”

    這都是自己親哥哥的孩子,杜先誠待他們如同自己的親生子女一樣,微笑著點點頭,一手牽著蕭士及,一手攬著杜恒欄,帶著杜恒機和杜恒材一起去花廳見客。

    田氏和孫氏相識一笑,帶著孫氏的兩個女兒杜恒嬌和杜恒娥,進了方嫵娘的屋子。

    這裡也是杜先誠後宅的上房,裡面的陳設她們雖然早就見過了,但還是忍不住見一次就泛一次酸。

    方嫵娘給杜恒霜換了一身大紅色短襦半臂,系著一條同色的百褶裙,襯著她白嫩的似乎要滴出水來的雙頰,可愛得如同寺廟裡的觀音童子。

    方嫵娘抬頭看見是田氏和孫氏來了,掃了一眼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有貴客上門,你們怎麼不通報一聲?平素老爺對你們太過寬仁,才縱的你們無法無天,沒個正形!”一雙秋水般的明眸含著一絲怒氣,往這些下人面上掃過去。

    田氏矜持地笑了笑,叫了一聲,“三弟妹,你別怪她們。是三弟讓我們進來的,沒讓她們通傳。”

    方嫵娘笑著給田氏行禮,“大嫂別多心,我不是說你們不懂規矩。只是這些下人啊,大嫂也知道,總喜歡蹬鼻子上臉。不給她們點厲害瞧瞧,都不知道是誰呢。知道的,說我們老爺心善寬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家,都快鳩占雀巢了!”索性走過去拉了拉田氏的衣襟,“大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話簡直是當著和尚罵禿驢,田氏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使勁兒拽了自己的衣袖,才從方嫵娘手裡掙開,往孫氏那邊走過去。

    這個方嫵娘,看上去弱不禁風,手上的勁兒倒是真不小。

    孫氏一見杜恒霜身上的裙子,由不得覷著眼睛湊過去,伸手在她的裙子上仔細颯沒,回頭對田氏道:“大嫂,你見多識廣,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料子的?”

    田氏以前的娘家是開綢緞莊的,對綾羅綢緞頗為瞭解,便湊過來看了看。

    “了不得!這是蜀中錦彩紋棱紗羅!一兩金子一尺!——嘖嘖,人家家裡,最多是花銀子打個銀人兒,咱們家,可是花金子打個金人兒啊!”田氏拿團扇捂著嘴,又一次咯咯笑起來。

    七歲的杜恒娥正是小姑娘愛美的時節,聽說妹妹身上的裙子貴重,也擠過來要看。

    方嫵娘將杜恒霜抱得高高的,杜恒娥看不到,忙拽著方嫵娘的披帛,央求道:“三嬸嬸,給恒娥瞧一瞧啊。”聲音軟軟糯糯,模樣十分可人。

    方嫵娘雖然跟田氏和孫氏不大對付,但是對幾個孩子還是沒有惡意的,就把杜恒霜抱低了些,給杜恒娥瞧。

    杜恒娥的眼睛只是盯在杜恒霜小小圓胖的身子上裹著的紗羅裙上。

    “三嬸嬸,恒娥也想要這樣一條裙子。——三嬸嬸,好三嬸嬸,求求你啊……”杜恒娥越看那條裙子越喜歡,馬上開口央求。

    方嫵娘搖搖頭,對杜恒娥道:“恒娥,不是三嬸嬸小氣,只是我們家已經沒有存貨了。”然後抬頭笑著對孫氏解釋道:“二嫂,這料子只有一尺,是老爺從蜀中帶回來的,只能給恒霜做一條小裙子穿穿,再多的邊角料都沒有了。”

    杜恒娥聽說沒有了,哇地一聲哭起來。

    杜恒霜瞪著一雙漆黑烏亮的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看著杜恒娥。

    杜恒嬌走過來,輕言細語地安慰杜恒娥,“妹妹,三嬸嬸跟你說笑呢。——三嬸嬸肯定還有料子,到時候,給咱們姐倆一人做一身,咱們三個人一起走出去,就跟親姐妹一樣。三嬸嬸,你說是不是?”

    方嫵娘收了笑容,正色對杜恒嬌道:“恒嬌,你是大姑娘了,你三嬸嬸我從來不說偏話。我們家,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料子了。這一尺的料子,還是你三叔在蜀中跟故人有舊,人家千方百計地勻出來給他的。”說著看向田氏,“大嫂,你娘家是開綢緞莊的,自然知道這蜀中錦彩紋棱紗羅本是晉上的,一般人家就算是家財萬貫,也拿銀子沒處買去。”

    杜恒嬌被方嫵娘訓得滿臉通紅,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著轉,晃悠悠地似掉非掉。

    孫氏的眼睛又在方嫵娘的臥房溜了一圈,才拉著杜恒嬌和杜恒娥安慰她道:“沒事沒事。你三嬸嬸這裡沒有,三叔那裡肯定有。就算三叔那裡沒有,等明年你三叔再去蜀中的時候,讓他給你們兩人一人扯一身料子回來就是了。”末了,還故意對方嫵娘道:“是吧,三弟妹?”

    方嫵娘沒有再滋聲。她和杜先誠成親才一年多,從來都是和和美美,有事兩人有商有量,可哥是兩人唯一吵架的兩次,就是跟這位大嫂和二嫂有關。——本來她還以為,杜先誠爹娘都過世了,她沒有公婆要伺候,日子會過得很舒坦。可是嫁過來了才知道,她沒有婆母,但是有兩個寡嫂,簡直比得上四個婆母。她們兩人的本事,實在是一個頂倆。

    幸虧方嫵娘也不是軟柿子,才沒有被她們降服了。

    田氏見方嫵娘臉色不虞,想起今日來的目的,就輕聲咳嗽一聲,扶著方嫵娘的胳膊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笑著道:“你二嫂這張嘴,確實不饒人。不過我們三弟妹大人有大量,不用跟我們兩個寡婦計較的。”

    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方嫵娘只好勉強笑了笑。

    孫氏還要發話,田氏又咳嗽一聲,拿眼神止住她。

    孫氏會意,笑道:“三弟妹,既然這料子沒有了,你可得在別的地方補償我們,不然我們就算鬧到三弟那裡,也是不依的。”

    方嫵娘的臉色唰地一下子陰沉下來。她最恨別人拿她的丈夫來威脅她。

    田氏忙打圓場,逗著方嫵娘懷裡的杜恒霜,讚不絕口,“瞧這小模樣,小身板,以後一定長得國色天香,和三弟妹一樣漂亮。而且看這腰,真是好生養的。”

    方嫵娘看了看自己孩子上下一般粗的小圓筒身形,重重地歎口氣,問道:“大嫂,你有話就說。”

    田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頭髮,“那我就直說了。是這樣的,我娘家侄兒,今年七歲,聰明伶俐得緊,去年就啟蒙入了學。塾師說,他這麼多年,就沒有見過這樣的神童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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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40 PM

第五章 心思(中)

    “哦,那恭喜大嫂娘家了,有這樣的孩子撐門戶,以後說不定也能脫離商戶,搏個官身呢。”方嫵娘笑盈盈地道,半點都不上套。

    田氏就看了孫氏一眼,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孫氏會意,上前坐到方嫵娘身邊,先誇了一通杜恒霜生得有福氣,以後是要做官太太的,然後便言歸正傳,把話挑明瞭,“三弟妹啊,不是我說,這生了女兒,最操心就是給她找一個什麼樣的婆家。我啊,恨不得從我的嬌兒、娥兒一落地,就給她們定好未來的夫婿。可惜啊,她們命不好,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不等孫氏把話說完,方嫵娘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有些好笑地拍拍自己懷裡正在吹泡泡的杜恒霜,意味深長地道:“二嫂啊,現成的一門好姻緣,你還不趕緊給恒娥定了?”

    杜恒嬌和杜恒娥一起豎起耳朵聽。

    方嫵娘反倒不忙著說,笑著將自己房裡的大丫鬟翠心叫過來,“帶兩位小姐出去吃點心。”特意指著屋子正中小紫檀圓桌上的一個八寶攢盒道:“那裡是我娘家姐姐送來的點心,據說是京兆尹府上夫人從宮裡帶回來的,是禦制的點心。”

    杜恒嬌和杜恒娥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聽有好吃的,立刻就把嫁人的事拋到九霄雲外,興高采烈地跟著翠心去吃點心。

    方嫵娘的嫡親姐姐嫁給了京兆尹府上一個小小的屬官,雖然官職很小,但是好歹是官身,過得還是不錯的。

    田氏和孫氏笑著同時在嘴上和心裡問候了方嫵娘的娘家親戚,然後還要接著先前的話頭提起來。

    “說起來,這個官身真不容易。所以啊,有好的苗子,就要趁早抓住,等以後人家中了進士,你再打主意,就太晚了。”孫氏笑得花枝亂顫,雪白的前胸抖得如波浪起伏。

    方嫵娘等兩個女孩子都不在屋裡了,才笑著道:“二嫂說得在理。所以啊,還是趕緊把咱家恒娥定給大嫂的娘家侄兒吧。這可是三全其美啊。一來,大嫂和二嫂本來就要好,雖說是妯娌,就連嫡親姐妹也趕不上你們倆的親厚。你們兩家再結親戚,可就是親上加親了。二來呢,田家的家世雖然不如我們杜家,可是田家有了個讀書苗子,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俗話說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二嫂得趕緊抓住這個好苗子。這第三嘛,恒娥和大嫂的娘家侄兒同歲,這可是天賜良緣啊。——大嫂,你說是不是?”

    方嫵娘一向口齒伶俐,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跟人鬥嘴,都從不吃虧,潑辣的如同一支小辣椒一樣。

    田氏和孫氏的臉上都僵硬起來。

    “來人!”方嫵娘趁熱打鐵,往外面叫了一聲。

    一個穿著藍布罩服的婆子走了進來,“夫人有何吩咐?”

    方嫵娘抱著杜恒霜站了起來,“去給前面花廳的老爺送個信,就說大嫂和二嫂想做親,找不到媒人,讓老爺幫著請個德高望重的耆宿做大媒吧。”

    田氏和孫氏一起說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方嫵娘回頭笑得嫵媚,“有何不可?”然後繼續吩咐那婆子,“去把老爺請過來。”

    那婆子應了,忙忙地出去傳話。

    田氏和孫氏見方嫵娘一意孤行,反而不著急了,都有些譏誚地看著她。——方嫵娘油鹽不進,杜先誠可不是那種人。長嫂如母,杜先誠可是待她們這兩個寡嫂比母親還要親厚敬重。

    杜先誠在花廳剛跟蕭祥生說了會兒話,就聽見婆子來請,忙告罪回到後院。

    “什麼大媒?誰要訂親?”杜先誠笑著走了進來。

    田氏和孫氏一起站起來,對杜先誠微微側身行了半禮。

    杜先誠連忙拱手作揖,然後將杜恒霜從方嫵娘懷裡抱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

    “三弟這樣疼惜恒霜,她果然是個有福的。我看她天庭飽滿,地閣圓准,以後肯定是個官夫人。三弟……”孫氏湊上去,貼著杜先誠的左胳膊站定了。

    方嫵娘笑眯眯地道,“是啊,所以我就說,二嫂家的恒娥,定給大嫂家的娘家侄兒,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先前杜先誠不在這裡,田氏和孫氏倒是不敢太過份。現在杜先誠過來了,她們也沒有了忌諱。

    孫氏拽了拽杜先誠的胳膊,直言了當地道:“三弟,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呢,大嫂是想跟恒霜提一門親事。大嫂娘家的侄兒,今年才七歲,非常的聰慧上進。塾師說,以後肯定是做官的料。大嫂就想著,這樣一門好親事,怎麼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就想到了咱家的恒霜。——你看,恒霜可不是個有福之人麼?剛到周歲,就得了這樣一門好姻緣,註定一輩子順遂啊。”

    方嫵娘連忙推辭道:“二嫂太偏心我們家恒霜了。其實二嫂家的恒娥,今年正好七歲,才是大嫂娘家侄兒的良配呢。先前我就說這是一門好姻緣,想讓老爺幫著找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媒,保了這門親事要緊。”

    田氏見方嫵娘堅持己見,拉長了臉,“三弟妹這麼說,可是看不起我們田家,不願意跟我們田家結親?”

    方嫵娘毫不猶豫地反駁道:“大嫂這麼說,難道是看不起二嫂家,不願意跟二嫂結親?”然後走到杜先誠身邊,將孫氏擠到一旁,挽住杜先誠的左胳膊,“老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嘴裡雖然在商議問話,一雙璀璨的明眸卻是明明白白流露出威脅的目光。若是杜先誠敢同意,她就要翻臉了。

    就是這樣子一股勃勃的生機,讓杜先誠心醉神馳。

    杜先誠深深地看了方嫵娘一眼,便看向田氏和孫氏,笑著道:“兩位嫂嫂莫急。我們霜兒今天才周歲,要論訂婚,實在是太早了。大嫂的娘家侄兒已經七歲了,如果要等我們霜兒,實在是擔當不起。我看,還是把恒娥說給大嫂的娘家侄兒吧,倒真是一門好姻緣。”說著,又對孫氏道:“若是二嫂同意,我給恒娥添一副好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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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42 PM

第六章 心思(下)

    田氏和孫氏本來是不願的,可是聽見杜先誠主動添妝,又知道他向來手段闊綽,一時又有些遲疑不決。

    “大嫂和二嫂好好商議一番,看這個親要如何訂,需要些什麼,能幫忙的,我一定幫。”杜先誠說完,就對方嫵娘道:“快帶霜兒去抓周吧,外面的人都等急了。”

    方嫵娘笑得眉眼彎彎,“這就去。”

    夫妻兩個人抱著孩子,在前面帶頭出去。

    田氏和孫氏只好跟著出去,遠遠落在後面,不斷低聲嘀咕。

    田氏本來是不願意跟孫氏結親家的,要不然,就不會跑到這裡來直接想訂下才一歲的杜恒霜。

    可是杜先誠提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田氏和孫氏根本就拒絕不了。

    一直到了花廳,兩人都沒有拿定主意,只好先把此事放下,專心看杜恒霜抓周。

    花廳上的山水插屏已經撤了下去。

    一張黃花梨的橢圓形大桌案放在花廳中央。

    桌上滿滿當當堆了各種抓周用的器物。

    有小巧的琴棋書畫,也有用銀子打造的各色算盤、帳本,還有小孩子過家家用的銀質鍋碗瓢盆,以及上好的胭脂水粉,綢緞布匹,凡是女子能用能有之物,都應有盡有,堆在桌上,只等杜家大小姐杜恒霜過來抓取,以此來測定她一生的志向。

    杜先誠將杜恒霜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坐下,笑著道:“霜兒,看看你喜歡哪樣東西,抓來給你娘親幫你收著。”

    杜恒霜看了看杜先誠,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然後全幅注意力就轉移到桌上的各種東西上面。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圍,先抓起一個小小的算盤上下抖了抖,聽那脆響,自己覺得有趣,咯咯的笑起來。

    屋裡觀看抓周的賓客一頓讚歎。

    “真不愧是大鹽商的女兒,真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啊。”

    杜恒霜玩了一會兒銀算盤,又丟在一邊,繼續在桌上翻尋。

    琴棋書畫、綾羅綢緞,還有各種胭脂水粉,首飾衣飾,都被她抓起來,又扔下去,似乎都不滿意的樣子。

    方嫵娘苦笑,對身邊的龍香葉道:“看來恒霜是個挑剔的孩子。”

    蕭祥生站在杜先誠身邊,聞言笑著道:“是個好孩子,凡事喜歡盡善盡美,不滿意的,決不湊合,有自己的主意。”

    “蕭大哥太過獎了,她就是個小孩子,抓周也不過是熱鬧熱鬧而已。”杜先誠覺得蕭祥生太能誇了,他自己雖然是親爹,也看自己的孩子比誰都好,可是這種話好像還是誇不出來。

    蕭祥生笑著打哈哈,“先誠你太謙虛了,哪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蕭士及看著杜恒霜似乎快要爬到黃花梨大桌案的邊上去了,忙跑到桌子旁邊,指著旁邊的一本書,不斷做手勢,讓杜恒霜去抓了過來。

    杜恒霜轉頭看見蕭士及,一下子眉開眼笑,呀呀叫著就撲了過來。

    “霜兒!”方嫵娘大驚。

    咕咚!

    圓滾滾的杜恒霜從桌上倒栽下來,落在剛剛有桌子高的蕭士及懷裡。

    蕭士及連忙接住杜恒霜。

    可是杜恒霜確實有些重,蕭士及也才四歲,一下子兩個孩子都滾落到地上。

    杜先誠和蕭祥生忙沖上來,來到兩個孩子身邊。

    杜恒霜死死攀住蕭士及的脖子,說什麼也不放開他。

    蕭士及臉上漲得通紅,也擔心杜恒霜再掉到地上,連忙用力抱住她。

    杜先誠不由得和蕭祥生相視大笑起來。

    方嫵娘和龍香葉隨後趕到,才將兩個孩子分開。

    方嫵娘抱著杜恒霜仔細檢查,見她無事,才趕緊謝過蕭士及。

    蕭士及笑著道:“我沒事。方嬸嬸去照看霜妹妹吧。”

    蕭祥生拍著杜先誠的肩膀,大笑道:“好!好!我們霜兒抓周,居然抓到的是我家及哥兒。——先誠,若是你不棄嫌,咱倆給兩個孩子訂個娃娃親,結為親家如何?!”

    杜先誠看了看俊俏的蕭士及,再看看自家的小胖墩丫頭,不由自主地點頭道:“行!我聽大哥的!”

    方嫵娘愣了愣,不過她對蕭士及還算滿意,就沒有多說什麼,只在旁邊逗著懷裡的孩子。

    蕭祥生的妻子龍香葉卻有些不安,也有些不滿。

    杜恒霜剛出生的時候,龍香葉就防備她家老爺因為跟杜先誠關係太好,而擅自將對方女兒訂給自己的兒子,曾經在杜恒霜滿月禮的時候隱晦地提起過,說她不準備給兒子太早訂婚。孩子還小,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如果兩人有緣,日後自然可以結為姻緣。如果無緣,就算小時候訂了親,以後也有可能退婚。何必這樣折騰呢?反而傷了兩家的和氣。又舉了幾個她娘家的例子為證。

    當時杜先誠也是覺得她說得特別有道理。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誰不想把最好的東西給自家孩子呢?對有女娃的人家來說,能給孩子的最好的東西,就是一個好人品靠譜的丈夫了。

    而龍香葉這樣說,其實是看不上方嫵娘的市井出身。起初嫁過來的時候,方嫵娘連字都不識,不過是仗著一張臉蛋漂亮,才迷住了杜先誠,讓他沒看上自己的親妹子,倒是娶了方嫵娘這個潑辣貨。

    話又說回來,雖然龍香葉看不上方嫵娘,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看重杜家一家人,所以她把心思極深極深地壓在心底,只按照賢良淑德的標準約束自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以夫為天。夫君說好,那就是好的,絕對不會跟對方爭辯,不像方嫵娘,據說在家被嬌寵過了,動輒跟杜先誠耍小脾氣,還是後來她第一胎生了女兒,在杜先誠面前的氣焰才沒有那麼囂張。

    龍香葉自己卻是貌不如人,家世上,也只得書香二字可以拿出來唬人。自家的嫁妝,當年都不如極疼女兒的市井方家。為了給方嫵娘辦嫁妝,他們可是差一點傾家蕩產。

    而蕭祥生卻根本不在乎她的外貌和家世,而是看中了她的家教和脾性,還有她的滿腹詩書,特意三媒六聘的將她娶來做了原配正室。當年他來下聘的時候,將他們整個坊裡都驚動了。東蕭西杜的東蕭啊,不僅家財萬貫,而且容貌俊得不像真人,就像那畫裡走出來的謫仙,自己最大膽的春閨夢裡,都沒有想過自己有那等運氣,能得這樣財貌雙全的良人為夫。

    想到這裡,龍香葉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情緒又煙消雲散了。

    既然夫君看上那小妮子做兒媳婦,自己這個做正室的,就該想他所想,一力幫襯他。其實換個角度想,現在訂下那霜兒雖然年紀小,才一歲,可是正因為年紀小,才好教導。自家和杜家本就是通家之好,以後來往的時候多了去了。只要自己用心,從小調教杜恒霜,以後長大了,就能得一個完全合自己心意的兒媳婦,而且知根知底,比去外面重新聘的要好。就算兒子以後不喜歡她了,再納幾房美妾,日子就和美了。聖人不都說賢妻美妾,賢妻美妾嗎?——自己的兒子以後是一定能享齊人之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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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44 PM

第七章 盤算

    龍香葉的念頭轉了這麼多,其實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再看杜恒霜,就越看越喜愛。不由滿臉笑容,真心地將杜恒霜抱過來,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又掏出一個金鑲玉的玉牌,給杜恒霜掛在脖子上,道:“這是我們老爺那時候下聘的時候給我的,說是以後是蕭家的傳家寶,要代代相傳的,只傳給能做宗婦的嫡長媳的。霜兒好好拿著,以後我教你怎樣做一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宗婦,不比那些高門貴女差!”

    方嫵娘笑著將杜恒霜從龍香葉懷裡抱過來,輕輕撫了撫她的頭,“我們霜兒,只要一輩子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行了。”

    龍香葉輕笑道:“說得是。我們為人父母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兒一輩子平安喜樂。”

    賓客中,一個身穿藍衫的中年儒生看了方嫵娘好幾眼,才若無其事地轉過頭,跟旁邊桌上的人說笑,問道:“這杜家,可是東蕭西杜的杜家?”

    “許秀才,你都來坐席了,怎麼會不知道主人家是誰?!”旁邊一個客人特別驚訝。

    帶著這個藍衫儒生過來的人是蕭祥生的好友,忙道:“許秀才是從洛陽剛來長安的,跟著我過來湊熱鬧,不知道也不奇怪。”

    “哦?你是從洛陽來的啊?”那人感興趣起來,“聽說你們洛陽花會很有名啊。洛陽牡丹甲天下,很厲害呢!”

    許秀才笑了笑,拱手道:“過獎過獎!”

    帶他來的人湊到他身邊,低聲道:“許司馬,今日怠慢了,還望莫放在心上。”

    許秀才輕聲道:“……在這裡,我是許秀才,不要叫司馬。”

    喝了幾杯酒,才跟那人一起提前告辭,臨走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看了方嫵娘一眼。

    “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就是杜先誠的妻子?”許秀才很是好奇的樣子,“生得這樣美貌,是哪一家高門的閨秀?”

    帶他來的那人笑道:“哪裡有什麼高門?就是坊市里方家的女兒。我們小門小戶,就圖日子過個舒坦。嫁給平常人家,比高門大戶跟那群人鬥的烏眼雞似的,要好多了。——方家把女兒嫁給杜員外,是真正疼愛女兒啊。”

    許秀才訕笑兩聲,不再做聲,跟著回到自己住的客棧,第二天就回洛陽去了。

    他正經的身份,是洛陽城的司馬,管理洛陽內外事務,同時也是秘密被宣召過來覲見新帝德禎皇帝的。

    杜宅裡面,宴飲正酣。

    蕭祥生心裡高興,大聲對屋裡的賓客道:“今日也是我蕭家和杜家的訂親之禮!——來人,給我去新豐樓訂上一百桌酒席,送到杜宅,請各位親朋好友去吃流水席。咱們要吃個三天三夜,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叫好,紛紛讓人回去報信,再送一份表禮過來。

    先前是杜恒霜的抓周之禮,現在是杜家的嫡長女和蕭家的嫡長子訂親之禮。這兩家是長安城的大鹽商,也是許多人迫切想巴結的物件,只是一直苦無機會。

    如今東蕭西杜結為親家,也算是一樁佳話。

    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杜先誠的兩個寡嫂田氏和孫氏氣得臉都白了。特別是孫氏,手裡一塊織錦緞的帕子都快被她絞碎了。

    “哼?什麼年歲太小,不能現在訂婚?怎麼訂給他女兒的時候,就不嫌蕭家大公子年歲太小了?——明明是厚此薄彼。我們恒娥,哪一點比那胖墩墩的杜恒霜差?!”孫氏憤憤不平,拉著田氏不斷訴苦。

    田氏臉色也很不好看。

    杜先誠剛剛拒絕了她為娘家侄兒的提親,還打著孩子太小,不宜早結親事的幌子,轉過身,就給他一歲的女兒訂了蕭家的大公子。

    呸!——不過是嫌貧愛富,看不起她娘家而已。

    方嫵娘抱著杜恒霜臨出花廳的時候,瞥見田氏和孫氏來不及掩飾的憤恨之情,微微一笑,沖她們甩了甩手裡的帕子,算是打了招呼,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回後院上房去了。

    杜家整整熱鬧了一天。

    到晚上賓客終於走了,杜先誠回到臥房,看見方嫵娘坐在梳粧檯前梳頭,笑著問道:“霜兒呢?”

    方嫵娘朝他們那有三分之一屋子大的千工拔步床努了努嘴。

    “小祖宗今日興奮過頭了,不肯去睡覺。養娘怎麼哄都不成,我就把她抱過來,索性今日跟我們睡吧。”

    杜先誠很是高興,“我去換件衣裳,然後再去抱她。今天在外面喝了一天酒,滿身的酒氣。”說著就去屏風後面脫下外袍,換上在屋裡穿的衣裳。

    方嫵娘抱著杜恒霜在屋裡走來走去,嘴裡哼著輕柔的搖籃曲,哄著她睡覺。

    看見杜先誠進來,方嫵娘終於把藏了一天的心事問了出來。

    “你不是說,孩子還小,不能這麼早就訂婚嗎?”

    杜先誠滿臉憐惜地將杜恒霜從方嫵娘懷裡接過來,斜兜在胳膊上輕輕搖晃,淺笑道:“這有啥的?咱們啊,看見好的,就先定下來再說。以後那小子若是長歪了,咱們霜兒就不要他了,把他踹了,再去尋好的。”半點都不肯吃虧的樣子。

    方嫵娘這才轉嗔為喜,輕輕推了他一把,“你這樣想就再好不過。我還擔心你為了什麼名聲,就算那孩子日後不好,你也非得逼著霜兒嫁。——若是這樣,我可不管,自己帶著霜兒回娘家,再不認你這個爹!”

    杜先誠笑道:“我怎麼會讓咱們的孩兒吃虧呢?目前來看,及哥兒確實是個好的,先把他定下來再說。這樣咱們就進可攻,退可守。日後及哥兒若是真的不成器,就算我跟蕭大哥交情好,該退的婚還是要退的。”

    方嫵娘捂著嘴笑,“蕭大哥估計不會不同意。可是蕭大嫂就不一定了,到時候滿口的道德名聲,看你怎麼應付。”方嫵娘嘴裡的蕭大嫂便是龍香葉,蕭祥生的妻子。

    杜先誠將已經被他搖晃睡著了的杜恒霜送到方嫵娘懷裡,“我去沐浴了。要退婚,還不是蕭大哥一句話。蕭大嫂不是一向最標榜自己賢良淑德嗎?還不老老實實聽蕭大哥的話?”

    兩口子說得眉開眼笑,極是融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1 PM

第八章 舊事

    方嫵娘將睡著的杜恒霜放到床上,催杜先誠去沐浴。

    “一身的酒味兒,換了衣裳都壓不住。我看霜兒是被你的酒氣熏暈了。”方嫵娘掩袖淺笑,推著杜先誠去隔間沐浴。

    “哪有酒氣?不信你聞聞……”杜先誠低下頭,啪的一聲在方嫵娘臉上親了一口,“……等我回來……”

    “嗯,我等你。”方嫵娘紅暈上臉,將杜先誠推了出去。

    一個散發著松香味的大澡盆,有半人高,放在屋子中央。

    澡盆裡面注滿了熱氣騰騰的熱湯。

    杜先誠脫下外袍,拿起搭在澡盆邊緣的搓澡巾,抬腿坐了下去。

    澡盆裡面的熱湯一陣晃動,將杜先誠的身體包裹進去。

    杜先誠長長的出一口氣,閉目仰躺在澡盆邊沿,將搓澡巾卷成一團,搭在額頭,全身放鬆下來。

    雖然已經離開戰場五年了,可是那股烙印已經留在他的記憶深處,甚至已經烙在骨子裡。

    ……

    崎嶇的山路,漫天的風雪,前面的士兵累得受不了,在路邊坐下休息,可是一坐下來,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們只有不斷往前走,翻山越嶺,卻中了對方的埋伏。

    無邊的飛箭似漫天蝗蟲,嗖嗖落下,大家只要抱頭四處逃竄。

    蕭祥生將他拉在山石後面,才躲過第一輪箭雨。

    高句麗人突然從四面八方沖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大刀、長矛、鏈子鎖,甚至連缺了口的菜刀,斷了柄的剪子都飛了過來。

    十萬先鋒部隊,就這樣被活活葬送在高句麗的窮山惡水之間。

    ……

    十萬大周將士的人頭壘成的佛塔。

    佛塔上,自己兩位大哥死不瞑目的雙眼,看著杜先誠。

    ……

    杜先誠驚醒過來,伸手抹了把汗,卻忘了自己是在澡盆裡,手上都是水,抹到臉上,分不清哪裡是汗水,還是澡盆裡沐浴用的熱湯。

    但願那樣戰亂的日子,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杜先誠從澡盆裡面起身,隨便抹了抹身子,換上一身圓領軟紋羅衫,來到臥房。

    方嫵娘半躺在床上,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杜先誠突然沒有了興致,苦笑著吹熄燈,將方嫵娘拉入懷裡,“睡吧。明天還要去店裡清點存貨。”

    “你有心事?”方嫵娘撫著杜先誠的胸口輕聲問道。

    杜先誠閉著眼睛,將她的手撥開,“沒事,就是累了。”

    杜先誠剛從江南回來。為了趕上杜恒霜的抓周禮,他快馬加鞭,幾乎有好幾日不眠不休了。

    方嫵娘明白過來,沒有生怨氣,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

    一家三口一起進入夢鄉。

    ……

    和杜家大宅不遠的蕭家大宅裡,蕭祥生也剛剛沐浴完畢,坐到床上。

    龍香葉給他展開被子,然後自己吹熄燈,上來躺到他身邊,側著身子偎在一旁。

    “老爺,杜家的女兒還小,老爺真的想清楚了嗎?”龍香葉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祥生“嗯”了一聲,“先誠和我是生死之交,他的品行家教,我信得過。”

    既然蕭祥生說好,龍香葉就閉了嘴,笑著附和道:“老爺的眼光不會有錯的,我信老爺。”

    過了許久,龍香葉翻了個身,看見蕭祥生睜開了眼睛,望著帳頂出神,便笑道:“老爺還沒睡嗎?”

    蕭祥生又“嗯”了一聲,索性從床上坐起來,披上搭在床尾的一件圓領羅袍,對龍香葉問道:“我明天要出去辦貨,你娘家人暫時不要讓他們上門了吧。”

    龍香葉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口的綢衫,喃喃地道:“老爺,您都知道了?”

    蕭祥生看見龍香葉窘迫的樣子,又有一絲不忍。可是再一想,她是庶女,從小在家看嫡母的臉色看慣了,後來被嫡母做主配了這一門好親事,她更是要對嫡母言聽計從。別說是拿幾千兩銀子回娘家,哪怕讓她分一半蕭家的身家回去,她恐怕也是肯的。——這個時候,她肯定想不到那些三從四德了。因為她的兩個同母的弟妹還在龍家。

    其實也是自己的錯。當初自己和先誠安定下來,想要成家立業。杜先誠就想找個絕色的女子,性格潑辣大方,能管住一個家就行。他們那時候只是普通的鹽商,雖然做到規模很大,但是沒有官身,隨時會被官家破家滅門。不像現在有了御賜的“員外郎”身份,沒有官員敢對他們暗地裡下黑手。

    在大周,士農工商,商人一直是排在最末尾的。沒有什麼權益,各種稅他們繳的最多,按律法,商人還不能穿綾羅綢緞。當然,私底下沒人遵守罷了。

    就是這樣的身份,自己居然還想娶書香門第的女子做妻子。

    後來托人說了很多家,只有龍秀才家,願意把庶女龍香葉嫁給他。好在龍香葉的嫡母是個有手段的,並沒有一味打壓庶女,而是對她們悉心教導,從小也是讀書識字,識大體懂進退,管家也是好手。現在自己有了員外郎的身份,龍香葉出去應酬,明顯比方嫵娘強許多。

    可是方嫵娘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勁兒,倒也輸人不輸陣。這樣的女人養出來的女兒,一定不會差的,也是他這樣的地位家庭需要的主母。

    不過自己的大兒子蕭士及,就要好好教導,免得養在內宅,被龍香葉養得迂腐不化就不好了。他的家業,以後大部分都會由蕭士及繼承的。他需要一個有手段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守禮的老夫子。

    明天就托人出去給蕭士及找塾師入學,還有拳腳師父、騎馬師父,都要開始尋才是。

    想到蕭士及的模樣,蕭祥生微微的笑。——這個兒子,他是非常滿意的。以後要跟門房說清楚,龍家的人再要上門,要跟他說了才行。不要隨便報到內宅,讓主母知道。

    龍香葉的妹子,也該找婆家了,不然再過一陣子,說不定就要推到自己身上。

    自己無心納妾,耽誤了人家倒是不好。

    龍香葉卻怎麼也睡不著。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娘家,居然被老爺勒令不許再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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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2 PM

第九章 綢繆(上)

    龍香葉輾轉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才闔眼打了個盹兒。

    起身的時候,蕭祥生已經不在床上了。

    龍香葉大驚,忙對帳子外面叫道:“荷蕊!荷蕊!老爺去哪裡了?”一邊掀開被子坐起來。

    荷蕊是龍香葉的大丫鬟,容長臉面,兩腮上微微兩點雀斑,說話做事十分爽利能幹,平時是龍香葉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夫人莫急。是老爺吩咐讓夫人多睡一會兒。老爺已經去東市鋪子裡去了。老爺還吩咐,今兒要帶大少爺出去見師父,帶著大少爺一起出去了。——夫人早上想吃什麼?”荷蕊說著,伸手撂開帳幔,掛在床邊的金帳鉤上,皓腕上一對絞絲金鐲子,碰在金帳鉤上,發出叮嚀叮嚀的脆響。

    老爺是看重自己的大兒子的。

    龍香葉心裡又是驕傲,又是高興,轉而又想到老夫人那邊,忙道:“老爺是我好,可是老爺到底是男人,這內宅裡面的事情,他也不懂的。我怎麼能睡得著呢?——老夫人還在等著我去晨昏定省呢。”

    蕭祥生的爹三年前去世了,蕭祥生的娘古氏不願改嫁,帶著小兒子蕭瑞生住在後花園南邊的奉親堂裡。

    龍香葉想起自己那個小叔子,不由歎口氣。跟老爺是一個爹娘生的,怎麼長相上差了這麼遠?不過,小叔子今年也有十六歲了,該說親了,不能再跟老夫人住在後花園了。

    吃完早飯,龍香葉帶著兩個小丫鬟,去後花園奉親堂請安。兩個婆子各捧著紅布包袱包著的尺頭,跟在後頭。

    奉親堂裡,古氏剛剛吃過早飯,正和自己的小兒子蕭瑞生說話。

    看見龍香葉進來,蕭瑞生趕緊站起來行禮,“大嫂來了。”

    古氏笑眯眯地看向龍香葉,“及哥兒呢?怎麼不見他過來?”大孫子蕭士及是古氏的心頭寶,僅次於她的小兒子蕭瑞生。

    龍香葉給古氏恭恭敬敬行了禮,“老爺帶著及哥兒出去了,說是要給他拜師父。——娘,您今兒什麼時辰起的?睡的可好?早上用飯了嗎?還有要添什麼的,都跟媳婦說。媳婦自是會去辦得妥妥當當。”說著,便回頭讓婆子將捧著的兩匹尺頭送上來。

    “娘,這是前日咱家的綢緞莊上送來的兩匹新顏色的尺頭。”龍香葉親自打開包袱。

    古氏對衣裳料子最是感興趣,忙湊上去細看。

    “這一匹雙絲淡黃地印鴛鴦花束紋紗,浸染均勻,花色細緻,但是層層遞進,渲染得當,紗織細膩,是咱們鋪子裡今年從江南的繡莊裡高價採購回來,準備晉上的珍品。媳婦知道娘的壽辰將至,特意讓鋪子裡的夥計勻了一匹出來,給娘做身湘裙穿穿。”龍香葉細細解說,又打開另一個包袱,“這裡是一匹藍底瑞花錦,花色繁雜而不擁擠,紅白邊子配絳黃色紋路,還有綠色花心,同寶藍色地色相映成趣,既顯娘氣度高華,又顯莊重得體,可以做成半臂,跟祥生給娘從西域帶回來的青金石長鏈子倒是正好配成一對兒!”

    古氏聽得笑得合不攏嘴,嗔道:“你這孩子,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然後喚自己的丫鬟收了兩匹尺頭,又說了兩句閒話,就道:“你去忙吧。我這裡有瑞生陪著我,你照顧好家裡,還有祥生、及哥兒,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古氏是個不管事的婆母,倒是省了龍香葉許多心思。

    “多謝婆母體恤。那我走了。”龍香葉本想提一提蕭瑞生的事情,可是見古氏提都不提,只好把話咽下,等蕭祥生回來,讓他直接去跟古氏說,比自己說要合適。

    蕭祥生這邊帶著蕭士及來到自己的鋪子,先大致看了看近來的帳本,隨便問了幾句,就對蕭士及道:“士及,我們去你杜叔家吃午飯,怎樣?”

    蕭士及笑道:“我聽爹的。”

    杜先誠為人豪爽,不拘小節,比蕭祥生交遊廣闊。蕭祥生琢磨著,給蕭士及介紹個好師父這種事,杜先誠認識的人多,說不定能幫上忙。再說,蕭士及是他女婿,為了他女兒著想,杜先誠也應該出一份力,好好教養這個女婿……

    蕭祥生抿嘴笑著,帶著蕭士及來到杜家。

    他知道,杜先誠只要在長安,不管鋪子裡多忙,都是回家吃飯。

    “蕭大哥來了?快請快請!”杜先誠剛在飯廳坐下,準備吃飯。方嫵娘抱著剛剛喂完奶的杜恒霜坐在一旁打橫相陪。

    蕭祥生帶著蕭士及走進來,先對方嫵娘行禮,“打擾二位了。”

    方嫵娘笑道:“蕭大哥這樣說就見外了。”一邊請他們父子倆坐下。

    桌上已經多擺了兩幅碗筷,加了一碟子小孩子愛吃的胡餅,剛剛才從油鍋裡煎出來。

    蕭祥生既然來了,杜先誠就讓人拿了酒過來,兩人一起吃喝。

    方嫵娘見蕭士及很快就吃完了,便帶著他告退,回上房去了。

    將蕭士及交給方嫵娘,蕭祥生還是放心的。

    杜先誠就將飯廳裡面伺候的人都遣走了,跟蕭祥生兩人低聲說話。

    蕭祥生先把來意說了一遍。

    杜先誠滿口應承,“沒問題。我明天就去問一問我姐夫。他認識的讀書人多,應該能找到不錯的人選。”說完又好奇,“你老丈人不是書香門第?讓他給找一個也行吧?”

    蕭祥生不想蕭士及跟龍家牽扯太多,就橫了杜先誠一眼,“我家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再來挖苦我。”

    杜先誠忙收了嘻容,正色道:“大哥,我真不是挖苦。我是覺得,無論龍家怎樣,他們都是士及的外家,你不可對他們太過決絕,讓大嫂和士及面子上都不好看。”

    蕭祥生點頭,“我省得。只是士及太小,還不太能分辨是非。等他大一些,懂事了,不太能被人挑唆了,我再跟他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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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9-5 11:00 PM 編輯

第十章 綢繆(中)

    杜先誠方才點點頭,給蕭祥生斟了一杯酒,“蕭大哥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兩人就不再說這些婆婆媽媽的煩難事,議起兩家的生意。

    “你這一趟去江南,收穫如何?”蕭祥生問道。他和杜先誠雖然是兩家不同的鋪子,其實兩個人的生意都是合在一起,對外宣稱是不同的兩家罷了。

    杜先誠就將自己的秘密帳本取了出來,遞到蕭祥生手裡,“大哥請過目。我這一趟,跑了江南的三個鹽井,仔細瞧了瞧,覺得那邊的出產已經不多了,就沒有跟他們接觸太多,只是讓我們手下的弟兄去進了點私鹽,到時候放在我們鋪子裡寄賣。賺來的銀錢,都是兄弟們的。”

    蕭祥生微微頷首,“這個舉措不錯。那些兄弟跟著我們,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方不愧當年他們的回護之恩。”

    杜先誠想起昨天在澡盆裡面做的夢,十分感慨地摸了摸額頭,“我們能活著回來,已經是托了老天爺的福。現在又賺得諾大身家,還有官家的員外郎身份護身,實在是做夢也沒有想過的福氣。”

    蕭祥生笑道:“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擔什麼心啊?”

    杜先誠也笑了,“大哥見識向來比我強!我就信了大哥,咱們再拼命幹上幾年,給孫子存下大筆的田產,咱們也能收手去做田舍翁了。”

    蕭祥生大笑,拍著杜先誠的肩膀,“先誠,跟你做兄弟,是我蕭祥生的福氣!”

    兩人又喝了一回酒,才起身去上房尋蕭士及去。

    五月天裡,春光明媚。

    杜家後院上房的院子裡,開滿了各色應景花卉。

    南牆角一隻青花大缸,裡面養著滿滿一缸睡蓮,含苞待放。

    上房院子門口種著一株西府海棠,嬌豔動人。因剛到花期,很多花苞還是打著花蕾,紅豔如胭脂。有些卻已經盛開,花瓣的粉色由深變淺,燦如明霞。

    “海棠有四本,西府、垂絲、木瓜和貼梗。但是一般的海棠花並無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有香氣,又有顏色,是海棠中的上品。”杜先誠見蕭祥生盯著那西府海棠多看了一眼,馬上笑嘻嘻地賣弄起來。

    蕭祥生推了他一把,笑道:“這是從你老丈人家聽來的吧?”

    方嫵娘的娘家方家,其實正經是西市的一個小小花兒匠,幾代人守著一個?花鋪過活。

    杜先誠得意地挺了挺胸脯,“那是自然。我老丈人還有小舅子,都是侍弄花草的好手。我們宅子裡上上下下的花草,都是他們侍弄的。——蕭大哥,要不要……給我老丈人他們介紹點生意,把你們府上的花草也交給他們侍弄?”

    蕭祥生乾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內宅之事,向來是你嫂子經管。”委婉地拒絕了杜先誠的提議。

    杜先誠也就是提一提,倒是並不把蕭祥生的拒絕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那就算了。我不過是看蕭大哥你對這株西府海棠另眼相看,才特意提一下。”

    蕭祥生確實很喜愛這株西府海棠,聞言便道:“雖然我家的花草有人侍弄,不過真還沒有開的這樣好的西府海棠。你跟你老丈人家說一聲,得空給我送一株過去。”然後跟杜先誠交底,“……我回去,就要把士及單獨放到他自己的院子去住,不能再跟他娘親住在一起了……”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進了院子。

    五月的陽光灑在寬敞的院子裡,院牆邊爬滿了青翠的爬山虎,牆角一溜砌成西番蓮模樣的花草牆磚,牆邊種著數支芍藥和玫瑰,另一邊種著大顆重瓣牡丹。

    迎著院門的上房回廊底下,同樣擺著一溜的土陶花盆,種著石榴樹、西番蓮,還有開得轟轟烈烈的什樣錦、綠香球和姚黃、魏紫等名貴牡丹種。

    蕭士及戴著一個小小的束髮金冠,穿著月白色小羅袍,斜坐在回廊的闌幹座椅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白胖的小嬰孩,正是他訂了娃娃親的未婚妻杜恒霜。

    杜恒霜伸出白胖的小手指,指著那株綠香球牡丹咿咿呀呀地叫。

    蕭士及耐心地跟她解釋,“那是牡丹,是一種很名貴的花。我家裡的綠香球,沒有你家裡的開得好,不到五月中,就全都謝掉了。”

    杜恒霜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咿咿呀呀叫得更加厲害,整個圓胖的小身子奮力向外掙出,小胖手力圖“辣手”摧花。

    一旁照看的養娘忙道:“大小姐,這綠香球,是您的小舅舅花了大力氣才養出來的。”

    坐在旁邊做針線的方嫵娘笑著道:“不值什麼的,一朵花而已,她要就給她摘吧。”

    養娘遵命,去摘了一朵綠香球過來,遞到杜恒霜手裡。

    杜恒霜拿著就捧到蕭士及面前,咦咦叫著,要送給他。

    “啊?原來大小姐摘花,是為了送給蕭公子啊!”一旁侍立的小丫鬟忍不住大聲叫起來。

    “哈哈……”

    杜先誠和蕭祥生看見這一幕,兩人對視大笑起來,心裡極是高興。

    方嫵娘也笑得合不攏嘴,抬頭看見蕭祥生進來了,忙站起來行禮,“蕭大哥是來接及哥兒的嗎?”

    蕭士及卻沒有被大人的笑聲打擾,小心翼翼地從杜恒霜的小胖手裡接過綠香球,耐心地道:“這綠香球雖好,卻對你不太好。你還小,等你長大一些,哥哥給你買花戴。”

    杜恒霜歡快地拍起小手,兩個胖手腕上帶著的金玉鈴鐺響起清脆的聲音。

    午後的陽光透過回廊的縫隙照射進來,灑在蕭士及和杜恒霜身上,給他們鑲上一道金邊。

    杜先誠和方嫵娘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松了口氣,互相對視一眼,又覺得有趣,笑著道:“以後蕭大哥多帶及哥兒到我們這裡坐一坐就好了。”

    蕭祥生應了,對蕭士及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回家去了。打擾了你杜叔和方嬸,還不快謝謝人家?”

    方嫵娘將杜恒霜從蕭士及懷裡接過來。

    杜恒霜呀呀大叫,兩腿連蹬,不肯離開蕭士及的懷抱。

    “你這孩子,給我矜持一些!”方嫵娘說著,輕輕拍打了杜恒霜的小胖腿一下。

    杜恒霜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十分傷心。

    杜先誠三步並作兩步走上臺階,將杜恒霜接了過去,對著方嫵娘不悅地道:“沒事你打孩子做什麼?”

    方嫵娘在人前被數落,臉色漲得通紅,嘟噥道:“我哪裡打她了?就輕輕拍了兩下……”

    蕭士及走過來,拉著方嫵娘的手道:“方嬸嬸,恒霜妹妹面皮薄,你要多擔待些。”

    話音剛落,杜恒霜就止住哭聲,將頭擱在杜先誠的肩膀之上,一抽一抽的打著嗝兒,似乎在證明蕭士及的話說得對。

    方嫵娘又好氣,又好笑,卻也解了窘境,低頭對蕭士及笑道:“你都知道?難道霜兒對你說起過?”

    明明杜恒霜還不怎麼會說話。

    蕭士及羞澀地笑了笑,“我看著恒霜妹妹的眼神,就知道她什麼意思。”

    ***

    說明一下,女主杜恒霜,古代本土女,既不是穿越,也不是重生。男配女配不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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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9-5 11:05 PM 編輯

第十一章 綢繆(下)

    蕭祥生帶著蕭士及走了之後,杜先誠抱著杜恒霜,笑得十分得意,不住地拍著她的小手誇讚自己,“霜兒,看你爹我多厲害,給你找了個多會心疼人的夫君啊。來,霜兒,親爹爹一下。哎,親了這邊,那邊還要啊……”

    杜恒霜拍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方嫵娘收拾好針線笸籮,看著這一對玩瘋了的父女,笑著搖搖頭,“你就知道慣著她。以後把她慣壞了,有你哭的日子在後頭。”

    杜先誠抱著杜恒霜直起腰來,沖著方嫵娘裝模作樣地瞪眼,露出兇神惡煞的樣子,“誰敢說我們霜兒不好?——誰說打斷誰的腿!”

    把方嫵娘也逗樂了,輕輕推了他一把,“你還越說越來勁了。——吃過午飯了,你還不去鋪子嗎?”

    杜先誠依依不捨地將杜恒霜放到方嫵娘懷裡,“閨女,爹去給你掙嫁妝去了。你可要牢牢記住,世上只有爹爹是對你最好的,別的男人,再好也只能排在爹爹後頭,記住沒有?”

    方嫵娘連忙捂住杜恒霜的耳朵,對杜先誠嗔道:“你還有沒有個正形?天天在霜兒耳邊念叨來,念叨去,孩子還小,經不起你這樣天天念叨。以後要是真的把你的話記住了,可讓她怎麼過日子?”

    杜先誠嗐了一聲,回身擺了擺手,“記住才好呢!就怕她記不住啊。你難道不知道‘女生外向’嗎?”說完大笑著離開了家門,去西市的鋪子裡去了。  

    時光倏倏而過,轉眼到了第二年五月,杜恒霜兩歲生日這一天。

    又是一個豔陽天,春光明媚。

    屋外的陽光透過綿白的窗戶紙照進來,杜恒霜的閨房裡頓時亮堂起來。

    杜恒霜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對著帳子外面大叫,“爹!娘!——霜兒醒來了!”

    方嫵娘身邊的大丫鬟翠琴快步走進來,伸手將杜恒霜的帳簾拉開,笑嘻嘻地道:“大小姐醒了?快起來吧,今兒是大小姐的壽筵,蕭公子早等在外頭了。”

    蕭士及這一年來,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杜宅渡過的,跟杜恒霜熟的不能再熟,已經親自給杜恒霜啟蒙,手把手將自己剛學會的幾百個字都教給了她。

    杜恒霜雖然還是不大識字,但是已經蒙蕭士及手傳口授,可以背誦《千字文》和《三字經》了。

    杜恒霜一聽是蕭士及來了,高興不已,連忙從床上倒轉身子,就要順著床沿往下哧溜。

    翠琴忙撈起杜恒霜,抱在手上,嗔道:“大小姐怎麼能現在出去呢?沒有洗臉、沒有梳頭,這樣出去,會被蕭公子笑話的。”

    杜恒霜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雙頰上浮起兩道淡淡的紅暈,“翠琴姐姐給霜兒洗臉、梳頭,霜兒要穿裙子。”

    平時為了行動方便,方嫵娘都是給杜恒霜穿著家常的小衫小褲,出去做客才給她套上小小的高腰襦裙。

    翠琴笑著稱好,帶她去隔壁屋裡洗漱。

    等杜恒霜穿戴一新,拉著翠琴的手從裡屋出來,蕭士及已經喝完一杯茶,正鋪開一張白紙寫大字。

    “及哥哥!”杜恒霜大叫撲過來,抱住蕭士及的大腿。

    蕭士及今年五歲,因他爹蕭祥生去年給他請了拳腳和騎射師父。他除了跟著塾師讀書習字,也跟著兩位拳腳和騎射師父習練兵馬和騎射功夫。這一年來,個頭猛竄,已經有一般人家裡七八歲孩子那麼高大。

    兩歲的杜恒霜在他面前,就如同一個精緻的小玩偶娃娃。

    蕭士及伸臂將杜恒霜抱起來,笑著問道:“小懶蟲,今天又賴床了?”

    杜恒霜把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沒有沒有!今天沒有!及哥哥來的時候,霜兒都沒有賴過床!”說完皺著精緻的小鼻子,有些心虛的笑。

    蕭士及一下子就聽出來她話裡的意思,輕輕掛了她的小鼻頭一下,“小東西,跟我耍心眼兒!也不想想你的心眼兒都是我教的!——還想班門弄斧,關公門前耍大刀啊?”

    “班門弄斧是什麼意思?關公又是誰啊?為什麼要在他門前耍大刀啊?是跟我們家的錢伯一樣嗎?他也會耍刀的……”杜恒霜完全不懂蕭士及是什麼意思,但是很有求知欲的不恥下問。

    蕭士及最愛給杜恒霜上課,就抱著她坐下,跟她細細解釋,一邊說,還一邊提筆在桌上給她畫關公和關公的青龍偃月刀。

    蕭祥生和杜先誠走進來,看著這兩個小孩兩小無猜的融洽樣兒,越發歡喜。

    “蕭大哥,這邊請。今兒是霜兒生辰,我們沒有請別人,就單請了蕭大哥一家人過來吃飯。”杜先誠領著蕭祥生來到中堂坐下。

    中堂正中,擺了一張圓圓的紅木大餐桌。

    蕭家的老夫人古氏身體不適,沒有過來,蕭祥生的弟弟蕭瑞生說是要出去以文會友,也沒有過來。

    就只有蕭祥生帶著妻子龍香葉和大兒子蕭士及早早地過來了。

    龍香葉肚腹高高隆起,手裡拿著一柄團扇輕搖,在中堂一側的坐床之上,同方嫵娘相對而坐。

    方嫵娘羨慕地看著龍香葉道:“蕭大嫂真是有福氣,居然又有身孕了。其實蕭大嫂今日不必過來的,看這樣子,隨時都會生了。”

    龍香葉撫著肚子笑了笑,“沒關係。孕婦需要多走動走動,方好生產。”

    方嫵娘想起自己懷杜恒霜的時候,成天在屋裡吃了睡,睡了吃,還是龍香葉勸她,有空多出去走走,不要天天躺在床上,不然胎兒太大,她可是要難產了。

    “蕭大嫂,上一次多虧了你。”方嫵娘誠心誠意地謝過龍香葉。

    龍香葉掩袖輕笑,朝方嫵娘的肚子努了努嘴,“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麼客氣做什麼?再說,你不用急。你的霜兒才兩歲,你著什麼急啊?——我的及兒四歲多的時候,我才坐了第二胎。”

    方嫵娘發愁道:“話是這麼說,可是我不像大嫂你第一胎就生了兒子。我一直說要去尋個好點的大夫瞧一瞧,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龍香葉想了想,悄悄地壓低聲音問道:“你們都是什麼時候行房的?”

    方嫵娘也壓低聲音,“……就是我的月事來之前和之後三天……”

    龍香葉心裡咯噔一聲。——這些古人,在孕產方面的知識如此落後,難怪一直懷不上……

    不過那杜恒霜又是如何懷上的?

    方嫵娘羞紅了臉,“不記得了。那時候我們剛成親,先誠……先誠……”不管是不是月事前後的日子,都不放過她。

    龍香葉笑得前仰後合,末了輕聲道:“我教你個巧法子。以後啊,在你兩次月事中間的日子,多跟你們家老爺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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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7 PM

第十二章 選妃

    蕭士及牽著杜恒霜的手,來到中堂大門前。

    中堂大門口是一個高高的門檻。

    蕭士及偏頭瞧了瞧杜恒霜一臉為難的小臉,抿嘴笑了,彎腰伸手將她抱起來。

    一旁跟著的養娘忙上前一步要將杜恒霜接過來,連聲道:“蕭公子,讓奴婢來吧。”

    蕭士及沒有逞強,小心翼翼地將杜恒霜送到養娘懷裡,叮囑道:“小心點啊,這門檻夠高的。”

    杜先誠笑著對門口的蕭士及招手,“及哥兒,快過來坐。”

    蕭士及笑著跨過門檻,來到中堂,給屋裡的人行了禮,端坐在蕭祥生旁邊。

    養娘抱著杜恒霜來到龍香葉和方嫵娘對坐的坐床旁邊,彎腰行禮道:“夫人,蕭夫人。”

    杜恒霜對著龍香葉甜甜地笑,“伯母好。”然後看看龍香葉高高隆起的肚腹,大聲問道:“伯母肚子裡是不是藏了個小弟弟?”

    小孩子說話口無遮攔,但是也最靈驗。所以一般有孕的婦人都喜歡問那些不到三歲的小孩子,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杜恒霜不是第一次說龍香葉肚子裡是個男孩兒,龍香葉因此對杜恒霜更加喜愛,笑著拿了一個金鑲玉的鎖片,親自給杜恒霜掛上,誇讚道:“霜兒才兩歲,可是這口齒伶俐的,說話跟倒了核桃車子一樣,嘰裡咕嚕的。”

    方嫵娘更是把杜恒霜當寶,忙從養娘懷裡接過杜恒霜,摟在自己胸前坐下,笑著問她:“吃過早飯沒有?”

    杜恒霜這才覺得有些餓了,轉頭看著那邊的正席,大叫一聲,“爹!霜兒餓了!”

    杜先誠聽得骨頭都酥了,忙不迭地端著一個紅花小碗從席上下來,放到坐床上面的小方桌上,對杜恒霜道:“這是專為我們霜兒準備的百歲羹,先喝一碗,討個好彩頭。”

    龍香葉知道這裡正宗的百歲羹,是用醃菜做的,實際上並不健康,給兩歲大的小孩子吃,好像也不好,就笑著道:“隨便吃一口吧,這羹還是用新鮮菜蔬更合小孩子的口味。”

    方嫵娘忙道:“是用新鮮菜蔬做的。我們廚房裡的廚娘專門用了自家菜園裡種的薺菜切碎,再加春筍丁子、石耳、石發、海紫菜、天花蕈、沙魚、海落白、石決明、蝦魁臘,再加雞汁、羊汁和鵪鶉汁混在一起,燉了一天一夜才燉出來的。”

    龍香葉聽了方嫵娘的話,眼角不斷抽抽。——我的個老天,這哪裡是蔬菜羹啊?這是佛跳牆好不好!

    再看看杜先誠專心給女兒喂羹的樣子,龍香葉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雖說女兒要富養,兒子要窮養,才是他們這樣人家該有的育兒之道,可是像杜家富養女兒到這個地步的,也絕對少有。——估計就算是宮裡的公主,也不過跟杜恒霜過著差不多的日子,不過是比她尊貴一些而已,也許還不如她活得自由自在……

    杜先誠喂完一碗百歲羹,蕭士及端著一小碟小餃子過來,道:“霜兒,再吃兩個長命餃子,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杜恒霜連忙張開嘴,“及哥哥喂霜兒!”

    蕭士及含笑夾起一個小餃子,輕輕放到她唇邊,“慢點吃,別噎著。”

    龍香葉的眉頭蹙得更深,倒還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沒有發話。

    杜恒霜吃完一碟小餃子,飽得不能再飽,就從方嫵娘身邊掙開,自己到坐床裡面玩她的青瓷小狗玩具去了。

    方嫵娘和龍香葉兩個人就在坐床上,就著幾碟子精緻的小菜,邊吃邊聊。

    蕭祥生和杜先誠喝了幾杯酒,話就多起來。

    “你們先下去吧。我們這裡不要人伺候。等需要的時候,再叫你們過來。”杜先誠一揮手,將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趕了出去。

    兩個人就著酒菜,說起了生意經。

    蕭士及年紀雖小,卻也聽得津津有味。

    幾個人吃完飯,已經快到傍晚了。

    蕭家的老夫人古氏已經遣人過來催他們回家了。

    蕭祥生只好起身告辭,“今日托咱們霜兒的福,吃得高興。明兒大哥做東,請杜兄弟、弟妹,還有霜兒一起賞光。”

    杜先誠滿口應承,親自送他們出府。

    龍香葉帶著蕭士及坐在一輛嵌金鑲寶的鈿車裡,跟著蕭祥生的高頭大馬在街上緩緩行走。

    此時已經是日暮時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種香車寶馬往來不絕。蕭家這一輛看上去價值不菲的鈿車,在整個長安坊市的街道上,就如一滴水珠嵌入大海之內,完全不見蹤影。

    龍香葉扶著腰,靠在車裡的幾個軟墊之上,透過薄紗窗簾,看著街市上的繁榮景象輕笑。

    轉過一道彎,來到蕭家所住的坊裡。

    一群人擠擠挨挨,圍在官府經常發佈告示的地方看熱鬧。

    “出了什麼事?——蕭興,你去看看。”蕭祥生對自己的隨從吩咐道。

    蕭興領命而去,來到告示欄張望了一會兒,然後笑嘻嘻地過來回話,“老爺,是大喜事啊!”

    “哦?什麼大喜事?!”蕭祥生有些好奇,官府的大喜事?——這倒是稀奇。

    蕭興就笑著道:“咱們的皇帝陛下要大開宮門選妃了。”

    蕭祥生一下子愣住了,“你再說一遍?我沒有聽錯吧?”

    “沒錯沒錯!正是宮裡的告示,說皇帝登基一年,如今四海承平,天下歸一,皇帝也要沐澤四方,為皇室開枝散葉,故特喻天下,令各州府停止婚嫁半年,以備皇室待選。先是到豪門世家和官宦人家‘禮聘’貴女,直接入宮為妃。然後是采選,徵集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入宮供職。”蕭興在跟著蕭祥生之前,是一個家境貧寒的落第秀才,寒門出身,無法在官場上更進一步,才跟著蕭祥生這個大鹽商做了搖筆桿子的幕僚。

    蕭祥生的眉頭緊皺,面色有些陰沉,一揮馬鞭,“跟咱們無關,咱們先回去吧。”

    第二天,杜先誠帶著方嫵娘和杜恒霜過來蕭府做客,被蕭祥生特意叫到外書房說話。

    “陛下要禮聘貴女為妃?還要采選?——不是吧?!”杜先誠也瞪大了眼睛,“你從哪裡知道的?”

    “告示都出來了。你難道都不看告示?”蕭祥生白了杜先誠一眼。

    杜先誠呵呵笑著,摸了摸後腦勺,“懶得看,對那玩意兒不敢興趣。”

    蕭祥生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大家都知道,咱們的皇帝陛下能越過他嫡親大哥,坐上這個九五至尊的位置,就是靠著他在太后面前堅決奉行‘一夫一妻’的原則,除了正妻謝氏,沒有別的女人,就連通房外寵都一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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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3:59 PM

第十三章 禮聘

    “先帝雖然有萬般的不好,可是至少對皇后歐陽氏沒的說。自始至終,後宮只有她一人。先帝的兩個兒子,都是現如今的太后歐陽氏所出。”杜先誠跟著感慨起來,“做了皇帝,還能只守著一個女人,確實不容易。”

    蕭祥生背著手,在書房裡來來回回踱步。

    “先前的太子,並不是咱們現在這位德禎帝,而是他嫡親的哥哥德明太子。可惜,德明太子太過好色,內寵頗多。又冷落太子妃元氏,對昭訓馮氏寵愛有加,甚至讓她搶在太子妃之前,生下長子。這件事,讓德明太子的母后歐陽氏十分不滿。後來太子妃元氏突然暴斃,那時候的皇后歐陽氏震怒,認為是先太子的小妾馮氏毒害太子妃,親自沖到太子的東宮,將馮昭訓賜死。”蕭祥生停在窗前,面容肅穆,俊美難言。

    這段往事,不知道被誰悄悄透露出來,從而導致先太子被廢,當然不再是什麼宮闈秘聞。長安城的人從上到下,對每個細節都很熟悉,甚至有人編了段子,天天在茶樓酒館擺攤說書。

    杜先誠想起那些事,心有餘悸地道:“先太子也真是,寵妾滅妻到了這種地步,難怪他母后要生氣。誰不知道先帝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歐陽氏,是最討厭那些狐媚厴道的女子。德明太子管不住自己的臍下三寸,就只好用九五至尊的位置來交換了。”

    蕭祥生嗤笑一聲,“咱們如今這位德禎皇帝,和先太子是一母所出,你以為他們會有差別?——不還是一樣好色?當然,差別還是有的,就是咱們這位,比先太子能裝,一直裝到他登上皇位,才露出他的真面目。”說完在書房裡走得越來越快。

    杜先誠揮了揮手,“大哥坐下說話,在屋裡轉得我眼暈。”

    等蕭祥生坐下,杜先誠給他斟了一杯茶,親自遞到他手上,笑著道:“大哥,這件事雖然是那皇帝老兒做得不地道,不過,跟我們好像沒有多大關係。——大哥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

    噗!

    蕭祥生一口茶噴了出來。

    “皇帝老兒?你還真敢說!皇上今年比我們大不了多少,你就敢說他‘老兒’?!——我勸你還是要謹慎一些,在我這裡說說無妨,如果在外面口無遮攔,被人拿住把柄,誰都救不了你。”蕭祥生低聲勸道。

    杜先誠忙正襟危坐,“大哥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注意。”心下卻暗自好笑,大哥剛才對德禎皇帝,就差一點破口大駡了,居然還教訓自己……

    蕭祥生一看杜先誠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橫了他一眼,自己也覺得好笑,“不過你說的也對。其實這件事,確實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我們既不是豪門大族,也不是高官顯貴,禮聘貴女為妃這種事,輪不到我們頭上。而采選良家女入宮做宮女,你的女兒才兩歲,我沒有女兒,更沾不上邊。”

    杜先誠笑著點頭,“正是這個理兒。大哥想明白就行。”

    可是蕭祥生的情緒就這樣陰沉下去。

    等大家吃完飯,敘完話,杜先誠帶著妻子、女兒告辭的時候,蕭祥生的情緒還是很低沉。

    “大哥,你到底是怎麼啦?還在擔心那件事?——不是說了跟我們沒有關係嗎?”杜先誠十分不解,有心想為蕭祥生分憂,又不知道他擔的是什麼心。

    蕭祥生也難跟杜先誠明說,只是道:“我明天派人去齊國公府送端午節禮,你那邊打點妥當了嗎?”

    杜先誠忙道:“都準備好了,不如跟大哥的人一起過去吧。我的那些人粗枝大葉,怕在路上誤了事。”

    “也行。明天你讓你的人帶著牛車過來,找蕭興就行了。他會安排的。”蕭祥生跟著吩咐下去。

    當年在高句麗的戰場上,齊國公齊伯世出奇兵斷了高句麗大將乙支樂文的後路,正好救了蕭祥生和杜先誠他們一干人。

    齊伯世賞識他們這些人的機敏決斷,將他們留在齊家軍軍中,直到最後皇太子監國,宣佈停戰,才帶著他們一起回到大周的國土上。最後還贈他們金銀珠寶,成了他們後來做鹽商發家的本錢。

    因此蕭祥生和杜先誠都十分感念齊伯世的恩德。這些年裡,四節八禮,一次不忘,派人打點的妥妥當當。

    齊國公府在太州,離長安有八百多裡,來去一趟不容易,所以他們一般都會早早啟程,才能趕在過節之前將禮物送到。

    齊國公齊伯世是關隴豪族出身,國公爺的爵位是從祖上傳下來的。大周朝開國以來,封的爵位不少,但是絕大多數都是虛職,包括齊伯世的齊國公爵位。不過架不住齊伯世本人精明強幹,從十三歲起,就聲名顯達,據說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從他十五歲開始,給他說親的人就踏破了齊國公府的門檻。

    齊伯世自己少年英雄,對自己要娶的原配正室也十分慎重。

    古語說的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這家裡的情形也是如此。

    如果男主人的人品不好,只會坑他們一家子。

    可是如果女主人的人品不好,是會坑他們的子孫後代的。

    所以世家大族挑選宗婦妻室,門當戶對是第一重要的,然後在門當戶對的情況下,對品行人才再進行進一步的挑選。

    齊伯世挑了許久,都沒有挑到合適的妻室。後來年紀大了,沒有女人照顧不像話,就納了親近副將家的小女兒萬氏為妾,暫時幫他打理家事。

    後來有一年,大周大將歐陽城,也就是當朝國舅,他的嫡長女歐陽紫年滿十五。在歐陽紫的及笄禮上,歐陽城提出為女兒擇偶的條件,就是要求前來求親的貴家公子,能夠在百步之外,用羽箭射中中堂屏風上精繡的的孔雀圖。

    齊伯世一看見歐陽紫,就立誓要娶她為妻。他本來就箭法超群,百步之外,不僅射中孔雀,而且射中孔雀的眼睛,被歐陽城大加讚賞,親自將女兒許配給他。

    這也成了大周的一段佳話,人稱“雀屏中選”。

    齊伯世娶了歐陽紫之後,連小妾萬氏的房裡都絕少踏足,跟歐陽紫十分恩愛。十年間,歐陽紫連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而萬氏只生了一兒一女。

    德禎皇帝繼位之後,一向循規蹈矩的齊伯世得到重用,如今兼任太州總兵,領兵鎮守大周的兩個要塞,真正成了德禎皇帝的肱股之臣。

    德禎皇帝的選妃旨意一早也派專人送到齊國公齊伯世府上,要禮聘他的堂妹齊萱入宮為妃。

    齊萱是他們齊家近支唯一的適齡貴女,可是她早有情投意合的未婚夫,當然不想入宮為妃,這幾天一直哭哭啼啼,在齊伯世府上吵鬧,鬧得齊伯世好不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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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3-9-3 04:00 PM

第十四章 東風

    齊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歐陽紫看著齊國公懊惱的樣子,笑著勸他,“萱兒有未婚夫,如實給聖上報上去就行了,你擔什麼心啊?”

    齊伯世撚須不語,看了歐陽紫一眼。

    歐陽紫一身淺紫色高腰襦裙,深紫色薄紗半臂,雙臂上挽著淺粉色披帛,都是吳地出產的雙林綾絹所裁,輕如蟬翼,薄如煙紗,襯的她高貴中帶著幾分嫵媚,氣度高華,跟她的那位太后姑姑一樣,頗有母儀天下之風。

    齊伯世的目光柔和起來,走到歐陽紫身邊坐定,含笑道:“我哪裡是擔心萱兒?我是擔心咱們的女兒。”

    歐陽紫給齊伯世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兒子齊仁之,今年已經十歲,二兒子齊義之,今年八歲,歐陽紫所出的第三個兒子齊智之七歲,卻是排行第四,因為排行第三的,是齊伯世的妾室萬氏所出的齊禮之也是七歲,只比嫡出的齊智之大一天。

    歐陽紫所出的女兒齊嫣之,年方五歲,是齊伯世唯一的嫡女。萬氏所出的齊歡之,便是齊伯世最小的孩兒,也是唯一的庶女,才剛剛滿了三歲。

    歐陽紫拿著團扇掩嘴輕笑,“嫣之才五歲,歡之才三歲,你擔的是哪門子心啊?”

    “我是擔心皇上禮聘萱兒入宮,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齊伯世的眉頭皺得更緊,跟歐陽紫細細說道,“你想,宮裡要禮聘貴女為妃的時候,都是仔細查訪過的。訂了親的,都不會在禮聘的名單之內。可是皇上居然還是下旨要禮聘萱兒入宮為妃,就是打著讓我們回絕的主意。”

    歐陽紫也是關隴豪族出身,一聽就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們拒絕了皇上一次,就算是欠了皇上一個人情。等以後咱們的女兒大了,皇上要再次下旨禮聘她們入宮,我們就沒有了推辭的理由。”

    齊伯世重重地點頭,看著歐陽紫的眼神充滿了贊許。

    到底是關隴豪族的世家貴女出身,見識就是不同凡響。萬氏……哎,還是輸在出身太低……

    齊伯世一邊在心裡感慨,一邊抬起手,將歐陽紫左額上方的赤金白玉掩鬢正了正,“就是這個道理。皇上這樣大張旗鼓,無疑也是向咱們大周所有的世家豪族宣告,我們齊家,是一定要有人入宮為妃的。萱兒是不用入宮為妃了,那就只有我們的女兒是合適的人選。皇上今年三十有五,再過十年,也才四十有五,而我們的嫣之,再過十年,就到了及笈之年。到時候,皇帝再次禮聘她入宮,你說我們怎麼開得了這個口再拒絕呢?”

    歐陽紫也在想這個問題,手裡緊緊攥著團扇,十指的關節都有些發白。

    “不行。我的女兒,絕對不要入宮嫁給一個老頭子!”歐陽紫一字一句地道,“我去長安一趟,見見我姑母。”歐陽紫的姑母,便是如今的太后歐陽氏。

    齊伯世大驚失色,忙阻止她,“不行!不行!你一去長安,咱們嫣之肯定就被你姑母留在長安宮中了。你這是送羊入虎口啊!”

    歐陽紫一陣心煩,“那怎麼辦?反正我是不會讓我的女兒入宮的。”想了想,歐陽紫倒是笑了,“其實我也不用擔心得這麼早,還有十年呢。這十年,誰知道……”

    齊伯世忙誤了她的嘴,低聲央求道:“我的祖宗,你可別再亂說話了。”

    歐陽紫橫了他一眼,眼波裡面似乎要滴出水來。

    齊伯世看得身下一緊,雙臂一長,就將她打橫抱到裡屋。

    “你這妖精,都生了四個孩子了,還恁地勾人……”

    “我哪有勾人?國公爺昨日去了萬妹妹那裡,當妾身不知道呢……”歐陽紫吐氣如蘭,伸臂圈住齊伯世的脖子,任憑他將她的襦裙掀開,一隻手摸索進去。

    齊伯世嘿嘿一笑,“她哪裡有你厲害?我昨兒不過是坐了坐,看看兩個孩子去了,你就吃這沒來由的幹醋。”一邊說,一邊將手指尋到細潤的花苞處,輕輕撫弄起來。

    歐陽紫曼聲吟哦,在齊伯世耳邊低低地道:“……若不是知道你昨天沒有沾她的身子,你今天休想碰我……”

    齊伯世聽得心裡一蕩,手裡重重一戳,已經將花苞掰開,探尋花心去了。

    歐陽紫越發難耐,扭了幾扭,在齊伯世耳邊不斷低喚他的名字。

    齊伯世沾了滿手的水潤,才抽出手指頭,解開自己的袍服,俯身聳動不已。

    ……

    兩人一頓雲雨下來,已經快要吃晚飯了。

    歐陽紫的大丫鬟便將幾個孩子帶到花廳,吩咐廚房的人將孩子們的飯菜送到花廳去伺候。

    萬氏吃完晚飯,卸了釵環,過來給歐陽紫問安。

    歐陽紫是正室,萬氏是偏房,該立的規矩,該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少。

    歐陽紫剛嫁給齊伯世的時候,就說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要求國公府裡的上下尊卑規矩都要立起來。

    齊伯世的爹娘去世得早,他七歲就襲了齊國公的爵位,是在他親叔叔照應下長大的。

    齊萱就是他嫡親叔叔的女兒,跟齊伯世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親。

    齊伯世十五歲的,正式住到齊國公府,自己當家作主。

    二十歲的時候,納了十四歲的萬氏為妾,從此萬氏就是齊國公府的女主人,直到齊伯世二十五歲的時候,遇到歐陽紫,費盡心機將她娶回家,做了原配正室。

    那一年,歐陽紫十六歲,比十九歲的萬氏還要小三歲。

    可是歐陽紫平日裡端莊持重,不像萬氏總是一副嬌嬌怯怯的樣子。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上去,還以為歐陽紫比萬氏的年紀還要大。再加上一般人家,都是原配主母的年紀比妾室姨娘要大。歐陽紫又不愛解釋,就讓很多人以訛傳訛了。

    歐陽紫一進門,就要求萬氏立規矩。雖然當著齊伯世的面,萬氏答應得爽快,可是真的讓她每天去歐陽紫那裡晨昏定醒,給她掃地抹桌做粗活,還是讓她很受不了,也曾在齊伯世面前偷偷哭過幾次。

    齊伯世試過一次想幫萬氏說情,不過直接後果,就是一個人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我是原配正室,你是偏房妾室,我讓你做的事情,都是這本《女誡》上寫得清清楚楚,並不是我故意為難你。再說,你看看那些世家大族,有誰是妾室當家?你在齊國公府當了五年的家,就給齊國公府丟了五年的人。我這麼做,不過是幫齊國公府挽回一點臉面。現在讓你立點規矩,你居然陽奉陰違,去國公爺那裡給我上眼藥,你真的以為你是二房奶奶,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歐陽紫剛進門的時候,對萬氏完全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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