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丁墨 -【他來了,請閉眼】《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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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1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0-20 12:32 AM 編輯

第二卷

第十五章 同居天下

  冬去春天,校園裡的銀杏樹已經長出新葉。它們像一道嫩綠的屏障,覆蓋住女生樓前的林蔭路。路上人來人往,又時常有情侶駐足親暱,一派生氣勃勃、春意盎然的開學之景。
  
  相比之下,大四女生的宿舍樓,則顯得冷清許多。
  
  簡瑤宿舍現在就只有兩個人在。臨近畢業,大家都十分現實且上進。一個女孩留在家鄉考公務員,這學期乾脆不回校、直至領畢業證;另一個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剩下那個雖然住宿舍,但要準備出國,每天忙得不見人影。
  
  簡瑤回來了兩三天,倒成了最悠閒自在的人。每天看看書、上上網,瞭解新公司的知識。她還把上次跟薄靳言辦案的經過,寫在個日記本上。多少年後,都可以回味。
  
  ——
  
  傅子遇打電話來時,簡瑤正躺床上敷面膜。傅子遇聽到她含糊的聲音,很是意外:「牙疼?還是被人打臉了?」
  
  「面膜呢!」簡瑤失笑,這一笑面膜又皺了,連忙抿嘴,聲音再次變得綿軟柔糯,「有什麼事?」
  
  電話那邊,傅子遇轉頭對身旁的薄靳言說:「這丫頭用綿羊音講話還蠻好聽的,好嗲。」
  
  薄靳言正躺在酒店的床上看電視新聞,聞言抬眸掃他一眼。
  
  傅子遇順口就問:「你要不要聽聽?」
  
  薄靳言:「我為什麼要聽她扭曲的聲音?」
  
  他倆在那頭旁若無人的對話,簡瑤在這邊聽得一清二楚,立刻就把面膜給摘了,聲音清脆的打斷:「薄靳言,沒人要求你點評我的聲音!傅子遇,找我什麼事?」
  
  傅子遇大笑幾聲,才講明來意。原來是想叫簡瑤出去吃飯,順帶一起看房子。
  
  簡瑤想了想答:「這樣,你們先來我學校,今天我請你們吃飯,有家魚做得不錯。」
  
  ——
  
  大學的後巷裡,總是藏著各種好吃得不可思議的東西。簡瑤挑的這家,招牌菜是魚羊鮮火鍋,骨酥肉爛、鮮香清辣,口碑極好。
  
  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很快就見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在門口停下,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下了車。一個俊秀可親,一個倨傲清逸。
  
  火鍋端上來時,奇香撲鼻。簡瑤介紹:「他家的魚都是碼頭大清早送來的,羊肉是內蒙的。都很新鮮。」她看著對面的薄靳言:「你吃過這種嗎?」
  
  他今天還是西裝襯衣,越發襯得身材修長,清秀的眉目中透著桀驁。聞言他只抬眸掃了簡瑤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說:難道會有我沒吃過的魚?
  
  這時簡瑤眼角餘光瞥見傅子遇,卻發覺他看著火鍋,似乎怔了一下。
  
  「點其他菜沒有?」傅子遇微笑發問。
  
  簡瑤把桌上的點菜單遞給他——之前是他說很餓,讓簡瑤先點菜。
  
  傅子遇瞥一眼菜目,抬頭看向服務員:「再加條……清蒸魚。」
  
  服務員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們就是專業做魚羊鮮,不做其他魚。其實火鍋裡的魚有兩斤多,羊肉有三斤,這位小姐還點了其他菜,估計你們是吃不完的。不夠再點吧。」
  
  簡瑤低頭喝了口水,目光在他倆同樣平靜的臉上打了個轉。
  
  ——
  
  席間氣氛蠻不錯。大多數時候是傅子遇和簡瑤在講話,薄靳言偶爾微笑插一兩句,卻能把人噎得胸悶氣鬱,但又忍不住想笑。後來,薄靳言起身走到店外去接電話,傅子遇望著他的背影,對簡瑤說:「跟他做朋友,我倆就是找虐體質。」
  
  「朋友」這個詞,令簡瑤心頭一暖。她也看一眼窗外的薄靳言,在心中斟酌詞句。
  
  上次他們去她家吃飯,人多、桌上也有兩道魚,所以簡瑤根本沒注意。今天才發覺,薄靳言竟是一筷子別的肉菜也沒動,包括火鍋裡跟羊肉一起煮的魚肉。
  
  「他不吃紅肉。」不等她開口問,傅子遇的聲音已經從對面傳來。
  
  簡瑤:「……為什麼?」
  
  傅子遇靜默與她對視片刻,答:「他曾經花了半年時間,追捕加州分屍食人狂。那之後,他就不吃紅肉了。」
  
  簡瑤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
  
  傅子遇笑了,大手一擺:「沒關係!他也很喜歡吃蔬菜,你看剛才吃掉了一整盤。」
  
  簡瑤笑笑,兩人沉默片刻,傅子遇又說:「你看他現在查案拽得不行唯我獨尊,其實也是慢慢練成這樣的。一開始他幫FBI查案,看著那些成堆被虐殺的屍體,也會嘔吐。」
  
  ——
  
  傅子遇看中的是二環邊上一幢幽靜漂亮的公寓樓。簡瑤跟他倆走到樓下,內心就已經開始掙扎——環境太棒了,但是價格一定不菲。她好像都聽到了錢包癟下去的聲音。
  
  首先去看的是薄靳言在一樓的一套三居室。就簡瑤看來,沒什麼驚喜——色調清冷、傢俱簡潔,整體有點灰暗。尤其那張全黑的、至少2米×2米的大床,看著就讓人覺得很不溫馨。但是薄靳言很喜歡,邁著長腿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站在客廳白晃晃的燈下,微笑點頭:「很好,我要這套。」
  
  然後傅子遇就帶他們坐電梯上樓。簡瑤有點意外:「我們住一個單元?」
  
  傅子遇:「對啊,這樣有事可以相互照應。」同時低頭對簡瑤耳語:「有你在附近看著他,我放心。」
  
  他講話時,薄靳言也看了她一眼。修長澄澈的眼睛裡,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叫簡瑤看不明白。得意?傲慢?可他得意個什麼勁?
  
  ——
  
  當傅子遇推開房間門的第一秒,簡瑤就怦然心動了。與薄靳言的戶型完全不同,這就是個簡單的大開間。一張榻榻米放在落地窗旁,旁邊是兩張桔紅色小沙發,還有蜿蜒如枝蔓花開的吊燈。
  
  而最奪人眼球的,是正在水晶燈下的潔白浴缸。淺紅紗帳從屋頂垂落將它裊裊環繞,浴缸邊的平台上還放著一瓶鮮花。
  
  作為單身女人獨居的房間,這個設計實在很能撓中人心底那點小資慵懶的情趣。她幾乎可以想像自己洗完澡裹著浴巾,舒舒服服倒在旁邊榻榻米上的情景。
  
  「多少錢?」簡瑤期盼的問。
  
  傅子遇說了價格,並不便宜,簡瑤一咬牙:「好,我租。」
  
  傅子遇含笑點頭,走到一邊打電話落定兩套房子。簡瑤這才注意到,薄靳言不知何時一個人走到屋子裡頭,正四處端詳。
  
  只見他雙手插褲兜裡,先走到窗旁,往樓下看了看,瞥她一眼:「太棒了,你每天都看不到日出。」
  
  簡瑤默然——窗外幾十米外就是一座摩天高樓,的確景致全無。但是這個價格,能租到這樣的房子,已經是百里挑一了好不好!
  
  他又走到浴缸邊,抬手挑起紗帳,眉目專注的審視著裡頭。簡瑤也不知道他在審視什麼,但讓一個男人這麼盯著自己的浴缸,多少令人有些赧然。她走過去,將紗帳從他手裡拔~出來:「沒什麼好看的。」
  
  他抬眸看她一眼,略略挑眉:「你臉紅了。」
  
  簡瑤哪裡料到他會這麼說,根本不信,下意識就去摸臉……還真的,有點燙。
  
  「不必害羞。」他眼中閃過倨傲的瞭然,「無論男人女人,或多或少都有暴露身體的慾望。獨處的時候得到釋放,很正常。」
  
  簡瑤的臉又開始燙了。但也許是跟他相處久了,承受能力和反擊能力也變強了,她朝他微微一笑:「這些都是理論知識吧?其實你又沒跟女人相處過,也不瞭解女人。紙上談兵好精彩!」
  
  薄靳言眸色微斂,薄唇輕啟、正想講話,簡瑤已經大大方方轉身走了。
  
  ——
  
  簡瑤花了好幾天時間,把新公寓佈置好,就此安頓下來。從學生轉變為職業人,令她心情雀躍,只待隔日就到新單位上班。
  
  期間薄靳言也有些動靜——他開一輛大切諾基,倒是跟清秀的外表大相逕庭。也沒什麼准點兒,早中晚都有看到他進出小區。簡瑤聽傅子遇提起過,他不用坐班。
  
  ——
  
  簡瑤就職的企業叫澄宇,是一家知名的跨國貿易公司。以她優秀的專業成績,能獲得最低層的助理職務,已屬不易。
  
  週一一大早,簡瑤就坐地鐵抵達公司。摩天大樓坐落在使館區附近,旁邊都是高檔商場、娛樂場所和酒吧,休閒氣氛倒很濃厚。
  
  不過一踏入大樓,簡瑤就不這麼覺得了。大廈金碧輝煌,每一位衣冠楚楚的職場男女,都顯得忙碌而專注。簡瑤以前就聽說過,集團曾經發生過員工過勞猝死事件和壓力過大自殺事件,雖無法驗證其中究竟,但毋庸置疑,這裡工作確實緊張。
  
  簡瑤報道的部門是汽車零配件貿易部。這是整個公司營業份額最小的業務部門之一。不過第一天相處下來,簡瑤對這份工作很滿意——部門經理很親切、下達任務條理分明。其他同事什麼年齡段都有,雖然算不上和善,但也不難相處。
  
  不過簡瑤初來乍到,力求踏實謹慎,所以每天都忙到很晚才離開。不過這麼下來,她也就一直沒見過傅子遇和薄靳言。
  
  ——
  
  好容易到了週末,簡瑤宅在家裡休息。中午的時候,卻有快遞來敲門。
  
  簡瑤一看,是國際郵包,收件人是「Simon」。快遞員解釋:「我打電話給薄靳言先生,他不在家,說送到你這裡。」
  
  簡瑤便替他簽收了。
  
  快遞員走了,簡瑤拿起包裹又瞧了瞧。
  
  Simon?她倒是一直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
  
  不過感覺這個名字挺適合他的。
  
  暮色~降臨時分,簡瑤正準備晚飯,薄靳言來敲門了。
  
  開門的一瞬間,兩人對視一眼。
  
  他還是老樣子,西裝筆挺,白皙清傲。簡瑤把郵包遞給他,以為他馬上會下樓。他卻掃她一眼,不等她邀請,逕自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得好像領導來視察工作。
  
  目光淡淡環顧一周後,他在她的小沙發坐下,鬆開領帶、身姿舒展,拆開郵包開始專注的看裡頭的文件。
  
  簡瑤在旁默立片刻,也不管他了,自己繼續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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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2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0-20 12:35 AM 編輯

第十六章 先生你好

  屋內燈光暗柔,靜謐得好像依舊只有簡瑤一個人。
  
  薄靳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側臉安靜而專注。簡瑤給他倒了杯茶,轉身剛要走,他卻抬眸掃一眼那茶,說:「我不喝亂七八糟的東西,換成白開水。」
  
  簡瑤看著手裡他所謂「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壺花茶,菩提子花加薰衣草,清香撲鼻、橙黃透亮,也是她最愛的私家珍藏。
  
  他不識貨。
  
  「要喝水自己倒。」
  
  薄靳言這才抬頭正眼瞧她,她卻已經扭頭走了。
  
  簡瑤又切了一會兒菜,察覺身後一直沒動靜。轉頭一看,卻見他正舉著那杯茶,對著燈光在端詳,修長的眉頭輕蹙,神色極為認真,完全不輸切割屍體的時候。
  
  簡瑤忍不住笑了,說:「這是我在一條老胡同找到的,有個女孩開了個小店專賣這個,用料口味都比其他店好。」
  
  薄靳言掃她一眼,沒說話。
  
  簡瑤繼續做飯。過了一陣,她把煲好的雞湯端到茶几上,一抬眸,卻看到他跟前的茶杯已經喝空了,而他拿著文件還在看。
  
  簡瑤微微一笑,轉身要走,卻聽到輕微的敲擊聲。
  
  回頭一看——是薄靳言伸出一隻手,長指輕叩著茶杯旁的桌面,神色特別淡然自若。
  
  這意思是……讓她續茶?
  
  簡瑤挑了挑眉,清清脆脆的問:「好喝啊?」
  
  薄靳言抬眸看著她,眼中浮現清淺的笑意:「不錯,謝謝。」
  
  簡瑤望著他清俊逼人的臉,心想傅子遇果然說得沒錯,她也有受虐傾向——薄靳言難得的讚許一下,竟然令她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不計前嫌的又給他倒了一杯,還把茶壺也提了過來,放在他手邊。
  
  ——
  
  晚餐她原本準備的是東坡肉、清炒藕片、青菜和湯。盛飯的時候,她把東坡肉直接留在蒸鍋裡,沒有端出來。
  
  鑒於薄靳言的挑剔,簡瑤把一碗米飯放在他手邊時,已經想好了——要是他說:我不吃這些難吃的東西,她就說:不好意思你誤會了,這碗飯也是我的,我吃兩碗。
  
  不過她的想法多餘了,薄靳言很自然的就把碗筷端了起來。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一時兩人都沒講話。
  
  簡瑤看著他的筷子先落在藕片上,夾了一塊,神色淡淡的吃了,沒說什麼;然後吃了一口飯,又夾了根青菜;再用勺舀出塊雞肉,放到碗裡……
  
  「你就算一直盯著我,這些菜也不會變得更好吃。」低沉悅耳的嗓音,在她對面響起。
  
  簡瑤微赧抬頭,就見他眼神清亮淡定的望著自己。她剛要還口,他卻問:「這是什麼米?」
  
  白瓷小碗就在他掌心,粒粒長米柔軟飽滿。
  
  「泰國香米。」簡瑤答。
  
  薄靳言微揚眉頭,簡瑤知道他疑惑什麼,解釋道:「口感很好吧?我曾經買了二十多種香米對比,最後選出這種。」
  
  ——
  
  吃了一會兒,簡瑤發現,薄靳言人高腿長,坐在低矮的小沙發裡,每次夾菜都要身子前傾。她放下碗,從床上拿了個靠枕給他:「墊在後面,就不會不舒服了。」
  
  這靠枕也是她轉了好幾個商場,買到最合心意的,顏色素雅大方、質地柔韌舒適。薄靳言接過,長指捏了捏,丟到身後,看她一眼,靠了上去。
  
  ——
  
  簡瑤洗碗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多日沒聯繫的李熏然,簡瑤擦乾手接起。
  
  「幹什麼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半天才接電話。」
  
  簡瑤笑答:「洗碗呢。」
  
  李熏然:「才吃飯啊。跟誰吃呢?」
  
  簡瑤瞥一眼身姿舒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薄靳言。」
  
  「哦?都九點了還吃飯……你們不會是好上了吧?」
  
  「想哪裡去了?」簡瑤打斷他,「我夜裡十二點還跟你吃過宵夜呢。找我有什麼事?」
  
  李熏然這才笑了,答:「血數字的事,有了些眉目。省裡專家利用新的檢驗技術,在原來的血跡裡,又找出幾個新的數字。如果有進展,我再通知你和薄教授。」
  
  掛了電話,簡瑤把李熏然的話都轉述給薄靳言,他沉思片刻,點點頭。
  
  ——
  
  洗完碗,簡瑤一回頭,卻見薄靳言又走到她床邊,正端詳著床上的東西。那上頭有她精挑細選的新床墊;還有雪白漂亮的蠶絲被。
  
  然後他又走到一旁的書桌前,上面擺著數個漂亮的玩偶,還有一方墨色清潤的紙鎮。都是她頗費了些功夫淘到的。
  
  最後,薄靳言在房屋正中站定,清冽的目光環顧一周,最後落在她身上。
  
  「你到底花了幾百個小時,來佈置這個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
  
  簡瑤給自己倒了杯花茶,啜了一口答:「一個多星期。」她就是很喜歡這個過程,把自己的小窩佈置得更舒適,花點時間無所謂。
  
  薄靳言盯著她不講話了。
  
  簡瑤:「怎麼了?」
  
  他卻忽然點點頭:「你上次說得對。」
  
  「什麼?」
  
  「我的確不瞭解女人。」他明明是在贊同她講過的話,卻又長眸微斂,神態倨傲,「我想,終我一生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你這個女人,會花上百個小時,在這種事情上?」
  
  簡瑤:「……我這是對生活質量有要求!」
  
  ——
  
  薄靳言批評完她的居家作風之後,終於神態淡然的回家了。
  
  這晚簡瑤臨睡前想,薄靳言今天吃了一整碗飯,菜也被他吃了大半,還吃了至少五塊雞肉。
  
  很好。看來這頓飯他吃得不錯。
  
  ——
  
  簡瑤沒想到,第二天上午,薄靳言會再次駕臨。
  
  初春的晨光明淨又溫和,薄靳言先生站在陽光燦爛的門邊,越發顯得高挑白皙、眉目清秀。
  
  簡瑤身上穿的還是素色長袖棉睡衣,襯得她整個人單薄素淡了幾分。薄靳言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說:「你比我想像的更瘦。換衣服,出門。」
  
  簡瑤:「出門幹什麼?」
  
  「買東西。」
  
  直到坐上他那輛大切的副駕,簡瑤還有點難以置信,看著他丟過來的採購單:「你的意思是——我家裡的那些東西,你也要一套?花茶、靠枕、被子、紙鎮、還有香米……你昨天不是還說無法理解嗎?」
  
  「糾正一下,是兩套。傅子遇聽說了,他也要。」薄靳言斜瞥她一眼,輕描淡寫的答,「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決定?你做了大量繁雜、低效、瑣碎的工作,如果共享給我們,就能產生了三倍效益。」
  
  簡瑤:「薄靳言,有你這樣請人幫忙的嗎?」
    
      ——
  
  很快傅子遇又打來了電話,不過跟薄靳言不同,他把簡瑤一頓猛誇,並且表示一定要請大餐感謝她的付出。簡瑤說請客不用了,懂得欣賞她的眼光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這話時,薄靳言就坐在身旁。等她掛了電話,他說:「我欣賞你的眼光,鄙視你的效率,這不矛盾。」
  
  ——
  
  這個下午,兩人幾乎跑遍了全城。不過基本是開車到一個地點,簡瑤下車去買,薄靳言坐在車裡看書或者拿筆記本上網。
  
  簡瑤問:「你要是不自己親自挑選,為什麼今天要來?」
  
  薄靳言答:「你認為我想來?傅子遇今天一整天的會。」
  
  簡瑤於是頓悟——他是迫不得已來當司機的。
  
  但這個過程,簡瑤也發覺,薄靳言這人對金錢毫不在意,直接丟了張卡給她,讓她去買。她把小票給他,他正在看書,頭也不抬語氣溫和的答:「給我這個幹什麼?集齊十張獎勵一條魚嗎?」
  
  簡瑤只好把所有小票都收起來,回頭再給傅子遇。她也發現,薄靳言並不像她以前想像的那麼挑剔——他的挑剔是有針對性的,只針對他在意的事,像案件、屍體、魚等等。其他方面,雖然他有傲慢挑剔的天性,但根本不會花精力關注。譬如她挑選靠枕或者其他東西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問要什麼顏色款式。他都是一個答案:跟你一樣,別再問我。
  
  ——
  
  這天最後一站,是到一家商場購買床墊。這次薄靳言跟來了——因為睡覺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燈光明亮,地板光潔,整個家居用品區佈置得溫馨優雅。導購員把兩人引到簡瑤要的床墊前,微笑介紹:「這款床墊賣得很好,小姐好識貨。可以躺上去試試?」
  
  簡瑤依言躺了上去,薄靳言身姿挺拔的站在床邊,導購員還在慇勤的跟他介紹:「……床墊非常結實,沒有異味,怎麼用都不會壞……」
  
  薄靳言:「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床上的簡瑤立刻看他一眼,導購員則露出狹促的笑容,很肯定的答:「先生放心,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導購員走開了,薄靳言走到床邊,看一眼簡瑤,也躺了下來。
  
  感覺到身旁床鋪微微一沉,簡瑤轉頭望著他:「難道你會在床上滾來滾去?」
  
  薄靳言非常淡漠的看她一眼:「當然不會,只有『沉默』會在我的床上翻滾。但如果這個要求都達不到,還能算好床墊嗎?」
  
  走了一天,簡瑤也累了,躺在床上不動。身旁的薄靳言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一動不動。
  
  休息了一會兒,她正要起身,忽的感覺床面一震,薄靳言已經一隻手撐在她腦袋邊,坐了起來,低頭看著她。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只令簡瑤感覺心臟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並沒有完全起身,上身是斜傾著的,就在她身體上方。柔白的光線沿著他的短髮臉頰傾落,越發顯得他眉眼清秀漂亮。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有淡淡的璀璨的笑意,挺拔筆直的鼻樑下,薄唇輕啟:「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
  
  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沉厚的水流淌過耳際。簡瑤從沒跟男人以這種姿勢、隔得這麼近。她身上每一顆細胞,彷彿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而後微微的收縮著。
  
  她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念頭——似乎一直以來,她都沒像此刻,這麼近這麼仔細的看過他的容顏。
  
  英俊的、傲慢的、卻又清澈的容顏。
  
  見她沉默,薄靳言繼續說:「顯而易見,我們住在一起,效率更高。我不感興趣的事,正好是你喜歡且擅長的。而我的工作效率能夠更高……」
  
  「咳……先生小姐,這張床墊你們還滿意嗎?」旁邊插~進來導購員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大概是看不下去他們曖昧的姿態了。
  
  薄靳言頭也不回對導購說:「請你暫時不要講話。」繼續盯著簡瑤:「間接的說,你也產生了更大的價值……」
  
  簡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這個原因,一把推開他,下了床:「抱歉,我沒興趣。」
  
  簡瑤快步跟導購去結了帳,約好送床墊上門的時間,扭頭一看,薄靳言就站在幾步遠處,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他有什麼好深思的?
  
  「走吧。」簡瑤快步走進電梯,臉還有點餘熱未退。
  
  此刻的臉紅真是毫無意義。
  
  薄靳言邁著長腿跟進來,站在她身旁。
  
  「為什麼沒興趣?」他低頭看著她。
  
  簡瑤還沒答,電梯門在下一層打開。這一層是餐飲區,一堆人湧了進來。空間瞬間變得狹窄。進來的都是年輕人,見電梯不報警,就繼續往裡擠。薄靳言眉頭微蹙,往後退了一步,貼著牆壁站立,簡瑤被人往這邊擠了一點,又擠了一點。最後還上來個孕婦,大家都往後一退,簡瑤被人潮一送,幾乎全身都貼到了薄靳言身上。
  
  觀光電梯一層層下滑,窗外燈光如流水掠過。簡瑤能感覺到他的雙臂就垂落在她身旁,手背偶爾傳來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長褲,還是他的手。而她的臉離他胸口的襯衣很近,能聞到淡淡的清冷的氣息。
  
  簡瑤想往後退,無奈一點空間都無,只能整個人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而薄靳言低頭看著她:「你還沒回答——為什麼沒興趣跟我一起住?」
  
  簡瑤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覺得電梯裡忽然一靜。他的聲音低沉清晰,毫無疑問塞在電梯裡的十多個人,都聽到了。
  
  他能不能不要這麼旁若無人啊?
  
  好在都是成年人,一時並沒人出聲。而簡瑤幾乎在他懷裡,也看不到別人的表情。她壓低聲音答:「你想都不要想,我也喜歡清靜,不會搬下來的。不要再說了。」
  
  薄靳言靜默下來。
  
  她鬆了口氣,誰知過了幾秒鐘,他悠悠的在她頭頂說:「你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簡瑤一滯,而旁邊終於有年輕女孩「噗」的笑出了聲。
  
  ——
  
  這要換成別的男人,旁人肯定以為是死纏爛打要求女友同居。但簡瑤知道,薄靳言這麼問,真的就是覺得她不跟他住,是一個「低效而錯誤」的決定。
  
  只是雖然這麼想,這晚回到家洗澡的時候,看著盈盈的水光,腦子裡卻自動浮現出他那張臉,就在她頭頂上方,清俊又溫柔的樣子。這令她的心情變得奇怪,似乎有點莫名的焦躁。
  
  躺上床時,心裡還有點毛躁。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是李熏然。
  
  他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令簡瑤心頭一緊,接起:「什麼事?」
  
  李熏然似乎正在吃飯,聲音有點含糊:「第一時間通知你,專家把血數字破譯出來了,不過也相當於沒破譯。」
  
  「什麼意思?」
  
  「我發郵件給你和薄教授了,你看看我們再說。」
  
  ——
  
  夜色清冷,簡瑤披著件外衣,打開電腦。
  
  李熏然的郵件寫得很簡潔,原來補充了新的數字後,原來的數成為了完整的數列,分別是(下劃線是新增數字):
  
  「145,297,289,121
  
  162,17,324,1
  
  250,0,484,0
  
  365,88,729,16
  
  421,27,841,1
  
  586,29,1156,1
  
  425,136,729,16」
  
  「專家破譯這組數只用了幾個小時,說挺簡單的。這裡面藏了一組數,第一列是這組數中,相鄰兩個數的平方和;第二列是平方差;第三列是和的平方;第四列是差的平方……孫勇跟咱們玩數字遊戲呢。」李熏然解釋。
  
  簡瑤往下一看,那組最終被破譯出來的數就在後頭:8,9,9,13,14,15,19。
  
  「這組數可能是任何意思:電影裡不都這麼演的嗎?一本書的頁碼、一個古老成語、一個坐標什麼的。」李熏然說,「查無可查,誰知道孫勇這小子幻想什麼。專家們表示希望不大,他們的工作基本也要結束了。」
  
  掛了電話,簡瑤還看著這列數字。李熏然說的沒錯,雖然這串數字似乎隱藏著玄機,但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不管孫勇想暗示什麼,這個案子也已經了結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側身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腦子裡還是忍不住想,這串數字到底帶表什麼。
  
  她先拿出手機,按下這些數字。座機號碼是8位,多了三位,總機轉分機?她撥過去,空號。
  
  這個結果幾乎是必然的。
  
  摩斯密碼?她又不懂。經緯度坐標?格式不對。
  
  英文字母呢?從A到Z,對應1到26。她從床頭拿過來紙筆,對照換成英文字母。不過心裡也清楚,密碼怎麼會這麼簡單?連她都能破譯?
  
  翻譯出來的字母是:H,I,I,M,N,O,S。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換一下次序組合一下呢?
  
  HI,MIN,SO?
  
  HON,S/M,II?
  
  ……
  
  還是明天等薄靳言看看吧。簡瑤把紙筆放下,閉上眼睡覺。
  
  只是腦海裡又浮現薄靳言的臉,眉目修長、鼻高唇薄,清俊又凌厲,卻也會噙著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或是譏諷,或者倨傲,或是愉悅……
  
  她突然又睜開眼,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字母上,後背倏的滲出一層冷汗。
  
  薄靳言,薄靳言。
  
  這些字母,還有一種有意義的單詞組合——
  
  Hi,Simon(嗨,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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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33 PM

第十七章 鮮花離分

  深夜,公寓樓梯間靜得滲人,唯有燈光白亮如晝。

  簡瑤望著面前漆黑厚重的大門,想起剛剛猜出的暗語,心頭還有陣陣寒意冒出來。

  按了門鈴,半陣卻無人來應。

  「咚咚咚——」她又敲門,悶重而急促。

  這時手機卻響了,是薄靳言,低沉的嗓音有點懶散:「夢遊?現在是一點。」

  「你在家?快開門。」

  又過了一小會兒,門才打開。簡瑤一怔——薄靳言穿著件浴袍,頭髮濕漉漉的站在門後。領口很寬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還掛著幾滴水珠。

  他掃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可以改變主意,條件是明天早上給我做早飯。」

  簡瑤:「我不是……」他已經轉身進屋。

  簡瑤快步跟進去。

  自上次看房子後,簡瑤就沒來過。只見屋內燈光暗柔,迎面就見窗邊層層疊疊的黑色窗簾,跟上次的擺設並無二致。唯有客廳正中,多了個瓷白潔亮的浴缸,十分突兀。

  那浴缸足有她家的兩倍大,裡面還有滿缸的水冒著熱氣。顯然薄靳言剛剛就是在這裡洗澡。旁邊的小方凳上,還放著個高腳纖長的玻璃杯,盛滿橙黃透亮的……花茶。

  這時薄靳言已經在沙發坐下,浴袍下的長腿交疊著,眉目清冽的望著她:「說吧,什麼事讓你半夜穿著睡衣來我家?像……」他的目光淡然滑過她的臉龐:「一隻受驚的小鳥。」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注視著他:「李熏然給你發了郵件,關於血數字。」

  薄靳言從茶几下方拿出個銀色筆記本,放在腿上。長指輕敲了幾下,盯著屏幕,臉色冷寂下來。

  只過了幾秒鐘,他就抬手合上屏幕,把筆記本往邊上一扔,站了起來。簡瑤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漠然,白淨的臉,彷彿也透著寒氣。

  她輕聲說:「如果換成最簡單的英文字母……」

  薄靳言已經轉身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簡瑤毫不遲疑的跟上去。

  ——

  這是薄靳言的書房,迎面就是個超大的書架,堆滿了一箱箱一盒盒的文件,幾乎快頂到天花板,十分壯觀。

  簡瑤站在薄靳言身旁。他站得筆直,伸手從最上層,取下來一箱文件。簡瑤注意到,這一箱體積比其他的都要大,箱體側面用英文寫著行字,翻譯過來是:「2007-2011,加利弗利亞洲,鮮花食人狂。」

  薄靳言抽出一疊卷宗,快速翻看。簡瑤盯著他的側臉,問:「孫勇為什麼要留下這樣的訊息?」

  「不是他。」薄靳言頭也不抬的答,語速極快,「這組密碼雖然簡單,憑他的大腦卻想不出來。而且以他的幻想模式,即使要留下訊號,也應該是類似殺手圖騰、聖堂騎士之類的抽像符號。」

  簡瑤心頭微驚:「難道孫勇只是個傀儡,還有個人在背後指使他犯罪?」她看一眼他手中密密麻麻的屍體圖片,靜靜的問:「你在美國的犯人?」

  薄靳言搖搖頭,眼中浮現一絲譏諷的笑意:「NO,變態可以與生俱來,但不會是一蹴而就。孫勇的變態行為與他二十九年的成長背景相符。並且最早幾次殺人,比我回國時間要早——我回國、回潼市都是臨時決定,所以他的犯罪,不可能是受人教唆挑釁我。」

  簡瑤點點頭,同時又看著他清冷的面容——他那時候忽然回國,應該跟那場重病有關。

  薄靳言繼續說:「他這一型內心封閉自大的殺手,通常只願意單干。作案過程中,也表現出鮮明的個人特點,沒有同夥存在的痕跡。」他又看一眼簡瑤,「更不可能有人脅迫他長期作案。」

  簡瑤接口道:「那他只要去報警就好了,他的人身自由沒有被限制。而且他也沒什麼親人,本身還有絕症,也沒什麼可以讓人脅迫的——可這條訊息是怎麼回事?」

  「孫勇就是『殺人機器案』的真兇,這一點毋庸置疑。」薄靳言淡淡的說,「只不過,有人到過犯罪現場,給我留了這條口信。」

  簡瑤心弦微顫,循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卷宗。那是張放大的照片,是個二十多歲的白人青年,穿件白色T恤,非常英俊,鼻樑挺拔、藍眸澄湛。

  薄靳言忽然開口了:

  「Hi,Simon.I am so scared.

  Hi,Simon.Catch me if you can.

  Hi,Simon.Are you my dessert」

  (嗨,西蒙,我好害怕啊。

  嗨,西蒙,來抓我啊。

  嗨,西蒙,你會是我的盤中餐嗎?)

  一連串的英語,流水般從他嘴裡冒出來,語調輕快興奮到透出幾分邪氣。

  簡瑤心頭一震——他在模仿另一個人的語氣。

  她看著那照片:「是這個人留下的訊號?他來中國了?」加州鮮花食人狂?

  薄靳言將卷宗連同照片丟回箱子裡:「Tommy被我送進了鵜鶘灣監獄,終身監。他連一縷呼吸都不可能飄出鵜鶘灣。不是他。」

  簡瑤聽得疑塚叢生——薄靳言剛才模仿的,應該就是Tommy,否則他不會解讀出密碼後,立刻來翻看這一宗檔案。可他又說留下口信的不是Tommy。

  「那是誰?」

  「不知道。」

  薄靳言頎長的身子直立著,眼睛還盯著面前滿牆的卷宗。可那疏淡幽深的眼神,又令簡瑤覺得,他的目光隨著思緒,都已經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

  他的眼睛裡慢慢浮現笑意。那笑意有點冷,映著他眼裡淺淺的波光,又顯得璀璨動人。乍一看竟令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忽的轉身,伸手摟住簡瑤的肩膀,把她往門外帶。

  男人清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還帶著絲絲點點的水汽,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柔韌有力。

  「薄靳言……」簡瑤不明所以,可他面色平靜,唯有嘴角冷冽的笑意未褪。

  很快她就被帶到了門口。薄靳言拉開門,手一推,就將她送出了門外。

  簡瑤轉身望著他。

  他站在光線明暗交替的玄關,就像一片高挑清冷的陰影。而他直視著她,嗓音低沉清晰如昔:「簡瑤,不要害怕,再見。」

  簡瑤一怔,他已經把門關上了。

  ——

  天色微亮時分,簡瑤睜開眼。

  從窗口往外望,繞過那幢擋住日出的大樓,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灰白晦澀。她下床洗了把臉,感覺大腦清醒了,給薄靳言打電話。

  昨晚她沒有再找他。因為很清楚,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再開門。

  現在不知道會怎樣。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柔和的女聲機械的重複著。

  情況看來比較嚴峻。因為薄靳言從來不關手機的。

  下樓的時候,她去敲了他家的門,空寂的聲響迴盪在樓梯間,無人應答。

  ——

  週一的上午照例最忙碌。簡瑤一到公司,就迎來了堆積如山的工作。忙得她只能把薄靳言的事暫時擱置。

  中午的時候,她才抽出空來,到大廈樓梯間,給傅子遇打電話。

  「子遇,你知道薄靳言……」

  「他搭乘今天最早一班飛機回美國了。」傅子遇的聲音不似平時的輕快,非常平靜。

  「加州食人狂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子遇頓了頓,聲音變得柔和:「簡瑤,血數字的郵件我也看到了。這個事情現在大致是這樣:靳言現在也不清楚是誰在背後搞鬼,但這是FBI的案子,所以他趕回美國了。加州食人狂是他參與過的最成功的案子,也是最艱難的案子,是FBI才能對付的惡徒,你我幫不上忙。所以你也不必擔心,事情搞定了,他就會回來。」

  ——

  這天下午,簡瑤忙碌手頭瑣碎的工作時,稍微有些走神。

  傅子遇的意思很明白,他們過問這件案子,其實是沒什麼意義的。所以她不會再探究詢問,免得反而打擾到薄靳言。

  只是望著眼前裝潢精緻的辦公區,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還有成疊的文件、一排排電腦……一切忙碌、安穩而平凡。而此刻,薄靳言也許正追查著最窮凶極惡的罪犯,直面暴力和死亡。

  她和他,就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

  一周時間匆匆而過,簡瑤始終忙碌,只有每晚下班,路過薄靳言家門口時,側耳一聽,裡頭始終寂靜無聲。

  週末晚上,她終於閒了下來。坐到電腦前,又翻看那封密碼郵件。

  心念一動,她給薄靳言發了封郵件。內容很簡短:

  「一切順利嗎?」

  大概幾分鐘後,提示有新郵件,正是薄靳言:

  「順利。照顧沉默,鑰匙在門墊下。」

  簡瑤看著這行字,慢慢笑了,立刻就下了樓。

  果然在又黑又厚的門墊下,找出把鑰匙。他還真是敢啊,雖然這是高檔小區治安很好,但國內到底又不比美國。簡瑤決定把鑰匙收著,等他回來再還給他。

  大概是因為一周沒人住,屋內有股悶悶的氣息。B市空氣質量出了名的不好,窗台傢俱也積了薄薄一層灰。簡瑤把四處都稍稍收拾了一下,最後在書房一堆文件盒下方,翻出了被掩埋的沉默。簡瑤在它跟前蹲下,拍拍它的蓋,說:「他已經去了遠方,跟我回家吧。」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簡瑤的生活非常平靜穩定。每天清晨,跟沉默一起用過早餐,就去上班。忙碌一整天,晚上玩一會兒就睡覺。週末跟同學朋友吃飯逛街,然後會花一兩個小時,替薄靳言打掃屋子。

  兩個月下來,她瘦了兩斤,沉默重了20克。她上網查了一下,這在成年烏龜界,已經算是體重暴增了。可見當初薄靳言要跟她同住的想法,其實是英明的——他們一人一龜都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有時候簡瑤在他家打掃時,看著這清冷又灰暗的屋子,也會想起薄靳言那張英俊的臉,想起那天試床墊時,被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時,心跳加速的感覺。

  高中時她暗戀過高年級學長,清俊、溫潤、內斂,比同齡人都成熟。那時候的感覺,簡瑤到現在依舊清晰難忘。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那感覺是焦灼的、甜美的、刺激的。書上有句話說,會聽到心裡花開的聲音,她覺得暗戀就是那種感覺。

  可薄靳言是不同的。他是炫目耀眼的,離她這種正常人有點遙遠。他又是毒舌氣人的,跟他相處,屢屢令她溫和的涵養破功,忍不住就跟他鬥嘴。可有的時候,他又幼稚得叫人心頭發軟。

  她對他的感覺是喜歡嗎?她現在還不太確定。

  但她很確定的一點是,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少了這個人。

  ——

  很快就到了五月。

  五一勞動節這天,傅子遇請簡瑤吃飯,理由是感謝她給薄靳言打掃房子、照顧沉默,勞動者最光榮。

  「放心,這頓飯錢,我會讓薄靳言掏腰包的。」他說。

  簡瑤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你知道他向來我行我素、對人沒交代。」

  簡瑤也就繼續平穩而規律的生活,所有精力幾乎都放在工作上,也很少想起薄靳言了。

  ——

  五月中旬的週末,她照舊去了薄靳言家。

  剛打掃了一小會兒,她定的午餐提前送到了,於是她叫人直接送到薄靳言家。

  結果可能是早餐吃太晚,吃了一半就飽了,索性放在餐桌上,繼續打掃。

  午後陽光明媚,她手上戴著塑膠手套,耳朵上掛著ipod,不急不緩擦著書房的櫃子,嘴裡淺淺的哼著歌。

  不知過了多久,某個瞬間,她隱約聽到門口傳來聲響。

  她疑惑的摘下耳塞,慢慢走到房間門口一看,大門好好的關著,也沒人敲門。

  應該是隔壁。

  收拾完書房,她去廁所洗抹布,路過廚房時,不經意間抬頭望去,忽然感覺餐桌上哪裡不對勁。

  桌椅還是好好擺著,餐具也整齊擺放在一邊……

  她吃剩的東西呢?那半杯仙草茶、大半塊紅豆慕斯蛋糕,還有兩塊雞翅,怎麼不見了?

  簡瑤的心跳忽然加速了——她沒記錯,就是放在桌上的。目光再微微一轉,發現了——一旁的垃圾桶裡,扔著個奶茶杯,還有蛋糕盒子和放雞翅的盤子——全空了。

  有人吃掉了。

  簡瑤緩緩轉頭,看向臥室門口。色澤澄亮的地板上,隱隱映出房間裡晃動的人影。

  沒有小偷闖進屋之後,第一件事是把主人剩下的食物吃掉。

  除非他長途跋涉回來又挑剔飛機餐,於是餓極了。

  簡瑤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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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49 PM

第十八章 粉墨登場

  簡瑤走到房間門口,看著薄靳言站在陽光中的身影。

  算算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他也脫掉了那身標誌性的黑西裝,只穿白襯衫和西褲。簡單利落的裝束,卻更顯身材修長挺拔,氣質清雋。

  他正低頭翻看著一疊文件,聽到聲響,轉頭看著簡瑤。

  修長清冽的雙眸微微一斂。

  他放下手裡的文件,邁步走向她。

  簡瑤手上還戴著長塑膠手套,長髮胡亂綁在腦後,原本白皙秀氣的臉上也有些污跡。唯獨一雙黑眸清澈乾淨,望著他走近。

  薄靳言在她面前站定,隔得很近。她幾乎能聞到白襯衣那種淡淡的乾淨的氣息。

  而他眼中波光流轉,忽的露出個淺淺的、倨傲的笑容,低沉嗓音宛如流水傾瀉:

  「口是心非的女人。」

  簡瑤的心跳彷彿一滯,臉頰也燒起來。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以薄靳言的情商,突然牽她的手,只為了讓她躺上殺人機器。所以,他是不可能對女人曖昧暗示什麼的。

  於是她問:「為什麼這麼說?」

  薄靳言瞥她一眼,繞過她走向客廳:「顯然你已經把這裡當成家了。」

  簡瑤明白了——他一回來,就看到她悉心打掃,還在這裡吃午餐。所以認為她終於「棄暗投明」、想跟他一起住——畢竟在他心中,兩個人一起住才是最正確高效的決定。

  她能不能說他有點……自作多情啊?

  正要解釋只是盡朋友之誼,又聽他揚聲說:「禮物在桌上。」

  禮物?

  簡瑤走到桌前,只見一堆雜亂的文件裡,果然躺著個長方形的藍色小盒子。她摘掉手套,打開一看,怔住了。

  ——

  簡瑤拿著那盒子走到客廳,薄靳言正坐在沙發上喝花茶,全身舒展的愜意姿態。

  她還沒開口,他先說話了:「喜歡嗎?」

  簡瑤如實答:「喜歡,很漂亮。」她看向手裡的盒子:深□上,躺著條鉑金項鏈。吊墜是心型的,鑲著數顆碎鑽,璀璨動人。

  「但是……」她的話沒講完,因為薄靳言忽然拿出手機打電話。

  「Susan,禮物她喜歡。再見。」他只講了簡短的幾句話,就把手機丟到一旁。

  簡瑤奇怪了:「你跟誰打電話?」

  薄靳言淡淡的答:「FBI行為分析部的助理,禮物是她挑選的。她堅持要知道你的反應。」

  簡瑤望著他淡漠的側臉,頓悟了——一定是他帶回來送人的禮物,都是由這位助理挑選。對方可能誤會了她跟他的關係,才會選擇昂貴的心形鑽石項鏈。

  簡瑤把項鏈遞給他:「謝謝你,但是太貴重了,沒必要。」

  薄靳言抬眸看她一眼:「難道我送了你禮物,還要負責退換?」

  簡瑤:「……」不是這個邏輯啊!

  可薄靳言已經站起來,說:「有問題自己跟Susan聯絡。現在,去跟傅子遇吃飯。」

  ——

  夕陽斜照時分,薄靳言開車將簡瑤帶到二環邊上的一傢俬家菜館。遠遠便見高樓林立間,一座青磚仿古宅院寂靜而立。傅子遇指間夾了根煙,長身玉立在紅漆大門前,一看到他們下車,俊俏的眉眼就浮現笑意。

  兩人走過去,傅子遇將煙頭熄了,微笑朝薄靳言張開雙臂。薄靳言也淡笑著,將他一抱。

  「歡迎回來。」傅子遇輕聲說。

  很快兩人就鬆開,傅子遇轉身第一個往裡走,簡瑤剛要跟進去,卻見薄靳言轉頭看著她,表情若有所思。

  突然間,他邁了個大步,高挑身體陡然逼近她面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低下頭,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撲通、撲通……」簡瑤聽到自己驟然失措的心跳聲。

  與他相比,她的身材是纖瘦而嬌小的,幾乎被他整個籠罩住,眼前只有他裹著白襯衣的胸膛,耳邊只餘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怎麼了?」簡瑤輕聲問。傅子遇也循聲望過來。

  他突然又把她鬆開了,淡淡的說:「中午見面,沒有擁抱你。」

  簡瑤:「……謝謝。」

  原來是剛剛跟傅子遇擁抱後,這傢伙才想起來,還沒跟自己擁抱,於是補上?

  這時薄靳言已經逕自朝裡走去。簡瑤一抬頭,卻見傅子遇看了眼薄靳言,又看著她,那表情似乎有點意味深長。

  簡瑤臉頰還有點燙,卻鎮定的朝傅子遇遞去個淡漠的眼神——你真的沒必要意味深長。

  ——

  三人坐的是最裡的包間。傅子遇點菜相當玲琅滿目,有魚有肉,並不完全避諱薄靳言。薄靳言也自然而然挑選著吃,顯然兩人已有默契。

  不過,這一幕讓簡瑤覺得蠻溫暖的。同時想,下次跟薄靳言吃飯,也可以這樣了。

  簡瑤沒打算問鮮花殺人狂的事,倒是傅子遇主動問及了:「人抓到了嗎?」

  薄靳言淡淡搖頭。

  簡瑤小口小口喝著湯,靜靜聽著。

  傅子遇又問:「那你還要回美國參與調查?或者是留在國內尋找那個人?」

  簡瑤的湯勺停下,也看向薄靳言。誰知他神色略顯譏諷的答:「很遺憾,我不會參與這個案件的調查。」

  簡瑤和傅子遇都愣住了。

  傅子遇沉吟片刻,問:「因為身份問題?」

  「嗯。」薄靳言低哼一聲。

  簡瑤不明所以,傅子遇看著她眼中寫滿疑惑,卻又特別安靜乖巧的不開口,反倒笑了,對她大致解釋了一番。

  原來薄靳言之前一直是以教授身份,協助FBI案件調查。但現在,他解除了與美國大學的合約,很快會到國內某大學掛職,同時作為專家協助公安部的工作。

  「當初靳言走,美國那邊就不太願意。現在更不會讓一個中國教授,插手案件調查。畢竟FBI還是一個涉及國家安全的、保密級別較高的組織。」傅子遇說,「說到底,他們不會信任靳言,也許怕他暗中做什麼,畢竟他是行家。」

  簡瑤蹙眉看著薄靳言:「可這個犯人是衝你來的,而且他可能還留在中國。他們怎麼可能繞過你去查這個案子?」

  薄靳言看她一眼,唇畔譏諷更盛:「噢,他們沒有繞過我。兩國官僚主義代表歷經一個月的談判,終於達成協議:薄靳言會以受害者身份,配合此次調查。這幾個月在美國,FBI讓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錄口供。」

  簡瑤一愣,傅子遇已經嗆了口水,居然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大概是很少看到薄靳言吃癟。

  過了一會兒,傅子遇才問:「那這案子,他們到底打算怎麼查?」

  薄靳言答:「FBI那邊已經派出小組來中國,他們獲得了獨立調查權——當然,在中國警方的監管下。必要的時候,中國警方會配合抓捕。而我,身為受害者、罪犯可能的目標,市公安局會暗中保護我的人身安全。等那位朋友再次聯絡我時,及時配合FBI。」

  三人一時都安靜下來。簡瑤看著薄靳言淡漠的表情,心想,那個神秘人明顯是挑釁他。可他卻被隔離在案件調查之外。以他的性格,肯定不爽到極點了。

  這時傅子遇忽然想到個問題:「噯?那你的手機、郵件,還有住宅,是不是都被監控了?」

  簡瑤登時也想到一邊去了——那他們今天下午的相處,項鏈啊、吃剩的蛋糕啊,難道都被公安或者FBI看到了?

  卻聽薄靳言無比傲慢的答:「你認為我可能同意嗎?」

  簡瑤心頭一鬆,只是望著他清俊桀驁的側臉,她忽然有種直覺——

  薄靳言才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

  回到公寓樓,已經是夜裡八點多。

  夜色清朗,星光璀璨。人的心情好像也變得輕鬆愉悅。簡瑤和薄靳言一前一後,走到他家門口時,簡瑤問:「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沉默』?」

  薄靳言點頭,倒是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它還沒死?」

  簡瑤:「……它好得很。」

  一進家門,迎面就見「沉默」慢吞吞從木地板爬過。薄靳言走過去,將它提起來,放在掌心,又掂了掂,看一眼簡瑤:「重了。」

  這麼輕微的體重差別,他居然能感覺出來?簡瑤走到他身旁,誰知這時,薄靳言很隨意把沉默往沙發凳一丟,轉頭看著她:「我們走。」

  簡瑤疑惑:「去哪裡?」

  薄靳言挑了挑眉:「下樓,睡覺。」見她沒動,眸色微斂:「難道你不打算搬下去跟我一起住?這裡就留給沉默,看來他很適應這裡的環境,十年不變的體重都有了增長。」

  是了……他還記掛著她的「口是心非」。

  簡瑤靜默片刻,伸出手,牽起他的一隻手。

  薄靳言微微一怔。手腕傳來柔軟溫良的觸感……有點癢。

  簡瑤已經牽著他,走向門口,拉開門,再繞到他身後,雙手將他推了出去——就像他那天對待她一樣。

  薄靳言轉身靜靜望著她。

  「薄靳言,再見,不要亂想。」

  她微笑著,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她往屋裡走了幾步,忽然又轉身,走到門口,貼著門上的貓眼往外望。只見薄靳言還站在原地,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恢復淡漠的表情,不急不緩的走向了電梯。

  簡瑤走回床前,躺了下來,從包裡拿出那條項鏈,在燈光下靜靜的看著,忍不住笑了。

  ——

  結果正應了那句「世事無常」,簡瑤因為薄靳言的歸來,愉悅了沒幾天,忽然接到部門經理通知,要調任到大客戶3部。

  大客戶3部是什麼部門呢?比簡瑤現在呆的小部門,業務額不可同日而語。但簡瑤這次調職,有點明升實降。因為她原來是「業務助理」,是負責業務的。而新職位是「部門助理」,說白了就是打雜的,行政後勤、秘書事宜,一般專科學歷就夠了。

  簡瑤問部門經理為什麼調動自己,經理歉意的笑笑:「簡瑤,大客戶3部現在少個助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新招聘畢業生裡,你是表現最優秀的。所以上頭要調你。好好幹,他們是核心業務部門,你過去一樣能學東西。」

  簡瑤也就不再問了。

  早聽說3部有幾個業績很好的銷售經理,能在他們手底下做事,的確很有挑戰性。而3部原來的部門助理,聽說是上個月突發急病過世了,難怪他們急著用人。

  ——

  中午,短暫相處過的部門同事,一起到飯店吃飯,算是歡送簡瑤。

  因為部門經理沒來,所以氣氛比平時要活絡些。吃了一會兒,大家就聊開了。

  一個年輕女孩神秘兮兮的說:「3部要新調來一個總監,你們知道嗎?我昨天去給董辦送文件,看到了新總監,董事長親自把他送下樓,非常重視。」

  大夥兒也都聽說了這傳聞,只是不知廬山真面目,紛紛問新總監什麼來頭。簡瑤也凝神聽著,須知這些八卦,對職場是很有用的。

  女孩卻搖頭:「我哪裡知道啊!不過——」她笑了:「新總監長得非常帥,又高又帥。」

  大夥兒都笑了,有人開玩笑:「比董事長的未婚夫如何?」

  簡瑤只在公司宣傳資料看過董事長尹姿淇的照片,前任董事長的千金,今年還不到三十,生得相當清麗大方。她的未婚夫似乎也是某集團的公子,青年才俊。

  那女孩想了想,答:「不同類型。駙馬爺一看就是倜儻公子,這位總監感覺就是那種……強勢腹黑商場新貴。」

  有人打趣:「你這不是嚇簡瑤嗎?她跟新總監一起上任,以後又是他的部門助理,還強勢腹黑呢!」

  ——

  下午一上班,簡瑤就收拾好東西,去新部門報道了。

  一踏入3部的辦公樓層,她立刻感覺出核心部門和邊緣部門的差距。偌大一片辦公區,只放了十來張桌子,每個人佔據的區域,都快趕上她原來部門經理的辦公室了。

  大多數桌子都空著,只有一男一女,在各自座位上。

  簡瑤走過去:「你們好,我是新來的部門助理簡瑤。」

  兩人都轉頭看著她。

  女同事約莫二十七八年紀,波浪長髮,瘦瘦白白的一張臉,眼睛很大,淡妝清雅。她穿的很隨意,一條波希米亞風格長裙外,套一件黑色小西裝。整個人透出股慵懶淡漠的味道。

  她只對簡瑤點了點頭,說:「你好,我是沈丹微,銷售經理。」隨即對邊上的年輕男人說:「裴澤,你帶一下她。」然後就轉身,繼續看電腦了。

  裴澤看著比沈丹微年輕一兩歲,穿一身筆挺的黑西裝,個頭很高,娃娃臉,五官清秀,整個人看起來高大又俊朗。他含笑看著簡瑤,站起來,跟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裴澤,也是銷售經理。別管沈丹微,她這個人就是面冷心熱。」

  沈丹微頭也不抬回了句:「去你的。」

  簡瑤對她倆的印象頓時很不錯。

  裴澤又說:「大佬們都去開會了,迎接新總監。我倆手上客戶正好有急事,就沒過去。一會兒你就能見到所有人了。」

  簡瑤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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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52 PM

第十九章 總監好酷

  「簡瑤,五分鐘後大會議室開會。」

  「好的,謝謝。」簡瑤朝裴澤笑笑。過了一會兒,起身走向洗手間。

  明晃晃的鏡子裡,映著女孩烏黑的直髮、素白的臉龐,還有烏黑澄澈的雙眼。簡瑤整理了一下西裝套裙、襯衣,確保沒有半點褶皺;又順了順髮絲,掏出唇膏補上一點;最後站直了,深吸口氣挺胸收腹,對著鏡子,露出個親和的、自信的,最好還帶一點點「薄靳言」式倨傲的職業笑容。

  很好,很完美。清秀大方又端莊。

  她踩著高跟鞋,不急不緩步出洗手間,走向燈光輝煌的會議室。

  ——

  會議室的整體色調偏沉穩厚重,暗光柔和的黑色大會議桌前,已經坐了好幾個同事。除了剛才見過的裴澤、沈丹微,還有三個男人。

  簡瑤走進去,在圓桌末端的空位坐下。其他人都抬頭看過來。

  「大家好我是簡瑤,新調來的部門助理。」簡瑤朝眾人微笑。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首先站起來跟她握手:「你好。我是周秦。」他約莫三十四五,身材高大,相貌普通,但是目光銳亮,笑容非常親和有感染力。

  其他兩人也站起來。一個叫錢昱文,三十出頭,中等個頭,體形削瘦,皮膚略黑,不苟言笑,跟簡瑤握手時也沒什麼表情;另一個叫麥晨,是眾人中最年輕的,看起來跟簡瑤差不多。他長得高高瘦瘦,膚色很白,相貌清秀,朝簡瑤溫和的笑笑,說:「歡迎你。」

  都寒暄完了,裴澤走到簡瑤身旁,手搭在她椅背上,含笑說:「老周和老錢都是高級銷售經理,咱們的前輩。小麥是業務助理,跟你原來在汽車零配件部的職位一樣,你們平時會有很多工作配合,可以多交流。」

  簡瑤再次向他致謝,裴澤說:「為美女服務,我的榮幸。」轉身走回對面的位置。男人們都笑。簡瑤注意到,唯獨沈丹微沒笑,神色淡漠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

  眾人落座,安靜的等待著。

  簡瑤心中盤算,部門的五個同事都見全了,老周、老錢、裴澤、沈丹微、小麥。現在唯獨部門經理林羽萱,和那位神秘的總監沒見過了。

  這個銷售部門男性居多,給簡瑤的初步感覺還不錯。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士走了進來,正是經理林羽萱。她一看就是那種職場幹練女人,衣著精緻得體,妝容氣質略顯冷冽。她站在桌前環顧一圈,目光落在簡瑤身上:「簡瑤?」

  簡瑤立刻站起來:「林經理你好。」

  林羽萱微微一笑,語氣客氣而疏離:「歡迎你。」隨即就沒再看她。

  裴澤笑著問:「經理,總監人呢?」

  林羽萱淡淡答:「董事長剛才留他說幾句話,馬上到。」說完看向門外走廊,神色一凜:「來了。」她從門口迎了出去。

  簡瑤和其他人全都站起來。

  透過會議室的磨砂玻璃窗,隱約可見走廊潔白的燈光下,一個高挑的人影,正不緊不慢走過。

  在他的西裝長褲和埕亮皮鞋邁進門口的一霎那,所有人在裴澤帶領下,齊聲鼓掌,清脆又熱烈。

  然後簡瑤就看到,林經理跟一個高大、清瘦、面無表情的英俊男人,一起走了進來。

  所有人全露出春風般的笑意望向那男人,唯獨簡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

  男人無疑是氣質出眾、清冷逼人的。他西裝革履、眼神冷漠,完全符合同事所說,「強勢腹黑職場新貴」的外形。

  可是能不能有人告訴她,為什麼薄靳言會出現在這裡?

  這時林經理介紹:「這位就是薄靳言總監,我們很榮幸,今後會在他的帶領下,將大客戶3部的工作完成的更出色。」

  大夥兒再次鼓掌,連冷面美女沈丹微,眼神疏淡的望著薄靳言,嘴角都露出一絲笑意。而簡瑤臉上在笑,眼睛卻牢牢盯著薄靳言。只見他長身玉立,氣宇軒昂,目光淡淡掠過眾人,就跟沒認出她似的,直接掠過去了。

  明明今天早上,他還喝了她親手煮的、送貨上門的豆漿!她離開他家去上班的時候,他還躺沙發上看書,半點口風沒露。

  林經理請薄靳言在圓桌頂端的主位坐下,然後就是員工們向總監做簡短的自我介紹。

  大夥兒依次發言,薄靳言仍然是漠然至極的表情,於是會議室裡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嚴肅。簡瑤是最後一個,她講的時候,名正言順與他四目對視。卻見他神色依舊冷寂,只是修長眼眸裡,隱約閃過她熟悉的「薄靳言式」笑意。

  簡瑤介紹完,不動聲色的安靜下來。

  林經理:「按照董事長的意思,薄總來我們部門,主要是掌控大的經營方向和策略,不會過問日常常規工作。今後你們還是直接向我匯報工作,我會向薄總匯報。」

  大夥兒都點頭,簡瑤聽得更加狐疑——掌控部門方向?這裡又不是死亡部隊。

  林經理看向薄靳言:「薄總,你跟大家說幾句?」

  「好。」薄靳言答應了,卻沒有馬上說話,清寒逼人的目光,慢慢環顧一周。大夥兒全沒出聲,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他眼中卻忽然浮現笑意,嗓音低沉如水:「讓我們把話講得更清楚:我是短期到這裡任職,你們不必跟我套近乎,我也沒精力應付你們。我做事有自己的習慣,你們必須響應我的需求,但不能向我提出需求。大家相安無事,我走的時候就給你們每個人績效評估A。」

  屋內,更靜了。

  簡瑤默然——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這一桌子幾乎都是銷售精英,堪稱人精,哪裡想到有朝一日會在職場,遭遇這麼粗暴原始的人際交往手段?但沉默片刻後,到底是齊聲鼓掌,淺笑不語。

  林經理似乎也有點意外,但還是打圓場,語調沉穩幹練不變:「薄總,你的秘書還沒招聘到位。簡瑤是新調來的部門助理,這段時間,她就先擔任你的秘書。」

  薄靳言神色非常淡漠的答:「隨便吧。」

  林經理又看向簡瑤:「以後你就歸薄總直接領導,部門其他事,暫時不用負責。」

  「好的。」簡瑤已經恢復了完美笑容,朝林經理點點頭,又與薄靳言遙遙對視一眼——他有沒有看到她眼裡有殺氣?

  ——

  會議結束,眾人回到辦公區。

  總監辦公室就在員工辦公區邊上,簡瑤剛坐下,就見薄靳言穿過員工區,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周圍人似有似無的看過來,簡瑤靜坐不動。

  他走到桌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進來。」然後就走進了他那間超大辦公室。

  簡瑤裝模作樣拿了個筆記本和筆,神色嚴肅而謹慎的跟進去,猶豫了一秒鐘,反手關上了屋門。

  她進去之後,外間原本都留意著這邊的眾人,雖然依舊安靜著,氣氛卻彷彿陡然鬆弛了。

  裴澤椅子一滑,就到了最近的沈丹微身邊。他斜瞥一眼緊閉的總監辦公室門,小聲說:「這是哪家的公子爺,到我們這兒掛職練手呢?那麼拽,可憐了簡瑤小美女。」

  沈丹微淡淡答:「是嗎?我覺得他so酷,很男人。」

  裴澤望著她,嗤笑出聲。一抬頭,卻見坐在遠處的錢昱文正望著自己,眼神靜靜的。兩人對視一眼,裴澤移開目光,吹著口哨,椅子滑回自己桌前。而其他人逕自忙碌著,外間很快變得安靜無聲。

  ——

  簡瑤一走進去,就見薄靳言坐在極富質感的黑色老闆桌後。皮椅輕聲轉動,他盯著電腦屏幕,修長手指輕快敲打鍵盤。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這一幕當真是職場新貴派頭十足。

  簡瑤走到桌前,把手裡東西往上面一丟,盯著他:「解釋。」

  屏幕後傳來薄靳言低沉如鐘鳴,又輕快如小調的聲音:「逃不脫的助手命運……」

  簡瑤:「薄、靳、言!」

  話音剛落,有人輕盈的敲著門。

  「進來。」薄靳言抬眸瞥她一眼,看著門口。簡瑤也回頭望去,臉上跟變魔術似的,暫時露出燦爛笑容。

  是麥晨,指揮著兩個保安,抬著……她的辦公桌椅進來!他們把桌子放在門邊的空地上,麥晨微笑問:「薄總,放這裡可以嗎?」

  薄靳言往老闆椅裡一靠,雙手枕在腦後,答得非常自然:「隨便,放在我能看到的位置。」

  簡瑤看他一眼,沒說話。

  很快他們又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四目對視。

  簡瑤:「你別告訴我,這裡有案子,所以你偽裝成總監來臥底,還調我過來?」

  薄靳言微微一笑,白皙長指在水磨大理石桌面上敲啊敲:「很高興看到你的大腦開始運作,雖然轉速稍微慢了一點。」

  簡瑤閉嘴安靜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薄靳言,你怎麼能這樣呢?」她直視著他,「查案是查案,你的案子是查不完的。我也願意盡我所能的幫你。可你怎麼能一聲招呼不打,就把我的工作攪進來?」

  薄靳言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眸色疏淡的望著她,沒說話。

  簡瑤又說:「你知不知道我為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精力?這是我一生想要從事的職業。你查案的時候不希望被人打擾,我同樣也希望這份工作穩穩定定,不要受到莫名其妙的干擾。可現在變成了什麼?職場小幹探?雙面女白領?等你破案離開了,同事們會怎麼看我?『公安部的女間諜!跟她講話要小心!』或者是你下次破案去另一個地方,我又蒙你召喚,跳槽過去?」

  一口氣講完這番話,她就咬著下唇沉默了,臉色漸漸發紅。這幾個月她為了這份工作,一直起早貪黑、珍而重之,事實上她也剛剛在原來的部門站穩腳跟。

  然後薄靳言就殺出來了。

  就像她說的,心甘情願的幫他是一回事,可一聲招呼不打,她的本職工作就被他影響甚至完全佔據,又是另一回事。

  她轉身就往門外走。到門口才想起自己桌子被搬進來了,她又搬不出去,也不能當著同事的面搬出去,只好冷著臉坐下,轉過身不看他。

  薄靳言也一直沉默著,屋裡靜悄悄的。

  簡瑤這人本來就不容易動氣,過了一會兒,氣也慢慢消了,但還是不想理他。她開始鬱悶,現在該怎麼辦呢?辭職?她捨不得。顯然董事長和林經理對於這件事都是知情的,她只能幫他破案。那她後面的路會怎麼走?還會如她以前預計的,做個正常的職場白領,慢慢打拼上去嗎?

  就在這時,又有人敲門。「咚咚咚」敲了一陣,那邊的薄靳言不說話,簡瑤清了清嗓子,微笑答道:「請進。」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薄靳言兩道灼灼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不理他,繼續不理他。

  是裴澤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兩杯咖啡,笑容俊朗:「下午茶。一杯摩卡一杯香草,可以嗎」

  簡瑤笑著站起來接過:「謝謝啊,多少錢?」

  裴澤笑了:「要什麼錢呢。」望向薄靳言:「薄總,那我先出去了。」

  薄靳言果然踐行了之前的就職宣言——完全沒理裴澤。

  等裴澤關上門出去,簡瑤放下咖啡,坐著不吭聲。

  「摩卡,謝謝。」薄靳言波瀾不驚的嗓音遙遙傳來。

  「自己拿。」

  很快就聽到他起身,腳步沉穩的走過來。簡瑤低著頭,直到眼前地面出現筆直的西裝長褲。他的聲音就在頭頂,淡淡的,但似乎又不像平時那麼凶:「事實上,你的工作不會受到太多打擾。我偵破殺人機器案用了五天,你認為一個企業裡的案子能有多少技術含量?能花我多長時間?」

  簡瑤心頭稍稍一寬,但還是不講話。

  眼前忽然出現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撐在桌面兩端,黑色西裝袖口顯得格外乾淨利落,琥珀色袖扣在燈下盈盈發光。

  而他的身軀和氣息也漸漸逼近,像是已經將她籠罩住。

  「恕我直言,你現在的工作是做什麼?把低價貨物高價賣到另一個地方。等你死的時候,是想告訴你的子孫,你這輩子搬運了多少貨物?還是想告訴他們,你挽救了多少條人命?」

  簡瑤這才抬頭看著他,兩人的臉相隔不到三十公分,她幾乎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裡,自己小小的倒影。而他直直的望著她,銳利又澄澈,寒光倨傲,就像要望到她心裡去。

  心臟某處,彷彿有一根弦,輕輕被撥動。然後無聲顫抖。

  簡瑤別開臉。

  「胡說八道。」她哼了一聲,「你才是搬運工。我做的是商品流通、經濟發展,不可或缺。」

  薄靳言似乎低笑了一聲,手鬆開桌面,站直了,還沒忘拿走他的摩卡。他走回自己的桌子,拿了份文件,丟到她桌上:「商品流通小姐,可以看看我們的死者資料了嗎?」

  簡瑤心頭微凜,靜了一瞬,還是翻開了那文件。

  首先看到的是女孩的照片,穿著西裝,二十出頭年紀,白淨又清秀,眼睛裡透著溫和。再往下看履歷,微微一驚:王婉薇,23歲,正是大客戶3部上個月病死的部門助理,她的前任。

  偏偏這時,薄靳言還不鹹不淡來一句:「你和她長得有點像,又白又瘦。」

  簡瑤橫他一眼,他這才淡淡的說:「她不是病死的,是自殺。我們的調查,從她入手。」

  簡瑤心頭一震,又有些疑惑——薄靳言不是只抓最窮凶極惡的連環殺手嗎?一個白領的死,似乎跟他的專長領域不沾邊兒。

  她遲疑開口:「她是公安部的特工?」所以才引來薄靳言這尊大神?

  薄靳言:「你認為公安部會吃飽了撐著,派人來當搬運工?噢,不好意思,是商品流通。」

  簡瑤:「……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頭霧水,薄靳言手機卻響了。他接起,嗓音淡漠:「嗯。好。」看一眼簡瑤:「她什麼都吃,沒有忌口。再見。」

  掛了電話,他看向她:「先去吃飯。」

  等等,那個「什麼都吃」說的是她?

  簡瑤問:「跟誰吃飯?」

  薄靳言淡淡答:「一個麻煩的女人。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接這種無聊的小破案子?」

  簡瑤微微一怔。

  女人?

  ……尹姿淇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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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8 11:56 PM

第二十章 媽媽再見

  繞過歐式白色雕花屏風,迎面便見燈光如流水傾斜。偌大一片區域,佈置得像溫馨典雅的家居空間。唯獨正中放著張白色小圓桌,一個衣著精緻的女人,娉婷坐於桌後。

  簡瑤跟著薄靳言走過去。

  不得不說,尹姿淇是個很有氣質的女人。穿一襲紅色露肩長裙,舉止優雅,連簡瑤這個女人見了,都要讚一聲大方性~感。不過目光流轉間,透著冷冽的氣場。顯得不那麼容易親近。

  然而這種冷冽,在薄靳言走到她面前時,變成了女人味十足的嗔怪。她斜瞥他一眼:「終於肯跟我吃飯了?」

  薄靳言沒搭理,自己拉開椅子坐下,看一眼簡瑤:「坐。」

  尹姿淇站起來,淡笑跟簡瑤握手:「你好。」

  簡瑤不卑不亢,笑意淺淺:「你好,董事長,我是簡瑤。」

  三人落座。

  尹姿淇側眸望著薄靳言:「還以為助手會跟你一樣,是個狂妄自大的孤僻怪人。」

  她說得如此直接,簡瑤對她好感頓生,笑著答:「我當然不是。」

  薄靳言這才抬眸看一眼尹姿淇,語氣譏諷:「你這麼評價我?」

  尹姿淇咬著下唇,眸光流轉含笑望著他,正要說話,薄靳言卻忽的想起什麼,轉頭看著簡瑤,眼中隱隱透著寒氣:「你也這麼認為?」

  簡瑤才不理他的寒氣,輕聲快速答:「是誰一聲不響把我調職的?」

  尹姿淇看著他倆你來我往,有些意外,微微一笑說:「簡小姐,是我要靳言來公司調查的。他堅持要你到職了,才肯接手,所以只好調動你的工作。」

  堅持要她到職才接手?

  簡瑤心裡有那麼一點點被取悅了,看一眼薄靳言,笑著答:「沒事的,我願意參加。」

  尹姿淇又說:「不過我以為你們倆都談好了。想不到他還是這樣不打招呼,我行我素……」

  薄靳言打斷她:「我們已經談好了。就在剛才。說正事吧。」

  尹姿淇但笑不語,看向簡瑤:「正式介紹一下,我是靳言的姐姐。」

  簡瑤大概猜出他們是親戚,但沒想到是姐姐——因為完全沒聽薄靳言提過。像是察覺她的疑惑,尹姿淇淺笑說:「異父異母,靳言父親跟我母親都是再婚,知道的人不多。我們在美國一起長大。」

  ——

  上菜之前,尹姿淇談及了案情。

  「王婉薇的死,已經經過警方確認是自殺。我想讓你們調查的是兩件事:

  一、她的遺書裡提到,壓力太大不堪重負,選擇結束生命。我不知道這個壓力,跟大客戶3部的工作環境是否有關係。如果是因為部門存在不人道的管理風格造成,我一定要搞清楚。所以,我想知道她自殺的具體原因;

  第二、她的死因警方沒有公佈,這是我要求的。因為她是注射過量毒品死的。我有聽說過,大陸一些公司,不少白領吸食甚至販賣毒品。王婉薇看起來是個非常柔弱的女孩,那麼大客戶3部、乃至整個公司,是否還有其他人吸毒?是否有暗中我不知道的毒品網絡?這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我決不允許,我的公司裡,有這樣的毒瘤存在。」

  她一說完,簡瑤就陷入沉思。她沒想到,看似光鮮平靜的部門和公司,還有這樣污穢的可能。當然她今天是感覺到,部門某些人有點微妙,但之前她是想,哪個部門沒有微妙呢?

  薄靳言卻明顯沒有被尹姿淇的一番話打動,因為他無比奚落的反諷道:「噢,調查自殺原因、調查公司是否有毒品網絡——聽起來就像犯罪學一年級新生的入門練習題,好令人興奮。」

  尹姿淇佯怒:「靳言!這個公司是薄叔叔和我媽的心血,你也有股份。我不能讓警察公開調查,但是你必須把這個問題解決。」

  薄靳言卻看向簡瑤:「沒關係,我們有簡瑤。這個難度剛好適合她,就當給她練手了。」

  尹姿淇一怔。

  簡瑤卻完全不理他的胡言亂語,認真的對尹姿淇說:「我們會盡力的。」

  尹姿淇這才點點頭,笑著說:「資料你們回去慢慢看,先吃飯,不談工作。」看向簡瑤:「我做主點了菜,不介意吧?」

  簡瑤:「不介意。」

  尹姿淇又看一眼薄靳言:「你當然是不介意的了。」然後吩咐侍者上菜。

  ——

  前菜是些蔬菜沙拉,主菜尹姿淇給自己和簡瑤點的是牛排,給薄靳言是香煎鱈魚和檸檬蜂蜜鮭魚排。尹姿淇指著蔬菜、魚和湯,對薄靳言說:「必須全吃了,不能只吃魚。」

  薄靳言淡淡的說:「多事。」但還是慢條斯理都吃了。

  簡瑤看著兩人的相處,心想,這個姐姐在薄靳言面前還蠻有話語權的。

  簡瑤吃了牛排已經飽了,蔬菜沙拉幾乎沒動。正安靜的坐著,忽的眼前伸過來一雙手——薄靳言把她的沙拉端到自己面前,非常自然的吃了起來。

  簡瑤心頭倏的就被熨燙了一下。看他清俊漠然的側臉,彷彿也順眼起來,但在外人面前,也有些微赧。

  一抬頭,卻見尹姿淇正看著自己,眸色淺淡。但她很快就移開目光,看著薄靳言,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沒開口。

  於是簡瑤順理成章注意到,她那份沙拉也剩了大半,但是薄靳言沒有吃。

  好吧,她有點無聊了莫名其妙了,怎麼會在意這種事?低頭繼續喝茶。

  ——

  很快薄靳言也吃完了,優雅的用餐巾拭了拭嘴,看向尹姿淇,目光沉冽。簡瑤和尹姿淇都以為他要講什麼嚴肅的事,譬如他對於這次調查的態度或者策略。

  誰知他不緊不慢的說:「調查結束後,請確保簡瑤依然能默默無聞的做她的小助理。我知道你最擅長控制輿論、掩蓋事實,所以,不要讓其他人認為,簡瑤是諸如職場小幹探、雙面女白領、公安部女間諜之類的莫名其妙的人。」

  ——

  開車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八點多。夜色幽黑,天氣涼爽。簡瑤坐在副駕,想到他剛才的一番話,心情就變得……挺好。

  車內安安靜靜,簡瑤開始沒話找話:「你跟姐姐感情很好。」

  薄靳言開著車,雙眼直視前方:「抱歉,當事人沒感覺到。」

  簡瑤托著下巴,看著他——這種事也要彆扭?要不是因為姐姐,他怎麼會接新手入門級的調查案?

  像是猜出她在想什麼,薄靳言眸中升起淡漠的笑意:「少見多怪。如果今天是你自殺,我也會查到底。」

  簡瑤:「……我應該說謝謝嗎?」

  她才不會自殺好不好?怎麼會有人用這種比喻,來表達對人的重視?

  ——

  經過上一個案件,兩人好歹也有了些默契。一回到他家,就坐在客廳,一起看資料。

  王婉薇,H省洛川縣人,在B市念的大學,單身未婚。簡歷普普通通,唯一特別點的,是父母離異,母親獨自將她帶大。母親自己開一個裁縫鋪,家庭經濟環境並不好。

  上個月,公司大客戶中心(包括十多個部門)在某旅遊景點度假村召開年會,王婉薇在住所注射過量毒品自殺,第二天一早屍體被同事發現。警方還在她身上發現以前注射毒品的痕跡,以及一份遺書,故判定為自殺。

  資料袋裡還有現場照片:她當時居住的別墅屋、屍體靜靜躺在床上的樣子、她的個人物品諸如箱子、衣物、耳環飾品等,還有當時別墅屋外的環境——幾間別墅屋簇擁在一起,據警方口供記錄,住在周圍的都是大客戶3部其他同事。

  簡瑤拿起那份遺書的影印照片,遺書不長,但是字跡清秀端正,只是最後幾行有些潦草。她是寫給母親的:

  「媽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很對不起,我不能替你養老送終。我是怯懦的,一直不能叫你滿意,也不能帶給你想要的生活。現在我選擇離開,請相信這是對我最好的路,一定不要為我難過。人生有長有短,其實死只是一瞬間的事,沒什麼差別對嗎?

  我曾經以為,未來是美好的。雖然我的條件很一般,但只要我努力,就能在這個社會獲得自己小小的一席之地。可是我錯了,媽媽,原來有些事,不是那麼美好。有些事,我怎麼努力也做不到,沒有別人聰明,沒有別人能言善辯,也不懂察言觀色。在市場銷售這個激烈廝殺的職位上,我做得一點也不好。我像個灰頭土臉的敗將,每天只能假裝笑容,躲在自己的小殼裡,一點點往回縮,直到縮到一個無底洞裡。

  我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生活,變得那麼灰暗,那麼絕望……每天當我起床的時候,看著鏡中那個人,她是我嗎?為什麼像一個死去的軀殼,深陷泥潭,無力自拔?我都不敢回家,這一年都不敢,怕見到你。不是怕你打我罵我,我怕你傷心。

  媽媽,我做錯了好多事,一步錯,步步錯。我再也回不了頭。所以我不再回頭了,我選擇結束。

  媽媽,我的銀行存折裡還有兩萬塊錢,密碼是你、爸爸和我出生的年份,連在一起。錢不多,對不起媽媽。

  媽媽,別難過。做這個決定,對我而言是解脫。我改變不了命運,反抗不了命運,但我至少可以選擇結束,我的生命,終結在我自己手裡。

  再見,媽媽。別難過,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不孝女婉薇敬上。

  XX年X月X日」

  簡瑤放下遺書,眼眶濕潤,靜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清了清喉嚨,看向薄靳言:「資料我看完了。」

  薄靳言靠在沙發裡,雙手枕在腦後,長腿交疊,身姿舒展。他的情緒看起來沒有受半點影響。

  「做我的助手,最不需要的就是多愁善感。可以調回正常模式了嗎?」

  簡瑤答:「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除非你去找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一定得會釣魚、會佈置你的家、會照顧沉默,還不嫌棄你的諸多挑剔!」

  薄靳言瞄她一眼,但這次沒講話。

  簡瑤很快平復了。

  經歷過「殺人機器案」,看過那些無辜少年的屍身。再看王婉薇,她的確可憐,並且可能遭遇了打擊和艱辛。但是……無論多艱難,都要活下去,才是對人生和身邊的人負責。

  她想,破案跟其他工作一樣,首先不能被前人已有的假設和結論影響,譬如王婉薇就一定是自殺而亡。於是她問:「是不是因為這份遺書情真意切,所以警察判定她自殺?這一點沒問題吧?」

  薄靳言:「情感,是最無法科學量化判斷的東西。如果僅憑這一點判定是自殺,那麼他殺要偽裝成自殺實在太容易了——兇手只需要假想自己快死了,然後寫一段話就行了。」

  簡瑤心想他說的也是,就望著他,等他的專業分析。

  薄靳言迎著她關切的、隱隱透著求知慾的目光,靜了一瞬,抬手扶住額頭:「我討厭新生入學題。簡單到無趣。」

  「快說!」

  薄靳言這才閉上了雙眼,低沉而流利的開口:

  「這的確是她為了自殺準備的遺書。

  首先,她寫遺書時,並未受人脅迫。因為字跡流利,諸多連筆,一氣呵成,除了最後幾行字跡略為潦草——因為寫到結尾情緒已經很激動。如果是受脅迫,筆跡大多會有停頓或者筆誤;

  除了這一點,還有相當多的佐證:例如,她在遺書中用到很多抽像比喻,敗將、殼、無底洞、深淵;還有不少重複的語句,譬如『媽媽,別難過』;有些話也沒頭沒尾,譬如『我的生活變得灰暗、骯髒』……知道偽造書信的人會怎麼寫嗎?或者是脅迫她的人?上述都不會有,他們會要求她寫得盡量清晰、簡潔、直入主題、邏輯清楚,避免看起來有漏洞。而這份遺書,處處看起來都有文筆上的小毛病和小習慣,這才是一封真實的遺書。

  所以,說謊的人會盡量圓謊,講真話的人,才不會顧及那麼多。」

  簡瑤點點頭,薄靳言又說:「此外,句式上也有鮮明的個人特點:她習慣用排比句『沒有……沒有……』、『那麼……那麼……』;喜歡用主謂結構,不喜歡用動賓結構;當然,你說的情真意切也勉強算一點,因為她的行文還透出文藝青年的傷感。」

  簡瑤把遺書又看了一遍,果然每一點都如他所說。感慨之餘,又抬起頭:「你分析得很透徹。」

  薄靳言眼中倏的閃過一絲笑意。

  簡瑤又問:「那現在我們怎麼做?」

  薄靳言答:「先從調查自殺原因入手。搞清楚關於她的一切,如果有毒品網絡,自然也浮出水面。」

  「怎麼入手調查?」

  薄靳言又靜了一瞬,問她:「女人自殺有哪些原因?」

  簡瑤想了想答:「工作壓力、感情問題、經濟壓力、身體疾病……」

  薄靳言臉色有點臭。

  「太好了。」他說,「以上各方面,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決定吧。」

  對於一個鍾愛連環殺手的犯罪心理學家,以上各方面確實相去甚遠。簡瑤也懶得鞭策他了,反正真的工作起來,他自然會又變得嚴肅冷漠認真霸氣。

  「那就先從死者的背景調查開始吧。」簡瑤說。

  這話卻叫薄靳言抬眸望著她,淺淺笑意如星光浮動在眼中,語氣有點意味深長:「你看了犯罪心理學的書。」

  簡瑤微赧,語氣卻淡定:「職場女幹探嘛……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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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03 AM

第二十一章 骯髒天堂

  晨光清澈,簡瑤一身黑色小套裙,站在茶水間,隔著玻璃門,看著衣冠楚楚的同事們。

  其實王婉薇的遺書寫得很晦澀,她自殺的原因,以及毒品網絡,也不一定與這些人有關。

  但也可能跟誰有關。

  簡瑤端著茶杯,淺笑婉約的走回辦公區。薄靳言說現階段要掩飾,所以她禮貌的跟每個人打了招呼,才走進薄靳言辦公室。

  一上午相安無事。

  ——

  銷售多金,吃午飯選的也是旁邊一幢大廈的自助餐廳,價格不菲。林經理沒來,似乎這種員工自發聚餐她很少出席,保持著領導的距離感。

  薄靳言當然更不會來了。

  一群人在靠窗的原木餐桌坐下。簡瑤左手邊做的是裴澤,右邊是麥晨。對面坐的是沈丹微,她依舊淡漠慵懶,沒有正眼看桌上任何一個人。老周還是溫和老好人模樣,老錢始終木訥而略顯嚴肅。

  「丹微只有面對客戶的時候,才會展現柔情似水的一面。」裴澤小聲對簡瑤說,「所以她經常被公司其他部門投訴。」

  所有人都笑,沈丹微也笑,看一眼裴澤搭在簡瑤椅背上的胳膊,說:「小白兔,你可小心被大灰狼吃掉。」

  「說什麼呢?」裴澤瞪她一眼,轉頭對簡瑤說,「別放心上啊。」

  簡瑤笑著點頭:「怎麼會!」端起面前的茶水:「我初來乍到,敬大家一杯。感謝大家這幾天的幫助。希望你們今後多多提點,我也能更好的服務大家。」

  桌上氣氛變得更加活絡融洽。

  又吃了一會兒,裴澤給她盛了碗湯,說:「簡瑤,薄總到底是什麼身份,知道不?讓大夥兒心裡也有點譜。」

  所有人都看過來。

  簡瑤想了想,答:「他好像是董事長的親戚。」

  眾人恍然,老錢開口:「哦……怎麼知道的?」

  簡瑤:「昨天他給董事長打電話,似乎是叫了姐姐。」

  裴澤:「那一定是表弟堂弟關係。沒聽說董事長有親弟弟。」

  簡瑤:「那我就不知道啦。」

  沈丹微忽的笑了,頗有些煙視媚行的韻味:「搞了半天,原來是御弟哥哥。」

  大夥兒全笑,簡瑤也彎起嘴角。

  御弟哥哥……沈丹微好有才。

  ——

  這頓飯氣氛很好,不過簡瑤注意到,身邊的麥晨大多數時間沉默著,給人的感覺清秀又安靜。

  銷售做得好的人,皮相大多不會差。她眼前這一群人就是例證。其中長得最好的是裴澤,高大英俊,跟李熏然有一拼。只不過李熏然這些年磨成了冷峻爺們兒,裴澤看起來還是年輕男孩,開朗熱情,還有一點點花花公子范兒。

  麥晨長得也是不錯的。平心而論,他給簡瑤的感覺更舒服——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高大、白皙、乾淨如鄰家男孩。

  快吃完的時候,簡瑤接到薄靳言的電話,讓她立刻動身,跟他去開會。

  她起身跟大家道別,裴澤站起來:「我吃完了,跟你一塊兒走。」

  兩幢大廈是相鄰的,薄靳言的車據說就停在中間位置。

  簡瑤快步朝前走,裴澤只好緊跟著,同時失笑:「火急火燎幹什麼,那麼怕他?」

  簡瑤答:「謹慎點總沒錯。」裴澤望著她清秀恬美的容顏,笑意更深:「放輕鬆,你還真像個菜鳥。」

  簡瑤笑笑,到了大廈旋轉門前,一眼便見輛黑色寶馬停在外頭,正是御弟哥哥的公務用車。

  正值午飯時間,進出的人很多,走得也都快。出旋轉門的時候,裴澤自然而然在簡瑤腰間虛扶一把。其實也只稍稍碰了一下,簡瑤不留痕跡的往邊上側了側,恍若未覺的朝他微笑:「那我走了裴澤。」

  裴澤笑意明朗:「再見!」

  簡瑤拉開後車門,薄靳言端坐在裡頭。

  若不是瞭解他,他這一副清貴內斂的派頭,還真的挺像強勢腹黑BOSS。

  簡瑤一坐定,就聽他不鹹不淡開口:「如果我是你,就會盡量避免與他們的肢體接觸。你知道他們中間哪一個在吸毒?而吸毒的人,總是一身傳染病。」

  簡瑤微愣——一定是剛剛裴澤扶她,被他看到了。雖然實際上沒接觸到,從他的角度看,可能就像摟了一下。

  今天兩人的出行是提前安排好的,前座司機也是尹姿淇的人。所以兩人講話並無顧忌。

  簡瑤:「你的語氣能不能不要那麼嫌棄?他根本沒碰到我。」

  薄靳言不置可否的往後一靠,閉上眼休憩。

  簡瑤盯著他幾秒鐘,忽然伸手,用手背觸了一下他的臉頰。他倏的睜眼看著她。

  簡瑤:「噢,不好意思,碰到了。」

  薄靳言:「無聊!」

  ——

  下午,兩人下了飛機,抵達王婉薇的家鄉。

  王婉薇家在縣城一幢老房子裡,現在只有她母親獨居,擺設陳舊,頗有些家徒四壁的味道。

  薄靳言有公安部的證件,王母小心翼翼的接待了他們。她把他們帶到女兒的房間,再泡好茶,略顯侷促的退了出去。這時薄靳言對簡瑤說:「柔弱、內向、貧窮的單身母親帶大的女兒,性格或多或少會受影響。」又看一眼她:「你倒生長得挺正常。」

  ——

  屋子裡擺放著王婉薇的所有遺物,包括她從小到大的物品,還有她死時居住的單身公寓裡所有東西。

  薄靳言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抬手從書架取下一疊顏色素雅的本子,翻了翻,眉頭輕揚:「我們的死者很喜歡用文字傾訴——好習慣。」

  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丟了幾本給簡瑤,兩人開始看。

  這些是王婉薇生前的日記。從2004年開始,也就是王婉薇14歲。然後是2005、2006、2007……可最後只到2010,也就是王婉薇20歲念大二,後面就沒了。

  在看過薄靳言精準解讀遺書後,簡瑤讀日記也格外留心。她發覺王婉薇真的是個細緻又敏感的人,記下的大多是生活瑣事,連天氣好壞都會讓她有些許傷感。但總體而言,這個女孩一直還是積極的、謹小慎微的。在她記錄的時光裡,生活並沒有太大起伏。

  相冊就很多了,幼年的、中學的、大學的。甚至還有她剛上班時,在公司前台、部門辦公桌旁的靦腆微笑留影。這令簡瑤想起了資料袋裡的死亡現場照片,清秀蒼白的女孩,穿一襲黑色長裙,躺在床上,了無生氣。

  ——

  按照警方筆錄,王婉薇死亡當晚,曾給母親打過一通電話。

  簡瑤問她王母:「那天都說了些什麼?」

  王母神色黯然而悲痛:「……我接到電話還很奇怪,已經夜裡十二點了,我都睡下了。哪知道……她沒說什麼……跟平常打電話差不多,就說她正在外地開部門會議,讓我注意身體……就是情緒似乎不太高,但這孩子一向不愛說話,我也沒在意,若是早知道……」

  薄靳言雙手插褲兜站邊上沒說話,簡瑤起身安撫她。

  卷宗裡還提到,在這通訣別電話之後大概半個小時,王婉薇還給母親撥過一個電話,但是沒有接通就掛了。是否在放棄生命前,她也有過掙扎和不捨呢?

  ——

  離開王家,兩人又去找王婉薇的前男友——她的高中同學,兩人在不同城市上大學,談了幾年異地戀,最後還是分手。男孩回到家鄉當了公務員,已經有兩年多沒聯絡過,對於王婉薇的近況,他也不清楚。

  回到B市已經是半夜。

  簡瑤坐在副駕,看著夜色流光綴滿整個城市,再一轉頭,就見薄靳言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簡瑤開口:「不是經濟壓力——雖然她家貧困,但也沒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她的薪水也過得去;不是感情問題——分手那麼久了,現在她又是單身;也不是健康問題——去年的體檢報告是正常的。現在就剩下工作上的壓力了。不過我們要怎麼查呢?既不能暴露身份,要從他們口裡套話可不容易。」

  薄靳言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啊敲,側臉線條在夜色裡顯得格外乾淨,連唇畔那點笑意也給人溫柔的錯覺。

  「我查案喜歡走捷徑。」他說,「你要習慣,並且跟上。」

  簡瑤的心就這麼輕悸了一下。

  她不是已經在跟了嗎?不知不覺,一步一步。

  「捷徑是什麼?」

  「日記本。」

  簡瑤思索片刻,還是不解:「日記只到她大二那年,有什麼用呢?」

  薄靳言居然輕輕吹了聲口哨,然後方向盤慢慢打了個彎。窗外的流光,從他身上緩緩滑過,清幽如畫。

  「這種精神輕度焦慮的女孩,不會輕易改掉常年習慣,所以她這幾年一定有記日記。我們只要找到就可以了。」

  簡瑤贊同的點頭。

  誰知薄靳言又說:「就跟你一樣,買個牙刷要選三天。你的動作能突然變快嗎?」

  簡瑤:「我為什麼要變快?我喜歡這樣。而且,是誰看到我的牙刷後,也買了根一模一樣的?」

  薄靳言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反而氣定神閒吐出兩個字:「捷徑。」

  簡瑤不解:「什麼捷徑?」

  「你花三天時間選擇,我花三秒鐘,複製你的選擇——這就是捷徑。」

  ——

  很快到了公寓樓下,薄靳言倒車又快又穩,剎的就停好,打開車門人下去了。

  簡瑤快步跟上去:「我們怎麼找日記本?她所有的遺物都在家裡了。」

  薄靳言的聲音淡淡傳來:「所有實物的。」

  簡瑤腳步一頓:「你是說電子版的日記?」

  是了,王婉薇上大學後也買了電腦,改用電子形式記錄內心,也不足為奇,而且比紙質更加私密安全。不過她在公司用的筆記本早已回收清理;而大學的電腦據她母親說,畢業就轉手賣掉了。

  「博客。」簡瑤頓悟,「她一定有個私人加密空間,像博客那種。」微一思索,又說:「雖然她的筆記本已經清空,但只要在她原來的ip地址上過網,公司數據庫就會有記錄。我們只要找技術部門的人,篩選出她經常登錄的網址,也許就能找到博客地址,破解密碼……不難,你去公安部找個人就可以了……」

  薄靳言忽然轉身,低頭看著她。樓道的燈光明亮如雪,灑在他的西裝和黑髮上。

  「有我的風度。」他眼中倨傲的笑意清清淺淺。

  簡瑤:「……你太臭美了。」

  ——

  次日一早,簡瑤和薄靳言坐在辦公室裡,外間繁忙平靜依舊。

  簡瑤盯著屏幕,一頁頁翻看著王婉薇的私~密博客。而薄靳言端杯咖啡,長腿交疊坐在老闆椅裡,跟她在做相同的事。

  「9月4日,他今天穿了件新襯衣,很帥氣。我在茶水間碰到他,他說我昨天的會議記錄寫得真好,我好開心。

  10月12日,我來了例假,肚子疼不想下樓吃飯。同事們都沒注意,他上樓的時候卻給我帶了一份點心。他對誰都是這麼溫柔體貼,多希望他對我是特別的。

  11月9日,今天他打了條淺藍條紋領帶,我發現他有很多條藍色的領帶。他知不知道,藍色也是我喜歡的顏色。以後,也是我的幸運色。

  11月15日,另一個部門的助理,跟我關係不錯的朋友,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對方劈腿。我很替她難過。在這個時代,難道真的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是不是大家都喜歡新鮮和刺激,不顧倫理和道德?這樣的人在我們周圍到處都是。那你呢,親愛的你,會喜歡我嗎?

  11月20日,怎麼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如果我的心是一個泉眼,他就是清澈的溪流,一點一點,把我的心佔據、填滿。

  ……

  12月15日,最近工作太多,有幾份文件忘了遞交董辦,副總在會議上狠狠批評了這件事,我連累林經理丟了臉。好難受。

  12月19日,今天又犯了錯,發給大客戶的元旦禮品清單居然錯了,電腦還崩潰,丹微姐很生氣,我忙了個通宵才補上,天亮的時候趴在桌子上哭了。

  12月28日,為什麼總是諸事不順呢?為什麼總是出錯呢?林經理說今年績效評估只能給我C。我覺得大家雖然不說,其實都不願意跟我親近,大概都瞧不起我。他呢?他還是微笑跟我講話,可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很沒用?」

  簡瑤鼠標再往下拖,卻已經是最後一則博客。看到發表日期,她徹底愣住了。

  6月10日,跟上一則博客相隔半年多。

  時間是00:37分。

  經法醫推斷,王婉薇死亡時間是當天凌晨2點至3點間。這是她死前2小時左右。

  「打開電腦,我已經有快半年,沒有登錄這片心靈的淨土。

  這半年,我沒有遇見一件好事,我跌到人生最低谷,那個地方漆黑、陰冷、骯髒,我想我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事,我也不想記錄在博客裡,這裡是乾淨的。

  可今晚,在我決定自殺的今晚……

  他竟然來到我的房間,向我表白了。

  我曾經深深喜歡的男人,或許也是現在……一直喜歡的。

  他說他一直喜歡我,他說從我入職第一天就對我怦然心動。他說他職位不高,薪水不高,但是他會努力奮鬥,問我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

  ……

  可是我深愛的人啊,為什麼你現在才來?

  我最喜歡的,乾淨、英俊、純潔的男孩,為什麼現在才來?

  我已經回不去了。可是謝謝你,謝謝你親愛的,你終於讓我看到,我的人生不是那麼絕望。你就是最後一束微光,照在我乾枯的身體上。」

  日記到這裡嘎然而止。

  這跟簡瑤和薄靳言的預想有些不一樣。

  他們希望在王婉薇日記裡找到的,是促使她自殺的原因,以及毒品網絡是否存在的線索。可這裡記錄的,大多是她暗戀的心情和工作的不如意。對於這半年發生的事,卻跟那份遺書一樣,晦澀不詳。

  不過也有意外收穫——在她自殺當晚,有人到過她的房間,向她表白。

  而這麼重要的線索,那個人並沒有向警方提及。

  簡瑤一抬頭,見薄靳言已經走到與外間相連的大窗前,「嘩——」一聲拉開了窗簾。

  簡瑤起身走到他身旁。

  玻璃是深色的,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他們卻可以將其他人一覽無餘。

  薄靳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盯著外頭。

  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簡瑤的視線落在裴澤和麥晨身上。

  年齡、職位符合王婉薇描述的,只有他們倆。而裴澤繫著一條淺藍領帶,麥晨則繫了條純黑的。

  薄靳言剛要淡淡開口,就聽身旁簡瑤說:「是麥晨。」

  薄靳言挑眉看著她。

  簡瑤輕聲說:「雖然裴澤今天繫了藍色領帶,但是她用乾淨、溪流、微光比喻那個男孩,肯定是麥晨,那就是他給人的感覺。裴澤……」她微蹙眉頭,「氣質不搭。」

  薄靳言忽的低笑出聲,轉身走向座椅,同時說:「溪流、微光、比喻……女人的判斷邏輯真是奇怪。不過我同意你的觀點,是麥晨。」

  簡瑤正要問接下來怎麼辦,卻見他已經坐下了,黑眸清亮的望著她。

  「女人會把我比喻成什麼?」

  簡瑤看著他那張臉,又看看他高挑秀挺的身材,想了想,答:「什麼比喻都可以?」

  「你想說什麼?」

  簡瑤:「先聲明我的比喻沒有貶義——一隻傲慢又囂張的拉布拉多?」

  薄靳言眸色一沉:「莫名其妙。你的比喻修辭能力遠不及王婉薇。」

  簡瑤無比淡定的看著他,唯有嘴角輕輕上揚。

  哼,拉布拉多……可是她很喜歡的犬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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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06 AM

第二十二章 我所欲也

  有線索,並不代表馬上可以順籐摸瓜。

  簡瑤問薄靳言:「我找個機會探探麥晨?」他們現在不代表警方,自然不能直接審問。

  薄靳言卻盯著門口,手指非常輕快的在老闆桌上敲出幾聲脆響。片刻後,手指一收,說:「不需要。叫他進來,直接問。」

  簡瑤狐疑的望著他——昨天他還說要掩飾身份,兩人還裝模作樣一起開會出差。

  「那我們的身份豈不是暴露了?」

  薄靳言瞥她一眼:「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他這麼說,倒叫簡瑤心神一凜。兩人朝夕相處久了,她差點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心理學專家,盤問套話,應該是他最擅長的事。

  那就拭目以待。

  ——

  麥晨走進來的時候,神色略有一絲忐忑。

  薄靳言微抬下巴:「坐。」

  麥晨依言在他對面坐下:「薄總,您找我有什麼事?」

  「技術部剛剛告訴我,他們在上個月死掉的助理電腦裡,恢復了一部分數據,其中包括一些日記。」薄靳言不急不緩的說,「在她自殺當晚,你去過她的房間,向她表白。」

  麥晨的表情瞬間凝滯,沒說話。

  「你向警方隱瞞了這麼重要的線索,我不得不懷疑你的誠信。」薄靳言的聲音雲淡風輕,但那淡漠的目光,反而帶給人無形的威懾力。

  麥晨臉色又紅又白,低著頭,一動不動坐著。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簡瑤正全神貫注的注視著他倆,忽見薄靳言抬眸,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這目光什麼意思?有點深沉,但並不傲慢。

  她還愣著神,就見薄靳言輕輕的眨了一下右眼。

  他本就長得清俊,眉眼修長,這一眨,倒顯出幾分平時沒有的輕佻漂亮。

  但簡瑤有些無語——這必然是在向她暗示。可他還真是我行我素,誰知道他這一眨眼什麼意思?她跟他沒有那麼默契好不好?

  於是簡瑤決定按自己的理解來。

  她起身,先去倒了杯水,給麥晨端過去。

  麥晨:「……謝謝。」

  簡瑤抬頭看著薄靳言:「薄總,我能跟麥晨說兩句嗎?」

  薄靳言神色依舊疏淡,低低「嗯」了一聲。簡瑤也不知道「一個黑臉一個唱白臉」的理解,是否符合他的本意。不過管他的。

  她站在麥晨身旁,柔聲說:「你不要緊張,我想薄總也是為了整個部門好。我家人也是警察,給假口供的罪責可大可小。我建議你先把情況跟薄總講清楚,大家一起解決。」

  麥晨的臉色更紅了,抬頭看著他們,目光卻透著掩飾不了的悲傷。

  「對不起,薄總。我那天的確去找過婉薇。可我沒想到,她會自殺。」他清了清喉嚨,「公司制度不允許同事談戀愛,一經發現立刻開除,所以我沒有說。」

  薄靳言挑眉看向簡瑤。

  簡瑤點頭,的確有這樣的規定。

  不過薄靳言當然沒看過公司制度這種東西。

  薄靳言:「把那天的經過說一遍。」

  麥晨的眼眶發紅,講話也帶了鼻音,略顯失神的答道:「那天忙完手頭的事,我一時衝動,就去了她住的別墅屋……」

  「幾點?」薄靳言打斷他。

  「大概00:10,因為很晚了,我出門看了一下表。她房間燈開著,所以我才去找她。」

  「然後呢?」簡瑤語調柔和的問。

  麥晨深吸一口氣,快速的說:「然後我就跟她說,喜歡她,想讓她做我女朋友。她說要考慮,我就回去睡覺,直到第二天早上。」

  薄靳言:「離開是幾點?」

  「12點半左右。」

  「當時沒發現她情緒有什麼異樣嗎?」簡瑤問。

  麥晨臉上泛起苦澀的笑:「當時我太緊張了,根本沒注意。」

  薄靳言:「你們那晚都說了什麼?」

  麥晨卻沉默片刻,說:「就是那些話,沒說別的。」

  簡瑤盯著他有些僵硬的側臉——他不願意提及。

  是另有隱情?還僅僅只是不想再提起傷心事?太嚴厲細緻的逼問,肯定會讓麥晨察覺不對勁。怎麼辦?

  就在這時,聽到薄靳言開口:「簡瑤,你去把王婉薇的日記整理一下,待會兒交給警方。」

  簡瑤:「好的。」他為什麼忽然提到這個?

  麥晨卻猛的抬頭:「我能……看看她的日記嗎?」

  ——

  以前簡瑤以為,警察審訊大多是暴風驟雨般的逼問,給受訊人心理壓力。現在倒發覺,薄靳言不用多說什麼廢話,就能達到想要的結果。

  譬如此刻,麥晨看著一頁頁的日記,已經淚流滿面,極為動情。

  警方審訊,最重要的就是攻克受訊人的心理防線。現在已經做到了。

  可見薄靳言查案時,還蠻有心眼蠻細緻的,不像平時那麼目空一切。

  按照薄靳言示意,簡瑤只給麥晨看了暗戀階段的日誌。

  看到最後,麥晨抬手擋住臉,偌大辦公室裡,只有年輕男孩滯澀的抽泣聲。

  簡瑤坐在他身旁,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別難過。」麥晨的情緒幾近失控,轉身抱住了她。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簡瑤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繼續輕聲安慰。卻突然聽到身後一道涼涼的聲音說:「你沒長骨頭嗎?把手鬆開。」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簡瑤和麥晨都吃了一驚,倏的分開。

  簡瑤一回頭,就見薄靳言目光清冽神色淡漠的望著她,彷彿剛才的舉動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他這是……什麼反應啊?

  依然因為吸毒傳染病的論斷,所以保護她這個革命戰友?但麥晨應該沒有牽扯其中,這從王婉薇的日記看得出來。

  簡瑤的感覺,忽然有點微妙。

  然而不等她細想,薄靳言的目光已經移到麥晨身上。

  ——

  「那天她也穿著一條藍裙子,原來她經常穿藍色,是這個原因……我記得她那時候沒化妝,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環,披著頭髮,但是很漂亮。當時她的眼睛有點紅,跟我說是被風吹的,所以我沒有多看。

  ……我跟她表白之後,她說要考慮。我說,那我過一個小時給你打電話。可是……我回自己的別墅屋後,因為那天太累了,我洗了個澡,想瞇一會兒,結果……睡著了,忘了給她電話……第二天才知道……

  是不是因為我的失約,促使她更加下定決心自殺?所以我更加沒臉提這件事。」

  麥晨說到這裡,臉上再次泛起苦澀至極的笑意。

  薄靳言卻又問道、:「你向她表白的事,部門都有誰知道?」

  「都知道。」麥晨低聲說,「那天早上發現她的屍體,我的情緒有點失控,大家都看在眼裡。只是都替我瞞著。經理也沒有怪我。」

  ——

  簡瑤叮囑麥晨此事保密,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是董事長的意思,也是對死者的尊重。麥晨連連點頭。

  他走出薄靳言辦公室,回到座位坐下,離他最近的老周拍拍他的肩膀:「怎麼沒事吧?」

  誰都能看到他的紅眼圈。

  麥晨不好意思的笑笑:「沒事。薄總看到我的一份工作文檔,很不滿意。狠狠批評了一頓。」立刻起身去洗手間洗臉了。

  ——

  簡瑤隔著玻璃,望著外間眾人,心中唏噓——如果麥晨如約打去電話,王婉薇是不是會珍惜生命,已經不得而知。

  她轉頭看著薄靳言。

  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感覺,他淡淡的問:「你替他惋惜?」

  「有點。錯失的愛情,才是最叫人追悔終生的。」

  他的神色頗為不屑:「有必要嗎?我看過一則報道——一對情侶結婚前夕,男的吃燒烤,被鐵簽子戳破喉嚨死了。」

  簡瑤:「……」

  好吧,心裡那點感傷,成功被他說的煙消雲散。

  「所以你完全不必要感歎。」薄靳言說,「反倒是應該譴責,正因為他的怯懦和愧疚,使得有關王婉薇死的真相被掩蓋。」

  簡瑤一怔,就聽他說:「給尹姿淇打電話,通知她,這個案子我們不能辦下去了。」

  「為什麼?」

  薄靳言調整了一下坐姿,確保自己更舒服的靠在椅子裡,朝她微微一笑:「因為這是一宗謀殺。我必須通知警方立案調查,不能照她的意願潛伏下去了——太棒了。」

  簡瑤很是震驚,她心頭隱隱冒出一些可能的猜測,但又不甚清晰。

  「為什麼是謀殺?你昨天還說,遺書是她自己寫的。」

  「我的確說過遺書是她寫的,但從沒說過她是自殺。」薄靳言的笑意越發明朗,「你沒看到嗎?現在可是滿滿的破綻啊,都在告訴我們這是一宗謀殺案。兇手,就在你這些可愛的同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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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0 AM

第二十三章 大戲開鑼

  簡瑤望著薄靳言,沒有馬上追問。

  這個時候,總是他最為神采飛揚的時候。雖然絕不會跳脫的手舞足蹈,依舊安靜的坐著西裝長褲筆挺倨傲,但那眉梢眼角可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光芒逼人。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看著他:「我洗耳恭聽。」

  謀殺原因於薄靳言而言,的確就如入門練習題一樣容易。他原本正要言簡意賅的解釋,一抬眸,看到她的神色——眼神清亮、嘴唇輕抿、放鬆而專注。

  噢?難得的溫順求教的姿態?

  薄靳言的腦子忽的就轉到別的地方去了。往椅背裡一靠:「上週三……我們早餐吃的什麼?」

  簡瑤疑惑的望著他——怎麼突然提這個?上週三她怎麼記得……是了,那天早餐吃的是……

  「魚皮蝦餃。」她第一次做。因為特別費事,所以記憶深刻,而且後來再沒做過。

  薄靳言的神色淡然自若:「明天我要吃這個。如果你沒有異議,我可以開始解釋案情。」

  簡瑤:「……」

  她剛剛居然覺得他光芒逼人?

  見她默許,薄靳言微微一笑,開口了:

  「首先,麥晨說見到她時,穿的是條藍色裙子——永恆的幸運色,她專門穿著去自殺的。可死亡現場照片她穿的是黑裙子。她被喜歡的男孩表白,即使不改變自殺的主意,又怎麼會換掉有共同紀念意義顏色的裙子,穿上一條黑不溜秋的去死?她那麼敏感脆弱恐懼,難道希望死後陪伴自己的是黑色而不是藍色?

  她給母親的訣別電話是00:05分,麥晨離開大概是00:30,她打給母親的第二通電話是00:40,但是沒接通。如果沒有改變主意,為什麼又打第二個?Double(雙倍)一下自己的痛苦嗎?而且是在麥晨離開後很短的時間就打了。最可能的,是麥晨令她放棄了死亡的念頭,這個時候,她想聽到母親的聲音。

  她在00:37發佈最後一則日記,直至02:00-03:00才死。這不合理,難道不應該有一個死前絕筆,寫下無法跟麥晨在一起的決定和痛苦、為自己的人生劃上句點、在日記裡向麥晨告別……諸如此類?

  這中間的將近2個小時,她在幹什麼?不給母親打電話、不拒絕麥晨、不寫日誌……她在冥想嗎?為什麼給母親的電話沒接通就掛斷?為什麼——她要選擇吸食毒品而死?如果這半年的痛苦令她覺得骯髒不堪,最後她依舊選擇最骯髒痛苦的方式死去?」

  簡瑤聽得有些晃神,薄靳言已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吹了聲輕快的口哨,長眸清淺的望著她:「下次,這種難度的案情,請你自行解決。我的大腦要回到原來的思維水平上去運轉。」

  簡瑤在心中仔細消化了他的話,又抬頭瞧他一眼。

  他這麼理所當然說下次。

  有沒有下次,可是她說了算。

  思索片刻,她又問:「你覺得麥晨的話可靠嗎?」

  薄靳言答:「可靠,否則他什麼告訴我們這些暴露謀殺真相的細節?王婉薇的日記也表明了,她的痛苦生活,跟麥晨沒有半點關係。」

  簡瑤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她的博客是隱秘可信的,今早技術人員說,沒有在網絡數據庫找到博客被刪改過的痕跡,登錄終端也只有她的電腦。」

  薄靳言又說:「另外麥晨提到,死者戴著珍珠耳環。現場照片她沒有戴耳環。」

  簡瑤回憶了一下,點頭。

  「你去查一下警局的證物,看是否有這對耳環。」

  「好的。」

  這時薄靳言拿起手機,撥了出去:「來我這裡。」

  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他的唇畔泛起笑意:「那就結束你那些無聊的會議。」語氣變得冷冽:「沒什麼比人命更重要。」

  ——

  比起上次晚餐時的紅裙優雅,今天的尹姿淇一身香奈兒白色西裝,窈窕中透著帥氣。

  她坐在辦公室的會客沙發裡,聽著案情分析,神色越來越凝重。

  給她講述的是簡瑤。因為薄靳言說:「同樣的話,難道還要我說兩次?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

  「……所以,我們需要馬上通知警方,立案調查,同時暫停本部門所有人的工作。」簡瑤向尹姿淇給出了結論。

  在薄靳言和簡瑤的視線裡,尹姿淇靜默了片刻,抬起頭,神色已經變得平靜:「謝謝你們發現事實,否則一條人命無辜死去,而我的公司居然還有殺人犯存在——這是我絕對不能容忍的。」

  簡瑤點點頭,薄靳言卻沒什麼表情。

  尹姿淇又說:「不過,這件事能否低調處理?」

  簡瑤微怔,就見尹姿淇看向薄靳言:「行嗎?靳言?」

  薄靳言的神色格外淡漠,完全沒有面對長姐時應有的親和:「你要我怎麼低調?」

  尹姿淇緩緩的說:「繼續調查,查明兇手後,直接通知警方抓人,這件事不要公開。」

  簡瑤能理解尹姿淇的顧慮,她當然是怕對公司業務造成影響。但就像薄靳言說的,人命關天,秘密調查會有諸多不便。

  她看向薄靳言,只見他唇角微勾:「不行。」

  屋內陷入沉寂。

  過了一會兒,尹姿淇對簡瑤說:「小簡,你先出去一下。」

  簡瑤:「好的。」

  ——

  簡瑤走出薄靳言辦公室,帶上門,眾人都抬頭看過來。而林經理和尹姿淇的助理坐在茶水間的休憩處,正在聊天,看到她,也走了出來。

  「有什麼事嗎?」林經理問。

  「沒事。」簡瑤答,「董事長有事情要跟薄總說,讓我先出來了。」

  她們當然就不再問了。

  簡瑤找了個空位子坐著,大夥兒也繼續各忙各的。過了一會兒,裴澤的椅子滑過來:「今天要忙到幾點?」

  簡瑤抬頭笑笑:「沒譜,看薄總的時間。」

  裴澤盯著她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附近有家廣東菜不錯,我有些返卷沒用完,要不要去試試?」

  不要跟他們有肢體接觸,吸毒的人一身傳染病。

  沒長骨頭嗎?把手鬆開!

  ……

  簡瑤看著裴澤,腦子裡卻忽然冒出薄靳言的話語。

  有點囧,可也有一絲絲甜意劃過心頭。她答:「不好意思,我約了人。」

  「男朋友?」

  簡瑤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微微一笑,令裴澤鎩羽而去。

  ——

  尹姿淇注視著弟弟,心裡有那麼一點點不舒服。

  她知道靳言從小就是孤僻的,對誰都冷淡,包括她。但在少年時的許多個日日夜夜,自私的父母忙碌得不見蹤影,他們總是在一起的。在一座大房子裡,吃相同的午餐晚餐,看相同的電視節目。當年紀稍長的她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他也總是不聲不響跟著,然後說:尹姿淇,你真的很無聊。

  念中學時,她是風雲人物、舞會皇后。靳言則是英俊又冷漠的天才男孩,如果不說,誰都想不到他們是姐弟。但在她被花花公子劈腿、躲在家裡失聲痛哭,他會毫不猶豫的找到那個男孩,言語羞辱一番後,再利落的揍一頓。

  直至他去大學念犯罪心理,兩人就此疏遠。有的時候尹姿淇會想,是不是對於靳言這種人,其實不存在感情?因為幾年來他一直忙於學業,根本沒想過要聯絡她。但無可否認的是,能夠走進他生活的女人,只有她。這個事實,總能帶給她一種奇異的滿足和愉悅。但她不會去分辨,這到底是身為長姐的自豪,還是某種經年累月滋生的情愫。因為她是理智的,她會有輝煌的人生、門當戶對的未婚夫。而他依舊是他唯一的弟弟,就夠了。

  可現在,薄靳言拒絕她的要求,明顯是無情的,不留餘地的。

  尹姿淇盯著他片刻,開口:「你就這麼拒絕我?還是當著外人的面?」

  薄靳言可沒有半點為難神色,雲淡風輕的答:「就事論事,你提了個愚蠢的要求。」

  尹姿淇一滯,咬著下唇,沒什麼淑女風範的低吼道:「靳言!我們是上市公司!別忘了你也是大股東之一!大客戶3部又是核心部門,如果爆出謀殺醜聞,你知道會流失多少客戶、股價會跌多少嗎?」

  薄靳言瞥她一眼,沒講話。

  尹姿淇又說:「這間公司不僅是你爸和我媽的心血,現在也是我的前途和人生。你難道要讓我多年的付出毀於一旦?你忍心看姐姐跌跟頭?」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尹姿淇從沙發站起來,走到他身旁。稍稍一頓,把手放到了他肩膀上。

  觸碰的那一剎那,尹姿淇微微晃神——少年時清瘦的骨骼,如今變得高大堅實。他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他亦抬頭看著她,眸色疏淡,俊臉平靜,讓她有點吃不準他在想什麼。但她還是柔聲開口:「我又不是要你中止調查,只希望你秘密進行。以你的能力,這不是小菜一碟嗎?靳言,就算我求你了,好嗎?從小到大我都沒求過你,就這一次。」

  ——

  薄靳言辦公室門打開,尹姿淇娉婷走了出來,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優雅笑容。

  所有員工都站起來,包括簡瑤。尹姿淇微笑環顧一周:「剛才跟靳言聊了一下你們部門的業務近況,他對你們很滿意,所以我也很滿意。大家好好做,大客戶3部今年再創佳績,年終我繼續給大家封大紅包。」

  大夥兒全笑了,氣氛熱烈的恭送她出去。

  等人都散了,簡瑤才回到薄靳言辦公室。

  薄靳言正拿了份報紙在看,很輕鬆的樣子:「訂兩張明天最早去度假村的機票,我們去勘探現場。」

  簡瑤微愣,他們倆去?這意味著……

  「你答應了董事長?」

  「嗯。」

  簡瑤有點意外:「為什麼?」薄靳言雖然平時又拽又刁,查案時卻從來一絲不苟。也許是這個姐姐在他心中占的份量真的不一般,才能令他破例?

  薄靳言淡淡的答:「想答應就答應了。」

  ——

  夜色已深,簡瑤和薄靳言各據沙發一角,看資料。

  自殺變成了謀殺,所有線索都要重新梳理,要瞭解的信息也更多——譬如部門每個人的詳細檔案履歷,案發當日的房間分配、周邊監控記錄乃至天氣情況等等。

  薄靳言小啜著咖啡,簡瑤則喝著花茶。夜色極為寧靜,簡瑤偶爾抬頭,就見薄靳言安靜坐在原地,俊臉白皙如玉,眉目清雋專注。而她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彷彿也溶入了他的氣場中。

  簡瑤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一睜眼,就看到灰白的天花板,身下是純黑柔軟的超級大床——她什麼時候來了薄靳言的房間?

  身上還穿著襯衣短裙,拖鞋被人拿掉了,光著腳。她爬下床,發現床邊沒有鞋——他抱她過來的?

  透過走廊,她聽到客廳傳來低緩的交響曲音樂,還有柔和的燈光和輕微的腳步聲。

  他居然沒把她扔在沙發上不管,而是把床給她睡。這令她太意外了。

  而且還抱了她過來啊……

  心頭湧起絲絲縷縷甜意,簡瑤赤足踩在地板上,走向客廳。還沒步出相連的走廊,就愣住了。

  廳中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很暗。首先看到那同樣超級大的浴缸裡,滿滿的水波,不知映著燈光還是窗外的星光,似乎還有蒸騰的熱氣冒出來。

  難怪他抱她進房——他要在客廳洗澡。

  簡瑤再偏轉目光,就見薄靳言全身上下只圍了條白色浴巾,站在窗前眺望著夜色。浴巾是繫在腰上的,整個背部,還有小腿都露在外頭,隱隱還有水珠沿著那修長緊致的曲線在流淌。

  然而儘管光線朦朧,簡瑤依舊能分辨出,那漂亮的背部上,彷彿溝壑般,分佈著無數道深深的疤痕。在夜色裡,就像猙獰的籐蔓花枝,在他的背上盛開。

  簡瑤非常非常吃驚。

  薄靳言講過,他只負責分析,抓人是警察的事。可這些深若入骨的傷痕,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也曾經遭遇過極其凶險的境地?

  再仔細一看,那些疤痕竟像是左右整齊排列,一條條下來。左邊大概十多條,右邊也是。

  簡瑤在黑暗中靜默片刻,輕手輕腳的又退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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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2 AM

第二十四章

  也許是認床吧,簡瑤睡了不知多久,忽的自己又驚醒了。

    床尾有盞燈光。

    她依稀記得,之前睡得朦朦朧朧時,似乎看到薄靳言穿一身睡衣站在那邊,翻看著什麼東西。

    正要起身看他是否還在,一轉頭,卻見一龐然大物躺在自己身旁。

    簡瑤生生被驚了一下,冷汗都出來了。

    什麼呀……是薄靳言。

    素淡的睡衣,白皙的臉頰,還有修長的緊闔的眉目,少了白天的桀驁,他看起來像個大男孩。長手長腳規矩筆直,還是跟上次一樣老實的睡姿。

    這傢伙,什麼時候爬到她床上來了?

    哦……不對,是他的床。

    簡瑤側轉身體,枕著胳膊,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房間裡靜謐幽黑,她似乎能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微微熱氣。而心跳,悄無聲息的加速。

    好夢,薄靳言。

    ——

    天色將明時分,薄靳言先醒了。

    他坐起來,面無表情的呆了幾秒鐘,隨即轉頭,看著身旁的簡瑤。

    昨晚他困極了,倒頭就睡,根本沒管身旁的簡瑤。

    現在,是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活著的女人的身體。

    她還穿著昨天上班時的白襯衣黑色短裙,裙擺覆蓋著膝蓋,露出白皙的小腿,那皮膚跟男人完全不同,細緻又光滑,看不到一點毛孔。腳也是光著的,看起來白膩、柔軟、纖細。

    他盯著她的腿端詳了一會兒,目光回到她臉上。她的長髮散落在純黑的床單上,更襯得那張臉白淨清秀。而她整個人是以蜷縮的姿態,朝著他的方向側臥著。

    薄靳言微蹙眉頭——左側臥,壓迫心臟,最不健康的姿勢,縮短壽命的好方法。

    他毫不遲疑的伸手,把她的雙手雙腳都放直了,再輕輕把她的身體推正,最後把她的臉從枕頭裡掀出來,正面朝上。

    看著她也變成健康標準的睡姿,薄靳言這才覺得順眼了滿意了,不緊不慢的起身、下床,走出了臥室。

    ——

    簡瑤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她馬上看向牆上的掛鐘:還好來得及。

    起身到臥室裡的洗手間,洗了把臉,感覺清爽不少。一抬頭,卻見鏡中女人凌亂的頭髮、皺巴巴的襯衣。

    簡瑤默然——太棒了,這麼醜的樣子居然被薄靳言看到了。

    又對著鏡子仔細整理了一番,她忽的微怔。

    剛才她心理活動的語氣,為什麼那麼像薄靳言!

    ——

    晨光明亮,薄靳言一身黑西裝,坐在沙發裡看報紙。

    簡瑤正想繞過他出門上樓,就聽到他的聲音從報紙後傳來:「我的魚皮蝦餃呢?」

    簡瑤沒想到他還記掛著這一出,她早忘得一乾二淨。

    「……下次補啦。今天這麼趕。」

    一低頭,卻見桌上早已放著兩份早點,打包的粥和蝦餃,散發著淡淡的誘人的香味。一看就是小區門口那家生意很好的粥鋪出品。

    簡瑤有點吃驚,要知道薄靳言最煩的就是早上排隊買早飯,用他的話說:「人又多又吵又無聊。」

    明知是廢話,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去買的?」

    然而,對薄靳言講廢話的後果是——

    「不是。」他抬眸看她一眼,很稀鬆平常的語氣,「當然是天上掉下來的。」

    ——

    簡瑤回家迅速洗漱完,拿了行李下樓,卻見傅子遇不知何時來了,坐在薄靳言對面,正在吃她那份燒賣。

    簡瑤也坐下,默默的把僅剩的那碗粥拖到自己面前,一抬眸,卻見薄靳言瞄著自己,眼睛裡似乎掠過笑意。

    不管他,繼續喝粥。

    傅子遇吃飽了,神清氣爽從包裡拿出疊文件,遞給他倆。

    簡瑤接過一看:「這是……」

    傅子遇微笑:「靳言剛接手這個案子,就讓我找了私家偵探,調查大客戶3部所有人的背景。當然,時間短暫,這只是初步結果,有新發現再通知你們。」

    簡瑤如獲至寶,看向薄靳言:「太棒了,你很有先見之明。」

    薄靳言淡笑不語。那意思是——這還用說?

    ——

    萬年老媽子傅子遇既然送來了資料,就理所當然的擔任了司機,送兩人去機場。

    轎車在機場高速上奔馳,簡瑤在腦海裡,仔細梳理著剛剛看到的調查資料。

    收穫非常大。

    林羽萱經理,一如她在職場給人的印象——典型的女強人。單身離異,年薪百萬,沒有子女,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在生活中脾氣不太好挺挑剔,經常投訴小區保安、保潔、酒店,一年來換過好幾個鐘點工。

    她對王婉薇很不滿意,去年年底就曾向上級提出,要將她辭退或者調崗。但因為新勞動法的限制,員工至少連續兩次績效考評不合格,才能辭退。而王婉薇只有去年拿了一次C,所以她只好作罷。

    而現在簡瑤也知道,林經理並不知道他們的實際身份,她只不過以為簡瑤也是有來頭的人。

    周秦,典型的老好人,無論同事、鄰里、朋友,對他評價都非常好。不過他的運氣並不好,相戀多年的妻子在前年過世,只留下兩歲多的兒子。這令他消沉了很久。現在他逐漸從悲痛中走了出來,精力全傾注在孩子身上,每天一下班、週末都在家陪孩子。朋友給他介紹漂亮年紀小的女朋友,也被他拒絕了。

    錢昱文,外地人,單身未婚。他的消息比較勁爆了——經常出入同性戀酒吧,是圈中有名的純受,但是沒有固定伴侶。

    沈丹微,也是外地人,這也是個酒吧常客,經常跟外國人混跡在一起,幾乎幾個月就換男朋友,擺明了就是出來玩的。

    裴澤,他的情況很符合他給簡瑤的不良印象——家境優越,也是個花花公子,夜店小王子。

    如果說周秦是二十四孝老爸,麥晨就是二十四孝兒子。他跟父母同住,家境不錯,父親這兩年中風癱瘓,他除了上班,就是在家侍奉老人。

    所有人經濟條件都不錯。而咋一看,似乎林經理嫌疑最大,但也談不上殺人動機。

    根據警方記錄和氣象資料,那晚一直在下雨,後半夜雨還挺大,天亮才停。雨夜的環境,也相當方便兇手掩飾蹤跡。

    簡瑤又拿出紙筆,列出案發當晚的房間分配:

    房間A:林經理、沈丹微*。

    房間B:周秦。

    房間C:錢昱文、裴澤*。

    房間D:麥晨。

    房間E:王婉薇。

    本來按照職位級別,沈丹微應該跟王婉薇住,但因為某個項目,要和林經理一起加班,所以換了房間;

    裴澤應該跟麥晨住,但他跟同是球迷的錢昱文一起看球,所以也換了房間。

    所有人的口供,都說沒有外出過。

    ——

    簡瑤沉思片刻,轉頭看向薄靳言,卻見他早把資料丟一邊,戴上眼罩在睡覺。

    她看了這些資料都覺得蠢蠢欲動,他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

    簡瑤伸手戳戳他的胳膊:「跟我講講你的發現。」

    薄靳言依舊一動不動靠著,聲音懶懶的:「我要睡覺。別忘了,今天早上你還以不健康姿勢呼呼大睡時,我已經下樓去買早飯了。」

    簡瑤剛要說話,忽的一愣,臉迅速的燙起來,偷偷看向前排的傅子遇。而他照舊平穩的開著車,就像沒聽到一樣。

    車內非常徹底的安靜了一陣,連薄靳言都沒講話,氣氛有點詭異。

    簡瑤假裝沒事,繼續戳薄靳言:「你上飛機再睡,飛機上周圍都是人,不方便講話。而且你不告訴我,下次我怎麼破這樣的案子?」

    話一出口,才察覺不對。

    薄靳言卻已摘下眼罩,眸色清亮的看著她。

    四目對視片刻,他慢悠悠的說:「一言為定。」聲音有點得意。

    簡瑤:「我只是打個比方……」他卻又把眼罩戴上了,蓋棺定論的姿態。

    這時傅子遇突然開口了:「簡瑤,你看我今天亮不亮?」

    薄靳言插話:「什麼意思?」

    簡瑤也有點疑惑,卻見車前後視鏡裡,傅子遇正看著自己,意味深長的笑。她登時恍然大悟——

    傅子遇這顆電燈泡,亮不亮啊?

    ——

    簡瑤心裡有鬼,最終選擇裝傻不答。好在傅子遇也沒再調侃,低聲哼著歌繼續開車。

    這時薄靳言開口了:「先說你的發現吧。」

    簡瑤答:「首先,王婉薇打給母親的未通電話是00:40,我懷疑是有人去找她,因而被打斷。而她的死亡時間是凌晨2點到3點,所以這段時間,兇手是跟她在一起的。我們需要進一步尋找他們的不在場證明;

    第二,她的藍裙子和珍珠耳環都找不到了。兇手沒理由要拿走這兩樣東西,留下漏洞。所以我想,可能當時發生了突發事件,最有可能的是發生了廝打,裙子破了、耳環被扯壞了,兇手只好拿走以免暴露。

    另外,這幾個人裡,我覺得嫌疑最大的是錢昱文,雖然他是同性戀,但是比起花花公子裴澤,他給人的感覺更加不好。我覺得他像是會殺人的人。」

    她講完之後,就有點期待的望著薄靳言。

    「嗯,不錯。」他說,「三個觀點裡,唯一一個嫌疑人還是猜出來的。」

    簡瑤:「……」

    太傷人了!

    默然片刻,她問:「那你的結論是什麼?」

    薄靳言唇角微勾:「初步結論:裴澤和錢昱文、林羽萱和沈君微,這裡面有一對,是殺死王婉薇的主犯和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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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2 AM

第二十五章

  太陽已經出來了,日光透過暗色車窗,照在薄靳言臉上。黑色眼罩遮住雙眼,只露出挺拔的鼻樑、微勾的薄唇,和線條乾淨的下頜,卻更顯得英俊動人。

    簡瑤盯著他的臉,忽然就想到昨晚看到那傷痕斑駁的後背,心頭有些發軟,語氣卻很淡然:「快說。」

    薄靳言卻問傅子遇:「到哪兒了?」

    傅子遇:「馬上過收費站。」

    「嗯。」他摘下眼罩,人也坐直了,看著簡瑤,「你終於如願以償,讓我在收費站外做簡報了。」

    簡瑤這才想起上次辦案,他死活不肯在國道收費站外做簡報,架子十足。

    「被收費站詛咒的男人……」她也輕快的低哼起來。

    ——

    薄靳言開口:

    「首先,在過去半年裡,王婉薇被某人用毒品控制了。

    她在日記裡提到『一步錯、步步錯』,她做了什麼錯事,無外乎被誘騙、或者一時衝動,吸毒或者性~交。她提到『反抗不了命運』。所以,她有把柄在對方手上。對於她這種老實內向自卑的女孩,無外乎性~愛照片視頻之類。

    第二,控制她的人,只可能在沈丹微、裴澤、錢昱文三人當中。

    不是林羽萱,因為她千方百計要把她調走或者辭退。如果是她,留在身邊,才能滿足這個老女人的佔有慾。

    不是周秦,因為他拒絕過更加年輕漂亮的女孩,並且他不是每天要帶孩子嗎?我想他很難抽出大量時間去調~教一個禁~臠。

    大客戶3部的人都不缺錢,所以控制她不是為了牟利,只為了滿足性~欲。從王婉薇的日記來看,那個人的手段是比較老道的。通常什麼樣的人,會精於此道?濫~交、經常出入聲色場所,對毒品非常熟悉,當然也要有幾分膽色,並且沒什麼人性。而沈丹微、裴澤、錢昱文都滿足這些條件。至於錢昱文雖然是個gay,但還不能排除他是雙性戀的可能,所以他也有嫌疑。」

    簡瑤聽得默然——光鮮精英的外衣下,藏著這麼黑暗腐朽的靈魂。用這樣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同事、一個柔弱的女孩。現在就像薄靳言說的,她一點也不想跟這些人接觸了。

    薄靳言繼續說:

    「第三,林羽萱雖然與控制王婉薇的事無關,但她也在落井下石,並且隱瞞了某些事。

    王婉薇日記提到,忽然開始,就變得諸事不順、跟誰合作都不順。這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做手腳。而有這個能力的,能夠授意或者暗示眾人針對她的,只有部門經理林羽萱。

    但林羽萱雖然內心孤獨有點變態,但工作上一向精明強幹,不至於突然無緣無故針對個人微言輕的小姑娘。所以很可能,是王婉薇因為某件事得罪了林。所以林迫不及待想把她趕走。這種事無外乎……林在賬務上做過手腳,或者林的個人生活上有污點,被王婉薇撞見。不過根據王婉薇的日記看,這姑娘應該根本是沒意識到這一點。林羽萱經濟上的問題,我會讓尹姿淇去查,私生活方面,讓私家偵探繼續。

    第四,目前看來有殺人動機的,是那個控制王婉薇的人。半夜去找她的,也是那個人。但三個嫌疑人都有室友,當晚大雨,無論誰外出歸來,都會在室內留下痕跡——泥跡、雨水等。而且離開時間太長,很難不被發現。然而第二天,他們都對警察說,沒有外出過。所以室友一定在為兇手做假口供,視為幫兇。」

    ——

    新橙度假山莊,坐落於南方某新開發的旅遊景點內,投資方就是尹姿淇的集團。

    這裡也是王婉薇的陳屍地。

    在尹姿淇私人助理的引領下,薄靳言和簡瑤坐著山莊小巴,駛往案發地點。此時正值中午,陽光之下,山莊內綠樹成蔭、地勢起伏,甚至還有天然的山澗溪流。而度假屋大多依原始地貌而建,分佈沒什麼規律。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平緩的山坡,五間度假屋分佈其上。雖然位置錯落,但形狀全一樣——咖啡色屋身、尖聳的屋頂,前門有石階,後門有個小院子,用一圈低矮的綠植圍住,只及人的膝蓋,素雅又精緻。

    兇手運氣很好——這個山莊是今年新修的,還沒對外開放,只接待了幾次公司內部會議,很多設置還不完善。而這一片位置相對又較偏。所以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者。

    因為尹姿淇的留心,案發之後,這裡就一直空置封鎖著。

    簡瑤和薄靳言走進第一間屋子,也就是王婉薇的住所。沒什麼特別,當然也沒什麼痕跡。

    從後院出去,隔幾步就是周秦的前門。而穿過這一間,就是錢昱文和裴澤的住所。這兩間的距離更近,從錢昱文的客廳,能清楚看到周秦的整個後院。

    所以這三間屋子,是隔得很近的,依次是王婉薇、周秦、錢昱文裴澤。

    麥晨和林羽萱的屋子,分居在兩側。

    簡瑤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兩對疑凶的房子,反而是離王婉薇最遠的。而且那晚雨大夜深,即使有人在外面走動,估計也很難察覺。(*)

    ——

    簡瑤和薄靳言從這些屋子出來的時候,外頭來了幾個刑偵鑒定人員。

    簡瑤很是意外——她沒想到薄靳言會暗中調這麼一隊人過來。一是時隔這麼久,能找到證物或痕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薄靳言居然這麼重視這方面,她以為他就是個推理狂人。

    看著他高挑又醒目的立在院子裡,指揮鑒定人員們東挖西挖,簡瑤站在邊上,微微一笑。

    嗯,不錯,該狂妄的時候狂妄,該踏實的時候踏實。

    ——

    然而,初步的血液螢光檢驗結果並不理想。所有屋子裡沒找到任何血液痕跡,哪怕只是細微的飛濺。

    不過,在薄靳言的授意下,鑒定人員們依舊非常霸氣的把這一片所有的泥土都挖空了,裝了整整幾大箱拖走,預計幾天後出鑒定結果。

    尹姿淇的助理望著一片狼藉就像剛被打劫過的地面,為難的問:「這……要不要先填起來?」

    薄靳言答得輕描淡寫:「有必要嗎?檢驗完我就把泥土還給你。」

    ——

    接下來的幾天,簡瑤過得非常輕鬆。

    因為要等鑒定結果,她和薄靳言得繼續潛伏,所以也變得無所事事。本來她還在辦公室翻翻業務資料想學習,結果發現裝滿兇殺案信息的大腦,根本無法適應經濟社會的歌舞昇平,索性作罷。

    薄靳言是不是也是這樣,慢慢走入另一個世界,從此不再回頭?

    除此之外,她每天還要跟眾嫌疑人一起午餐,下午還到茶水間閒聊八卦,藉以粉飾太平。當然,她也想看看,能否探出進一步的線索。不過這些人都是人精,哪能露出什麼馬腳?

    倒是裴澤時常圍著她轉,但也沒正式追,頗有點謀定而後動的意味。

    簡瑤想,千萬不要追。

    結果想什麼來什麼,週五的晚上,她正跟薄靳言在一家日式料理吃生魚片,接到了裴澤的電話。

    正是華燈初上時分,只有他倆的雅間裡,燈光靜謐柔和。

    簡瑤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立刻看向薄靳言:「是裴澤。」

    薄靳言長眉輕佻:「接。」

    電話那頭,裴澤語氣含笑:「簡瑤,後天有時間嗎?大夥兒都到我家玩,自己做飯吃,老周也帶兒子來。你可不許推。」

    簡瑤微愣:「後天去你家?我……」話沒說完,手上一涼,是薄靳言忽然覆手過來,擋住了通話鍵。

    他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去。」

    簡瑤遲疑。

    去裴澤家,其他人也在,的確是瞭解他們的好機會。但那說不定也是龍潭虎穴啊!

    她也摀住手機放下,悄聲說:「有危險怎麼辦?」

    薄靳言極為倨傲的看她一眼,好像她提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我怎麼可能讓你遇到危險?」他低聲說。

    簡瑤靜了一瞬,再次拿起手機,微笑:「好,那我也去吧。幾點?在哪兒?」

    ——

    夜深人靜,簡瑤抱著十多件衣物,扔到薄靳言床上。

    「穿哪件?」

    薄靳言抄手,以審視的目光將那些裙子T恤長褲打量一番,簡瑤以為他要給意見了,誰知他說:「你要我在腦海裡想像你穿這些衣服的樣子?抱歉我不擅長這種事——換上給我看。」

    第一件是白色T恤米色長褲,她穿出來時,薄靳言就坐在沙發裡,左手端著咖啡,右手拿著本書,目光清亮的抬頭,直勾勾盯著她看了幾秒鐘,最後下結論:「不行。」

    簡瑤只好去換。

    夏日衣衫單薄,要找件安裝上針孔攝像頭、竊聽器之後,毫不顯眼的衣服,還真不容易。

    又這麼試了四五套,每每薄靳言都是以專注端詳的姿態,打量她全身,偶爾還叫她轉個身,看後背有沒有合適安裝竊聽器的地方。簡瑤感覺自己像個模特,在他挑剔的目光下展示著。這令她的臉頰逐漸燙起來,又暗暗有些懊惱——因為是要赴裴澤的宴,她還專門挑了些學生時代購買、現在看起來挺難看的、打算扔掉的舊衣服。早知道會這樣……她就挑幾條好看的裙子。

    最後終於定下來條藍色細條紋棉布裙,黑色圓形針孔攝像頭就別在V形衣領正中,看起來就像顆亮澄澄的紐扣。然後再別一個銀色胸針,竊聽器就藏在鏤空胸針下。

    然後就要試一下通訊器,這個麻煩些,要放進她耳朵裡。

    簡瑤對著鏡子,坐在一張方凳上,薄靳言指尖粘著片微型通訊器,走到她身邊。這感覺真像去做特工,簡瑤屏氣凝神,等待他放進去。

    他蹲下來,高度正好與她的臉平齊,盯著她的耳朵。他身上清冷的氣息慢慢靠近,而簡瑤也感覺到,他柔軟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耳廓,有點麻,有點熱,有點癢。

    過了一會兒,她問:「放好了嗎?」

    「沒有。」他抬眸望著她,「我的手指進不去。」

    簡瑤低頭一看,他的手雖然修長,但他本就人高馬大,那手還真不小。

    她只好接過微型通訊器:「我自己來。」

    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往耳朵裡探,其實只要放到稍微進去一點就可以了。

    「不會掉進去吧?」她問。

    「會,所以後天你不要亂晃腦袋。」

    「……我一定不晃。」

    終於把逐項器材都成功試了一遍,最後薄靳言還附贈了個黑色的微型電擊器,給她防身。

    ——

    第二天週六,薄靳言一天都沒在家,只跟簡瑤說去安排一些事。到了週日上午,簡瑤整裝待發,到了他家門口。

    她略有點緊張:「那我去了。」之前她問他打算怎麼保護自己,他卻說,我自有安排,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薄靳言還在喝牛奶看報紙,瞥一眼她明顯有點緊繃的容顏,微微一笑:「別緊張,他們不會蠢到今天就殺了你。」

    簡瑤很無語——有這麼給人打氣的嗎?

    車流穿梭,簡瑤很快就下了出租,到了裴澤住的公寓樓下。到底是有些忐忑,她輕聲說:「我到了。」

    「嗯,我知道。」耳朵裡立刻傳來薄靳言低沉悅耳的聲音。簡瑤以為他是通過攝像頭看到的,誰知接著又聽他說:「我在你後面。」

    簡瑤幾乎是立刻轉身,就見筆直的公路上車來車往,而一輛熟悉的黑色雷克薩斯——正是傅子遇的座駕,正從車流中駛出,又快又穩的停到馬路邊上的停車帶。然後深色車窗緩緩降下來,一個男人把手伸出來,搭在車門上,那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像是要通過這個小動作,向她示意他的存在。

    簡瑤忽的就笑了。

    什麼自有安排嘛……不就是一步不離的跟了過來嗎?

    她心頭一暖,抬頭看著矗立的高樓,充滿勇氣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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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3 AM

第二十六章

  其實去裴澤家吃飯能有多危險呢?

    簡瑤心裡清楚,不危險。就像薄靳言說的,哪個腦殘會這麼明目張膽,把半熟不熟的同事叫到家裡就殘害了?

    況且裴澤要真是兇手,今天對她下手了,反而給了她和薄靳言證據。

    ——

    裴澤家是套闊氣的複式,裝修得精緻又新潮,客廳更是270度全景開窗,俯瞰城市美景。

    簡瑤坐在沙發裡,端著杯飲料,慢慢啜著。自她踏進這屋子,那頭的薄靳言一直沉默著,即使他們此刻正在討論他。

    沈丹微坐在她對面,眉目精緻,笑容冷艷:「所以……薄總沒有女朋友?」

    簡瑤答:「這個我不清楚。」

    沈丹微朱唇微勾:「既然他從沒讓你給女朋友訂過花、禮物、餐廳……那肯定是單身。」

    簡瑤笑笑不答,坐在邊上的錢昱文和周秦都笑。廚房裡的裴澤也聽到了,揚聲說:「丹微,你對他有興趣?不怕死就上。」

    沈丹微嗤笑一聲,不理他的打趣,美眸轉了兩圈,繼續看著簡瑤,語出驚人:「他不會還是處男吧?」

    簡瑤正喝飲料呢,差點一口嗆到。

    男人們都笑出了聲,裴澤還遠遠的附和:「我看還真的是。」

    然後簡瑤就聽到沉寂許久的耳朵裡,突然傳來薄靳言冷冷的聲音:「無聊!」

    於是……

    簡瑤也笑了,嘴角彎彎。

    錢昱文靠在沙發上,淡笑說:「你怎麼知道他是處~男?你又沒試過。」他今天穿了件修身的黑襯衣,袖口和領口有金線,原本中等普通身材,看起來也變得挺拔了。而且他也比上班時候要稍微活潑一些,沒那麼嚴肅冷郁,甚至還挺幽默……很符合私家偵探的背景調查結果。

    面對他的質疑,沈丹微端起飲料,咬著吸管,漫不經心的答:「這還用試?飢渴太久的男女,多少都有點不正常。薄總、林經理就是這種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烈的禁慾的氣質,用挑剔的言行掩飾暴躁的內心。」

    錢昱文和裴澤同時哈哈大笑,老周也是忍俊不禁。

    沈丹微又瞟一眼簡瑤:「你也是女人,你認為我說得對不對?」

    簡瑤想了想,如實答:「挺有道理。」

    話音剛落,就聽到薄靳言在那頭極為鄙夷的低哼了一聲。

    ——

    他們聊的正歡,薄靳言就坐在那輛雷克薩斯裡,車窗全部搖下,封閉又安靜。

    他的座椅放了下來,整個人舒舒服服斜躺著,大腿上放著台筆記本電腦,播放的正是微型攝像頭傳回來的畫面。

    副駕上放著個對講機,裡頭傳來一聲聲短促的應答:

    「1號就位。」

    「2號就位。」

    「3號就位。」

    ……

    最後一個冷肅的男聲說:「薄教授,所有人全部就位,暫無異樣。」

    薄靳言拿起對講機,淡淡答:「嗯。繼續觀察。」

    ——

    簡瑤在那頭正跟周秦講話呢,忽然隱隱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動靜,心中奇怪,起身去了洗手間。

    把水龍頭打到最大,嘩啦啦的響,她壓低聲音問薄靳言:「你那邊在幹什麼?怎麼好像好多人?」

    薄靳言答:「不是說了我會安排嗎?」

    簡瑤明白了——原來他還帶了幫手。

    心裡更踏實了,輕聲說:「謝謝你……這麼穩妥。」

    薄靳言答得輕描淡寫:「不必。內心暴躁的人做事都喜歡穩妥。」

    簡瑤:「……」還真是記仇啊!

    ——

    飯菜做好時,已經下午三四點了。

    主菜是龍蝦和大雪蟹,滿滿幾盤堆在餐桌上,看著很有食慾。簡瑤剛剛挨著周秦,在圓桌邊坐下,裴澤就從廚房走出來,逕自坐在她身邊,嘴裡指揮錢昱文去把剩下的菜端出來。

    沈丹微坐在對面,似笑非笑看著裴澤:「裴澤,你那個位置空調風大,我要跟你換。」

    簡瑤心念微動,就聽裴澤輕笑答:「一邊去,別給我添亂。」

    簡瑤微笑如常。

    吃了一會兒,大夥兒也聊開了,錢昱文和周秦在說工作上的事,沈丹微心血來潮在逗孩子。簡瑤正安安靜靜吃著,就聽裴澤低聲問:「我的手藝怎麼樣?」

    簡瑤朝他笑笑:「很好。」

    圓桌不大,兩人餐椅本來隔得就近,裴澤又把身子傾過來一些,湊著她的耳朵說:「最大的幾隻蟹腿,我都放在你面前那盤裡了。」

    簡瑤抬眸望去,果然盤子最底下,壓著幾隻肉質肥美的粗蟹腿。

    「謝謝。」她微微一笑,身子稍稍往邊上退了退。裴澤倒沒再靠近,盯著她,忽的笑了:「你臉怎麼紅了?這麼容易臉紅?」

    簡瑤其實是非常非常反感他這種調調,說是追求也好,挑~逗也好,極富技巧的死纏爛打,只會讓她更加討厭。

    不過簡瑤沒有過戀愛經驗,她不懂,男人對女人獻慇勤,本身並不惹人厭惡。她覺得反感,只因為死纏爛打她的人不對罷了。

    考慮到大局,簡瑤只淡淡答:「有嗎?可能是有點熱吧。」

    過了幾秒鐘,忽然聽到裴澤喊:「簡瑤抬頭。」

    她下意識抬起頭,就見白光一閃,裴澤放下手機,悠然自得的繼續吃東西。

    簡瑤:「你拍我幹什麼?刪掉啊。」

    裴澤吹了聲口哨,作為回應:「那是我的自由。」轉頭朝她一笑:「現在女孩子臉紅很少見哦,怎麼能不拍照留念?」

    ——

    一吃完飯,簡瑤又去了洗手間。

    「喂。」她低聲喊。

    「嗯?」那頭傳來薄靳言低沉渾厚的嗓音。

    想到剛剛裴澤的「調~戲」,都被他全程沉默圍觀,用他慣有的凌厲而倨傲的目光,簡瑤的感覺實在怪極了。剛剛臉紅也是這個原因。

    這時薄靳言再度開口:「有什麼事?」

    簡瑤:「等案子結束,我要求把他手機裡的照片弄出來。」不管他是不是兇手,她才不想被他留影。

    「當然。」他答。

    簡瑤心裡忽的泛起絲絲愉悅,返回客廳繼續潛伏。

    ——

    剛走出去,就見周秦把包挎上,單手抱起了兒子:「簡瑤,我先回去了。小傢伙還得洗澡,他睡得早。」

    「嗯,再見!」簡瑤彎腰笑著同小傢伙告別,同時看著周秦望著兒子時,寵溺含笑的眼神。

    一下午的接觸,她發覺周秦真的是個非常溫柔體貼的父親,孩子方方面面都悉心照料。他整個人的氣質也顯得很平和明朗,跟他相處是最舒服的。

    ——

    剩下四個人又玩了一陣三國殺,天也黑下來。

    沈丹微說:「我走了,男朋友來接我,到樓下了。」

    簡瑤見狀也站起來:「那我也走了,時間不早了。」裴澤卻把她的包一拉:「這邊不好打車,你等一等,我開車送你。」

    「沒事,不用了。」

    裴澤索性把她的包抱在懷裡不給她:「大小姐,我現在就去拿車鑰匙,成嗎?」

    簡瑤倒被他逗得微微一笑,點頭:「好,那麻煩你了。」

    兩人說話間,沈丹微已經關門走了。誰知裴澤又變了卦:「等等,等老錢把碗洗了,放著會臭。」

    錢昱文看他一眼,輕笑:「我就這麼好使喚?」又看一眼簡瑤,話雖這麼說,卻還是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

    客廳就剩下裴澤和簡瑤。

    「你還沒參觀過我家吧?」裴澤站起來,朝她一躬身,「要不要到處看看?」

    簡瑤還沒答,那頭薄靳言已經說:「看。」

    ——

    簡瑤不知道,參觀一個人的住所,會對薄靳言判斷這個人,有多大幫助。但她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緩慢的逛過裴澤家中每一個角落。而裴澤也許是見她有興致,自然更加樂意的陪伴著。

    這是個典型的、非常注重享受的富家男孩的家。所有家電皆是市面最新最奢華的款式,傢俱也是高檔舒適。還專門有間房,放著健身器材和遊戲機。旁邊放著排書架,不過全都是些修仙小說、汽車雜誌。簡瑤還在櫥櫃裡看到玲琅滿目的擺件——車模、拳擊手套、長笛,甚至還有硯台和毛筆。簡瑤問:「你寫書法?」

    裴澤淡笑答:「有時候寫寫。我的字可不好。」

    就在這時,聽到外間門一響,錢昱文的聲音遠遠傳來:「走了,明天見。」

    屋內瞬間寂靜下來。

    簡瑤抬眸看著裴澤:「那我也走了。」

    房間裡燈光明亮,裴澤笑容璀璨俊朗:「行,你到客廳等我,拿車鑰匙。」

    ——

    此時夜色已濃,窗外燈光稀薄。這一片不在市中心,樓宇不多,就是幾幢寫字樓,黑燈瞎火的,周圍景致幽深而空曠。

    簡瑤走到沙發旁,拿起自己的包,站著等他。

    那頭,薄靳言也發動了車子,眼睛還盯著屏幕,只等她下樓,就尾隨而去。

    忽然,對講機裡「茲」一聲。

    「3號位報告:疑犯行跡有些古怪——他在……關閉房屋電閘!」

    薄靳言眸色一斂,就見面前屏幕整個黑下來。

    ——

    突如其來的黑暗,令簡瑤心頭倏的一驚,眼前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是昏黑一片。

    她揚聲問:「裴澤,是停電了嗎?」

    空空寂寂的屋子,無人回應,也沒聽到裴澤的腳步聲。

    耳邊,薄靳言輕聲開口:「他關了電閘,靜觀其變。」

    簡瑤的心情驟然緊繃起來。

    簡瑤原地站了一會兒,手也摸到包裡,握緊了那個微型電擊器。就在這時,黑暗裡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嗯,真是不巧,停電了。」裴澤的聲音裡有淺淺的笑意,「我的車鑰匙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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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4 AM

第二十七章

 簡瑤靜默片刻,只覺得吸進胸腔的空氣,彷彿都帶著絲絲涼意。

    「那我先打車回去了。」她轉身,大概估計門的方向,慢慢一步步走過去。

    「等等簡瑤,我有話對你說。」裴澤的聲音更近了,彷彿就在她背後不遠的地方。

    簡瑤轉身,黑暗中卻沒有找到他的身影。

    「你說。」

    裴澤忽然低笑了一聲,這次簡瑤辨清了,他的聲音從房間那邊傳來,但是不知道他具體站在哪裡。

    「膽子真的好大。」裴澤輕聲說,「知道你的前任王婉薇嗎?你們氣質很像,但是性格完全不一樣。」

    簡瑤心裡咯登一下。

    這個部門的人,一直對王婉薇諱莫如深。當然這也是尹姿淇當初對他們提出的要求,因為員工吸毒而死絕不是光彩的事。

    但裴澤卻主動提她了。

    「怎麼突然提到她了?」簡瑤用鎮定的聲音問,「她以前是你女朋友?」

    這回,裴澤卻答得坦然:「不是,只是覺得你們挺像。你站著別動,我馬上出來。」

    黑暗裡傳來一些聲響,他像是在拖拽什麼東西,摩擦地面發生「骨碌碌」的聲音。

    「你平常看到的、你認為的那個人……」他的聲音彷彿帶著幾絲蠱惑,「並不是真實的我。」

    簡瑤的心頭,終於躥上陣陣涼意。

    而心跳也開始加速:「是嗎?那什麼才是真正的你?」

    「你以後會慢慢發現。現在,我們先開始今晚的節目。」他含笑說,然後簡瑤終於看到,一個黑黢黢的模糊身影,從一間房門口,朝自己走過來。

    「你能不能先把蠟燭點上?」簡瑤的聲音有點乾涸。

    「不。這樣才好玩。」裴澤越走越近,「難道你還沒猜出來,一切都是我計劃好的?目的,就是留下你。」

    一片模糊中,他突然朝她伸手,看樣子是想抓住她。

    簡瑤後背浸滿寒意,心跳彷彿也漏了一拍,轉身就往門的方向跑:「別過來……啊!」

    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簡瑤驟然失去平衡,身體朝前撲去,「咚」一聲頭撞在地板上,疼得眼冒金星。同時聽到一聲輕響,什麼東西摔在地上彈出去了。她伸手一摸——裝有監聽器的胸針掉了!監聽器的有效範圍很小,薄靳言很可能聽不到她的聲音了!看不到也聽不到!

    「簡瑤!」耳朵裡果然立刻傳來薄靳言清冷的聲音,「如果沒事,就哼一聲。」

    簡瑤立刻哼了一聲,但薄靳言顯然沒聽到,因為他又重複了一遍。

    就在這時,身後裴澤腳步聲驟然加快,笑意也更明顯:「摔了吧?誰讓你躲我的。別動,我拉你起來。」話音剛落,簡瑤忽然聽到背後一陣疾勁的風聲,然後一具溫熱而沉重的男性軀體,撞在她身上。

    兩個人都發出痛呼。

    最後關頭,裴澤用兩隻胳膊先撐住了地面,所以才沒把簡瑤撞得太痛。

    簡瑤全身都繃緊了,喊道:「你起來!」

    裴澤卻一動不動壓著她:「我不起來。是你把我絆倒了。親我一下,我才起來。」

    簡瑤忍無可忍,一腳朝他身上踢去!正中胸口。裴澤吃痛,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她穿的是裙子,這一踢裙擺滑到了大腿根,只感覺到他有力的手掌,滾燙的鉗在她微涼的皮膚上,動彈不得。

    ——

    小區門口。

    在簡瑤一聲尖叫,就此失去聲音後,薄靳言只思索了一瞬間,就有了決斷,立刻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小區裡燈光柔和,行人稀少。薄靳言沉著一張俊臉,大步往裴澤住的那棟樓走。同時拿起對講機:「報告情況。」

    1、3、4、5號位的人都說自己的方位角度有限,看不見,2號位是一位狙擊手,就在裴澤家對面寫字樓樓頂上。他扛著把W03型狙擊步槍,透過紅外夜視鏡,能把客廳的情況看個大概。

    「報告:疑犯A用身軀將小鳥壓在地上。射手已就位,是否射擊?」

    「疑犯A」是裴澤的代號,「小鳥」是簡瑤的代號,都是薄靳言提前設定的。

    薄靳言已經走進樓門,上了電梯,裡頭就他一個人。聞言眉頭輕蹙,臉色更是不好看。但他微一沉吟,答:「做好射擊準備,繼續觀察。」

    誰知電梯剛往上走了兩層,狙擊手的聲音又傳來:「報告:小鳥掙扎,疑犯A抓住了小鳥的腿。射手已就位,是否……」

    話沒說完就被薄靳言冷聲打斷:「還等什麼?開槍!」

    ——

    裴澤家中。

    簡瑤的腿被裴澤抓住,也沒有再妄動。兩人在黑暗中對峙片刻,裴澤忽的笑了:「你這個女人戒心真的好重,想給你驚喜,還要先上刀山下火海一番。」

    這話依舊讓簡瑤驚疑不定,他卻已鬆開她的腿,嘴裡還念了句:「皮膚真好……起來吧,我拉你,開燈,成了吧。」

    簡瑤心頭一鬆,不管他這話是真心還是玩花樣,她都要趕緊離開這裡。

    剛要撐著地面爬起來,突然聽到「嗤」一聲悶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破空而來,然後她上方的裴澤身體陡然一僵,就像被人定住了。

    「什麼……」他嘴裡低喃了一句,「砰」一聲,再次摔在她身上。

    簡瑤條件反射就伸手推他,然而這次他的身軀格外沉,而且……一動不動。

    簡瑤終於把他推開,踉蹌著爬起來,靠著牆,氣喘吁吁看著地上趴著的裴澤。

    他怎麼……不動了?

    突然間,手機響了,她從包裡摸出來,是薄靳言!

    立刻接起:「靳言,裴澤突然不動……」

    「開門。」薄靳言打斷她,「我到門口了。」

    ——

    「你安排了狙擊手?」簡瑤驚訝的看著薄靳言。雖說是為了保護她,但這種事發生在眼前,還是感覺有點誇張。

    「嗯。簡單利落。」薄靳言答。

    此時電閘已經打開,屋內通亮一片。監聽器也從沙發下找出來。

    薄靳言邁開長腿,從地上躺屍般的裴澤身體上跨過去,說:「射出的是麻醉針,他一個小時後會醒。」

    簡瑤也跟著跨過去。薄靳言走到一間房門口,那裡有一個推櫃,覆蓋著一層白布。簡瑤立刻明白——剛剛裴澤就是推這個東西出來。

    薄靳言一把將白布揭開。

    蛋糕。

    居然是一個圓形水果慕斯生日蛋糕,蠟燭都插好了,用玻璃蓋罩住。旁邊還有塑料刀和紙盤子。

    薄靳言轉頭看著她:「你今天過生日?」

    簡瑤也很意外,點點頭。但是是陽曆生日,她家鄉習慣過陰曆生日,所以她都沒放在心上。

    她不由得回頭,再次看上地上的「躺屍」——裴澤搞這麼多,居然是要替她過生日?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些話,似乎還真有這樣的意思:今晚的節目、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想給你驚喜……

    天……烏龍了,薄靳言還把人給狙了!

    像是能讀懂她的心思,薄靳言目光冷冽,毫不心軟的樣子:「你就知道他剛才沒動過別的心思?」

    簡瑤一想,也是。剛剛黑暗裡她和裴澤幾次對峙,似乎氣氛也有點微妙。

    「那現在怎麼辦?」她問。裴澤一醒,自然起疑,他們的身份豈不是暴~露了?

    薄靳言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手插褲兜裡,走到她面前:「電擊棒。」

    簡瑤遞給他,不明所以。

    薄靳言在裴澤身旁蹲下,打開電擊棒開關,朝他後背就是利落的一摁!已經昏迷的裴澤,頓時詐屍般無意識痙攣起來,驚得簡瑤往後縮了縮。

    電擊完畢,薄靳言輕鬆的把工具丟還給他:「解決了——醒了就說是被你電暈的。」

    簡瑤:「……好。」

    薄靳言沒動,蹲在原地,端詳幾秒鐘,突然伸手,從裴澤腦袋上拔下來好幾根頭髮。

    「你幹什麼?」

    「順便取個DNA。」薄靳言淡淡的答,拿出個證物袋將頭髮裝進去,「跟度假屋那邊的DNA鑒定結果做對比。」

    「……哦。」

    ——

    薄靳言又在屋子裡轉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觀察了些什麼,就關上門撤退了。

    裴澤醒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而且還是躺在地上醒過來的——簡瑤讓薄靳言幫忙把他搬到沙發上,薄靳言很怪異的看她一眼,就走了。而她根本不想觸碰裴澤,索性讓他繼續呆地上了。

    裴澤先揉了揉腦袋,又伸手揉了揉背,抬頭看著身旁蹲著的簡瑤,臉色已經變得不太好看:「你剛才做了什麼?」

    他的反應很快。

    簡瑤面露愧疚的看著他:「對不起,我剛才用了微型電擊棒,防身用的。」

    裴澤的表情簡直是不可思議:「電擊棒?你有病吧你?」他站起來,臉色極差的往屋裡走。

    簡瑤只好說:「那我先回家了。」

    裴澤站住了:「等會兒。蛋糕還沒切——我專門到黑天鵝給你定的,不吃別想我原諒你。」

    ——

    結果吃蛋糕的時候,因為渾身肌肉酸痛,裴澤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簡瑤也不想跟他多說。兩人一路沉默,他開車將她送到家樓下。

    簡瑤:「我上去了,今天謝謝你,明天見。」

    「登」一聲,車門自動上了鎖。裴澤轉頭盯著她:「你把我給電了,就說幾聲抱歉,沒有任何表示嗎?」

    簡瑤:「我明天中午請你吃飯?」

    「我要別的。」裴澤忽然傾身過來,朝她伸出雙手,簡瑤剛想躲,卻見他雙手落在自己頭髮上,轉眼就輕輕扯下了一根。

    他想幹什麼?

    裴澤捏著那根頭髮,笑笑:「結髮相思,結髮相思。在我眼裡,女人最美的地方,是一頭黑髮為君留。給我一根,算是賠償。然後明天的午飯,我也要吃。」

    上樓的時候,簡瑤心想,薄靳言拔裴澤一根頭髮,裴澤又拔她一根頭髮,這算什麼事兒?

    ——

    因為薄靳言說,要跟那些狙擊手、特警們處理一點後續的事,所以簡瑤就先回自己家。洗了澡,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等他。

    也許是今天精神一度緊張,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還做了夢。

    夢裡,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壓住她的四肢,而她拚命掙扎,始終掙脫不了。男人一直在笑,一直笑,然後說:「Hi,Jenny.」

    Jenny是她的英文名。

    簡瑤一身冷汗驚醒,立刻抬手打開床頭燈。望著窗外陰黑搖曳的樹枝,急速的心跳,還始終停不下來。

    也許今天,還是很害怕的,否則不會如此心有餘悸。

    就在這時,門鈴聲卻響了。她看一眼鐘,一點了。

    樓梯間明亮的燈光下,薄靳言還穿著筆挺的襯衣西褲,高挑如松的立在她面前。

    他掃她一眼,雙眼清亮銳利如昔:「一切正常?再見。」

    轉身就欲走,簡瑤:「等等。」

    他又轉身看著她。

    簡瑤上前一步,踮起腳,伸手就摟住了他。

    她的心跳得很快。

    也許是剛從外面回來,他的臉頰脖子還有點涼涼的,但是身上很熱。簡瑤只穿著單薄的睡衣,貼在他的身上。而摟住他寬闊肩膀的雙手,微微的發抖,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一動不動,他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她莫名其妙?

    簡瑤輕聲說:「我今天真的很害怕。」

    他還是靜靜的。

    簡瑤的臉已經快著火了,正要放開他,突然,腰間一緊,感覺到溫熱的力度,而身體,也跟他貼得更近了。

    是他的手摟了上來。

    相擁的姿勢,修長而有力的大手。

    簡瑤登時覺得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語氣特別輕描淡寫:「3個狙擊手,五個特警,夠消滅一個排了,你還怕?」

    簡瑤忍不住笑了。

    要命,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他還這麼講話。

    簡瑤很快鬆開他,臉頰已紅得像火,神色卻很鎮定:「晚安。」

    薄靳言眸色清黑,唇邊也掛著淡淡的笑:「晚安。」

    他走到電梯口,忽然腳步一頓,轉頭看著她:「生日快樂,明年比今年……」微一斟酌:「更聰明。」

    簡瑤嘴角彎起:「你這算什麼祝福語?」

    ——

    第二天一切如常,中午簡瑤請了裴澤吃飯,當然也叫上部門其他同事。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就見薄靳言負手站在窗前,看著樓外車水馬龍。背在身後的手指,還在空氣中輕輕的晃著,俊臉有淡淡的笑意,眸光映著外頭的日光,清澈而璀璨。

    這表情?

    簡瑤立刻問:「有新發現了?」

    「現場鑒定報告出來了。」薄靳言微笑答,「在桌上。」

    簡瑤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鑒定人員在現場發現了不少毛髮,每個人都有——這也正常,他們就住在那裡,也會走動。但最不尋常的發現有兩點,已經被薄靳言用筆圈了出來:

    一、周秦的後院,靠近那一圈低矮植被的泥土裡,發現了一顆珍珠耳墜;

    二、林羽萱和沈丹微門前石階的縫隙裡,以及後院靠近窗戶的台階下,發現了屬於王婉薇的頭髮。尤其台階下,有好幾根。

    因為這兩個位置相對低窪,周圍又有阻隔,鑒定人員根據現場地形判斷,不會是被雨水從其他地方沖刷過來的,而是當晚就掉落,被雨水泥土掩埋的。

    簡瑤看得滿心疑惑,抬頭望向薄靳言,他整個人都顯得姿容清雅,閒適放鬆,眼睛裡光芒流轉。

    這意味著……

    簡瑤:「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薄靳言走到她面前,居然拿起她的杯子,給她倒了杯茶,可見其真是龍顏大悅。

    然後他才答:「嗯,我知道了。」

    簡瑤的屏氣凝神:「是誰?」

    薄靳言卻微微斂了笑意,看著她答:「目前還沒有證據,需要驗證之後,我才會下結論。」

    簡瑤還想再問,他卻又一溜煙的說:「這個公司不是很多亂七八糟的會議嗎?立刻通知尹姿淇,讓她安排個會,叫大客戶3部所有人都參加,就在新橙山莊,就在上次的度假屋,就按上次的房間分配。噢,對了,最好再挑個雨天。」

    「你想幹什麼?」

    薄靳言低頭看著她,眼睛裡全是漂亮的笑意:「案件重演。給我的嫌疑犯們,一個措手不及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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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5 AM

第二十八章

   轎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

    簡瑤轉頭,望著姿態閒適、一臉淡然的薄靳言。

    簡瑤往他身邊又挪了一點點,稍微湊近他的耳朵。

    「告訴我誰是兇手啊。」

    昨天他宣佈要「案件重演」後,人就出了辦公室,沒了蹤影。而簡瑤也忙著跟尹姿淇那邊聯絡安排。直到此刻,下了飛機、坐上開往新橙山莊的車,兩人才得以獨處。

    薄靳言掃她一眼,長指就在西裝褲上敲啊敲。簡瑤以為他要開始推理了,微咬下唇,凝神靜氣期待著。誰知他很清閒的樣子轉頭看向窗外:「不說。」

    簡瑤沒轍了。但她也知道,薄靳言不是愛賣關子的人,相反他每一次有了結論,幾乎都是第一時間告訴她。所以他這麼做,大概是真的像昨天講的,需要驗證後才下結論。

    簡瑤又問:「案件重演,是想發現兇手口供的漏洞嗎?」

    破案劇都是這麼演的,通過最真實的現場還原,發現細節的不合理處,從而揭示誰才是兇手。

    「No.」薄靳言卻答得乾脆,「事實上我們已經有了那些證據,他們必然難以自圓其說,帶到警局高壓審訊一番,也能水落石出。」

    簡瑤是見過他盤問水平和鑒別真話謊言能力的,點點頭,又問:「那為什麼還……」

    「噢,我喜歡案件重演,因為可以看到兇手自取其辱。」

    簡瑤:「……」果然是標準的薄靳言式答案。

    車內安靜下來,傍晚的陽光清透又溫煦,照得他的臉潤澤如玉。

    簡瑤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那個擁抱。

    心,還是會輕輕顫抖。

    可是這傢伙,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吧?他腦袋裡只有案子。

    ——

    今天是借尹姿淇的名義,在新橙山莊召開某個專項會議。薄靳言和簡瑤坐的小車,其他幾個部門的員工則是坐大巴士,包括大客戶3部。

    抵達的時候,兩人去見了一趟尹姿淇。對於今晚的事,尹姿淇明顯有點焦慮,她也問薄靳言知不知道兇手是誰。但薄靳言顯然沒有太多表情給她,只告訴她把保鏢準備好——他讓尹姿淇安排了數名保鏢在外圍,以備在真相大白後,隨時押送嫌疑犯。

    ——

    歌舞昇平的酒會,在夜裡十點半結束。陰沉的夜色裡,天空已經飄著細雨。一輛山莊小巴,載著大客戶3部眾人,駛往目的地。這個時間,剛好跟案發當晚,眾人入住度假屋時間一致。

    之前酒會的氣氛很好,以至於大夥兒在小巴上,還低聲說笑著。簡瑤就坐在眾人當中,而薄靳言一個人坐在最前排,西裝革履面色清冷,生人勿近。

    只是想到一會兒要做的事,簡瑤的心情有些緊繃和激盪,不怎麼笑得出來。

    「想什麼呢?」前排的裴澤探頭過來,眼神澄亮,「有心事的樣子。」

    簡瑤還沒答,裴澤的目光卻移到她身旁的沈丹微臉上。

    因為沈丹微一直盯著窗外。

    裴澤循著她的目光,抬頭往窗外望去,臉色靜靜的。

    不僅是他們,車內其他人,看到外頭熟悉的幾座度假屋時,一時都沒講話。

    ——

    跟那晚一樣,七個人拿著行李,站在度假屋前。身後不遠處,還跟著尹姿淇的助理,以及幾名保鏢。

    「房間分配……」簡瑤拿著一疊房卡,分發給眾人,「跟6月10日,王婉薇死亡當晚一樣。」

    這是薄靳言為她設計的開場白。

    每個人接過房卡,表情都極其的沉寂。

    林羽萱第一個開口:「薄總,這是什麼意思?」

    薄靳言朝她露出大概是幾個月來第一個溫和的微笑:「自然是你聽到的意思。」他的目光掠過眾人,「案件重演。」

    簡瑤代替他表明身份:「這麼久一直瞞著諸位——我們倆是警方的人,按照董事長的意思,暗中調查王婉薇自殺案。那麼這個案子,現在還有一些疑點,需要澄清,所以今天請各位協助。」

    眾人靜默了足足數秒鐘。

    裴澤看一眼簡瑤,那目光有些嘲諷,隨即說:「不是自殺嗎?還查什麼?」

    麥晨則看著他倆,目光驚訝,隱隱了然;錢昱文臉色暗沉,沒有太多表情;周秦完全怔住,臉色也顯得緊繃;林羽萱和沈丹微則繃著臉,靜默不語。

    薄靳言根本不答裴澤的話,淡淡說:「感謝各位配合,進屋吧。時間到了,我們就會依次來找諸位,重演那天的經過。」

    ——

    簡瑤跟薄靳言住進了王婉薇那間屋子。

    一進門,就見滿牆的監視器屏幕,還有一排監聽器材。這也是薄靳言提前安排好的。

    簡瑤放下行李,跟他一起坐到屏幕前。

    房間A:林經理和沈丹微各自放下行李,臉色還是剛剛那樣冷寂。兩人沒說話,各自坐在床頭。林經理拿出手機,又放下了。沈丹微看著窗外,嘴角泛起似有似無的譏諷笑意。

    房間B:周秦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去給家裡打電話:「媽,樂樂睡了嗎?還沒睡?哦,想爸爸啦?樂樂乖……」

    房間C:裴澤把包往床上一丟,哼著歌,冷著臉,就進了浴室。錢昱文在床邊坐著,等裴澤出來時,抬頭說:「阿澤……」

    裴澤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麼,兩人忽然又沒聲了,打開電視,各自躺床上,隨意閒聊著。

    房間D:麥晨只是站在窗前,望著夜色出神。

    ……

    ——

    00:10分。

    簡瑤拿起桌上對講機:「麥晨,你可以過來了。」

    她講話時,薄靳言就坐在她身後沙發上,長腿交疊,眸色淺淡。而屏幕中,其他四個房間的人同時面色微變——因為他們都聽到了房間擴音器裡,簡瑤突然那響起的聲音。

    麥晨有些忐忑,但又帶著某種毅然的表情,在薄靳言和簡瑤面前坐下。而對講機,就放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薄總,難道婉薇是被謀殺的?」他張口就問。

    「誰知道呢!」薄靳言淡笑著答道。

    簡瑤抬頭,看到畫面中,眾人都沉默著傾聽。

    麥晨在這個房間呆到00:30就離開。薄靳言和簡瑤也跟了過去。

    「當晚回房間後,你還做了些什麼,一件不要漏掉再做一遍。」薄靳言說。

    麥晨去洗了澡,然後打開電視,喝了點水,因為半夜餓了,又吃了點餅乾,就睡覺了。

    ——

    他的環節結束後,簡瑤問:「有漏洞嗎?」

    薄靳言答:「他這次的口供,很多細節措辭、用語跟上次都不同,敘述事件的順序也有差別。但具體內容,跟上次卻是一致的,包括跟王婉薇的對話。他不是在做有準備的複述,而是在回憶,沒有漏洞。」

    ——

    雨逐漸變大,已經是中雨了。

    薄靳言撐著一把大傘,簡瑤輕輕挨著他,從雨中走入裴澤和錢昱文的房間,將對講機放在離他們很近的位置。他倆坐在客廳,電視裡在播連續劇。而窗外正對的就是周秦的後院。

    「抱歉薄總……哦不對,警察同志。」裴澤笑笑說,「我們當晚是在看球賽,今天沒有球賽,肥皂劇行嗎?」

    「隨便。」薄靳言走到窗邊,朝他們微微一笑,「反正你們當晚不是真的在看球賽。」

    裴澤和錢昱文都是一愣。錢昱文開口:「不明白你在講什麼。」

    「不明白嗎?」薄靳言看一眼簡瑤,「告訴他們,我們在周秦的後院,發現了什麼。」

    簡瑤拿出裝有珍珠耳墜的證物袋。

    「這個屬於死者王婉薇。」薄靳言淡淡說,「當晚她見麥晨時,還戴著這個耳墜,你們也聽到了。而屍體被發現時,耳墜不翼而飛。我想沒人會專門拿了她的耳墜,扔到這裡,只能說明,當晚她到過這裡。

    一個女孩,半夜為什麼會跑到這裡?而更讓我意外的是,耳墜跌落的地方,離你們客廳的窗戶不到兩米。你們居然沒發現她?」

    錢昱文繃著臉沒講話,裴澤冷笑一聲:「我們看得很專心,怎麼會留意窗外頭。而且那天下著雨,什麼也聽不到。」

    ——

    簡瑤穿著身雨衣,站在發現珍珠的位置。過了一會兒,突然快速從窗前跑過。

    薄靳言三人站在客廳,隔著窗戶看著她。

    此時雨水飄搖,屋外一盞白亮的路燈。而她的身影離窗戶很近,黑黢黢一團,非常突兀。

    「可以想像,當晚她一定與人發生了爭執,或者激烈奔跑,才能令耳墜掉落。這麼大個人,從你們窗前跑過,居然會看不到?」薄靳言質問道。

    錢昱文雙手緊握,臉色微白,坐著不講話。裴澤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這時簡瑤也回到房間裡,渾身濕漉漉的看著他們。薄靳言微微一笑:「辛苦。」

    過了一會兒,裴澤忽的笑了:「好吧,那天我們沒有在看球賽。」頓了頓,「我們在房間裡。」

    薄靳言慢慢笑了:「噢?專門來看球,卻去睡覺了?你認為警方會相信你的口供?」

    「呵……」裴澤淡淡的答,「我們在做~愛,一整晚都在房間裡。可以了嗎?」

    ——

    從裴澤屋子出來,薄靳言和簡瑤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薄靳言調出剛剛其他房間的錄像。只見當裴澤說出「做~愛」時,周秦靜默片刻,閉上眼,似乎長歎了口氣,伸手擋住自己的臉,靠在沙發上。而林羽萱臉色陡然一變,沈丹微依舊掛著那譏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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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3-10-19 12:17 AM

第二十九章

   夜雨滂沱,嘈切密集的聲響,反而令燈光通亮的屋內,顯得更加寂靜。陣陣涼風透窗而過,卻無法使人心頭的焦灼降溫。

    當然,焦灼的人,肯定不包括薄靳言。他身姿頎長的坐在監視器前,一副欣賞的姿態,看著畫面眾人的表情。

    「接下來是周秦的案件重演?」簡瑤擰乾裙擺上的水,問他。今天為了盡量真實,她還穿了條跟王婉薇那天差不多的藍裙子,很敬業,也很滲人。

    「No,不需要。」薄靳言雙手枕在腦後,眼中笑意淡漠,「看看這些臉,告訴了我們一切。需要驗證的事情,已經得到答案。你不必再奔跑了,羅拉。」

    簡瑤微愣。

    所以他剛才甩出珍珠耳墜這一證物,同時逼得裴澤錢昱文改口供,承認在「做~愛」,其實是為了看其他人的反應?

    而定格的畫面中,周秦靠在沙發裡,伸手擋住臉;林羽萱嘴唇緊抿,臉色難看;沈丹微嘴角笑意輕諷,眼神卻是靜寞的。

    ——

    她正看得入神,眼前卻多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拿著一方深藍色手帕。

    「頭髮。」他言簡意賅。

    「謝謝。」簡瑤接過。

    她細細的擦著長髮,薄靳言卻盯著她的額頭,那裡白皙光潔如玉,濕漉漉的劉海,像柔順的草,沾在她的皮膚上。

    「你沒覺得不舒服嗎?」他很怪異的看著她。

    沒頭沒腦一句話,只令簡瑤不解的望著他。然後就見他站了起來,走到自己面前。手中一輕,帕子被他拿走。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鐘,簡瑤也看著他。

    他不會是……要替她擦頭髮吧?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他已經朝她下手了。

    額頭傳來柔軟的觸感,將原本皮膚上滯留的水汽,一點點帶走,重新變得清爽舒適。那帕子的氣息很清淡,只有棉布本身的味道,還帶著一點男人微熱的體溫。

    而他低頭看著她,臉上還帶著點「這種小事你都做不好」的傲慢表情,但那目光卻極為專注,停在她額前鬢角。修長漂亮的手指,沿著她的臉頰移動著,指尖時不時輕輕碰到她的頭髮、額角和耳朵。

    簡瑤的臉倏的開始發燙,被他觸碰過的皮膚,彷彿也有點似有似無的癢。

    這個男人……

    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對她做這樣的事?

    就像他的表情——只因為看不過眼她擦得不好,就代勞嗎?

    可是薄靳言,向來趾高氣昂、不屑於做任何無聊之事的薄靳言——給女生擦頭髮這種事,就不無聊嗎?

    簡瑤的唇角悄無聲息的勾起。

    ——

    薄靳言叫來輛車,把裴澤、錢昱文、麥晨,送到山莊的會議中心樓。他難得和顏悅色的告訴他們,有關他們的調查已經結束,可以放心休息了。三人離開時神色都顯得沉寂,但沒有多說話。

    ——

    大雨傾斜如注,五個人,打著傘、披著雨衣,站在房屋間的草地上。

    這是薄靳言的意思,把剩下三人叫到一塊。他說他問幾句話就好。簡瑤問,為什麼非要站在雨裡,他說廢話這樣他們會更心虛。

    薄靳言打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簡瑤緊挨著他站立。他首先看向面色凝重的周秦,唇畔浮現淡笑:「周先生,輪到你了。」雨聲嘩啦,將薄靳言的聲音也襯得格外清冷漠然。

    周秦:「我不知道。那晚我一直在睡覺。」一旁的林羽萱和沈丹微,皆是靜默不語。

    「我來替你解釋。」薄靳言眼中笑意更深更冷,「我們已經發現王婉薇的私~密日記,她在其中記載,這半年來,一直有人用毒品控制她、佔有她。而我們已經有充分證據相信,案發當晚,那個人去過她的房間。這麼大的雨夜,一個女孩無緣無故是不會跑到屋外的,除非是兇手逼得她這麼做。周先生,這麼巧,她的耳墜就掉在你這裡了。」

    周秦臉色緊繃:「你說的事,我完全不清楚。」

    薄靳言掃他一眼,卻不再追問,反而看向一旁的兩個女人。

    「兩位有話要說嗎?當晚是否看到這邊的情況?」

    林羽萱:「我們一直在加班,到12點多就睡覺了。什麼都沒看到。」

    「噢?」薄靳言微笑望著她們,「很遺憾,有關於你們的證據,更加不利。」

    兩人瞬間色變。

    簡瑤拿出鑒定報告副本,簡單的跟他們做了解釋。

    薄靳言:「基本可以判定,王婉薇與兇手,就在你們後院緊靠窗戶的位置,發生了肢體接觸,所以才會掉落數根頭髮。她還到過你們的前門。女士們,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我……不知道。」林羽萱臉色發白。

    沈丹微:「不知道。」

    「沒關係。」薄靳言看著他們三人,「現在沒有證據表明,裴澤、錢昱文、麥晨三人與這次謀殺案有關,所以我暫時相信他們是清白的。而基於眼前這些證據,三位自然榮升為最大嫌疑人。我馬上就會將各位移交警方。Have a nice trip.(旅途愉快)」

    「薄總,我真的不清楚!」

    「你不能就這麼把我們定罪!」

    「開什麼玩笑!」

    三人臉色大變,同時抗議。

    薄靳言卻轉頭囑咐簡瑤叫來負責押送他們的保鏢和車,同時淡淡對他們說:「鐵證如山,你們不必多說,警方會正式審訊。當然,我這個人最念舊了,大家好歹同事一場,友情提示:主犯無期或死刑,從犯三五年。做好心理準備。」

    ——

    簡瑤和薄靳言也來到會議中心樓。他們呆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而林羽萱等三人,被分開帶入不同的房間。至此,五名嫌犯全部來到這裡。保鏢們守在外圍。

    簡瑤跟薄靳言剛坐了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

    是一名中年男人,穿著便裝,但氣質冷硬。簡瑤覺得他一看就像警察。

    結果果然是。

    「薄教授您好,我是市局刑偵隊黃熙。久仰大名。」那人客氣的跟薄靳言握手。

    薄靳言淡淡一笑:「黃警官,案子和嫌犯都正式移交給你們。什麼時候能審訊出結果?」

    簡瑤在旁,有點意外。之前薄靳言答應尹姿淇,確定犯人後,才讓警方介入。現在在她看來,即使確定了三個嫌疑人,案子的真相也還不清不楚。沒想到薄靳言這麼早就讓警察秘密進入山莊了。

    黃警官走後,薄靳言吹著口哨,躺在房間唯一的床上,閉著眼睛,居然打算睡覺。

    簡瑤走到他身邊:「你今天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像是要抗議他的打擾,薄靳言很順手的從口袋裡掏出眼罩戴上,不緊不慢答:「一會兒就能知道結果。現在我要養精蓄銳,不要吵。」

    簡瑤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耐性好,聽他這麼說,也不急了,在另一張床上躺下,閉上眼睛,但哪裡有心思睡覺?

    薄靳言逼問林羽萱三人的方式,其實是讓她有點意外的。

    他的推理一向詳實而嚴密,大段大段滔滔不絕,光氣勢就能把人壓死。可剛剛只憑遺落在三人住所附近的證物和痕跡,草草就把對方定罪。以他喜歡「羞辱」兇手的愛好,今天怎麼沒有淋漓盡致的發揮呢?

    他好像變了個人。好像……在演戲啊。

    「你剛才其實是嚇他們的吧?想讓他們說出真實兇手是誰?」簡瑤轉頭問。

    薄靳言靜默片刻,摘下眼罩側頭看著她,清俊的面容浮現笑意。

    「恭喜你。看來我給你的生日祝福,正在慢慢實現。」

    簡瑤:「……」這人,誇讚別人,都要這麼居高臨下嗎?她才要說他是蹩腳的演員呢!

    「那兇手到底是誰?」

    「推理推理,結論是一步步推出來的。這個案子就是個邏輯題。」他慢悠悠的說,「你也可以試試看。」

    簡瑤想了想,搖頭:「我還是一頭霧水。」

    薄靳言:「沒我教你,當然推不出來。」

    簡瑤:「……」

    但他難得好為人師一次,簡瑤當然不會錯過,柔柔和和的答:「多謝你啦。那我們怎麼開始?」

    薄靳言果然很吃這一套,聞言就摘下眼罩坐起來。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西褲,在燈下卻顯得格外挺拔修長。

    「拿紙筆來。」他命令道。

    ——

    「首先.」他說,「這起兇殺案,是有預謀的,還是無預謀臨時起意?」

    簡瑤想了想答:「無預謀的。因為這個山莊是今年才修好的,他們也是第一次到這裡開會,地形完全不熟悉,也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有監控有保安。正常兇手不會選擇個這麼陌生的地方,而且還是公司集體活動。」

    「賓果!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可以開始了。」薄靳言低頭看著她手裡的紙,「寫下第二個問題:一開始,進入王婉薇屋內的,是幾個人?」

    他問這話時,就跟她並肩坐在床上,而紙筆都放在她的膝蓋上。她能清晰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新的氣息。不過更吸引她的,是他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她內心隱隱有些激盪,因為他正牽引著她,真正進入另一個世界。

    用他的話說,那個世界,是一場大腦思維最高水平迸發的盛宴,是用「挽救多少人的性命」來衡量生命價值的真實的世界。

    「一個。」她答道,「王婉薇體形比較瘦小柔弱,如果有兩個人,哪怕是林經理和沈丹微,體形都比她強壯,制服她應該很容易,就不會出現後面她還在房屋間逃亡,而且似乎跑了不少地方的情況。不可能是兇手帶著她在那幾個地方閒逛。」

    薄靳言淡淡一笑,簡瑤忐忑:「不對?」

    「對。」薄靳言答,「這一點看來你是感同身受,畢竟你們同樣瘦巴巴的。」

    簡瑤:「……繼續!」薄靳言似乎總說她瘦,其實她是正常身材好不好,只是站在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前,一米六三能顯得大只嗎?

    「她從哪個門逃出去的?前門,還是後門?」他問。

    簡瑤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壓力。這個如何判斷?

    正沉思著,薄靳言突然出言打斷她的思緒:「停。十秒鐘到。這個問題你out了。」

    簡瑤也不在意,緊盯著他:「哪個門?」

    「後門。」薄靳言輕描淡寫的說,「如果是前門,麥晨的屋子最近。」

    簡瑤微怔,恍然。

    按照度假屋的分佈,王婉薇、周秦、裴澤的屋子依次在中間,麥晨的屋子在左邊,林羽萱在右邊。如果她是從前門出去,離麥晨的屋子就最近。

    「在這個部門,她最信任的肯定是麥晨。」簡瑤說,「那她一定會向他求助,她的痕跡,就應該出現在這條線路上。而不是老周、林羽萱屋子附近。」

    ——

    弄清楚這些點後,簡瑤的大腦也慢慢有了個輪廓。

    那晚,控制王婉薇的人,來到她的屋子。兩人因為某種原因起了衝突,或許是王婉薇想要尋求新的生活,不願意在被他擺佈。那人一怒之下,殺機頓生。而他也許擋住了前門方向,王婉薇只能從後院門逃走。

    「Question4(問題4):她從後門出來後,為什麼朝上方其他幾人的住所跑,而不是朝下方跑?」

    簡瑤回憶度假屋的方位,下方幾百米外,就有保安崗亭遙遙相望。她脫口而出:「求助。她想向其他同事求助,因為他們離得更近。」

    薄靳言瞥她一眼,還沒開口,簡瑤說:「謝謝。」意思是:不必誇獎。

    薄靳言又問:「她第一個求助的人是誰?」

    簡瑤想起,周秦的前門,就正對王婉薇的後院。但為什麼王婉薇的耳環,會在他的後院發現?

    於是她又OUT了一回。

    薄靳言居然伸手在她頭頂拍了一下。他個子比她高,人高馬大坐在她邊上,這一拍竟似很順手的樣子。

    「還記得周秦的表情?」他淡淡的說。

    簡瑤摸著頭頂,斜瞥他一眼:「捂臉那張?」

    「那是愧疚。」薄靳言說,「在得知王婉薇的耳墜掉在他的後院後,他沒有緊張,也沒有震驚,沒有恐懼失措,而是典型的愧疚。」

    簡瑤心頭一震,的確……

    「他為什麼愧疚?」薄靳言問。

    「因為對王婉薇見死不救?」

    「還能有其他解釋嗎?」

    ——

    已經兩點了,窗外雨勢減小,夜色依舊幽深飄搖。

    簡瑤沉思片刻,開口:「如果周秦不是兇手,他平時為人善良,為什麼那晚要拒絕幫助王婉薇?」

    薄靳言雙手撐在床上,淡淡的答:「你是神仙嗎?破案過程,就想搞清楚所有的動機和原因?只需要關注事實、證據和邏輯,那些事,破案之後再說。」

    簡瑤想了想,點頭:「有道理。」很多慘案發生後,人們才知道背後的原因,或者永遠都不知道——因為最難預測的,是人心。

    「周秦的前門離王婉薇最近,所以她首先肯定是去敲前門。Q7:周秦讓她進屋沒有?」

    簡瑤想了想,答:「肯定沒進屋,他不是沒救她嗎?」

    薄靳言眼中掠過淡笑:「噢,好吧,如果是你,當時是深夜大雨,對方不開門,很可能已經熟睡,你會怎麼做?你是繼續繞到他的後門去敲門,還是找別人求助?」

    簡瑤答:「當然是找別人求助。前門敲不醒,後門離得更遠,難道就敲得醒嗎?還不如放棄,去找下一個求生機會。」

    「那為什麼她的耳墜,會掉落在周秦的後院?」薄靳言的言辭銳利逼人,「那裡沒有廝打痕跡,耳環墜落點離院外也有一定距離,只能說明,王婉薇進入過後院。而不是人站在院外,耳環不慎掉進去的。」

    簡瑤心神一凜。是了,那王婉薇就應該向裴錢,或者林沈求助,為什麼又進入周秦的後院?

    「Out.」薄靳言低沉悅耳的聲音,再次打斷她的思緒。

    簡瑤看他一眼。

    她怎麼覺得,他似乎很享受喊「Out」這個過程,越發氣定神閒,眉目彷彿都染上微光。

    「洗耳恭聽。」她微微一笑。

    薄靳言的神色果然更愉悅了,端起旁邊的茶杯,輕啜一口,慢條斯理的說:「只有兩個可能:她自己進入後院、兇手帶她進去的。兇手讓她進去幹什麼?參觀嗎?顯然兇手不是這樣無聊的白癡。」

    「那就是她自己進去的。」簡瑤接口。

    薄靳言點頭:「她出現在後院,有兩個可能:一是從外面進入後院;二就是從周秦的後門出來,到了後院。顯然,王婉薇也不是白癡,後面有人追趕,她還跑進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豈不是甕中捉鱉?所以第一種不成立。」

    簡瑤心頭巨震:「所以是第二種……她是從周秦的屋子出來的?」

    薄靳言眸色微斂,俊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淺笑:「沒錯,只有這個解釋,她從周秦屋子裡出來。我們可以很輕鬆推導出這一切:她從自己後門逃出後,首先去敲周秦的前門,不明情況的周秦放了她進屋。但是兇手很快追過來。基於某種原因,周秦決定袖手旁觀。而我們可憐的受害者,躲在屋中,也許聽到了聲響,從後院逃走,不慎將耳環遺落在院中。」

    ——

    簡瑤只覺得心情陣陣激盪,原先的一團迷霧,竟被薄靳言這樣抽絲剝繭。

    這才是真正的案件還原。那麼一點證據,他卻好像親眼看到了整個案發過程。

    「OK.」他這回露出了真正愜意的笑,轉頭盯著她,「王婉薇從周秦的屋子逃出來後,跑向了哪裡?」

    簡瑤:「跑向……林羽萱和沈丹微的屋子。」只有那裡有痕跡。

    「跑過去幹什麼?」

    「……求助?」只可能是求助啊,否則跑過去幹什麼?

    「所以兇手是?」

    簡瑤覺得不可思議,就這麼得到結果了?

    不是麥晨,不是周秦,不是林羽萱也不是沈丹微,那只剩下……

    「可如果是向她們倆求助,那麼前門、後院的頭髮怎麼解釋?」她問。

    薄靳言淡笑:「後院留下了較多的頭髮,一般情況,人是不會突然掉這麼多的。所以我們幾乎可以肯定,到這裡,王婉薇才被兇手制服,帶走。所以在那之前,她的行動還是自由的,所以她往這個方向跑,一定是求助。

    也許是跟周秦一樣,她們開門,卻又縱容,她從後門逃走;抑或是根本沒開門,終於把她逼到了絕路。」

    簡瑤咬著下唇。

    在那個雨夜,王婉薇這個身陷囹圄的小姑娘,在被兇手控制佔有了半年後,向其他同事求助,卻一次次拒絕,最終走上死路?

    「為什麼?」簡瑤慢慢的問,「謀殺是重罪。一個人知情不報,或許有原因,為什麼整個部門的人,都知情不報?這個不是太巧合了嗎?」

    薄靳言淡淡瞥她一眼:「你終於問了個好問題。」

    他從文件包中拿出疊材料遞給她:「我說過,查案要走捷徑。除了裴澤的頭髮,我當然也順便讓尹姿淇的人,在辦公室撿了其他所有人的頭髮。結果真是令人驚喜。」

    簡瑤接過,快速翻看,愣住了。毒品檢驗結果那一欄——

    除了麥晨,全部是陽性。

    薄靳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所以某些不起眼的疑點,也得到解釋:林羽萱職位是經理,那晚卻說加班,跟沈丹微擠在一間度假屋——噢,沒有王婉薇的打擾,吸毒好快樂!

    麥晨向王婉薇表白後不久,就『累』得睡著了,這不太合常理。他說他當晚洗完澡,還喝了房間的水。會不會是有人提前放了安眠藥進去——畢竟整個部門都要吸毒狂歡的話,乾乾淨淨的麥晨太礙眼了,最好讓他睡死過去。

    裴澤和錢昱文?性和毒品,也許去找王婉薇前,他們已經HIGH了。

    此外,裴澤跟林羽萱的關係匪淺——從今天林羽萱震驚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她對於裴澤和錢昱文的關係反應太大了。而根據尹姿淇的消息,林羽萱在工作上並無污點——那只可能是生活上的。王婉薇的日記裡,得罪林羽萱那件事,說不定就是無意間撞見他們倆在一起。不過這傻姑娘,自己沒意識到。這也解釋了,林羽萱為什麼會成為他們的幫兇。

    至於沈丹微和周秦,如果王婉薇不死,部門吸毒的事也許就會捅出去。事不關己高高掛,所以——只好讓她死掉了。」

    他語速極快,彷彿流水傾斜而出。然後就把簡瑤手裡的紙筆往旁邊床上一丟,自己往床鋪一靠,雙手枕在腦後,波瀾不驚的望著她:「所以菜鳥,我們推導出的結論是?」

    就在這時,簡瑤的手機響了。

    接起,是剛才的黃警官:「簡助理,周秦和沈丹微已經招供,林羽萱也快被攻克了,他們的供詞一致……」

    「主犯是裴澤和錢昱文。」一旁的薄靳言聲音忽然響起,低沉柔和宛如琴弦奏鳴,「除了麥晨,其他人都是從犯。」

    「主犯是裴澤和錢昱文,林羽萱、周秦、沈丹微都是從犯。」黃警官在電話那頭,同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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