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 01:38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強大的精神力
因著安久醒來,梅久心情極好,沒有什麼睡意,便呆在書房里看書。
玉微居從前的舊主似乎是個酷愛看書的人,一間大書房中堆的滿滿當當,大都是有關武學的書籍,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話本子穿越之山田戀。
梅久喜讀詩,安久非要看功法,梅久拗不過只好捧起枯燥無味的功法。直到亥時末,兩人才有些倦意。
梅久披上裘衣,準備回臥房,卻聞門口有侍婢道,“娘子,智長老請您過去。”
梅氏是培養殺手人才的家族,不像別的家族那般規矩繁多,但是有許多殺手的潛在習性,譬如現在,不管什麼時辰,一定要隨叫隨到。
梅久的性子還是那般軟,然而這段時間波瀾起伏的事情發生的太多,她已經不會再像開始時那樣遇事一驚一乍。
“好。”梅久道。
遙夜點了燈籠,伴著她出門。
梅花里的風都很柔和,並無想象中的寒冷。雪片被微風蕩著在空中打旋飄落,密密壓壓,如傾如泄,仿若四月杏花天里春風拂著薄綃輕漾。
安久知道這里是江南,很久很久以后,這片地方會變得很暖和,已經不會再下這麼大的雪了,她亦是頭一次知道,冰冷的雪竟然可以如此溫潤柔美。
踏雪至永智堂門廊下,侍婢收起傘。遙夜把燈籠轉交給旁邊的侍女,抬手幫梅久拂去裘衣上的雪片。
“十四娘。”大門吱呀打開,一個黑衣青年死氣沉沉的道。
饒是梅久已經有些定力,還是被嚇了一跳。她偷眼去看那名青年,雪光之中,那張臉瘦削而蒼白,臉盤端正。雙目狹長,明明是極平凡的樣貌,卻因由內而外的陰郁氣質令人印象頗為深刻。
“屬下慕千山。”青年見梅久打量,大大方方的抱拳施禮。
他自稱屬下,梅久便沒有還禮,只是微微頜首。
“屬下日后負責保護娘子。”慕千山道。
梅久正要進門,聽聞他的話后腳步微頓,皺眉看著他,“你是智長老的下屬?”
說實話,梅久打心底里不喜歡這個慕千山。像鬼一樣,讓人看著便渾身不舒服。再則,梅久潛意識里對智長老也很抵觸。想起上次他兇神惡煞的逼問,想起他不由分說的把她送入暗學,她便對那個老叟既懼怕又厭惡,不覺間也把這中排斥也帶到了慕千山身上。
“是。”慕千山道,“娘子請進。”
梅久咬咬唇。進入院中。
還是那個小型的靶場,智長老一如上一回見面那樣,站在廊下滿弓待發。
箭簇穿透密密雪幕,梅久轉頭看了一眼,又正中靶心。
“你能看清吧。”智長老放下弓。
梅久欠身回答,“能。”
“收起這些姑娘家做派。”智長老嚴肅的語氣中透出些許不悅。“這些拘束不利修習弓道。”
“是。”梅久乖順的回答,但事實上她對什麼是弓道很茫然,射箭不是以射的準為算嗎?智長老既然百發百中。還在追求些什麼呢!
“射一箭給老夫看看。”智長老把弓放在她手里,並告誡道,“是千山把你從亂葬崗的路上送回梅花里,你是個很不錯的孩子,不管你為何裝成這般謹慎懦弱。膽敢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后果自負!老夫已經容你一次。倘若再如之前一樣,一年之后便立刻送入控鶴軍。”
梅久慌了,她緊緊握著弓,這段時間也下苦功夫練武了,可惜一套拳法仍舊跳舞一般,雖然有了點力道,但不能傷人分毫。
“安久……”梅久不安的喚道。
安久已經在極力隱藏自己,只是她和梅久的性子截然相反,她天生又不是特別會演戲,所以即便再多努力偽裝還是會令人生疑。
安久想起之前受傷時,黑衣女招來一個蒙面男子,應該就是慕千山,她當時表現不夠驚慌,定是露出破綻了。
既然如此,安久便沒有想著繼續隱藏,無奈她還沒有完全恢復,就算勉力控制身體,可能也達不到靈活運用的目的,而不管是射箭合適射擊,都需要肢體上一種很細微的感觸。
“不要怕,跟著我說的做。”安久無意識的學了梅嫣然安慰梅久的話。
梅久果然稍稍定神。
“面對一個箭靶,感覺自己與它正對。”安久道。
看著梅久站過去。
“你眼斜嗎!”安久冷冷道,“往右邊再挪……嗯,半寸。”
梅久覺得特別委屈,天這麼黑,雪這麼大,距離還這麼遠,她已經盡力的比直相對了,怎麼可能精確到寸!
智長老原是很不悅,但是當他看見梅久慢慢挪了一點位置之后,眉頭略松了一些,佝僂的脊背似乎亦挺直幾分。
其實沒有必要站的位置這樣準,如果是安久,她在這個院子里任何一個角度都能射中靶心,但對于新手來說,位置站正之后,只要保證動作標準、手穩,準頭便會提高一些。
“側站,左腳在前,雙腿比肩寬。”安久道。
梅久習慣練武時舒展的動作,對這種動作沒有之前那麼排斥了。
“舉弓。”安久的語言大多剛剛都簡單的闡述清楚一件事情,還沒有豐富到可以描述出細微感覺的程度,只能盡力,“不要只用臂膀的力氣去張開弓弦,感覺自己的腳下生根,渾身都在用力,又像哪里都沒有用力,身體很輕松,交給雙手去完成。”
什麼叫渾身在用力又沒在用力?
梅久一時參悟不透,依舊按照原有的法子去拉弓弦。這時候弓是完全懸空的,只有左手握著,根本借不上力,她只能使用手臂的力氣去拉扯。她力氣小,這樣一來又出現上次的情況,弓還沒有開到一半。她就開始渾身發顫。
梅久脖子都漲紅了,覺得連自己身上的裘衣都有千斤重,在她絕望正要隨便把箭矢放出去時,身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
她突然感覺自己有無窮盡的力氣,有人把著她的雙手輕輕松松拉開弓弦,只有箭尖一點點露在弓外面。
智長老眼睛發亮,在那個瞬間,他似乎看見了重疊的兩個身影!梅久似乎內心很浮躁,但是目光陡然沉靜下來,慢慢的。她的存在感越來越低,宛如即將與雪夜融為一體,靜的不可思議。
慕千山和遙夜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不自禁的用內里將呼吸逼緩。
弓箭拉開之后一般不能馬上就射出去,還需要有片刻的停頓持穩,梅久依著安久的話,盯著靶心。
黑眸沉沉如夜。
整支箭平穩的飛了出去三國之暴君顏良。
遙夜看著那箭勢,覺得肯能會很準。但是箭簇能否沒入靶子就很難說了,畢竟娘子的勁力太弱。
智長老也如此想。他目光鎖定那支箭,當箭簇觸及靶心的時候,驀地睜大雙眼。
靜了幾息,智長老如鬼魅一樣閃入雪幕,眨眼間便到了靶子附近。
梅久也很震驚。她清清楚楚的看見箭矢有三分之一沒入靶子,而她根本沒有感覺到多麼費力。
其他人被這個結果驚住,並無人發現梅久面上的驚訝。
“哈哈哈!”智長老爆發出一陣大笑。像個年輕人一樣一溜小跑回來,興奮的盯著她,“好,好!老夫就知道沒有看錯人!”
智長老開懷,一點看不出嚴肅的模樣。“好了,回去休息。你若與弓道有緣,老夫有生之年擔保不讓你入控鶴軍。”
“多謝長老!”梅久雀躍。
智長老仔細看了她兩眼,腦海中卻不斷想起剛剛那一瞬的感覺,好像看的真真的,是兩個人的重疊,不,應該說是兩股精神力的重疊——其中一股強大的精神力瞬間覆蓋了梅久弱小的精神力。
武功高強的人對此有一種常人無法體會的敏銳感覺。
遙夜久久才回過神來,面上亦露出喜色。
主仆二人辭了智長老,從永智堂出來才發現慕千山一直消無聲息的跟在身后。
梅久蹙眉,剛剛光顧著高興,竟然忘記與智長老說這回事了。可是見慕千山沒有撐傘,身上衣物單薄,肩頭落滿白雪,她又有些心軟,想到當時是他把自己救回來,便輕聲道,“走吧。”
一路安靜。
回到玉微居,梅久在溫暖如春的浴房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穿上單衣躺到被窩里,身心放松。
遙夜把外室的燈熄滅,梅久忽然想起慕千山,“那個護衛安頓好了嗎?”
遙夜道,“娘子,他是暗影,不需咱們安頓。”
“不需給他住的地方嗎?他跟著咱們來了呀。”梅久坐起來。
遙夜解釋道,“暗影要時時刻刻保護您的安危,就算有房間他也無法去住。”
“啊,他不會就呆在我的寢房里吧!”梅久驚道。
遙夜笑道,“娘子放心吧,咱們府里雖不興什麼男女大防,但也不是毫無規矩,畢竟男女有別。”
梅久一方面放下心來,一方面有擔心道,“這樣冷的天氣,在外面凍壞了如何是好?”
遙夜心知自家娘子心善,從來不會讓婢女在室外值夜,于是耐心道,“他們有內功護體,凍不壞,娘子莫操心。”
梅久不信,她剛剛還看見慕千山的手凍傷,只是也不好在大晚上的總是纏問一個男子。
遙夜幫她蓋好被子,熄了燈到隔間的小榻上和衣歪著。
屋內安靜,梅久毫無睡意,“安久。”
“我的時間很寶貴,絕不施舍給白癡。”安久還是出口傷人。
梅久發現她的聲音虛弱,急道,“你怎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四十五章 突然的訣別
“我的時間很寶貴,絕不施舍給白癡。”安久還是出口傷人。
梅久發現她的聲音虛弱,急道,“你怎麼了?”
安久不想搭理,梅久追問,“你沒有大礙吧?”
“艸兇獸籃球!與豬為伍能有好下場嗎!你說有沒有事!”安久冷冷道,“你有空問,不如好好提高智商!給我閉嘴,再問殺你全家!”
好兇。梅久扁扁嘴,眼中霧氣盈盈,安慰自己似的小聲嘀咕,“你心情不好,我不會往心里去。”
安久嚴肅道,“你千萬要往心里去,我從來不說廢話。”
梅久緊抿起嘴,側身蜷縮起來。
這個如同胎兒的姿勢不利于戒備,卻很舒服,安久現在沒有精力去與梅久討論睡姿的問題,畢竟梅久的心情亦能影響到她。
雪夜寂靜。
次日一早,梅久被遙夜從暖和的被窩里撈出來,請到妝鏡前,給她梳頭。
“娘子還要練功呢,不可偷懶。”遙夜給她梳頭發。
梅久閉著眼睛打盹,含糊道,“昨晚睡得太晚了。”
安久勉力控制她的身體發箭,需要充足的睡眠來修復,梅久昨晚很久才入睡,今日被安久影響,覺得很困倦。
梅嫣然開門進來,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腳步輕不可聞,直走到梅久身后她也毫無所覺。
遙夜發現她,梅嫣然抬手阻止了遙夜出聲,接過梳子,為梅久綰起發髻。
梅久迷迷糊糊覺得香味有點熟悉,睜眼便從妝鏡中看見了梅嫣然,頓時醒了大半,“娘。您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梅嫣然放下梳子,端詳了一下發髻,“是你太迷糊了。”
“是麼。”梅久還想辨兩句,但看見梅嫣然的面容,心疼道。“母親,您瘦了。”
梅嫣然不止是瘦了,還老了很多,鬢發染霜,眼角的紋路也加深了。她還很年輕,便已經有了早衰的跡象。按理來說像她這種武功高強的人最不容易老。
“說什麼傻話,母親年紀大了,自然會老。”梅嫣然心情很好。拉著她的手道,“華氏嫡子年紀大了點,且繼母難為,你嫁給他是委屈了些,卻也強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梅久臉頰發燙。扭過頭去,“娘說這些做什麼,智長老說了,只要我于弓道有天賦,他便保我不入控鶴軍。”
梅嫣然嘆息。
“娘,不會是你去找了智長老吧?”梅久突然意識到。智長老找她的時間實在太巧合了。
“是。”梅嫣然沒有否認,“我需要幫他辦一件事情,他才會幫我。”
梅久腦中轟得一聲。渾身僵住。
遙夜憤然道,“智長老騙了娘子,他威脅娘子,若是不能用弓箭射中靶心,明年便送娘子去控鶴軍!”
梅嫣然並不意外。言笑淺淺,“他將我扣留在永智堂時我便猜到了這個結果。智長老能當一個‘智’字,又怎會在這種事上吃虧?就算不能嫁到華氏,智長老也會保你,他多智而不擇手段,但向來言出必行。我兒經過他的考驗,很好。”
梅嫣然起身走到窗前,掩飾自己突然的淚意。
“娘。”梅久過去,握住她的手,“你可是有事情瞞著我?”
“莫要亂想,娘只是覺得自己無能牛二哥的暖味生活。”梅嫣然擦干眼淚,回身臉上還是無懈可擊的溫柔,“娘錯了,我兒本應該絕世無雙,是娘誤了你,將來你跟著智長老要學會堅強,學會很多本事,當憑著一己之力拼一拼,娘不是也逃過了天羅地網十余年嗎?”
若非為了梅久,梅嫣然或許能躲過更長更長的時間。
梅久也有這個覺悟,便堅定的保證,“我日后定會加倍努力。”
梅嫣然溫柔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兒定能做到。”
“娘有事,你自己用早膳。”
梅久心頭莫名突突的跳,嘴上卻道,“嗯,娘自去忙吧。”
她剛剛才答應娘親堅強的呢,不能這麼快露怯啊!
梅嫣然頓了一下,輕輕擁了她一下,轉身離開。
“奴婢送您。”遙夜說著跟梅嫣然身后出門。
“有種不好的感覺。”安久低低道。
梅久何嘗不是,她心里莫名其妙的慌亂,“娘這是去為智長老辦事嗎?她到底答應了什麼?”
“跟出去看看。”安久的語氣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梅久略略想了一下,便疾步出門。
廊上一個黑影落在她面前,慕千山死氣沉沉的道,“娘子今日不必去族學,早膳后屬下陪您去智長老那里。”
“你讓開!”梅久怒視他,“我命令你讓開!”
不知是什麼給了梅久勇氣,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有氣勢的一次。慕千山遲疑了須臾,給她讓路。
遙夜跟著送出了很遠。
到了一個僻靜處,梅嫣然頓步,旋首道,“遙夜,久兒是我唯一的牽掛,幫我好好照顧她,告訴澹月,時刻注意梅如焰,若她有異心,立刻殺了。”
“屬下明白。”遙夜肅然答道。
梅久以后能被智長老看重,旁人下手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梅嫣然還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提防老夫人。”
“是,屬下誓死不負您所托。”遙夜道。
梅嫣然抬腳要走,遙夜道,“嫣娘子,為何不告訴小主子。”
“長痛不如短痛,久兒性子隨我,是天生便膽小,就算我不懼殺人,不懼死亡,還是很害怕看見離別時女兒的不舍和眼淚。”梅嫣然目露凄然,“說到底,是我自作聰明。”
遙夜道,“您並未做錯,那樣教養她本意是為了救她,小主子必能體諒您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忘了,我無法保護她一輩子,一生的路最終還是得自己走,如此才不枉來人世一遭。”梅嫣然苦笑,“枉我自負聰明,竟然現在才想明白。”
她從袖中取出一張鬼面,纖纖玉指摩挲了半晌,終于覆于面上,在遙夜面前留下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娘!”梅久跑過來,只看見遙夜一個人,焦急道,“剛剛還聽見我娘說話,她人呢?”
崖壁上一棵古松上,立著一個鬼面女子,垂眸定定望著下面的梅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 01:42 AM 編輯
第四十六章 華容簡
梅久心里的不安並未得到平復,她追問道,“何時回來?”
遙夜抬頭。
崖壁的枯松上已經空無一人。
梅久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崖壁,耳畔卻聽她道,“娘子還是莫要盼著嫣娘子回來吧。”
“為何?”梅久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有很清楚會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卻又抱著一絲希望。
“嫣娘子入控鶴軍了。”這件事情瞞不住,遙夜索性直說,“控鶴軍已經向家主開口兩次索要嫣娘子,所以她不用進控鶴院學習,而是直接編入正式軍。控鶴軍中,活人只入不出。”
出來的,都只是一捧認不得是誰的灰。
梅氏老太君是個例外,世上像她那樣彪悍的人能有幾個?然而盡管她機關算盡,置之死地而后生,活著回到梅花里之后一樣只能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
遙夜道,“梅氏嫣字輩的女兒就只剩下嫣娘子一個,原本可以不入控鶴軍……”
梅久身子搖搖欲墜,遙夜連忙扶住她,勸道,“娘子,嫣娘子是替您,您可一定要爭口氣,不能沉浸悲傷啊!”
“我要爭口氣。我一定要爭氣……”梅久癱軟在她懷里,不斷的重復這句話。
這一回梅久沒有痛哭流涕,但是目光茫然空洞,失了魂一般。
“兩位小娘子。”
一個陌生的男聲。
遙夜轉身冷冷盯著來人,“何人!”
“在下是華氏子渺,字容簡。”華容簡一襲墨蘭色錦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俊容被雪光映照如玉,“在下走迷路了,煩請兩位小娘子指條返回梅園的路。”
遙夜沒有放下戒備。她的武功不低,竟然一點不曾聽見腳步聲,“據奴婢所知。此處到梅園的三道門均有護院看守,不知郎君如何走迷至此?”
華容簡的目光一直緊緊黏在梅久身上,可惜梅久半張臉埋在遙夜懷中,他無法得見全貌。
遙夜微微側身,將梅久全部擋起來。“奴婢還有事,恕不能送華郎君回去,您走這條路往前,約莫二十丈便能見到一個門,那邊有婆子守著,只要您報出身份。自有人送您回去。”
華容簡見遙夜戒備的盯著他,攏了攏大氅,笑道。“你這姑娘,莫不是看上在下了?若非如此,這般直視當真無禮。”
遙夜氣惱,長得人模狗樣,骨子里竟然如此輕浮。不過她這般直視陌生男子,的確失禮在先。
安久早就辨出華容簡的聲音。她現在心情不佳,催促遙夜道,“看清路上有狗屎就避著點,走吧。”
遙夜愣了一下,險些笑出聲來,“是。”
因方才梅久憋著淚,以至于安久說話時帶著濃濃的鼻音,與平時並不相似,華容簡未曾認出。
“呀,小娘子好鋒利的牙口。”華容簡聽了她的話,非但不生氣反而很有興致的道,“在下最欣賞有性子的娘子。”
“背著我走。”安久低聲對遙夜道。
遙夜背過身,背起安久,避開華容簡快步沒入樹林。
華容簡正欲去追,身后卻響起腳步聲。一個少年匆匆跑過來,哭喪著臉哀求,“我的爺,咱們回去吧,這梅氏好歹是皇商,萬一沖撞了人家女眷怎麼辦?”
“已經沖撞了。”華容簡很高興的道,“聽說梅氏女個個生的貌如天仙,所以才會紅顏薄命,嘖嘖,正合我意啊!”
少年小廝緊張的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才松了口氣,“短命有什麼好。”
華容簡道,“先娶回家一個,等過世之后我便再從梅氏娶填房,以后我的夫人就五年一換,全是美貌又短壽,這樣一輩子才不會膩味啊!”
小廝無奈道,“郎君,咱們快回吧,您可別抱著這個心思,咱府三位嫡出郎君,總不好兩位全娶梅氏女吧。”
華容簡看白癡一樣的瞧著他,“所以我才趕緊跑來沖撞一下呀!若是梅氏能找我算賬,我就替大哥娶了,反正大哥也不想續弦,豈不是兩全其美?”
小廝無言以對,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小的求您了,快走吧!”小廝急的只差跪下磕頭了。
“走,走。”華容簡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隨著小廝離開。
遙夜背著安久回到玉微居。
安久坐在火爐邊神色淡然的烤火。
遙夜狐疑道,“娘子您沒事吧?”
梅久意志消沉,安久便能夠自然而然的控制軀體,不花費絲毫力氣,“沒事。”
她黑眸里映著橘色火光,“華容簡是個怎樣的人?”
遙夜暫將疑惑擱置,也想盡快轉移梅久的注意力,便細說起來,“傳言說他是個紈绔子弟,在奴婢看來,就是個瘋子。奴婢隨便說一樁事兒吧,一年前華容添發妻亡故,他敲鑼打鼓的恭喜自家大哥,說是可以換新人了,被華容添狠狠揍了一頓。此事被華夫人娘家得知,聲淚俱下的在皇上跟前參了華氏一本,說自家女兒嫁入華氏之后賢惠孝順,並為華氏添了子嗣,挑不出一點錯處,竟然被如此毀名節,實在是天大的冤枉!結果宰輔被罰了一年俸祿,還帶著華容簡親自登門賠罪。一張臉算是丟盡了。”
果然是一坨屎!
安久道,“他學問、武功怎麼樣?”
“這……”遙夜仔細想了想,“人人都談論他的荒唐事,奴婢倒是沒聽說過他才華如何,不過今日他不知不覺的穿過三道門,又悄無聲音靠近奴婢。想來武功不低。”
梅氏雖是暗影家族,但明面上不過是個皇商,潛伏的暗影不會出現,即便如此,護院的武功也都不低,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內院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遙夜接著道,“像他那樣的貴公子,身邊多少回跟著幾個武功極高的護衛,奴婢只能確定他會武功,且武功不弱。具體如何卻不知道。”
“我先休息一會。”安久道。
遙夜看她的確臉色蒼白,便沒有再說什麼,她也不敢提起梅嫣然。怕再惹她傷心,“是,奴婢就在外面,娘子有事吱一聲。”
安久點頭。
遙夜退出去之后,安久就著榻躺下。閉目養神。
“安久,我很擔心娘親。”梅久抽噎。
安久微微睜開眼,眼眸中難得透出些許溫和,她想了想,很用心的安慰梅久,“你放心吧。沒有你的拖累,她肯定能活的更久。”
聽完這話,梅久哭的更兇了。
哭聲擾的腦袋嗡嗡作響。安久卻沒有再罵她,兀自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屋外,遙夜壓低聲音道,“娘子今日身子不好,煩你去向智長老告假。”
慕千山的聲音沉沉。“姑娘自己去吧,最近前院人多眼雜。我不便行動走到。”
遙夜沉吟道,“也罷,你保護好娘子。”
“嗯。”慕千山雖是應了,心里卻很不理解遙夜這種老母雞的心態,不過是離開片刻,有什麼好憂心?
然而,就在遙夜走后不久,老夫人便來了。
門口的侍婢不好阻攔。
老夫人進屋,侍婢搬了個繡墩放在軟榻前,老夫人坐下,看著榻上熟睡的少女,目光復雜。
當年她的女兒比梅久也大不了幾歲,依偎著她撒嬌就像是昨日之事,可如今竟不知其生死。
這一切都是拜梅嫣然所賜!梅嫣然拼盡一切逃離,今日還不是甘願入控鶴軍?!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拉她的女兒下水!
老夫人抬手去摸安久的臉頰。
然而還未曾觸碰到,手腕猛然被握緊,眼前一花,一把冰冷的利刃瞬息之間便向她咽喉襲來,殺氣迸裂四散。
老夫人想抵擋卻覺為時已晚,頓時驚怒道,“你敢弒親!”
匕首倏然停在距離老夫人咽喉只有一根毫發的地方。
兩人相距不到兩尺,老夫人能清楚看見安久的眼眸中一片冰冷,無喜無悲,仿佛只待一個指令就要取人性命于眨眼之間。
安久收回匕首,垂眸喊了一聲,“祖母。”
老夫人亦緩緩斂起怒氣,心有余悸的道,“你這個孩子,怎的如此警覺。”
安久沉默以對,她不會與人相處,更不會和長輩相處。前世今生好像就只在梅久面前放松一些,因為,梅久太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綿羊。
“我聽說嫣然離開了,心中放心不下你,便過來看看。”老夫人話語很溫和,神情很平淡。
安久想了片刻,道,“我沒事。”
老夫人微微笑道,“那我便放心了。”她起身,嘆了口氣道,“我已許多年不曾出島,外面竟是絲毫未變,看著真是教人難受。”
她垂眼,目光從安久身上淡淡帶過,“你好生休息吧。”
老夫人帶著幾個侍婢出了玉微居,坐上軟轎,手里捧著暖爐,不禁低低笑出聲來。
聲音雖然刻意壓制,但聽起來頗為暢快。
“靈犀,你說梅如雪是對我有敵意,還是生性警覺?”老夫人輕聲道。
外面一個中年婦人道,“無論哪樣,她那等駭人的殺氣總沒錯,可見合該入控鶴軍,這等事,咱們應當讓上面的人知道消息。”
“呵!”老夫人往后倚了倚,“梅嫣然還是如當年一樣鬼精,自知離家十年,勢力早已敵不過我,竟然破釜沉舟,靠緊了智長老,那個老叟可不好對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四十七章 殺人
那怎麼辦?”靈犀低聲問,“華氏為何會突然來求取梅氏女?”
在控鶴軍的構成是軍事機密,就連梅氏身在控鶴軍中都不能完全數出所有家族,而這些資料撰寫成了一份《密譜》,由皇上親自掌管。這些家族的婚嫁都得皇上點頭才行。
華氏應該不知道梅氏的背景。倘若知道的話,還主動提出聯姻,簡直就是狼子野心,若讓皇上知道了,對華氏有弊無利。
“你以為現在聖上就相信華氏了?”老婦人摩挲著包在暖爐外面的狐貍毛,深情平淡如水,“華氏現在的處境與梅氏差不多,他們不過是想拿華氏做退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這麼說來,華氏是知道梅氏背景了?此事是否稟報上面。”靈犀沒有想通其中的彎彎道道,但明白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在觀望一陣子吧。”老婦人道。
天空陰沉沉,似乎又在醞釀一場大雪,天很早便暗了下來。
安久方才控制身體作出如此迅猛的動作,精神消耗也很嚴重,待老夫人走后便一直處于深眠狀態。
遙夜返回玉微居,喚她起塌,“娘子今日該去暗學了。”
醒來的是梅久,她迷糊的應了聲,爬起來坐在榻上發了會呆。
遙夜拿沾濕的巾布給她擦臉,“娘子,老夫人沒找你麻煩吧?”
“嗯?”梅久愣愣的想了許久才道,“我睡著了。”
遙夜不動聲色的捏住梅久的脈搏,“沒事就好。娘子已經缺席許多次,這會兒去也不知能否受得住。”
“我不會辜負母親的一片苦心。”梅久說著,神色黯淡下來。
梅久像一只蝸牛,母親的離開便如失了殼一樣,她心中無法遏制的慌亂恐懼。普通人家的女子,閨中最大的願望無非就是嫁一個好人家,她沒有這種機會,所以對未來很茫然。
收拾好一切,梅久簡單的用了點晚膳,便有黑衣人過來接她。
雪夜凄清,梅久默默跟在她身后。分明是兩個人,卻只能聽見梅久踩雪的聲音。
“她不會有事。”黑衣女道。
梅久怔了一下。
黑衣女眸子微動,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上一次是由安久代替梅久去暗學,她不知道其中經歷了什麼,心中頗為不安,所以坐到馬車上之后,便忍不住想尋找一點依靠,“安久?”
“滾。”安久道。
有了回應,梅久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稍稍心安之后才發現車廂里還有五個人。二房那幾個,還有梅如劍。
梅亭瑗惡狠狠的盯著她,“收起你那一臉被人欺負的表情!惡心!”
亂墳崗中匕首藏得嚴實,沒有點實力根本不可能拿到,再加上那天看見安久整治梅如劍的一幕,梅亭瑗認定梅久平日里裝的一副可憐樣,其實手段厲害得很。
“莫說話。”梅亭竹沉聲道。
“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梅亭瑗冷冷道。
梅久微微詫異,原來梅亭瑗不是很聽梅亭竹的話的嗎?怎麼沒多久的功夫變成這樣?
“有你這樣同姐姐說話的嗎?”梅亭君低斥道。
梅亭瑗冷笑一聲,譏誚道,“怎麼,這會子想起來管我了?我遇到危險時你們倆在做什麼?”
梅久垂眼盯著自己腳尖,裝作不存在。
梅亭春想緩解一下氣氛,問梅如劍道,“大哥這次怎麼也來了?”
梅如劍的腳傷尚未痊愈,過來能做什麼?眾人都很好奇。
“我也不知,我正欲就寢時,暗學有人過來接我,說是老太君的意思。”梅如劍從來沒有見過老太君,但知道梅氏的暗學便是由她興起的,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梅亭春道,“我們上了那麼多天課,大都訓練在黑暗中的敏銳性,看來今日要換課業了。”
在黑暗中的敏捷性訓練,需要很強的行動力,梅如劍顯然是不能夠參與的。
梅亭春探頭看向梅久,“十四妹,上次你是如何得到匕首,可否告知?”
梅久哪里知道是如何得到匕首!
她支吾了半響,沒能想出個答案,卻是梅亭瑗插嘴道,“這種裝模作樣的人能告訴你實話?”
沒有人接話,梅亭春等了一會兒,見梅久沒有回答的意思,便倚壁上。
馬車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停下。
幾個人陸續下車,發現正身處一座上腳下,白雪皚皚中,一眼就能看見百丈開外那座黑漆漆的建筑物。
屋舍其貌不揚,但是連綿建在一起,竟是占了一大片地方那個,不曉得是何樣的住所竟然建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一行人在雪地里步行,只有梅如劍被一名黑衣人背著。
待站定在大門前,眾人看清門匾上的兩個字時,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義莊!
“這是朝廷秘密修建的義莊,專供控鶴軍各個家族使用。”為首的黑衣人抬手輕叩門環。
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黑衣人先走了進去,其余人隨后而入。
梅久眼看所有人都已經進去,身后一片漆黑空曠,連忙跟著跑進院內。
義莊建筑特殊,屋舍圍墻圍攏嚴密,幾乎一絲光線都照不進來,在這樣的夜里,說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
“安久,安久。”梅久渾身止不住的擅抖,牙齒打顫的聲音打破死寂。
嚇得梅亭瑗驚懼的抓住梅亭春的衣角。
似乎是穿過第一間屋子,兩側的墻上有許多如豆燈火,燈影重重,影子交錯,氣氛更加詭異,並不比黑暗好到哪里去。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停下腳步,推開面前的門,“諸位請吧。”
說罷,退到一旁。
梅亭君站在最前面,他見里面也有光亮,心中微定,抬腳邁入。
“啊。”里面立刻傳來低呼聲。
梅亭竹動作頓了一下,旋即還是走了進去。
梅久兩條腿都得幾乎站不穩,急得哭出來。
安久無法,只好默默灌輸意識控制住身體進屋。
察覺到那股強大的力量,梅久心里的恐慌才稍稍平復,可是在看清屋內擺放的東西時,兩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安久自然的填補了她的空隙。
以前想要控制身體需要花費很大力氣,隨著時間越久控制的漸漸輕松起來,而現在居然不需要她刻意的控制,只要梅久失去意識,她便可以自動填補。這個發現總算讓安久還有點安慰,于是梅久昏過去這件事情也就不那麼計較了。
屋內擺放的東西在安久看來沒有什麼,只不過是兩具剛剛死去的人罷了。反倒是燈火闌珊下的那個帶鬼面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初次見面。”春風和煦的男聲拂去一切陰晦黑暗。
是他!
在放羊時遇見的那名男子,根據梅嫣然的猜測,他不是控鶴軍的一員嗎?
鬼面男子負手而立,“在下是控鶴軍神策副使,未來半年負責教授諸位,諸位可稱呼在下‘副使’或先生。”
眾人不知“神策副使”在控鶴軍中是怎樣的地位,但是聽起來好像不低。
鬼面男子將手中的畫卷抖開掛在墻上。
安久抬頭,赫然看見一幅人體解剖圖!這幅圖與后世的圖有些區別,圖中主要畫的的經絡,所繪的器官主要是為了讓人更明確穴位所在。
“在下不教授諸位武功。”鬼面男子聲如清風,“只教諸位如何更簡便的取人性命。”
他對眾人的深情視而不見,繼續道,“生死相搏時,快則生,慢則死,控鶴軍用累累白骨寫下一句血訓——務求一招擊斃對手。因此,述職人體弱點是每個暗影必須刻在骨頭里的能力。”
神策副使道,“雙耳、后腦、頸、兩肋、腰、襠部。以上地方,無論以掌、券、利刃攻擊,之喲啊力道足夠便可置人于死地。當然,這些地方較為容易防守,當若對方武功高強,絕不會讓你有機可乘,因此我們需要更清楚地了解人體。”
“人身上共有七百零二個穴位,其中一百零八個是要害穴。這一百零八穴中有七十二穴不致命,其余三十六穴,給三成內力便可致死。”
他很是輕松的道,“如此多的破綻,殺人當真很容易吧?”
人就是這樣矛盾,生命如此頑強,又如此脆弱。
“想必諸位在家中也曾學過這些,我便不再贅述。”他走到放置兩具屍體的石臺前。
誰也不曾看清他從何處取出一把出鞘短劍,“今日便從六大要害入手。”
他惦著短劍放入安久手中,“由你開始,擇一處要害下手吧。”
安久皺眉,這個人是可以找她麻煩,但她懶得多說什麼,接過劍從屍體的咽喉正中央狠狠插了下去,眼皮也沒眨一下。
安久這一舉動嚇得幾人臉色慘白,他們縱然自幼習武,可是從來沒有在人身上動過刀子。梅如劍更是后怕,他養傷的這些日子每每后悔自己當時受安久威脅做了軟蛋,但是現在慶幸,她真敢下的去手!
“下手果斷凌厲,上佳。”他邊評價邊緩緩拔出短劍遞給梅亭竹,“你來。”
梅亭竹指頭微抖,卻不甘示弱的接過短劍,咬牙刺入屍體左肋。
“須得再向右一寸,偏離有些大,不過下手利索,佳。”神策副使評價道。
短劍交到梅亭君手上,屋內血腥氣已濃,梅亭瑗看著從屍體上冒出來的血,忍不住捂嘴向外跑。
“跟著,若她跑出院子便殺了。”神策副使語氣淡淡,恍如在說清風朗月今夜良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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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utzu 於 2014-1-2 12:53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潰不成軍
“副使!”梅亭君怒道,“阻止她跑出院子即可,為何要讓她跑出去!”
顧驚鴻無視他的怒意和言語,道,“開始吧。”
梅亭君將短劍摔在地上,轉身便欲出去尋梅亭瑗。上次一次,他抱著僥幸心理,覺得不過是家族測試而已,不至于傷及性命,所以才對梅亭瑗遇險不管不顧,可眼前這人是控鶴軍神策副使,殺人如割草的殺手!
顧驚鴻身形一晃,瞬息出現在梅亭君面前,手中雪光微閃,當一切靜止,眾人才看清梅亭君胸前插著一柄長劍。
梅亭君不可置信的盯著順劍刃汩汩流淌的鮮血,傷處疼到麻木,事情發生在一瞬間,他甚至都忘記叫疼。
“一時半會死不了,不過你再亂動就說不定了。”他緩步回到石臺前,示意梅亭春,“繼續。”
梅亭春渾身打顫,彎身撿-匕首之時險些栽倒在地。
不能逃,不能放棄……
梅亭春咬牙,雙手握著劍柄,一閉眼狠狠刺下去。
利刃沒入皮肉的感覺那樣清晰,太惡心了!梅亭春撒手向后急退幾步,捂臉縮在墻根嗚咽起來。
這一劍歪的厲害,直接刺到了腹部,顧驚鴻沒有評價,抬眼見到梅如劍雙眼空洞,嘴唇發青,心知發出稍大一點的聲音便能把他嚇破膽,便沒有讓他練習,兀自沉默著拔出匕首將屍體剖開,與剩下兩個看起來還算鎮定的人講解人身體上脆弱之處。
梅亭竹緊緊抿著嘴防止嘔吐。在如此陰冷的屋內,她鬢發邊竟已汗水匯聚成滴。
安久額上亦布滿細密的汗珠,然與梅亭竹不同的是,她是在努力壓制自己來自靈魂的躁動。她做了狙擊手之后,都是遠距離射擊,已經有很長時間不曾經受這種血腥場面的刺激了,她現在很想破壞點什麼。
身后,兩名黑衣人把梅亭君抬走醫治。
這一堂課持續了不過兩盞茶,卻讓每個人都感覺到在煉獄里煎熬了數十年。
用來練刀的屍體顯然是死去沒有多久血量與普通人無異,紅色的液體從石臺上如瀑流下,在不平整的石磚地面上匯聚成一個個小血坑。
屋內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
顧驚鴻掏出帕子拭了拭手,看著另外一個石臺上赤條條的女屍,有些可惜的道,“女屍很難得,怕是要浪費了。”
控鶴軍行事殘忍,但是亦有底線,一般拿來練手的屍體無不是生前惡貫滿盈之輩。時下這樣的男犯好找,女犯卻是不容易。
“你們回去休息三日可以好好想想適不適合成為暗影。”顧驚鴻的聲如清泉蕩滌臟污,他淡淡道,“不過,你們好像沒有選擇。”
還是尋常的語氣,安久卻覺得他話中頗有些憐憫抑或自憐的意味。
“來人。”顧驚鴻聲音微揚,“送他們離開。”
一名黑衣人打開房門,梅亭春連忙扶著墻站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跑。
安久盯著顧驚鴻,似乎要透過鬼面看清他的表情。
顧驚鴻復又負手而立,清湛的眸光透過鬼面上的孔隙回望她似在等著她說話。
安久需要拜師學藝,可她又不想尋梅氏中任何一個人,這個顧驚鴻似乎武功高絕他本來就是控鶴軍派來的老師,指點他們是理所應當,但……找他學藝,怕是一定要進控鶴軍了!
找他還不如找智長老。
思慮片刻,安久轉身離開。
出了義莊,清冽的空氣入肺,安久的躁動才有所緩解。
梅亭君不知被送去了哪里,梅亭春趴在雪地劫后余生似的大哭梅亭瑗蹲在馬車下面干嘔梅如劍則被兩個黑衣人抬上了車。
一向鎮定的梅亭竹此刻正扶著車轅大口大口的喘氣,雪白的霧花噴散水天色的衣裙襯得她小臉幾乎透明。
一堂課,潰不成軍。
安久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裝作害怕的樣子可是,害怕是什麼感覺呢?
裝不像反而惹人生疑,想來想去,她直接閉眼栽倒在雪地里。
一暈萬事了。
安久感覺有人把她抗起來放入車內,嗅到車內屬于梅亭瑗身上的香粉味,她躺的更加放心了。
義莊內。
顧驚鴻如蒼松般靜靜立于屋脊上,遠遠望著梅氏諸人的情況。
一道黑影落在屋頂,“副使準備薦誰嫁入華氏。”
“梅亭竹或梅如雪尚可。”顧驚鴻道。
黑影頓了一下道,“這二人天資不錯,可入控鶴軍,為何不薦梅亭瑗。”
顧驚鴻道,“聖意是在華氏安插臥底,華容添人才出眾,即便有女子一時不動心,難保時日久了不生出感情來。梅亭瑗感情用事,第一個排除。即便是那二女也未必合適。”
“那副使的意思是……”黑影道。
顧驚鴻道,“奏稟聖上,擇一適齡危月暗影頂替梅氏女之名嫁入華氏。”
控鶴軍內部分為四支,分別是羽林、神武、神策、危月。二十八星宿中危月燕為北方第五星宿,在龜蛇尾部,若在戰斗時出現此星象,預示著斷后者有危險。控鶴軍中的危月一支便是斷后軍,意為不計性命的為執行任務者斷后。
“是,屬下立刻去傳消息。”黑影閃身下去。天空又飄起雪。
顧驚鴻抬手摘掉面具,墨發散開,隨著風雪翩飛。面具下還是黑布覆面,他目光晦暗的盯著手中面具,然后緊緊握起。次日清晨,萬里銀裝素裹。
梅久再醒來的時候發覺身處自己的房間,不由舒了口氣,但旋即腦海中浮她出昨晚見到的屍體,心又沉了下去,她能逃避一次,難道永遠都逃避不?
“安久,你說智長老作保,為何我們還要去暗學?”梅久忐忑的問道。
“……”“我想堅持,可是我真的害怕。”
“我娘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有沒有遇見危險,有沒有害怕。”
“好想我娘。”
“安久,你想娘親的時候怎麼辦?”
“殺人。”安久終于給了一個簡潔肯定的回答。
梅久擦拭眼淚,“為何要殺人?”
“開心。”就像很多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買東西取悅自已,安久用這種方法排解孤單。“不是很可怕嗎?那麼多血,他們死的時候充滿恨意的看著你……”梅久被自己說的內容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安久從未看過充滿恨意的目光,那些人死的時候都還不知道自已已經死了。
“娘子,您醒啦?”遙夜掩上門,走近床前撩起帳幔,“昨日不曾去智長老那里,今天不能再不去了。”
“嗯。”經過昨晚的事情,梅久忽然覺得去智長老那里並不可怕了。
遙夜見她沒有露出懼怕的神情,不禁微笑,嫣娘子的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洗漱過后,梅久吃了一碗粥,便去往永智堂。
到了地方,小廝領著梅久到了永智堂—間屋子內便退了出去。梅久看了一圈,屋內空曠開闊,沒有任何家具,正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宇,蒼勁的“佛”字幾乎占滿了整幅空間,西
側墻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弓弩。“顧驚鴻授課很有趣兒吧。”智長老進門,笑呵呵的道。
梅久躬身施禮,“長老。”
智長老感覺到現在的梅久與那晚射箭時的不同,眉頭微皺,“你覺得顧驚鴻授課如何?”昨晚梅久一進屋就暈過去了,她哪里知道誰是顧驚鴻,講的又是些什麼?
“安久,昨晚是頂了我吧?”梅久心里問道。
“嗯。”安久道。
梅久這才硬著頭皮回智長老的話,“很……很好。”
“很好。”智長老古怪一笑,“顧驚鴻十來歲的時候便負責為控鶴軍帶新人,他帶過的人,還沒有一個敢說‘好’。
梅久心頭狂跳幾下,不安的抓著衣角。
智長老看見她這個小動作,心中不喜,當初考驗時那種傲氣與爽利去哪里了?
射箭時候那股氣勢又是從何處而來?
智長老覺得自已枉稱智者,竟是怎麼都想不通這個問題!
“顧驚鴻負責帶你們半年,前三個月授課,后三十月會帶你們執行一些任務,你武功不行,所以我派千山負責保護你。”智長老慢慢往墻邊走,隔空便將一個掛在高處的小弩取下來遞給她,“我三年前制了這種小弩,輕巧方便,適合近距離偷襲,你試試。”
梅久接過來,竟看不出絲毫頭緒。
安久倒是挺喜歡,于是控制梅久的雙手擺弄那小弩。
玩弓的人對弩多少都有世了解,它是介于弓和槍之間的冷兵器。
槍稱作扳機的地方,對應弩上的懸刀,槍上的瞄準器在弩上則稱作望山。
這把弩機呈長方形,懸刀很隱蔽,沒有望山,屬于袖箭。
安久摸索了一會兒,便將箭矢上膛,抬手起手搖動懸刀。
箭矢咻的一聲定在了正對面的墻壁上。安久感覺梅久實在緊張,便直接控制了身體,“挺好。”
“哼!”智長老很欣賞她剛才那種果斷利索,卻故作不悅道:“見識淺薄。弩機是死物,射程力道都有限制,弓就不同了。”
他說著從墻上取了一張弓,彈動弓弦,“弓道的最高境界叫‘驚弦’,可知何謂‘驚弦’?”
安久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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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驚弦
“所謂驚弦……”智長老空手把弓張開,雙指像夾著箭一般,陡然氣勢一變,全無風燭殘年之態。
安久目不轉睛,但見他枯指一松,弓弦處猝然發出猶如鶴唳的銳響,仿佛有一支無形的箭被推送出去,伴著弓弦嗡嗡之音,五丈遠鏤花門轟然碎裂,緊接著院中四棵盞口粗的樹被攔腰折斷。
安久瞳孔微放,頓時覺得手中弩機索然無味了。
智長老這一手,簡直堪比槍炮!盡管射程不足,可威力比任何冷兵器都要巨大。
“唉!”智長老嘆了口氣,毫不避諱自己在弓道上的遺憾,“這一箭看上去威力很大吧?實則是落了弓道的下乘。”
“怎麼講?”安久被勾起興趣。
“以我的內力,便是凌空打上一掌造成的破壞力也不亞于此。”智長老苦笑一聲,“雁飛高空,聞弦聲死,不明緣故者以為大雁受驚嚇而死,故而謂之‘驚弦’。實則,發箭者以內力為箭,空弦而發,傷人于無形。”
安久聽完,冷淡道,“也就是說,你端著箭不過是做做樣子,跟‘驚弦’沒有任何關系?”
“混丫頭!”智長老氣的吹胡子,就算事實如此,也不用這麼一針見血的說出來吧!一點都不給老人家面子。
他咳了幾聲,“話不能這樣說,弓有助于凝聚內力,並且越好的弓,助力越大。譬如我方才只用了三成內力,若是直接用三成掌力,無法達到此等破壞力。”
三成內力就有這麼厲害!這個消息令安久很高興,“您屬于幾階武師?”
“嘿嘿。”老頭得意的道,“老夫功力在九階之外,乃是二品。”
這個說法聽起來很牛叉的樣子。但,“二品有多高……”
或許是安久的性子很討智長老的喜歡,他竟然沒有計較這麼一個低級的問題,耐心解答,“武功從低至高可分為初階到九階,五階以上便可稱為高手。在九階之上,稱之為化境,化境分為三品,排序與前者相反,三品為低。一品最高。”
安久點頭,旋即又問,“您什麼時候才能升為一品?”
智長老瞪眼,“你以為練武這麼容易?!五階以上再想進境便越來越艱難,這世上九階武師不過百人。化境更是十個手指能數的過來!”
安久了然,但見智長老氣的不輕。心想還要指著他教武功。于是安慰道,“生不上去就升不上去吧,我又沒說什麼,即使不是一品我也絕對不嫌棄。”
“氣煞老夫!”智長老咆哮道,“這世上有無一品還尚未可知,那幾個老不死的才九階。老夫是天生武才方能有此造化!你不趕快燒高香就罷了,還敢嫌棄!”
安久揉揉耳朵,等他吼完才皺眉解釋道,“我說過不嫌棄了。”
這老頭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還是智力下降?
智長老氣的呼喘呼喘。“滾熊!今天不授課!”
梅久被吼的直想哆嗦,待智長老龍卷風般的沖出去之后許久才緩過神來,怯怯問道,“你這麼氣他,不怕嗎?”
“我什麼時候氣過他。”安久想了想道,“是老人家情緒不太穩定。”
梅久默然,看來這家伙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每說一句話都能堵的人心口發疼,她弱聲道,“你不覺得自己說話有問題嗎?”
“不覺得。”安久道。
安久抬腳往出門,到門房會和遙夜,慢悠悠往玉微居去。
梅久換了一種說法,“我覺得……你說話有問題。”
安久看著白皚皚的雪,沒有理會她。
梅久未感覺到安久不悅的情緒,便壯著膽子繼續道,“你說智長老‘升不上去便升不上去’豈非是質疑他的能力?”
“很顯然。”安久心情不錯,也就順著話多說了幾句,“我確實是在質疑他的能力。”
梅久被堵了好半晌,才道,“哪怕是事實,旁人聽了也會不高興,尤其是智長老那樣武道上的造詣幾乎達到巔峰之人。”
“……”安久沉默了半晌,會不高興嗎?不高興又怎樣!
梅久漸漸察覺到自己什麼都在乎、什麼都小心翼翼,真的很懦弱很窩囊,但是安久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性子也很讓人著急啊!
從別處說不通,梅久只好撿著重要的道,“萬一你把他惹怒了,沒人教你武功了呀!”
“唔。”這一點總算能夠令安久重視,“我這就回去給他道歉。”
遙夜走著走著,冷不防安久忽然回身,等到她走出去好幾步才反應過來,“娘子?您去哪里?”
安久道,“回去。”
遙夜快步跟上。
“你不會再氣智長老了吧?你打算怎樣道歉?”梅久生怕她越說越糟糕,安某人自己根本了解自己說話有多氣人。
“別以為全世界都是白癡!”安久冷冷道。
梅久閉嘴,決定相信她一回。
回到永智堂,一問門口的小廝才知道,智長老去啟長老那里了。
遙夜帶路,又追到啟長老的住所。
啟明堂與永智堂風格迥異,是一個小巧的兩進出的院子,雖然占地面積不大,但是全木的房子用料極為講究,便是門窗上的雕刻都細致到花蕊,哪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可能都是精心設計過。
安久不懂房屋布局,只覺得看著院子哪一處都好看,四處充斥著藥香,聞起來也格外的舒服。
莫思歸蹲在廊下一邊搗藥一邊看藥爐,一柄折扇從脖子處插/進后領,見到安久,斜斜睨了她一眼,閑閑道,“喲,真是稀客啊。”
安久道。“智長老呢?”
莫思歸正從頸后抽出折扇給藥爐扇風,聽聞她口氣冷硬不似平素那般怯怯,頓時又來了精神,“亭兆!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從門縫里探出頭,“作甚?”
“來幫我看藥爐。”莫思歸道。
梅亭兆不樂意的皺起小眉頭,“你我都是藥童,為何要幫你看!”
“咳!”遙夜憋笑憋的有些嗆住,莫思歸這個年紀的人好多都已經娶妻生娃了,怎麼也不能算是童子吧!恐怕……就連童子身都不是……
“回頭給你個好玩的藥方。”莫思歸誘惑道。
梅亭兆看了安久一眼,抿起嘴來。兩頰笑出酒窩,“五個,不給免談。”
“趁火打劫的小崽子!成交。”莫思歸罵歸罵,卻毫不吝嗇的答應了。
梅亭兆立刻拿著蒲扇竄出來蹲到窯爐旁邊。
“表妹,我帶你去找智長老。”莫思歸殷勤道。
“不需先通報一聲嗎?”遙夜提醒道。
莫思歸一揮爪子。大咧咧的道,“兩個老叟湊在一塊。有什麼好通報。定不會撞見不該看的,放心吧。”
“您說笑了。”遙夜輕輕扯了扯安久的衣角,示意莫思歸實在太不靠譜。
“磨磨唧唧!”莫思歸看見遙夜不高興,遂話鋒一轉,“不過我最喜歡女人磨磨唧唧了,這叫仔細。不仔細的還叫女人嘛!”
安久從來不磨嘰,但她並不在意莫思歸的話。
“他倆在藥園子,還有一段路,先到那邊再說。”他解釋道。
“您真會拿人逗趣。早些說不就好了!”遙夜怨怪道。
莫思歸沒有入成族譜,他在梅氏的地位一落千丈。梅氏有的是錢,自不會短了他吃喝用度,只是仆婢對他的態度比之從前就大不相同了,再加上他自己不端持身份,成日里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些管事之流都敢騎在他頭上,如遙夜這般已經是極為客氣了。
莫思歸嬉皮笑臉,“走吧。”
兩人跟著他從側門出去,他挖空心思的想要引安久說話,但奈何說了半晌也沒得到半句回應。
“姨母離開,表妹很傷心吧?”莫思歸決定下一記狠點的藥。
遙夜連忙插嘴道,“您歇歇吧,說這會子話定是累了。”
安久油鹽不進,梅久卻是黯然神傷,這話真真是戳到她的痛處了。
莫思歸見安久神色不變,更是好奇,“表妹……”
感覺到梅久的傷心,安久旋首冷冷盯了他一眼,“再說一句試試。”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莫思歸已經確信她有問題,她索性就不再藏掖。
遙夜在他們身后,看不見安久的表情,雖覺得語氣不太對,但不過以為她是太過傷心氣憤。
莫思歸抿起嘴,賊亮的眼神不離安久身上,好似恨不能敲開她的腦殼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這是醫者對病患的狂熱,安久並不陌生,從前她面對過許許多多這樣的目光。
“藥園到了。”遙夜遠遠便瞧見了細竹圍成的籬笆。
安久停住,“我討厭你。”她看著莫思歸,“所以以后千萬別讓我再看見你……”
后半段的話沒有說出口,但眼神已經可以說明一切問題:倘若再沒事找事,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咳。”莫思歸想反擊,但氣氛如此冷肅,他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惹不起,遂干干笑道,“別這麼嚴肅嘛,怪怕人的……我去稟告兩位長老!”
說完,腳底抹油溜了。
遙夜愣了片刻,笑道,“娘子好厲害,以后他不敢總這樣哪壺不熱提哪壺了!”
安久不覺得,莫思歸這個人總結起來就是三個字:不要臉!
他若是真的肯吃教訓,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不痛快,安久覺得定若有下次,必須得滅了他!因為她打靈魂里討厭醫生,更討厭不要臉的醫生!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章 雙重精神力
一個人的氣度真是很重要。
安久第一次見到莫思歸的時候覺得他是個美少年,但幾次接觸下來,發現他的品行完全是在拖外貌的后腿,以至于她見著他便想使勁的揍。
“果然醫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安久心道。
梅久默然,不敢去提及安久的傷心事。從她所得到的記憶中看,安久的父親是從醫,一個拿自己妻子試藥的瘋子,因遭遇巨大變故,安久的精神出了問題,她行為太過狂暴,動輒不是殺人就是自殘,所以那些醫生只能強力壓制,安久便一直不待見所有醫者。
等了一會兒,莫思歸和兩位長老一起出了藥園子。
啟長老只比智長老小四歲,但是兩人走在一起竟像是差距了十來歲!今年六十三歲的啟長老看起來精神矍鑠,只有五十幾歲的模樣,他腿腳便利,手中卻握著一根潔白如玉的手杖。
啟長老目光溫和的打量安久兩眼。
安久不自在的隨著遙夜給兩人施禮。
“哼。”智長老看她別扭的樣子,一股氣又上來。
安久認真誠懇的道,“長老,剛才惹你生氣是我不對,你看打幾頓能消氣?我絕不躲。”
梅久聽聞這話,不由一哆嗦,“你好歹同我商量一下呀,疼的不是你一個人!”
“哈,老哥,你這個徒弟有意思。”啟長老骨子里是個很執拗的人,但通常情況下脾氣都很隨和,平素也就莫思歸能氣著他。
“彼此彼此。”智長老哼哼道。
啟長老是大房的嫡子,他武功不行卻是一個醫道奇才,他一生癡迷醫道,對旁的事情不聞不問,直到唯一的子嗣被送入控鶴軍。才覺悔恨。在他做了梅氏長老越發了解控鶴軍之后,那種悔恨越來越難忍。每每回想,兒子在入控鶴軍之前郁郁寡歡的神情竟然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他骨子里拗的很,認定了一件事情便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誰勸也沒有用。
啟長老很疼莫思歸,把莫思歸當親孫子一樣看待,故意阻止他入梅氏,卻將自己一身所長私下里毫無保留的傳授,智長老將世事看的通透。怎麼會猜不到啟長老的心思?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走吧,回屋說。”啟長老道。
安久頓起戒心,她來找智長老請罪。本沒有啟長老什麼事,可這是要一起回屋聊天?
“丫頭,自你記入我名下起,我便開始留心你的言行舉止。”智長老目光似洞悉秘密般清明,“啟長老不僅醫術精湛。亦精通各種玄術、奇術,不過你放心,我對你並無惡意。”
聽這話中意思,仿佛已經知道了她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
梅久憂心忡忡,“怎麼辦?好像被發現了?”
倘若啟長老真能看透一體兩魂,安久覺得值得一搏。這樣被困在一具有主的身體里算什麼?活人還是死人?倘若有辦法能夠分離自是再好不過,倘若就此灰飛煙滅,也權當是自己在被人爆頭那時已經死透了。但若他們沒有看出。她也絕對不會主動承認。
下定決心,安久很慎重的問了梅久一個問題,“玄術、奇術是什麼?”
“你不知道?”梅久整天被罵白癡,泥菩薩也被逼出三分土性,頓時就想好好嘲笑她一番。“你不是自詡天才嗎?”
因母親之故,安久懂一些東方文化。也曾在東方生活過一段時間,但畢竟不如土生土長的古人。
“有什麼疑問?差距顯而易見。”安久臉不紅氣不喘,很嚴肅的說著一件實事,“我既然不恥下問,你就好好回答,天生白癡就算了,別把后天好不容易養成的品德也丟了。”
梅久深深懷疑這人真是殺手嗎?她私以為殺手都應該像慕千山那樣,冷言寡語,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臉。安久的確很有煞氣,亦很難接近,但還真算不上寡言。仔細想想,安久占據身體的時候也是冷漠寡言,偏就在她面前像個話嘮一樣!
話嘮就罷了,還句句打擊人!
不滿歸不滿,梅久還是乖乖回答,“玄術范圍極廣,其中包括一些醫術和修身養性之道,為大醫必修之學,除此之外,玄術中還有卜術和相術,傳說甚至還有招鬼神、修仙等等。奇術則偏重于玄術的鬼神之道,包括堪輿、陣法、推命等等。”
梅久讀書涉獵極廣,不過對于這些東西也只是略知一二,她天生對易學沒有悟性,一本《易經》翻來覆去的讀,也僅能窺探表面意思。
莫思歸又忍不住蹭到安久身邊,“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病。”
安久猛一揚手,一拳塞到他臉上。
“嗷——”莫思歸捂著臉嚎,“我以后還要靠臉吃飯!”
啪!啟長老用手杖敲了他后腦勺一下,不悅道,“難道學了老夫的一手醫術能餓你死不成!竟須你靠著一張二皮臉吃飯!”
遙夜和梅久正憂心忡忡,被這麼一鬧不禁失笑。
啟長老不舍得用力,安久可沒留手,一拳砸的莫思歸鼻血橫流。他從懷里翻出好幾個瓶瓶罐罐,折騰了好一會又撕了帕子撒在鼻孔里堵著,方才止住血。
得虧梅久這具身體力氣不大,否則莫思歸即便不毀容也得被打斷鼻梁骨。
回到啟明堂,啟長老領著他們進了一間藥房。
進屋才知道,啟長老的居所不僅外觀與智長老不同,連屋內都大相徑庭。智長老的屋舍占地極大,屋內清一色的空曠而一塵不染,一件多余的擺設也沒有,而啟長老這間藥房里面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混作一堆,各種藥材胡堆亂放,幾乎淹沒了家具,其中更有許多瓶子一模一樣,難辨都是些什麼藥。
“莫拘禮,隨便坐。”啟長老和藹道。
但。坐在哪兒?
智長老瞧見一張椅子,拂掉上面的瓶罐坐了上去。
安久也就依著法子清出一張座椅。
乒乒乓乓的碎瓷聲令啟長老眼角直跳,嘆道,“真是師徒一個德行,思歸,把我的安魂散找來。”
莫思歸鼻梁一片青紫,鼻孔里塞的絹絲條垂下,說話的時候吹動絹絲亂舞,眼神無辜的看著啟長老,“我幫不上忙了。”
這麼多瓶罐。他需要用敏銳的嗅覺去尋找藥物,而他的鼻子上涂了藥,藥味濃重。幾乎聞不見別的。
“你眼睛不是好著?”智長老說話依舊緩和,提的要求卻苛刻至極。
這里的瓶上都沒有標字,要光憑著眼睛去判斷藥丸或藥粉的成分,難度可想而知。
莫思歸不情願的挪動屁股,“總得給個范圍吧!”
“記得大約是放在那邊。”啟長老用手杖指了一個墻角。
莫思歸踮著腳走到那邊。蹲在地上翻弄起來。
安久正想著他能不能找到,冷不防手腕被三指捏住,她倏然抽出,還擊的動作到了一半時頓住。
“抱歉。”安久看清旁邊坐的是啟長老,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出去。
這一次把脈持續了很長時間。屋內很安靜,顯得莫思歸擺弄瓶瓶罐罐的聲音很突出。
啟長老皆松開安久的手腕,又去探她的頸脈。一連試了好幾處脈,才沉吟道,“奇脈有異。”
“啥樣的奇脈?”莫思歸很興沖沖的過來,伸手便要去抓捏安久的手腕。
梅久想嘆氣,這人真是……傷還沒成疤呢。就忘了疼。
安久收回手,看向啟長老。
“你先出去吧。”啟長老看了遙夜一眼。
遙夜心里既擔憂又疑惑。很想留下來卻不敢違背長老的話,只好應聲退出去。
莫思歸沒有抓到安久的脈,不甘心的問,“長老,如何有異?”
任脈與督脈一陰一陽貫通全身臟腑的氣血,合起來稱之為奇脈。在武學上,奇脈有異,要麼就是任督二脈先天自然貫通,乃是武學奇才;要麼就是支脈繁雜導致兩條主脈不夠清晰暢通,乃是練武的廢材,無論付諸多大努力亦不能達到巔峰。
若是廢材可就糟了!智長老微微直身,“天脈還是廢脈?”
啟長老搖頭,“皆不是。十四娘雖然未有先天貫通奇脈,但二脈皆清晰,且我觀骨骼清奇,根骨極佳,倒是可惜練武太晚了,否則如今至少應有四階。”
梅久沒有練過武功,單是用竹弓射殺武師不是智長老收她為徒的主要原因,當初也是看梅久根骨不錯,性子又頗合他心意才決定收徒。
聽聞啟長老的話,智長老總算放下心,“那是……”
“她兩脈時滯時通,急緩無規律。”啟長老皺眉道,緩緩道,“按理說,一個人的氣血既定,任督二脈自行運轉,不太可能出現此等情形。若從武學上考慮,或許精神力可以影響二脈……”
啟長老說著,忽然理通了思緒,“所以我揣測,十四娘有兩重精神力,當精神力交錯,便可能會引起這等怪相。”
“也就是瘋子對吧?”莫思歸插嘴道,“我從前在汴京見過此等脈象,是個鏢師,平素瘋瘋癲癲,一時說自己是江湖第一高手,一時又說自己是死了婆娘的莊稼漢子,兩種情形脈象起伏頗大!他說自己是第一高手時,內力竟然暴增一倍,從三階直接躍至四階,腦子清醒時又跌落回來。表妹情形頗為相類,不過那鏢師明顯看出不大正常,表妹卻毫無瘋癲之態。所以我才特別感興趣。”
他呼啦啦的說了一堆,然后以高遠清澈的目光看向安久:看吧,表哥其實骨子里特別正直,真的只是關心病情,半點沒有猥/褻之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一章 暴露(一)
若是尋常,以莫思歸容貌再加上這云高水清的目光,必有幾分出塵,但他忘記自己現在鼻子一片青紫,從鼻孔里還垂了兩個絹絲條,這副尊容,除了滑稽還是滑稽。
安久看著,覺得牙根發癢,不由得握緊拳頭,忍住再往他臉上塞幾拳的沖動。
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啟長老已有很多年不用全面望聞問切便可斷出病因,但眼前的例子實屬罕見,出于慎重和好奇,他詢問道,“十四娘,你自己可覺有異?”
這個問題,對于安久來說很有深度,也很有難度,若否認,便可能會失去改變現狀的機會,若承認,啟長老肯定還會詢問細節。怎樣才能既瞞住雙魂事實,又能讓啟長老了解一部分情況?
此事其實不難,只要編個故事,把想透露的部分透露一點,解釋不通的地方謊稱自己也不知道,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兒?可是攤到梅久和安久身上可就難了,她倆都不擅長編故事和扯謊。
“你來說吧。”梅久把問題丟給安久,“你不是曾說過,人之所以凌駕于動物之上是因為會偽裝?”
安久決定賭一把,“似乎……有點不一樣。”
莫思歸見她肯松口,滿是興奮的追問,“如何不同?”
“不知道。”安久養成了十分警覺的性子,殺手只能相信自己的武器,隨便付諸信任,是自尋死路的行為,因此她絕不會輕信于人,“說不出來,只是一種感覺。”
安久不怕死,但不能自尋死路。陌生的事物出現。總是要遭受質疑,她承認一體兩魂容易,但萬一把她當做怪物來處理怎麼辦?安久不想再被當做精神病人,過那種被看押的日子。
“我亦能察覺到兩重精神力。”智長老很確定,“可有辦法解決?精神力不穩定致使她狀態落差太大,不利于習武。”
啟長老捋須,沉吟半晌道,“可以一試,將較弱的精神力扼死,抑或合二為一。”
安久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和梅久這樣的人融為一體!
梅久懵了。她知道自己是弱的那一個,並且意識到安久不會同意合為一體,這意味著她必須死!就算退一步說。安久願意融合,她們是有各自意識、性格、記憶的人,融合之后會變成什麼樣?
“何種方法更穩妥?”智長老問道。
所有人都絲毫不曾想過留下一個較弱的精神力,智長老更不可能容許自己的徒弟變成廢物。
“合二為一。”啟長老道。
安久對這個結果及其不滿意,她正欲反對。卻聽啟長老道,“肉體與三魂七魄的關系神秘微妙,老夫從醫大半輩子亦難斷說,譬如‘活死人’,大部分永生難以蘇醒,有一些卻憑自身力量和契機得以醒來。性命脆弱抑或頑強。與精神力有莫大關系。一個人若是性子堅毅,在受到重創時便會發揮最強的精神力抵抗。老夫擔憂的是……”
眾人屏息凝神,啟長老道。“若是十四娘遭受重創時會顯現出較強的精神力來抵抗,反而弱小者會隱匿起來,那扼殺的只能是強者。不過,老夫亦只是揣測,不能斷定。”
安久聽他說的八九不離十。心中信服了幾分,“長老說的精神力是指魂魄?”
“或可說是魂魄的一部分。我輩習武之人除了強健體魄、修內力之外亦要錘煉精神力。精神力亦可稱為斗志、戰意。”啟長老解釋道。
莫思歸咧嘴笑道,“表妹未曾習武,自是不知。打個比方吧,道門說什麼神識、元神、本神,精神力大約就是道門所說的神識。”
啟長老點頭,“思歸的引喻雖有出入,但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可是,為何強大的精神力比較容易受損?”莫思歸不解道。
“習武之人之所以錘煉精神力,是因為意識強大之后便可滲透于四肢百骸,使人感覺更敏銳,于是才能夠更加隨心所欲的操控身體。反之,則行動遲鈍。”智長老道,“正因強大的精神力滲透四肢百骸,所以任何扼殺的動作都有可能被傷及。”
便如一片林子,風摧秀木,最終存活的反而是矮小的樹木。
安久很贊同啟長老的說法,上次落馬時,受到創傷的便是她,而梅久沒有任何問題。
莫思歸的醫術還處在治愈傷病的階段,雖然已有不小成就,但尚未接觸這方面的東西,他好奇心極重,忍不住又問,“如此說來,是哪一種精神力操控身體時受傷,便會跟著受到創傷?”
安久覷了莫思歸一眼,這廝品行差的要命,腦子倒是很是靈活。縱然幾人一直是在討論武學上所謂精神力的問題,並未猜到一體二魂,可是安久覺著他們講的已經幾乎接近了真相。
然而,安久得到的卻並不算是好消息。
啟長老道,“方才所言皆是我據多年經驗推測,如推測屬實,則融合最為穩妥。如二留一,我怕是只有本事留弱的那一個。”
智長老想起那發箭時的那一瞬,又想起那怯弱顫抖的模樣,他確定以及肯定要選前者,就算退而求其次,也絕對不能傷害強較強的精神力,“融合之后情況如何?”
啟長老沉默,“尚未可知,最好的情況便是強大的精神力可以吞噬包容弱小者,平素弱小的一面不顯。我需探一探究竟。”
智長老根本沒有打算問當事者的意思,擅自做出決定,“老弟盡力留強去弱。”
啟長老點頭,皺眉看向莫思歸,“安魂散可尋見了?”
“喏。”莫思歸把手里兩個小瓶遞給他。
啟長老接過藥瓶放在鼻端嗅了嗅,表情瞬間舒展開來。
“其實表妹還是怯弱的時候更有風情。”莫思歸看到三人瞪過來的眼神,弱弱道,“是……殺傷力,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三人懶得理會他的混話,梅久卻嚶嚶哭泣,所有人都要除去她,只有表哥幫著說情,盡管言語間很是輕浮,但在此時此刻足以讓她感激涕零。
“拿去兌了藥來。”啟長老吧藥瓶丟給莫思歸。
“哦。”莫思歸是真心覺得這位表妹嬌柔的時候極美,日后若只剩下一個女霸王,真是白瞎了這一張嬌顏和好身段。
“唉!”他嘆了口粗氣,去隔壁兌藥。
在這空檔,啟長老又細細的檢查了安久的身體狀況。
片刻,莫思歸回來,把藥盞端到安久面前。
迎上安久冰冷的目光,他便想起上回鎖夢術的失敗慘況,幸災樂禍道,“這回你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表哥,你到底是哪一頭的!梅久氣憤又傷心。
安久垂眸盯著紅褐色的藥汁,心里一番計較,果斷選擇豁出去一搏。
她端起藥盞一飲而盡。
她原以為以自己的意志力喝下這種安眠類的藥物,至少能撐著保留一絲意識,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藥性竟然如此猛烈,飲下只有半盞茶的時間她便徹底失去意識。
安久昏迷的一瞬間,梅久自動填補空缺,可惜因為藥效之故,不到兩息也暈了過去。
隔了片刻,啟長老起身從身后的藥架上找到一個竹筒,打開密封的筒蓋放在梅久鼻端。
“咳!”
一股辛辣清涼的氣味直竄腦仁,梅久瞬間蘇醒。
三人目不轉睛的盯著梅久。
面對探究的目光,梅久想起他們剛才的話,一時淚水漣漣。
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令莫思歸又喜又恨,“我早說見過她的變化,長老,您這回信了吧。”
啟長老捏住梅久的手腕,閉眸貫注于脈象。他將自己的真氣分成絲絲縷縷注入梅久脈象,隨著經絡血脈游走,細細感受每一處不同。
智長老仔細觀察梅久,心中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梅十四現在分明很怯懦的樣子,她哭的如此傷心,莫非是聽見他們方才說要除去弱小精神力?這兩個精神力居然有各自的想法!難道是不是兩個精神力,而是兩個元神!
元神,是道家的說法。大宋幾代皇帝都信奉道教,當今聖上更是不遺余力的揚道抑佛,像智長老這般堅持參禪的人已經不多。現如今太多故弄玄虛的道士,他一直覺得道家許多說法都是在故弄玄虛,若非今日莫思歸說起,他絕不會有這種想法。
智長老平心靜氣等了許久,直到啟長老收回手才道,“如何?”
“此次任督二脈毫無異狀。”啟長老精通玄術、奇術,醫道不分家,他對道家學說自然也知之甚深,因此甚至比智長老更早想到雙元神的可能,只是他為人比較慎重,並未隨意說出口罷了,“精神力極弱,甚至不如亭兆。”
智長老臉色不太好看,梅亭兆不過是個七歲半的孩子,因先天根骨不好所以才被送到啟長老這里學醫,連梅亭兆都比不上,就是說比一般人還差!
啟長老道,“嫣然帶她離開時,她只是個稚兒,刀光劍影中受驚在所難免,嫣然又故意嬌養,不曾令她習武、受磨礪,精神力弱于常人才是正常,反倒是那股奇怪的強大精神力值得懷疑。”
“慈母多敗兒!”智長老不愉,眼下之意也是認同了啟長老的說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二章 暴露(二)
每個嬌嬌女的背后都有一個能力彪悍又愛攬事的娘,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智長老脾氣冷硬,卻並非沖動之人,今日跑到啟長老這里來,並不全是被安久氣的。被安久說話不中聽,他生氣歸生氣,但著實喜歡她擺弄弓弩時的那種勁頭,這才順勢過來找啟長老想辦法給她“治病”。
智長老未得到想要的結果,心情本就沉重,此時聽著梅久抽泣的聲音,不禁慍怒,“莫哭了!說清楚怎麼回事!”
梅久噎住,紅著眼睛怯生生的看了智長老一眼,活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莫思歸一時憐香惜玉之心大起,溫和道,“表妹,你且說無妨,長老醫術天下無雙,定然可以幫到你。況且咱們都是血親,你又是智長老名下弟子……”
在莫思歸的誘哄之下,梅久定了神,轉而又陷入萬分糾結,她很想說出事情自救,又不願傷害安久。
等到智長老幾乎耐心耗盡,她才猶猶豫豫的道,“我說出實情,你們不能害她。”
三人做出種種推測,僅僅是一種想象而已,心里其實並不太相信,此時聽到她親口承認,面上均難掩震驚。
莫思歸震驚之余,也心嘆梅久太天真,智長老擺明一副留強不留弱的態度,絕不會因為血緣親情就輕易改變決定,如果逼不得已只能選一個,他敢拿腦袋擔保,智長老會眼睛也不眨一下的選擇強的那一個。
“我們其實是兩個人。”梅久與安久恰恰相反,她很容易信任別人,“在我被黑衣人追殺時,她突然出現在我身體里……”
梅久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三人越聽越覺得離奇,最后莫思歸難以置信的道,“不是癔癥吧?”
兩位長老陷入沉默。
沉思許久。啟長老才道,“脈象不會騙人,無癔癥之兆。”
莫思歸眼睛一亮,瞪著梅久道,“叫她出來,老子要報仇!”
“可有法子喚醒她?”智長老很快調整好情緒,只要來龍去脈清楚,便能尋到解決之法。
“只能等她自行醒來了。”倘若只是一抹魂,啟長老醫術再高明也難觸及。
智長老頜首,看了梅久一眼。“你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對外必須緘口。”
這話不僅是只對梅久一人說,啟長老和莫思歸意會,便發毒誓絕不向外泄露只言片字。
莫思歸送梅久出去。
藥房內一片死寂。
不知道隔了多久,智長老才打破沉默,“若她所言是真,可有應對之法?”
這已經超出醫術范圍了,啟長老有自信能白骨生肉,而對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毫無信心。“我與一位道家高人乃是莫逆之交,不如我親自過去請他相助。”
“也好!”智長老到現在還不盡信梅久所言,亦不信道家能有什麼通鬼神的本事,但他換了一種說法來達到目的。“你且再留幾日,仔細診斷,介時見到你那老友也好說明情況。”
“嗯,老哥此話有理。”啟長老也有自己的打算。族老是鎮族支柱。想要遠行著實不易,但他無論如何必要促成此番太行之行!
啟長老如今把莫思歸帶在身邊已惹了其他人諸多不滿,許多雙眼睛盯著。要他把一身醫術傳給本族弟子,可是別說本族,就是放眼天下間,又能又幾人可媲美莫思歸的醫道天賦?
莫思歸不夠穩重,但悟性絕佳,好好一塊絕世璞玉放在面前,啟長老眼里哪里還能容得下其他頑石?族中塞過來的人他概不拒絕,但心里早已決定真正的本事非莫思歸不傳。
醫道乃是啟長老畢生追求,只有天資絕佳好的后繼者才不糟蹋他畢生所得,能遇上莫思歸,啟長老甚為感念上蒼厚愛,所以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在這樁事上留有遺憾。
智長老離開,莫思歸一陣風似的沖回藥房,“長老,您剛才如何探得奇脈有異?”
這是窺探別人絕學!莫思歸名義上根本沒有做啟長老徒弟的可能性,這事擱在別人身上定是不好意思詢問,莫思歸不是個沒有尊嚴的人,可一遇到有趣的醫道問題,總能沒臉皮的問這問那。
這種對于醫道的狂熱,亦是啟長老欣賞的一點。
“大呼小叫!嫌棍子挨的少了?”啟長老用手杖抽了他一棍,另一只手卻捏著他的手腕,示范方才用真氣把脈的秘技。
絲絲縷縷的真氣侵入,莫思歸甚至忘記喊痛。
“如何?”啟長老低聲問道。
莫思歸沒有回答,直接反手捏住啟長老的脈搏,學著方才的法子,把自己的真氣凝于指端,然后用精神力控制分成三股,朝不同的方向探查,只是由于他本身武功只有五階,又是頭一次嘗試,聚集的真氣很快便散了。
啟長老先是驚訝,旋即便高興起來,激動的連道兩聲,“好,好!”
“可惜最多只能分三股,還無法持久,唉,長老,我是不是很笨?”莫思歸一臉憂國憂民狀。
啟長老的笑凝在臉上,忍不住又動手抽人,“你當老夫絕學是路邊雜耍嗎!我看你就是欠抽!”
莫思歸鬼哭狼嚎。
真氣把脈是啟長老的絕學之一,對實施者自身的內力、真氣、精神力要求極高,尤其是最開始分股的時候最難,之后只要不斷增強內力便能隨意願分成多股且持久。他琢磨苦練十余年才能將真氣分成三條啊!
屋里乒乒乓乓的一陣,對面廊上的梅亭兆瞧見莫思歸捂著臉竄出來,不失時機的嘲笑道,“表哥,我看你還是省省吧,便是路邊雜耍人家也不能隨便教你,更何況是長老的絕學?”
“一邊玩去!”莫思歸風風火火的鉆進旁邊的屋里去上藥。
他早已習慣,啟長老隔三差五的便抽一頓考驗他配藥的好壞,這點小傷,現在只消兩刻個時辰便消腫了。
啟長老打莫思歸很有講究,他發現若是打在身上,這熊孩子半點不著急,非得打臉,這才火急火燎的去想辦法配置好得快又不留疤的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三章 生死試煉(一)
梅久回到玉微居便開始坐立不安,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太沖動,可是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只能等安久醒來再說了。
遙夜見梅久心神不寧,旁敲側擊的詢問幾次無果,便不再追問。
晚飯過后。
安久醒來便瞧見繡架上的一幅春蘭,梅久纖指如蝶翻飛,美不勝收。
這樣的景象令她有一瞬恍惚,“怎麼回來了?”
梅久停住動作,“因為……”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梅久心一橫,道,“我與你先后昏迷,不知為何,解藥只救醒了我,我……將實情都告訴他們了。我不想死……”
安久聽完之后,淡淡道,“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癡。”
安久是肯定智長老會留強去弱,才會覺得有籌碼一搏,抖出真相反而對她更有好處。
“智長老要留你,我若不說出實情唯有死路一條,現在啟長老也知道此事,我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梅久握著絲線手微微顫抖,“前些時候我也曾想過一死了之,可是現在我想活。”
她知道自己很弱,安久比她更適合在梅氏生存,“我的命是我娘給的,她為我犧牲一切,我不想拱手讓人。”
她不僅要活著,還要讓自己變強。
原來蠢豬也能被逼上樹,安久不再說話。可能是由于精神力強大之故,她在梅久體內待的時間越長,對這具身體的控制便越自如,假以時日,她定然能夠比梅久更匹配這具身體。
其實如果能夠出去,安久也不是非搶梅久的身體不可,但她隱隱感覺自己沒有其他路可走。
兩人共處同一具身體這麼長時間,除了剛開始梅久的抗拒與懼怕之外。相處的還算和諧。梅久很有同情心,得知安久黑暗的過去,便心甘情願讓她寄在自己體內,從來沒有想過更深遠的問題,而梅嫣然離去之后,梅久在遭遇生死存亡之時的心態已經改變。
安久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劫難。她與梅久真正的搶奪之戰,才剛剛開始。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落在院中。
遙夜看見后,轉身輕輕叩門提醒。“娘子,暗學來人了。”
梅久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的手已然凍僵。
“好。”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回內室更衣。
遙夜進來服侍,“娘子枯坐了一下午,凍壞了吧?”
梅久笑著搖頭,轉移話題,“十五娘近日在忙些什麼?”
遙夜一邊幫她套上夾襖。一邊道,“陌先生可嚴厲呢,十五娘身上新傷舊傷不斷,不過奴婢瞧著她樂在其中。”
“明日我便說說她。”梅久總算能把自己端作長姐之態,但轉而有些欽佩的道,“她比我能吃苦。”
同是差不多年歲的女孩。為何梅如焰行的,她卻不行?
遙夜觀梅久神態與以往不同,心中亦是歡喜。“娘子能打心眼里笑,奴婢便放心了。奴婢爹娘當年曾受過嫣娘子大恩,奴婢來時,他們切切囑咐要奴婢好生照顧您。”
“你還有家人?”梅久從未聽她說起過。
遙夜道,“不僅奴婢。澹月也有。”
“你們這個年紀,應該已經議親了吧?”梅久問道。
“嫣娘子大恩。奴婢一家老小都來伺候娘子也難報萬一,奴婢早打算終身不嫁,一生伺候娘子,澹月亦然。”遙夜取了裘衣幫她穿上。
遙夜原是早就說了親的,對方是與她自小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在汴京一戶商行做管事,她算是高攀了人家,本打算明年春末便成親,卻因遙夜要入梅府暫擱了。
遙夜入府的時候還曾抱著一絲希望,所以男方說要等她兩年,她亦不曾拒絕,如今怕已是遙遙無期,她想著,抽空要去告訴他莫要等了。
遙夜收拾心情,見梅久還想說什麼,便催促道。“娘子,快走吧,別讓暗影久等。”
梅久咽回已到嘴邊的話,默然攏住裘衣,出門隨著暗影離開,慕千山遠遠跟著。
此次聚集之處仍是義莊。
梅久再次踏入大門,心里默默告訴自己,無論看見什麼遇見什麼,都不能再昏倒,因為離開了母親,她要學會一個人生存。
“又見面了。”還是在那間擺屍體的屋子,還是顧驚鴻清雅出塵的聲音,“這一次好不容易才弄到兩具,諸位不能像上次那般浪費,我不再多說,諸位開始吧。”
梅亭竹首先接過匕首,狠狠扎下去,她嘴唇微不可查的顫抖,但比第一次要冷靜許多。
匕首依次交遞,就連上次破門而出的梅亭瑗都咬牙完成,他們沒有退路了,誰的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就算對面是個活人也要拼,何況只是個死人?
鮮血淋漓的匕首很快傳到了梅久手里,她早已被嚇傻了,臉色煞白,握著匕首不住的顫抖,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顯得異樣清晰。
眾人滿臉疑惑的看向她。
顧驚鴻亦有些不解,上次還出手干凈利落,這一次其他人都有些進步,她反倒不濟事了?
“你不舒服?”顧驚鴻只能找出這麼個牽強的理由。
梅久恍若未聞,雙手握著匕首,眼睛毫無焦距的對著屍體方向,甚至連轉身逃離都不能。
黏糊糊的血順著刀柄流到白皙的手指上,她回過神來,緊緊握著匕首向前走了兩步,忽又頓住。
梅久很迫切的想要邁出這一步,但旁人未必有耐心等她克服恐懼。
“其他人繼續,拿這兩具屍體練手。”顧驚鴻說完又補充一句,“不強制,若是不願練習現在便可以回去。”
梅亭瑗面露欣喜,梅亭春卻覺得有些不對勁,顧驚鴻這樣冷酷的人突發善心?他不信,“明日還是訓練這個嗎?”
“不。”顧驚鴻並不隱瞞,“明日實戰。”
“規則是?”梅亭君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顧驚鴻頓了一下,聲音里似乎染上了笑意,“你們是獵人,同時亦是獵物。”
“對手不會是控鶴軍吧!”梅亭春陡然拔高的聲音有些走調,倘若是控鶴軍,豈能有他們活路?
“對手是其他家族子嗣。”顧驚鴻清湛的目光掠過眾人,“不過你們最好足夠重視,因為據我所知,各大家族均出五人,而你們的實力很不容樂觀。”
“副使才教了我們幾天而已。”梅亭春喃喃道。
顧驚鴻自是沒有漏聽,“諸位自小習武,殺人對于你們來說只是一件需要習慣的事,但願經過明日的試煉你們還能活著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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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生死試煉(二)
梅亭春突然搶過梅久手里的匕首,沖著屍體上一陣猛扎,仿佛這樣就能立刻增強實力。鮮血四處噴濺,屋內剎那間充斥血腥氣,整個石臺已被殷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沒有人躲避,全都任由血液沾身。
梅久驚怔的盯著這血腥殘忍的一面,終于沒能挺住暈了過去。
安久不想躺在血泊之中,便操控身體爬起來。
她察覺到顧驚鴻的目光,于是垂頭靠在墻壁上,默默壓制自己因方才那殘暴一幕而沸騰的血液。
顧驚鴻收回目光,看向渾身是血的梅亭春。
像梅亭竹這樣冷靜自制的人很適合去執行任務;而梅亭春的膽小是出于惜命,他情緒的爆發力很強,若是關乎生死存亡必然會像現在這般做出一些超乎實力的舉動,如果他能活過試煉期還沒有崩潰,應該分配到危月。
梅亭君、梅亭瑗、梅如劍這三個人之中,顧驚鴻反倒看好梅亭瑗和梅如劍,記得梅亭瑗第一次見到屍體時嚇得連滾帶爬沖出去,梅如劍差點嚇破膽,第二次卻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出人意料。反而,梅亭君武功不錯,相對來說也夠冷靜,可惜已經形成了是非觀念,控鶴軍雖不能說是喪心病狂,但大多時候接到的任務都無法用對錯來評斷,現在的他不適合進入控鶴軍。
至于梅如雪……
顧驚鴻轉眸,燈影綽綽之下,半張雪白的臉上染著暗紅色的血,宛若雪地紅梅,她身子微弓靠在墻壁上,投影落在眼下遮住神情,難辨情緒,但是看起來很平靜。顯然早已不見恐懼。
顧驚鴻覺得尚未看懂她。
屋外朔風呼嘯,夜色里又飄起了雪,無聲無息的越來越密,黑黝黝如山巒連綿的樹林很快披上了一層白色。
兩個時辰過去,待眾人出來時屋瓦上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
一陣寒風卷著雪粒子襲來,打在臉頰上隱隱作痛,眾人愣愣的站了一會兒才從方才殘酷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梅亭春哆哆嗦嗦的把手插在積雪中使勁蹭,末了整個人都鉆了進去。
其他人亦如此清理掉沾染在皮膚上的血。
梅亭君身上最為潔凈,他愣愣看著自己的雙手,怎麼也不能相信在義莊時他竟然做出那麼殘忍的事!
在一旁等候的梅氏暗衛不曾催促。待他們各自發泄完情緒之后,才有人道,“諸位郎君、娘子,天色不早了,請回吧。”
幾人沉默著登上馬車。
擠在狹小的空間里,血腥味又濃烈起來,梅亭瑗突然扒開窗子劇烈嘔吐。
剛剛被挑入暗學時,他們還興奮自豪,現在卻連想哭都哭不出來。今日的一切帶來的除了殘忍便是絕望,無人能逃脫。
因大雪阻礙,快天亮時才回到府內。
幾個人各自奔回居所,洗去一身血污。倒頭便睡。
深眠中噩夢糾纏。
到得傍晚,家主派人來叫他們幾個去議事廳,派發從啟長老那里拿來的各種藥。
這次試煉,每個家族各出五人。梅如劍因腿傷剛愈不宜劇烈運動而逃過這一劫。聽到這個決定,梅亭春恨不得當時被安久折斷腿骨的人是他!
“你們一定要活著回來。”家主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后落在梅亭君身上。
梅亭君縱然心里沒有底。還是硬著頭皮道,“爹,您放心吧。”
家主看了看兩個女兒,沉沉嘆了口氣,背過身去。
梅亭瑗哽咽道,“爹,我們一定活著出來。”
啟長老從兜里掏出兩支小瓶,遞給梅亭春,“這兩瓶是百毒解,能解天下七分毒,有些家族最擅用毒,你拿著,有備無患。”
他記在啟長老名下,啟長老自是要多照顧著些,旁人亦不敢非議,況且其他人也拿了許多藥,只不過沒有這百毒解。
智長老擰眉遞給梅久一把三尺長的弓和一桶箭,“這是老夫最得意之作,以你的能力,必能張開此弓。”
“多謝長老。”梅久收下弓箭,嘴里卻發苦,智長老的話分明是說給安久聽啊。
智長老瞧著梅久文文靜靜的樣子,心里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誡道,“命只有一條,悠著點用。退一步,未必是輸,爭一時,未必能贏。”
梅久豁然,“多謝長老提點。”
“老混蛋!”安久滿心不悅。
這一次擺明著是攸關性命,梅久又干勁十足,如果智長老不提醒這一句,說不定就從此以后梅久便能從這具身體里消失!
智長老當然不會忽略這一點,但他不願毫無根據的冒險,萬一有個閃失,他去哪里再找一個現成的弓道繼承人?于他來說,最好是能消滅這具身體里的弱者,若是不能,也無所謂兩魂還是兩重精神力,只要那個強大的精神力不消失便好。
準備好之后,幾人一同吃了晚膳。
桌上過分豐富的菜肴,讓他們覺得分明是一頓斷頭飯,但為了有力氣搏命,即便味同嚼蠟也必須要吃飽。
梅久剛剛坐到桌前,安久便占了身體,開始大快朵頤。
別人見她吃的香,不覺間也多了幾分食欲,梅亭春末了還添了兩大碗飯。
天色尚未擦黑,幾人便坐上了馬車。
“四大家族肯定都在,李氏擅用劍,樓氏以內功見長,崔氏掌法獨步天下,咱們梅氏擅拳。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家族、在何處試煉。”梅亭春緊張之下,不停的嘀嘀咕咕說著話。
梅亭君側頭對安久道,“你與我們一起吧。”
這一次,就連最討厭梅久的梅亭瑗亦不曾出聲反對,她窩里橫歸窩里橫,面臨敵人還是要一致對外,何況此次關乎每個人的生死存亡。
安久點頭。
四個人暗暗松了口氣。
安久的實力是個迷,梅亭竹想趁著個時機打探清楚,“十四娘,你是幾階?”
安久感受這丹田內豆大的光點。心道這麼點螢火之光,估計都不入流。
梅亭君見她不答話,便道,“我與亭竹離六階皆是一線之差,亭瑗剛剛突破四階,亭春四階。”
“我幾乎沒有內力。”安久道。
幾人詫異,梅亭瑗冷哼道,“不想說就不說,又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總是裝模作樣讓人厭煩!”
“阿瑗!”梅亭君低斥。
梅亭瑗撇撇嘴,扭頭不再摻和。
“當真沒有內力?那你是如何制得住如劍?”梅亭君存疑。
梅如劍至少有四階。沒有內力怎麼可能眨眼之間便將他拖出窗外?
“沒有。”安久回答的簡潔而不容置疑。
一陣沉默之后,梅亭竹道,“也就是說,你只有拳腳功夫?”
安久閉目靠在車壁上,從鼻腔里嗯了一聲,算作應答。若非她到了這個連十來歲孩子都有內力的地方,多少要謹慎點,絕對不會這麼給面子的搭理他們。
“踢了鐵板吧!”梅亭瑗嘲諷完梅亭竹,又關切的問梅亭君。“大哥,你的傷怎樣了?”
上次梅亭瑗從義莊屋里沖出來並未跑遠,而是蹲在廊下嘔吐,于是將屋里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梅亭君替她說話被副使刺傷,她立刻便原諒了他在亂墳崗棄她不顧的事情,但對梅亭竹的冷漠怨懟更多了。
梅亭君嘆息,“無大礙。”
梅亭瑗憤憤道。“真是不公平,憑什麼梅如劍腿傷了便可以不參加,你卻要帶傷上陣!”
顧驚鴻的劍法出神入化。那一劍刺的不深,切口極小且避開了要害,當時在義莊立即止了血,回府之后又有啟長老親自醫治,除了動手臂的時候劇痛之外根本不會危及性命。
梅亭春憂心忡忡:一個沒有內力,兩個四階,一個受了傷,只有梅亭竹很正常!果然像神策副使說的那樣,處境不容樂觀啊!
車廂里陷入安靜,五個人都靠著車壁閉眼休息,然而真正心如止水的人恐怕只有安久一個。
兩個半時辰之后,馬車緩緩停住。
梅亭君等人立即睜開眼睛。
“諸位先在車內,到時間再下來。”暗衛提醒道。
梅亭瑗忍不住把車窗撥開一點。透過窄窄的縫隙,模糊中她看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似乎全是馬車!
“這麼多!”梅亭瑗低聲道。
梅亭春亦湊過去,看罷倒吸了口冷氣,“少說得有三四十輛吧?”
梅亭君也看了幾眼,見沒有一個人下車,便道,“趁著還有時間不如睡一會兒,等到試煉開始恐怕沒有時間休息了。”
梅亭竹睜眼,看了看安久。其他三個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這人竟然呼吸均勻平緩,竟然睡著了!
“睡吧。”梅亭君道。
幾人往后靠了靠,閉眼休息。
約莫過了兩刻,外面驀然響起鷹啼之聲。
安久耳朵微動,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陸陸續續下了馬車。梅府的暗衛道,“諸位覆面下車吧。”
五人聞聲從懷里掏出黑色面罩將整個頭部包起來,又扯起黑色斗篷上的大帽兜再遮一層。
安久坐在車門處,第一個下了車。
刺骨的寒風卷著積雪襲面而來,安久緊緊攏住斗篷,開始觀察四周。
這是密林中的一片空地,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因此可見度還算可以。暗夜的雪地里反射出灰灰的藍白光線,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玄衣,站在雪地里十分突出,安久目測一下,大約有八十余人。
每個家族出五人,也就是說今日參加試煉的家族有一百六十多個。
安久只聽梅嫣然說過控鶴軍中勢力最強的四大家族,不料到居然這麼多。
所有人都順著空地圍成一個圈,正中央一條黑影如蒼鷹般落下。
“諸位,今日試煉在密林中廢棄的寺院中進行。”那人冷凝自若,仿佛天崩地裂亦無法撼動他分毫,“寺廟周圍有控鶴軍看守,但凡超出范圍者殺無赦。寺院的塔林中有十二個裝有天書殘卷的匣子,便是諸位的目標。試煉持續時間兩天四夜,寺院內有少量食物,有本事盡可取食。”
話音未落,人群中微微騷動起來。
那人冷然道,“規則很簡單,可以單獨行動,亦可以組隊搶奪,不過最終只有一個人單獨拿到天書殘卷才作數,試煉其間,不計手段,不計生死。”
梅亭春幾乎要崩潰了,在場八十多個人,哪一個不是家族的佼佼者?天書殘卷一共才只有十二卷,以他們五個人的實力,能搶到一卷就不錯了,根本沒有可能搶到五卷!
“沒有搶到殘卷的獨行者只要活著出來,不會有任何懲罰,而組隊沒有拿到圖的人則賜斷腸散。”那人緊接著道,“不過為了防止諸位當中某些人偷閑,我把三十六份地圖剪碎,每人手持殘圖。”
十二個地圖復制三遍,便是三十六份,每片地圖剪開兩到三份足夠在場所有人分,如此一來,若想湊成完整的圖至少要去搶奪一個人的地圖!
旁邊有人低低道,“好狠!不組隊只能單打獨斗,倘若組隊,極有可能拿到完整路線路,幸運的還有可能拿到兩份完整圖,可是有規定最后只能個人得到天書殘卷才作數,組隊而沒有拿到的人還是死路一條……”
所以組隊的話,就算有兩分完整圖,最終要麼自相殘殺,要麼就一起去搶別人的圖。
不僅如此,拿到天書殘卷還得防著別人搶!
“這不是成心讓咱們廝殺嗎?”梅亭瑗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家族的人剛剛開始都是決定要組隊行動,這樣的規則一出,眾人紛紛猶豫起來。
殺別人,總比殺自己的手足至親強啊!
“拿到天書殘卷有什麼好處?”有人揚聲問道。
對呀,大家拼死拼活,拿到天書殘卷若是半點好處都沒有,不如大家全都單獨行動,然后蹲在破廟里等著時間過去不就全都能活?
那人解釋道,“天書殘卷乃是武功秘籍!四階及以上都可練習,能夠幫助諸位在進階時輕松突破。裝有天書殘卷的匣子是千年冰晶,可靜神凝氣,可令精神力和內力精純。除此之外,還可獲得直接進入控鶴軍的資格,不需入控鶴院受苦。”
場中一片寂靜。這個誘惑力果然很大!
“想好的人現在便可以過來記錄到底是組隊還是單干!”場中央的黑衣人語氣嚴肅,煽動的話卻讓人很想抽他一頓,“快些,先得地圖者先入內,說不定不用地圖便能尋到天書殘卷。”
明知道是蠱惑,還是有些人禁受不住誘惑,三三兩兩的跑過去落下文書,說明是單獨行動還是組隊行動。
眼看人越走越多,梅亭春急道,“我們怎麼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五章 古剎暗襲(一)
“單獨。”梅亭竹壓低聲音道,“然后我們五個一起行動,這樣都能活。”
梅亭瑗和梅亭春的實力差,單獨行動定然會成為別人的獵物,所以他們一定要組隊,可惜,以他們隊的實力,根本不能拿到五個天書殘卷,到時候還是有人得死。
而如果領單獨行動的文書,然后一起行動,這樣他們拿到天心殘卷的機會便大大增加,即便不能拿到,至少還都有活命的機會。
“可是為何會有這樣的漏洞?”梅亭君問道。
他們能想到,控鶴軍會想不到?
“無論如何,這都是唯一的辦法?不是嗎?”梅亭竹反問。
以他們五個人的實力能拿到一個天書殘卷已是極好的結果了,到時候死的人反而更多,還不如單獨行動。
“你們怎麼想?”梅亭君看向另外三人。
“我沒有異議。”安久道。
對于安久來說,現在就像接到了一個任務,無所謂組隊還是單獨行動,目標就是必須拿到天書殘卷,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于她沒有半點干系。
梅亭春喉頭微動,干巴巴的道,“那……那就試試吧。”
“好。”梅亭瑗亦同意。
短時間之內,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五人商議完畢,在場的人已經走了一半。
他們依次領了文書,尾隨人群去往古寺。
幾十個人走在雪地上,如羽毛拂過,只有安久一個人踩著雪咯吱咯吱的聲響,不少人紛紛投來目光。
安久坦然處之,倒是走在她旁邊的幾個人有些不自在。
“你就不能提點內力?”梅亭瑗惱怒道。
“誰說必須用內力?省著點保命不行?”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安久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沒有內力,否則等會一旦入寺內。所有人還不瘋狂的來槍她手中地圖?
梅亭竹覺得安久所說甚有道理,便跟著撤掉自己的內力。
積雪還不算太深,即便不用內力也不會跟丟。
周圍三三兩兩的開始跟著撤內力,有些人則不以為然,加快腳步打算先入寺去查探地形。
安久邊走,邊將懷里的地圖掏出來看。
梅亭君略一想,現在還未入寺,別人不能動手搶,比較安全,于是也示意其他幾個人掏出地圖。
湊在一起對了一下。發現安久和梅亭瑗手中的圖湊成了一整幅,其他三人皆是相同的圖。
幾人心照不宣的收起圖,疾步趕上人群。
這次試煉的古寺始建于唐初。在其后的兩百七十多年里進行擴大十余次,曾是這一帶最負盛名的佛寺,然而宋朝建立以后,揚道抑佛,傳說在百年前在這里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屠戮。死了數以百計的僧侶,而原因不為人知。
從那以后,古寺中便時常傳出念經誦佛聲,每當遇到晚霞如血染天空的日子還會莫名其妙的鳴鐘,附近的村落因爆發瘟疫而無一幸免,所以外界便傳說這座寺廟中僧侶冤魂不散。人們認為僧侶冤死的靈魂比常人更加兇煞。這百年來,無人敢居于附近。
安久猜測到這是一個建筑規模龐大的古寺,可是真正近在眼前的時候還是頗為驚訝。
眼前黑莽莽一片。連綿起伏猶如幾座遠近分明的山頭,佛塔似一巨人之指,直插云霄。
“天!”梅亭春低呼一聲。
周圍不斷傳來感嘆。
如今各大道觀不乏有一些修建的十分氣派華麗,然而竟是沒有一座能夠與眼前這個廢棄的古寺相提並論,盛唐的繁華由此可窺一斑。
寺院大門上牌匾早已被毀。不知原來的名稱,斑駁的大門敞開。有幾名披著黑色斗篷的人立于門前給入寺者發信號筒。
那人沉聲道,“獨行者危急時刻可放此信號,便會得到控鶴軍營救,代價是需在面頰上刺字,充入奴籍。。”
“呿,那要它作甚!”有人當場便將信號筒扔掉。
他們身上背負家族榮譽,所以寧願好死也不願賴活!
梅氏二房那幾個人同樣將信號筒丟棄,就連梅亭春這樣武功低又怕死的人,竟然也是想都沒想便棄了后路。
安久覺得這東西留著作用不大,反而會讓別人認為她實力弱,引起眾人圍攻,所以亦隨之丟棄。
進入園子,眾人各自選擇路線。
所有人都清一色的著玄衣黑斗篷,但是衣服上都有明顯的標記,譬如控鶴軍的衣角上都繡著銀色的白鶴展翅,梅氏的衣角上是一朵紅梅,崔氏的衣角上則直接繡著“崔”字……
“浮屠塔在哪個方向?”梅亭瑗小聲問。
現在眾人都裹在斗篷里,不辨身形,只要不說話別人一時難辨男女,梅亭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向前走。
他們五個人實力不行,但梅氏乃是控鶴軍四大家族之一,實力雄厚自是不必說,所以一路上眾人多投來目光,卻無人敢率先像他們動手。
寺院整整占了一座山頭,原本路大多長滿雜草,從干枯的草叢中過會發出聲響,大多數人都選擇從建筑物中通過。
半山腰上最正氣的地方修建了大雄寶殿,其他所有殿宇都有道路通往那里,而塔林在后面的一個巨大山坳里,想到達塔里,大雄寶殿是必經之處。
梅亭君感受到周圍開始有廝殺聲,他用輕不可聞的聲音道,“這樣下去不妙。”
因為安久沒有內力,所以無法施展輕功,他們只能老老實實的走大路,別人開始以為他們是實力高強,有恃無恐,不敢貿然出手挑釁。
“一時半會無事,我們加快腳步。”梅亭竹迅速道。
幾人默默加快速度。
這一快就出問題了!有內力和沒有內力的人走路完全不同!很快便有人發現了端倪,但礙于不知其他四人實力,還都處于觀望中。
附近有很多獨行者,他們不必要冒險去搶組隊之人的圖。一路暢通無阻,五人很快到了大雄寶殿。
“走殿內還是殿外?”梅亭君詢問梅亭竹的意見。
殿內光線暗,很容易中埋伏,但走殿外就意味著要多繞很長一段路,且途中建筑密集,他們在明敵人在暗,反而更加危險。
梅亭竹通過短暫的思考,便果斷道,“殿內。”
正門大敞,地上有淺淺的腳印。
安久頓住腳步,“你們先過去,我隨后趕到。”
他們提起真氣腳步悄無聲息,安久不行,殿中若是埋伏,很容易便被發現。
“好。”梅亭竹道。
梅亭君遲疑一下,沒有說出什麼話,抬腿進了殿內。
待全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安久抓住鏤花門,輕盈的躍起,翻身上了廊頂的橫梁,把背后的弓箭取出,倒吊在梁上,透過破陋的門窗準備伏擊殿內。
她像一只蝙蝠,靜靜吊著。
屋內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但只有一下。
大雄寶殿的正中央是三尊巨大的佛像,墻壁四周起了高臺,上面很多形態各異的羅漢像。
安久從外面清楚的看見,剛才有一尊盤坐微笑的羅漢像身后射出的暗器。
她箭矢搭在弦上,靜候。
梅亭君他們很快就要繞到后堂,埋伏在殿內的人按捺不住,很快便再次出手偷襲。
就在那尊佛像后射出暗器的同時,嗖的一聲,安久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啊!”
那人痛呼聲響徹大殿。
安久知道,若是獨身一人,絕對會選擇亦是獨身者方能有勝算,這人既然敢對梅氏幾人出手,說明至少實力相當。
“小心,有毒!”梅亭君低喝一聲,寒光一閃,揮劍掃掉迎面而來毒針。
安久又是一箭射出。
梅亭君幾個人看見又有一個人栽下來,立刻反應過來是安久在出手,亦明白他們被她當做誘餌了!
梅亭春用劍去撥弄屍體,從他身上搜尋出半張地圖。
“是劉氏。”梅亭春看見他衣角上的繡字。
他們不知道控鶴軍由多少家族組成,亦不了解劉氏。
剛開始他們四人在得知安久不會內功之時,均覺得帶著她是個拖累,但現在親眼看見她轉瞬之間在黑暗中連殺兩人,心中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
三個人正遲疑要走還是要留下來接應,東面突然又有暗器襲來。
兩個伏擊者緊接著揮劍沖出,與梅氏幾人糾纏在一起。
不對,應該還有一個人……
安久張弓未動,她能感覺到,有人向著自己這邊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十六章 古剎暗襲(二)
外面有反射的雪光,大殿內的光線極弱,對方又可以用內力把呼吸逼到最緩,安久的形勢十分不妙。
暗中,她緩緩松開弓,但是箭在弦上的姿勢並未改變,一根手指卻勾住了綁在手臂上的弩機懸刀,全神貫注的感受那個人的存在。
殺手對于危險有著敏銳的直覺,但僅憑這一點,無法判斷出那人的具體位置。
安久感覺到那人大概已經靠近三丈以內了,或許是因為沒有把握一擊必殺,所以暫時還未出手。
安久腦海中飛快的思索那個人可能選擇哪個偷襲方位。
殿內東西兩側都有放置羅漢的高臺,不知南北是否也有,如果有,那麼對手可能會攀到羅漢身上,那個高度才能夠確保看見她,若沒有,對方多半會像她一樣借助房梁。
一直不曾出聲的梅久忽然道,“這邊沒有羅漢。”
安久聽她說的篤定,便沒有詢問,當下動作一晃,她原是隱藏在柱子的投影中,這麼一動,立刻便露了影子。
幽暗之中,安久的耳朵中捕捉到輕微的破風聲。
她借著慣性之勢翻身上房梁,就在起身的同時扣動了弩機。
十幾枚銀針從她脫落的的帽兜上穿過,定在了對面的柱子上!
于此同時,屋內傳來一聲巨響。
梅久躲在安久精神力的保護下感到很安全,在這種沒有直面敵人的情況下,她只需要盡量的放松自己,不妨礙安久行動即可。
安久換了個位置,推開門頂的窄窗,迅速翻身進去。
屋內光線比外面一下子暗了許多,但對安久來說還不算太遭。
她看見地面上躺在一個人。直接扣動弩機射出兩箭。
聽見對方悶哼一聲,安久躲在西墻最邊角的一尊羅漢后面,待感覺不到生命氣息才閃身出來。
她拔出兩根弩箭,用箭頭撥弄,在對方懷里找出地圖,就著微光看了一眼。
是和梅亭瑗那副相同的圖,正好與她手中湊成一整幅!她用帕子包起來揣進兜里。
“你殺了他?”梅久從震驚中回過神。
“沒有。”安久道。
“你明明殺了他!”梅久顫聲道。她分明看見那人身中三箭,其中有一箭直穿咽喉。
“看見了還問什麼,不樂意就給我滾!”安久冷冷道。
梅久哀求道,“我們不能找個地方躲一躲嗎?反正只要活著出去就行了啊。不要殺人。”
安久原打算無論她說什麼都不予理會,但聽她這樣說,忍不住質問道。“你的意思是,讓你娘在控鶴軍里自生自滅?你不管了?”
也許是同樣的母愛喚醒了安久藏在內心深處的一點點感情,因此十分看不慣梅久這種心態。
“我……”梅久無可躲避,“我怎能不擔憂我娘!”
“所以你的擔憂就只是在心里想想?”安久一邊警惕的防備有人來襲,一邊再次質問梅久。
梅久無言以對。她很清楚,不進控鶴軍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但如果要進去,不殺人怎麼能行?
“天書殘卷和冰晶匣子有利于提高內功,我必須得到。”安久道。她其實對自己的未來也很茫然,可是只要有一個目標。她就會堅持不懈的完成。
“我們只尋東西,不殺人,不行嗎……”梅久聲音微弱。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不想將來自己變成一個雙手染滿鮮血的屠夫,也抗拒變成像安久一樣不近人情。她怕將來找到娘的時候,卻忘記了親情。
后殿的打斗也已經停止。
安久趕上他們。
梅亭君防備的盯著她。
安久道,“是我。”
幾人同時吁了口氣。
“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梅亭竹道。
一行人出了大雄寶殿。梅亭瑗問道,“有我們現在有幾份圖了?”
梅亭竹放出內力。感覺周圍並沒有人,便道,“應該有三份完整的了。”
在黑暗中殺人,沒有太大的視覺沖擊力,而且那兩人主要都是梅亭竹所殺,梅亭瑗便覺得搶別人的地圖很容易,于是興致勃勃的道,“那我們再去搶兩份吧!”
梅亭竹當頭給她潑了一盆冷水,“這五個人武功均只有四階,又不算特別精通暗器和毒,就算如此,若不是十四娘射殺了三個,你以為我們被伏擊之下能有勝算?”
經她一提醒,幾人才突然意識到,一共五個伏擊者,竟然被安久一人解決了半數以上!
“你真的沒有內力?”梅亭瑗疑道。
安久未回話。
梅亭瑗哼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五個人因占了梅氏名頭的便宜,一路上沒人敢貿然襲擊,算是及早到達大雄寶殿的人,之前通過的隊伍約莫都及早去尋找天書殘卷了,畢竟先下手為強,能找著一個算一個。埋伏在殿中的這一隊人運氣簡直背到家了,看情況,他們五個人拿了同樣的圖,于是藏在必經之路上,準備在大批人還未到達之前伏擊獨行者,誰想搶了四幅圖,竟然沒有一個能與他們的殘圖對上!著急之下才豁出去伏擊組隊者。
如此一對比,眾人立即覺得自己今日幸運至極。
梅亭竹拿出三幅圖拼湊在一起,“先尋這個吧,在最外圍,倘若已經被其他人得手,我們就繼續深入,尋第二幅圖上的東西。”
眾人沒有異議。
穿過大雄寶殿之后的路途越來越窄,到最后竟是一座從陡峭山體上環繞而過的棧道。
“小心些,這里容易遭埋伏。”梅亭君在前面打頭陣,無論有多危險,這里是必經之路。
山間霧靄沉沉,從正門看時這山分明不高,甚至能看見后面直指天空的塔尖,然而從棧道上卻一眼望不到底。仿佛下面有百丈不止。
棧道邊上防護的鐵鏈生了一層厚厚的銹,腳底下木板吱呀作響。
這時候再次體現了內力的重要性!前面四個人用輕功走的分外輕松,安久倒也不吃力,就是要憂心隨時可能掉下去。
梅亭君感覺到腳下晃動的棧道,問道,“你一點內力都沒有嗎?”
“能感覺到一點,但是我不會用。”安久自覺的回答。
梅亭君道,“集中精神力,排除雜念,感覺丹田中的內力。用精神力控制它進入四肢百骸……”
安久隨著他的話,感覺到自己丹田內的那個豆大的光點,她不知如何控制。便想象它是一個蠶蛹,然后從中抽出無數條絲扯向身體各處。
梅亭君繼續道,“身體升的時候不用管它,下落之時用精神力調動它們向上浮起。”
安久試了一下,感覺到自己落腳的時候果然輕了一點。于是更加集中精神去控制內力。
梅亭竹就在安久前面,她道,“你的內力初成,多這樣修煉,很快就會有提升。”
安久嗯了一聲。
幾人走的還算平順,就在將要轉彎之時。忽聞前方有人聲。
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道,“怎麼辦?這麼寬。”
谷中有山風搖動棧道,故而那些人不曾發覺身后有人。待他們察覺到異樣時,梅氏五人已然逼近。
兩隊正面相對,氣氛陡然肅殺。
山風吹得斗篷烈烈作響,雙方都嗅到了彼此身上的血腥味,頓時明了對方手底下走過人命。
梅亭君首先看見他們身后斷裂的棧道。收回目光時又見幾人衣角上繡著一座六角樓,便開口道。“原來是樓氏。”
“梅氏?”那邊一個女子搭了話,雙方不約而同的撤掉了戒備。
梅氏與樓氏曾經聯過姻,梅氏家的老太君便是樓家出來的女兒,他們家不知中了哪門子的邪,每每竟是只能生出女兒,五房里頭能有三個男丁已是難得,不過樓氏的女子一向彪悍,比男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棧道斷了兩丈余。”樓氏為首的女子語氣低落下來。
梅亭君見她們只有四個人,便明白遭遇了什麼。
“方才我姐姐試著用輕功,過去倒是過去了,可是那邊木頭腐朽不堪,承受不住一點點重量,姐姐就……”那個清亮的聲音哽咽起來,“姐姐有五階呢。”
梅氏幾個人的心忽然就沉了下來,五階都越不過去,他們之中別說梅亭瑗、梅亭春,就連梅亭竹都不見得能成功。
就在眾人陷入沉默時,一個冷漠的聲音突然道,“有繩子嗎?”
卻正是安久。
“我有。”梅亭春掏出一捆細細的繩子。
“韌性怎樣?有多長?”安久問道。
“這是玄蠶絲擰成,不懼水火刀劍,至今還沒人能夠將它斬斷。
這線又細又韌,如果有足夠的沖力很容易就能割傷皮肉。
安久扯出一節,脫下斗篷與玄蠶絲擰成粗繩系在自己腰間,然后用腳踹了踹附近凸出的一塊巖石,覺得足夠結實,便將繩子另外一段綁在石頭上,轉頭對梅亭君道,“萬一我掉下去,你借助石頭穩住這根線。”
“你瘋啦!你……”梅亭瑗看了樓氏幾人一眼,掐住話頭。
她本想說安久沒有內力,系著繩子跳純屬找死。
三丈遠,安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跳過去,但她發現巖壁並不平整,凹凹凸凸,可以攀爬,而攀巖,不是一個殺手必備的素質之一嗎?
安久做狙擊手時經常需要在各種險要地勢埋伏,她曾經背著四十斤的槍彈徒手攀爬一座七八丈的峭壁。
那時候的防護措施比現在好的多,但當時她不也是沒掉下去嗎?
她估計自己現在身上攜帶的重量不到十斤,攀爬的距離也只有兩丈左右。
“你要做什麼?”梅久驚恐道。
“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試圖控制身體!”安久警告道。
不等梅久回答,她便攀上巖壁。
梅亭君明白她要做什麼,立刻聚內力于掌死死抓住繩子。
之前安久吊在房梁上時,梅久並特別害怕,一是看不見高度,二是因為動作幾乎靜止,只要保持住不掉下去即可,然而現在要在危險中不停移動!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下面吹來的烈烈寒風,她強迫自己要放松,但是不可控制的想發抖。
有些巖石上堆了雪,不能快速攀爬,且只要稍有不慎便會滑落,安久一面攀爬,一面還要用精神力強壓住梅久,以防像上次落馬一樣。
如此一來,先前預估的情況直轉急下。帶著梅久還不如背著四十多斤的東西,至少那些都是死物,不會突然擾亂到她的行動。
攀至一半,安久渾身的汗已經濕透中衣。
天上烏云散開,露出一絲月光。安久視線更清楚,立即選擇沒有積雪的石頭,穩而迅速的攀到對面。
安久站到棧板上仔細檢查了一番,棧道木板有被利刃斬切的痕跡,明顯不是自然腐朽。
“可以落腳。”安久說著,解開繩索。
她第一個過來,風險是一定有的,但亦有好處,譬如有人做助力,多了一層保險,不會給他們機會丟下自己。
“讓我妹妹先過吧。”樓氏為首的那名女子道。
梅亭君神情不悅,“我也有妹子還沒過。”
安久將斗篷穿上,冷眼瞧著,見他們僵持住,便想要不要先走,反正她手里已經有了一份完全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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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箭在弦上(1)
“我在這里把你們全都送過去,不過得讓梅氏其他人先過。”梅亭君道。
“哥!”梅亭瑗是典型的吃誰向誰,哪個人對她好,她便對那人好,“你不能最后一個過去,咱們想的辦法,咱們出的繩索,憑什麼還讓咱們出力!”
樓氏為首的女子平靜道,“你說的也對,那麼倘若諸位信的過我,我來送諸位過去,只需你們結這繩索一用。梅氏相助這一回,樓氏銘記在心,他日有機會必然償還。”
梅亭君頗為尷尬,這樣看來倒像是他們欺負幾個弱女子。
“你們選一個人先過吧。”梅亭竹道。
梅亭竹心中自有計較,梅十四已經在那邊落腳,說那邊棧道還有一定的承重力,之前樓氏損了一人才不敢輕易再試,現在有了更安全的辦法,她們還是不會輕易用輕功飛躍,但是棧道斷的甚為蹊蹺,斷的地方也太便于伏擊了,萬一真的遭遇伏擊,定要牽制住樓氏,不能讓她們起退縮之意。
只希望梅十四能夠機靈點,明白她的用意吧!
梅亭瑗沒想太多,但她明白梅亭竹素來有心計,只不滿的哼了一聲便作罷。
樓氏幾人沉默須臾,選了方才那名聲音清亮的女孩先過。
安久站在對面,心中估算利弊。
“還是不要離開吧。”梅久輕聲請求。
“啊!”女孩低呼一聲,腳下踩的石頭碎裂掉落下去,她緊緊抓著巖石大口大口的喘息,霧氣被山風瞬間吹散。
“這個山谷……”梅亭竹垂眸看向下面,等了許久竟未曾聽見石頭落地的回聲!
山風忽急,剛剛露出的一點月光又被烏云遮住,風里夾雜著點點冰涼的雪粒。
安久瞇起眼睛。盯著正在攀巖的女孩,忽然察覺到腳底下的棧道有微微異樣,轉眼間便瞧見梅亭瑗和梅亭竹盯著這邊看。
“小心后面!”
“你后面有人!”
就在兩人疾呼的同時,安久猛然旋身,手指同時扣動弩機,一支弩箭在斗篷之下咻的一聲飛出去。
還沒有一個照面,背后那人已經中箭倒在護欄上,棧道一陣劇烈搖晃。
站在棧道這邊的眾人瞠目結舌,就連梅氏幾人亦是頭一次親眼看見安久作戰——根本就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直奔著殺人去的!
安久抬手補了一劍。將那個還未死透的人一腳踹下山谷。
樓氏三個人心中驚駭,駭于她殺人如探囊取物,驚于她沒有動用任何內力便如此輕巧!若是用上內力。是不是會更快!
這里是一個大轉彎,整個棧道圍著山體呈u形,斷裂之處正在打彎處,看不見兩面十丈以外的情況。
安久手中握劍,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巖壁上方。而后背貼巖壁轉彎去查探那邊的情況。待確定沒有伏兵,又快步返回。
“剛才那人身上沒有任何標記。”安久把情況說了一下,“這邊棧道斷裂的地方有切痕。”
“糟了!”樓氏一人低低道。
所有人霎時間便明白是有人在此挖了一個陷阱,于是立即查看四周。
梅亭竹道,“得快些過去才行,否則任何人過來我們都沒有退路。”
誰知一語成讖。就在她話音才落不久,身后便有兩個人過來。
除了梅亭君之外,其余人立刻進入戒備狀態。
那兩人似驚懼的站在三丈外。其中有一人道,“怎麼回事?”
“棧道斷了,看不見嗎!”梅亭瑗沒好氣的道。
梅亭竹正在考慮要不要動手,只聽颼颼兩聲,兩支箭矢電光石火的從她鬢邊擦過。
那兩人被梅亭瑗分散了注意力。待到箭矢逼近一尺才來得及做出反應,然而安久的箭矢勁力之強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棧道上地方極窄,又不能閃避,他們只好應接。
刀劍與箭簇相撞叮叮啷啷擦出一串火化,二人急退幾步,其中一人被射中咽喉。
箭矢分先后射出,雖然時間相隔很短,但面對后至箭矢的那人還是多了一絲生機,箭矢被他撥偏,刺入肩頭。
正當他暗道好險之時,緊隨而來的一支箭狠狠貫穿了心臟!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胸前的箭,跪倒在棧道上。
又是一陣搖晃,生銹的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為什麼要殺他們!”一瞬間死了三個人,梅久情緒突然失控,她聲音尖銳,竟同時開始掙扎著控制身體,“你就這麼冷血?那兩人又沒有襲擊我們,為什麼要殺他們!”
梅久剛剛親眼看著之前的那個人在自己咫尺之內血濺當場,且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握著她的手將劍捅進了對方身體,當時她便幾乎崩潰,可是轉眼間,她又被安久操控著殺了兩個無辜之人,這讓連魚都不敢殺的她如何承受?
安久死死壓制住她,“那兩個人突然遭遇兩隊人不是應該害怕我們搶圖?竟然還敢站得那麼近問情況?他們是早有預謀!”
“都是你的猜測罷了!萬一不是呢!”
“萬一是呢!”安久怒道。她前輩子從殺的第一個人到最后死亡都沒有想過萬一殺錯人該怎麼辦,只想過萬一沒殺絕會后患無窮!
“這位姐姐,煩你拉我一把。”女孩顫聲道。
安久抬頭,撞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水杏眼,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一把將她從巖壁上扯了下來丟到棧道上。
“多謝。”女孩見安久動作粗暴,似乎不是個好脾氣的,便不敢再說什麼,默默解下繩索。
女孩穿上斗篷,立即試了試附近的棧道,欣喜道,“二姐,這邊棧道堅固,你們直接過來吧!”
她話說完,察覺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件冰冷的東西。轉頭便見安久持劍架在她脖頸上。
“在梅氏其他人沒過來之前,你們一個都不許過來。”安久的聲音夾雜在風雪中傳過來,冰冷入骨。
若是沒有方才的事情發生,樓氏其他三人也許根本不會把安久的威脅放在心上,但現在她們不敢。
梅久現在沒有反應了,但是安久不敢大意,萬一在某個關鍵時刻被梅久影響到,有可能又會陰溝里翻船。
“你先過去吧。”梅亭春對梅亭瑗道。
梅亭瑗頓了一下,沒有推讓,飛快解下斗篷與玄蠶絲繩擰起來系在腰上。
這無疑暴露了實力。但現在是先過去要緊,顧不得那麼多了!
有內力的人攀巖會比較輕松,梅亭瑗距離還有六七尺的時候便借力一蹬。輕盈的越了過去。
“有人來了!”樓二娘低聲道。
“你快走。”梅亭竹催促梅亭春道。
“嗯!”梅亭春不敢耽誤,倘若待會打起來,別人都能跳過去,他卻不能。
被人算計當刀劍使的滋味真是太不舒服了!樓二娘想到梅亭竹剛才主動提出相讓,不禁看了她一眼。恨恨抽出軟劍準備迎敵。
梅亭竹略微放下心,沖梅亭君道,“你莫要分神,我來護你。”
梅亭春系緊了繩子,攀上巖壁。
棧道上出現六個人。
這些人沒有絲毫遲疑停頓,揮劍直向梅亭竹他們攻擊。
棧道寬不過半丈。對于獨行道來說算是很寬敞,但是十一個人擠做一堆,每個人都只能束手束腳。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掉下去。
梅亭竹余光瞥見這些人身上竟然也沒有標志,頓時明白,這些便是挖陷阱的人。
“你們是哪個家族!”樓二娘也已經看出不對。
參見試煉的人數統共就不到一百人,大家的目標都是奪得天書殘卷,而這些人好像處心積慮就為了殺他們一樣!就算是為了奪地圖。他們見到梅氏與樓氏湊在一起,應當有所顧忌才是!
怎麼回事!
幾人都想到這些。心頭且驚且懼。
梅亭瑗抽出劍架在樓氏那個女孩的脖子上,“十四,你快用弓箭幫他們!”
安久把劍入鞘,反手取出弓箭。
她摸到箭筒只有十余支,心覺得若是能學會驚弦就太方便了!
梅亭君將一半內力都集于掌,他眼見著梅亭春馬上就要到達對面,便叫梅亭竹她們后撤,就在他轉眼的一瞬,對面崖上冷光微閃。
梅亭君定睛一瞧,那邊古松上似乎站著一個持弓之人!
“十四!對面崖上有人!”梅亭君大吼,“在你右方的松樹上!”
安久旋首,果然瞧見有一人張開弓靜立于松上,箭頭正直對著她!
她耳畔突然浮現臨死前耳麥里副手的話:發現敵方狙擊手,angel暴露!
此時此刻,她可以選擇!
安久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眼睛里似有一簇火焰,又似寒潭,弓箭倏然掉了頭。
雙方沉靜如山岳一般的對峙,都未曾輕易松弦。
梅亭瑗與樓氏姑娘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壓迫,都下意識的看過去。
只見那個裹在玄衣斗篷之中的身影渾身散發著肅冷之氣,寬大帽兜落下的陰影把她整張臉隱于黑暗。她們看不見她的樣子,但是愈發能感受那股精純強大的精神之力,威壓力遠遠不止九階武師!
梅亭春僵在巖壁上,一動不能動,急的渾身直冒汗,就連那邊正在交戰的人動作亦被逼緩。
梅亭君不能棄梅亭春不顧,只好扛著壓力繼續使用內力,實在苦不堪言,短短時間整張面罩幾乎濕透。他估摸著兩邊巖壁相距約有四十多丈,在一般弓箭的有效殺傷力范圍之內,然而現在風這麼大,就算在箭矢上注入內力也未必能夠持穩,更別說射到目標了。
他想讓安久暫時不管那人,但在這麼強大的精神力威壓下,他心里又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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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箭在弦上(2)
風速、濕度、氣溫、光線……
可以說目前的一切狀況都很糟糕,就算現在手里是一把狙擊槍,射擊也非常有難度,但是安久之所以能夠成為最出色的狙擊手之一,並非是僅僅依靠著槍械的威力。
這樣面對面的射擊說不定就是個兩方俱亡的結果,站在安久旁邊的梅亭瑗緊張的幾乎忘記了呼吸。
除了怒吼的風,仿佛一切都靜止。
安久慢慢偏移了箭頭。
梅亭瑗驚訝的瞪圓眼睛,因為她發現安久根本不是在瞄準那個古松上的黑衣人!
就在她陷入迷惑時,安久倏然松了手指!
弓弦嗡嗡作響,箭簇撕裂狂風,在暗夜閃耀出一點寒光!
幾乎是同一時間,對面那個弓箭手亦松了弓弦,箭矢上裹著明亮刺目的藍光,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閃電直劈了過來!
就算是九階的武師內力也無法實質化!對面那個分明那是化境高手!
梅亭瑗張開嘴,想要喊出來,聲音卻死死堵在喉嚨里,竟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然后她驚恐的看見安久竟然靜靜立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
安久緊緊盯著那道藍光,眼眸之中映著一抹明亮的藍色。
“你傻了!快躲!”
隨著梅亭瑗的喊聲,那道光帶著尖利的聲音貼著安久的鬢發擦過,帶起的狂風刮掉她的帽兜,箭矢嘭的一聲沒入身后的巖壁之中,碎石迸裂。
而古松上的黑衣人本對安久那偏離方向且無內力的一箭毫不在意,但是轉眼,竟愕然發現的箭矢被谷風一點點推離原本方向,近五丈時已經能清楚看見泛著冷芒的箭頭直指他的胸膛!
他濃眉一蹙,倏然離身。即便他快的不見殘影,箭矢還是射中了斗篷的一角。
黑衣人站在崖上扯斗篷,看著被箭矢穿透的孔,眼睛里掩不住的震驚。
安久仰頭,感覺到對面崖頂的人也看過來,相視一瞬,那個人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方才被箭風掃過的臉頰火辣辣作痛,安久回身,看見對方的箭幾乎全部沒入巖壁,只留下尾端黑羽。
“你臉上流血了。”梅亭瑗似是激動又似恐懼。聲音微微發顫。
安久見對面打的如火如荼,而梅亭春已經哆哆嗦嗦的爬到這邊,便從兜里掏出金瘡藥。把面罩卷上去一半,擦掉血液,摸了些藥膏上去。
“你真厲害。”樓氏女孩水盈盈的眼盯著安久,聲音略顯稚氣,“我是樓小舞。”
梅亭瑗沒在意。以為她說的排行第五的意思,誰知那樓小舞又添了一句,“在家排行十九。”
梅亭瑗愣了一下,眼睛微轉,“你剛剛叫二姐,你二姐很厲害嗎?叫什麼名字?”
“我二姐叫樓明月。”樓小舞很為難的道。“但二姐交代過,我不能說她的實力。”
梅亭瑗把劍架在她脖子上,“說不說!”
“就不說。”樓小舞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真不說?”梅亭瑗把劍逼近她脖子。
樓小舞瞪她。“你敢殺我,我二姐會殺了你替我報仇!”
“瞪甚麼蹬!炫耀你眼大是不是!”梅亭瑗不悅的用劍身拍打她的腦袋,“幼稚!”
對面,梅亭君在梅亭春過去后便解開繩子,拔劍加入戰斗。
“十四。你幫幫他們吧。”梅亭瑗不再耍樓小舞。
安久沒有理會她,兀自盤膝坐下觀戰。
樓小舞似乎對安久很有興趣。又不太敢靠近,于是蹲在距離她兩尺的地方,很笨拙的搭訕,“你箭射的真好。”
“你剛才不怕嗎?”
“我看你大氣都沒喘一下。”
“你為什麼不用內力呢?”
“啊,你不會沒有內力吧?”
“也不對,你精神力那麼強悍,應該內力也不弱呢!”
“你認識莫思歸嗎?”安久突然道。
樓小舞得到回應,心里很高興,便興致勃勃的道,“不認識,他是誰?”
安久淡淡道,“你應該去認識,你和他是一種人。”
“哪種?”樓小舞好奇道。
安久關注對面的戰況,看也不看她的吐出三個字,“招人煩。”
樓小舞覷了她一眼,腹誹道:嘴巴太刻薄了!一點都沒有高手氣度!再也不崇拜她了!
梅亭瑗見她背后箭筒里只剩下不到十支,便沒有再要求她出手,只好緊張的伸長脖子盯住那邊戰況。
那一群人見久戰不下,而對方還有一個弓道高手沒有上陣,便且戰且退。
這里地勢狹窄,棧道不時發出吱呀的聲音,仿佛隨時能可能斷裂,甚為危險,所以梅亭君等人見敵人要退便沒有死戰,故意留出空隙讓他們逃走。
待那六人一退,梅亭君等五人調勻氣息,先后躍過來。
“快走吧。”梅亭竹道。
一行人不及收拾,匆匆離開。
飛奔之中,耳邊呼啦啦的風聲里夾著梅亭竹的話,“這些人武功很高,好像不是試煉之人!聽說聖上一直忌憚四大家族,會不會想趁機除掉咱們?未免再遭受襲擊,咱們一道走吧!”
樓明月雖然對剛才被利用的事情很不悅,但不可否認梅亭竹的話很有道理。
“是呢,二姐,方才在懸崖對面偷襲咱們的弓箭手是化境高手。”樓小舞道。
倘若遭遇化境高手,莫說四五個人,就是樓氏與梅氏九個人加起來都可能瞬間灰飛煙滅。
想到這里,樓明月眼睛微動,余光瞥見行在隊伍最后的安久。她不明白安久為何不動用武功,但方才那股有如實質的精神力絕對是化境高手!難道梅氏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天才?
“好!”樓明月答應。
棧道蜿蜒而下,一行人用輕功急奔了一盞茶的才抵達山腳,入眼卻是黑莽莽一片——眼前的佛塔簡直匪夷所思!
茂密的松樹林環繞之中,乍一看是一座巖山,然而再一細瞧,整個山體竟然被鑿成一座巨塔!塔身約分七層,利用天然的巖洞雕琢,不知設了多少個洞窟。最頂端一座塔上塔,在蒼茫的夜空映襯下,能清晰看見最上面的浮屠形狀。
九個人靜默半晌,樓小舞才驚道,“我原覺得試煉時間太長了,現在覺得太短!”
“這怎麼也得占六七畝地吧?”梅亭春喃喃道。
梅亭瑗道,“快走吧,咱們到的算早了,等到后面的人跟上來肯定又是一番纏斗。”
其余人心頭壓了一塊大石,現在不是找不找天書殘卷的問題,而是有人處心積慮想對他們不利。
“如果真被你猜著,”樓明月收回目光,“你們還打算進去嗎?里面必然還會有伏擊。”
梅氏互相看了兩眼,陷入沉默。
梅亭君道,“里面還是外面同樣危險吧!”
“你的意思是進去?”樓明月問。
“若真是聖上想出掉咱們,怕是哪里都不安全,里面或許還能尋到藏身之處,在這外面可真就只能陷入被動了。”梅亭竹道。
樓明月看向安久,“在棧道上,我感覺到這位姑娘的精神力超出武師范圍,您是……”
她說著話,一股強大的精神力便如潮水般蔓延開來,而后宛若卷起巨浪直撲安久,就連站在旁邊的眾人亦被其威壓。
然而,這股大浪到安久那里卻如入沼澤,一點漣漪都不曾激起。
“好強的威壓!”梅亭竹緩緩吐出一口氣,心里生出一些異樣,“原來你已有八階。”
樓小舞得意道,“那是,二姐最厲害。”
梅亭瑗哼了一聲,“還不是沒把十四怎麼著?”
安久心里暗忖,看他們的反應,原來所謂的精神力也可以對人進行攻擊!可是她前世怎麼沒有發現自己這方面有異常呢?難道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情況?
事實上倒是被安久猜出一些,安久前世沒有這種攻擊方法,但是她的經過千錘百煉的精神力在這里凸顯出了優勢。
安久發現,在梅久體內這麼長時間,她的敏銳度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有很大提升,每次一邊壓制梅久一邊控制身體做別的事情就會特別疲憊,但是等休息過來之后便發現自己越來越強,越來越容易控制身體……
修煉精神力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經歷絕境,人心經過越多磨礪,精神力就會越強大,因此對于武者來說,修煉內力相對來說要比修煉精神力簡單。
安久原本就有這方面的優勢,再加上需要壓制梅久,就像是在給精神力負重練習,尋常人絕沒有這樣的機會。
但如何進行精神攻擊呢?
安久想起自己從睡夢中攻擊老夫人那次,看老夫人的反應,她應該武功不低,但是竟然被她匕首逼到眼前,怕不全是猝不及防的緣故吧!
她腦海中回忽然回響著啟長老的話:精神力亦可以稱為斗志、戰意……
想明白這些,安久猛然全神貫注釋放出殺意,與此同時,長劍出鞘,直指她面門。
劍停,安久的殺氣漸漸散去,眾人才能活動僵直的身子。
“我無意冒犯。”樓明月額上滲出汗珠,“剛才對不住了。”
安久收回劍,面對道歉,她不知道該回應點什麼,因而便默不作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