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落雨秋寒 -【盛世安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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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4:56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2 AM 編輯

75、第七十五章

    清閒下來,謝意馨總忍不住想起冷宮裡那個笨拙又倔強的孩子。不想想的,可是心裡總是放不下,有時候睡覺時還會覺得莫名的不安。為了不折騰自己,於是她又進了宮,給她婆婆請了安後,她再次朝著那個若隱若現的涼亭走去。

    一路上沒有遇上那孩子,謝意馨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失望。進了涼亭,才發現,小小的人兒就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得香甜。

    謝意馨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示意下人都退到了涼亭外邊,而她則坐在石椅上,端著春雪新沏的茶,慢斯條理地喝著,眼神不由地掃向那孩子。有些人,真的是看眼緣的。細看這孩子與君南夕長得有五六分想像,特別是睜開時,那雙眼,尤其地像。

    這一片離冷宮很近,少有人經過,謝意馨不擔心有人會來打擾。

    小十一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姐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神智清明後,他猛然一驚,整個身子微微一縮,待發現她眼中盛滿的是溫暖的笑意並沒有他熟悉的惡意時,握成拳的小手才緩緩展開。

    他眼白分明的雙眼有一瞬間的茫然困惑,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我父皇——」他抿了抿嘴,接著說道,「嗯,你不是皇上的妃子嗎?」因為皇上的妃子看到他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你說對了,我不是。」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讚賞,這麼小的孩子,觀察力還挺敏銳的。

    「那你是誰?」小傢伙皺著眉頭問她。

    「我是你五皇嫂。」謝意馨笑笑說。

    「五皇嫂?」小傢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臉滿是困惑,在他活了那麼久的日子裡,除了他母妃、宮女、太監和皇上的妃子之外,沒有過皇嫂出現。

    「嗯,意思就是,我是你五皇兄的妻子。」謝意馨解釋,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

    小腦袋點了點,五皇兄他知道,也見過,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對八皇兄很好。

    嗯,也沒欺負過他。

    還讓人拿過好吃的點心給他吃,是個好人!

    可是妻子是什麼?他小小的心裡晃過這麼一個疑問,不過很快便被他埋在心底,他現在覺得,和五皇兄有關係的人都不是壞人。

    感覺到她沒惡意,小傢伙把剛才縮起來的雙腿悄悄地放了下來,整個人更放鬆了一些,然後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看著那小人兒那可愛的運作,謝意馨的心軟得一踏糊塗。本來這孩子就和君南夕長得像,她此刻有種君南夕變小了站在她面前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抱抱他。

    在他的雙眼第三次裝作不經意般地掃過桌上的水果點心時,謝意馨心一軟,「過來。」她朝他招手,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小傢伙遲疑了一下,此時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讓他的小臉暴紅,羞得他低下了頭,只讓人看見一對粉粉的耳朵。

    謝意馨嘴角泛笑,裝作沒聽見地又催了他一下,「快來啊。」

    小傢伙聞言迅速地抬頭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溫和,這才慢吞吞地撐著身子爬起來,然後緩緩朝她走來。

    他的步子很慢,但謝意馨很有耐心地等著。

    等他距離她一臂之遙時,謝意馨雙手一叉,把他抱入懷裡。

    小十一小小地驚呼了一聲,雙手緊緊箍住她的脖子,小身子僵硬得很,而且還帶著微微的顫抖,即使是小孩子身體特有的柔軟都掩飾不了那份僵硬和害怕。

    「別怕,嫂嫂只是想抱一抱你。」謝意馨左手輕拍了拍他瘦弱的背,柔聲安撫。

    像是覺得安全,他才漸漸地鬆開雙手。

    謝意馨抱著他坐下,端起一杯溫水,「伸手,咱們先把小手洗乾淨哦。」

    開始細細地給他洗了手後,她拿起一塊杏仁酥遞給他,「吃吧。」

    小傢伙一隻手抓著謝意馨的手,另一隻接過杏仁酥,小口小口地吃著。

    窩在謝意馨香香軟軟的懷中,小十一的大眼中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掩蓋住他眼中的嬌憨與依戀。從來沒有一個,像她一樣對他那麼好過。

    連續餵了他幾塊點心,又給他吃了兩隻水果,小傢伙忙推推她的手,示意他吃飽了。

    謝意馨眼神一黯,這個年紀的孩子的飯量是多大,她是知道的,可是他明顯連一半都吃不到就說飽了。肯定是長期吃不飽的狀態讓他的胃都自動地縮小了,才會連多一點食物都塞不下。

    「嫂嫂,我能帶三塊點心回去嗎?」小傢伙抬起頭,糯糯地問。

    在謝意馨訝異的目光中,小傢伙又說了一句,「如果不行,兩塊也可以的。」聲音越來越小,還帶著很明顯的沮喪。

    「你要這些做什麼?」謝意馨摸摸他的肚子,溫和地問。因為他瘦,肚子並不像別的孩子,一吃飽就像個西瓜似的挺出來。她在心中琢磨著要餵養多久,才能把他喂到那種狀態。

    是的,她已經決定去求她那貴妃婆婆和皇帝公公,讓她把小傢伙帶回府裡住一段時間。她有七成的把握他們會答應。

    虎毒不食子,周昌帝再怎麼不待見蕭明麗,小十一都是他的孩子,那麼相似的眉眼與臉蛋,就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至於她那婆婆,一向不管這些事,小十一的存在也礙不著她什麼。

    小傢伙抿著嘴,良久,才開口,聲音有點悶悶的,「我要拿東西回去給母妃吃,要不然她會餓。」餓死了,偌大的皇宮就沒人陪他說話了。

    謝意馨一頓,就她所知,他母妃已經瘋了,對他一般都是非打即罵,他怎麼?莫非是舔犢情深麼?

    「小十一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呢,這些我會讓人給你母妃送去的。你跟嫂嫂出宮住幾天好不好?」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對她的話,似乎沒有反應。

    謝意馨的心提了起來,仍然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良久,良久...

    在謝意馨的屏息中,那只到她大腿的黑黑的小腦袋瓜,輕輕地點了一下。

    謝意馨微微一笑,彎腰將他抱了起來,笑瞇瞇地說道,「小十一放心,你母妃那裡,我會請人關照的,不會讓她餓著的。」

    小十一睜著黑亮如葡萄的雙眼,信任地看著她。

    謝意馨抱著他,高興極了,招呼了春雪一聲,就往鍾粹宮而去。

    事情很順利,對於她要帶小十一出宮住幾天的事,她那婆婆不置可否,只要皇帝同意,她是沒意見的。

    求見周昌帝的時候,他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准了。後來謝意馨又分別去了太后與皇后那稟報了一聲,這是基本的禮數,也獲准了。

    於是,謝意馨兩手空空地進宮,回來時卻牽回來了一隻小人兒。

    殷慈墨坐在景王府的轎子裡,側妃的儀仗擺開,行人皆迴避。

    殷慈墨本不欲如此張揚的,可肚子裡的孩子是她不可或缺的倚仗,真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所以即使會被人議論,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殷慈墨一進門,就見老夫人身邊一位老嬤嬤正在奉承著她祖母。

    見她們說得高興,殷慈墨抬手,阻止了來人的通報聲。

    「老夫人,奴婢以前就說過,您啊,是最有福氣的。這不,上個月繼夫人剛給您添了一個孫兒,今兒又給你送來了這麼一尊百子千孫的畫屏,可真是孝順極了喲。」

    「阿雲,你年紀一大把了,嘴還像小姑娘一樣甜啊,他們哪有你誇得那麼好。」殷老夫人笑道。

    殷老夫人性子綿軟,在殷家一向沒什麼存在感。

    「這哪是奴婢嘴甜啊,分明是老夫人您福氣好,奴婢跟在你身邊都沾了不少喱。」

    雲嬤嬤在說了跟在殷老夫人身邊伺候享受到的福氣,直說得人搖頭不已。

    「……還有啊,連我老家那邊的人都沾了老夫人的福氣咧。上回俺老娘來看我,您老不是特別開恩接見了她嘛。她回到浮陽之後,家裡的日子就突然好過起來了,家裡的男人每天打到的魚蝦都是以往的兩三倍呢。不光如此,每次他們出去打魚,那些魚啊蝦啊,爭著往水上跳,這可是以往沒有的哩。還有還有,他們連走在山腳下都會撿到傻?子,這不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氣是什麼?!」

    吉祥話,誰都愛聽,今天又是這麼喜慶的日子,聽聽也不無妨,可是雲嬤嬤越說越離普,眾人不由得失笑了。

    「哎呀,你們別以為嬤嬤我說大話,我說的可是真真的,而且他們還不止一回撿到傻?子,有時還會撿到兔子刺蝟什麼的。」

    見他們不信,雲嬤嬤急了,就差沒指天賭咒了。

    聽著聽著,殷慈墨心中一動。

    她身後的禮官見裡面的對話告一段落,才開始唱禮。

    一番拜見之後,殷慈墨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裝作感興趣地問,「剛才你們在聊天,我站在外頭聽了一會,覺得怪有趣的。雲嬤嬤老家是浮陽的?剛才本側妃聽了幾句,感覺你們浮陽的動物都挺傻的啊,怎麼就不知道躲人呢,躲進山裡也好啊。」

    見又說回剛才的話題,雲嬤嬤又來精神了,「可不是嘛,殷側妃,您不知道哇,不僅是山裡的動物不知道躲人,連洞裡的老鼠都不知道藏著了,白天出來走街竄巷的,肥碩的都被人打死做了盤中餐,可算是絕了一批禍害了,地裡的莊稼今年都能多收兩成喱。殷側妃您說,這是不是老夫人的福氣啊。」

    「你們看,你們看這老貨,說她胖,她還喘上了。」殷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殷慈墨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一些,「老夫人的福氣向來都是極好的。」想不到今晚回來一趟,還有這等收穫,她得派人核實之後,謀劃謀劃才行。

    「咦,這些異狀怎麼和我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地——」

    他話還說說完,便被殷慈墨一把摀住了嘴巴,後半句沒說出來。

    這個場面剛好被進來的殷崇亦見到了,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墨丫頭,有什麼話不能讓你弟弟說的?」

    被摀住嘴的殷瑞楚雙眼憤怒地瞪著殷慈墨,他不敢掙扎,他可沒忘記這個庶姐身上懷的可是皇家的龍鳳胎。

    殷慈墨心中歎了口氣,出嫁後,她對殷家的掌控力越來越弱了。殷瑞楚一個姨娘生的,也敢這麼瞪她了。

    「爹,咱們換個屋子說話。」殷慈墨沉著臉說道,

    她知道她一鬆手,殷瑞楚一定會嚷嚷開的,豬腦子!

    三個人走後,留在客廳裡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唯有雲嬤嬤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未被任何人發覺。

    三人移步到另一個屋子,殷崇亦淡淡地開口,「剛才怎麼了?」

    殷慈墨看向殷瑞楚,「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剛才想說,雲嬤嬤說的那些情況,和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關於地動的前兆好像。」殷瑞楚說完,瞪向殷慈墨,「你剛才幹嘛不讓我說?」

    殷慈墨淡淡地掃了一他一眼,淡淡的鄙視讓這個少年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殷崇亦眉毛一動,「阿楚,你是說地動?」

    說完,他想起什麼,猛地看向殷慈墨,神色難掩激動,「你也贊成他這個觀點?」

    殷慈墨點頭,「是的,如果剛才雲嬤嬤所說的是真的,那麼浮陽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內會發生地動的可能性很大。」

    「有幾成把握?」殷崇亦追問。

    「八九成吧。」

    聽到這個答案,殷崇亦站了起來,在房間內來回地走動,手不斷地敲著大腿。他這個女兒是個謹慎的人,不喜歡把話說絕,她既然說有八九成的把握,便是有十成的可能性了。

    一想到他將預言地動的折子呈上去會引起的轟動以及日後有可能獲得的好處,殷崇亦的心就止不住地顫抖。這段時間,他過得太憋屈了。本來將謝家整治了一番,他頗為志得意滿的,得意得走路都帶風。

    只是之後這些日子,同僚們的古怪臉色,他老爹的閉院不出,讓春風得意的他漸漸覺得不對勁。回過味來之後,他真的是又羞又怒,同時還有被謝家耍了一頓的恨!

    這些日子他猶如籠中獸,焦躁地思考著板回一城的辦法。

    這回,如果這地動真的會發生,那麼他,以及殷家,就能揚眉吐氣了!

    就在殷崇亦欲坐下來與女兒細細商量之時,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客人都來齊了,正等著你出去開宴呢。」

    「知道了。」

    「爹,此事要運作的話,咱們得從長計議,千萬別衝動。」殷慈墨摸著不甚舒服的肚子,叮嚀了一句。

    一會開宴了,她現在肚子不舒服,有可能會提前走。可是,看她老爹那雙目散發著精光的樣子,總讓她覺得莫名的不安。

    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細細回想時,卻抓不住那感覺,只能按下心思。只是她有時又會覺得自己是孕婦情緒,想太多了。

    殷崇亦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開席之後,殷慈墨覺得肚子更不舒服了,於是便準備打道回府。臨走前,殷慈墨想著還是不放心,去了她祖父的院子一趟,可是卻被攔下了。於是,殷慈墨只得按下心中莫名的憂慮,回到了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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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4:56 AM

76、第七十六章

    「溫太醫,近日來我的肚子總是隱隱作痛,究竟是怎麼回事?」殷慈墨問,平靜的臉龐下含著一絲絲擔憂。

    溫太醫搭著她的脈門,捋著鬍子沉吟了半晌才道,「這是憂慮多思的後果,側妃可放開心神,保持心態平和,多想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最好不要勞神多思。一會臣給您開幾副安胎的藥,煎來服了便沒事了。」

    聞言,殷慈墨眉頭微皺,「是藥三分毒,我怕對腹中的胎兒不好,能否把這些藥換成藥膳?」

    溫太醫有些為難,他素來知道殷側妃不愛吃藥,若是平日,他就應了,可這回情況是真的不太妙啊。

    「回殷側妃的話,話雖如此,但若說效果,自然是安胎藥更好一些,藥膳起效太慢了。」

    殷慈墨不語,溫太醫拿不準她的心思只好埋頭寫方子,臨走前,不忍,多說了一句,「殷側妃,你這胎相不太好,恐有早產的可能。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最好能靜養,情緒不可大喜大悲,切忌切忌。」

    雙胞胎一般都不足月降生,也就是說通常都會早產,所以殷慈墨並不把溫太醫的話放在心上。後來發現溫太醫給她開的藥全是溫補為主,就更不理會了,只喝著小廚房做的藥膳補著身子。

    ……

    殷家,殷崇亦喝得六七分醉,由著貼身小廝扶著回了內宅。

    「老爺,有什麼喜事啊,今兒這麼高興。」殷崇亦一進內宅主院,繼室小李氏就親自來扶了。

    小李氏是殷崇亦曾經的同僚的女兒,他去同僚家喝酒的時候見過幾次。蔡氏死後,那同僚就探過他的口風,他覺得小李氏還算溫柔可人,就點了頭。

    畢竟蔡氏死了,殷家不可一日無主母,於是他們就趕在了蔡氏百日前把人娶了回來。成親之後,他才知小李氏一直很仰慕他,因此對小李氏更是多了幾分憐愛。特別是這一年的相處,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對他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他好的。所以,她雖然不算是大家出身,見識也比不上蔡氏,但殷崇亦有事情卻願意和她嘮叨嘮叨。

    今天他得了這麼一個讓人興奮到顫抖的消息,正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呢,再加上喝了這麼多酒,腦子有點打結,自制力難免就差了幾分。

    於是小李氏一問,他就就著酒意,把事情說了出來。

    小李氏越聽越驚訝,掃了一眼房間,發現沒人,才吁了一口氣。

    殷崇亦好歹還記得女兒的話,臨了還叮嚀了小李氏一番,「此事小墨說了,不要張揚,需要從長計議,不能衝動。」

    小李氏一聽又是殷側妃說,不由撇了撇嘴,把殷崇亦扶到床上靠著之後,就給他倒了一杯水,「老爺,不是妾多嘴。妾只是覺得這麼好的事情,咱們殷家應該下手為強啊。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也和殷側妃及瑞楚一樣,能看出浮陽在近段時間會有地動發生。萬一真有這樣人,下手比咱們早,那咱們別說肉了,連湯都喝不上了。」

    小李氏見殷崇亦不吭聲,就繼續念叨,「這種事時不我待啊,殷側妃說從長計議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她想把這個功勞給景王吧?」

    半瞇著眼的殷崇亦聞言,豁地睜開眼,「別胡說。」

    小李氏被嚇了一跳,發現他並不是真生氣之後,又嘟嚷開了,「妾又沒說錯,女生外向。如果妾是殷側妃,一準兒會這樣做,畢竟她不像妾,雖然嫁進來的時候雖是個繼室,但好歹也是個能當家做主的人。她上頭還有個正妃壓著,日子一定很難熬,如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能幫到景王,能得到他另眼相看,她怎麼可能不心動?哪個女人不希望夫榮妻貴的?」

    小李氏越說,殷崇亦的臉色越難看,終於,他大喝一聲,「好了,別說了。此事我自有定奪。」

    「算了,妾不說了,您就當是妾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見目的達到,見殷崇亦煩躁得閉上眼,小李氏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說道,「老爺,忙了一天了,咱們也歇了吧?」

    殷崇亦目光沉沉,一把將她扯過來,甩向床榻,然後整個人撲了過去,他此刻只覺得體內有一股邪火,不發洩出來不舒服。

    次日早上,殷崇亦從書房出來放飛了一隻信鴿。兩日後,收到一隻信鴿,然後他把殷瑞楚叫了過去問話。問完話之後他一天都呆在書房,次日,興沖沖沖地進了宮。

    ……

    殷慈墨這幾天都把手上的事情扔下了,每天專心養胎,頓頓吃著小廚房熬製的藥膳,總算覺得舒服了很多。偶爾也會想想浮陽地動的事,浮陽隸屬翼州,是謝家的大本營,他們是不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這件事情該如何佈局,殷謝兩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如何引謝家入局等等,都是要考慮的問題。還沒等殷慈墨考慮清楚,事情就發生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天早上,她睜開眼,以為又是一個平靜無波的一天。

    梳洗後,婢女端上一碗燕窩,殷慈墨端起精緻的陶瓷小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突然,流雨快步走來,神色凝重,她只在殷慈墨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殷慈墨聞言,驚得腰一挺,站了起來,臉色難看極了,「什麼?我父親竟然上了折子預言浮陽在一個月內必有地動?!」

    流雨神色同樣很凝重,「是的主子,據說這一道折子把整個朝堂都驚動了,連皇上都變色了,今天早朝鬧轟轟的一片。反對的支持的聲音都有!」

    電光石火之間,殷慈墨似乎抓住了什麼,忙問,「那謝家呢,謝家的反應是什麼?」

    「謝家同樣是分成兩派,贊成和反對的人都有。」

    謝家這種反應很正常,沒什麼問題。殷慈墨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的結果,並不是最終的結果。

    「我爹這回真的是太衝動了!就算要上折子,咱們前期的佈署也要做啊,地動後災民所需的物資如果我們事先準備妥當,到時或捐或賣都行,前者能挽回我們殷家先前損失的名聲甚至能將我們殷家的聲望推至更高層,後者能給殷家帶來大筆的金錢。還有,浮陽是謝家的大本營,如果上折子之前,咱們聯合欽天監,至少還能給謝家扣個因為失德惹怒天神的帽子!可惜這些,不知道我爹做到了多少?」

    流雨低頭,「組織這兩天發現殷家有大筆銀子的流出,並且用幾個隱秘的地點做倉庫,購買了許多物資。至於後面那條——」

    「我爹沒有做是吧?」殷慈墨嘴角冷冷一笑,「那就加上去,反正現在還在打口水仗,沒出結果,完全來得及!」殷慈墨越想,越覺得後面那條是個妙計。如果把這個失德的帽子扣上去,他們為了證明自己,再加上是他們殷家提出的預言,謝家一定會站在殷家的對立面,反抗到底,用以證明謝家並非失德的。

    等浮陽地動了,就能狠狠地挫傷謝家的元氣了。

    而且據傳回的資料來看,此次地動,規模會很大,可能會波及整個翼州!

    最好還能有幾家人牽扯進來,因為反對的勢力越大,後面真相揭曉時,那種衝擊力就越大,他們殷家所獲就越多。

    一想到這,殷慈墨就難以抑制地笑出聲來。

    這是殷家可能在這件事上獲得的利益,那麼這件事的利弊會是什麼?

    殷慈墨已經習慣了考慮事情的利弊了,這句話無意中在她的腦海閃現,隨即她的笑聲越來越小,當看到一臉難看的君景頤匆匆而來的時候,腦中突然警鈴大作,她脫口而出,「不好!」

    君心!這道折子一上,浮陽地動之時,解決了後顧之憂之際,便是周昌帝猜忌他們之時!因為在這個時代,地動算得上是天災了,

    這麼玄乎的事被預言,那個人一定會被百姓們視為福星,深得民心的。而對於現在仍處於蟄伏階段的景王來說,太過出風頭了。

    說實話,今天君景頤的心情也是一度起起伏伏的,從一早被殷崇亦的那道折子給驚著,到後來下朝後與殷崇亦密談時,他對浮陽必會發生地動這一結論的信誓旦旦。君景頤當時還為有著這麼一位有眼光的『岳家』而慶幸,可惜這份慶幸只維持他回府。

    可惜回府之後,景王府的首席幕僚就請了他過去,給他分析了一番利弊,他才知道其中的凶險,當時他臉都綠了。一想到殷崇亦和他說,為了能讓浮陽的百姓記住他景王的恩德,他還特意把殷側妃提供了意見這一點加到折子上去了。一想到因為這句話,他被牽扯得更深了,君景頤就忍不住想吐血。

    一方百姓的民心算個屁啊,就算是十萬萬百姓的民心都抵不過他父皇的份量,能不能得到那個位子就全看他父皇啊。

    殷家來這麼一招,真的是肥了自己卻害死他了!

    一想到那個後果,殷慈墨肚子就一陣絞痛,腿間突然濕淋淋的一片,她知道她這是要生了。她當下也顧不得景王在場了,忙對流雨吩咐,「不,此事決不能讓祖父知道!你派個人回去和我爹他們說封鎖消息,一切都等我生了再說。不,流雨,你親自去!」

    「主子,我要是離開了,你——」

    「不用擔心我,此胎,有你們王爺在,我必定平安。」說這句話時,殷慈墨沖君景頤笑笑。

    君景頤繃著臉,沒搭理她,只衝著外面吼道,「你們主子快生了,還不趕緊把府中的穩婆請過來?!」

    殷慈墨很明白,如果說殷家還有一個明白人並且思維能跟上自己的話,此人必是殷憲珂無疑。如果殷憲珂去了,那麼殷家的損失不可估計。

    若說她祖父最在意的人,莫過於謝家謝持禮了,他們一生的交手,算下來,她祖父輸多贏少。

    上次殷家被謝家反過來將計就計利用了一遍,她祖父心中不知道怎麼介意呢,如果是別人就算了,可他偏偏就是謝持禮。這段時間他稱病不出,估計就是過不了心裡的這個坎。

    其實對此她是不贊成的,她寧願他出去莊子散散心也好過閉院不出。因為人獨處的時候總忍不住胡思亂想,把心思不自覺地放在最在意的事情上。這些消極的事情想多了,對心神傷害極大,她祖父年紀不小了。

    這回她父親辦的這件事,表面上來看的確是殷家獲利,但卻給景王惹來了皇帝的猜忌。景王一定會惱怒殷家的!景王是殷家的投資,如今替他鞍前馬後地效勞,圖的不就是他登期以後嗎?如果他對殷家印象不好了,那他們殷家還有什麼指望?

    所以這事一定不能讓她祖父知道!

    就在如此紛亂的心緒中,殷慈墨被趕來的接生婆扶著進了產房。

    ……

    起風的午後,謝意馨帶著小十一來到莊子上玩。

    在王府裡住了幾天,小傢伙對她已經沒了之前的生疏,有了淡淡的依戀。

    謝意馨覺得小孩子還是要有小孩子的世界,才會快樂,於是她就帶著他來到莊子上。

    他們這個莊子就在京郊,距離謝氏族人的聚居地不遠。

    謝意馨經常邀請一些族人的孩子過來玩兒,一開始那些孩子來的時候都怯怯的,後來放開了,能笑能跳了,但在她面前還是會有所收斂,不敢太過。

    這日午後,謝意馨帶著小十一來到莊子後面的院子玩兒。他們把桌子擺在幾顆合抱大樹下,地上還鋪著毯子,位置陰涼得很,而且周轉還放了一些薰香驅蚊,水果點心隨意地擺著,充滿了野趣。莊子裡的孩子就在不遠處嬉戲。

    「殷慈墨早產了?」謝意馨淡淡地問,但表情並不意外。

    算算日子,殷慈墨是在自己成親後不久被查出懷有近三個月的身孕。她與君南夕二月初二成的親,現在六月中旬,孩子七個月這樣。俗話說七活八不活,而且她懷的是雙胎,不足月出生是肯定的了。所以兩個孩子生出來會弱一些,不出意外的話。

    「回主子,是的,不過聽說兩個孩子都挺弱的,如同剛出生的貓兒一般大小。」春雪道。

    謝意馨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然後低頭,專心地削著手上的水果。

    這些事情沒有什麼好說的,成王敗寇而已,比起上一世殷家對謝家的故意陷害趕盡殺絕。

    謝家所做的,不過是扔了一個誘餌過去引誘他們而已。

    他們做這件事前就該考慮好可能會承受的風險,當然,更好的是,他們可以不受引誘,不上當不受騙。

    到了這一步,他們看不到餌裡的刺,又怪得了誰呢?別人又沒逼著你吃那塊肉。

    小十一膩在謝意馨身邊,對他們的話並不感興趣,只專注地盯著她削到一半的水果。

    「不去和小虎子他們玩?」謝意馨對膩在她身上的小十一笑道。

    小十一專注地看著她削到一半的果子,搖了搖頭。

    謝意馨笑笑,繼續手上的運作,削完後,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起來,把果子遞給他,「吃吧,吃完了就去玩一會,嫂嫂在這看看賬冊。」

    小十一見她起身,一雙眼不離她,直到看到她只是起身淨手,才垂著頭,捧著手中的果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吃著,他的眼睛漸漸紅了。回想這幾天,是他這一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日子。雖然他的這一輩子只過了四年,但是,有記憶來,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會細心地餵他飯飯,教他用筷子,教他認字,學不會也沒關係,不會罵他,也不會被打。

    時不時地抱抱他親親他,就像他是她唯一珍視的寶貝似的。

    晚上會去看看他有沒有踢被子,好多好多,都是他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怎麼辦,他不想回宮了,嗚嗚——

    一想到這些以後都不會有,他就難過得忍不住想哭。

    可是,不能哭,一哭嫂嫂又著急了。

    小傢伙用力地吸吸鼻子。

    謝意馨正和人說著話,目光時不時掃射小十一,見他安安靜靜地吃著果子,眼中閃過一抹柔光。

    等謝意馨交待完事情,小傢伙已經啃完果子了,他自己乖乖地淨了手。

    「嫂嫂,我去和他們玩,回來你看完賬冊教我認字好不好?」小傢伙眨著大眼睛問。

    謝意馨失笑,小傢伙對認字這一件事異常地執著,她真不明白才四歲的小傢伙哪裡來的堅持。

    他對吃的穿的,都不大在意,給他什麼,就接受什麼。

    唯獨在第一次看著她握著硃筆來書桌前處理公事時,眼中流露出一股熱切,然後就軟軟糯糯地來求她學認字了。

    記得當時她說他年紀還小,不必急著學,小傢伙當時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就是不肯依。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賴皮地想要一件東西,平時都是靜靜的乖乖的,所以她不忍也不願意讓他失望。便決定每日抽出一個半時辰教他認字描紅。

    本來她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堅持不了多久的,畢竟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坐定定地在那,太難為孩子了。可是出乎謝意馨的意料,認字描紅的時候,小傢伙的小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從不喊累,也不喊苦。

    才幾天,他就認了近百個字了,基本的數數也會,十以內的加減都沒問題。

    小十一很聰明,比她之前的兩個孩子還要聰明,這讓謝意馨又訝異又高興。

    聽著孩子們的笑鬧聲,謝意馨笑笑,隨手拿起一本賬冊,認真地看了起來。

    春雪站在她身後,若有似無地掃著扇子。

    君南夕來到莊子的後院,入眼的便是這麼一副畫面,

    謝意馨穿著一襲紅色的長袍,嘴角帶笑,眼神柔和,素手執筆,時不時地在攤開的書紙上寫上什麼。

    似有所感,寫下最後一個字的謝意馨驀然回頭。

    正應了那句詩,驀地重相逢,心事眼波再難定。

    謝意馨回過神來之時,兩人已經距離不過一臂之遙。

    「你終於回來了。」謝意馨喃喃說了一句,似輕歎,似噥語。

    「的是,我終於回來了。」君南夕淡笑。

    「瘦了。」謝意馨伸手,撫摸著他臉上的輪廓,相比離開之時,他確實是清減了。

    「嗯。」君南夕擁她入懷,當她柔軟的身體鑲嵌在他空虛的懷中,汲著她特有淡雅體香,他滿足地歎息。

    謝意馨順勢將雙手環住他的腰,男人清新乾爽的氣味縈繞四周,亦覺得一直以來飄搖不定的心終於落到了安處。

    良久,兩人才分開。

    「你的腳?」謝意馨的視線落在他有些不平的腳上,似乎是跛了?

    「去除盅毒的代價,以後可能都好不了了,介意嗎?」君南夕盯著她,淡淡地問。

    謝意馨搖頭,對於生命來說,這些都太微不足道了。

    不過她眼中流光一轉,巧笑嫣然,玩笑地問,「如果我說介意,你會如何?」

    君南夕看著她,淡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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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4:57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3 AM 編輯

77、第七十七章

    流雨一路緊趕慢趕,到殷家時,看到一團亂的殷家,便知大勢已去,暗處感歎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朽木,逆子!」殷憲珂看向殷崇亦的目光滿含失望,聲音緩慢而悲痛。

    這幾個字似乎耗盡了殷憲珂所有的生氣,比聲嘶力竭更讓人覺得淒涼。

    再加上他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那種絕望與衰敗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殷家眾人只覺得烏雲罩頂,透不過一絲氣來。

    就在這時,只見他兩眼一翻,只個人都昏了過去,嘴角還不斷地溢血。

    這下可把殷家的眾人嚇了一跳。

    「快,快,請大夫!」不知道誰吼了一聲,便人有跌跌撞撞而出。

    殷崇亦心中墜墜,他不知道為什麼刺激得老父吐血。但他知道一定是很嚴重的事,可他偏偏抓不到頭緒。

    大夫沒多久便請來了,沒一會,殷憲珂便被救了過來,只是嘴歪鼻歪的,說話也不清楚,只見他目光透過在場的人看向了一處,目露焦急。

    隨後,殷家眾人沒看到他們老爺子的貼身小廝悄悄去了一趟書房,拿了一個巴掌大的楠木盒子回來。

    趁著大夫在外頭開藥時,小廝將楠木盒子裡的唯一一粒藥拿了出來,遞到了殷憲珂嘴邊,殷憲珂眼中閃過一抹掙扎,然後閉上了眼,顫顫巍巍地張開了嘴。

    「令尊這些年一直鬱結於心,這回更因為刺激太過,差點一命嗚呼。對他的病說實話,老夫也無能為力,只能開一些藥,溫補調養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大夫說著,搖搖頭。

    不提殷家眾人如何哀求懇請,那大夫只是搖頭,最後他們無法,只得讓人跟著他先去拿藥了。

    「咱們請個太醫回來給祖父看看吧,剛才的陳大夫沒辦法,不代表太醫沒辦法啊。」

    「希望不大,陳大夫已經是京城裡數一數的大夫了,如果他都說治不好,宮中的太醫估計也沒轍。」

    「總要試試的。」

    一行人沉甸甸地回到了殷憲珂的屋子,就見他靠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不復之前歪鼻歪嘴的模樣。

    眾人忍不住驚呼,「爹!」

    「祖父?!」

    「老太爺!」

    殷憲珂睜開眼,皺眉,「嚷什麼嚷?我剛才只是一時岔了氣,過會就好了,一個個都別大驚小怪的。」

    「爹,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眾人紛紛附和。

    殷憲珂威嚴地說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就算是死,他也幫殷家剷平最大的阻礙!

    「鬧轟轟的,不相干的人趕緊出去!」

    等清了場,殷憲珂才再次開口,「老大,你今早的折子一上,你知道後果嗎?」

    殷崇亦不明所以。

    「輕則妖言惑眾,擾亂朝綱,重則——」

    「爹,不會的,地動一事,一定會發生。到時咱們殷家就是大昌的福星!」殷崇亦忙說。

    「就是這樣才慘!地動一事,鬼神莫測,如果這都被咱們殷家預測出來,浮陽地動之日,便是皇帝懷疑景王居心叵測之時,你沒有想過殷丫頭的處境?你給景王招了大禍你知道不?!」

    小李氏嘟嚷,「咱們殷家受益就好了,至於景王,老爺子,不是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能顧則顧,不能顧則——」本著讓殷家上下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的意圖,殷憲珂只是把不相干的人趕了出去,殷家的核心都留了下來。小李氏對殷家對殷崇亦的心是不用懷疑的,再者她也算是新一任的殷家的當家主母了,所以她留了下來。

    「放你娘的屁!」殷憲珂一拍床榻,大喝一聲,「皮之不存,毛之蔫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給我滾一邊去,我不想和你說話,不許再插嘴!」

    如果殷憲珂知道,殷崇亦會走到這一步,枕邊風佔了很大的因素的話,恐怕會跳起來把小李氏給打死吧。

    殷憲珂環視了一周,「你們還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這一輩的人都日薄西山了,你得罪了老的不要緊,得罪了最有前途的年輕的那位,想作死嗎?」當然,誰也不得罪更好,這句話不必說出來,大家都知道。

    殷憲珂說得隱晦,我們這一輩這幾個字也暗指了當今,畢竟年紀都擺在那了,再強健也撐不了幾年了。

    這麼一說,殷崇亦終於慌了,他想起他們殷家很早就已經投資了景王,可因為他今早的一道奏折,這些投資極有可能都打了水漂,他怎麼能不後悔不慌亂?

    「爹,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把折子,撤下來?」最後一句,殷崇亦說得極其艱難。

    「撤下來,你的仕途不要了?殷家花了那麼多資源來栽培你,不是讓你白白浪費的。」殷憲珂說完,又氣急地咳了兩聲。

    「那怎麼辦?」殷崇亦有些無措地問。

    其實聽到他老頭的話,他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可是想到那後果,他的心又提了起來。撤不是,不撤又不是,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用慌,我們擔憂的後果要地動之後才會發生,所以我們還有時間來補救。至於如何做,晚些時候你派人去一趟景王府,入夜之後再將景王請過來。」殷憲珂說完,忍不住又咳嗽了兩下。

    ……

    「十一皇子,王爺回來了,主子讓我領你過去見見人。」

    「哦。」小十一認出來人是嫂嫂身邊另一名比較得用的丫頭,名字叫染墨的。於是他默默地走在前面,朝剛才他嫂嫂在的樹下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忐忑地想,嫂嫂是喜歡他的,才會把他接出宮來和她住。只是五皇兄會喜歡他嗎?如果他不喜歡,自己是不是又被扔回宮中去了?

    這麼一想,小十一雙眼都變得灰暗,不復之前的晶亮。

    不過小傢伙很快地把自己的情緒調整過來了,在冷宮中生存了幾年的經驗告訴他,哭鬧是沒用的,在厭惡你的人面前,哭鬧委屈只會讓他們欺負得更狠。

    可是這些日子,他也發現了,他的眼淚會讓嫂嫂焦急和擔心。小小年紀的他還不懂親者痛仇者快這句話,但這個發現,也讓他在這段時間很少哭,至少不會在她面前哭,就為了不想讓她擔心。

    十一的小臉很平靜,如果忽視他有些踉蹌的腳步的話。

    小十一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孰不知,在謝意馨君南夕的眼中,他被帶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緊繃得像一隻即將被遺棄的小獸,週身瀰漫著沉寂而哀傷的情緒。

    看著小孩這樣,謝意馨一驚,忙蹲下身問,雙手搭在他的小肩膀上,「十一,你怎麼了?」

    小十一沉默地搖了搖頭,然後扭了扭,掙脫了謝意馨的雙手,朝著君南夕笨拙卻認真地行著宮禮,「十一見過五皇兄。」

    「起來吧。」君南夕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謝意馨嗔了他一眼,等小十一行完禮後才把他拉了起來,拿著手絹將他膝蓋前的塵土給拍掉。

    君南夕摸摸鼻子,從屬下口中知道她很喜歡十一這個孩子,卻不知道她竟喜歡到了連他受丁點委屈都看不得的地步。

    「既然出宮了,就好好玩兒。」君南夕低頭,看著小十一,不溫不熱地說道。

    小十一乖巧地點了點頭,小傢伙敏銳地感受到他五皇兄對他沒有明顯的厭惡,小嘴裡微微吐出了一口氣,像是一隻小松鼠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謝意馨看在眼裡,忍不住把他抱了起來親了親。

    許是放下了一段心事,許是有外人在場,小傢伙被親得癢了,笑了,只是笑得很靦腆,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放肆。

    見他連笑都那麼克制,謝意馨是又難過又驕傲,小時看老,小傢伙以後一定是個慎獨克制的人。這樣的性子,才能在充滿誘惑的皇家裡生存下去。

    雖然只相處了幾天,但小十一是她傾注了感情的孩子,她希望這孩子一生順遂,無波無折,即便不能,她也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君南夕陪她說了會話,換了身衣服,就準備進宮了。

    君南夕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謝意馨搖了搖頭,事隔幾個月,他們父子母子相見,必定有許多話說,她就不插一腳了。

    君南夕也不勉強她,讓賀冬備了人手,就進宮去了。

    謝意馨看著賀冬吊著的明顯染血了的胳膊,靜默了半晌,然後和春雪說,讓廚房多做些豬蹄湯給賀管事補補,以形補形嘛。

    賀冬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回房了。他知道王妃怪他王爺回來那麼大的事都瞞著她,可這是王爺的吩咐,說怕王妃擔心就不讓告訴,他有什麼辦法呢。況且他暗中還違背了王爺的命令,在調派人手的時候故意漏了一些蛛絲馬跡的,以王妃的聰明才智,早應該看出異常才是,怎麼還來折騰他啊?王府上下誰不知道他賀冬最討厭的就是豬蹄了!

    謝意馨看著一臉陰鬱的賀大總管,心情很愉快。

    ……

    晚上,君南夕是在天擦黑的時候回來的。

    「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謝意馨端茶遞水,前後一陣忙碌。

    君南夕淨過手淨過臉後,笑道,「在宮裡用過一些了?你還沒用?」

    「下回我獨自進宮的話,你就先用膳,別等我了,要不然你該餓著了。」說這話時,君南夕的神色帶了明顯的心疼。

    謝意馨笑笑,示意下人上菜,「用過也沒關係,再陪我用點吧。」她的目的是幫他把清減的肉給補回來。

    君南夕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卻先扶著她坐下,給她布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之後,才在她旁邊坐下,「十一那孩子呢?吃過了?」

    「他在洗澡呢,孩子腸胃弱,比不得大人,剛才我已經餵過他了。」

    「那就好。」

    瀨洗罷,兩人穿著輕便舒適的內袍回到內室,

    久未相見的兩人,如同乾柴遇烈火,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一股曖昧的熱氣,奴婢們都識趣地退了下去。

    謝意馨垂著一頭青絲,懶懶地坐在梳妝台前做著一些臉部的護養。

    從鏡中看去,君南夕正拿著一本書倚在床頭看著。

    突然,君南夕似有所感,抬眼看向了謝意馨所在。

    兩人的眼神隔著銅鏡撞到了一起。

    迷迷糊糊的,等謝意馨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被君南夕按在了床上,吻得一踏糊塗,兩人的衣裳凌亂,身體若隱若現。

    當謝意馨的嘴唇和舌都被吮吸得發麻的時候,君南夕才喘息著離開了她的唇,吻向了別處,一隻手忍不住在那處輕捻慢揉起來。

    一番前戲,當君南夕摸到花谷那處已經泥濘不堪的時候,忍不住打開了她的玉腿,置身中間,扶起已經硬得發脹的硬碩對準了幽谷,「馨兒,我要來了。」

    謝意馨被挑逗得渾身燥熱,見他還在磨嘰,忍不住用玉腿磨蹭了他的腰臀一下。

    君南夕被她焦急的樣子惹得輕笑一聲,「寶兒,乖,這就給你了。」說完,他扭腰擺臀猛然向前一頂,胯間那粗長一截已然入洞,尚餘一截留在洞外。

    碩大硬長的傢伙一插入,那股子飽滿灼熱讓謝意馨舒服得輕歎。肌膚相貼的感覺讓謝意馨忍不住難耐地呻/吟出來。

    而謝意馨下面的緊緻與嫩滑,也讓君南夕倒吸了一口氣,舒爽得眉目展開,再也忍不住,握著她的腰,上下挺動起來。他的蜂腰劇烈地擺動,窄臀肌肉緊繃,快速挺動將火熱的男性送入她的緊窄之中。

    隨著他的粗長在她體內強而有力的撞擊,謝意馨被頂得嗚咽著漸漸移了位。

    不知過了多久,肉體相接時啪啪的響聲,男人的粗喘以及女人細細的吟叫,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地淫靡。

    幾番□,她細細膩膩的嚶嚀及軟綿的身軀,無一不在訴說著他在她體內快速進出的粗長給她帶來的強烈快感。

    舒服的摩擦讓君南夕的硬碩更形腫脹,將她的下面撐擠得漲實緊密,從胯間及背脊竄升的快感終於累積到了極限,他弓身像發狂般在她腿間大開大合地聳弄著。

    「嚶嚶——」她的體內傳出一陣強過一陣的酸麻電流,體內深處的燥熱叫囂著要掙脫爆發,在他加重了聳弄及速度後,她比他快一步到達頂點。

    「嗯啊——」一陣長長的吟叫,謝意馨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隨後啪啪聲更響,她只覺得腿間的灼熱更加脹大了,接著,君南夕一聲低吼,腰間猛然一挺,白灼之物撒向了她的深處,之後便扒在了她身上。

    雲消雨歇之後,良久,君南夕才撩起她的一小撮青絲,放在鼻間嗅了嗅,「喜歡孩子,嗯?」

    謝意馨偏過頭來想想了,「還好。」這個要看眼緣,並不是每一個孩子她都喜歡的。

    「馨兒,咱們可能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埋首在謝意馨的脛間,君南夕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張太醫和他師弟孫老曾說過,因為春蠶盅是從我娘胎裡帶出來的,近二十年來對身體損害太過,傷了根本,即使調養好了身體,行房能力與常人無異,但子嗣艱難是注定了的。」

    不能綿延子嗣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個打擊,一種恥辱。

    君南夕的聲音聽在謝意馨耳中,難掩艱澀脆弱。

    其實對這件事,君南夕並不是太介懷。

    沒有孩子沒關係,他懷中的姑娘就是他的孩子,同時也是能讓他寵溺一生的伴侶。他只是沒想到,他的姑娘那麼喜歡孩子。所以這個問題,最好還是攤開來說比較好。

    謝意馨拍著他光/裸的背,忙說道,「孩子都是討債鬼,有個孩子多麻煩啊,沒有最好了。」

    在她說話時,君南夕已經撐起上半身,定定地看著她,心中說道,這是專屬於她的體貼,他不能辜負。

    這是不信,謝意馨苦笑,於是她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說一點都不介意那是假的,只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人生總是有缺憾的,不是這個,也會是別的。我們已經擁有了許多人一生汲汲營營都沒辦法獲得的權勢金錢地位,再去強求,未免太過貪心與不足。所以孩子的事,咱們就隨緣吧,好嗎?」

    君南夕沉默了,可是心中卻是極為欣賞她這一分豁達的,於是他轉了話題,「那說說十一吧,你是怎麼見到他的?」

    「小十一啊,這個孩子特別投我的眼緣,你不知道,當時我在冷宮外見到他時,他有多招人疼……」謝意馨絮絮叨叨初見小十一的場景。

    君南夕瞌著眼,嗯了一聲示意他在聽,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臉色若有所思。

    她半生富貴,所求之事不多,對物質的要求就更少了,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上心,他不可能不考慮,就當是找個人來陪她。

    小十一,晉王府再養一個人也不是養不起,只是他父皇那邊比較麻煩。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以前他那些叔伯還曾寄住在大臣家裡過,十一住在晉王府,當然也是可以的。不過還得找個由頭堵住一些大臣的嘴才是。

    晉王府的另一個房間,小十一愛困地睜著眼,小腦袋不住地看向門外。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近了,漸漸地近了。

    小十一立即閉上眼,嘴角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感覺有人進了屋,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了回去,然後——

    沒有然後了,不是嫂嫂,雖然來人的運作很輕柔,但不是就是不是。

    小十一豁地睜開眼,直勾勾地盯著來人。

    春雪被嚇了一跳,「十一皇子,怎麼還不睡啊?」

    小傢伙沒理會她的問題,逕直問道,「嫂嫂呢?」每天晚上都是她過來給他掖被子的,今晚怎麼沒來?

    春雪笑著哄他,「主子伺候王爺呢,這會估計累得睡過去了,所以就不過來了。」

    小十一皺著眉不解,伺候五皇兄的宮人太監很多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嫂嫂親自伺候?一定是那些奴才伺候得不用心,嫂嫂才會被抓了壯丁的,嗯,一定是這樣的!

    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等他有了月例,他就去買兩個更得用的奴才給五皇兄,這樣就不用勞累嫂嫂去侍候五皇兄了。小傢伙暗暗地想。

    如果眼前的春雪知道小傢伙這種想法,一定會把他揉進懷裡,笑得打滾的。然後告訴他,我的小十一喲,此侍候非彼伺候啦,就算你買再好的奴才給你五皇兄,他也要你嫂嫂侍候他哦。

    知道嫂嫂不會過來了,小十一有點不滿意地閉上眼睛,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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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4:58 AM

78、第七十八章

    「請景王於今晚戌時過府一敘。殷憲珂拜上。」

    君景頤收到殷家密帖之時,正是看了雙胞胎之後不久,和首席幕僚季無為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將拜帖仔細地看了過之後,笑道,「季大師所料不錯,今早那道折子果然只是那殷崇亦自做主張,殷家老頭並不知情。」

    季無為略點了點頭,「殷老爺子是個明白人。」只是兒子太不爭氣,沒有遺傳到他一半的精明算計。

    「大師,接著剛才的話題,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君景頤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怎麼看都有不妥當的地方。

    「事已至此,如果浮陽一定會發生地協的話,撤不撤這道折子,意義不大。」季無為說著,站了起來,來到窗邊,看著窗外被風吹落的樹葉,瞇著眼睛道,「不撤,我們反而有可能從中獲得巨大的好處。當然,這只是順便的,咱們接下來要做的,是消除皇上在地動後會對你產生的疑心。」

    「還請大師教我。」君景頤一聽這話,略顯激動地說。

    「無為是想到了幾個法子,不過都各有利弊。殷老爺子素有陰狼之名,他既然敢請王爺過府,必是有了計策,一切都等今晚王爺從殷府回來之後罷。」

    ……

    在確認殷老爺子『無恙』之後,流雨趕了回去。回到時,被悄悄告知殷主還沒睡,知道殷主是在等她,而且不放心那邊的情況,流雨當下避過眾人進了產房。

    一進內室,就見殷主臉色蒼白地靠在床榻上,整個人虛弱得很,流雨嚇了一跳。

    「事情怎麼樣了,阻止得及嗎?」流雨一進產房,殷慈墨便睜開了眼。

    流雨搖了搖頭。

    殷慈墨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流雨忙上前,「不過殷主不用擔心,殷老爺子沒事。」

    殷慈墨的眼睛緊緊盯著流雨,見她不似在說謊安慰她,這才漸漸平復了情緒,最終慘淡一笑,「人算不如天算,罷了罷了。」

    「殷主,你可要保重啊,我們所有的人都指望著你呢,你可不能出事啊。」

    殷慈墨勉強定了定心神,說道,「你把去到殷家之後看到和聽到的情況說給我聽。」

    當殷慈墨聽到她祖父吐過血,太醫進去醫治後,竟然還能中氣十足地罵人時,眸光一閃。

    其中的中氣十足或許有誇大的成分,但這詞一用,亦能證明她祖父沒有大礙。可是,她祖父的身體怎麼樣,她是知道的。長期的鬱結於心,心力衰竭,再被今日的事一刺激,能臥病在床不一命烏呼都是最好的結果了,現在的中氣十足,她是不敢想的。

    想起家中剩下的唯一一朵寶華玉蘭,殷慈墨眼中劃過一抹了然與疲憊。這寶華玉蘭,能治一時,卻不能根治啊,反而——

    突然間,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一閃而逝,待她再尋時,已經抓不住了。

    「殷主,你臉色很不好,還是趕緊歇一歇吧,什麼事等你醒來再想也是可以的。」

    「嗯。」殷慈墨應了一聲,驀地想起什麼,她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其他事情都可以擱後,但今早我和你說的,謝家失德的帽子一定要給我扣上了!」

    「是。」

    殷慈墨微微瞌上疲憊的雙眼,右手有節奏地敲著床榻,猜測她祖父及景王接下來有可能會有的運作。

    「還有,反對的聲音太小的話,派幾個人給我把水給攪混了,特別是那些暗線,可以用上了。」反對的聲音越大,才能顯得他們越有預見性嘛。這樣做,這些人又不會暴露,還能站在反對的立場上讓他們殷家擴大戰果,為什麼不做?

    如果輿論一面倒,就算翼州的百姓們都及時遷了出來,也不感激殷家。如果有人死了,就不同了,死的人越多,活著的人就越慶幸。那麼這些活著的人對殷家就越感激,死了倖存者的家屬對罪魁禍首就越怨恨。

    流雨神色一凜,這樣做,真發生地動時,恐怕死亡人數會翻幾倍吧?只是她也沒說什麼,默默退下了。

    ……

    「殷家失敗還真是命大啊。」次日,謝意馨也接到了殷憲珂被氣得吐血又被救過來了的奏報。

    眼中有一絲失望,更多的是不解,據她得到的消息,殷憲珂被氣得挺狠的,這樣的人竟然能挺得過來,還沒有任何的不妥?這就是大大的不妥啊。

    罷了,想不通便先擱在一旁。謝家露出了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接下來,殷家應該有所行動了吧?不知道謝家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如謝意馨所料,就在殷崇變上折子預言了浮陽乃至整個翼州會發生地動之後,一道道命令從謝家飛出,發往翼州。整個翼州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而且全城開始戒嚴,隨時準備應付一些突發事件,預防有人混水摸魚。

    可是,謝家也知道,沒有千日防賊的,百密總有一疏。所以這一回,也是一次考驗,一次對人才的一種篩選。

    有人鬧事,可以,但他們一定要盡快控制住,不讓事情擴大蔓延。在浮陽這一片,謝家根深葉茂,隨便都能叫到自己人來幫忙的地方。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也別指望放出去做什麼大事了。

    「我們上回遇刺,是殷家所為?」君南夕問。

    謝意馨做這一切,並不避諱君南夕。

    她抬眼,見他並不吃驚的樣子,點了點頭,「確切的說是殷慈墨所為,殷家,只是參與吧。」

    君南夕端著茶杯的運作一頓,哦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

    「你不問我怎麼知道的?也不看看證據什麼的?」

    「沒必要。」君南夕面露淺笑,「我相信你,咱們夫妻一體,在這種事上你不會騙我。」

    「而且,你的為人,敢下這個結論,那這件事就是真的。」

    謝意馨原先就是半倚在君南夕懷中的,此時忍不住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身,整個人埋在他懷中,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謝謝,謝謝你毫無保留的信任。

    君南夕抱著她,眼中劃過一抹深思,殷慈墨,殷家麼?三皇兄在其中又是怎樣一個角色?馨兒既然如此忌憚殷家,他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了?

    ……

    對於地動一事,朝中大多數人都是將信將疑的。有人信,有人不信。這兩天,朝堂為了這事鬧得不可開交。

    這日,一上朝,兩派人馬再次吵成一團

    張員外道,「殷大人,你嘴皮子一撳,就讓翼州十萬萬人遷徙,如果地動不發生,這些損失,你賠得起麼?」

    殷崇亦撩了他一眼,「張大人,我同樣問你一句話,如果真的發生地動,翼州十萬萬人的性命,你擔待得起麼?而本官不才,是敢肯定地動一定會發生的,而你,敢打包票保證地動不會發生麼?」

    「你你你——」張員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一甩袖,來了一句,「不可理喻!」

    這一役,明顯是張大人敗了。

    看著又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方人馬,秦明忠出列,就事論事地說道,「皇上,對於此事,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得趕緊得出決斷,也好安排後續的工作。如果信這地動的預言,那就趕緊出皇榜說明,安排人員撤離;如果不信,也正好出個公告,別弄得人心惶惶的。」

    周昌帝坐在龍椅上,不語。他自然知道早下決斷的好處。只是,遷徙,勞民傷財,如果地動真發生了還好。如果沒發生,百姓一定會有怨言的。那麼他這個下旨讓百姓遷居的皇帝,豈不就成了一個笑話?被人如此忽悠蒙蔽。

    殷崇亦跪列,「求皇上下旨讓翼州的百姓遷徙吧。臣敢下軍令狀,半月之內,翼州必有地動!如果沒有,那就是老天保佑,一切損失,皆由殷家承擔。」

    這番言辭懇切,一心為百姓的話,令人動容,連周昌帝都有所鬆動。

    「皇上,臣附議殷大人的話。臣這兩日夜觀星象,發現天機混亂,東北方似有妖星作怪,激起民怨,惹怒天神,故浮陽有此一劫並不奇怪。」欽天監陰陽司厲天行說。

    聞言,周昌帝眼一閃,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只是周昌帝的龍顏隔著冕旒,讓人看不真切。

    祝文況也奏道,「皇上,大昌好些年都沒有出現過地動了。為什麼別處不地動?地動的偏偏的浮陽所屬的翼州?施大人主政翼州近十載,在翼州這些年的作為,臣也略有耳聞,確實有違人和。此番,多半是天怒人怨的結果,必是浮陽施政之人有不妥的地方。求皇上整治翼州官場,還翼州一片青天。」

    周昌帝想起御案上,近來一摞摞彈劾浮陽官員的奏折,浮陽官場近半的官員被彈劾。

    他眉頭微皺,這近半的官員啊,大多數都是謝家一系的,而且被彈劾的原因,不是一些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就是一些捕風捉影之事。至於祝文況口中的施平真,問題也不大,只是有時施政時手段過於強硬,惹了一些怨言。

    若擱在平日,他一定把這些折子扔回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御使的臉上,只是這種非常時期,百官都盯著呢,一時想不出太好的處置辦法,所以這些折子都壓著呢。

    「祝大人,怒本宮不能苟同你的說法。皇上,恕臣直言,如果依祝大人所說,那麼像周懷天這種罪大惡極之人,他當初主政之地定是天災人禍不斷才是,怎麼矜州那幾年卻一點事也沒有?可見地動乃天災,不可預見,實非人力所致。不過臣也贊成整治翼州的官場,不,應該是所有地方的官場。咱們不能放過一個壞官,也不能冤枉一個好官!」

    「李大人,你可不必如此激動。祝大人說的也有他的道理。周懷天禍亂矜州,招民怨,卻沒有天罰,而施大人卻惹來此劫,應當是有原因的,只是在下法力甚微,查不到出來原因罷了。」厲天行說完,轉過身對周昌帝一拱手,「皇上,雖然臣能力不及,可皇上鴻福,臣之師傅此時恰在京中,皇上可招他來相詢一二,必能解皇上之惑也。」

    「朕記得,汝之師傅,是慧元大師?」周昌帝問。

    厲天行答,「正是,家師常年在外修行,這些日子夜觀星夜,感應紫禁城有不妥,這才來到京中的。家師對此劫略有所感,或許能為皇上解惑一二。」

    祝文況提議,「皇上,慧元大師乃道教高人,法名或許有所不及慧融大師,但慧融大師至今閉關,咱們請慧元大師來相詢一二,不失為一個參考。」

    「臣附議。」

    「臣附議。」

    「好吧,厲愛卿,把你師傅請來吧。」

    「皇上,這回巧了,我師傅正在宮中給太后娘娘講解佛經呢。容臣前去相請。」

    「不用了。既然慧元大師在給太后講佛經,你去請,豈不是打擾了太后的雅興?朕領著爾等去一趟慈寧宮就是了。」

    茲寧宮中,謝意馨等人正陪著太后,一起聽慧元大師講經。

    周昌帝便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

    一番見禮後,周昌帝開門見山,就浮陽是否會有地動一事相問於慧元大師。

    「浮陽必有地動,這點毋容置疑。這是人為造成的一個劫,大昌避不過的,只得生受著。」

    「這是否是因為翼州官員施政不當,導致民怨所致?」有官員大著膽子追問。

    「有這個原因,但主要的原因卻是有人傷了龍氣所致。」

    傷了龍氣?原本靜靜坐著的周昌帝眼一瞇,「慧元大師,這是怎麼回事?煩請你說清楚。」

    「是啊,慧元大師,龍脈龍氣事關大昌,你也是大昌子民,可不能袖手旁觀啊。」太后附和。

    「皇上有命,貧道不敢不從。只是貧道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如果要知道確切的原因,還請皇上容貧道演算一番。」

    「大師請——」

    隨即,慧元大師席地而座,擺出星盤龜殼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神神叨叨地開始演算起來。

    一刻鐘左右,他停下那些器具的擺弄,手指飛快地掐算起來。漸漸的,掐指的速度慢了下來。

    驀地,他睜開眼,噴出一口血霧。

    眾人都被這個場景驚住了。

    「師傅,你沒事吧?」厲天行忙撲了過去,緊張地問。

    「沒事,只是覷探天機,被反噬了一下而已。」慧元大師擺擺手,掙扎著站起來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皇上說道,「稟皇上,貧道幸不辱使命,已演算出來浮陽乃至整個翼州會有此劫的原因。去年有人在東北方大肆動土,諾,就是這一片地。」他從懷中拿出了一份大昌地圖,在東北某處畫了一下。

    然後接著說道,「動過土的地方,生成桃花煞,這股煞氣沖天而上,傷了守護大昌的龍氣,所以翼州首當其衝,必有此劫。皇上這一年來,身體比起往年,是不是偶感不適的頻率更多了?」

    周昌帝一愣,遲疑地點了點頭,他還以為這是年紀一年比一年大的緣故,難道真是龍氣傷了的原因?

    「那就對了。動土的人乃一妖星,他不止用煞氣傷了龍脈清氣,此等妖物還盜取了龍氣,所以皇上身體才會比以往虛弱。而且此妖物用盜取的龍氣來助長自己的氣運。所以此人及他的家族,近一年來必是事事平順,經商者財運亨通,為官者官運加身。」

    太后一聽事關龍體,忙問,「那慧元大師,是不是抓住了這妖星,就能讓皇帝無恙,順便解了此劫?」

    「回太后,這妖星甚是警覺,作亂一番之後,逃至京城。而且此劫已形成,破是破不了的,即使貧道做法,也只是能減輕劫數的輕重程度而已。但是皇上、太后,貧道在此不得不鄭重說一件事。」

    「此妖星不除,桃花煞不解,大昌的龍氣就會被其盜用,直至龍氣被盜乾淨為止!」

    龍氣被盜乾淨,豈不意味著大昌要亡國?

    眾人都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

    「大師,該如何做?」太后更是面露焦急。

    周昌帝的臉也沉了下來。

    「需要找到此妖星,再從其親屬家眷中,挑上一百零八人,回到戾氣形成之地,貧道親自佈一個八方輪迴陣,由她做陣眼,便能解了這桃花煞,而且,還能減輕地動一劫的程度。」

    太后憂心重重地說道,「只是剛才大師你也說了,這妖星已逃至京城,這茫茫人海的,又該如何尋得?」

    謝意馨看著慧元師徒他們,眼底劃過一抹冷意。看到此處,若她還不知道殷家打的是什麼主意,那她就真的蠢笨如牛了。

    殷家這招將計就計真是高啊,殷家是福星,那麼謝家就被他們扣上了災星妖星的帽子。

    畢竟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得了一個人乃至一個家族禍害他的江山社稷的,任何人都不行!

    只是,他們運氣真不好,選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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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4:59 AM

79、第七十九章

    只是這一回,謝意馨想錯了,周昌帝並不如表現在外地那麼在意道教與佛教的。

    利用道教佛教等宗教達到自己的目的,太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因為君無威知道,百姓們需要信仰,他們信了因果,就有所畏懼,因為畏懼而有所約束。無畏無懼的人,並不是那麼好管理的。所以他從不抑制宗教的發展,卻會控制在一定的範圍裡。

    對於周昌帝這個接任的兒子,他臨終前就曾交待過,宗教作為引導與控制民心的工具,可以利用,卻不能盡信。

    這也是君無威擔憂有人利用宗教,藉著周昌帝的手,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顛覆皇朝。

    眾人以為君無威對這些天命什麼之類的是極信的,只是事實上,君無威對這些,雖然談不不屑一顧,卻不會被其左右,甚至能反著利用一把,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由君無威教育出來的周昌帝同樣如此。

    至於龍脈龍氣之類的,如果這些由一些苦苦修行的德道高僧說出來,或許他會信上幾分,只是厲天行?

    修行了,卻連世俗榮華都抑制不了的人,說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度?所以在厲天行裝模作樣地說著朝中有妖星作怪的時候,周昌帝眼底劃抹一絲嘲諷。

    太祖教的這些東西,周昌帝一直都是謹記在心中,這些年,也沒吐露過半點。他是預備效仿皇考,在臨終前,才會對接任者吐露的。

    只是這些,謝意馨不知道,殷慈墨同樣不知。而君南夕,卻是能看出一點的,所以看著今天這齣戲,他才會如此從容。

    「太后,恕臣直言,剛才慧元大師不是說了嗎?那妖星曾在東北方動過土,只要我們找出確切的動土的地方,再看看是誰在這動過土,這人不就找出來了?」有人提議。

    太后希冀地看向周昌帝,「皇帝,這個法子聽起來倒是可行。這妖星若是不除,哀家這是寢食不安啊。若能除了這危害大昌的妖星,哀家的心就能放下了。」

    「只是慧元大師標出的那地,我們只知道是在翼州境內,也不知道是哪個縣哪個角落啊。」有大臣疑惑地說道。

    「我師傅既然能算出浮陽會有地動一劫是被人亂動土傷了龍氣,就能大致算出是到底哪處被動了土。只是這麼做會消耗一定的法力,剛才師傅已經受傷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演算?」厲天行驕傲地說道,只是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明顯帶著擔憂。

    「無妨,這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就算為師法力不濟,為了這十萬萬蒼生,為師就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也是會去做的。」慧元大師一臉淡然。

    周昌帝緩緩點頭,「慧元大師既有如此憐憫蒼生的心,朕心甚慰,那一切就勞煩大師了。」

    「皇上,太后,貧道這就開始演算。」

    接下來,又是一陣神神叨叨的舉動。

    只見他眼皮一掀,睜開了眼,可眾人注意到他眼中只剩下眼白部分。接著,他手一揮,出來一張長形的宣紙,接著他手握著筆,在紙上揮毫著,期間,他的眼睛一直是只有眼白部分存在。

    約摸過了一盞茶左右功夫,他大喝一聲,硃筆橫穿宣紙,「皇上,太后,這是貧道開了天眼看到的,硃筆所指,便是咱們要尋之地。正因為此處被人隨意動土,傷了龍氣,惹來了天劫,」

    謝意馨一抬眼,只見原來空白的宣紙上,畫著一副翼州的詳細地圖,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副都要詳細,大到城市小到鄉村,有上面都能找到。這博聞強記的本事,也算是能耐了,她暗忖。

    「咦,這一片不是屬於燕子湖的地麼?」

    眾人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開封府的同知李大人,此人在翼州的浮陽縣任過縣丞,能認出來硃筆所指的地方是燕子湖所屬並不奇怪。

    「我瞧著也像。」有在那任過職的官員附和。

    謝意馨靜靜地看著事態發展。

    「傳現任浮陽縣丞。」

    周昌帝沉聲道。

    姜成白滿頭是汗地上到跟前。

    因為殷崇亦預言地動一事,不少翼州的官員都被傳召回京詢問相關的情況,所以立姜成白一個小小的浮陽縣丞能及時出現,很正常。

    他站在地圖面前,細細地看了好一會,才說道,「回皇上,這圖看起來,確如李大人所說的,是在燕子湖一帶的地方。」

    「去年,曾有人在此大肆動過土嗎?」周昌帝問。

    「貧道算出,應該是四月中旬左右動的土,而且此妖星是八月下旬離開浮陽縣來的京城。」慧元大師補充。

    姜成白想了好久,然後拿眼看向她爹謝昌延,一臉的糾結與為難。

    謝意馨見此,淡淡一笑,終於演到這一步了,這些人真不容易啊。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周昌帝皺眉。

    「回皇上太后,其實燕子湖並不大,而且浮陽縣的縣衙正是坐落在燕子湖區內,所以臣對這一帶還是比較清楚的。若說去年四月份有誰動過土的話,只有當地的謝氏一族,他們當時組織過人挖了一條渠。」姜成白掃了謝昌延一眼,低頭說道,「這謝氏一族,正是持禮公的本家族人。」

    此話一出,不少人目露異色,謝家竟然是妖星所在的家族麼?

    是了,這一切都太符合了。四月份動土,八月謝氏一族舉族遷來京城。而且盜了龍氣,助長自己的氣運,經商者財運亨通財源滾滾,為官者官運加身步步高陞。謝家這一年來的事,不正應了這一句?

    「謝愛卿,可有此事?」周昌帝皺著眉頭問。

    「這個,臣不是很清楚。」謝昌延這話倒是實話。

    「你不清楚,就找清楚此事的來回答!」太后一聽妖星可能出自謝家,加上他模糊的態度,頓時不悅了,加上此刻也不是什麼正式的場合,她開口插句話還是可以的。

    「皇上,臣記得翰林院典簿謝東名正是謝大人的族人,他正是去年從燕子湖遷來的,皇上何不傳他來問話?」有大臣提醒。

    「傳!」

    不久,一青年才俊上前,「微臣參見皇上!」

    見是謝東名上前回話,眾人的臉色更微妙了,謝東名如今是翰林院典簿,十七歲的翰林院典簿,真可以稱得上是年少有為了。不正應了剛才慧元大師所言?

    周昌帝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謝東名想了想說,「回皇上,去年老家確實曾挖過一條渠。只是皇上有所不知,去年四月時,天氣反常,有一個多月沒下過雨了,如果再沒有水澆灌莊稼,所有的土地都有可能顆粒無收,所以我們才會挖這條渠,欲引燕子湖的水澆灌莊稼的。」

    「皇上,情況已經很明顯了,謝家明顯就是那妖星!」厲天行義正辭嚴的指出。

    「按慧元大師所說之言,確實是謝家符合這條件。」祝文況捋著鬍子頷首。

    謝昌延站出來,沉聲道,「厲大人,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啊。我們謝家對朝庭對君家,忠心耿耿,一片赤膽,哪會禍害江山社稷?再者,承蒙先皇及當今聖人的恩典,我們謝家作為十大世家之一,過得也不差,為何要自掘墳墓,禍害這江山?我們謝家又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原因顯而易見,只能說你們謝家得隴望蜀慾壑難填!」

    謝昌延氣道,「滾你的,你們嘴皮子一撳就想給我們謝家扣上這禍亂江山的帽子,沒門!我爹隨太祖打江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說句大不敬的話,對大昌對君家,我們謝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師徒現在意欲如何?殘害忠良麼?」

    這話有影射,眾人都沉默了一會。很快,便有人打破了這沉默。

    慧元大師說道,「謝家是大昌的功臣,這點貧道不否認。但若說今後絕不會做出危害大昌江山的事,貧道就不敢肯定了。或許這不是你們的本意,但不可否認,你們先前在燕子湖挖的那條渠,確實是傷了龍氣。而且你們謝家,確實出了一個妖星!」其實從妖星的可能性漸漸指向謝家的時候,慧元的眉頭也一直是緊緊鎖著的,似乎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唯今之計,只要用這妖星做陣眼,配以一百零八謝氏的青壯年男子做陣牆,由貧道布下八方輪迴陣,便能修復受損的龍氣。你們謝家號稱對大昌忠心耿耿,不會連這點要求都拒絕吧?」慧元步步進逼。

    謝昌延瞪了他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跪下了,「皇上,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昌是君家的,謝家對君家自然是忠心耿耿的。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只要皇上有命,謝家不敢不從。就算布這個陣需要謝家全族的人出動,謝家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有些疑問,還需要請慧元道長解釋清楚。」

    她爹的官場智慧終是成熟起來了,謝意馨一邊想著,她注意到一直沉著臉的周昌帝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似是滿意謝家的忠心與臣服?

    「准了。」周昌帝說道。

    「敢問道長,參與佈陣之人,事後都能安然無恙麼?」

    慧元眼皮一掀,「作為陣眼的妖星必死,至於陣中的一百零八人,也不一定會死。」最後一句,慧元斟酌著說道。

    謝意馨冷笑,這話太得太不由衷了。她皺著眉暗忖,皺眉,殷家這招太狠辣了,而且胃口也太大了,竟然想把謝家一網打盡,也不怕撐著自己!

    他們先用民怨一事,打擊謝家在翼州大本營的根系官員。接著,用一個什麼八方輪迴陣,將謝氏一脈的人全部收割了。

    且不提陣眼是誰,單說要在謝氏一族中抽調一百零八名青壯年,這一點就夠毒辣的。這些人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不,是一定有動無回。

    謝氏一族,總共才五百八十七人,除卻女人,老人和小孩子,青壯年也才不到半數,他們一口氣就設計了那麼多人去送死,胃口當真的大!

    這是要從根本上給謝家狠命一擊啊,要知道人沒了,就算有再多的資源又如何?

    而且,能做陣眼的人恐怕都不簡單,必是殷家深深忌憚之人,這個人會是誰?

    這個局布得簡單,並不難看得出來,棘手就棘手在,他們用了翼州將會發生的地動做為印證,只要地動如預料中地發生,那麼就算他們此刻再滿嘴胡言,都是對的,即使錯了,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能修補龍氣。」慧元大師強調。

    「皇上?」太后看向周昌帝。只要對皇家有利,她是什麼都願意去做的。而且在她看來,謝家破壞了龍氣,現在只死一人,他們謝家佔了天大的便宜了。難道不該將功贖罪?

    接著,幾個皇子也發言了。

    「父皇,此事要三思而後行啊。」

    「是要慎重。」

    「是啊,江山重要,但也不能寒了大臣的心。」

    太后再勸,「皇帝,哀家知道你素來看重謝家,可你不能棄君氏江山於不顧啊。況且我們只是要求謝家族人幫忙佈個陣而已,又不是抄家滅族。」

    周昌帝揉揉眉心,問道,「謝愛卿,此事你們怎麼看?」

    「其實本王妃很想知道,按照道長的說法,這做陣眼的妖星又是謝家何人?」謝意馨難得插話了。

    「這個晉王妃不必擔心。其實貧道算出妖星出自謝家的時候,貧道心中也很驚訝。不過貧道自有法子將妖星找出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必不會冤枉了任何人!」答完之後,慧元轉向周昌帝與太后,「皇上,太后,家師臨終前,將鎮教之寶銀玄鈴賜給了貧道。這銀玄鈴的一個妙用,便是能尋找妖星!只要貧道帶著它在每個人面前走一圈,如果妖星在其中的話,它一定會發現警告的。」

    慧元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拿出一檀木盒子,盒子上貼著一道繁複詭異的畫符,讓整個盒子看起來就不是凡品。

    周昌帝與太后都一臉意外,「真這麼靈驗?」

    「這銀玄鈴作為道教之寶傳承了幾百年,自有其神通。」

    「皇上太后請掌眼——」慧元打開盒子,還沒說完話,盒中的鈴就叮鈴呆鈴地響了起來,而銀玄鈴本身也是振動不安。

    「這是?」太后疑惑。

    慧元的神情凝重了,「銀玄鈴有反應,說明妖星就在我們周圍!」

    「快,封鎖這裡,所有人都不許動!違者嚴懲不怠!」太后忙吩咐,然後神色凝重對皇帝說道,「皇上,既然妖星在此,就讓慧元大師將其找出來。哀家倒要看看這妖星究竟是誰?!」

    周昌帝自然沒有什麼可反對的。

    於是,得到允許的慧元一手持著佛塵,一手捧著打開了的檀木盒子,裡面躺著銀玄鈴,在眾人面前慢慢走過。

    這個,銀玄鈴很安靜,那個,沒有反應——

    被檢驗過的人都偷偷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拿看好戲的目光跟隨著慧元大師,看看誰是那個倒霉蛋。

    當慧元走至謝意馨面前時,不出意料的,銀玄鈴整個鈴聲大作,整個銀玄鈴鈴身振動不已。

    謝意馨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

    忽略了謝意馨似笑非笑的眼神,慧元大師沉聲一喝,「原來妖星竟然是你!」

    所有人都意外了,晉王妃竟是那妖星?

    謝意馨心中苦笑,妖星,真是太抬舉她了。她以為殷家設計的這個妖星不是她祖父就是她父親,再不濟,也可以是瀚哥兒。原來她在殷慈墨等人眼中,比她祖父父親更讓他們忌憚及寢食不安麼?非除不可?

    接著,他恍然,「是了是了,桃花煞,桃花煞!」

    慧元大師緊緊盯著謝意馨,口中喃喃,「這面相,這面相——」

    「皇上,太后,能否請出晉王妃的八字讓貧道一算?」

    「本王妃的八字,豈可隨便示之於人?」君南夕不同意。

    「小五——」太后不贊同地看著他,「此事事關大昌江山,你別胡鬧。」

    謝意馨拉了拉君南夕的衣袖,搖了搖頭。

    君南夕凝視她半晌,終於點了頭。

    「給他!」

    慧元拿到了謝意馨的八字,然後掐指一算,「果然如此!」

    「皇上,此乃妖星無異!貧道觀此妖星的面相,發現她原先並無做王妃的福氣,頂了天只能做個侯爺夫人。而且此人前半生富貴榮華至了極致,而福碌壽卻止於出嫁後,命犯六煞,後半生勞碌卻無所獲,終是不得好死。」

    謝意馨心中微訝,此人說的不正是她上一世的命格麼?難道他果真有幾分本事的?隨即釋然,假亦真,真亦假,假假真真,才是行騙的最高境界,慧元有幾分真本事,不奇怪。

    「可是如今她命格奇詭,福碌壽俱全,此乃逆天改命之相。皇上,如果這桃花煞妖星不除,晉王妃日後的富貴不止於此,她將會貴不可言。」

    「道長,此話差矣,晉王妃是皇家的媳婦,自然是貴不可言的。」君南夕一臉認真地糾正。

    「不,我是說,她將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這話一說完,慧元便臉色一白,接著他一招佛塵,擾亂了眾人看向他的視線,而他像有什麼欲嘔出來,卻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誅心之論!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那君家的江山難道要改姓不成?!

    太后驚怒交加,周昌帝心裡不舒服。

    突然間,慧元後悔了,他不該淌這趟渾水的。當初就不該秘密見了那個人後,就決定趟這渾水的。

    如果說他前面所說的話全是胡謅的話,後面這些,說的全是真的,他發誓。

    當他的目光觸及瞪著他的小十一時,他吃驚得瞳孔微睜,目露驚恐。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洩露天機,他必會當場斃命的,不會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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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0 AM

80、第八十章

    小十一緊緊抓著謝意馨的手,繃著一張小臉,努力地忽視那些投來的惡意的目光。

    君景頤微微一愣,這說法和他們先前商量的不符,不過卻比他們之前商量的還要好,難道是臨場發揮?

    「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一派胡言!」太后鐵青著臉,看向謝意馨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謝意馨有些啼笑皆非,比君氏任何人都尊貴,這話未免太——難道她還能當大昌的女王不成?她又沒那個野心去謀君氏的江山。

    「皇祖母英明,可不就是一派胡言麼?」

    一向溫和的君南夕此刻也收住了笑,目如寒星,「慧元道長好本事,兩句話,就讓本王的王妃去死。」

    慧元被他盯著,只覺得寒氣直從心底冒起,心中不由苦笑,這一個個的,真不好對付,只是走到這一步,想回頭已經是不可能了。

    經過剛才,慧元有點忤了,面上卻不顯,只淡淡地說道,「貧道言盡於此,做與不做全在皇上了。」

    「道長,你剛才那番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君南夕站出來,說道,「父皇,皇祖母,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兒臣也和你們交個底。且不說慧元道長的話可不可信,兒臣如今這個樣子,頂了天了就做個閒散王爺,注定了與皇位無緣的。便是王妃她想謀君氏的江山,也無從談起,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再者,咱們君家也斷斷沒有因為一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道士說的一兩句箴言就處死兒媳婦的道理。如果你們不放心,父皇可在邊遠地方圈一塊地給兒臣,兒臣不日便帶著王妃前去封地,無召決不回京。如果你們還不放心,大可以將兒臣從皇室中除名,兒臣與她絕無半句怨言!」

    「胡鬧!」太后斥道。

    戚貴妃也忙說道,「事情還沒定呢,你就急巴巴地要出京,你要是撇下母妃一個人在宮中麼?」

    「皇上,慧元大師雖然在民間德高望重,只是,此事憑著一面之詞就斷定謝家及老五媳婦有罪,是不是太過武斷了?」皇后也緩緩開口了。

    其實這種玄之又玄的事,端看皇帝的態度了。如果皇上相信的話,一個大師,足以。

    如今,周昌帝面上一片凝重,心中卻是搖擺不定。謝家,他用得順手,而且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他不想動謝家。

    謝家倒台,弊大於利。倒台之後,如果翼州果真發生地動的話,最有可能進入十大世家的是殷家,殷憲珂帶領的殷家可沒有謝家守規矩好管理。

    只是,他不信佛道,可是其他人信!民意很重要啊。若不能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謝家,恐怕他想護著壓下眾臣的意見,也護不了多久了。畢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恐怕要不了多久,只要翼州真的發生地動,事情會變得很棘手。

    謝意馨能看出一點周昌帝的猶豫,皇帝能有這樣的態度,她該知足了。

    畢竟剛才慧元那一番話,直把她與謝家都說成了危害大昌江山的妖星災星了。這種事若擱在前朝的慶隆年間,恐怕他們二話不說,就被皇上下令拉出去斬了。

    他此時還能保持理性,已經是個非常冷靜自製的皇帝了。

    這樣就夠了,於是謝意馨把小十一交給身後的春雪,然後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太后,兒臣覺得作為被慧元道長誣陷的妖星,我應該能說幾句話吧?」

    「這是自然。」周昌帝點頭,面色和緩了一些。他素來知道老五媳婦有急智,目前這個局或許她能解開也不一定。

    「慧元大師,我想問你,謝家可曾與你有何仇怨?」謝意馨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不曾。」慧元大師說。

    「那就好。」謝意馨點點頭,「慧元大師,我知道道門中人需六根清靜。旁的我也不多問,我只想知道,大師您六根清淨了嗎?」

    眾人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謝意馨沒理會眾人的神色,看向慧元的眼神帶著一抹瞭然。

    慧元,前世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昌國國師呢。

    這國師是在君景頤登基之後封的,君景頤登基還是有一些反對的聲音的,當時君景頤極需一些佛家道家的得道高人來證明他的正統。所以慧元就成了國師。

    而後,據說明妃成了太后之後,對五台山上的清靜念念不忘,每隔三五天,必召國師前往康壽宮把手談經。

    太后信道信佛,這件事舉國上下皆知,對於太后與國師頻繁相見,眾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直至為爭奪後宮權利,蔣初籃孝字壓身,隱忍退後,把戰場讓給了殷慈墨與明妃。而後來,明妃不知道被拿捏住了什麼把柄,偃旗息鼓了很長一段時間。

    之後慧元國師就逝了,以一個極不體面的名義逝的——淫亂宮闈,不過消息是被封鎖的,外界的人只知道零星半點。

    上一世,謝意馨對這些並不關心,如今想來,明妃與慧元之間,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只是剛才慧元作法時,她注意到一直靜默地站在太后身後的明妃,目光落在慧元身上時,帶著絲絲的情意,總之很不尋常。

    明妃掩飾得很好,她初初一看時,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後來又被她抓到了一次這樣的目光。

    聯想起上一世的事,謝意馨總覺得裡面有什麼關聯。據說,慧元之前是常年混跡在五台山上的,而明妃陪著太后在五台山一住就是好幾年。這些,難免不讓她多想。

    慧元眼色一凝,她知道了?不可能!晉王妃再怎麼命格奇詭,也不過是一個未出過京的婦人,不可能會知道的!

    「貧道的六根自然是清靜的。」

    謝意馨冷冷地道,「你說謊!道佛同源,道教五戒,不得殺生;不得葷酒;不得口出妄語;不得偷盜;不得邪淫。如今你不止犯了邪淫之罪,還口出妄語,讒毀賢良。剛才那些話,由一個六根不淨的人,真是可笑至極!我且問你,你這樣妖言惑眾,安的是什麼心?!」

    剛才看到君南夕為了她退讓到連皇子的頭銜都不要了,謝意馨是真的憤怒了。

    「你,你——」慧元臉上驚怒交加。

    眾人愣住了,慧元大師身上還有這等污點?

    「你胡說,我師傅決不是你口中說的那種人,你這個妖星,休想污蔑我師傅!」

    「污不污蔑,你問問你師傅不就知道了?或者說,你希望我把你那些淫/亂女客的證據拿出來?」最後一句,謝意馨是對慧元說的。

    被這樣質問,慧元是又氣又怒的,卻又不知道謝意馨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絲毫不敢辯駁,就怕一張嘴,只會惹來更難堪的話語。

    「即使貧道於女色上德行有虧,也不代表我沒有本事預測出這些的能力。」慧元大師板著臉說,「當年,鳩摩羅什大師還娶妻了,這又如何說?」

    謝意馨才不管他反而的辯解,只轉過頭來,對周昌帝說道,「皇上,這等品行有污之人說的話,能信嗎?」

    「阿彌陀佛,謝施主,請口下留情。」此時,謝意馨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悠遠佛號。

    眾人一回頭,發現竟然是慧融大師至。

    謝意馨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慧融大師,非我不願意口下留情饒他一回,實在是他剛才欺人太甚!你剛才沒見,他一番話下來,差點就將我將謝家逼至了絕境,一百條人命,他眼都眨一下!他那誅心之論,如果皇上和太后都是不容人的,要不然,就那麼一會,信女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只現在,恐怕現在不少人心中疑慮著我是不是那妖星呢。這等披著正義面皮的魑魅魍魎,我不揭穿他,以後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所以,慧融大師,此事我只能說抱歉了。」

    這身大師的皮,她今天無論如何都給他剝下來!要不然,還不知道多少如她一般的人被他三兩句話就禍害了呢。

    謝意馨說這話時,表情實在算不上好。慧融苦笑,真是老臉都丟盡了,只是師傅臨終前,曾托他一定要對這個師兄照拂一二,所以他閉關時感應到他要不好了,才會提前出關的。

    「謝施主,由貧僧來吧,不必污了你的手。如果你對貧僧處理的結果不滿意,再出手可好?」

    慧融大師都這麼說了,這點面子,謝意馨還是要給的,於是閉上嘴,面無表情地立在一處。

    君南夕眼帶笑意,緩緩地靠了過來。

    謝意馨察覺,側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氣倒是消了一點,吐出一口氣之後,對他笑了一下。

    只聽慧融大師說道,「皇上,太后,慧元算是我的師兄,他品行有污。所以他方纔所說一切,俱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數。望皇上不要因此而對忠臣有了猜忌才好。」

    而慧元對此並不反駁,只陰沉著一張臉站在一旁。

    沒辦法,雖然他是師兄,但兩人一個在佛一個在道,而他師弟慧融的佛號又比他的道號聞名,他此時也知,辯解無益。

    這麼戲劇性的一幕,眾人只覺得接受無能。

    「慧融大師,雖然你是佛道大拿,可是慧元大師是道教大師。也不能因為你一句話,就否定掉他吧?要知道剛才的結果可是慧元大師費了許多心血才測算出來的。」殷崇亦慢悠悠地說道。剛才慧元已經將晉王妃及謝家逼入了死局,他實在不甘心就讓那麼好的機會溜掉。

    慧元此刻有些恨殷崇亦了,他現在明白晉王妃是知道他的底細的,雖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知,但就是知道了。他不想自己的醜事被暴出來,好容易慧融師弟幫他遮掩過去。殷崇亦說這話,不是逼晉王妃將他的醜事抖出來嗎?

    周昌帝眼微微一瞇,眼睛在殷崇亦與厲天行慧元三人身上來回打量,殷家那麼迫不及待要剷除謝家了麼?

    慧融掃了殷崇亦一眼,「阿彌陀佛,殷施主,能預言地動,救眾生於危難,是天大的福氣,何必再妄造殺戮?」

    殷崇亦說道,「慧融大師,本官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也是為著咱們大昌考慮,聊盡一下臣子的本份罷了。」

    慧融大師笑笑,並不再與他分辯,只見他雙手合十,「皇上,太后,此間事了,貧僧也要領著師兄回去了。」

    周昌帝忙喚道,「且慢,大師請留步,朕想請教一下大師,浮陽乃至翼州,真的會發生地動嗎?」對於慧融大師,他還是比較信任的。

    慧融一掃佛塵,「信與不信,皆在皇上一念之間,貧僧在此請皇上多多憐憫蒼生。再者,貧僧在此多說一句,此時天機混亂,有時候知道太多的天機並不是好事,妄想改變天機,怕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切都順應天意吧,阿彌陀佛。」

    見慧融大師領了人就欲離開,謝意馨忙道,「慢著,慧融大師,請恕信女直言,信女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您既然要將這個欺世盜名為了自己一已之私可以罔顧良知的道士帶回去,皇上太后都沒有意見,我也不會反對。只是,饒了你師兄也可以,信女卻想知道,究竟是誰請了他來?」

    眾人心一凜,知道這是要上肉戲了。這位請慧元前來之人,極有可能是幕後之人。這幕後之人這會算計謝家不成,極有可能暴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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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2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4 AM 編輯

81、第八十一章

    叫住了慧融及慧元之後,謝意馨對周昌帝說,「皇上,此事事關重大,波及兒媳與謝家,請皇上允許我插手此事。」與其等一會兒她有不得不插嘴的不禮貌行為發生,還不如一開始就拿了這個主動權先。

    「准!」

    「阿彌陀佛,這是你修的鄴障,便由你來結果吧。」慧融說完,閉著眼,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來。

    慧元咬牙,這晉王妃面相奇詭,卻不想手段也刁鑽,竟然半點虧也不肯吃,如今他那醜事有多少被她捏在手裡,他竟是半點都不得而知。

    明妃眉頭一蹙,她真沒料到這慧元這般沒用,幾句話就詐得他不敢吱聲,慧融來了之後,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謝意馨的話,概不承認又如何?她就不信她真能舀得出證據出來!

    剛才明妃的失望與不屑他也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恨,這娘們根本不曉得此事的厲害。就像一條蛇,任你平日再凶悍,被拿捏住七寸的蛇,還是得乖乖的,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此刻就如同那條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試想,他的所做所為那麼隱秘,連他的徒弟都不知道,為何這晉王妃會知道?而且還直指出來。

    旁的都沒事,奸/淫女客嘛,雖然於名聲上不大好聽,但還是有借口的,大不了就說你情我願的事。可是,如果皇帝知道他被帶了綠帽子,那就不一樣了,搞不好呆會他就會橫著出去。

    其實他是不甘心的,此次之後,他名聲已毀,再難在世間行走。況且名與利,對男子來說,實在是個大誘惑。

    只是,他看了一眼他師弟慧融,眼一暗,他這個師弟秉性正直,定然不會幫他圓謊的。如果實在不行,他便把厲天行和他說的話招了。

    這名和利啊,哪有性命來得重要?如果沒有慧融這個師弟在,恐怕他還要掙扎一番,畢竟欺君之罪也是死罪啊。現在,好死不如賴活。況且有他師弟保他,能活著,他幹嘛還要往死路上走?

    「晉王妃,皇上和太后都默許了讓兩位大師離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祝文況出聲相勸。

    謝意馨看過去,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正欲說一句,『祝尚書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合著剛才因為這老道的一番話差點被滅族的不是你祝家是吧?』

    卻被君南夕拉住,謝意馨微微一頓,只見君南夕已幫她出頭了,她心中一暖,安然地躲在他羽翼之下。

    「本王素來知祝尚書好性兒,左臉被人甩了一耳光,還能把右臉湊上去讓人打。只是我們君家人和祝尚書不一樣,從來都不是那等軟趴趴的爬蟲,那人既然敢出手算計,就要有被揭穿的覺悟。」

    君南夕說的第一句,是說當初祝文況剛中舉時,得罪了一大官的兒子,當時為了前程,那人打了他一巴掌,他立即狗腳地將另一邊臉湊上去,只為對方消消氣。此時知道的人挺多,只不過後來祝文況的官越當越大,最後使了手段,將當初辱他的那大官的兒子連帶一家都整治發配去了南韁,眾人便不敢再提此事。

    今天不料卻被君南夕直直地說了出來,祝文況被這話羞得滿臉通紅,他從來不知道一向溫和的晉王說起話來,竟然這般犀利不顧人情面,簡直是哪裡痛就往哪裡踩。

    接著,君南夕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而且,所有人之中就祝尚書急巴巴地出來阻止,莫非祝尚書就是那幕後之人不成?」

    祝文況一邊擦汗,一邊告饒,「晉王,微臣說錯話了,微臣閉嘴還不行嗎?」

    謝意馨輕哼了一聲。

    「說吧,慧元道長,究竟是誰請了你來的?」

    「這個問題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剛才我徒弟厲天行也說了,是他覺得即將發生地動的翼州很不對勁,又掐算不出原因,才把我請來的。」慧元有氣無力地說道,不復先前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

    「厲天行,你怎麼說?」

    厲天行的眼珠子轉了轉,哭道,「皇上,師傅確實是我請來的。只是我師傅縱然德行有虧,可還是有些真本事的。臣請他來,也是出於為人臣子的本份,為著大昌著想,沒錯吧?怎麼晉王和晉王妃就對臣喊打喊殺了?」

    謝意馨看著,輕笑一聲,「剛才慧融大師已經說了,剛才你師傅所說的話全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數的。對此,你師傅也默認了,難道你還要你師傅親口和你承認他剛才都是一派胡言的不成?」

    慧元聞言,氣苦無比,偏偏又不能反駁,嘔得差點吐出一口心頭血來。如今保住了性命,這招搖撞騙的污名他是逃不過的了。

    君南夕問,「厲天行,你現在還不準備說,究竟是誰授意你設這一個局的麼?」

    厲天行道,「有誰授意,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謝意馨耐著性子問,「你的意思是,這個局完全是你們師徒倆一手佈署的?」

    「晉王妃怎麼說就怎麼是咯。」厲天行聳聳肩。

    「不,你說謊!」謝意馨否定了他的話,「你師傅他自己必然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可他竟然敢來皇宮行騙,必有所圖,或者有什麼不得不來的原因。而剛才慧元道長本人也說了,與謝家無怨無仇。那麼會冒險前來,演這一場戲,無非是為了名或利罷了。嗯,他已犯了淫戒,或許還因為情之一字也說不準。」

    謝意馨最後一個理由,說得慧元及明妃兩人心中一顫。

    明妃也是到了此時此刻才知道害怕。

    「而顯然,他要的名或利,都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陰陽司能給得了的,你背後必定有人!」

    厲天行嘴硬,輕佻地說,「晉王妃,你錯了,我是給不了我師傅名和利,可是皇上能給啊。」

    厲天行這話,算是間接地承認了他師傅的確是招搖撞騙的了,承認了慧元是為了名和利而來的,也否認了剛才慧元所說的,他來此是為了蒼生而來的。

    「不,還是那句話,你師傅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從今天的事情看,你師傅是那種比較貪生怕死之人。這樣的人不夠狠,也沒有那個孤注一擲的魄力。如果沒有強大的倚仗,他必不仗著自己這點微末道行進宮的。」

    「厲天行,你還不打算說實話嗎?」

    「晉王妃,你太咄咄逼人了。你雖然貴為王妃,這些朝堂之事,也不該由你一個婦道人家過問。」厲天行的神色中帶著倨傲和隱約的對女子的鄙夷。

    謝意馨一愣,此人不是殷慈墨的人?如果他的主子是殷慈墨,他必不會有如此輕視女子的表現。不過她轉而一想,也是,此時殷慈墨正在坐月子呢,而且哺育兩個孩子,此時應該還沒有精力策劃這一切才是。

    「你太可笑了,污蔑本王妃是妖星,還不興我為自己辯解兩句。」

    「慧元道長,看來你這個徒弟很嘴硬啊。我們不妨再猜一猜。如果真的沒有這個人,那慧元冒險前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必是為了情而來,宮中,有誰是你的老相識老相好嗎?其實這個老相好,也不難找,慧元道長是第一次入宮吧。既然說是老相識,那麼你們倆個必定是見過才行的——」

    這些話,謝意馨故意說得極慢,給足了他們時間思考。

    君景頤一直都默默地關注著事態的進展,此時他注意到他母妃的臉色極難看。他母妃這樣的姿態難免讓他多想,難道謝意馨所說的話竟是真的?君景頤不笨,他很快便想到他母妃時常陪著太后前往五台山,而慧元又常年在五台山盤桓,兩人有了私情也不無可能。

    而針對謝家的計劃,他也曾隱晦地與他母妃提過,後來還是他母妃提議將厲天行的師傅找來的。這些蛛絲馬跡,讓他的心一緊,同時在心中也為他母妃的膽大包天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謝意馨不斷地猜測中,君景頤注意到他母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意識到不能再讓事態發展下去了。於是,他朝厲天行使了一個眼色。

    好在他計劃時,已留有一手,現在失敗了,也不至於暴露。

    厲天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罷了,反正我也難逃罪責,而且這件事藏在我心中也夠久了,那就說一說吧。」

    「快說。」有人催促。

    厲天行自顧自地說道,「那天我聽到七公主說討厭晉王妃,希望晉王妃消失最好。」

    眾人意外地看向七公主君清溪。

    「臣,心怡七公主久矣。」說這話時,厲天行似是很艱澀,「總想替她做些什麼。臣想,既然她討厭晉王妃討厭謝家人,恨不得她消失,那臣就為她辦到!所以我計劃好一切之後,更用了一個借口,把我師傅哄來京城。」

    「什麼借口?」

    「這個借口就是,景王說,只要這一計劃完滿落實,他必會向皇上引見師傅做國師的。師傅如期而至,於是便有了今天的事。不過皇上,這一切都是臣自做主張,與七公主無關,臣也願意一力承擔!」

    君清溪聽完厲天行的話之後,臉色那叫一個訝異,此刻又見眾人如此,頓時有些驚慌,她氣急敗壞地指著厲天行問,「你胡說,這根本就不關我的事!父皇,你不要相信他!」

    周昌帝不悅地皺起眉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此事朕自有決斷,還不趕緊給朕閉嘴?」

    七公主與晉王妃不睦,這些人都略有耳聞。

    七公主會說出那樣的話,也不無可能。

    眾人想明白這些關鍵,不由歎了一句厲天行的癡情,衝冠一怒為紅顏啊,只是這手段未免太過毒辣了。

    眾人聽聞景王也被厲天行拉出來做借口時,意外又同情地看了景王一眼。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你為了七公主,然後自做主張咯?」

    「是!」

    「你很聰明,其實幕後之人,幾位皇子及一些高位的大臣均有嫌疑。而由於殷謝兩家素來的仇怨,娶了殷慈墨為側妃的景王。幾個皇子中,景王的嫌疑是最大的,而你卻利用燈下黑的原理幫他洗脫了大半的嫌疑,而且這個借口編得很合情理。」

    「只是你別忘了,這個局環環相扣,瑣碎,需要的資料很多。殷崇亦預言浮陽地動至今不過三天的時間,區區幾天,你就能拿到謝家本家那麼詳細的信息,甚至連去年挖了一條渠引水的事都知道。你一個欽天監的陰陽司,不過是區區從五品的官兒,未免太過神通廣大了一點,這讓本王妃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那個一直刺殺皇室成員的黑衣組織人員之一了。」謝意馨直接給他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那些資料我早就在準備了,不行嗎?」厲天行臉色微微一變。

    「是嗎?需不需要本王妃提醒你,我與晉王成親不過半年,而七公主如果真說了討厭我恨不得我去死的話,也是在這半年裡說的吧?你就那麼閒,派人去了燕子湖就為查一條渠?還有,你也別拿七公主當借口了,要是七公主真被你喜歡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謝意馨不知道,她冷靜,抽絲剝繭慢慢將真相的一面,有多讓人著迷。

    而整個過程下來,各人的表情不一。

    君南夕站在她身邊,含笑地看著。

    秦熙從站在一處角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點點癡迷。

    帝后及一些長輩或吃驚或欣慰,當然也有一些人臉色發黑就是了。

    「厲天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君,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周昌帝震怒,特別是剛才謝意馨提到那個黑衣神秘組織,讓他的目光更加晦黯難懂。

    君南夕看了厲天行一眼,淡淡地提議,「父皇,這人明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建議上刑。他每說一次謊,咱們就卸掉他一條四肢。如今明顯是說了兩次謊了,最後給他一次機會。事不過三,如果他再說謊,咱們就將他的四肢全砍下來,人就做成人彘。」

    厲天行大概也明白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最終無奈地供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她爹謝昌延的頂頭上司侯青鵬侯刺史,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兒。

    這人倒也硬氣,一力承擔下所有的罪責。

    而且他給出的解釋都很合理,完全沒有厲天行剛才的漏洞。她再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索性就閉了嘴。

    謝意馨冷眼地看著侯青鵬在相熟的求情下,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被摘了頂戴花翎。而厲天行也叛了被罷官然後坐二十年牢的刑罰。慧元被污了名聲,灰溜溜地被慧融大師帶走了。

    侯青鵬也算是一條大魚了,不,一條老魚,在任上,他經常給她爹使拌子,收拾了也好。

    可惜,後頭的殷家與景王埋得太深,牽扯不出來。

    不過能有這樣的戰果已經算不錯了。雖然他們有所防備,但此次確實也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此次能安然過關,並且有所斬獲,多虧了上一世的記憶,以及今天一些幸運的發現。

    發現明妃與慧元的醜事,靠的是猜測是直覺,她手上真是一點證據也無,能利用這點猜測達到這些目的,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謝意馨可沒敢奢望一下子就能把明妃扯出來。

    明妃這個人,對付起來不容易,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她和景王估計這會也猜到自己手上並無證據了,當時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明妃猜到了自己手上沒有證據又如何?大事上做主的是景王,他可不敢賭,他怕萬一她真把明妃慧元兩人的關係嚷了出來,引得周昌帝搜查的話,難保不會搜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景王不得不妥協,於是便有了後面這個結局。

    而她也沒有證據,只能雙方都沒辦法奈何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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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3 AM

82、第八十二章

    處理了侯青鵬,周昌帝想了想,下令革了他兩個兒子的官職,永不敘用。

    被押解出殿的侯青鵬聞言,噴出一口老血,扭過身欲說話,嘴巴卻被塞進了一條帕子,人被拖著走出去了。

    君景頤神色晦暗地注視著這一切,頂了罪還想翻供?沒門。

    待人被帶下去之後,周昌帝轉過身對太后說道,「母后,今早兒子打擾了你的雅性。不過兒子保證,等有機會,兒子親自把慧融大師請來為你講佛經。」

    太后的臉色很不好,提起慧元就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受,「皇帝快別這麼說,母后還慶幸呢,慧元那起子人,竟然敢來給哀家講經,沒得污了哀家的耳朵!要不是看在慧融大師的面上,哀家一定要治他的罪!」

    周昌帝點頭,「兒子方才是在上朝之時領著眾臣過來的,文才慧融大師對浮陽將會發生地動之事也提點了兩句,兒子欲領眾臣回去商量出個對策來。」慧融大師既已暗示了地動會發生,那該做的準備就要盡快做好,早一日安排好早一日安心。

    太后忙道,「皇帝既有事,那就快去吧,哀家沒事,就不留你了。」

    於是,如來時一般,周昌帝領著一串尾巴,浩浩蕩蕩地走了。

    經過謝意馨身邊時,有些官員腳步微頓,側目。

    謝家這個女娃了不得,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力挽狂瀾。

    如果沒有謝意馨,謝家這回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針對謝家的這個局不可謂不毒辣,從頭至尾,環環相扣,行至最後,竟是逼著周昌帝在江山與謝家之間做選擇一般。

    就算周昌帝捨不得謝家,旁的人也會逼著他捨的,沒見太后剛才的態度麼。而且此局今日不破的話,日後君家的宗親,也會加入進來逼迫周昌帝妥協的。

    皇上捨不得又如何,想轉危為安,那就得靠自己的本事掙脫這個局才行。如果沒本事,雖然皇上會保,但頂多就壓著。只是壓著,情況不一定會好轉,如果被人散撥一些不利的流言,搞不好會更惡化也不一定。

    而謝意馨竟然做到了,抓住慧元品格上的污點,以點破面,進而從這渾然天成的局中,把那些隱藏得很好的破綻找出來,以此破局。

    他們暗自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們處在晉王妃的位置上,恐怕不會比她做得更好。不,不對,這樣的局,除了跪地求皇上,別無他法。

    謝昌延這個傢伙真的生了一個好女兒,他們不無妒嫉地想。不過想到她的祖父是持禮公,他們又釋然了,那位的子孫,會差麼?

    只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慧元大師破了淫戒這一污點的,莫非謝家的情報網已經那麼厲害了麼?

    如果真是這樣,看來他們要夾緊尾巴做人才行,要不然被謝家捏住了把柄,那可不妙。

    君景頤經過謝意馨身邊時,他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搖頭,子恆(朱聰毓的字)真是太沒有福氣了,這等女子,若能娶回家中,何愁家族不旺?今日謝家這麼大的災禍都被她以一已之力避了過去。

    雖然謝意馨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又讓他這邊損兵折將,但君景頤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敏銳。

    其實君景頤也說不清對她的感覺,恨她壞了自己的計策,又欣賞她這種臨危不亂冷靜自持的模樣,最終,不得不歎一句,世間上,這樣的女子不多矣。

    朱聰毓的目光是火熱又憤恨的,如刀子一般剜在著謝意馨的血肉。

    謝意馨剛才那番表現,讓蔣沁夏妒火中燒,嫉妒得眼都紅了。

    當蔣沁夏再注意到朱聰毓經過謝意馨身邊竟然忍不住看了她幾眼時,蔣沁夏忍住眼中的酸澀,惡狠狠地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在謝昌延經過時,父女倆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殷家既做了初一,就別怪他們謝家做十五。

    想必現在殷家老頭一定在家興奮地等著他們謝家倒台的消息才是。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

    謝意馨很想知道,如果殷老頭倉促之下得知,殷家這回設計他們謝家不成,還把一路追隨他的心腹大將給折了,心神受到這樣巨大的衝擊,不知道會不會再次被氣得吐血?

    真應了那句老話,殷家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侯青鵬在殷家可以說是殷家老頭跟前排名前三的大將,在殷家的地位應該挺高的。

    這招棄車保帥,作為棄子的是侯青鵬,份量不低。可想而知,再沒有人出來頂缸的話,扯出的人搞不好就是殷崇亦也不一定。

    畢竟厲天行是那種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從他孤注一擲這一點就能看出。如果不是對方給出的籌碼夠重,他不會這麼做。所以殷家與景王一系派出與厲天行接洽的人地位絕對不低。

    而棄車保帥,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這買賣還是划算的。雖然侯青鵬是三品官,又是殷家一系的元老,但畢竟年紀擺在那了,這回再發揮最後的餘熱,也算是將價值搾乾了。

    但不管怎麼說,對殷老頭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就在謝意馨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太后的聲音響了起來,「老五媳婦,剛才真是委屈你了。」

    太后拍著謝意馨的手,「原諒剛才皇祖母一時情急。」

    「是啊老五媳婦,你皇祖母也是為了君家上下老小考慮,你也別過不去這個坎。」明妃插嘴。

    謝意馨乖巧地點了點頭,「放心吧皇祖母,你說的我都理解。」說實話,謝意馨並沒有太失望,

    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把太后當成真正的親人來看待,這樣說,可能會很涼薄。但原諒她,這真的是她內心的想法。別看她每次見面都太祖母太祖母地喊,其實謝意馨也只是把她當太后來看而已。

    因為她知道,對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有時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乖孩子。」太后說著,從手中褪下一隻掐金絲手鐲,二話不說拉過謝意馨的手,給她戴上。

    「皇祖母——」謝意馨為難地看著太后。

    「皇祖母今天誤會你了,這手鐲給你戴著玩兒,長者賜,不許推辭。」

    都說到這份上了,謝意馨還能說什麼,「謝皇祖母。」

    左霜笑著說道,「五弟妹,你可真厲害,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還能那麼冷靜地與厲天行師徒對峙,要是我一定做不來。」

    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略帶酸氣的話聽進耳裡,謝意馨臉色淡淡的,「那是因為你沒被逼入絕境,剛才那種情況,我不站出來,難道要被逼著去死麼?」

    左霜一時語塞。

    蔣初籃緩緩開口,「其實我很好奇,五弟妹,你是怎麼知道慧融大師六根不淨破了色戒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謝意馨沒看她們,給小十一剝了一個葡萄。小傢伙站了很久,又是夏天,雖是早上,但一定渴了。嘴上說道,「我只是瞎蒙的而已。」

    明妃一聽懵了,她那些嚇死人的話,竟然都是瞎蒙的?

    「不過顯然,我蒙對了不是麼?」說這話時,謝意馨笑笑,略帶得意。

    氣得明妃胸口發悶,今天所有的失敗,竟然別人空手套白狼詐來的,真是氣死她了。

    謎底揭開,眾人有點接受無能。

    「五弟妹,你根據什麼蒙的呢?」蔣初籃再問。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說道,「相學,慧元道長額形奇特,上眼瞼浮腫,鼻準垂肉既大且垂,下唇厚而大,這樣的面相,從上而下,都透著淫/邪二字。」

    「……」蔣初鑒,「五弟妹真是博學,竟然連相學都懂。」

    「三皇嫂過獎,我不過是多讀了些書罷了。不過現在看來,多讀些書還是有點好處的。」

    「五弟妹,剛才聽你話裡的意思,似乎咱們宮中有人與那慧元有染?」左霜好奇地問,「這個人是誰?」

    謝意馨瞄了明妃一眼,見她似乎在認真地削著果皮,只是很不幸,刀下得狠了,把皮給弄斷了。

    「四皇嫂,你真當我是青天大老爺不成?連慧元道長六根不淨一事都是猜的,哪裡就能知道宮中誰與他有染?」既然今天沒法將明妃扯出來,那就安一下她的心,省得她警惕上了自己。

    太后略坐了一會,就道乏了,便由明妃扶著回屋休息去了。

    今兒太后受到的蒙蔽最深,此刻面子上估計有些掛不住,心裡指不定多不自在呢。

    太后走後,皇后也找了個耐不住悶熱的借口,回寢殿去了。

    接著,戚貴妃也走了,臨走前,看了看謝意馨,想叫上她一塊的,最終也只是歎了口氣,「我們年紀大了,動一動就乏。你們這些年輕的妯娌,在這多聊會,交流一下感情也好。」

    謝意馨幾個還能說什麼,長輩們都這麼說了,那就多坐會兒唄。

    小十一就著謝意馨的手,安靜地吃著葡萄,如同一隻小松鼠。

    蔣沁夏輕笑,眼中有著輕微的諷刺,「晉王妃對十一皇子的照顧可真細心,若是晉王妃能有自己的孩子,指不定怎麼疼寵呢。」不過是一個冷宮出來的孩子而已,犯得著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麼?看著就礙眼。

    小十一知道在說他,將口中的葡萄嚥下去之後,抬頭定定地看著蔣沁夏。

    當十一靜靜地看著人的時候,彷彿能看盡人眼底最骯髒最毫無防備的心靈深處,蔣沁夏惱羞成怒地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別人的孩子再怎麼樣也難養得熟。你懷中的傢伙還是你小叔呢,你一個嫂子成天帶著,像樣嗎?」

    謝意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養不養得熟就不勞安國侯世子夫人費心了。」她最討厭這種一發起諷來就胡亂攀扯的人了,一點自我控制力都沒有,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外噴。

    謝意馨也懶得和她吵,直接對蔣初籃說,「四皇嫂,蔣家的閨女就這教養啊?我算是見識到了。」

    蔣初籃神色略顯尷尬,不贊同地喚了蔣沁夏一聲,「妹妹!」音量略高,帶著一絲絲警告。

    蔣沁夏哼了一聲,見小十一還在看她,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謝意馨微側過身,擋住了她惡意的目光,然後將小十一抱上了膝頭。

    氣氛不算好,眾女都盤算著散去了,便見李德領著兩個小太監從拐角處走了過來。

    安王妃為長嫂,率先問道,「李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回安王妃,灑家只是過來傳個口諭而已。」

    眾人一愣,「父皇有何口諭?」

    「皇上和晉王正在御書房,皇上請晉王妃過去一趟。」李德笑著說,「晉王妃,隨灑家走一趟吧。」

    謝意馨點了點頭,和安王妃等人說了一聲,「各位,那我先行一步了。」說著,牽著小十一走在前頭。

    李德跟上,尾隨。

    眾女看著朝御書房而去的謝意馨,相視一眼,心中頗不是滋味,大家都是皇家媳婦,憑什麼她就能讓皇帝公公另眼相看?

    安王妃下意識看了一眼蔣初籃和左霜,左霜擰著帕子,蔣初籃站在一旁,淡笑,只是眼中哪有半分笑意?

    安王妃輕歎,儲位不定,真是爭鬥不斷。

    她家安王,年近三十才和幾個兄弟一起封的王,一看就是不得聖心的,所以她也不會去肖想那個位置。只是有時候,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前些年,君臨江也是心灰意冷的,只是自打去年封王了後,他的心又活泛起來了。

    想到這,安王妃無奈地搖頭。

    不過她覺得,這只是君臨江一腦熱而已,白折騰。雖然他佔著長的名義,可是冷眼看了近三十年,就會明白,她那皇帝公公從來都沒有把君臨江列入繼承者來考慮過。

    不過,蔣初籃與左霜,兩人一對比,高下立見,似乎景王的勝算又大了些?

    這麼想著,安王妃心中一動,不過她很快便按捺住了情緒,不急,景王和寧王,誰上位,關係著安王府上百條身家性命,輕忽不得。得挑一個能容得下兄弟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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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4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4 AM 編輯

83、第八十三章

    謝意馨未到之前,周昌帝與眾大臣初步商議完地動發生前翼州百姓的安置問題。

    末了,一個大臣說道,「殷家果然是極有福氣的,殷側妃前頭生了一對龍鳳胎,殷大人後頭就預言了翼州地動,此舉救了無數的百姓啊。皇上,等翼州地動過後,還請重用殷家才是。」

    周昌帝端茶的手頓了頓,心思一轉。

    抬眼,發現說話的是一位比較中立的大臣,而且為人比較正派,是個干實事的,而且腦子一根筋。與殷家也沒有仇怨,不存在故意捧殺殷家的問題,那就是說他真心覺得朕應該大用殷家的了?

    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刺耳,殷慈墨是老三的側妃,殷家也可以算是老三的外家之一,他們的福氣,不正是老三的福氣?

    這麼一想,周昌帝覺得手中原本濃香四溢的茶頓時寡味了許多。

    「此事朕會考慮的。」周昌帝淡淡地說道。

    剛才陷害謝家一事,牽扯出來的是侯青鵬,背後不免有殷憲珂的影子,這些人以為他聾了啞了看不到嗎?

    他只是見浮陽地動一事懸而未決,他不想橫生枝節,再說,他還有另外的考量。

    再者殷家問題重重,他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讓人用著很不放心。

    周昌帝的表現君南夕都看在眼中,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這話由王睿之說出來效果最好。

    因為王睿之雖然在他父皇心中迂了一點,但不失為一個正派耿直之人,他說出的話,能代表一類官員的想法,他父皇怎麼可能不重視。

    只是父皇可能不知道再耿直的人,能混跡朝堂那麼多年不倒,必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能力。或許知道吧,反正王睿之的話他能聽進去就好了。

    而且因為王睿之穩,才會想找一個靠山,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在這個靠山的護持下,安然渡過新舊君王交替的時刻。和王睿之一樣想法的官員不少,在他們眼中,君南夕就是一個好選擇。

    殷家,算計了他的王妃和岳家之後,想被輕輕地饒過,他父皇願意,他不願意。

    謝意馨到的時候,御書房裡只剩下周昌帝與君南夕了。

    謝意馨進來御書房,周昌帝賜了坐之後,誇了她幾句。

    她略顯羞澀地應了。

    趁著周昌帝與君南夕談話的時候,謝意馨在心中盤算著將明妃和慧元有一腿的事透出來給周昌帝知道。

    剛才她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她不敢,也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揭穿明妃與慧元的關係?別說她手上沒證據,就算有,她也不會這麼做。這事明顯就是一個馬蜂窩,誰捅誰倒霉。

    就算周昌帝氣得當場處理了那對賤人,回過頭來,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捅出這事兒的人算賬。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景王是周昌帝看好的繼承者之一,如果明妃出事,他受到的影響最大。周昌帝難免會多想,一個弄不好,還會懷疑到他們夫妻倆人身上。

    衡量之下,謝意馨覺得很不划算。

    不過此事若是私下說與他知,便不會有這種麻煩,所以謝意馨斟酌了詞句,將明妃與慧元兩人可能有私情的事講了出來。但也強調了一點,她只是懷疑,並無證據。信不信隨他了。

    謝意馨說完之後,周昌帝的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這兩個賤人!」

    然後豁地站了起來,衝著大門大喊了兩聲,「李德,李德!」

    李德公公匆忙地推門而入,「皇上,您找奴才?」

    「你,帶些宮人去明妃的寢宮,給朕仔細搜一搜,看看她宮中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的東西。如果有,給朕搬來!」

    「奴才遵命。」李德領了命匆匆而去,他一邊領人往明妃的寢宮趕,一邊搖頭,明妃這回要倒霉了。

    他怒極攻心的樣子讓謝意馨君南夕嚇了一跳。

    謝意馨不厚道地想,該,剛才謝家上下差點就被慧元一番話給害慘了,他都不治慧元構陷忠良之罪,還讓慧元毫髮無傷地離開。

    現在發現被戴了綠帽子,氣壞了吧。果然,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都不痛不癢。

    李德走了之後,御書房的氣氛並不好,周昌帝也沒心思和兒子媳婦多說了,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盯著御書房的門,周昌帝的表情陰晴不定。

    老五媳婦的話,他下意識就相信了。因為在這種事上說謊,沒半點好處。她既然說了,此事十之八九就是真的。

    五十多歲,正處於對自己某種能力的不肯定中,明妃就給他來了這麼一下子,周昌帝真是氣得狠了。

    明妃伺候太后用了膳,又陪著聊了一會,再侍候她歇個午覺,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從宮女口中得知晉王妃被皇上請了過去,她的眼皮就開始狂跳。

    「走,我們回寢殿。」明妃招呼了心腹宮女一聲,就急忙忙地往回趕。

    只是還沒到宮門,便見李德站在外頭,她住的內殿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

    「翻箱倒櫃的,你們這是幹什麼?還不快住手!」明妃心腹宮女怒斥。

    李德僅瞟了她一眼,理都不曾理會。哼,什麼玩意兒,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沒點規矩。

    明妃深吸了口氣,上前,「李德公公,你這是?」

    李德朝御書房的方向拱了拱手,「奴才奉皇上旨意前來搜宮,此時他們正在裡頭忙和,還請明妃娘娘見諒。」

    「李德公公,你讓他們住手吧,我親自去問皇上,確認了的話,你們再動手如何?」明妃忍著氣說道。心中更是心急如焚,那些東西她放得隱秘,他們應該還沒找到吧?

    「明妃娘娘,不是奴才不願意,而是這搜宮是皇上的命令。您若想讓咱住手,就趕緊去請皇上來或者拿皇上的旨意來。」

    明妃咬牙,她剛才還想拖一下,然後去慈寧宮搬救星的,現在,只有強硬一點了。

    「李德公公,你讓他們先住手,旨意我自會去請!你們說搜宮就搜宮,有沒有把我明妃放在眼裡?」

    李德剛想回話,寢殿裡傳來一聲驚呼,「啊,這些都是什麼?!」

    明妃的心一沉,不會是那些東西被找到了吧?這麼一想,明妃只覺得天要榻下來了。當下顧不得什麼,推開眼前的人就往裡沖。

    李德也被明妃的激動嚇了一跳,忙喝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瞎了,還不趕緊攔著明妃娘娘!」

    李德帶來的宮人很多,其中大半還是太監,比起宮女來,這些太監力氣要大許多。三兩下,兩三個太監便把明妃給制住了。

    「拿開你們的髒手,誰准你們碰本宮的?」明妃怒極了。

    制住她的幾個太監聞言,雖然臉上面無表情的,看不出什麼。可是他們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下了重手,原本不松不緊的力道頓時變成十成十,明妃被壓制得疼痛無比。

    明妃痛得咬牙,正欲怒罵,就見她的寢殿裡走出一小太監,「李公公,咱們搜完了,找到一些東西。」

    李德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回話的小太監看到那麼多人,有些為難,然後湊上前,和李德咬起了耳朵。

    李德越聽越驚訝,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明妃兩眼,明妃只覺難堪異常。

    「嗯,既如此,你們就帶著東西跟灑家回去覆命吧。」

    「不,你們不能帶走白梨宮的東西!」明妃叫道。

    李德好笑地睇了她一眼,這些東西不搜出來還好,一搜出來,夠她死十次的了。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

    「走起。」李德懶得理她。

    「不不,把東西還給本宮!」

    李德暸了她一眼,「明妃娘娘,如果灑家是你,現在要做的事不是攔著灑家,而是去求太后娘娘。」說完,示意兩個人制著她,然後他領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看著遠去的一隊人,明妃被鬆開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后,太后也不會救她的,完了,完了。

    ……

    「你個死孩子,自己跑去吃香的喝辣的,連母妃都不要了!」

    「……哪個殺千刀的,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搶別人的兒子!」

    冷宮裡傳來女人一陣接一陣的怒罵聲。

    站在冷宮不遠處的謝意馨臉色淡淡的,而一旁的春雪臉色很不好。

    從御書房出來之後,他們直奔鍾粹宮,謝意馨看出她那貴妃婆婆似乎有話要對君南夕說,於是她便找了個帶十一去冷宮看他母妃的借口溜了出來。

    這也是進宮前,小傢伙要求的。

    只是謝意馨沒想到,蕭明麗竟然是個如此不著調的人,不著調也罷了,還沒腦子。難怪當初會被周昌帝當場抓奸。幸虧十一不像她。

    就在春雪以為裡面的罵聲總算要消停了的時候,就見她們所站位置對著的大門爬出來一個人。

    謝意馨瞇著眼,這是十一的母妃?頭髮亂糟糟的,衣服很髒,整個人說不出來的邋遢。還散發著一股薰人的味道,遠遠的就能讓人聞到。

    「就是你這個賤女人想來搶我兒子的?」蕭明麗衝著謝意馨吼。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真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爭。如果你真為他好,就安靜地閉嘴吧!用你那生銹的腦子想想,先前你在冷宮的時候有誰管過你們母子。而你又何曾在意過你的兒子?你除了給他帶來麻煩,連最基本的生存都要依賴著他之外,又何償盡到過做一個母親的責任。現在我對他好一點,你就這副樣子,有你這麼做母親的嗎?」

    十一倔強地抿著嘴,強著眼中的酸澀。

    蕭明麗兇惡地瞪著謝意馨,粗啞的嗓子尖銳地叫著,」那又如何,他是我兒子,難道不該管我這母妃的吃喝?」

    「管?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出去給你覓食,尋來的食物虧你也能嚥得下去!你除了生他,還給過他什麼?」小十一能長那麼大,全賴了他之前的嬤嬤,可惜那個嬤嬤在年初的時候也去了。

    「就是,十一皇子作了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春雪在一旁氣不過,插了句話。

    「桀桀,你嫉妒了,縱然我千般不好萬般不對,他就是托生到了我的肚子裡。你再好,又怎麼樣呢,又不是他的娘。」蕭明麗越說越興奮。

    謝意馨皺眉,蕭明麗如今的狀態很不對勁,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的思維。

    「她是我嫂嫂,獨一無二的。」小十一認真地告訴他母妃,小臉前所未有的嚴肅。

    「死小子,我不許你跟她出宮,聽到沒有?!」蕭明麗暴躁地吼道,手抓著十一的胳膊就是一擰。

    十一忍著痛,眼神一黯,眼一眨,眼淚直往下掉。

    他母妃真是他的親母妃嗎,竟然見不得他過得半點好。他出宮並非只為是那些好吃的好穿的,而是想個能保護自己的地方。

    他曾看見過一個宮女,哪個宮的他不知道,被兩個太監給弄死了,悄沒聲息的,然後扔進了井裡。他怕,很怕,撞見這一幕後的幾天,他連眼都不敢閉,就怕哪天他也被人這樣悄沒聲息地弄沒了。

    父皇不待見他,母妃也——

    如果他和那宮女一樣去了,會有人為他傷心難過麼?小傢伙一想到這,心裡就不住的難過。

    「放手,你擰疼他了。」謝意馨用力一掐,蕭明麗疼痛之下,發現了殺豬般的尖叫,放開了對十一的鉗制。

    謝意馨忙將他拉到一旁,袖子一拉,發現他的胳膊上全是紫紅的痕跡,不由得眉頭一皺。

    「疼嗎?」

    十一搖頭。

    「疼也忍著,馬車上才有藥。」

    十一乖巧地點頭,他看了一眼雙頰已經明顯長肉的母妃,說道,「嫂嫂我們走吧,見到母妃過得不錯,十一就不擔心了。」

    「好。」謝意馨也懶得呆在此處了,彎腰將小傢伙抱了起來,領著眾人往鍾粹宮方向而去。

    「你個不孝子,給我回來,不孝子!」蕭明麗大叫。

    十一看著在後頭跪地發瘋的母妃,難過地將頭埋進謝意馨懷中。

    「嫂嫂,十一大了以後會孝敬你的。」

    悶悶地聲音從她懷中傳出,謝意馨低頭,笑了笑,「不孝敬嫂嫂也沒關係,嫂嫂不在乎。」

    十一沒回話,心中卻有一個堅定的想法。

    他曾聽一些宮女下人議論,說嫂嫂養他的目的不純。

    都說養兒防老,大約是嫂嫂沒有孩子,養著他,想等她年老的時候回報一二。

    當時他聽了,冷笑不已。誰肯讓他在最幼小最無助的時候伸把手,幫幫他,護護他,能平安長大的話,他必千百倍報答,可是,有這個人嗎?

    沒有,他在宮中的時候,連最末等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他,又有哪個幫他說過一句話?

    現在有個嫂嫂對他好了,就一堆刺耳的話出現,這些人的話,他才不相信呢。

    就算他以後出息了,那也有嫂嫂的功勞,幹嘛不對嫂嫂好點?

    回到鍾粹宮時,君南夕已經和貴妃婆婆說完話了,正等她呢。

    在宮中呆了大半天,戚貴妃也知道他們累了,也不留他們了。

    來時,馬車是空空的,回去時,馬車是滿滿的。裡面堆滿了皇帝的賞賜和她婆婆給的物件。

    皇帝表現喜愛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賞賜,大筆的賞賜。

    上了馬車沒多久,小傢伙眼皮一搭一搭地聳拉著,謝意馨伸手把他抱過來,「困了?」

    「嗯。」小傢伙愛困地打了個哈欠。

    「十一睡著了?」君南夕低頭,看著屁股對外,臉埋在謝意馨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傢伙。

    「是啊,小孩子容易困覺。」

    「小孩子就要多睡才長得好。」

    「難為他了,一大早隨我進宮請安,剛才又去冷宮看了他母妃。」饒是她,都覺得累了,何況他一個才幾歲的孩子。

    對於他們夫婦帶十一進宮請安後又領著出宮的事,周昌帝根本沒管。

    謝意馨樂得裝糊塗,至於十一的名字什麼的,她才不會傻得現在去問。現在周昌帝正煩著呢,拿這些事去問他,不是找罵嗎?等哪天風和日麗,她那皇帝公公心情好了再問吧。

    「其實父皇並不是那麼相信那些所謂的大師所說的話。」君南夕提點。

    謝意馨點頭,經過今天的這些事,她也算看出來一些端倪了。

    雖然朝堂上派系林立,各勢力摻雜,但在周昌帝的控制下,都是亂中有序。

    皇帝年紀大了,一切莫過於穩。他看重謝家,卻又用著殷家來制衡謝家。

    周昌帝一開始是護著謝家的,可事情隱約牽連出殷家時,周昌帝反手又給殷家擋下,不讓人深究下去。

    從這點可以看出,周昌帝並不想有人破壞如今的和平局面。

    侯青鵬與殷家關係密切,這一點周昌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心時有沒有疑到殷家頭上,謝意馨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心中是懷疑的,這也是周昌帝希望此事到此為止的原因。

    正因為看出了皇帝的態度,所以謝意馨後面才會不吭聲。

    馬車後面那豐厚的賞賜,或許有部分原因是由於周昌帝對謝意馨識時務有眼色的獎賞,但也有一種補償的意思在裡頭。

    想明白這點,謝意馨不由地直歎氣,有了皇上這道護身符,這殷家真是難對付。

    只是,周昌帝老了,況且又到了新舊皇帝交接的時候,不為更進一步,就為了保住屁股下的位置,也容不得他們不想。

    周昌帝一心求穩,難道事情就會按他想要的方向發展嗎?要知道,有些矛盾越鎮壓,暴發出來的時候就越厲害,越讓人措手不及。

    ……

    稍晚,君景頤去了殷慈墨的院子,看了兩個孩子之後,將今早發生的事與殷慈墨說了一遍。末了,還感歎道,「皇上對謝家真是太厚愛了。」

    聽完,殷慈墨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君景頤注意到她神色的古怪,問道,「怎麼了?」

    「你父皇是不是對那些道長高僧什麼的,並不是那麼信任的?」至少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信任。

    自古的帝王,對於威脅到自己江山的人,哪個不是勃然大怒,然後將人除之而後快的。即使是親生兒子,都照殺不誤。

    偏偏周昌帝被告知了謝家出妖星時,卻不甚著急,而且此事還是建立在浮陽即將發生地動的基礎上的。

    這樣太古怪了,唯二的解釋,一是,他知道他們的計劃,這個可能性很低;第二,那就是周昌帝其實並不是那麼看重天命龍氣龍脈之類的東西。

    殷慈墨把她的想法說了,君景頤也覺得有理,臉色一片精彩,「父皇,你騙得兒臣好苦!」

    ……

    次日,宮中傳來明妃感染了時役的消息,

    接著,景王夫婦進宮請求侍疾被駁回,沒幾日,便傳來明妃薨了的消息。

    也許是景王察覺到了什麼,並不曾大鬧,就如同明妃真的是不幸感染了時役而去一般悲痛。

    謝意馨不得不感歎景王的敏銳。

    「王妃,您的族人給您送來了一車吃食。」秦青肅著一張臉稟報。

    謝意馨頗覺意外,隨即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大概是前兩天她戳破了慧元的計謀一事,家中父兄應該對族人言明了。

    這麼有利於激起族人同仇敵愾之心、增強家族凝聚力的事,謝家人沒人傻得不去說。

    做都做了,為什麼不能說一下呢?

    況且這都是事實不是嗎?他們又沒誇大其詞。那天謝東名也親眼見了,有他作證,事倍功半。

    今天他們送來這一車的吃食,表達感謝。莊戶人表達感激之情真的粗糙直白。

    「秦管家,前兩日我不是和周嬤嬤收拾了庫房麼,一會你去庫房挑三兩件實用的東西作回禮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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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5 AM

84、第八十四章

    周昌帝已經將浮陽地動當成是必會發生的事來對待後,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

    這是大昌第一次在地動前做百姓的遷移工作,沒有經驗,只能摸索著前進。

    經過商量,在翼州的交接的縣城中設置了四個安置點,翼州百姓可以就近去到附近的安置點。

    安置點設置之後,在翼州各個縣鎮以及村中,都張貼了皇榜,說明了讓百姓遷離翼州的原因。

    幸虧百姓們對於皇帝和朝庭還是信任的,而且事關性命,都願意配合。當然也有一部分對地動一事是半信半疑的,對這部分人,朝庭也派人做了動員工作。

    可是總有一些為恐天下不亂,四處造謠生事。對於造謠生事,和朝庭對著干的人,一經發現,抓起來再說。

    後來他們瞭解到,百姓故土難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捨不得家裡的家禽。

    於是謝家拿出了一筆錢,派人去收購這些家禽,價錢也只比他們原先賣出去的略低,畢竟還要運費和人工費的。

    處理了這些家禽,願意走的人就多了。

    而且老百姓愛湊熱鬧,做什麼事都喜歡扎堆,走的人多了,原本打定主意不走的人心也動搖了。

    這些事都不算難處理,難的是,防止有人趁亂將百姓們的財產據為已有,中飽私囊。

    不過經過皇帝與官員們商議又商議,想出了一個辦法,將這種情況降低了很多。

    謝家也暗中發了一條命令,令所有翼州那邊的官員都遵皇命行事,陽奉陰違,不聽命令煽動百姓鬧事的,先監管起來再說。

    而先前成立的救災基金會也運轉起來,動員鄉紳富戶捐錢捐物。所得之物,配合著朝庭,部分購買了帳蓬糧食,運往了安置點。幸虧現在是夏天,不用購買被辱棉衣這些,省下了好大一筆銀子。

    君南夕更是請旨,前往翼州負責百姓遷移這項工作。

    其他皇子不感興趣的原因,那就是翼州的官員多半是謝家一系的。他們去了,做得好了,是應該的,也撈不到什麼好處,做不好了,估計就慘了。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們才不去呢。

    晉王府

    「……我們的人已經勸了幾回了,還是有人不願意離開家。對這些人,我們要不要採取強硬手段,直接綁著離開?」春景沉穩地匯報著他們最近的工作。

    「不用了,勸過就行。願不願意離開,無所謂,即使地動了,也不一定就會死。」謝意馨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得那麼十足。有些無傷大雅的非致命的不足,才能讓皇帝放心。而且地動一事,該說的也說了,那些人自己都不惜命,也合該讓他們見識一下地動的可怖。

    半月一晃而過,地動在萬眾矚目之下如期發生了。

    真發生了之後,百姓們對此是一陣後怕,地動過後,翼州百姓不由自主地全部面朝京城的方向跪下了,並且三呼萬歲。

    此事被言官記載下來,傳至京城,帝閱後,龍心大悅。

    百姓們後怕之餘又滿是敬佩和感激,這都是他們的皇上他們的天提前知道了天災通知了他們才讓他們躲過這一劫的啊。

    「果然不愧是真命天子!」

    「還有,你們別忘了,是殷恩公預言了地動發生的,咱也得感謝他才是。」

    在謝家刻意的引導下,整個翼州的百姓都知道地動是殷崇亦預言的,翼州百姓對他的感激和敬佩不亞於周昌帝。

    「是的,要不是他,咱們怕都不在了,得好好感謝他的。」

    「要不,等咱們緩過勁來之後,給皇上和殷恩公各建一座廟,供上長生牌位吧?」

    「我看行,得讓咱們子子孫孫都記得他們的恩德才是。」

    「建廟的話,算上我老李家一份,多的錢我老李沒有,但份子錢還是出得起的。」

    「也算上我的...」

    「還有我!」

    這一次,翼州可以說是完全避過了一次地動的災禍。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提前知道了會地動,還是出現了傷亡。

    整個翼州死亡五人,傷七人。

    這些死亡的人,都是不聽勸告,一意要留在老家不挪窩的人。

    而且這些人的生平也被人知道了,其中有倆人是偷雞摸狗之輩,留在老家,安的是什麼心,大家用膝蓋都能想到。五人之中剩下的一位是個孤癖的老頭,性格古怪。還有兩位,就不知道是因何逗留在原地不願離開了。

    這麼大範圍的地動,這麼少的傷亡,從古至今,前所未有。此事作為一個奇跡被言官記載入史冊,也算是周昌帝的一個功跡了。

    所以周昌帝連日來心情特別好,連上早朝都神采奕奕的。

    周昌帝在受了群臣的跪拜之後,笑道,「為了翼州地動一事,這段時間眾位愛卿辛苦了。這些朕都看在眼裡,今日便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來人啊,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一道長長的加封旨意宣讀下來,費時近兩刻鐘。此次參與了地動事宜的眾官員各有擢升。特別是翼州地區內的官員,普遍都升了一級或半級。也是,他們這段時間最是辛苦,奔波勞碌的,好些個都掉了幾斤肉。

    謝意馨的老爹升至從二品的刺使,名正言順地接過了侯青鵬空出的位置。而殷崇亦也升了一大級,成為內閣學士。

    這道陞官的旨意念完,大殿內一片喜慶。

    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喜慶的氛圍,「皇上,臣有事要奏!」

    眾臣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林御使,這林御使自打去年參了還不是晉王妃的靜貞縣主一本被罰了之後,就和謝家幹上了。這回難道又是?

    對這種不會看人眼色的御使,周昌帝也是不喜的,他的笑意淡了許多,「何事?」

    林御使道,「臣以為,謝昌延謝大人能力不行,不足以委以刺史之重任!」

    「此話從何說起?」

    「先前侯青鵬被革職,謝大人作為翼州官職最高的官員,總攬翼州庶物,理應盡責盡力管理好翼州。可是,翼州地動一事,朝庭早已知曉,也給出了相應的應對方案。此事若擱在別處,必不出現任何傷亡,為何翼州還是出現了傷亡?可見是謝大人能力不行。」

    「林御使,你這說法就有點吹毛求疵了。你也說了,謝大人只是總攬事物而已,並不是事事都親力親為的。況且翼州那麼大,有人故意躲著的話,也找不到人啊。」

    有人站出來,說了句比較公道客觀的話。

    林御使搖頭,「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便罷了。只是謝大人分明是知道有這些人不願意離開的,為何不採取強硬手段押著他們離開呢,雖然當時會被罵幾句,但至少能救下這些人不是嗎?可是謝大人卻放任自流任他們遇險了,臣覺得,這樣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其實這事也怪不了謝大人,牛不喝水強按頭也沒用,自己的命自己都不愛惜,別人能管得了你許多?」

    「沒有人是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他們不願意走,必然是謝大人的工作上有所不足。所以臣不以為謝大人能勝任刺史一職。」

    「依你的說法,本王也該為這幾條人命負點責任咯?」君南夕淡淡地開口。

    「確實。」林御使還點頭了。

    眾人只覺得狂暈,這姓林的,也忒大膽了。

    「照你這樣說,舉國上下九成的地方父母官早就該辭官回家種地了。」

    「難道不是嗎?連人要自殺的事都能算到父母官的頭上,想想,全國上下一年有多少人想不開的?」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還不是一樣是活膩歪了找死?」

    林御使皺眉,還欲再辯。

    「好了,一大早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周昌帝開口了,其實林御使說的話他也聽進去了,未嘗沒有遺憾。如果謝昌延真如林御使所言採取強硬手段的話,豈不是出現零傷亡?那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啊,只是,可惜了。

    不過有瑕疵,這樣的謝家他用起來更放心一些。而且由此可見,翼州的官員也不是鐵板一塊嘛,要不怎麼會連這點漏洞都解決不了?

    「朕擢升旨意已下,就不做更改了。不過,謝愛卿以後遇事可要多動動腦。」

    「臣遵旨。」

    「皇上,今早您給咱們這麼大一個驚喜,臣也有件喜歡要稟報您。」禮部侍郎上前,笑瞇瞇地說道。

    「什麼事?」周昌帝感興趣地問。

    「皇上,翼州的百姓很感激您,特意秘密送來了兩份禮物,您要看一看麼?」

    「不是說過不要勞民傷財的麼?」先前地動結束後,就有百姓提議要給皇帝送一份禮物,周昌帝知道後怕勞民傷財,回絕了。

    禮部侍郎看了周昌帝一眼,琢磨著,皇帝看起來也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於是嘴上說道,「這個微臣也不知,這份禮是今早送達的,來人只說是翼州的百姓送給皇上的一點心意,具體是什麼微臣也不知道。」

    「那就呈上來吧。」

    ……

    「小心些,這可是受災的百姓送給皇上的禮物,摔壞了,咱們兩個的腦袋都不夠賠的。」柏良青說完,忙催促,「咱們趕緊地,快上早朝了,估計不久之後皇上便會宣看禮物了。」

    「青哥,這裡面裝的啥啊?」李元湖好奇地問。

    「不知道,也別多問,這可不是咱們現在能知道的。」柏良青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元湖撇了撇嘴。

    「哎呀——」柏良青捂著肚子,難受地皺著大餅臉。

    「青哥你怎麼了?別嚇我呀,一會你可是要進殿呈禮的。」

    「元湖,我肚子疼,想出恭——」

    「哎,你不是吧?忍忍啊。」

    「忍不住了。」柏良青一把將懷中的木盒子塞到李元湖的懷裡,「我不行了,先去茅房了,一會我要是沒回來就要呈禮,你就上。還有,這禮可不同以往,你一定不能打開來看,明白嗎?」

    說著,便捂著肚子跑遠了,聲音還遠遠地傳來,「記著啊,一定要皇上先看的!」

    李元湖捧著盒子,搖搖頭,「跑那麼快,鬼追似的。」

    剛才柏良青反覆交待,倒勾起了李元湖的好奇心,喃喃自語,「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看看都不行,非得皇上先看?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啊。」

    於是,他左右看了看,沒人,於是他手一動。

    李元湖是殷崇亦繼室的弟弟,靠著他的關係進了禮部,有點小聰明,就是手腳有點不乾淨。

    盒子一打開,李元湖大吃了一驚,裡面竟然躺著兩枚精巧的長生牌位,一個上面寫著皇帝的名諱,另一個則寫著他姐夫殷崇亦的名諱!

    饒是他再傻,也知道他姐夫是不能與皇帝相提並論的,這禮要是送上去,皇帝會怎麼看?

    一想到這,李元湖就冷汗直冒。偏偏皇帝已經吩咐下來,宣見這份禮了。他遠遠就聽見了。

    李元湖急得團團轉,沒一會,一個大膽的主意在心中生成。反正這禮是秘密送進京的,誰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於是,他左右瞧了瞧,沒人,然後走至一死角。拿起屬於他姐夫的那枚長生牌位放入懷中,才快步走向大殿。

    禮部侍郎從李元湖手中接過盒子,然後打開,他明顯愣了一下,臉色隨即恢復正常。

    雖說禮物是秘密送進京的,只是他們禮部必會打開檢查一二,要不然哪敢呈送至御前。對此,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周昌帝眼睛一瞇,「怎麼?」

    「皇上請看。」禮部侍郎將盒子捧著與額頭水平,恭敬地說道。

    「哦,是萬家生佛的長生牌位。」周昌帝滿意地點點頭,「只是你剛才不是說翼州送來兩份禮物嗎?怎麼只有一份?」

    「皇上,是臣剛才說錯了,的確是只有一件禮物而已。」禮部侍郎的聲音有點尷尬。

    「這樣啊。」周昌帝點頭,然後讓他歸位了,似乎不打算深究。

    ……

    御書房

    「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周昌帝問。

    李德猶豫了一下說道,「翼州送來的是兩枚萬家生佛長生牌位,其中一枚是給殷崇亦殷大人的。」

    「殷崇亦那枚長生牌位失蹤了?」周昌帝問。

    「是的,經奴才查證,是被李元湖藏起來了。」

    「李元湖?」周昌帝疑惑。

    李德解釋,「他是殷大人繼室的弟弟。」

    周昌帝冷笑,「殷家倒是乖覺。」

    「長生牌位——」周昌帝凝神著手中精巧的長生牌位久久不語,「殷崇亦也是個能的,原來在百姓心中,他竟然能與朕比肩了麼?」

    周昌帝的聲音不大,但李德聽了,只覺得全身發抖,冷汗直冒。

    「出去吧,沒出息的老東西!」

    李德得了這麼一句話,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到門外,虧得多年的習慣,沒忘了把門給拉上,同時也關上了周昌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御書房發生的事,被隱秘地傳入了君南夕耳中。

    他品著茶,輕輕一笑。

    人啊,就是這樣,年輕的時候對死尚不畏懼,臨老了,卻越來越害怕死亡,也越來越想抓住手中的東西。即使英明如他父皇,也難逃這個規則。

    君南夕旁觀,他父皇年紀越大,就變得越多疑,而且明妃一事,對他的刺激也很大。

    如果這兩塊長生牌位直接呈上去,初見時,他父皇會怒,但緊接著,恐怕就會懷疑送這禮的人的用心了,

    一個弄不好,極有可能會懷疑到謝家頭上。

    現在這樣剛剛好,殷家這麼做只會顯得越心虛,而他父皇只會越想越覺得殷家可疑。

    他父皇既然下不了決定拔除殷家,那他就一步一步推著他下。等哪天他父皇覺得殷家如同芒刺在背的時候,就到了該拔除之時。

    總之,殷家既然招惹了他,那麼就別想那麼便宜地全身而退。

    如果殷家眾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他們哪有招惹晉王。可他們不知道,夫妻一體,招惹了謝意馨,比招惹君南夕本人還嚴重。

    ……

    另一廂,李長湖自覺幫了他姐夫一個大忙,越想越美,下了值之後,跑去找他姐夫邀功去了。

    「姐夫,今兒你可要好好感謝我。」李長湖得意地笑言。

    「你做了什麼,我要謝你。」殷崇亦升了官,心情很好。

    「看看,這是什麼?」李長湖將藏在懷中的長生牌位摸了出來,將今早的事說了出來。

    「幹得好!」殷崇亦讚了一句。

    這番話恰巧被經過的殷憲珂聽到,只見他猛地一把推開攙扶的小廝,拄著枴杖哆嗦著進了門,「你說什麼?」

    「爹?!」

    殷憲珂沒理會他,而是對李長湖說,「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

    李長湖略帶著得意的表情給殷憲珂細說他是如何發現呈送給皇帝的禮物裡有兩玫長生牌位,又是如何偷偷藏起一玫的。

    殷憲珂忍著將他暴打一頓的想法,等他說完後,才冷冷地問,「你覺得自己聰明絕頂是吧?可你不知道,我們殷家這回被你害慘了!」

    「來人,送客!」

    殷崇亦一怔。

    殷憲珂的威嚴在殷家是毋容置疑的,在他說了送客後,一眨眼,便進來了兩個小廝,將李長湖請了出去。

    殷崇亦顧不得李長湖這個小舅子了,忙問,「爹,你之前不是說,我們殷家因為預言地動一事恐遭了皇上的猜忌嗎?長湖這麼做,不正合了咱們的意?晚些時候,咱們將那些尾巴抹去便是了。」

    在殷憲珂吃人般的目光下,殷崇亦越說越小聲。

    殷崇亦暴怒地喝道,「合我們的意,合個屁!你知不知道他這麼做就坐實了我們殷家的心虛,同時暴露了我們妄測聖意,並且猜中了皇帝的想法,而且這樣做還擺明了不相信皇上。你覺得此刻皇上心中樂意嗎?」

    聞言,殷崇亦有些失神。

    「剛剛你還說什麼,抹去?你真以為殷家手段通天了!而且當今是好騙的嗎?你也太小看當今了。」殷憲珂站起來,如同一隻被困住的野獸,焦躁地走來走去,「不,不能這麼做。指不定你的想法步步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近來家族中的事他都教給了老大,如果他這回不是心血來潮逛到前院來,不知道這件事的話,殷憲珂簡直不能想像那後果。

    「那現在怎麼辦?」殷崇亦六神無主地問。

    「還能怎麼辦,現在,連夜進宮和皇上說明這件事,我親自去!」殷憲珂疲憊地說。

    「可是,會有用嗎?」

    「有用沒用,都得去做,這是一種態度。」殷憲珂突然惡狠狠地道,「看看你娶的都是些什麼妻子,前一個是喪門星,後一個也是災星,真是家門不幸啊。」

    「如果沒有你這小舅子的多此一舉,咱們殷家可能還有驚無險。被他這麼一搞,我們殷家要被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小舅子害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6 AM

85、第八十五章

    君南夕對殷家的算計,謝意馨並不知曉。

    這日,難得浮生半日閒,謝意馨懶洋洋地靠在臨窗的榻子上,手裡拿著一本雜記,時不時地翻上兩頁。

    小十一坐在專門為他打造的矮桌子矮椅子上,認真地描紅,小臉一派的認真嚴肅。

    兩人的屋子,氣氛安靜祥和,似乎連陽光都變得懶懶的。

    窗外綠意盎然,清風拂面,帶著一股植物的芳香,讓人不自覺地放鬆。謝意馨躺著,不自覺地瞇了過去。

    小十一描完紅,抬起小腦袋一看,發現她睡覺了,秋困讓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傢伙揉了揉眼,然後站了起來,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就近搬來了一張椅子,然後踩著椅子上了榻,小心地窩在謝意馨身邊,又打了個哈欠,最後閉上了眼。

    君南夕從外面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兩隻腦袋偎在一起,睡得同樣安祥靜謐。

    君南夕看了周嬤嬤一眼,周嬤嬤會意,上前小心地將小十一抱了起來。

    小十一睡得正香,被人挪了窩,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眼瞼扇了扇,似乎要醒過來一般。

    周嬤嬤熟練地給他輕拍著背,小十一最終敵不過睡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是他近日來第三次看到她看著書就睡著了,近來她似乎很容易疲倦?

    君南夕想了想,又提腳往外走,招來春雪問話,「王妃近來很疲倦,她是否身體不適?請過太醫來看了嗎?」

    春雪似乎很歡喜,她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主子的小日子推遲了幾日了,而且又容易睏倦,王爺,你說主子是不是有了?」

    君南夕一怔,回過神後,說道,「此事先別聲張,叫小卓子拿著我的帖子去宮中請婦科聖手王太醫來。」

    約兩刻鐘左右,小卓子把王太醫請來了。君南夕領著他去了屋子,王太醫輕手輕腳地給謝意馨診了脈息。

    君南夕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只見他的表情只是略有些吃驚,並無其他特別的地方。

    把完脈之後,君南夕領著王太醫去了另外一間屋子,「如何?」

    「看脈息,王妃這是懷孕了,日子尚淺,才堪堪一個月這樣。」

    「你確定?」

    「摸著脈息確是如此。」王太醫斟酌著說道。

    君南夕呆坐在大廳裡,良久,猶記得前幾日,他不死心地去問張問賓他能有子嗣的機率多大,張問賓搖頭愛莫能助的樣子。而且一個月,他當時還在翼州哪。

    君南夕握著拳頭咬牙,若說馨兒她——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小卓子,你去,把孫仲明、周通、葛發生三人給我請來!」

    半個時辰之後,君南夕與他們一一密談之後,送走了三位大夫。

    這一番折騰,謝意馨並不知曉。君南夕送走三位大夫之後,回到屋子裡,脫了鞋襪,上了榻。移開她墊的枕子,讓她的頭枕著他大腿。

    君南夕看著她的睡顏,想著剛才葛發生的話,一臉的陰沉。把過脈的四位大夫都說她是喜脈,唯獨葛發生有疑慮,他摸著這喜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細微的古怪。在君南夕的追問下,葛發生說了他以前剛剛行醫時,看到過一個貴婦人,為了把一個小妾掃地出門,按著一張不知何處來的古言抓了藥,吃了一副之後便會顯示喜脈。她假裝懷孕又假裝流產,終於把那小妾掃地出門了。王妃的脈像和那婦人服藥後很相似。

    葛發生對此事並無太大把握,可君南夕就是直覺地信了他的話,究竟是誰要算計他們夫妻?

    謝意馨睜開眼時,便發現自己枕在君南夕大腿上,而小十一並不在屋內。

    君南夕則靠著窗,拿了本書在看,謝意馨一有動作,他便察覺了,「醒了?」

    謝意馨嗯了一聲,懶懶的不想動,側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什麼時候回來的?」

    君南夕笑笑,為她難得的撒嬌,「剛回不久。」

    謝意馨也沒問他這幾天在忙什麼,有些事如果該她知道君南夕會說的,她也不想過問太多。再者,她每天都很忙,可不想再多操心了。

    她想起他腿腳不好,又不知道給她枕了多長時間,忙坐了起來給他按一按。

    「那是什麼?」謝意馨揚揚下巴,君南夕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的桌子上躺著一封紫色的請帖。

    君南夕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那是殷家送來的請帖。」

    殷家送來的請帖?謝意馨意外了,「我看看。」看了一眼那帖子的距離。她鬆開了盤著的雙腿,身體橫過君南夕的腿,一隻手撐著榻,另一隻伸長了,欲將那請帖夠過來看看,可惜使出了吃奶的勁,還是夠不著。

    君南夕看著趴在自己身上,懶得不想下地的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在她挺俏的臀部上拍了兩下,「我來。」

    謝意馨夠了幾次夠不著,正鬱悶呢,聽他這樣說,忙不跌地坐回原處。

    只見君南夕側著身,沒一會便摸到了那帖子,指尖再往他們的方向一拖,帖子就到手了。

    接過請帖,謝意馨就靠在君南夕身上,隨意打開,原來是殷家老爺子七十八大壽。殷憲珂比自家祖父還大上兩歲,確實是七十八了。

    「聽說殷家長子殷崇亦奏稟父皇,希望能大辦一場,父皇已經准了,並且著禮部大辦。」君南夕道。

    謝意馨點頭,周昌帝會准允不奇怪,不說這回翼州能避開地動,殷家確實是立了功勞;單說殷憲珂也是隨太祖打江山的開國老人了,當年的那些老人,剩下的可不多了。而且年紀這麼大了,說句不好聽的,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這壽辰是該大辦一場的,以示皇恩浩蕩。

    只是殷憲珂的身體能承受得住這壽宴的繁瑣操勞嗎?雖說不用他做什麼,但光見客這一點,就足夠他一老頭累的了吧?

    要是他之前健朗的時候還沒什麼,現在,哼。謝意馨不會相信他的身體還一如既往的那麼硬朗的。

    那日,殷崇亦貿然上奏折,預言地動。殷老頭氣急攻心,吐血不已,當時的大夫給他把了脈,都說要不好了。轉眼,殷老頭又生龍活虎起來。

    若說其中沒有什麼貓膩,她可不信。謝意馨買通的那個幫殷家老頭看診的大夫說,自打殷家老頭好了之後,就沒找過他看病了。而且據監視的人說,殷家也沒請過別的大夫或者太醫,這樣太可疑了。

    依她看,能有這樣的結果,多半是用了什麼大補的藥物罷。可惜他用了藥,都不得好好靜養一番。

    後面幾次往他心窩子死命踹的打擊事件,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深,饒是沒病的人也能被氣出病來,何況是殷憲珂這個要強的老頭子。

    現在還能活著,謝意馨真是太意外了,但她絕對相信,殷家老頭的身體好不到哪去。

    如此一來,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殷老頭同意辦這場壽宴呢?

    雖說殷家在此次的地動中立了功,但後來侯青鵬設局陷害謝家一事,殷家也是有嫌疑的。

    這兩事是不是功過相抵,周昌帝心中又是如何衡量的,別人不曉得,殷家老頭應該看得分明。

    所以這種時候,正是低調不張揚的時候,偏偏殷家反其道而行,謝意馨的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怪異。難道殷憲珂同意辦這場壽宴,只為了顯示他們殷家聲勢如日中天皇恩濃厚?

    謝意馨把心中的想法和君南夕說了,他想了想,說道,「現在咱們再多猜測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埋吧。」

    謝意馨嘴上應著,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如果她是殷老頭,在他那種境況下,她會做些什麼呢?

    聯想到她上一世,臨死前,她最想做的,就是毀了仇人最心愛的東西,殷老頭這一生,最恨的人是誰?

    殷老頭恨的人很多,但大多數都死了,現存於世的,恐怕就是她祖父能被他一直惦記了。

    而她祖父最在意最心愛的東西,是謝家的子子孫孫,還有謝家的前程。這麼一想,她腦中總是浮現出無數種可能,可是又摸不準殷老頭到底意欲如何。

    「我和你說件事,你聽了別激動。」君南夕決定,還是把剛才的事說出來,他們是夫妻,有些事需要坦誠面對的。

    見他嚴肅,謝意馨也慎重起來,靜靜地聽完,她看著他的眼,說,「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信嗎?如果我真的懷孕,孩子只可能是你的,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近得了我的身。」

    「我信你!」君南夕握著她的手說。

    謝意馨鬆了口氣。

    「既然有人那麼想離間我們,看我們倆人反目,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失望才是。」謝意馨瞇著眼說,眼中怒火一閃而逝。

    君南夕微微一笑,他最喜她這模樣了,被欺負了,就亮出爪子,鬥志昂揚的模樣,從不驚慌失措,自怨自艾。

    ……

    時間飛逝,很快便到了殷老爺子大壽的日子。

    謝意馨君南夕兩人踩著點到了殷府。此時殷府張燈結綵,龍獅鳳舞,賓客絡繹不絕,熱鬧無比。

    不過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場壽宴操辦的規模不亞於大笀。只是比起去年她祖父辦的那場,熱鬧有餘,隆重不足。

    負責迎接的人是殷崇亦的弟弟殷泰淵,一見謝意馨君南夕下了馬車,忙迎了上前,寒暄兩句,便準備引人進大廳。

    他們在引路丫環的帶領下,還沒到大廳,遠遠便見到君景頤領著殷慈墨幫忙招待客人。這是殷慈墨出了月子來,謝意馨第一次見到她的人。

    先前龍鳳胎的滿月日恰好就在地動期間,並未大辦,不過周昌帝倒是親自賜了名,又賞了東西下來。

    君南夕謝意馨作為弟弟弟媳,出席了滿月禮,為避嫌,謝意馨並不曾抱過那兩個孩子,只看了幾眼,印象中兩娃眉眼清秀,面相不差,就是身體弱了一些,哭聲小。

    殷慈墨坐月子時,她不是不想給她添堵,然後讓她的身體在月子裡垮下來。只是動了幾個人,消息傳到殷慈墨耳中時,她都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絲毫不見有什麼反應。反倒是傳消息的人都被她整治了一通,為此,折了兩個人手。為了保護好安插在景王府的釘子,他們只好偃旗息鼓了。

    他們走近了,才發現,她的身材已經恢復過來了,還隱隱帶著一股成熟的豐腴,如水蜜桃一般誘人。真是得天獨厚的一個人,謝意馨不由得感歎。

    想當年,做完月子後,她費時半年,是多麼艱難才將身段恢復過來的。

    「三皇兄,殷側妃——」

    「五弟,五弟妹。」

    一波接待,一波被接待,兩波人都是笑呵呵的,似乎他們之間沒有絲毫齷蹉一般。

    就在謝意馨打量著殷慈墨的時候,殷慈墨也不著痕跡地將君南夕打量了一番。

    君南夕與以往有了不同,那是一種眼神氣質上的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君南夕可以說是溫和而懶散的,眼神飄忽沒有落點;那如今他的眼神似乎活了,有了焦距,儘管表面溫和依舊,但殷慈墨仍看得出來,那是一種內斂的銳意進取。

    這只是很細微的變化,但殷慈墨注意到了。

    這樣的發現,讓殷慈墨的心無端地一沉,這樣的君南夕只會比以往更難對付。

    她注意到君南夕看向謝意馨的目光不自覺地帶著一股暖意,臉不由得柔和。殷慈墨同時心中又有點酸澀,他的改變是從成親後開始的,難道是因為謝意馨?

    她雖然熱愛權力,但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對男人也有喜歡的類型。

    說起來,君南夕恰好就是她比較欣賞的那一類,乾淨清爽溫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想著設計了謝家後,她向君南夕表明心意,然後請求周昌帝賜婚。這裡面固然有她的私心,卻也因為那個人是君南夕。

    只是,這一切都偏離了她預計的軌道,殷慈墨有心中偷偷地歎氣與惋惜。

    寒暄幾句,謝意馨夫婦被引至左邊的小偏廳。自古以左為尊,他們被引到這裡並沒錯。

    剛才謝意馨在大廳時就注意到了,左右的兩個偏廳都利用上了。她想,如果左邊用來招待皇室成員的話,那右邊大概招待的也是一些對殷家來說比較尊貴的客人吧,會是誰?這個猜測不久會便揭曉了。

    謝意馨與君南夕剛坐下,不久,又有人被領了進來。進來的人是七公主君清溪和駙馬溫鳳和。

    君清溪見到君南夕兩人,略不自在,臉色也譏訕訕的。

    因為上回厲天行為對付謝家,竟然找了那麼一個借口,把她牽扯了進去。那些話恨不得謝意馨死的話,她也的確說過,所以見到謝意馨,她還是有些不得勁的。

    君南夕和謝意馨都沒動,她喝著茶,暗忖,當長輩就這點好處了,無論多尷尬的情景,都是小輩們先低頭。

    溫鳳和攜著君清溪走了過來,行了個禮,「晉王晉王妃。」

    君南夕手虛扶了一把,「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和清溪一樣喊我五哥喊她五嫂就成。」

    謝意馨亦朝兩人點點頭,「聽你五哥的。」

    溫鳳和從善如流,又行了一個家禮,才領著君清溪坐下。

    之後,溫鳳和與君南夕隨意地聊著,謝意馨就坐在一旁慢慢地品茶,也不怎麼吭聲。

    君清溪見此,撇了撇嘴,開始無聊地打量起偏廳的裝飾來。

    隨後,安王寧王靜王夫婦都來了。

    湯靜塵一進來,就和謝意馨咬起了耳朵。

    謝意馨掃了一眼從一進門就靜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靜王,只能說他真不愧得了皇上所賜之靜的封號。不過她也注意到湯靜塵說話時,他會時不時地給她的杯子裡添一些水,對妻子的照顧也算是周到了,悶就悶一些吧。

    「殷家這回的壽宴辦得可真熱鬧,剛才我們進來時,發現你祖父、秦國公還有我祖父都來了。這殷家老爺子面子可真大。」說到後面,湯靜塵嘖嘖有聲,「聽說殷家在宮內的兩位,也被父皇恩准回來祝壽了。」

    宮裡的兩位,指的是殷慈墨的姑姑和她姑母殷蘊竹殷太妃。

    「他們請旨的時候,父皇都說了要大辦的,熱鬧一些也很正常。」話雖如此,謝意馨心中卻無端的不舒服起來,無關嫉妒什麼的,就是有些不安,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這就像一場戲,殷老頭齊集了所有的觀眾,就為了讓人看一場戲一般。

    坐了許久,加上心神不寧,謝意馨欲出去走走。只是一想到所處的是殷家,她便按奈住了心思。如果出去後,在殷家發生什麼的話,於她來說,弊大於利,還是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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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6 AM

86、第八十六章

    偏廳裡都是熟人,沒一會大伙就聊開了。

    左霜開口,「三皇嫂真是大度。」看了看,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才接著說道,「剛才我在門邊看著,殷側妃氣質雍容,和三皇兄站在大門處迎人,看著就讓人覺得很登對哩。三皇嫂想必也見到了,可臉上卻是一異色也無,豈不是我等的榜樣?大嫂,五弟妹,六弟妹,你們說是不是?」

    「這……」景王與寧王之急早已開始,安王妃實在不想趟這渾水,話說得有些吞吐,「能做皇家媳婦的,自然都是不差的。」

    謝意馨暗自搖頭,外力只會讓她們越抱越緊,沒了外力,內部矛盾才會凸顯。

    如果左霜沒拿這話刺蔣初籃,沒人理會這一幕,都當作理所當然的話,或許蔣初籃已經暗自戒備了。

    只是蔣初籃是那種越被刺激越是憤怒就越冷靜的人,左霜這麼做,只會適得其反。

    果然,蔣初籃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殷側妃那是連父皇都誇獎過的人,自是不錯的。四弟妹,你說呢。」

    被反將一軍,左霜撇了撇嘴,她哪敢說父皇說得不對啊,有些怏怏地道,「三皇嫂說的自然都是對的,我哪敢說不對啊。」

    許是茶喝多了,謝意馨有些內急,和君南夕低聲說了一句,便帶著春雪出了偏廳。

    釋放後,她領著春雪往回走。

    「主子,前面是安國侯世子。」春雪低聲地提醒。

    謝意馨一看,果然是,而且他還站在了通往前廳的必經之地,她不由得眉頭一皺,「不必理會。」

    謝意馨目不斜視,擦肩而過時,她的手臂驀地被拉住,「等等。」

    「你幹什麼?」春雪驚呼。

    「放手!」謝意馨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馨丫頭,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拉住你麼?」朱聰毓不受影響地問。

    「沒那個必要。」

    朱聰毓眼一縮,放開謝意馨之後,失落地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拉住你,就想告訴你兩個字,小心。」說完,他便鬆開了,然後尋了個方向頭也不回地走掉。

    小心什麼?莫名其妙。謝意馨按著被抓疼的手。

    「主子,安國侯世子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話的,會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提醒咱們呢?」春雪猜測。

    謝意馨冷冷地笑了,「春雪,你想太多了。」她才不信前幾個月見到時眼神怨毒得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人,轉過頭來說兩句莫名的話就是對她好呢。

    回到偏廳時,謝意馨的臉色已經恢復過來了,別人也看不出什麼。

    只是君南夕敏感,她一進來就察覺到不對勁。謝意馨挨著他坐下後,他忙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謝意馨衝他搖了搖頭。

    「五弟和五弟妹真恩愛,五弟妹才離開一小會,五弟就擔心得不行,真叫人羨慕啊。」

    左霜特有的酸言酸語,讓謝意馨不耐地皺起眉。

    就在這時,他們偏廳的簾子被掀開,君景頤殷慈墨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小李氏。

    小李氏一進來,就笑道,「臣婦給幾位王爺王妃請安了。我家老夫人剛才和秦老夫人謝老夫人等聊天時,知道幾位皇子王妃在偏廳,想見見幾位王妃,奈何人老了腿腳不便,遂特意命我過來相請,還請幾位王妃不要怪罪。」

    「哪裡,人多才熱鬧,這廳裡就我們妯娌幾個,那些話題說來說去沒甚滋味,老夫人相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安王妃笑瞇瞇地說道,「況且王弟妹六弟妹的祖母都在,是該去拜見一番的。」

    其他人也點頭附和。

    「那,請隨我來罷。」小李氏笑瞇瞇地說道。

    「大皇兄和幾位皇弟也隨我來吧,正好去見見幾位老爺子。」君景頤在一旁笑道。

    剛才從湯靜塵那得知殷老爺子正在右邊的偏廳招待幾位老爺子,君景頤會有這個提議並不奇怪。

    謝意馨跟著她們來到內院,遠遠便傳來一陣喧鬧說笑聲。

    進了屋,發現屋內都是一些高品級的婦人,只見她們都打扮得富貴喜慶又不搶主人的風頭。

    殷老夫人穿著五蝠錦袍坐在主位上,右邊是殷家的昭儀娘娘。

    左邊坐著一位氣質清冷的婦人,謝意馨注意到她的首飾及衣裳都是宮制的,雖然素淡,卻極有考究。她心中一動,莫非這位便是殷慈墨的姑母殷蘊竹不成?她應該稱太妃——

    太祖爺大行之後剩下的妃嬪不多,除了太后之外,還有兩三位太妃而已,殷蘊竹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謝意馨打量殷蘊竹的時候,殷蘊竹也抬眼,淡淡地掃了她們一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目光落在謝意馨身上的時間有些長,還帶著一絲不明的意味。

    剛進來的幾位皇子妃都得了誇讚,她們得體地應對著。

    謝意馨挑了一處離她祖母較近的位子坐了下來,就這麼微笑著靜坐著,言行舉止並不惹人。

    眾人很容易就被場中八面玲瓏的殷慈墨吸引住了目光。

    幾位積古的老人聚在一起,難免會說起年輕的一些事兒,特別是當初丈夫跟著太祖去打天下之後獨剩下婦人留守的艱難,謝意馨聽得津津有味。

    聊完這些,話題不自覺地轉到子孫上頭,而殷慈墨那剛過完滿月的龍鳳胎又成了焦點。

    蔣初籃作為嫡母,時不時地附和兩句。

    謝意馨一改方才渾不在意的態度,問了幾個問題。不多,給人的感覺就是好奇而已。

    可是落入殷老夫人的眼中,殷老夫人眼睛微微一瞇,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

    不久有下人來報,說壽宴準備開始了,讓她們去前廳。而殷蘊竹率先站了起來,剛才丫環不小心打番了茶杯弄濕了她的裙擺,她得回屋重新換一身。

    ……

    那廂謝意馨她們聊得熱鬧,這廂,幾個老頭子並幾位皇子,氣氛也很濃烈。

    「咱們幾上老傢伙許久沒有聚一聚了,想當年,咱們跟著太祖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殷憲珂感歎道,「如今,咱們都老了。」

    其他幾個老爺子都附和,「是啊,歲月不饒人哪。」

    「今天是我七十八大壽,明年不知道還能不能過壽。」說著這話,殷憲珂似是不勝唏噓。

    這話說得在場幾個老人心有慼慼,甭管他們之間的恩怨如何,他們這把年紀也真的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真是黃泥埋到脖子了,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不知道哪天眼一閉人就去了。

    「今天我請你們過來,一來是想咱們幾個老傢伙聚一聚。二來,是有些與謝家的陳年舊怨想趁著這個機會解決,秦大哥你們幾人正好做個見證。」

    他這麼一說,眾人明顯覺得很意外。前些日子還使了那麼一個計謀欲將謝家連根拔起,這會卻要求和解來了?

    唯獨謝老爺子心中一動。

    殷憲珂歎了口氣,「以前我年輕氣盛,處處見不得謝老弟比我好,是我度量太淺。只是臨老了,我也累了,特別是最近,越來越覺得這樣爭來斗去的沒意思。」

    殷憲珂真誠地看著謝老爺子,「所以,我想化解咱們兩家的仇怨。謝老弟,以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喝了這杯,前塵往事皆作罷吧,可好?」殷憲珂眼帶祈求。

    謝老爺子淡笑,端起杯子,眉毛略動了動,「殷兄果真這麼覺得麼?」

    殷憲珂自嘲一笑,面露疲憊,「我知道這事發生得太突然,謝老弟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誰讓我當初處處針對你呢。只是我七十八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你比我年輕個兩歲,日後謝家一定會比殷家發展得好。我也希望子孫能安穩,借此消除因我而給殷家帶來的負面的影響。」

    殷憲珂真切地觸動了另外幾位老人的心,臨老為子孫計,心酸啊,都轉過來勸謝老爺子,「老謝,你就喝了這杯吧。」

    謝老爺子淡淡一笑,「好,我喝。」

    ……

    吉時一到,禮部安排的司儀便高聲唱道,「有請壽星公!」

    壽星公從大門踏入,一路虎步向前,坐到了主位上,然後環視了全場,發現那人如他預期的不在,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精光。

    壽星公鷹眸銳利如刀,把一身的壽服穿出了戰甲的效果,眾人只覺得被他這麼一掃,整個氣氛一凝,都讓人不覺膽戰。眾人不自覺地靜默了一下,默默地想著,殷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仍然不墜當年的威名啊,

    謝意馨嘴角扯開一抹無意識的笑意。殷憲珂如此,確實能起到震懾人心的效果,只是這般氣勢外放,精氣外洩,恐不利於長壽吧。沒見她祖父在家時都盡量保持心緒平和,以求精氣內斂嗎?

    「今日各位能前來給老夫賀壽,老夫深感榮幸……」壽星公致辭,他的氣勢很容易便讓人忽略了其他方面。

    可是謝意馨特意掃了一眼,再如何喜慶的壽袍都遮擋不住他瘦削的身材,而且臉頰兩邊的肉都凹陷進去了,不過是一副外強中乾的樣子的罷了。

    不過許多人還是被他精神奕奕的樣子所騙。

    看著殷家的子子孫孫一波波上前獻禮,站在人員眾多的大廳,謝意馨有些胸悶呼吸不暢的感覺。沒一會,她眼前一黑,渾身發軟,忍不住朝君南夕靠過去。

    君南夕一手攬著她的腰,低頭問,「怎麼了?」

    「難受。」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中都看出一絲瞭然。

    「太醫太醫,快去請太醫來!」

    殷家一見如此,忙讓抱著謝意馨的君南夕來到最近的一間空房間。

    「晉王不必捨近求遠,剛才我看到陳太醫在這呢。」

    「陳太醫陳太醫!」

    「來了來了。」

    獻禮被打斷,殷家眾人不郁,卻也沒法。

    看著兩人相攜離去,殷憲珂與殷慈墨對視一眼,嘴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壽宴還在進行中,眾人一邊觀看著壽宴,一邊注意著晉王妃那邊的情況。

    「敢問,晉王妃是多久沒來葵水了?」陳漢民陳太醫問。

    「有一個多月沒來了。」春雪微微低下頭回道。

    陳漢民低頭微微沉思,晉王妃這脈相有點亂啊,不像是服用了那藥的脈相。不過他得到消息,晉王妃確實是經常接觸那藥的。而且前幾日,他們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王太醫確被請進了晉王府,看樣子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陳太醫,她到底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君南夕問。

    其他人也是一臉焦急地看向他。

    陳太醫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晉王妃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病吧?

    他們催得急,沒時間給他思考其中的怪異了,再者,想到那人許的好處。陳太醫心一橫,咬牙,說道,「恭喜晉王,賀禮晉王,晉王妃這是滑脈啊,微臣診出她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剛才會暈倒,也是近日來勞累略過的原因。」況且他沒說謊,區別在於公不公開出來而已,即使是別的太醫來,他也不怕。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很微妙。

    君南夕的臉有一瞬間的冰冷,「陳太醫,你確定?你可知道剛才你那話的份量。這可不是診出一個喜脈那麼簡單的。」

    馨兒因為腋下夾著東西,他久病成醫,都能摸得出來她脈息紊亂,他不知道這姓陳的如何把得出喜脈的?

    自打謝意馨被把出偽細脈之後,夫妻倆便配合葛發生細細地盤查,看看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從吃食到穿衣,一絲不漏。

    晉王府剛經過一次大清洗不久,還有釘子的可能性不高,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

    但是,相對來說,在府內中招的可能性很低,所以謝意馨兩人便著眼於府外。

    府外有兩處地方她去的比較多,一處是謝家,另一處便是宮中了。

    據葛發生說,那藥入口味道極怪,如果吃過的話,一定會有印象的。

    可謝意馨不喜歡吃味道怪異的食物,而那段時間她也沒有生病,仔細想了想兩個月內她進宮和回謝家的過往,真沒有什麼吃的讓她印象深刻的。

    排除了這點,他們便開始盤查謝意馨經常接觸到的物件。不料,還真被他們找著了那東西,是葛發生尋摸到的。

    那東西是一塊料子極好的錦緞。看著錦緞,謝意馨才想起來是她婆婆賞下來的,她見料子極柔軟,就想著親手給小十一做一身衣裳。每日縫個幾針,順便把發一下時間。

    葛發生說,這料子是用那藥長時間浸泡過的,而且浸泡後還用香料薰過,聞不出原來的味兒了。

    後來他再查下去,線索就斷了。不過這一番忙碌也不是沒有收穫的,至少他們大約知道了這是誰的手筆。

    他們知道,那人布了這麼一個局,勢必會找機會將它捅出來的。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反將一軍。

    而且後來,葛發生還開了幾副促葵水的藥。

    陳漢民硬氣地道,「晉王不信微臣,大可以請別的太醫來。」他還真不信,有誰能看出來其中的奧妙。

    君南夕軟著態度說,「別的太醫我自然要請,但你這個太醫院的副院判,如此輕率的下結論是不是不太妥當?要不,你再診一次脈確定了再說?」

    君南夕這樣,反而讓陳漢民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晉王也知我是太醫院的副院判,行醫幾十年了,這點喜脈我還把不出來嗎?」意思是不願意再更改診斷了。

    「好,記住你現在的話!你最好祈禱其他太醫診出的結果與你一樣,如若不然,本王會讓你知道,我們夫妻倆的笑話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而且我的王妃不是你隨便就能誣陷的!」

    陳漢民心一突,可惜話已至此,他算是騎驢難下了。

    君南夕與陳漢民的聲音都不小,外面靠得近的,聽得一清二楚,外面頓時議論紛紛。

    「懷孕?不是說晉王那個不行的嗎,怎麼晉王妃還能懷孕啊。」

    「此話怎講,就算晉王子嗣艱難,並不代表絕對沒有子嗣啊。況且原來還說晉王活不過二十五呢,如今人家還不是治好了病,雖然腳有些毛病,所以說,萬事沒有絕對的。」

    「可是,晉王妃有孕的話,晉王不該高興麼?」

    「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他能高興才怪。」

    「且不提晉王子嗣艱難這點,你想想,一個多月的時候晉王在哪?人都不在京城,晉王妃的肚子如何懷得上?」

    「你是說?」說話人瞪大了眼,「這晉王妃可真大膽。」

    「說到這個,剛才我在院子裡看到晉王妃和安國侯世子拉拉扯扯。」有個人吞吞吐吐的道。

    聞言,眾人人吃了一驚,再一想,便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原來晉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果真不是晉王的?

    「不會吧?會不會是陳太醫診錯了,剛才晉王不是說了嗎?也有診錯的可能的。」

    「陳太醫是行醫了幾十年的太醫了,把個喜脈而已,你覺得可能會出錯嗎?」

    就在這紛紛擾擾中,晉王府的人請來了三位太醫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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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7 AM

87、第八十七章

    君南夕提出要再請兩三位太醫來時,殷慈墨眼中閃過一抹陰翳,沒想到他們的感情這麼好。不對,是沒想君南夕在這種時候了,還能這麼冷靜,確實讓人吃驚,接著,又為君南夕對謝意馨的信任感到不舒服。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到君景頤身上,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謝意馨,君景頤能如君南夕這般待她嗎?

    「皇上駕到!」遠遠的,李德的聲音就傳來。

    君南夕一愣,父皇怎麼來了?

    隨即想到什麼,出迎的腳步一頓,殷家,有那麼大的能耐請他父皇過來?

    其實能請他父皇過來不算什麼,關鍵是掐在這個時機,就是能耐了。

    這是君南夕的第一個念頭,緊接著,卻想到了更深一層的原因。他父皇剛經歷了明妃的事,對這種事厭惡著呢,有他在場,如果馨兒真的懷孕的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這恐怕就是他們的目的吧?

    一番跪拜,周昌帝坐下後,似心情頗好地問,「不是說在賀壽的嗎,你們聚在這,怎麼回事?

    「皇上,晉王妃剛才身體不適,太醫剛給她看過。」殷崇亦說道。

    「可查出她因何身體不適了?」周昌帝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在君南夕身上,關心地問。

    「恭喜皇上,晉王妃是懷孕了,有一個多月了。」陳漢民搶著說。

    聞言,周昌帝的臉一陰,他一直都很關心老五這個孩子,自然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如何,所以第一個反應不是高興。

    對他的搶答,君南夕並不意外。如果他不是那麼急功近利,就不會淌這趟渾水了。

    自從他們查出的線索指向殷家之後,他們大概能猜測到,為求萬無一失以及追求利益最大化,第一個將馨兒『懷孕』一事捅出來的人,必定是殷家的人,就算不是,也與殷家關係匪淺。這個人是他們一定要揪出來的,然後憑著這條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突破口。

    所以陳漢民從來就不是無辜的。

    君南夕臉色一冷,睨了他一眼,然後對周昌帝說道,「父皇,馨兒她脈相紊亂,根本就很難把脈,可是陳太醫卻說她是懷孕了,兒臣讓他仔細一些,可他就是一口咬定。兒臣懷疑陳太醫的居心,剛才魏太醫幾個已經進去了,一會結果就出來了。」

    周昌帝冷冷地看了陳漢民一眼,難道他不清楚他診出這樣的脈相意味著什麼,還大聲嚷嚷出來,真是該死,就算此事是真的,也得給他捂嚴實了。在宮裡混的,哪個不是人精,他不信陳太醫想不到這點。這麼肆無忌憚,是有所倚仗了?還是整倒晉王妃得所利益甚大,大到值得他冒那麼大的險?難道老五媳婦真的懷孕了?

    「哦,那依你的意思,陳太醫連個脈都把不准?」周昌帝緩緩地說道。

    對陳漢民來說,這麼直接地否定他的醫術,讓他無比的難受。

    「皇上,晉王妃的脈相確實是喜脈。」陳漢民小聲的辯解。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

    稍晚,幾個太醫魚貫而出,被問及晉王妃如何時,年長的魏太醫捋捋雪白的鬍子說道,「晉王妃只是葵水要來了身體略有不適而已,可能因為人多,氣味混雜,所以還有一些噁心眩暈的症狀。」

    另外兩位太醫也附和著點頭。

    聞言的殷慈墨眼中閃過一抹古怪,而殷憲珂只是眼底一暗,隨即恢復過來。

    陳漢民豁地站了起來,臉色震驚,「不可能!」表情是明顯的不信。

    被一個一向看不順眼的同行質疑醫術,魏太醫不悅了,「不信你何不親自把一把?」

    陳漢明當然要親自驗證的。

    他一上手,略顯紊亂的脈相中,確實能把出葵水至的脈。

    頓時他急得團團轉,有三位同僚在,他也不敢再造次。此時他深恨自己剛才的冒進,如今他看了某處一眼,那人移開了眼,他咬咬牙,如今也只能先自救了,於是他滿頭大汗地說道,「皇上,方才是臣技藝不精,沒能把清楚晉王妃的脈相,請皇上、晉王恕罪。」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騷動了,「庸醫害人啊。」

    「這庸醫差點害了晉王妃,我就說嘛,晉王妃一看就端莊得體,哪會是那種不正經的人。」

    「就是,這樣的庸醫一定要狠狠罰他才行!」

    周圍的議論聲不小,陳漢民狼狽極了。

    「一開始晉王妃的脈相就紊亂,你把不出也不該亂說話。但你卻說了,本王還提醒過你慎言三思而後行,只是剛才你是怎麼說的,一意孤行。你這樣的心態明顯是有問題的,故意針對王妃針對晉王府。本王現在問你,我晉王府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為何要說那話出來污她名聲?」

    「這個。」陳漢民眼睛轉了轉,「臣也只是一時把脈不准,況且剛才的脈相不是這樣的。」他剛才確實還能把到一點喜脈的,如今是一點也把不到了。

    陳漢民不知道,謝意馨一直在吃促葵水的藥,最後一丸也在剛才被她吃了下去。

    這不算坑他,剛才那紊亂的脈相,喜脈本來只剩下一點點了,若不特別去注意,把到的話大夫都會覺得是自己眼花,可陳漢民有目的性地去摸這脈,當然能摸到了。

    周昌帝就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一語打破了他的妄想,「你的醫術既如此這般不精,那日後便不要行醫了,太醫院你也別呆了,以後的子孫永世不得行醫,省得害人害已。」

    陳漢民被這話打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他們陳家以行醫為生,日後子孫不能行醫,他們可怎麼活?而且被剝奪了行醫濟世的權利,他日後怎麼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皇上,老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殷憲珂緩緩開口。

    「你說。」

    殷憲珂拱了拱手,道,「其實這話不該在皇上面前說的,只是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可否請皇上看在今日是老臣過壽的份上從輕發落?」

    「這已經是從輕發落的結果了,要不然,依朕看,這樣故意誤導民眾污蔑皇室清白的罪狀,掉腦袋都是輕的。但朕想著今日是你老的壽宴不宜見血,才給了這麼個處罰。」

    周昌帝都這麼說了,再求情就顯得太沒眼色了,於是殷憲珂閉嘴了。

    親眼見殷憲珂的求情被駁回,陳漢民六神無主,衡量來衡量去,他一咬牙,「皇上,臣有話說!」

    聞言,所有人都看向他,難道還有什麼內情不成?而殷家幾人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無比,只是夾雜在眾人之中不明顯而已。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臣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陳漢民哀求著,「臣會說這個原因的,但懇求皇上看在臣老實交待的份上,給我陳家子孫一條活路吧,不要剝奪他們行醫的權力,他們都是好的,只有臣鬼迷心竅,臣也願意承擔一切的罪狀。」他也就只能憑著這點和皇家談條件了,陳漢民可悲地想。只是,無論如何都得為陳家老小掙一條出路啊。

    周昌帝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只是小蝦,後面還有一條大魚呢。

    「陳漢民,你知道的,君無戲言。」

    陳漢民絕望了。

    「不過。」周昌帝繼續說道,「如果你老實交待的話,朕可以網開一面,三代以後,你陳家可恢復醫者的身份。」

    「謝皇上,謝皇上!」陳漢民激動地跪下了,感激地道,他終於不用成為陳家庭罪人了。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

    陳漢民剛要說,外面便傳來一陣騷動。

    騷動起,殷憲珂淡定地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不好了,不好了,太妃她——」

    眾人一抬眼,發現大廳內衝進來一個穿著宮裝的侍女。

    「太妃怎麼了?」

    宮女氣喘吁吁的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老臣得去看看殷太妃,失陪——」

    殷憲珂率先繞過她,往殷蘊竹下榻的院子——楓園走去。

    殷慈墨一愣。

    後面的人看著周昌帝,周昌帝神色淡然地說道,「去看看,再怎麼說,殷太妃也是朕的庶母妃。」

    後面的人很有眼色地跟上。

    那宮女見此,臉色發白。

    謝意馨在裡面聽到外頭的動靜,想起剛才在大廳中似乎沒見著她祖父,她心中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當下扶著春雪的手,欲去看看。

    由於殷憲珂故意走不快,與周昌帝一行人隔得並不遠,一前一後地進了楓園。

    殷太妃回來省親,所帶的人不多,僅帶了一位老嬤嬤和兩位宮女。只是他們如今不知去向,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楓園靜悄悄的,突然正屋內傳來一陣嗚咽聲。

    殷憲珂循著聲音來到正屋的大門前,手一推,門砰的一打開,只見殷太妃衣不蔽體地坐在那哭泣,顯然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而床榻上似乎還躺了一個人,看身型,似乎是個男子。

    殷憲珂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轉眼卻一副暴怒的模樣。

    「何方畜牲,竟敢壞我妹妹清白?!」

    說著,他怒氣沖沖地衝進屋裡,一把將床上的男人拽了起來,待看清那人的臉時,殷憲珂瞪大了眼,失聲叫了起來,眼中有著不可置信,「怎麼是你?!」

    緊接著,他怒極攻心,噴出了一口血,血全落在了眼前人的臉上。

    殷憲珂眼前一黑,兩個人都是殷家的,真是連替罪羊都找不著,他此時只剩下一個念頭,造孽啊!殷家完了!

    很奇異的,他突然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邊沿的謝持禮,對上他淡漠的臉色以及眼中瞭然的諷刺眼神時,又不可自抑地噴了一口血。

    殷老夫人一看到那男人的臉時,眼一黑,便大受刺激地暈了過去。殷家的其餘人都駭然失聲。

    看到那張臉時,謝意馨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

    人的好奇心是無窮的,沒多久,就連站在最後面的人都知道了,與殷太妃有首尾的人是殷憲珂的二兒子——殷泰淵。

    周昌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得出血來,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出來一般,「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男的昏迷了,謝意馨便把眼神放在了殷蘊竹身上。能進宮為妃的,容貌自然不會差。如今殷太妃年近五十,但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卻是風韻猶存。若擱平常人家,這樣的寡婦也是有許多老漢求娶的。

    「皇上,臣這逆子罪該萬死,只是臣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殷憲珂跪下了,忍著氣血翻湧衝撞的眩暈感,艱難地說道。

    他不該一下子服下那麼多行血的刺激藥物的,想著來個一死百了,用自己的死,坐實了那人的罪名。現在想扭轉乾坤,也有心無力!

    「是啊皇上,我二叔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找上姑母?」殷慈墨幫腔,她是殷家眾人之中除了殷憲珂之外,最快恢復過來的人,而且腦子也閃現了無數個念頭想法,如何破局什麼的。

    「誰知道你們殷家人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人群中,有看不慣殷家的人嗆聲了。

    殷慈墨沒理會,繼續說道,「退一步說,就算我二叔真和姑母有什麼首尾,也不會在我祖父的壽宴上亂來啊。這人來人往的,他們難道就不怕被發現嗎?」

    「那是他們要抓緊時間啊,誰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相見是什麼時候?」這一道聲音又是來自人群中的,明顯的戲謔意味。

    周昌帝胸中厭惡的情緒已經積累到了最高點,前面才出來明妃與一道士不清不楚,如今又出了今天這檔子事,甭管真相如何,誰勾引了誰,反正兩個人都姓殷,都是殷家的人,那麼殷家就脫不了干係!

    周昌帝大怒,「誤會?朕倒想它是個誤會。但你兒子都上了榻,還睡了朕皇考的妃子!真是大逆不道,而且還亂倫,你們殷家好大的膽子!」

    周昌帝幾句話,便把殷蘊竹的心神震了回來。一看如今的處境,殷蘊竹絕望極了,殷家完了,她也完了。她不死也是極不體面的苟活於世,還不如死去來得體面!

    殷蘊竹咬牙,猛地站了起來,衝向最近的柱子,砰的一聲,腦漿迸裂。

    沒有任何人攔著。

    靜默了一會,殷憲珂整個人匍匐在地,艱難地開口,「老臣求皇上給逆子一個辯解的機會。」

    「好,朕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周昌帝咬牙切齒地,「來人,把他給我弄醒!」

    下人很快便提來一桶冷水,一潑,殷泰淵很快便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他有一瞬間的茫然,等環顧四周,發現以周昌帝以首的眾都看著自己著,身體忍不住慄慄發抖。待看到姑姑殷蘊竹的屍身時,心神更是一寒。剛才他雖然不受控制般地做了那些事,但他還是有意識的。

    殷慈墨一見他醒了,便迫不急待地問,「二叔,你不是在前院招待客人嗎?怎麼就到了後院的?」

    殷泰淵一愣,然後垂下眼。他能說,他會到後院來,是因為有個小丫環給他報信,說小李氏在楓園南邊的小亭子等他嗎?他對自己的嫂子有了非分之想,這麼羞恥的事,他如何敢認?

    「二弟,你快說啊。」殷崇亦也催促,真是急死人了。

    「我,我是被一個小丫環引到楓園來的。」

    殷泰淵說這話時,殷家眾人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睛看他。

    「到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暈過去了,之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君南夕好整以暇地開口,「暈了?暈了還能做那檔子事,你當我父皇是傻子呢?」而且一個丫環就能有那麼大的能耐將他引進內院?他可不信。

    殷慈墨看著,微微咬唇,眼底有一股幽怨,「很明顯,我二叔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藥或春/藥才會如此的。皇上,請允許太醫為我二叔檢查一下,或許還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也不一定。」

    「被人陷害?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在你們殷家陷害你二叔?如果這個男人不是你二叔,這話倒有幾分可信。」唱反調的又來了。

    「皇上,求你再給個機會吧,他真的是冤枉的啊。我自己的兒子我瞭解,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冒犯太妃的。」

    幾位太醫看向周昌帝,周昌帝陰沉著臉,一揮袖,幾位上醫上前給殷泰淵檢查。

    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並無明顯中春藥或迷藥的痕跡。

    殷家眾人張著嘴。

    周昌帝不耐煩了,「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此事是你做下的嗎?」

    殷泰淵張了張嘴,最後沮喪地點了點頭,「是。」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周昌帝沉聲說道,「殷泰淵侮辱太妃,賜死,其餘的殷家諸人——」

    「父皇!」景王叫了一聲,雙眼哀求地看著周昌帝。

    周昌帝頓了頓,看了一眼他身邊的殷慈墨,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睜開後,繼續說道,「殷家諸人,除殷慈墨外,五服之內皆流放嶺南,永世不得為官!」

    殷憲珂捂著胸口,一臉的痛苦,不,他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要不然,殷家就真的是完了。他哆嗦著在胸前摸了摸,他身邊的小廝機靈的上前,在他胸前摸索一陣,摸出一顆藥。

    殷憲珂這樣的表現讓抬腳欲走的周昌帝停下了腳步。

    殷崇亦嚇了一跳,「太醫,快給我父親看一看!」

    殷慈墨看出了幾分,欲伸手扯住她父親阻止他叫太醫,只是她運作太快也不比上他嘴快。只能嚥下到嘴的話,她總不能攔著不讓太醫看她祖父,這樣就顯得太不孝太違和了。

    「不,不用。」殷憲珂沙啞著聲音拒絕。

    謝意馨眼尖,看了那麼久的戲,又見殷慈墨如此,也略明白了幾分,當下勸道,「可憐見的,壽星公被氣成這樣,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聞言,殷憲珂抬頭,怨毒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若是壽禮變成喪禮就不好了。」人群中,有人幸災樂禍地附和著。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發話了,「給他看一下吧。」算是最後一次對這位曾隨著太祖打江山的老人的厚待了。

    幾位太醫對視一眼,逐一上前診脈。

    殷老爺子的心脈跟動很快,而且是持續性的,非不可控的,疑似服用了某些讓人興奮的藥物或食物。

    太醫們如實稟報了這個結果。

    殷憲珂閉上了眼。

    殷慈墨心一跳,立即說道,「今天是祖父的壽辰,不小心吃錯了食物也是有的。」

    「不,這樣快的脈搏跳動,只有某些特別的藥物能做到。」太醫反駁,「本來殷老爺子長期鬱結於心,思慮過重,心神損傷,心臟衰竭,服了這藥,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天哪,哪個殺千刀的給我祖父吃那些東西,這不是要他的命麼?」殷慈墨驚呼。

    聞言,不少人露出不屑的神色,

    殷家這話是騙誰呢,不說殷老爺子本身是懂一些藥理的,只說殷老爺子本身就是一個很多疑的人,入口的東西,他能不小心嗎?他不喝誰能逼著他喝?這藥若是殷家人端到他們老爺子面前的,那就更不合理了。都知道老爺子是頂樑柱,他好全家都好,他不好了全家倒霉,殷家眾人有那麼笨嗎?至於是奸細外人給他喝的?殷家的防衛有那麼弱嗎?

    「服了這藥情況會糟糕到什麼程度。」

    太醫張了張嘴,說道,「能加重心臟負擔,加快心臟衰竭速度,意思就是加速死亡。殷老爺子的情況,快則眨眼間的功夫,慢則也不出兩日。」

    聞言,謝意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別人不知道殷憲珂的身體狀態,她謝意馨還不知道嗎?根本就沒多少天的活頭了。對他來說,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沒什麼區別。

    如果眼前一幕是一個局,殷憲珂最有可能想設計的便是她祖父,或者謝家的男人。但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她祖父。只是不知如何,這個陷阱卻夾到了自己人。

    這個連環計不可謂不毒辣,先讓她假孕,她中計最好,不中計,還有這麼一出等著她祖父。

    她中計了,只會加深周昌帝對謝家的憎惡,如果不中計,也能牽制她與君南夕,同時鬆懈他們的防備。

    如果裡面的男人是她祖父,在周昌帝還沒走出明妃的陰影時,再遇上這種事,不勃然大怒才怪。

    再加上周昌帝對太祖爺的尊敬,屋子裡的兩人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殷蘊竹會被賜死,而男的被誅九族都是輕的。

    如果再加上殷家這個老一輩的家主被氣死,別人就算想求情,周昌帝不為君家的臉面,也得給殷家一個說法的。誰讓殷家是徹徹底底的『受害者』呢?

    而且謝意馨曾聽她祖母提過,當年她祖父救過孩提時代的殷太妃,殷太妃對祖父也是有好感的。周昌帝對眼前的局也就相信了,或者半信半疑,就這樣已經足夠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謝意馨對殷憲珂很是佩服。很完美的一個計謀,可惜時運不濟,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錯,不僅功敗垂成,還被反擺了一道。

    即使如此,也足夠讓她清楚殷憲珂的可怕了。他是一個冷血的梟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能狠得下心。

    臨死還想把自己的死徹底利用一把,除掉謝家這個殷家的大敵,從而替殷家掃清障礙,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妹妹!這樣的手段,這樣的魄力,真是讓人覺得可怕又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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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8 AM

88、第八十八章

    得了太醫的話,周昌帝若有所思地掃了殷家眾人一眼,然後繃著臉,抬腿朝大門走去。

    「皇帝起駕!」李德忙喊了一句。

    「恭送皇上。」眾人跪倒。

    電光石火間,殷憲珂與殷慈墨交換了一個眼神。

    「爹,你把爺爺扶進屋去,我和景王去送送皇上。」殷慈墨一邊說,一邊看向君景頤。

    君景頤與之對視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略猜到他們是想跟皇上求情,君南夕君臨江等幾對人相視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沒追上去,有時候做得多了,反而適得其反。連蠢蠢欲動的寧王都蔫了。寧王現在也學精了,出頭的事他盡量少做。

    此時,眾賓客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想走吧,又沒個帶頭的,留下吧,殷家發生這樣的大事,肯定是無心繼續下去的了。同時心中不勝感慨,原本熱熱鬧鬧辦壽宴的殷家,轉眼間卻落得這麼一個下場,雖然是他們咎由自取,卻未免讓他們有一種世事無常的滄涼感。看來,回去得教好下面的小子,別像殷泰淵一樣犯渾,連累整族人。

    就在這時,殷崇亦走了出來,對謝老爺子幾位說道,「幾位老爺子請留步。」

    其他賓客都好奇地看著幾位老爺子。

    殷崇亦又對眾賓客說道,「各位貴客,你們請到前面,一會我著人安排你們離開,不便之處,還望你們諒解。」

    眾賓客忙應了下來了,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跟著引路的人去了前面,其實他們早就想走了,呆在這很不自在。

    景王留下來是肯定的了,景王妃自然也跟著。謝意馨見她祖父沒有走,與君南夕倒是留了下來。湯靜塵有樣學樣,也拉著靜王留了下來。

    殷崇亦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出聲趕人,算是默許了。

    「持禮公,我家老爺子想見你一面。」殷崇亦說道。

    其他幾位老爺子都是薑桂之性老而彌堅的人物,整個事情串聯起來,也讓他們看出來幾分了。

    謝老爺子緩緩轉過身,溫和地說道,「我就不進去了,讓他把時間都留給子孫們吧。況且我和他之間,無事不可對人言,也沒什麼需要私底下說的。」

    明智的選擇,聽眾在心中說道,確實,他爹現在這個樣子,進去讓人誤會了怎麼辦。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這樣的身體狀況,隨時都可能——萬一他們兩人說過話之後殷老頭就去了,算誰的?他們自認擔不起這個責任,也不想惹這麻煩。

    殷崇亦忙說,「持禮公,我知道你很為難,但這是我祖父最後一個心願了,求你成全他,讓他走得安心吧。」

    謝持禮不語。

    「而且,如果真的不幸,我們殷家決不怪你!幾位老爺子可以作證。」

    最後一句,殷崇亦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他自然明白謝持禮的顧忌,也知道沒有這樣的保證,他是不可能會進去的。

    「這樣不好吧?」謝老爺子還是不答應。

    殷崇亦急了,哀求地看著另外幾位老爺子。

    幾位老爺子想了想,勸道,「進去吧,看一眼也好。」

    謝持禮眉頭微皺,略顯為難,「好吧。」

    見他答應了,殷崇亦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持禮公,請隨我來。」

    謝意馨擔憂地看著她祖父,她挺怕裡面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情的。

    察覺衣袖下的手被人握住,謝意馨扭頭看去,只見君南夕低頭看她,「放心吧,會沒事的。」

    謝意馨失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是啊,自己真是過於操心了。她祖父歷經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怎麼會連那點定力都沒有?

    不過,想是這麼想,結果沒出來之前,她多少還是有點擔心的,唉,女人的心態。

    謝老爺子被引進一間屋子,屋子四面開闊,一眼望去,無法藏人。顯然,這是殷家為了讓他對他們談話放心而考慮的。

    殷憲珂原先躺在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察覺有人進來後,才睜開眼睛,「咳咳,你來了。」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謝持禮淡淡地開口,絲毫不為他垂垂老矣的老態動容。

    「咳咳,我輸了,又一次輸給你了。」殷憲珂的聲音裡滿是頹然。

    謝老爺子不為所動。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泰淵和我妹妹的醜事,我知道是你設計的。緣由是什麼,你知道,我也知道。現在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殷憲珂激動地拉著謝老爺子的衣袖,「咳咳,你告訴我吧,就算讓我死個瞑目也好。」

    謝持禮不動聲色地拿扯開自己衣袖,「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呵呵,雖然我經常和你作對,卻一直也知道謝持禮歷來磊落,可不是那種敢做卻不敢承認的人。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不承認呢?

    謝持禮依舊沉默,目光落在地上,微低著頭,嘴角微抿,露出一抹瞭然的笑意。

    「謝持禮,你這樣太讓我失望了。」

    「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你急於讓殷家擺脫困境,可也不能誘哄我讓我說不出我根本沒做過的事啊。」謝老爺子一臉無奈,那樣子就像在對待鬧脾氣的孩子。可眼中的了然卻讓殷憲珂瞧得真真的。

    他知道,最後一點伎倆也被瞧破了,這想法一閃而過的時候,他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

    「為,為什麼?」他想問,為什麼輸的總是他?到了這種時候,都已經勝利了,謝持禮為什麼還沒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仍然理智謹慎?

    謝老爺子上前,好心地扶著他躺回躺椅上,還拿著旁邊的手帕給他擦掉了嘴巴周圍的血跡。

    地下,某個隱蔽處,周昌帝輕哼了聲,甩袖而去,帶起一陣寒氣。

    君景頤透過洞裡的光線看了頂上屋裡的兩人最後一眼,然後追著他父皇而去。

    計策已被看破,殷慈墨也沒有攔人,隨後也陰沉著臉跟了出去,

    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也沒了。

    出到洞口,光線刺得她眼睛微瞇,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殷家沒救了,回力乏天。

    周昌帝出去的時候,覺得又被殷家給耍了,心情正不爽,也沒有放輕腳步。

    那咚咚的聲音隱隱傳了上來,殷憲珂對上謝持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又能咳了幾聲。

    謝持禮一邊給他擦去血跡,一邊說道,「你想打敗我,卻又從來都低估我。你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我,總覺得我的成功是上天厚愛的成分多,自己的實力只是佔了少數。正是你這種不願意正視對手,卻又不憤對手的性格,才讓你一生都難受。」

    殷憲珂聽著,一臉的怔忡。

    謝老爺子湊近他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你沒想到吧,其實我也會藥理,而且比你還要精通。」

    殷憲珂瞪大了眼,喘著氣,「你,你,是,是說——原來,原來如此!」

    殷憲珂頹然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出去,給我滾!」

    周昌帝前腳剛走,後腳殷家周圍就被官兵給圍上了。原本就氣氛低迷的殷家頓時陷入極度的恐慌,

    緊接著,殷泰淵被帶走,殷家眾人都不吭聲,麻木了,有些人眼中閃爍著快意,大家對殷泰淵這個給他們帶來可怕災難的人沒有絲毫同情,可以說是憎惡的。

    謝持禮出來後,幾位老爺子和他說了兩句,囑咐了讓他等他們一道走之後,相攜進去給殷憲珂道個別。

    謝意馨與君南夕迎了上去,她祖父畢竟年紀大了,謝意馨與君南夕兩人分別站在他的兩側扶著他到一旁的椅子坐會。

    謝老爺子欣慰地拍拍兩人的手。

    院子裡的氣氛凝重,在場的人僅在謝老爺子出來的時候關注了他一眼而已,然後就各做各事。

    朱聰毓領著蔣沁夏走了過來,朱聰毓開口說道,「景王爺,景王妃,殷側妃,一切都會順利的,別太傷心了。」

    君景頤點點頭,蔣初籃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朝她妹妹招了招手,蔣沁夏走了過去。

    殷慈墨抬眼,看到是他們,「是安國侯世子和世子夫人啊,謝謝你們的關心。」

    看著不對,蔣沁夏忙甩開她姐姐的手,特意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我們是過來和你們道別的,天色也不早了,該回了。」

    殷慈墨點了點頭,「那就不耽擱你們了,你們慢走。」

    然後轉過頭來對君景頤和蔣初籃說道,「王爺,你先和王妃回去王府吧。只是,可否讓我想留下來,晚些時候再回?」她輕聲問道,面露疲態。

    「留下來也不是不行,只是夜兒和雪兒兩個孩子呢?」君千夜君千雪正是殷慈墨所生龍鳳胎的名字。

    「夜兒和雪兒就麻煩姐姐照顧了。」殷慈墨略帶歉意地說道。

    「看妹妹你說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他們也要叫我一聲母親的。而且兩個小傢伙都很聽話,照顧起來也不累。」將初籃笑著,手不自覺地欲摸上小腹,想到什麼,卻生生忍住了,然後手往上,捋了捋頭髮。

    看到她突兀的運作,殷慈墨眼睛一閃。

    幾句話的功夫,幾位老爺子出來,然後一大君人相攜離去。

    他們走後,殷慈墨被叫進屋裡。

    「咳咳,這是我們殷家暗地裡的力量和錢財,祖父全交給你了。」殷憲珂悵然地說道。

    殷憲珂示意,貼身小廝拿出一個盒子。

    「殷家的未來,就在你身上了。」殷憲珂滿臉的正經與嚴肅。

    聞言,殷慈墨並不意外,平靜地接過了盒子。這回,偌大的殷家,就她運氣好地躲過了一劫,殷家如今能指望的人就只有她了。

    「我們殷家眾人會在嶺南忍辱負重,等待能凱旋歸來揚眉吐氣的那天的。」殷憲珂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著殷慈墨,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答應我!」

    殷慈墨深吸了一口氣,對上她祖父的眼睛,「我答應你。」至於什麼時候能做到這個承諾,再看吧。

    得了她的承諾,殷憲珂放心地閉上了眼,他的心腹小廝極有眼色,忙上前,將殷慈墨請了出去,

    殷慈墨點了點頭,知道她祖父時間不多了,肯定還有一些事要交待她父親叔伯等人的。

    沒多久,便傳來了她祖父去了的訊息,殷慈墨很平靜地接受了。

    ……

    他們往門外而去,君南夕狀似不經地問,「剛才安國侯世子攔住了你?」

    提起他,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厭惡,「是的,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聽著她語氣裡的嫌厭,君南夕滿意地勾起唇,叮嚀,「這個人腦子有毛病,以後遇上了,有多遠離多遠,別靠那麼近。」

    君南夕能忍受別的男人對她的欣賞,因為她的美好,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看見。卻不能忍受別的男人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做出傷害她的事。朱聰毓這個人,他遠遠就能感覺到他散發的一股惡意。

    說話間,兩人已出到門口,送了她祖父一行人上馬車之後,君南夕攬著她的腰,扶著她上了馬車。

    似有所感,臨進馬車前,謝意馨回頭了。

    只見逆光處,朱聰毓定定地站在一株大樹下,光線打在他臉上,晦暗不明。

    君南夕也轉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到是朱聰毓,眉頭微皺,身子往前挪了挪,替她擋住了那束惡毒的目光。

    朱聰毓這個人,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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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4-2-27 05:09 AM

89、第八十九章

    謝意馨他們的馬車駛離殷家一大段距離的時候,三聲雷炮響,從殷家的方向傳來,他們似乎還聽見了一道洪亮整齊的痛哭聲。

    謝意馨君南夕對視了一眼,殷憲珂去了?

    而前方馬車內,一直閉目養神的謝老爺子猛地睜開眼,死了?眼中竟然平靜得很,沒有太多的興奮。

    然後他閉上眼,淡淡地說了句,「去了也好。」

    次日,傳來了殷泰淵在獄中身亡的以及被流放的殷家族人已被押解出了京城地界的消息。

    半月後更是傳來殷家一眾遇上狼群,所有人屍首異處的消息。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賀冬來匯報前一個消息的時候,謝意馨正在教小十一寫字,聞言手一頓。她祖父真是厲害,一出手,便一舉定乾坤,讓殷家沒了翻身的可能。

    原本君南夕也坐在一旁處理公務的,這會也擱下了筆,走了過來,「明天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謝意馨明白其實君南夕也有點好奇昨天的事的真相,不過她歪著頭想了想,說道,「還是不要了。」有些事情只可意會,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殷家倒台,正是他們該低調的時候。他們一回去,娘家肯定又是烹牛宰羊的招待他們夫妻倆人,落在別人眼中,指不定會被編排成什麼樣呢。況且昨晚他們才見過,也不是很想念。

    君南夕不是那種好奇心重的人,剛才之所有會提出這個提議,不過是因為謝意馨的關係罷了。謝持禮是她的祖父,連帶著被他愛屋及屋地關心了一下。後來謝意馨說不要回去,他也僅是點頭明白此事到此為止。

    時光荏苒,轉眼就到了九月中旬,謝意馨讓人種在京郊的棉花已經可以收穫了。謝家那邊派人來報的時候,謝意馨見君南夕露出感興趣的眼神,而小十一也是仰著小臉蛋滿臉嚮往地看著她時,想了想最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得坐鎮府中,便和君南夕商量去那住一段時間也不錯。

    君南夕沒多想,就答應了。

    次日,他們就到了京郊。

    略作休整之後,他們就到了謝氏族人的居住地。

    前段時間翼州地動時,搬遷至京城的人知道這一片住的是持禮公的族人之後,不少人慕名而來,就在他們這一片買了地,緊挨著建了房,不走了。

    於是,附近的人給住在這一片的謝氏一族起了個名字叫謝家莊。如今的村長便是當初帶著幾個年輕人隨謝老爺子進京考察的十七叔公,這位曾在謝家大宅裡住過,為人也通情達理,是個極好的長輩。

    謝意馨一行人來到謝家莊的時候,村長十七叔正領著一群人站在那,明顯是等他們。

    見到他們,一番參拜之後,十七叔就由著一個青壯年攙扶著上前,笑瞇瞇地說道,「晉王,晉王妃,你們可算到了,還挺早的,不過有人比你們更早呢。」

    謝意馨注意到十七叔的態度親近中帶著恭敬,分寸拿捏得很好。不由得暗中點了點頭,臉上笑道,「還有人比我更早?不會是我祖父他們也來了吧?」

    「正是呢,他們比你們早來了半個時辰左右,此刻正在屋裡歇腳呢。」十七叔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們往裡走。

    謝意馨一邊聊著,一邊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周嬤嬤正領著王府的下人們給謝家莊的族人分發禮物呢。東西不多,但分得的人莫不是興高采烈的。

    十七叔就笑看著,也不說話。

    到了她娘家在這邊修的莊子,發現她娘家老一輩和孩子們都來了,屋裡熱鬧著呢。

    翰哥兒許久不見,倒是穩重了許多,此時正坐在那抿著嘴兒笑呢。見到她眼睛一亮,卻不會像以前一樣炮彈似地衝過來了。

    這讓謝意馨點了點頭,這孩子已經開始學會克制了,不由得誇了他幾句。

    翰哥兒得了誇獎,笑得瞇了眼。

    謝意馨進來後,她祖母看著跟在她身後的十一皇子,又掃了她孫女的肚子一眼,忍不住轉過臉,輕輕歎了口氣。

    謝意馨當沒發現,人老了,有些觀念就越看重了,人也變得越發地愛操心了。別理那麼多就是,況且這事也是急不來的。

    她祖父見人齊了,讓謝意馨他們各喝了一杯水之後,就欲去棉花地裡看棉花了。這樣子性急,被她祖母笑著調侃了幾句。不過她祖母年紀大了,也不覺得田間有什麼好看的,便沒有隨他們出來。

    謝意馨一行人由十七叔等人領著,慢慢向棉花地走去。此時,秋風送爽,田野裡到處都是金黃一片,人們的臉上洋溢著一股豐收的喜悅。走在田間的謝意馨幾人,也被感染了,心情不由得鬆快了幾分。

    快到棉花地時,謝意馨遠遠發現,原本綠油同的棉花株都變得半干了,不復往日的綠意,雪白的絮團兒膨脹著擠在枝頭,胖娃娃似的迎風搖曳著。

    謝意馨他們到時,族中的青壯年都集中到了棉花地,棉花地旁邊還站著一些婦孺。這回收棉花的事,謝意馨他們很重視,村長也很重視,所以來幹活的人全是青壯年。

    謝意馨與君南夕扶著謝老爺子走過來時,大家都用恭敬而孺慕的眼神看著他們。

    如果不是持禮公這一支,他們哪有那麼好運啊。在此次地動之中,雖然因為朝庭的原因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沒點損失那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他們,所有人才不會倉皇地搬離故土,看看有些至今仍然顛沛流離的人,他們真的很有感觸。雖然朝庭會發放一些救濟款,但要重建家園,哪家不得掏出老底來啊。

    哪像他們現在這般,佔據著京郊這一片肥美的土地,孩子又上了族學受著良好的教育,可以說安居樂業也不為過。後面搬來住在他們旁邊的人就常常對他們能幸運地逃過地動一劫並且在京郊這一片置下那麼大的產業羨慕不已。

    這一切,都是持禮公一支給他們帶來的。真的是有對比,才有優越感和幸福感。所以他們也是真的感激,時常叮嚀孩子,要努力,要出人頭地,為族人爭光,別給持禮公抹黑。

    謝意馨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和她祖父及君南夕一起朝他們點頭致意。其實,這樣的目光雖然肉麻但看多了就覺得還好,一個家族中,確實需要一個向心力來凝聚一群人,被崇拜。這樣的一個家族才會走得遠。只要自己足夠清醒,不迷失在這樣的目光之中就好。

    到了田間,她祖父略說了兩句話,便讓他們開始採摘棉花。等男人們都散到田間後,君南夕攙著她祖父與十七叔公去了一邊。

    謝意馨微微一笑,男人們的事,有時候需要男人們去溝通,她在場反而不好說話,而且她不想摻和太多。於是便和小十一一道,朝田邊的女人堆走去。

    女人們看她走過來了,都紛紛站好。

    一番閒聊,謝意馨與她們慢慢在田邊走著。而小十一則和翰哥兒一道跟著莊裡的孩子在不遠處的地裡窯紅薯花生。

    「十七叔婆,今年這棉花種得好哇,收成不但不比去年的差,似乎還更好了?」謝意馨這話倒不是恭維人的假話。

    得了誇獎,十七叔公笑得合不攏嘴,微陀的背也挺直了,「哪裡,都是晉王妃教得好,這些棉花全是按照先前晉王妃教的法子種植的,飼弄它們的都是種地的老把式了。而且這棉花連種了兩年,倒也咂摸出一點經驗來了。」

    「十七叔婆,不必謙虛。法子再好人不盡心的話,莊稼也長不好。我看得出來,這片棉花能有這麼高的產量,你們一定是用了心的。」

    其實採摘棉花的活是很枯燥的,只走了一會,謝意馨便和那些女人們坐在樹底下休息去了。

    而她祖父再怎麼身強體健也是七十大幾的老人了,在田里走了沒多久便累了。一行人便回到了莊子裡。

    期間遇上了金家派來送禮的下人,她表哥前段時間成了親。表嫂不是京城本地人,剛陪表嫂回了一趟娘家,帶回了一些特產,就每家都送了一些。送到晉王府的時候得知他們夫婦來了京郊的莊子,因為有一些是吃食,新鮮著吃味道才好,就命人折了個彎送來了。

    如此,謝意馨不免問起了金從卿的身體情況。送禮的人算是金家的心腹下人了,知道的事也多一些,提起金從卿的病,臉上也難免憂慮。又略說了幾句話,謝意馨便讓周嬤嬤親自招待了,而她則陷入了沉思。

    先前她就說過,要幫她表哥從殷慈墨那拿到那張治哮喘的秘方的。只是距離殷慈墨主動拿出那藥方的時間還有好幾年,太久了,她等不了。

    上一世,殷慈墨拿出這張根治哮喘偏方的原因是因為她需要拉攏永寧侯,而永寧侯沒別的弱點,唯一的兒子戰死了,除了膝下一個當寶貝疙瘩的孫子。

    永寧侯的孫子打小就患了嚴重的哮喘,看了許多名醫都治不好,每天都拿藥當飯吃,吊著一條小命。殷慈墨的做法很對症下藥,治好了永寧侯孫子的病,永寧侯自然就聽了她的差遣。如今,永寧侯的孫子才出世不久,距離殷慈墨拿出藥方的時間還有四五年,謝意馨等不了了,金從卿也等不了。

    謝意馨暗自琢磨,先前安排的那個人時機已成熟,是時候了。

    「回頭告訴你哥哥,是時候讓那個人動手了。」謝意馨對春雪說了一句。

    春雪意會地點頭。

    ……

    薊江看完手中的信,才歎息般地將手中的信就著火折子燒掉,終於來了。

    薊江是她的遠房表哥,家裡遭了災,幾月前帶著弟弟和一個書僮輾轉到京,用大半的盤纏盤下了一間破舊的書肆,做起了賣文房四寶的行當,偶爾還會替人賣些字畫。每日看看書,做做買賣,以期來年的科考,日子溫馨淡然。

    一個偶然的機會與她的父母相遇了,一番相詢,雙方才把這親給認了回來。

    而在流雨雙親的促進下,流雨薊江認識了。一開始,流雨對薊江這個突然出現的表哥還是很戒備的。

    可是薊江脾氣好,無論流雨怎麼擺臉色用言語挖苦試探,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見他這樣,流雨也不好太過份。

    而薊江也挺聰明的,時常會孝敬流雨二老,哄得二老一直都在閨女面前替他說好話。

    其實憑著流雨如今的地位,流雨爹娘吃吃喝喝什麼的已經不缺了,但勝在薊江這份孝心啊。而且人家還說了,來年若有幸高中,必將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流雨。

    這不,流雨的父母已經做起了未來狀元爺泰山的美夢來了。

    在薊江時刻的關懷以及父母不時的念叨下,流雨也是情愫暗生。她今年十八,年紀也不小了。

    流雨得空的時候,時常會來幫幫忙,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多就是了,畢竟她是殷側妃的得力助手嘛。只是如果她想,再忙,每天都會抽得出一點時間的。況且他們住的又不遠,從後門出來,拐一條街就是了。

    漸漸的,兩人有了那麼點意思。

    「表小姐,你又來看大少爺了?」書僮阿大驚喜地問。

    「嗯,你大少爺在嗎?」

    「在屋裡呢,奴才領你進去。」

    流雨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薊江發愁的臉,見到她時,才轉愁為喜,露出笑臉來。

    流雨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兩人仍如往常一般處著。

    可流雨是什麼人哪,不著痕跡地打聽下,才知道是薊江的弟弟哮喘的病又犯了。

    薊江愁眉,「要是有個太醫能幫小伊看看就好了。」呢喃般說完,他隨即苦笑,「我又在癡人說夢了,別說讓太醫給小伊看病,就是隨便給個治哮喘的方子都行,但這都是不可能的。」

    流雨迅速地瞟了他一眼,發現他只自顧自地說著,並不曾留意自己的反應,心中的疑心去了,覺得自己真是多疑,她表哥又不知道她主子的能耐,怎麼可能——

    「別發愁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流雨安慰。

    薊江自責地說道,「唉,都怪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用,要是今年我身體不是那麼不爭氣就好了,好歹能掙個官身回來,這樣小伊也有個希望啊。「

    說完這句之後,薊江似是怕她和自己一樣擔憂,主動地換了話題。

    流雨注意到這點,心中不免感動,脫口而出一句,「小伊的病別急,我來想辦法,讓小伊先吃著原來的藥先。」說完她同時也在心中琢磨,回去求她主子,讓太醫開個方子這事的難度。流雨是家生子,打小就和殷慈墨生活在一起。

    流雨想了想,跟在她主子身邊那麼多年,這是她第一回有請求,殷主應允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知道宮中有一兩位太醫,她主子開口一定能請得動人的。

    ……

    這日,殷慈墨處理完事,又去看了兒子女兒後,流雨很有眼色地給她上了茶。

    殷慈墨接過茶,笑問,「怎麼了,這些天看你經常恍神,是不是被什麼事難住了?」

    「還真被主子給猜著了。」

    「說吧,我看看能不能解決。」

    「還不是我表弟,昨兒個哮喘又犯了。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我爹娘都擔心他挺不過這個冬天呢。」

    殷慈墨眼睛一閃,喝水的手微微一頓,「那你是想?」

    「奴婢是想請主子出面,如果能請到一位太醫幫我表弟瞧瞧就好了,如果不行,讓太醫開一張治哮喘的方子也行。」

    「你這要求倒是不高。」殷慈墨似笑非笑地說道。

    「求主子成全。」

    「只是,你什麼時候有了一個表弟,我怎麼不知道?」

    「這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流雨把薊江帶著弟弟如何孤身來到京城的事詳細地說了。末了,眼巴巴地看著殷慈墨。

    殷慈墨從她剛才說話時就注意到流雨提起那薊江時,眼睛微亮,不難看出流雨對這位表哥是有好感的。

    殷慈墨的心情有些複雜,殷家如今被滅了,給她提供不了絲毫的助力了,她以後的路注定了更艱難。

    最近幾年都是她用人之際,流雨的能力還是很可以的,她實在不想放流雨離開。女人一旦成親生子,大部分精力就會放在家庭上了,這是她不樂意看到的。

    於是點了點她,「流雨,其實你不必急,你的終身大事我自有安排,必不會委屈你。且安心做事,以後你的相公,比起你現在的這個表哥只好不差。」

    殷慈墨不知道的是,其實這話,她上一世也和流雨幾個得力屬下說過。只是那時她已經是晉王妃了,地位不同了,手上的權力也不一樣,況且當時殷家的實力也處於穩步上升期。這樣都讓他們這些屬下看到了希望,也讓他們有等待的動力。

    如今,數次行動都受挫,讓他們損失不少,而殷家更是直接被滅了族。這些都在不斷地打擊著他們的積極性。所以對於殷慈墨的話,他們會聽,卻不會如一開始般的信服。

    殷慈墨越說,流雨的表情漸漸淡了下去,頭也越來越低,最後只低低地回了一句,「主子,奴婢知道了。」

    見她聽話,殷慈墨滿意地點點頭,打了一棍子,接下來自然是要給一顆甜棗的,「不過,你表弟的病就不需要麻煩太醫了,我這裡有一個偏方,幾副下去,包管你表弟能藥到病除。」

    流雨強打起精神,「真的嗎?奴婢替表弟謝過主子了。」

    「主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伺候我筆墨吧,我這就把方子寫給你。」

    「嗯。」

    隨著墨被研好,宣紙鋪好,殷慈墨拿起筆,剛想下筆,腦中什麼東西一閃,於是她突然一頓,抬頭對流雨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這方子你拿了也沒用,這些藥材熬開的時候,必需配以一味藥丸才能起效,那丸子是我親自配的。」

    殷慈墨想了想說,「這樣吧,每日我讓人熬好藥,你拿去給你表弟好了。」其實她還想過讓她表弟親自來喝的,不過這個念頭剛起的時候就被她掐了。別說景王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再者這樣的舉動讓自己顯得未免也太多疑了一些。

    流雨覺得沒什麼差別,點了點頭,「主子怎麼說就怎麼樣吧。」

    ……

    當謝意馨得知他們沒有拿到藥方,只每日拿到一碗藥時,她不得不再次感歎殷慈墨的謹慎與多疑。

    只是這回他們麻煩了,不知道她請來的張問賓太醫和葛發生幾個大夫能不能靠一碗藥汁子能不能推測出所用的藥材。

    不過謝意馨看這是懸了,她想了想,還是派人將金從卿秘密請了來。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喝,只能讓她表哥自己決定了。

    那碗藥送到的時候,果然所有太醫和大夫都品不出其中的藥材及份量,只能略說出幾種。其實如果藥的份量足夠的話,給張問賓他們時間,或許能品出其中所用藥材以及份量。只是事與願違,藥呢,每日只有一碗。

    所以當第一碗藥只剩下大半碗的時候,大家都看向金從卿,等他的決定。如果他決定喝,那就沒他們幾個大夫什麼事了,雖然錯過了這麼一個根治哮喘的古方,他們也頗覺遺憾。可是,這不是由不得他們決定麼?如果金從卿不喝,那是最好的,那他們每天都會有一碗藥給他們做推測了。

    「我喝!」

    金從卿已經從謝意馨那裡得知了殷慈墨給出藥方的經過,如謝意馨猜測的一般,金從卿也覺得這碗藥的確能根治哮喘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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