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獲救
凌晨兩點，鄭靜偷偷打了一個哈欠，心不在焉的聽著眼前的「校友」吹噓自己的工作和能力，偶爾搭上一句話干擾一下男人的思路，引導他將話題轉到自己關心的方面。
傅佩嵐走後她待著無聊本也想跟著離開的，結果卻被眼前的男人纏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下周準備去做的專訪與他的工作相關，想探聽一些私密消息，面對這樣誇誇其談的男人，她早就忍不住翻臉了。
只是聊到現在，她真的有些撐不住了，這人總是有辦法將她好不容易扭過來的談話轉為對自己的讚揚，誰沒事閒著喜歡聽他吹牛啊。
鄭靜翻了個白眼，再也保持不住原有的風度，假裝無視對面男人愕然的表情，隨便找了個理由便起身離開，反正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了，用不著繼續委屈自己的耳朵。她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垮上背包就和沈寒告辭。
「妳再等等，我馬上就忙完了，到時候送妳回家。」沈寒說道，這麼晚了他哪能讓鄭靜一個女孩子孤身離開。
「不用不用，我和汪磊一起走，我才知道我們兩家居然只隔了一條街！」鄭靜嘿嘿一笑。
聽說自家表哥要送鄭靜，沈寒心中一跳，立刻拒絕道，「我哥這兩天幫我忙裡忙外已經累壞了，哪有精力管妳。」
「怎麼叫管我呢？順路而已，他自己也要回家睡覺的，而且人家都答應了你反對個什麼勁兒？」她指了指一旁正在穿大衣的汪磊。
沈寒的唇抿得更緊，在場內環視一周，見自己請來的朋友已經不剩幾個了，匆忙過去打了招呼便要跟著鄭靜一起離開。
「酒吧待會兒就關門了，你難道不用清點一下？」鄭靜不解的看著身後的沈寒。
「如果萬事都要老闆親自動手，那還請員工做什麼？」
「可是我們不順路呀？你何必陪我繞這麼一大圈兒？」沈寒家住城西，離城東遠著呢，有汪磊這個表哥在，她又沒什麼危險。
「我今天去我哥家住不行嗎？」沈寒挑起眉，突然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道，「噯，我哥已經被佩嵐給她姐姐定下了，妳可不能橫刀奪愛。」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鄭靜生氣的瞪著他，一隻手忍不住掐住他的耳朵，使勁兒一擰，「讓你胡說八道！」
「哎呦，小祖宗妳輕點，輕點，妳怎麼總掐我呀，我就是給妳提個醒兒……」沈寒輕聲哀嚎。
「用你狗拿耗子！」
走在前頭的汪磊回頭看了一眼打鬧中的二人，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見到前方開過來一輛計程車，連忙抬手攔下，他和沈寒都喝了酒不能開車，還是乘出租安全。
深夜路上人少車也少，司機師傅踩足了油門，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鄭靜家，沈寒見到黑漆漆的樓梯後堅持要送她進門，鄭靜嘴上不說，心裡卻感激他的體貼。三人慢慢爬上六樓，鄭靜輕輕擰開防盜門，鄭家父母已經入睡，只在客廳給女兒留下一盞小燈。
「今天太晚，就不請你們進來坐了，改天找上佩嵐和馮霄，你們幾個都來我家嚐嚐鄭大廚的手藝。」鄭靜小聲說道，心裡認真計算著剛才提議的可行性。
「有真大廚在場妳這假廚子也敢漏短，勇氣可嘉！」沈寒擠擠眼睛，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
鄭靜這才想起汪磊的工作，尷尬的揉揉鼻子，她的廚藝還真就上不了大檯面，不過她卻是不肯這樣低頭的，哼道，「說不定大廚就愛吃家常菜呢？」說完又對著汪磊說道，「等我定好了日子你一定好來啊。」
汪磊輕笑著點頭，對沈寒說道，「我們走吧，讓鄭靜早點休息。」
汪磊的家離鄭靜所在的社區步行只需十分鐘，兩人便沒要求計程車在樓下等他們，而是慢悠悠的順著繞城河往回走。
「你喜歡她。」汪磊慢慢說道，語氣肯定。
沈寒一怔，立刻像隻炸毛的貓一樣反駁，「我喜歡她？你開什麼玩笑，那就是一枝小辣椒，動不動就嗆人兩下，我瘋了才看上她！」
「鄭靜面對別人時都是一副好性子，只有你例外。」汪磊笑了笑。
沈寒眼睛一閃，心中突然湧出一絲絲喜悅，可在竊喜的同時還有淡淡的遲疑和不安。鄭靜是他的好朋友，如果不能確定給她幸福，那麼不如保持現狀，只是……好不甘心啊……
他兩手插兜，眉頭緊緊皺起，努力想要理清腦中紛亂的思路，可惜身後晝夜施工的樓盤發出的噪音卻讓他更加心煩意亂，一隻腳則煩躁的踢著腳下的石子，最終一個用力，猛地將石頭踹向河中，看著水面激起的水花，他的心越發無法平靜……
到底是向前一步，還是放棄貪念守在朋友這個安全的角度？
沈寒重重嘆息，眸心一轉，突然定在遠處河中，一把拽住身邊正低頭翻著手機通訊錄的汪磊，結結巴巴的說道，「……前面，前面水裡是有東西在撲騰吧？是人還是魚啊？」
汪磊抬頭，眼睛一瞇，在遠處大橋燈光的照耀下，水面確實有個人時沉時浮，他猛地將手機扔給沈寒，飛快的跑到出事地點，脫下大衣一頭紮進水中，快速游了過去。
沈寒也立刻反應過來，拔腿跑到近處，四下看了一圈兒迅速找了一根長棍子努力想要丟給汪磊，助他救人。
汪磊拉住落水者後，一隻手從她腋窩穿過，另一隻手和雙腿奮力划水，快到岸邊時一把拽住沈寒扔過來的木棍，借著他的力氣將人推上岸。
沈寒用力將兩人拉上來，將大衣披在自家表哥的肩膀後便掏出電話叫救護車並報警。而汪磊則將已經休克的落水女人平放在岸邊，將她的臉側向一旁，將口鼻的水摳出，然後口對口並擠壓她的胸部進行人工呼吸。經過幾分鐘的搶救後，汪磊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大動脈，鬆了一口氣，待救護車趕來時，對方已經恢復了心跳和呼吸。
汪磊的衣裳都濕了，沈寒擔心他著涼，便催他回家換衣休息，自己則坐上救護車跟著去了醫院，一個單身女人深夜流連在外定是有什麼故事，說不定這次的落水並非意外而是自殺，只是救人救到底，在沒聯繫到她的親友前，他總要看顧一二。
只是，這女人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啊？
沈寒看著醫護人員撥開女人遮在臉上的髮絲，秀氣的五官，陌生又熟悉，他彷彿在哪裡見過。
沈寒抓抓頭髮，腦子一片混亂，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直到救護車駛進醫院，他才猛然想起，前段時間傅佩嵐給閨女辦滿月時見到的傅家三姐可不就是這個模樣？只是眼前的女人因為溺水臉色慘白而憔悴，將過去的文靜柔美盡數遮去，整個人落魄的彷彿一隻遭難的小狗，被剃了美麗的皮毛淒慘的躺在路面，也難怪他一時沒認出來。
眼前這人說不定是自家表哥的未來媳婦啊！沈寒突然間相信了緣分這兩個字，只是，他垂下眼簾，只是傅家三姐今天這件事一定要問清楚，如果是失足還好，若是自殺……
他不忍心將一個輕易放棄生命的女人介紹給自家親親表哥，他的前半生已經失去了父母，他們一家都希望他能找到一個能與他牽手一生的妻子，而不是在付出感情之後再次痛苦。
沈寒捏住手機，撥通了傅佩嵐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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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傅媽媽的醒悟
傅佩嵐看著病床上慘白著一張臉的傅佩瑤，渾身冰冷，沒有人能理解她現在的恐懼和慶倖。前一世她跳河而死，這輩子溺水的人卻換成了自家姐姐。她不知道傅佩瑤上一世的命運，可是這樣的巧合卻讓她痛苦不已。
「別這樣，一切等佩瑤醒來再說，或許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馮霄在身後扶住的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在他看來，跳河自殺還真有可能是軟弱的傅佩瑤在痛苦至極時做出來的事情。最親的人想要放棄生命，即使已經獲救，那種難過和恐懼也無法消散，事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撫妻子，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又如何讓小嵐不再傷心，
傅佩嵐淚流滿面，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傅佩瑤的一隻手指，「都是我不好……」
「和妳有什麼關係，罪魁禍首還在家裡做美夢呢！」傅大姐看著兩個妹妹一個落魄一個狼狽，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紅著眼睛恨恨的轉過頭怒瞪著立在門口呆愣無神的傅媽媽，冷笑道，「媽，這回妳滿意了吧？佩瑤被妳心愛的小兒子逼得自殺，再晚幾分鐘您就可以給她收屍了……呵呵，也是，反正妳也不稀罕這個閨女，死了也就死了，還省得以後操心她的婚事，嫌她嫁不出去給家裡丟人！」
傅媽媽怔怔的看了一眼怒斥她的大女兒，又轉過頭看向人事不知的傅佩瑤，劇烈的搖著頭，猛地撲倒床前一把抱住她的被子下的雙腿，大哭道，「不是的，不是的，佩瑤是我閨女啊……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閨女啊，我怎麼會希望她死……佩瑤啊，我的佩瑤啊，妳怎麼這麼傻，妳要是沒了媽怎麼辦啊？我知道妳生氣沛齊不講道理，我也氣他，我早就想好等他酒醒就給妳道歉的……妳怎麼這麼傻啊……」
就算她重男輕女，可是閨女也是她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她怎麼可能希望她們出事？哪怕平時會抱怨會責駡，會偏心兒子，可心裡還是愛她們，盼著她們好的……傅媽媽順著床沿跪坐在地，痛苦的捂住臉，如果佩瑤今天沒有被救起，她以後就再也看不到這個女兒了，再也看不到了……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讓一個母親痛苦？兒女不和長輩雖然難做，可再為難也比兒子氣死女兒來的好，如今她倒寧願佩瑤強硬一些跋扈一些，哪怕是打沛齊一頓都比這樣強……
「我的佩瑤啊……妳得好好的，得好好的……佩瑤，是媽對不起妳……」傅媽媽哀哀哭道，如果，如果她沒有那麼偏寵沛齊，或許他根本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姐姐，如果她沒有那麼慣著沛齊，或許他也不會養成這樣心比天高卻一事無成的樣子。
不知何時，自己那個貼心孝順的小兒子已經變了，變成一個在外頭受了氣不敢吱聲卻只能回家拿親人出氣窩裡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放縱，如果在孩子小時候她沒有因為沛齊的體弱而責駡成績優秀的小女兒，或許就不會養大了他的嫉妒心；如果當初她沒有因為偏心而縱容沛齊的私心，或許也不會養成他這樣自私自利不顧他人死活只圖自己痛快的劣性；如果當年她聽丈夫的話對幾個女兒多一點關愛，不那樣一心將家裡所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都留給小兒子，或許沛齊也不會這樣心高氣傲的視自己為傅家第一人，卻沒有能力來支撐蓬勃的野心，最終只能將能耐用在兄姐身上。
是她的偏心和溺愛放縱了小兒子的嫉妒心，讓他越發沒有收斂的將矛頭指向所有的兄弟姐妹，從佩嵐到沛林，如今又添了佩瑤……
傅媽媽痛苦的呻吟出聲，佩凝說的對，佩瑤會這樣都是她害的，是她害的……她的偏心和縱容不僅毀了沛齊的一生，還差點讓佩瑤丟了命！
傅媽媽被這個認識打擊到了，她明明希望兒女們都好，為什麼最後卻成了罪魁禍首？！
傅沛林送走沈寒回到病房時，媽媽正大哭著將頭用力撞著床尾的鐵柱，整個人看起來竟比床上的傅佩瑤還要憔悴，任馮霄在一旁拉扯，她卻仍舊坐在地上緊緊抱著床腿不肯鬆手。
傅沛林皺起眉頭，上前和馮霄一起想要把她拉起來，「媽，您別這樣，醫生不是說佩瑤已經過了危險期嗎？」傅媽媽這樣的表現就像傅佩瑤已經不行了似的，還有佩嵐，眼睛腫的像個核桃，顯然已經哭了好一陣兒了。
「你們別拉我，讓我哭一哭……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佩瑤……我難受我糊塗啊，你們都讓我清醒一下吧……」女兒自殺讓她痛苦，可更痛苦的卻是這一切居然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她的自以為是害了孩子們。
傅沛林拉不動傅媽媽，只能和傅大姐一起勸傅佩嵐，「小妹，別哭了，咱們應該慶倖佩瑤獲救，現在該想的是如何勸說她解開心結。」傅沛林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心中的難過和氣憤，等妹妹醒來他定要好好說一說她，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該這樣不管不顧的跳河啊，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嘛，若是為了沛齊那個混小子丟了命，那可虧大了！
「正是這個理兒。」傅大姐拍拍小妹的肩膀，同時拭去自己眼角剛剛滾落的淚珠，撐起笑臉說道，「今天這事兒還真的多謝沈寒和他哥哥。」
傅佩嵐吸了吸鼻子，這才想起自家三姐的救命恩人，「沈寒走了？」
「我看著他上的計程車。」傅沛林回答。
沈寒這人很知趣，傅佩瑤這樣乖巧的女孩深夜在外徘徊還落了水，明顯不簡單，這是傅家的私事，哪怕他有心替自家表哥探清底細也不好干涉太多，因此在傅家眾人趕到後便告辭離開。
傅佩嵐點點頭，憶起剛才萬語柔給她打的電話，連忙掏出手機說道，「剛才大嫂打電話問三姐的情況，我當時也沒心情詳細說，大哥你再給她回個信兒吧，免得她記掛。」
傅沛林接過電話，又看了一眼痛哭不已的傅媽媽，走出病房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萬語柔在聽說傅佩瑤落水後就心中一咯噔，只是她家中還有雙胞胎照顧，無法跟著婆婆丈夫等人趕去醫院，可是留在家中卻坐立不安，她一向很喜歡這個勤快溫柔的小姑子的，雖然偶爾也像傅媽媽一樣為她的婚事發愁，可卻真心希望她能擁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這樣被弟弟欺辱。
萬語柔在電話裡又詢問了一番醫院的情形，聽說婆婆痛苦異常，一個勁兒的埋怨自己坑了孩子，偷偷撇了撇嘴，傅沛齊這樣還不都是這老太婆慣的？都是兒子，在傅家傅沛齊的地位卻明顯高出自家老公一截，她心裡早就不舒坦了。如今就叫老太太看看，她千嬌百寵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是可憐佩瑤遭了這麼大的罪。
「佩瑤這邊估計沒什麼大事兒了，妳多少瞇一會兒養養神，天亮後少不得還要幫著家裡張羅些飯菜。」電話那頭的傅沛林溫聲說道，現在母親和姐妹明顯沒有心情顧及其他。
「你放心，這點事兒我還是能做好的，也不知道佩瑤能吃什麼，我就給她弄點流食吧，到時候你回來取走。」萬語柔說道，撂下電話後鄙視的看了看炕上仍舊呼呼大睡的傅沛齊，氣的重重呸了一聲，眼珠一轉，起身將房門大敞，任冷風吹進屋子，「哼，凍死你，沒良心的小畜生！」說完就回了自己房間。
傅沛齊翻了個身，無意識的往更溫暖的炕頭挪去，可惜現在已經凌晨四五點鐘，爐子上的火早就滅了，炕頭也僅有一點餘溫，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一隻手往身邊摸索了一下，似乎想要尋找被子，可最終只拽來一只枕頭抱在懷裡，就這樣又睡了一個鐘頭，許是實在扛不住周身的冷意，到底還是不情願的睜開眼睛，他看著天花板上糊著的報紙，認出這是傅媽媽大屋，迷迷糊糊的問道，「媽，幾點了？怎麼這麼冷？」
說完這話，他再次閉上了眼睛，待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傅媽媽的回答後只能慢騰騰的坐起身子，一眼就看見斜前方敞開的房門，冷風吹過，他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和有些潮濕的領口，眉頭緊緊皺起，蹬上鞋子就回了自己房間，一邊洗漱一邊奇怪家中的安靜。今天並不是周日，往日這個時間大哥和三姐早就起床準備吃完早餐上班了，可是現在整個院子卻悄無聲息。
傅沛齊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轉回大屋，見傅媽媽仍舊不在，只好抬腿去了廚房，「大嫂，媽出去了？」
萬語柔看了他一眼，從鼻腔中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傅沛齊見她態度冷漠，眉頭皺的更緊，摸了摸有些發燙的額頭，不高興的抿起唇，「大嫂，媽那屋的門怎麼是開著的？我凍得都發熱了。」依著傅媽媽對他的寵愛，知道他睡覺定會保證室內的溫度，準是這個粗心大意的嫂子進來取東西卻忘記關門。
萬語柔臉色微變，以為小叔子發現自己故意做壞事，連忙瞪著眼珠說道，「我一直在廚房做飯，根本沒注意大屋的門是開是關，你發燒可不能賴我頭上！」
傅沛齊見她不承認，氣得冷笑，「那咱家還真是鬧鬼了！」
萬語柔扁扁嘴，不搭他的話，自顧自的將煎餃出鍋，又彎腰去櫥櫃裡找保溫瓶盛好白粥放到一旁，抬頭時卻見傅沛齊正端著煎餃和碗筷準備離開，連忙張口喊他，「噯噯，沛齊，你怎麼把煎餃端走了？那不是給你的。」家裡現成的肉餡不多，她又脫不開身去早市買，因此只做了六十多個，給守在醫院的傅家娘幾個還不夠呢，哪裡輪得到傅沛齊吃。
傅沛齊眉頭一挑，任萬語柔將手裡的煎餃奪走，只張口問道，「那我吃什麼了？」
萬語柔嘴一努，「諾，鍋裡剩的粥你都拿走吧，那邊還有一碟鹹菜。」
傅沛齊的怒火一下子就躥起來，「那餃子是給誰的？你們能吃我就不能了？」大嫂今天是抽風了吧？很該讓傅媽媽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兒媳婦，別以為有大哥護著就可以虧待他，他哼了哼，「我媽呢？」
萬語柔見他這意思居然是想告狀，心裡更加不喜，一邊裝著煎餃一邊小聲嘟囔，「把自己親姐姐逼得跳河，還有心思挑吃的，狼心狗肺！」
耳朵一向靈敏的傅沛齊自然聽到了她的諷刺，氣的正想反駁，卻猛地注意到她話中前部分內容，立時呆住，腦子裡不由得記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楊越文向他提出分手，然後，然後……
傅沛齊手中的碗筷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喉結不停的滾動，一股股涼氣從心底往外冒，他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問道，「……妳，妳說什麼？誰跳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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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憐蟲
傅沛齊匆忙趕到醫院，迎來的就是傅沛林的一頓暴打，「我等的就是你。」昨晚上他醉的稀裡糊塗，打了也不知道痛，今個他就讓他好好體會一下佩瑤的委屈。
傅媽媽的目光一直停在病床上還未清醒的女兒身上，聽到小兒子的慘叫聲，慢慢的轉過頭，嘴唇微動，最終卻沒有出聲阻攔，沛林雖然暴躁，可還是有些分寸的，動作再狠估計也就是一些皮外傷，而沛齊確實應該受些教訓了。
傅沛林見傅媽媽都不管他，更加有了膽氣，手腳並用，不一會兒傅沛齊的五官就已經青腫，抱著肚子直不起腰來。後來還是巡房的護士聽到動靜趕過來訓斥，「就算是單人病房也不能連喊帶叫還打架啊！你們這樣會影響到病人的休息。」
傅沛林這才停下手，恨恨的將他拖出病房，「你沒資格來看佩瑤，給我好好蹲在這反省反省吧。」
傅沛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喃喃問道，「……三姐怎麼樣了？」
「沒死成，你挺遺憾吧？」傅沛林冷笑，一腳踢開他往走廊走去，他還得回家取早飯呢，想到這裡他更加生氣，傅沛齊會過來明顯是萬語柔說的，可是他來時居然不想著把飯菜早點拎來，果然是不知好歹，一點小事兒也指望不上。
而事實上，傅沛齊從萬語柔口中得知傅佩瑤被他氣的跳河後拔腿就往醫院跑，情急之下哪裡還記得其他。他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側過頭怔怔的看著關的緊緊的病房門，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想過要逼三姐自殺的，傅佩瑤是整個傅家最沒有攻擊性的女孩，說實話他有些瞧不起這樣沒有主見軟弱的一塌糊塗的姐姐，可是瞧不起不代表厭惡和反感，沒有人會討厭對自己好的人，而傅佩瑤就是這樣一個老好人，從不會記恨他人的欺負，反倒一門心思的善待別人，對親人更是不藏一點私心，她雖然和傅佩嵐關係最好，可對待其他兄弟姐妹也體貼友愛，從不嫉妒和埋怨，任勞任怨的為家裡做貢獻，不圖一點私利，這樣的姐姐，沒有人會討厭的，他只是……
他只是一時生氣，他被楊越文拋棄，他不知道可以對著誰發洩，他心裡其實很清楚，哪怕沒有傅佩瑤的那番話，他和楊越文也未必能終成眷屬。她的母親原就不同意二人交往，這一次如果不是他百般懇求，她根本就不會違背母親的命令來傅家見家長，而王秀的鬧場或許更是堅定了她的心意，楊越文是個好姑娘，可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正直的她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的陰暗，他們本就是不般配的，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
傅沛齊垮著肩膀靠在牆壁上，哪怕心中一清二楚，可他卻不想承認在自己在楊越文的眼中是個無恥之徒，不願意接受她瞧不起他的事實，所以，他將責任都推到了傅佩瑤頭上，如果那天王秀沒來，如果那天傅佩瑤沒有說走了嘴，或許他還有機會和楊越文繼續交往，女人都是心軟的，在他鍥而不捨的關懷和成年累月的相處後，她定會漸漸離不開他，而那時，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婚了，可一切的可能都被那天的會面毀了。
他不甘心，他不服氣，他只能通過怒斥傅佩瑤來減輕自己心裡的痛苦，可是他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幸好三姐沒事，要不然他就真的成了罪人了，到時連一向疼他的傅媽媽都不會繼續包容他，他傅沛齊會徹底成為逼死姐姐的兇手，就算沒有員警追究他的責任，可是心中的枷鎖，親人的指責和外面的風言風語卻永遠無法擺脫。
病房的門被推開，傅沛齊猛地抬起頭，見是馮霄出來，連忙問道，「三姐醒了嗎？」
馮霄搖搖頭，見他聲音嘶啞，臉上除了被打的傷口外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鼻子也不停的抽抽，明顯是發燒感冒的症狀，他將手裡的水杯和衛生紙遞了過去，慢慢走到傅沛齊的另一側坐下，待他擦好鼻涕又喝了一口熱水，這才說道，「佩瑤落水前只穿一件毛衣在外面轉了七八個小時，本就著了涼，又在水裡凍了幾分鐘，獲救時已經休克，甚至都感覺不到呼吸……」
馮霄定定的看著傅沛齊，見他的臉色從內疚到恐懼最後轉為擔憂，滿意的點點頭，知道擔心和愧疚，證明這小子還沒混到六親不認。傅沛齊有種種的壞毛病，甚至可以說品性不好，任性自私到了極點，可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是傅家的兒子，在傅媽媽在世期間，傅家兄弟姐妹就不可能不跟這個幼弟接觸，既然無法避免，那就得想法子約束他。
傅沛齊的性格已經成型，想要讓他變得大方體貼友愛手足幾乎不可能，若是以往他也不想白費這種心力卻雕琢這塊朽木，可是現在傅佩瑤因他跳河自殺，他的心裡恐怕也不會好受，再罪大惡極的人也不願意在身上背負親人的鮮血，傅沛齊還沒壞到那種程度。借著這次的事故，讓他稍微懂事一些，最起碼不再沒事找事的將家裡的兄姐當人敵人，馮霄認為還是有些可能的，可惜現在傅家姐妹看到這個弟弟就想到他做的噁心事，根本沒人有心情借此機會和他談個話。
「醫生說佩瑤的情況不僅僅是落水這麼簡單，還伴著高燒和肺炎，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清醒。」馮霄繼續說道。
傅沛齊緊緊的握住水杯，低下頭，嘴唇上下抿著，神色越發內疚和不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沛齊，咱媽今年五十四歲了吧？」
傅沛齊點點頭，「虛歲五十五了。」
「咱媽身體好，我看準能長壽。不過，身體再好的老人，到了七八十歲也會變得脆弱，不僅是身體上的虛弱，更是心靈上的軟弱。」就像馮奶奶，雖然表現的很有氣勢，可是她的果斷卻只在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才不得已作出，而平日對待趙慧嫻過分的言行舉止卻只是無關痛癢的批評幾句，一句家和萬事興就讓這個老太太一退再退，最終養大了孫媳婦的胃口，讓她越發變本加厲。
傅沛齊抬起頭，他有些不明白這個姐夫為什麼突然談起這個話題。
馮霄看出他的好奇，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樣看來，咱媽最多還能強硬十五到二十年，而兒女的孝順和贍養也大多體現在這個時候。父母的身體不再康健，內心也不再堅強，他們無法再成為孩子的依靠，反而開始希望兒女能為他們撐起一個天地，沛齊，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傅沛齊皺起眉頭，有些懵懂和不耐煩，「對又怎樣？兒女贍養父母本就是應該的。」他現在心裡十分煩躁，可馮霄卻一直在和他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連眼前還沒弄明白呢，哪有心情暢想二十年後？
「我想說的是，當咱媽倒下了，沛齊你還能依靠誰？媽老了，可你還年輕！」馮霄也不再和他繞圈子，直接說道，「你外表成熟心思也多，可在生活和為人處事上卻仍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因為兄姐沒有將自己的糖塊讓給你而吵鬧不休，甚至到母親那裡撒嬌告狀，非要通過將他人的東西弄到手中來表現自己的受寵，卻忘了你的那塊糖正在桌上等你去吃；你自視甚高，覺得自己獨一無二，卻忘了你是傅家最小的孩子，如果你的五個兄姐沒有出生，或許你也不會存在；你喜歡將自己的錯誤推到別人頭上，仗著長輩的喜愛肆無忌憚，卻沒問過的哥哥姐姐願不願意替你背這個黑鍋。兄姐讓著弟弟是應該，可前提是你尊敬他們，他們每個人曾經都對你付出過，可是你呢？你如何回報他們的？不說別人，只看佩瑤就是知道了。」
傅沛齊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你這是在指責我？」他承認在三姐的事情上他錯了，可卻輪不到一個女婿來怪他，傅家能教育他的只有傅媽媽一個，最多，最多加上一個被傷害的傅佩瑤。
馮霄搖搖頭，「沛齊，你又多心了，我說這些只是想問問你到底想要什麼？把所有的兄姐都逼得遠離對你有什麼好處？憑你現在和親人的關係，一旦咱媽倒下，你遇到困難時誰能無條件的幫你？」
傅沛齊聽到這句話，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傅媽媽暈倒時自己的彷徨，那種可能全世界再無親人關懷的恐懼他直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你的兄姐大都已經成家立業有了另一半和兒女，你藏著掖著想盡辦法奪來的那塊糖早已經不是他們的全部了，可你呢？你還有什麼？」馮霄問道，傅佩瑤軟弱，可是她和姊妹關係好，就算傅媽媽不夠疼她，兄弟姐妹也可以相互扶持，可是傅沛齊卻不然，除了傅媽媽的疼愛，他一無所有，一奶同胞尚且不能好好相處，他和外人又能如何交好？而且，就算他日後有了妻子兒女和密友，那些人也永遠不能代替手足，「沛齊，如果有一天，你的哥哥姐姐都不在了，傅家只剩下你一個孩子，你覺得你在咱媽心中還會有今天這樣特殊的地位嗎？」
所謂的受寵，是通過比較得出的。他比兄姐更得傅媽媽歡心，不過是因為幼時身體嬌弱且更懂得討好長輩。如果他變成了獨生子女，傅媽媽或許會疼他如掌上明珠，卻未必會像現在這樣溺愛，因為他會成為傅媽媽的全部希望，他沒有任性的權利。
馮霄站起來，抬腳往病房走去，他不指望今天這番話就能讓傅沛齊痛改前非，那樣的結局太過童話，他只想點出他目前所出的境況，在傅家，傅沛齊才是那個可憐蟲，原還有傅媽媽和傅佩瑤愛護，可現在，恐怕連這些都要失去了！
只看傅媽媽直到現在都沒出來見這個小兒子一面，就可以想像得到她心中的失望很難過了。疼了這麼多年的小兒子，傅媽媽不可能突然間完全放棄，可是只要她日後能稍微公平一些，傅沛齊就會痛苦，只有他痛得狠了，才會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傅沛齊的眼睛有些發直，雙手抱頭弓著身子痛苦的呻吟一聲，為什麼要和他說這些？他已經很難過了，為什麼還要和他說這些？
他討厭馮霄看他的目光，彷彿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可是他來醫院這麼久了，除了這個姐夫，沒有一個人出來和他說句話，他也是關心三姐的呀。
他們是不是都放棄他了？母親呢？她也不要他了嗎？
他只是想要多一點愛，這也錯了嗎？
他是小兒子，本就該更受寵的不是嗎？
他沒錯的！沒錯的！
可是，如果他沒錯，為什麼所有人都在指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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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隱瞞
病房內的眾人不清楚門外的傅沛齊如何糾結，他們正為傅佩瑤的清醒而歡喜。見她女兒終於睜開眼睛，傅媽媽立刻衝到床前，抹著眼淚連哭帶罵，「妳這個臭丫頭怎麼這麼狠心，沛齊他喝多了亂說，妳和他叫較什麼真。」
「媽，佩瑤剛醒來，您就少說兩句，還是把醫生找來再給她檢查一下。」傅大姐按住傅媽媽的肩膀，笑著說道。
傅媽媽連忙點頭，「對對對，趕緊找醫生來。」
傅佩瑤茫然的看著床前親人們焦急又喜悅的表情，好半晌才憶起自己落水的事情，想到當時自己在水中的掙扎和恐懼，眼眶立刻就紅了，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三姐，我們都在妳身邊，別難過了。」傅佩嵐見她如此，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妳把我們嚇壞了。」
傅佩瑤的淚珠一串串的滾落，猛地大哭出聲，「小嵐……」
她好害怕！
傅佩嵐等人不知道她是嚇得痛哭，還以為仍舊沉浸在委屈和傷心中，連忙溫聲安慰，傅媽媽更是將傅沛齊拽過來，一邊捶他一邊逼他道歉，「佩瑤，我已經打了沛齊這個小混帳了，妳消消氣兒，我這就讓他給妳道歉，他以後要是再敢欺負妳，我絕不饒他……還有，媽以後再也不罵妳不打妳了，你們這幾個孩子，我一個都不能失去啊，我都五十多歲了，妳就當孝順我，別再做傻事了……」女兒可能先她而亡的恐懼和折磨，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承受了。
傅佩瑤被傅媽媽哭得愣神，鬧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不過卻在看到她身旁的傅沛齊時臉色一變，想起昨日他對自己的責駡和控訴，心中越發委屈，她可是差點因為這個丟了命……
傅沛齊見她垂下眼簾不肯看他，心中酸澀不已，訥訥說道，「三姐，對不起，我昨天喝多了犯渾，妳別往心裡去，我不是故意的……」
傅佩瑤緊緊的握住傅佩嵐的右手，直接將頭扭了過去，自己可謂是劫後餘生，沒心情應對他。
剛好馮霄喊了醫生過來，將眾人的注意力轉走，傅佩嵐和傅大姐仔細記下醫生說的注意事項，見傅佩瑤一直不願意看傅沛齊，便讓傅媽媽先把他帶回去，傅沛齊確實該道歉，也該狠狠的受些教訓，可卻不是在傅佩瑤剛剛醒來的時候。
傅媽媽也看出三女兒狀態不好，連忙把小兒子推了出去，又對著傅大姐和傅佩嵐說道，「妳們兩個都有孩子在家，趕緊回去吧，佩瑤這裡有我照顧。」
楊宛芸正在寒假中，傅大姐一向愛女如命，根本不放心將孩子交給喜歡串門子的公婆，而佩嵐一夜未歸，小平安剛滿月不久，這麼長時間沒見到母親，怕是早就餓了，奶粉再好也不如母乳，只有她老太婆一個，孫子孫女有親媽在身邊照顧，倒是騰得出時間。
傅大姐見妹妹已經清醒，這邊又有人看著，便套上大衣準備離開，而傅佩嵐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掌，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傅佩瑤，便說道，「還是我留下吧，媽妳年紀大了一夜沒睡怕是扛不住，我家裡有阿姨，留的母乳也夠平安吃的，媽妳回家睡一覺，下午再來跟我換班吧。」說完又囑咐了馮霄幾句，讓他今天別去上班，回家看看女兒再補個覺，這一夜也把他折騰夠嗆。
馮霄也看見了傅佩瑤的那隻手，猜想估計這姐倆是有什麼話想說，便點頭應下，和傅媽媽傅大姐傅沛齊三人一起離開。
待眾人走後，傅佩嵐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床邊，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傅佩瑤的手背上，將她冰冷的手掌緊緊抱住，「三姐，妳真是衝動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她放棄生命，用自殺來退縮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留下一個又一個遺憾，她錯過一次，真的不希望三姐走她的老路，更擔心傅佩瑤的跳河是在為她前世的任性今生的改變埋單，她不能讓自己最親的姐姐去接替原本屬於她的命運。
「我只是有些難過，覺得自己現在真的是進退兩難。」傅佩瑤眼淚汪汪，不僅是傅沛齊的冤枉，還有她自身面臨的困境，家事婚事沒有一個順當的。
「再難也不能自殺，妳有沒有想過妳死了我們有多難過？」她永遠都忘不了聽到沈寒在電話那頭說傅佩瑤落水時的那種恐懼，難過的幾乎窒息。
「我只是想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沒想到會掉到河裡……」
聽了這話，傅佩嵐一呆，脫口問道，「妳不是自己跳的河？」
傅佩瑤也有了會兒發愣，突然想起剛才傅媽媽的古怪，搖搖頭，「我在河邊傷心，結果沒站穩……」說完又開始苦笑，「其實，剛到那裡時我有想過一了百了，可是我不敢……呵呵，小嵐，我懦弱的連死都不敢……我也不甘心，我這輩子一事無成，工作上中規中矩沒有任何進取，愛情被自己弄得一塌糊塗，險些成了第三者，在家中更是卑微到沒有尊嚴，一心對親人好，卻反被罵的狗血淋頭，我這一輩子，簡直窩囊到了極點，我不甘心就這麼死，哪怕我已經快要沒有生存的空間，也不希望這樣狼狽的去另一個世界……」
傅佩瑤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傅佩嵐卻聽得難受萬分，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好人都能得到好報，而生活是不能妥協和退縮的，因為退得越多，喘息的空間就越小，幸福也離得越遠。卑微換不來尊重和憐惜，只會讓自己更加可悲和可笑。
「生命太脆弱了，小嵐，妳不知道我在水中掙扎時的恐懼，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這樣的感覺，我再也不想體會，我害怕……」傅佩瑤吸吸鼻子，抽回手握住嘴唇，含淚說道。
她如何不知道？！傅佩嵐終於還是落了淚，她努力撐起笑容說了許多安撫的話，最後道，「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三姐，妳在死亡邊緣徘徊了一次，更要珍惜得之不易的新生。」
傅佩瑤點點頭，「我明白妳的意思，我要好好的想一想，我再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過下去了，最起碼，不要再這樣憋屈。」
若不然，她死了都閉不上眼！
知道姐姐不是自己跳水，傅佩嵐的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而傅佩瑤自己想開，更是比別人多方勸解要有用得多，只是……
「三姐，等妳出院之後搬來我家住吧，還有，妳落水的真相就不要跟媽和沛齊說了。」那娘倆難得心存愧疚，傅媽媽更是賭咒發誓以後要善待女兒，若是知道傅佩瑤此番皆為意外，說不定會再生波折。
雖然這樣對他們有些不公平，說不定還會給二人造成一定的心理負擔，可總比他們解開心結繼續不管不顧的傷人害己來得強。傅媽媽和傅沛齊的思維邏輯，傅佩嵐一直弄不明白，因此也不敢拿三姐的幸福做賭注，天知道以後會不會又鬧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
傅媽媽現在表現的很堅定，可傅沛齊畢竟被她疼了二十幾年，她還真不信她能真正的放棄這個心肝寶貝，如今這樣只是被傅佩瑤的落水刺激到了，若是以後傅沛齊仍舊貼心乖巧，難保老太太不會又被帶進歪路。
還有傅沛齊，如此任性自私，不讓他記住這個教訓，他永遠學不了乖！
傅佩瑤的眼珠不安的動了動，「這，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只是瞞著媽和沛齊而已，大姐大哥他們還是要如是說的，免得他們為妳擔心，至於鄰居們會不會嚼舌根，妳大可放心，傅家的女兒跳河自殺又不是什麼喜事兒，媽瞞著還來不及呢，就算露出一點風聲，她也定會說是失足。」傅佩嵐笑了一下，「三姐，聽我的沒錯，妳吃了這麼大的虧，總要討回來一些，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等以後妳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再跟他們說出真相也不遲。」
那個時候，傅媽媽和傅沛齊可就再也干涉不了她的命運了。
傅佩瑤咬住下唇，神色還是有些遲疑，她不擔心傅沛齊，只是不忍心傅媽媽為她憂心，她再不好也生養了自己，今天又表現的這樣難過。
「佩瑤，妳放心吧，咱媽的心臟沒那麼脆弱，哥說句不中聽的話，妳這回若是死了，她能記一輩子，可妳現在好端端的立在她眼前，所謂的驚嚇就是一時的，若是再知道妳是不小心落水，那可更加沒了顧忌，若是以後沛齊再犯渾，連個轄制的人都沒有。」送早點過來的傅沛林知道了這件事後也贊同傅佩嵐的話，幫著她勸道，「聽哥的沒錯，咱們的孝順不光體現在坦誠上，而是讓老太太不再犯錯，起碼別再被沛齊牽著鼻子走，難得有機會給那個混小子設個坎，妳可別心軟。」
他就是沒有機會，要不然早就揭竿而起了！
傅佩瑤蹙起眉頭，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同意去傅佩嵐家中居住，她確實不太想回柳樹巷了，那裡人多嘴雜是非多，就算傅媽媽不逼她，她也有些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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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省和憂慮
可是不想回柳樹巷，不代表傅佩瑤願意去妹妹家居住。雖然是親姐妹，可是傅佩嵐畢竟已經成婚，哪怕馮霄不介意她佔用一個房間，她也不能厚著臉皮給人家造成困擾，畢竟她不是串門子，而是要長住的。
「妳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那就搬去馮霄分的福利房吧，左右那裡一直都閒著，離傢俱廠又近。」傅佩嵐說道。
現在的社會比起多年前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當初她可以一個人在梧桐巷租住多年，可是傅佩瑤卻未必有那樣的條件和運氣尋到合適的房屋並順利承租。
目前青城大範圍拆遷，大多動遷戶在等待新房期間都是租房生活，政府有補貼，百姓大多也捨得花這筆錢，因此不僅樓房租金明顯提高，平房也變得不像過去那樣便宜，以傅佩瑤的薪水，租下一間稍微不錯的樓房就得用去三分之一的收入，至於平房，環境好的早就被挑走，根本輪不到她。
「那怎麼行？那可是新房子，妳和馮霄還一天沒住呢。」傅佩瑤連忙搖頭，「我搬去宿舍就成，離單位近上班很方便。」
「和一大群男人擠在一層樓裡叫方便？」傅佩嵐翻了個白眼，馮霄曾經也是傢俱廠的員工，那個宿舍什麼底細她一清二楚。
地理位置倒還算不錯，就在傢俱廠後街，不過條件卻極其惡劣。一棟破舊的兩層小樓，樓內沒有衛生間，只在外面五米左右蓋了一間旱廁，正是因為如此，廠內的女工大多不敢在此居住，房間幾乎都是分配給單位聘來的外地人，其中以未婚沒有買房和租房條件的男性居多，傅佩瑤一個文弱的小姑娘哪裡能住在那種環境！
傅佩瑤也知道妹妹是為自己好，可是她是絕對不能去住人家的新房的，「實在不行我到外面租一間房子。」
「妳要租房也行，房子我給妳找，租金也是我出，妳不同意就趁早搬到福利房去。」傅佩嵐也不和她磨嘰，直接給了兩個選項讓她挑一個。
「……我又不是沒錢，做什麼用妳的。」她現在一個月工資也五百塊呢，扣除吃住攢下二百不成問題。
「妳有錢？那妳說說現在存款多少？」傅佩嵐似笑非笑，自家三姐工作十年，薪水全部貼補家用，落到她手中的還不到百分之一，租房最少要先交三個月房租，還有押金，她拿得出來才怪。
傅佩瑤窒了一下，訕訕笑道，「等我搬出去住自然就能攢下錢了。」傅沛齊已經工作，就算傅家少了她這份薪水也不至於吃不飽穿不暖，她該為自己想想，總不能嫁人時真的一分嫁妝沒有吧。
「三姐，妳和我還客氣什麼？」傅佩嵐嗔了她一眼，乾脆道，「二選一，妳自己決定。」
傅佩瑤自然選擇租房，只是搬出去住說的容易，傅媽媽卻未必同意，好在她還需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倒也不急著勸說老太太。
傅沛林從水房刷完碗盤回來，見姐妹倆還在商量此事，便笑著拍了拍傅佩嵐的肩膀，「一夜沒睡妳倒是一點沒睏，趕緊回家瞇一覺吧，這點事兒過兩天再商量也來得及。」
站在他的角度是不希望傅佩瑤搬出去的，未出嫁的妹妹寧願在外面租房也不肯和母親兄長一同居住，就算不是傅沛林夫妻的原因，外頭的閒言碎語也不會好聽，可是佩瑤在家中的狀況他親眼所見，實在不忍她為了自己的私心繼續委曲求全，只能嘆息著點頭。
兄長這樣一說，傅佩嵐倒真是有些睏了，明天她還得和小朱去省城見約好的經理人，辦公地點已經順利租下，一次性簽了五年的合同，房租一年一付，公司籌備的各項手續也在辦理之中，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幫她經營公司。
「那三姐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過來看妳。」傅佩嵐笑著握了一下傅佩瑤的手，「房子的事情交給我，一定給妳辦好。」
既然傅佩瑤不願意和她一起住，也不肯去福利房，那就只能在自家附近給她尋個好一些的房子，最好和她一個社區，傅佩瑤沒有獨立生活過，也不知能否適應這種寂寞單調的獨居生活，離得近一些她還能關照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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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沛齊忐忑的看著一路沉默的傅媽媽，幾次張口，卻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想重申一下自己的無意，甚至撒個嬌將此事掀過去，可是一向疼愛的傅媽媽卻一直板著臉，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媽，妳生我氣了？」下了公車，傅沛齊最終還是沒忍住，快步趕上走在前方的母親，遲疑著問道。
傅媽媽停下腳步，過了好久才轉過身子看向從小疼愛到大的小兒子。對於傅沛齊，她現在已經不知如何形容，氣他不爭氣，怒他不懂事，恨他險些害死親姐，可是，無論如何埋怨，他都是自己捧著長大的，而他變成這樣，也是她的錯。
只要想到自己的一片愛心不但差點失了女兒，還毀了兒子，她就疼痛難忍，眼中漸漸泛出水光，「……沛齊，經過你三姐這件事，我想了許多，你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我沒資格生你的氣……」
傅媽媽淚流滿面的樣子嚇壞了傅沛齊，他沒想到一向強橫的母親也會有這樣傷心的時候，而這份痛苦，起因居然會是自己。還有，她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母親一向最疼他，可現在卻說害了他，難道是後悔以前對他的好，要通通收回了？
那怎麼可以！
他死死的拉住傅媽媽的胳膊，慌張的說道，「媽，您別這麼說，是我喝多了口無遮攔，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待會兒再去給三姐道歉，一定會讓她原諒我的，您別這樣……」
傅媽媽搖搖頭，「是我慣壞了你，以前總覺得你是男孩子，又身子不好，就處處偏著你，可是現在看來，我從最開始就想錯了，我把你養的心高氣傲，掐尖浮躁，讓你不僅看不起外頭人，還不喜歡自家兄弟姐妹。」
「媽，妳誤會了，我沒有……」傅沛齊訥訥的辯解。
「沛齊，是不是誤會我也不知道了，可是，我現在擔心你啊。」傅媽媽看著他的目光中有失望有憐惜更有濃濃的憂慮，她嘆息著說道，「我這輩子最疼的就是你和你哥，至於佩瑤他們姐妹，憑心而論，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可是她們都是好孩子，沛齊，媽希望你能和她們好好相處。我一個快要入土的老太太還能陪著你幾年？將來我死了你可怎麼辦？指望你哥？別說你和他關係不咋地，只說他自己還有兩個娃娃要養活，哪有精力顧及你？可是除了他，你還能依靠誰？佩凝、佩如、佩瑤還是佩嵐？你告訴我，她們四個，你和誰好？」
傅媽媽扶著牆壁，痛哭失聲，她真是糊塗啊，是她的偏心將小兒子擺到了眾多兒女的對立面，而沛齊的任性更是將原本表面的和諧打破，將來她不在了，誰能替自己繼續照顧他？正是她的疼愛讓他孤立無援，原還有個敦厚的佩瑤顧著，可他卻因為一個外人幾口貓尿傷了她的心……
傅沛齊嘴唇微動，最終還是不知如何應答，他心中清楚，傅沛林根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他看一個人好，那就是千好百好，他若是不喜歡一個人，更是粗暴固執，而自己，已經被揍了許多次了，哪還敢指望他以後幫扶，何況他的條件還不如自己呢，一家四口就指望他一個人的工資，沒餓死已經不錯了。
而在傅家，傅佩嵐一向和自己爭鋒相對，不壞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大姐和二姐又都是自顧自的性格，絕不會為了娘家人損害自己夫家和兒女的利益，只有三姐，心軟又善良，可是現在恐怕也變了吧。
傅沛齊苦澀的撐起笑容，「……我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家，我將來會有妻子，會有孩子，還會有岳家的親戚。」
和兄弟姐妹關係不好不代表一定會無依無靠，最多當自己是獨生子，和岳家親戚經常走動也就是了。何況，就算他有心和傅沛林等人緩和姊妹關係，對方也未必會改變對他的看法，那又何必低頭？白白被奚落嘲笑而已。
傅媽媽失望的看著他，他和親哥哥親姐姐都處不好，還能指望別人？天底下有什麼人能比得上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那可是血脈相連割不斷斬不掉的親情！
「……不管你怎麼想的，以後表面上對你哥哥姐姐好一些吧，就當是孝順我，讓我有個安生的晚年。」傅媽媽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也不等傅沛齊回答，腳步踉蹌的往前走去。
或許傅沛齊是被傅媽媽的傷心和祈求刺激到了，在晚上老太太下午做了幾樣可口的飯菜準備送到醫院時，他也跟了過去。
傅佩瑤原本就是個心軟的姑娘，加上上午答應傅佩嵐和傅沛林隱瞞落水的真相，面對傅媽媽和傅沛齊正心裡不安呢，如今見他再次誠懇的道歉，也就抿著唇說了原諒，只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匆忙喝了一碗粥便催著他們回家休息。
傅媽媽不知道三女兒心中的真實想法，只感嘆這孩子心地純良，又坐著開導了她好一會兒才拉著傅沛齊離開，對於小兒子能過順利獲得姐姐原諒，她心裡是欣慰的，佩瑤在兄弟姐妹中人緣一向極好，只要心中還關心沛齊，將來其他子女也不好真的對他不管不問。
傅媽媽嘆息，沒有哪個當媽的希望孩子們整日爭鬥不休，她家上頭五個倒還好，只是最小的這一個不省心。
她原以為沛齊這個小兒子會是幾個孩子中最穩重踏實有前途的一個，沒想到最終卻是他讓自己操碎了心，只希望他真的能聽進自己的話，就算不能善待兄弟姐妹，最起碼也要保持表面上的和睦，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結果。
如果沛齊仍舊不改正，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可以為了他責駡閨女，卻不能為了他不顧女兒性命，到時候少不了母子倆要生出嫌隙，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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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搬離與意外
第二天一早，傅佩嵐和助理小朱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客，在指定的包間裡見到了魏經理，寒暄幾句後，傅佩嵐就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和準備籌備的公司資料遞了過去，雙方談了三個多小時，初次的見面還算愉快。
「就他了？」回家後，馮霄問道。
「我瞭解了一下他以前服務過的幾家公司，現在發展的都不錯，雖然沒能讓那些老闆成為超級暴發戶，不過也沒有出現過大是大非的問題，總體來說就是一個穩字。」傅佩嵐笑了一下，「說實話，太冒進太有野心的人我還擔心控制不住呢，畢竟我自己在運營方面是半瓶水，被人騙了可能都不知道，暫時用人的原則就是懂管理並且忠心可靠，等以後公司成立，過了創業的難關，在有需要的情況下擴寬一下用人範圍也來得及。」
「妳心中有數就好。」馮霄點點頭，「對了，方阿姨聽說我們在給佩瑤找房後說她家樓下有一套兩居室正準備出租，裡面水電煤氣都有，房主另購了新房，舊屋裡的家電和傢俱都可以給租客留下，不過押金和房租要高一些。」
傅佩嵐心中一喜，這可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一點力氣不費就有人幫了忙。方阿姨家離她這裡本就很近，她和傅佩瑤也是認識的，以後成了鄰居也能照顧一二，她倒是更加放心了。
「方阿姨呢？我這就托她幫忙去。」傅佩嵐心急的站起身。
「妳急什麼，她下樓買菜去了，我就知道妳會喜歡這個地方，已經拜託她聯繫房主，估計這兩天就能看房，若是不錯，當場定下來就是。」馮霄笑著拉住她，眼睛無意中掃到茶几上的幾張紙，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
傅佩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突然笑了，「這是我這次去省城的另一個收穫。」
馮霄見她說的神秘，探過身子拿起紙張看了起來，「……服裝設計大賽？」他詫異的抬起頭，「妳要參加？」
傅佩嵐點點頭，得意的說道，「是省城幾家媒體聯合一家新開業的百貨公司合作舉辦的，大賽本身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但是對品牌卻是一種推廣，也能提高設計師的知名度，參加了百利無害。」
如果有機會，等過兩年國內時裝周開辦，她也是要去試試水的。她沒有太大的野心，但是這種實現自身價值的機會卻不想放棄。
「既然決定了，就好好準備，我相信妳沒問題的。」馮霄握住她的手，堅定的說道，「不過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妳要記得自己是個女人，妳有人可以依靠。」
傅佩嵐微微一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半瞇著眼睛說道，「放心吧。」
夫妻兩個又聊了幾句，在方阿姨回來後便回了房間逗弄女兒，待晚飯過後一起去了醫院探望傅佩瑤，她的身體雖然還沒能康復，不過精神狀態很不錯。傅佩瑤不是個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她的腿腳可以動，人又年輕，因此堅持拒絕親人夜間陪護，兄弟姐妹都要工作，在醫院是睡不踏實的，若是耽誤了上班她心中會更加過意不去。
眾人拗不過她，只能妥協，不過卻大都晚走早來，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在準備出院的前幾天，傅佩瑤在妹妹的陪伴下，告訴前來探望的傅媽媽自己決定搬出去住的事情，「……房子已經找好了。」
「找好了也不行，妳一個小姑娘家的一個人住在外頭出事兒了可怎麼辦？不行不行，我不放心。」傅媽媽斷然拒絕。
「不會的，房子離小嵐家特別近，房租都交了，不去住也退不回來。」
「我去找房東要！」傅媽媽咬牙道，她親自出馬，不信要不回錢，想到這她狠狠地瞪了小女兒一眼，「妳自己在外頭野慣了，動不動就來一場離家出走，可別帶壞妳姐姐呀，佩瑤不像妳，她是個老實姑娘，在外頭受了氣都不敢還口的。」三女兒根本沒錢租房子，想也知道這租金是誰出的，就是知道才更加生氣，她生的這對雙胞胎簡直就是討債的，沒一個讓人省心！
「媽，我會照顧三姐的。」傅佩嵐撇撇嘴，就是太老實了才不敢讓她繼續在傅家住著，傅佩瑤就是一隻小綿羊，就算想要自立自強，也躲不過環視的群狼，還是讓她趁早回歸羊群的好。
「妳？妳連自己閨女都照顧不明白呢！」傅媽媽嗤笑，「妳若是個俐落能幹的，還請什麼保姆？」
「我那是工作忙。」
「妳別和我廢話，妳我是管不了的，但是妳三姐不行，她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我身邊。」傅媽媽使勁兒搖頭，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和不耐煩，儘量心平氣和的對傅佩瑤說道，「佩瑤，媽知道妳嘴上說不怪沛齊了，可心裡還在計較，但還不至於不能共同生活吧？妳若是結婚出嫁，媽歡歡喜喜送妳出門子，可現在叫什麼回事兒？妳一個適齡姑娘獨自一人搬出家門，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傅佩嵐搬走時畢竟只有十七歲，還是個小女孩，又是為著念大學，風言風語礙不著她，可是傅佩瑤則不同，她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個年齡正是結婚生小孩的時候，她拎著包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和誰私奔呢。
「我嫁不出去您說我成了老姑娘讓您在鄰居面前抬不起頭，如今我要搬走，您又擔心他們誤會我私奔，您到底想要我如何？」傅佩瑤咬著下唇哽咽著問道。
傅媽媽見她流眼淚，態度立刻又軟了一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也是為了妳好嗎，未出嫁的姑娘還是少出些是非好。」這個三女兒可是因為自殺住院的，她可不敢再讓她受刺激，萬一一激動又尋死覓活，那可糟了，只是她又實在不想妥協，這麼多年自己家沒少成為街坊鄰居的談資，她不希望再弄出一樁事情來，更何況她是真心懷疑這個女兒能夠一個人生活好，她太過軟弱了！一個因為弟弟的幾句責駡就能絕望到死的人，若是讓她獨立生活，再有個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她這個當媽的離得遠根本不知道，出了事可怎麼著？！
在傅媽媽的堅持下，這次的談話不歡而散，此後傅媽媽許是怕三女兒再次提起這件事，連醫院都不來了，一日三餐皆是萬語柔送來，自己則專心在家照看孫子孫女，直到醫生批准出院的那頭，傅媽媽才露面，拉著傅佩瑤就要往家走，母女兩個一個拖一個退，直接在醫院門口僵持住了。
還是萬語柔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僵局，「媽，佩瑤佩嵐，妳們都趕緊回家看看吧，咱們柳樹巷貼了動遷通知，咱們也要住樓房了！」
萬語柔從頭到腳都透著喜悅，她娘家就是樓房，嫁來傅家其實很不習慣，雖然院子敞亮，可是要睡火炕，還得自己燒火，每次都弄得她焦頭爛額。
「真的？」傅媽媽驚呼，她盼著動遷已經好久了。
「嗯嗯嗯，快回去吧。」萬語柔的頭點的像個撥浪鼓，「我把揚揚和小雨托給李奶奶照顧，不好麻煩人家太久，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傅佩嵐和傅佩瑤對視一眼，若是傅宅動遷，她們倒是該回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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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柳樹巷人潮攢動，街坊鄰居基本都擠在巷子口的公告欄出議論紛紛，傅媽媽扒開圍觀的人群，憑著自己有限的文化水準，努力讀著公告上的每一個字，認真記下拆遷辦的位址和聯繫方式。
「我得趕緊拿著戶口本去拆遷辦問問咱們家這樣的情況能分個什麼樣的房子。」傅媽媽火急火燎的回了家，一邊找著戶口本一邊吩咐萬語柔給傅沛林和傅沛齊打電話，「告訴他們下班後不要亂逛，都回來，家裡動遷了！」
傅媽媽一向是個急性子的人，知道了動遷的消息自然要第一時間弄清楚情況，儘量為自家爭取最大利益，她捧著戶口本拉著動遷辦的小夥子說了大半天，最終抱著兩套方案回了家。
「咱家面積雖然不算大，可是戶口本上的人多，這就佔據了有利條件！」傅媽媽喜滋滋的說道。
「難不成揚揚和小雨還占了份子了？」傅佩嵐笑著問道。
「那是必須的啊，要不然我這雙胞胎不白生了？」傅大哥哈哈大笑，「對吧媽，我們揚揚和小雨也是戶口本上的人吧？他們也得有份吧？」
「有有有，都有。」說完又埋怨的看了傅佩嵐一眼，「妳若是結婚晚點，戶口不遷走，我們家的回遷房說不定會更大一點。」
傅佩嵐有些無語，悄悄提醒她，「媽，我的戶口上大學時就遷到了學校。」
傅媽媽的矛頭立刻又轉向傅沛林，都是這個混小子拎不清，他要不偷戶口本多好？
「媽，您別瞪我，小妹若是讀不上大學那才是損失呢。」傅沛林大大咧咧的說道，「您幾套回遷房都換不來那張文憑和她的前途。」
「就是，媽，還是趕緊說說咱們家能得個什麼樣的房子吧。」傅佩瑤附和大哥的話，而一旁坐著的傅沛齊和萬語柔也抬起頭，一臉期盼。
萬語柔想的是住新樓房，而傅沛齊則想起了楊越文，如果他們家早一點動遷，有了樓房，或許廠長太太就不會那樣反對他們交往，而自己也不會那樣急切的把她帶回家，讓她看到了自己極力隱藏的一切，如果……
那麼一切會不會都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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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選一
傅媽媽見兒子兒媳和閨女都心急知道結果，也不廢話，直接將動遷辦給出的兩套方案說了出來。
柳樹巷的回遷房共有一百二十平和四十、六十、九十平四種戶型，其中一百二十平為三居室，其餘三種均為兩室一廳的格局。傅家現有的四間臥室都是改建的，實際上只是兩間大屋和一間廚房，何況動遷並不按照房間多少來安置，而是根據總面積大小和戶口數，這對傅家來說有利又有弊。
傅家人口多，可是實際居住面積不算大，就算加上院子裡的公攤面積，在回遷安置方面也只比鄰居好了一點點，傅媽媽其實是不滿意這種結果的，可是她盼著動遷許多年，加上政府也確實十分照顧百姓，她倒是想挑些毛病，可又實在拿不出合適的理由，只能低頭作罷。
拆遷辦給傅媽媽仔細計算了可以分得總平米數和自主添加的面積數。按照規定，動遷戶是可以根據自身情況要求在回遷時增加住房面積的，只是增加的部分費用由個人承擔。
傅媽媽手裡錢不多，可是大兒子一家四口，小兒子尚未婚配，傅家除了他們還有自己和未出嫁的傅佩瑤，因此就算手裡緊，她也只能選擇增加面積，要不然根本不夠住的。
因此，傅媽媽問來的兩套方案，都是將面積最大化的結果，「咱們家是一百二和九十平的房子各一套，這個不行的話，要三套七十平的也可以。」她抬頭看了看兩個兒子，繼續說道，「至於選擇哪個，咱們還得再研究，不過得儘快，手續辦晚了將來回遷會分不到好樓層的。」
萬語柔目光一閃，如果要三套七十平的房子，定是他們夫妻和傅沛齊一人一套，另外一套傅媽媽住著，這樣的話看似公平，可依著老太太疼愛小兒子的做派，將來那套七十平的指不定就又要歸了這個小叔子，那樣看來他們夫妻就賠大了。
傅佩瑤早晚是要出嫁的，而且以她的品性絕不會和兄弟掙房，當然就算她想掙，傅媽媽也不會給機會，因此萬語柔直接將這個小姑子給忽略了，只一心算計著如何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傅佩嵐知道這種事自己一個出嫁的女兒是插不上嘴的，「媽，房子是大事，再著急也不是立刻就能有結論的，你們慢慢商量著，我和三姐就先回去了。」
「妳走就走，別帶著佩瑤啊！」傅媽媽瞪眼。
「媽，三姐的房子都租好了，租金也交了，家裡馬上就動遷，早晚都要搬走的，您多留她兩天也沒什麼意思。」傅佩嵐笑著說道，自家這位大嫂雖然心地不壞，可小心思也是有一些的，說不得就要挑著傅沛林掙一掙。
她雖然不想干涉娘家的房產分配，可是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傅沛林和傅沛齊擺在一起，她在心理上自然更傾向前者，傅佩瑤估計也是如此，她們姐妹既然管不了，那不如躲出去，尤其是傅佩瑤這樣的性子，留在家裡還要跟著操心，萬一兄弟兩個鬧起來，說不定還要牽連到她，畢竟她也是戶口本上的一員，嚴格說來回遷的房產也有她的份兒！
「她就算搬走也是和我一起搬！」傅媽媽冷哼，就算動遷了，三女兒自然也是要跟著她一起過的，有政府的補貼，她又不是租不起房子！
「媽，三姐的病還沒好利索，這些日子家裡動遷必然十分忙碌，她留在這也不能好好休息啊，您捨不得三姐我知道，可也得為她身子考慮啊。」
傅媽媽頓了一下，又說，「家裡忙也比她一個人搬出去沒人照顧來的好。」
「小嵐會照顧我的。」傅佩瑤小聲說道。
傅媽媽見她們姐妹兩個一門心思都想離開這個家，有些傷心，只是到底還是顧忌三女兒的身子，佩嵐雖然目的不純，可有一句說的還算有理，這個時候佩瑤留在家裡也是白操心，她的目光看向若有所思的小兒子，和一個勁兒給傅沛林使眼色的萬語柔，無奈的點了點頭，對傅佩瑤說道，「我先說好，只是暫時出去住幾天，等家裡忙完了，妳自然還是要和我住一處的。」
傅佩瑤見母親點頭，高興的應下，只要能走出去，一切都好說。她趕緊回房收拾了一些用品，她的衣物很多，一次性搬不完的，因此只是選了幾件經常穿的帶走，至於其他的等有機會再拿就是，反正用不了幾天就要給動遷辦交房了，那時候她大規模的運送東西也不會引起街坊鄰裡注意。
姐妹兩個合力拎著一個小旅行袋上了計程車，直奔青柳路。傅佩嵐原是想要她到自家住上幾天再搬去出租房的，可是傅佩瑤卻堅決不肯，「妳放心，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過幾天就上班了，這樣搬來搬去的多麻煩。」
傅佩嵐見她不願意，也就不再堅持，平安還小，晚上偶爾會哭鬧，她也擔心傅佩瑤休息不好，反正她的租房離自家很近，她這些日子勤去看看就是了。
對於方阿姨介紹的房子，傅家姐妹是很滿意的，雖然房租不低，可是屋子頭一次出租，十分乾淨，傢俱也都是七成新，屋內還有一台二十一寸的彩電和一個半自動的小洗衣機，在九十年代中期的青城，很少有房主給租客提供這些家用電器的，他們寧願把不用的舊家電賣掉，也不會留給不熟悉的承租人，防的就是物品丟失和損壞，畢竟這個年代電器產品還較為昂貴，而房客也大多不願意提供高額的押金給房主一些心理保障。
「房子那裡多好，就是大了點。」傅佩瑤說道，她一個單身女人沒有必要住兩居室。
「一時找不到小的，我想著這裡離我家近，又和方阿姨家是鄰居，也就租下了。」傅佩嵐解釋道，原本她倒沒覺得租個大點的屋子有什麼不好，最多打掃起來費點勁，可是現在卻有些發愁，柳樹巷動遷，萬一傅媽媽見三姐的屋子大，要帶著一家子搬來怎麼辦？
只是這話卻不好對傅佩瑤細說，免得她上火，可是回家後她卻是忍不住的，將自己的煩惱悉數倒給馮霄聽。
「應該不能吧，佩瑤的房子就六十平大，哪裡住得下那麼多人。」馮霄挑起眉，傅家可不僅僅是傅媽媽一個人，還有傅沛林四口和傅沛齊。
「當初我們姐妹四個還擠在一個屋裡住過呢。」傅佩嵐不以為然，動遷租房有政府補貼，可是傅媽媽一向節省，絕不會捨得租一套敞亮的大房，十有八九會把主意打到傅佩瑤頭上。
到時候她和女兒擠在一間屋子，傅沛林夫妻帶孩子住另一間，傅沛齊住客廳，雖然擁擠，但是省錢，何況她從最開始就不同意傅佩瑤離家單過，如此不僅可以繼續拴住女兒，還能省下房產仲介費。偏偏傅佩瑤那裡空著一個屋子，若是推拒的狠了，就是傅沛林和萬語柔也會不高興，畢竟這影響的不僅僅是傅媽媽一個人的利益。
如果傅家自己有房也就罷了，現在全家都在外租房過日子，傅家眾人憋憋屈屈的擠著住，傅佩瑤卻獨佔一家大房，即使她並不需要家裡給她出房租錢，也會讓其他人心裡不舒服。依照傅家的老規矩，兒女未婚前的工資是要盡數交給家裡的。
傅沛林大大咧咧，可是萬語柔卻不含糊，甚至在她看來這都算不上占小姑子便宜，畢竟房子的租金傅媽媽會出的，至於上交工資，對傅家女兒確實不公，可是人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沒道理傅佩瑤例外。
「事情畢竟還沒發生，妳也別胡思亂想，如果丈母娘他們非要搬過來，可以推脫房主不同意。」馮霄出主意道，當時租房子時他們告訴房主只有傅佩瑤一個小姑娘住，人家才同意留下家用電器，在房主方面還看在方阿姨的面子上給抹去了零頭，「若是實在不行，咱們就添些錢讓他們另外租房。」
總歸是妻子的娘家人，就算傅佩瑤樂意接納他們，一家子七八口人擠在一間六十平的屋子裡也不像樣，能幫還是要幫一把的。他倒是沒想過要將自己的福利房出借，他和妻子早就商量好了，等女兒過了周歲就搬家的，而傅家也不是每一個都像傅佩瑤那樣明白事理，一旦入住，就不好再讓他們騰房了，可是回遷最少也得兩三年，這樣他們夫妻的計畫就要改變，那時說不定新房也成舊房了。
「也只能如此了。」傅佩嵐點點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起了婆家，「核桃巷那邊沒有動遷的消息？」她記不清核桃巷和柳樹巷動遷的具體年份了，只知道這兩個地方應該是先後腳接到的通知，如今柳樹巷已經有了定論，估計核桃巷也快了。
馮霄搖頭，「沒呢，白天媽還給我打了電話，說姑姑給平安寄來了幾樣小玩具，讓我有空過去取。」
「那你明天就去吧，把柳樹巷動遷的事情說一下，讓爸媽和奶奶他們心裡有個數，現在市裡重新規劃，說不定下一個地點就是他們那了。」核桃巷和柳樹巷離得不遠不近，她不確定幾位老人家是否知道消息，不過提醒一聲準沒錯的，「還有，上回媽知道我去了省城，說下次再去幫她給秀秀帶些東西，你明天順道都拎回來，我下周去交比賽報名表，到時直接給秀秀送去。」
「好。」
「……也不知道大哥和沛齊他們商量好沒？」傅佩嵐閉上眼睛，突然想起白天萬語柔的表情，嘆息著說道。
「放心吧，出不了大事。」只要傅媽媽位置擺得正，傅沛齊不挑事兒，傅沛林應該也鬧不起來，只是他沒想到，正是這位憨厚爽朗的大舅哥給一向彪悍的丈母娘出了個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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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和誰過？
傅媽媽在兩個女兒離開後並沒有立刻要求傅沛林和傅沛齊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讓他們考慮一下，晚飯後告訴她就是。
她現在也學得聰明了，這種事情若自己徑直作出決定，兩個兒子說不定都會誤會她和另一個串通好了，尤其是沛林，他婚後可是不止一次埋怨自己慣著沛齊，到時候自己費了心卻落不到好，何必呢？不如先聽聽孩子們的意思，反正她這輩子統共就兩個兒子，將來的房產和存款也是由他們繼承，不如乾脆讓他們自己挑選合心意的。
這次動遷無論選擇哪一套方案，待回遷時沛林和沛齊兩兄弟定是要分開生活的，這房產的分配還是現在解決更好一些，畢竟增加面積是要添錢的，而她手裡的存款不夠，還需要借一些，現在把房子分了，將來由他們自己還錢，她也能省點心。
傅媽媽借著做飯的機會躲了出去，而萬語柔則回房照顧孩子，只是臨走之前把孩子爸爸也拖了回去。
「沛林，我看七十平的不能要。」萬語柔開門見山的說道。
傅沛林雖說平時大大咧咧，可並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妻子是擔心多出的第三套房被傅沛齊哄去，畢竟他前科不好，傅媽媽以前做的許多糊塗事可都是被他挑唆的，偏偏自家老娘還最喜歡偏聽偏信，擰起來誰都管不了！
「這房子雖然記在媽名下，可卻不是她一個人的，包括揚揚和小雨在內，人人有份，如今動遷就得公平合理的分，我們家四口人，占戶口本比例的一大半，要了那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我覺得不過分。」萬語柔轉著眼睛說道。
傅沛林也是這個想法，所謂的選擇方案，其實就等於是定下回遷後的房屋歸屬，此時他不能退，硬著頭皮也要掙一下。只是他的想法和萬語柔還有所不同，想要大房的同時，也在考慮傅媽媽的養老問題。
「媽最疼沛齊，自然是和他一塊兒過。」萬語柔想都不想就如此說道。她是不願意和婆婆一起生活的，尤其還是這麼凶的婆婆，傅媽媽最喜歡小叔子，那就讓她和自己的心肝寶貝湊一堆兒唄！
「沛齊？」傅沛林嗤笑，他還不瞭解那個弟弟，眼高手低，他自己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等著老太太照顧呢，他能伺候老人才怪！
「難不成你還想把媽接咱家來？」萬語柔此時已經將那套三居室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了，「沛林，這可不僅是咱媽一個人的問題，還有佩瑤呢！」
「說不定等不到咱們回遷，佩瑤就出嫁了呢。」以前住在父母的房子裡傅沛齊都敢那樣欺負姐姐，如果分了家，房子成了他的，佩瑤結了婚連娘家都沒得回了，傅沛齊嘴上道歉，誰知道他心裡是不是真的懺悔了！
「那，那也不夠住啊！」萬語柔急切的說道，「一共就三個房間，揚揚和小雨現在年紀小擠在一起沒問題，可將來上學了還是要分開的。」
傅媽媽那體格一看就是個長壽的，難不成讓自己的寶貝閨女和重男輕女的奶奶擠在一起直到出嫁？婚前連個獨立的閨房都沒有，她的小雨也太可憐了吧！
「而且，而且沛齊還沒結婚，總不能把未婚的小叔子攆出去單過……」萬語柔又說。
傅沛林若是直到現在還看不出妻子不待見婆婆，那可就白活三十年了，只是他是長子，傅爸爸死的時候，他曾經保證過一定做個頂門立戶的男子漢，在他心裡，傅媽媽是他的責任，除非她不願意跟著自己生活，否則他不可能將自己的義務推卸給別人，而且，他也實在不放心將母親交給弟弟，傅媽媽年紀大了，她還能伺候傅沛齊幾年？他希望老太太能輕鬆幾年享享福。
自家妻子雖然有時喜歡算計一些有的沒的，可實際上最是心寬，脾氣直來直去很少藏著掖著，就算偶爾被傅媽媽說了兩句也就嘴裡頂上幾句，從不往心裡去，更不會記恨婆婆，也只有她這樣的性格才能受得了暴躁的傅媽媽，並在她手中如魚得水的活著，而傅媽媽也對這個粗心大意喇喇忽忽的兒媳婦沒轍，嘴上抱怨不少，卻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埋怨，每天仍舊任勞任怨的幫她帶孩子，兩年間這對婆媳居然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可傅沛齊不同，他還未婚，天知道他那個德行將來能娶個什麼樣的媳婦，性子太好的要受傅媽媽氣，性子不好的就得婆媳對峙，無論哪一種都會鬧得家裡外頭不得安生，到時候傅沛齊和傅媽媽的日子一亂糟，說不準一家子還得幫著他們收拾爛攤子。
只是他有心孝順傅媽媽，但也得看老太太領不領這個情兒，若是人家堅持和寶貝小兒子攪合在一起，他也沒那麼多耐心給她分析利弊，因為這樣的選擇已經證明了自己這個長子遠不如弟弟在母親心中有地位，那他也沒什麼可說的。
但是如果傅媽媽選了他，那這次的分家就是一次讓老太太面對現實的機會：妳這樣疼愛小兒子，為什麼不願意讓他養老？說明在妳心中，傅沛齊根本靠不住！
「看媽如何決定吧。」傅沛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想借著這次動遷，把事情定下來，也算給媽提個醒，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一家子都住一起，我和沛齊分開後她總要選一個。」
說實話，就連日後租房等回遷，他都不想和傅沛齊一起，他是還沒結婚，可是挺大個老爺們總不會離了老媽就過不了日子吧？
萬語柔見丈夫這樣堅持，有些洩氣，「果然婆家的便宜不是好占的。」
「妳換個角度想，若是媽跟著沛齊走了，誰幫妳帶孩子？」如果兩個孩子有些年齡差距還好些，偏偏是雙胞胎，萬語柔到時候一個人又要做家務又要照顧孩子，根本忙不過來，就算他肯幫忙，那也是有限的。總不能把揚揚送到傅沛齊家裡讓傅媽媽看顧吧？！
「大孝子！」萬語柔還是不高興。
「妳若實在不願意，咱們就要七十的。」傅沛林退了一步，到時候傅媽媽有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用愁那麼多，只是，若是如此傅沛齊婚前怕是還得和傅媽媽擠在一起住。
「不行，那樣風險太大。」萬語柔立刻拒絕，就算傅媽媽沒有糊塗到第三套房給傅沛齊，將來的分配也成問題，平分的話，自家可就賠了，她的兩個孩子可也占了份子呢，可是不平分，將來傅沛齊娶妻後很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媽要來我也不反對，可是贍養問題還是要說清楚的，和咱們一起過行，可是養老費沛齊得出一些吧？家裡傳下來的的規矩，沛齊婚前的工資都交給媽，那以後呢？他自己出去過了怎麼給？這事兒總要說個清楚明白，也是為了避免將來產生糾紛。」
傅沛林點點頭，妻子說的對，既然起了頭，那就一次全部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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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馮霄因為經銷部臨時接了個單子跑去加班，傅佩嵐則被傅大姐一通電話喊到了楊家，當然，臨去前她按照指示接了傅佩瑤一起。
「媽說沛林吵著要分家。」傅大姐開門後無奈的看著兩個妹妹。
傅佩嵐眉頭一挑，隨後問道，「妳公公婆婆沒在家？」傅大姐可是和楊家父母一起住的，娘家的事情鬧到婆家來，不好看。
「去什麼姨姥姥家串門了，天知道他們又是打哪兒尋來的破親戚！」傅大姐翻了個白眼。「我一早送芸芸去少年宮，回來時咱媽正在家門口等著，見了我好一通抱怨。」
「我不該抱怨嗎？沛林這個不孝子，我讓他選房子，又沒讓他分家，他鬧這一齣算什麼？」傅媽媽掐著腰衝到門口氣呼呼的說道，霹哩啪啦將昨晚傅沛林和她說的話添油加醋的重複了一遍，拉著新來的兩個女兒評理，「這房子還沒下來呢就讓我選和誰一起過，妳們說說，妳們說說，有這個道理嗎？也不顧別人死活，張口就要大的，他要了大的，別人怎麼辦？」
傅佩嵐沒想到一向魯莽單純的傅大哥也能想到這麼超前的問題，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嗎？
「不是還有個九十平的嗎？『別人』就住那裡唄！」傅佩嵐在別人兩個字上咬了重音，合著老太太還是在為傅沛齊抱不平啊！其實傅沛林想要大房也正常，他家人口多，而且傅家能分到這樣的住房面積和人口數也有關係，他完全有資格這樣挑選，「至於剩下的人，三姐已經在外頭自己租房住了，您嘛，大哥也給了選擇的機會，無論挑哪一種都不會流落街頭，您愁什麼？」
傅佩瑤在一旁跟著點頭，「就是，媽，您不用管我，我自己能過好。」
傅媽媽怒瞪著姐妹倆，「妳，妳們這兩個死丫頭！」
這一唱一和的，太不貼心了！
「媽，您來我這也好一會兒了，可到現在還沒說清到底氣什麼？」傅大姐笑呵呵的說道，「家裡動遷後您注定不能再把兩個兒子都攏在一起，選一個給您養老是必然的，沛林讓您先給個準話也沒什麼。」
「怎麼沒什麼？他連租房都不想和我們一起！」傅媽媽吼道，「我是讓他們兄弟倆挑選動遷方案，不是要分家啊！」
「媽，大哥都結婚兩年了，咱們這個家其實早就分了，只不過仍舊一個鍋裡吃飯，您沒感覺到罷了。」傅佩嵐毫不留情的戳穿事實，「兩套房子一人一套，大哥提前問問您要跟誰過也合理呀，他又不是不想給您養老，您還有什麼不滿的？」
傅沛林的意思明顯是希望傅媽媽選他，之所以提前問出來，估計是膩歪傅沛齊呢！
「……為什麼非得選第一個方案呢？」傅媽媽不高興的抿抿唇，其實她是傾向要三間七十平的套間的，兩個兒子一人一套，她和佩瑤住一間，這樣的分法家中所有人都能住個寬敞的房子。待佩瑤成家了，她就一個人生活，又輕鬆又快活，兩個兒子無論哪一個想要來串門都很方便，等到年紀再大一些實在動不了了再想養老問題也不遲啊。
可若是要了一百二和九十的，她和佩瑤就只能跟沛林或是沛齊擠在一起，到時候想要見另一個兒子就費事了。而且這樣的分法，一家子住在一起也擠得慌啊，她盼著動遷是為了住寬敞明亮的樓房，可不想連個獨立的房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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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知好歹
「媽，您也得為大哥家考慮考慮，他家可是兩個娃娃，七十平現在住著還行，再過幾年哪裡住得下，揚揚和小雨總不能永遠擠在一個屋吧？」傅佩嵐勸道，「而且大哥家人口多，分個大房也合理。」
傅大姐和傅佩瑤點頭附和，「就是。」
傅媽媽見三個閨女都不向著她，傷心的說，「揚揚不跟小雨擠在一起，就得我和小雨住一屋了！」她想了想，又說，「我若要個七十的，等佩瑤出嫁了，可以讓揚揚來我這裡住的。」
「揚揚去您那住，那沛齊日後的兒子呢？」傅大姐反問。
「而且，媽，您若實在嫌大哥那裡擠，可以和沛齊住一起啊？」傅佩嵐促狹的看著傅媽媽，似乎自家老娘壓根兒就沒考慮和她寶貝小兒子一起生活呢。
傅媽媽一窒，訕訕的低下頭，她又不是傻子，和沛齊在一起有操不完的心，可是和大兒子一家就不同了，萬語柔雖然有點小心眼，可處久了也有了幾分感情，倒還不算難相處。她是疼愛小兒子，可更怕自己老而無依，沛齊這些年的作為實在讓她沒有安全感，如果必須要一大一小兩套房，她自然還是得跟著更靠譜的大兒子一起過的！
雖然沛齊還沒結婚，一個人出去生活她有些不放心，可是回遷還有好些年，說不定等新房下來，婚事也就定了呢，沛齊有了自己的房子，找對象說不定會更容易一些。沛林嘴上租了房就不和沛齊一起過，可傅媽媽相信，只要她努力勸勸，還是有幾分希望的，最不濟，租兩間挨著的屋子就是，和住一起也沒什麼差別了，傅媽媽樂觀的想道。
傅媽媽這番作態，傅家三姐妹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老太太把傅沛齊當成眼珠子一樣的疼愛，可卻並不相信他的為人，這恐怕也是一種悲哀了！
「沛齊同意這樣的分法嗎？」傅佩嵐又問，他們覺得傅沛林家人口多要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合理，可傅沛齊卻未必這樣認為。
傅媽媽的臉色更不好看，昨天晚飯後傅沛林說了自己的想法後，她當時就怒得罵了幾句，見他死不鬆口，乾脆將人直接攆走，後來臨睡前小兒子又跑來和她談心，話中的意思她也聽明白一些，「……沛齊也想要大的那間，還說讓我跟他一起過。」
「嗤，他有什麼資格要大的？」傅佩嵐譏笑，傅沛齊就一個人，只占戶口本的七分之一，就算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也輪不到他先選擇，何況傅媽媽明擺著不樂意跟著他。
「小妹，房子的事情咱們別干涉，媽自然有決斷。」傅大姐拍了拍妹妹的手，她知道自家這幾個姐妹都是想著沛林的，她也是如此，只是這話不好明說，看眼前傅媽媽的打算，傅沛齊是爭不過兄長的，沒什麼可擔心。
傅媽媽自然知道該怎麼分，這房子是傅爸爸的，他死後雖然落在了自己名下，可歸根結底還是家裡的財產，如今動遷方案在那擺著，沛林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沛齊之說以這樣要求，不過是覺得自己會跟著他養老，可是……
傅媽媽嘆息，只是無論她和哪個兒子一起過，這大房都是要給沛林的，要不然別說大兒子要氣自己偏心，就連孫子，她以後恐怕都沒臉見了。至於沛齊，九十平的屋子不小了，雙胞胎不是人人都生得出來的，將來他娶媳生子也就一家三口，足夠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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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沛齊聽到傅媽媽的決定，震驚的無法言語，良久之後才顫巍巍的問道，「……媽，您將來不，不和我一起過？」
傅媽媽有些不自在的攏了攏頭髮，微微扭過頭，勉強找了個理由，「你哥還有兩個孩子需要我照顧呢。」
總不能說自己根本信不著小兒子吧，那太傷人了！
「揚揚和小雨再過兩年就能讀幼稚園了，大嫂又不上班，哪就用得著您了？」傅沛齊立刻說道，他的心有些亂，傅媽媽拒絕分給他三居室是一方面，可更讓他煩躁的是傅媽媽居然到大哥家養老，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許多兒女多的人家巴不得將贍養老人的義務推脫的一乾二淨，可是傅沛齊從來沒這樣想過，在他心裡，傅媽媽就該是他一個人的母親，小時候她也經常說自己是她的希望，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可以毫不留情的丟開手不管他了？
馮霄那天在醫院說的話很對，傅沛齊實際上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他還沒有意識到照顧老人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耐心，只一心覺得，母親跟了他，她的母愛自然也會跟著全部轉移到他身上，他再不用擔心兄姐過來爭奪，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兒？
母親居然也像楊越文一樣，不要他了！
傅沛齊有些呆滯，他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他在乎的人都一個個的轉身離開，把他一個人丟在原地。
「沛齊，你還沒成家不知道養孩子的艱難，而且媽都已經決定了，咱們聽著就是。」傅沛林有些得意，果然自己在老太太心中比弟弟更靠得住，今天這個打擊，應該夠這小子消化一段時間了，省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自己是傅家的頂樑柱！
可傅沛齊卻只抓到一句話，「對，媽，我還沒成家呢，怎麼能自己出去單過？」
「呃，等咱們回遷時說不定你已經有了合適的親事呢。至於這段時間……」傅媽媽為難的看了一眼大兒子，有些忐忑的說道，「咱們還是可以住在一起的嘛，是吧，沛林？」
傅沛林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說道，「現在咱們市裡動遷的太多，恐怕一時找不到能住下七口人的房子。」
「這個沒關係，挨著的屋子也行。」傅媽媽像是怕他拒絕，立刻挺直腰板繼續說道，「這個我來解決，用不著你們操心。」
傅媽媽已經有了這樣的態度，傅沛林也不好逼得太緊，只能笑著點頭，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大房子要了來，至於以後，就算傅媽媽反悔又想和那個混小子湊一起，他也沒啥損失不是？
傅沛齊見對面的娘倆說的熱鬧，竟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又生氣又傷心，他騰地站起身子，「總之我不同意！」說完這話也不等母親兄長反應，直接回了房間，摔門的聲音震的傅媽媽耳朵直疼。
「這個沛齊……」她皺著眉頭小聲抱怨，「自己一家三口過日子還不好，真是不會享福。」不過兩個兒子都願意給她養老，傅媽媽心裡還是十分欣慰的，起碼孩子們都很孝順，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她教導有方！
傅沛林可不管傅媽媽的得意和傅沛齊的憤怒，他只關心他的房子，「媽，咱們什麼時候去動遷辦叫回遷款呀？」
傅媽媽的思路立刻被大兒子拽回正軌，「湊夠了就去唄，我今天跟你大姐和小四說了，他們手裡都有點餘錢，可以借給咱們。」
「大姐……」傅沛林抿了抿唇，「還是算了吧。」對於幾年前傅大姐不肯借錢的事情，他談不上記恨，可心裡還是有點陰影的，何況這個姐姐雖然工作不錯，可生活條件也就是中等，她能出借的錢也有限，何必多欠那麼一份人情。
傅媽媽點點頭，「我和小四也是這麼說的。」楊鎮旭在國外，傅大姐若是把他匯回家的錢都借給娘家，難保公婆不挑理。
「我明天去找小妹，到時候給她打借條，不過沛齊那份兒……」還有一套房子是弟弟的，總不會這錢也要他來還吧？
「我待會兒去找他說。」傅媽媽想起剛才小兒子的激動，懊惱的揉了一下額頭。
傅沛齊根本就不想聽傅媽媽說話，現在的他只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他尊敬的，喜歡的，信任的人，通通離他而去！
「沛齊，你心裡其實明白我這樣分房是有道理的。」傅媽媽嘆息著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小兒子，「我說和你大哥一起住，又何嘗不是為了你將來的婚事？你樂意孝順，不代表你媳婦也高興和婆婆一起生活。」
「……我還沒媳婦呢，您考慮那麼多做什麼？」傅沛齊猛地轉過頭，紅著眼睛質問，「您街坊四鄰的打聽打聽，哪個當媽的會把沒結婚的兒子攆出門去？」
「我不是攆你走！」傅媽媽見他說不通，也沒了耐心，「我的苦心，你將來自然會明白，明天你大哥去找小四借錢，你也跟去。」
「我不去！」傅沛齊吼道，傅媽媽不向著他，如今還要逼他去問不喜歡的姐姐借錢，他才丟不起這個人！
「不去也得去。」傅媽媽素來吃軟不吃硬，她冷笑著說道，「你當老娘是地主婆啊能一下給你們兄弟拿出好幾萬動遷買房？你不借錢，不借錢你就別增加面積，六十平的小套你自己窩著去吧，老娘還不稀罕管了呢！」
她知道沛齊一直和小閨女有些彆扭，可再不和也得分出輕重緩急來呀？人家小四都大度的願意借他錢，他反倒拿起喬了，這也忒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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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據
傅佩嵐不知道傅媽媽回家後是如何跟兩個兒子說的，她現在只想著自己要如何將馮霄帶回家的大包小包物品拎到省城交給馮秀。
「居然還有醃蘿蔔乾，媽這也太誇張了吧，省城什麼沒有賣的，非要大老遠的送去。」傅佩嵐一邊將馮媽媽準備的東西一一放進旅行袋裡，一邊對著馮霄抱怨，「而且秀秀住的是集體宿舍，這麼多東西哪放得下。」
「老人家就那樣，秀秀一個月沒回來，她心裡惦記又抽不開身去看，只能可勁兒的送東西。」對於馮媽媽的這種關愛方式，馮霄還是很能理解的，做母親的總是希望把自己擁有的東西分給兒女，尤其馮秀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地生活，馮媽媽自然更加惦記，「她都已經準備了妳就辛苦一下都帶過去吧，後天我送妳上客車，事先給秀秀打個電話，讓她到車站接妳。」這麼多東西自家媳婦一個人還真拎不動。
「算了吧，秀秀還得工作呢，我下了客車直接打車去她銀行就好。」傅佩嵐搖頭，馮媽媽難得開口托她辦點事，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要送去的，剛才也只是閒話家常，並非嫌麻煩，她笑了笑，「看樣子還真得考個駕照了，沒有車還真是不方便。」
對於買車，馮霄是沒什麼意見的，他的駕照上個月已經下來了，不過從青柳路有公車直達他的經銷部，十分便利，因此也沒想到更換交通工具，不過妻子正在創業階段，她新租的辦公室離家裡還有一段距離，學個票買個車倒是能方便一些。
原本傅佩嵐只是隨口一說，不過馮霄這樣一附和，她倒真的認真考慮起來。以她的經濟條件，其實早就該有個私家車了，只是過去她不在單位坐班，後來搬到青柳路，單位就在自家對面，若開個車上下班反倒成了笑話，加上懷孕生女，更沒心思考駕照，也就一直拖到現在。
春節那會兒她的公司已經正式註冊，商場專櫃雖然是周家姨甥談下來的，可這幾年她也摸清了一些門道，和青城幾家百貨的高管還算熟悉，品牌是她的，服裝廠又一直在運營，因此所產服裝在本市銷售方面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而省城的專櫃，她上次和小朱去找管理人員時也尋了兩家百貨洽談，溝通的十分不錯，餘下的幾家直接交給了新聘用的魏經理，唯一需要關注的是外省的銷路。照此看來，未來的兩年，即使有魏經理幫忙，她的工作仍會十分忙碌，弄一個代步工具倒真有必要。
「改天我幫妳報個駕校學車。」馮霄說道。
「也好，先報了班我先學著。」傅佩嵐說道，她家裡外面一堆事，不可能像馮霄那樣兩三個月就把車票考下來，早些報名很應該，「對了，核桃巷那邊動遷是怎麼安排的？」今天上午核桃巷也貼出了動遷通知，只不過辦理日期比柳樹巷要晚一些。
「具體辦法還沒公佈，不過家裡面積大，人口也多，分的房應該不會差。」馮宅要比傅宅大上許多，還多了兩間違建房，按照柳樹巷動遷標準，違建房也是給合了面積的，這樣算下去，馮家能夠分得的房屋絕對會多餘傅家，不過馮霄已經分家單過，馮斌和趙慧嫻又重回核桃巷居住，他們夫妻極為敏感，他若是過於關心說不定會引起兄嫂反感，讓長輩難做，得不償失。
像動遷這樣的大事馮爸爸雖然可以自己拿主意，但絕對會聽聽兒女的意見，等父母開了口他再細問也不遲。雖然他們三口人的戶口也在核桃巷，當初分家時長輩也說老宅有他們的份子，可這話他和小嵐也只是聽聽而已，動遷後房產如何分配，他們並不想發表意見。
長輩健在，兒女實際上是沒有理由對家產發表意見的，傅家是沒有辦法，傅爸爸去世早，傅媽媽以往又過於偏心，以至於失去長子的信任，可是馮家不同。就算老人偶爾有些偏頗，可大體上還是不差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業正在發展階段，僅僅三月初就接了兩個大訂單和幾個小活，收入頗豐，妻子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名下更有多間商鋪，他們夫妻不缺錢花更不少房住，馮家的回遷房給了他們也只是錦上添花，可是馮斌和馮鑫不同，他們都是靠死工資過日子的，馮爸爸馮媽媽更是沒有多少家底，他們夫妻完全沒必要和兄弟爭搶讓父母為難。因此在柳樹巷動遷時他們二人就商量好了，核桃巷老宅一旦動遷，屬於他們的份額只當給三位老人盡孝了。
對於馮家的回遷安置，傅佩嵐贊同馮霄的決定，同樣是兒子兒媳，他們住的離老人遠，在盡孝方面自然要差一些，馮斌和趙慧嫻雖然不太消停，可是他們和公婆一起生活，在照顧長輩方面自然付出的多一些，馮鑫也是如此。
當然，她能這樣想的前提是自己手裡有錢有房，若是她和萬語柔和趙慧嫻一樣，只怕昧著良心也得掙了，因為那不僅僅是自己一人的利益，還關係著後代的生活品質。
「聽說大嫂又去做試管嬰兒了？」傅佩嵐問道，自從馮家一家在青柳路過了一個新年之後，很是安靜了一陣，尤其是趙慧嫻，似乎又找到了信心，重新開始了尋醫問藥的生活。
「嗯。」馮霄有些不太想提自家大嫂，他今天去核桃巷時馮媽媽還憂心忡忡的拉著他抱怨了許久，說趙慧嫻將賣房的錢都用在了看病上，等動遷時就算分給他們夫妻房子只怕也掏不出錢增加面積，更甚者若是將來為了孩子連這套房都得賣了那可怎麼辦！
馮霄能說什麼？只能隨口安慰幾句告辭離開，他比大哥大嫂幸福，所以他永遠體會不了他們那種為了孩子捨棄一切寧可傾家蕩產的行事風格。
他不理解，所以只能沉默。
傅佩嵐見他不喜歡這個話題，也沒再問，只是緩緩說了一下傅媽媽和傅家兄弟準備借錢的事情。馮霄對家裡的錢財一向不怎麼在意，以前是按月上交工資，現在收入高了也是直接將錢劃到帳戶由她掌管，甚至從不過問兩人的存款數額。可是馮霄不管，她卻不能一句不說就將錢送了娘家。
「家裡的事妳決定就好。」馮霄說道，他家是媳婦掌控經濟大權，他只需要掙夠三人的花銷即可，具體如何花，他相信妻子心裡有數。何況動遷增加面積是大事，別說是借錢，就算傅媽媽開口直接要，他們也得給，總不能眼看著親人因為掏不出錢買不了房。
傅佩嵐笑著點頭，婚前她覺得自己在意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和默契，可是婚後卻體會到只有擁有信任和尊重，才能維持幸福。他關心她的家人，她自然也會尊敬他的父母，任何事情都是雙方的，他們彼此在乎，所以更要小心維護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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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傅沛林打電話說第二天要和傅沛齊過來取錢，傅佩嵐也就沒去公司上班，在方阿姨過來接手了平安後，直接拿著存摺去了銀行，交動遷款是需要現金的，傅沛林讓她幫忙直接將錢提出來，免得轉帳後他還得再去取款。
「小妹，借條我在家時已經打好了，給妳。」傅沛林來到青柳路時已經將近中午，距離昨天約定的時間晚了許久，他今天特意請的假，待會兒還要陪著傅媽媽去動遷辦交錢，因此剛進門就直接拿出寫好的借據遞過去。
「大哥，我又不是外人，你寫這個做什麼！」傅佩嵐嗔了他一眼，將條子塞回他的衣兜，
「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傅沛林將借據抽出來又想遞過去。
「大哥，我們之間用不著這個。這筆錢以後你寬裕了就還我，手頭緊就當我給侄子侄女的教育費。」這筆錢說是借，其實她並沒打算要回來，傅家兩兄弟富裕了願意償還，她自然不會拒絕，免得弄得像是施捨兄弟，反倒傷人自尊。可他們若仍舊保持現在這樣的收入水準，她哪裡忍心讓兄弟勒緊褲腰帶只為了還她房款。只是這話當著其他人的面不好明說，順其自然就是了。
傅沛林聽了這話也不好再拿著借條和她撕扯，感動的說道，「小妹，妳放心，我這個月還漲了工資呢，以後只能越過越好，這錢，我雖然不能保證時間，但是一定會歸還的。」
傅家眾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妹妹提供，平時年節也會包上大大的紅包給傅媽媽和雙胞胎，如今又這樣體貼，他如何能不感激？妹妹顧念手足之情，他更不能讓她在婆家難做。即使他們兩口子都是高收入，也沒得總是貼補娘家的。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傅佩嵐笑著說道，現在國企效益普遍不好，傅沛林就算漲了工資收入也有限，「大哥，如果在工廠做的不開心，就自己出來幹，你有手藝，開個修車廠或是配件商店什麼的不成問題，我在城西汽配城那邊有個小門市正在出租，你若要用我就收回來，咱們有人有地，做點小買賣肯定比在工廠賺得多。」傅沛林一年多前被員警帶走的事情基本全廠皆知，雖然他嘴上總說廠裡人好，工作並未受到影響，可傅佩嵐卻擔心他是礙於生活壓力悶著不肯說。
「妹子，你哥我這樣哪像個生意人？」傅沛林嘿嘿一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輩子就是給人打工的命，而且他做事粗心，再好的專案到了手裡也未必成功，不如老老實實的守著鐵飯碗，就算日後工廠轉型，他有技術，隨便換個地兒也能養活一家人，或許不會大富大貴，但養家糊口沒問題，而做生意，自己賠了不要緊，可家裡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娃娃，一旦失敗，不僅自己一個人抑鬱，說不定還會連累妻子孩子跟著擔憂，何必呢？
他知道妹妹擔心他在廠裡受委屈，可是人活著誰能沒點是非？他剛回廠時確實聽了一陣閒言碎語，但他本車間的同事都是好的，從未看不起他，至於其他人，漸漸的也就沒了趣味，只是萬語柔有些抹不開臉面，兩年來一直不肯回去上班。
當然，其實傅沛林心知肚明，這或許只是妻子的一個藉口，萬語柔從小嬌生慣養，以她的性格根本無法兼顧家庭和事業，因此他也就故作不知，任她將不肯上班的理由往自己頭上扣，這樣對傅媽媽比較好交代。傅沛林笑了一下，偶爾回想起過去做的蠢事，他也會痛苦和自責，可他素來心寬，傷感過後仍是會樂觀的生活。
傅佩嵐見他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住了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和生活方式，她不能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人，她將茶几上用報紙抱著的一摞錢推過去，「大哥，這些錢你收好，方阿姨已經把午飯做好了，你吃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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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理輪迴
傅沛林笑呵呵的大口喝了一杯溫開水後開始將茶几上報紙包拆開，可見到裡面的幾捆錢後卻愣了一下，這些錢數明顯多於他要借的數目，隨後他又恍然，是了，這其中還有傅沛齊的房款呢，昨天說好他們兄弟一起來的，只是……
傅沛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從裡面抽出兩遝放到茶几另一側，將餘下的錢小心的塞進媳婦給他準備的手提包裡，仔細扣好拉鎖。傅沛齊不肯借錢，他直接幫他拿回去算怎麼回事兒？
傅佩嵐見了他的舉動立刻想起傅沛齊沒跟著過來，問道，「大哥，沛齊沒來？」
傅沛林點點頭，指了指茶几，「這些錢妳收好吧，沛齊不用了。」
傅佩嵐眉頭一挑，「怎麼回事？」二十多年來她和傅沛齊關係一直不睦，可是輕重緩急她還能分得清的，回遷增加面積是大事，這些年青城的房價雖然不高，可再過個幾年房地產業就要發展起來，市內的房價一下子翻了幾倍，連郊區的地皮都跟著升值，她就算不喜歡傅沛齊也不可能在這裡和他置氣，可是明顯，對方不是這樣想的。
「妳別多心，是咱媽……」傅沛林想起傅沛齊的固執，又是好笑又是心煩，「媽把沛齊打暈了，說錢也不用借了，給他要個六十平小套間就好。」
傅沛林跟著妹妹到了飯廳，一邊吃飯一邊給她講起上午傅家發生的鬧劇。
傅媽媽這些日子本來就心煩，先是被王秀打上家門，攪黃了傅沛齊談的好好的女朋友，自己也氣病了，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恢復了健康，三女兒又被弟弟氣的跳河自殺，弄得她直到現在還心驚膽顫，就算傅佩瑤出院後執意離家獨居，她也不敢使勁兒攔著，生怕女兒再次想不開。
柳樹巷動遷可以說是兩個月來傅家唯一的喜事，偏偏傅沛林又不肯消停，鬧了一場分家，如今她終於下定決心，安排好將來，小兒子又不幹了！傅媽媽的耐性早就告罄，能忍著不發火不過是因為種種原因限制，不得不控制脾氣，如今傅沛齊這樣，傅媽媽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來，這個小子就是她這一連串倒楣事的導火索，她沒責怪他已經夠慈愛了，他還有什麼資格挑剔？
拒絕了小兒子的贍養邀請，傅媽媽本是心懷愧疚的，可是現在看著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老太太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鬧脾氣也得分場合呀？
幾個閨女說的對，沛林家人口多挑個大房合情合理，小兒子不用養活老人還能得個九十平的房已經很好了，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至於增加面積，傅媽媽更是生氣，錢她都已經和小女兒借好了，只要沛齊去取來就行，這有什麼難的？他雙胞姐姐沒因為以前的過節小肚雞腸不借他，他這裡居然鬧上脾氣了！
傅媽媽本就不是軟和人，昨晚上雖然被小兒子氣的夠嗆，可心裡還是為他考慮的，嘴上說不管他，實際上卻暗暗希望小兒子第二天能夠想通。沒想到傅沛齊居然會鑽進了牛角尖，寧可不要房也不肯對一向不和的雙胞姐姐低頭，明明傅媽媽囑咐他今天請假，上午和傅沛林去青柳路借錢，下午一塊兒去拆遷辦簽協議，結果他卻趁著天還沒亮偷偷出了門，傅媽媽打了幾十個傳呼都不回，氣的老太太只能給鑄造廠打了電話，這才將人喚回家。
小兒子這樣不懂事，傅媽媽哪還忍得住，本就心情煩躁的她也沒心情聽傅沛齊的解釋和藉口，只問他到底要不要借錢。
「妳再等我幾天，我問同事們借借看。」
傅沛齊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傅媽媽，那可不是三五百塊，那是幾萬塊的大數，等他借來黃花菜都涼了，現在家家戶戶忙著動遷，許多人家已經去拆遷辦簽了協議，一旦回遷人家就有資格先挑樓層，小兒子這樣磨蹭，吃虧的就是他們老傅家所有人。
不得不說，傅家的兒女都是有些倔脾氣的，傅沛齊對待傅媽媽時一向溫和，但前提是他知道她喜歡聽他這樣說話，可如今的傅媽媽，滿心滿眼都是儘快交好動遷款將事情辦妥，小兒子就是說得天花亂墜她也沒心情聽，娘倆就此僵住。
傅沛齊是不願意和傅媽媽吵的，轉身就要離開，傅媽媽見他這樣冥頑不靈，氣的心肝肺都跟著顫抖，隨手拎牆角的拖把照著傅沛齊的後背就輪了過去。
傅佩嵐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剛剛接到大學入取通知書時，傅沛齊受不了刺激吐了一口血，而傅媽媽更是氣得一棍子將自己打昏，加劇了她前生的絕望，引出今生的改變，而如今，被敲暈的變成了傅沛齊……
世間諸事，果然是天理輪迴嗎？
「沛齊沒事兒吧？」不管平時關係如何，傅沛齊到底是她的親弟弟，基本的關心傅佩嵐還是有的。
對於傅媽媽居然能夠狠下心來暴打心愛的小兒子，傅佩嵐表示萬分驚訝。畢竟傅沛齊已經不是第一次挑起事端了，她，傅沛林和傅佩瑤幾乎都吃過他的苦頭，這幾年傅媽媽也曾罵過他不懂事，可最生氣時也不過是捶上幾拳，如今居然用上了棍子，可見是氣急了。
「那小子命硬著呢，沒一會兒就自己醒了。」傅沛林不在意的說道。
實際上，傅媽媽拎起棍子打人不過是順手的行為，在傅沛齊怦然倒地之後已經萬分後悔了，急急忙忙張羅著要送醫院，偏偏傅沛齊這幾年身體素質漸好，叫救護車的電話還沒打通，他卻先醒了。
平白無故挨了打，一向嬌生慣養的傅沛齊如何能受得了，而施暴者還是一向疼他的親媽，心靈上的打擊要遠比肉體上的疼痛更讓他難以接受。因此根本就沒注意到傅媽媽懊悔和心疼的表情，只顧著發洩自己的委屈和憤怒。
要知道傅媽媽這個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這麼多年來她對傅沛齊萬分疼愛，一是因為重男輕女，小兒子身體弱不由自主的多加關注，但更重要的卻是傅沛齊一直以來都頂著一副斯文安靜勤奮好學的面孔示人。傅媽媽自己沒什麼文化，又是一副暴脾氣，最喜歡的就是會讀書氣質溫和的男孩子，加上傅沛齊又會討好母親，每句話似乎都能說盡傅媽媽的心坎，這才漸漸成了老太太的心肝。
可會讀書這的個條件，已經在他兩次落榜第三次只考上一個大專後從傅媽媽的心中劃去。只是有時候寵愛一個人也會成為習慣，傅媽媽就是如此，雖然明知小兒子並非自己想像中那樣完美，可到底疼了這麼多年，這份感情根本無法剝離，她不是不知道其他兒女的不滿，可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意，偏偏小兒子這段日子不停的闖禍讓她心力憔悴，讓傅媽媽更加矛盾、無奈和委屈。
她家動遷所得的總面積是二百一十平，如果不是大兒子已婚並生有雙胞胎，僅靠傅家娘幾個和原有的住房面積根本分不了這麼大的房子，沛林拿個大的並不過分，何況他還要給自己養老，仔細算起來，沛齊才是那個占了便宜的，將來婚後可以自己過小日子，房子面積也不小，這是多好的條件啊，可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選沛林養老，一是覺得他更靠譜，可同時也是為沛齊考慮呀。通過楊越文這件事她已經看出來，現在的小姑娘越發有主見，而娘家媽也大多不像過去樂意女兒跟著婆婆居住，有條件的小夫妻大多會選擇自己生活。沛齊的個人條件在柳樹巷還不錯，可真拎到知識份子堆裡根本輪不到他出頭，家庭條件又一般，有一套單獨的房子也可以為他增添一些籌碼，偏偏這孩子不但不領情兒還與她擰著勁！
「妳都不要我了還管我做什麼？妳明知道傅佩嵐瞧不起我還一門心思讓我問她借錢，妳是故意侮辱我吧？」傅沛齊的質問徹底讓傅媽媽冷了心。
她好聲好氣與他說話，結果得到的就是一通抱怨和質問，不會讀書沒有能力也就罷了，如今連最後的貼心也不見了，居然還敢沖著她吼，還歪曲她幫他借錢的本意。
傅媽媽什麼時候時候受過這份委屈，她五十多年來一向活的恣意，根本不懂得忍讓。傅沛齊這樣的態度，將她原有的幾分內疚也抹了去，滿心只剩下憤怒。
你不去借錢是吧？不借就不借，反正房子是你自己住，媳婦是你自己娶，將來別後悔就成！
不得不說，傅家幾個兒女的倔脾氣，實際上都是遺傳至母親，傅媽媽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打定了主意後，她也不再管傅沛齊，直接催著傅沛林去女兒家借錢，而自己則回到大屋整理房證戶口本等材料，準備拿到錢後就去動遷辦簽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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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姐出面
傅佩嵐聽完大哥的描述，對這個雙胞弟弟已經徹底無語，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諸事不順影響到了傅沛齊的智商和情商，讓他做起事情來遠不如過去懂得審時度勢。
這樣的情況下，和母親爭執吃虧的只能是他自己。動遷雖然參考了人口數，可房子卻是在傅媽媽名下的，她若不給，其他人又能如何？就像傅佩瑤，她還是傅家戶口本上一員呢，可傅媽媽根本就沒把她的那份算進去，就算她有心要也沒用。
而且問她借錢就是侮辱？呵呵，這麼多年來可一直是他在給她找麻煩！
傅佩嵐將傅沛林挑出來的兩遝錢收回房間，現在就算傅沛齊反悔，她還不樂意借了呢！她顧念姐弟情分，不願意因為過去的恩怨影響到他未來的生活品質，畢竟將來房價越來越高，以後再想買這麼大的房子可不容易了，可既然傅沛齊不領情，她也不想吃力不討好！
「呃……」傅沛林看出妹妹的不快，他尷尬的輕怕臉頰，「瞧我，和妳說這些做什麼，弄得妳也跟著不開心。」
更重要的是，他這番話一說出來很像在挑撥離間。憑心而論，他是希望小弟能有個大點的房子的，畢竟一母同胞，又都是家裡的回遷房，他住三居室，弟弟卻只得六十平小套，差距未免太大，只是那個混小子每到關鍵時刻不論有心還是無意總要給別人找些麻煩，他心裡也窩著一股火，一不留神就將家裡發生的事情都嘮叨給妹妹聽，如今再想挽回也來不及了。
傅沛林懊惱的抓了抓頭髮，恨不得撕了自己這張嘴！
「是我問的，你不說我才生氣呢。」傅佩嵐笑了一下，咽下最後一口米飯，低頭看了一下手錶，「你慢慢吃，我下午剛好要去公司，先回房換件衣服，之後打車順路送你到柳樹巷。」
傅沛林點點頭，捧著碗專心吃起來。而傅佩嵐在換好衣服套上外套後，看著嬰兒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兒，最終還是沒忍住，打開抽屜看著裡面的兩萬元錢，深深嘆息一聲，她也是做母親的人了，孩子帶給她最大的改變或許就是心更加柔軟，更加重情。
她和傅沛齊一起出生，一起長大，即使互相爭風吃醋，那也是她的親弟弟，小時候，他們也曾緊挨著躺在一張床上，那時候的他們，遠沒有成人世界的複雜。可後來這份單純卻漸漸改變，他們互相嫉妒，互相厭惡，可又互相可憐。
是的，他們都是可憐人，她不知道前生她死後傅沛齊如何，可通過傅佩瑤落水這件事，她看得出來，哪怕傅沛齊再厭惡這些兄姐，卻從沒希望他們真正消失。一母同胞的手足，怎麼可能真的一點感情沒有？
傅佩嵐趴在床欄上認真看著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唇邊泛起一抹微笑和釋然，傅媽媽正在氣頭上，傅沛齊又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鑽了牛角尖，她不能再跟著不理智，因為一時生氣讓他平白吃下這麼大的虧，她日後會後悔自己今日的狠心絕情的。
她憑本心做事，至於傅沛齊領不領情並不重要，姐弟之間的情分，她再做這最後一次努力，日後也沒有遺憾了，只是這錢卻不能這樣交給傅沛齊。當年馮斌和趙慧嫻拜託馮媽媽借錢，他和馮霄因為種種原因拒絕，而現在傅沛齊不想欠他們人情，自己卻上趕著送錢，別說馮家人知道後會心有隔閡，自己也沒臉見馮霄了！
更何況，也沒得強迫人家問自己借錢，這不是將自己的臉面扔在地上任人踩嗎？未免太憋屈！而且依照傅沛齊的性子，問她借錢就等於向她低頭，說不定事情會更僵。
傅佩嵐嘆息一聲，掏出手機撥通傅大姐辦公室的電話，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這種時候不想將傅大姐扯進來也不成了，傅沛齊可不僅是她一個人的弟弟。果然，電話那頭的傅大姐氣的不行，直罵傅沛齊不懂事，這種時候還端著架子，實在是不分輕重！
傅佩嵐又將自己的顧慮和為難之處告訴姐姐，傅大姐立刻說，「小妹，這件事妳做得對，咱們不能任沛齊這樣任性，可這錢妳也不能出，馮霄哥嫂都沒借，輪到娘家這邊更不能弄出截然相反的做法，不然妳日後在婆家怎麼做人？這事兒妳別管了，我這就請假回柳樹巷，可以問同事借，卻不想對親姐姐低頭，外頭人難道比自家人還牢靠？沛齊這簡直是裡外不分！妳姐夫出國這兩年我手頭寬裕許多，兩萬塊錢還是掏的出來的，這事兒就交給我了！」
「那行，大姐妳那邊若是有急用錢的地方就和我說。」傅佩嵐鬆了一口氣，原本她是想著傅大姐如果為難，自己就將錢拿給她，以她的名義借給傅沛齊，不過那樣的做法遠不如傅大姐直接將事情攬過去更加名正言順，她在面對馮霄和公婆時也會沒有負擔。
以傅大姐的經濟條件一下子拿出傅沛林和傅沛齊兩人的房款自然吃力，可僅是兩萬塊錢還影響不了她的生活。傅媽媽不像過去那樣不分好歹，一味的寵溺縱容兒子，那天老太太去楊家時傅大姐也露出了借錢幫扶弟弟的意思，因此傅佩嵐才敢打這個電話。
傅佩嵐關上抽屜，拔下鑰匙，拎起手提包回到客廳，對傅沛林說道，「回家後你先別急著和媽去辦手續，待會兒大姐會拿錢過去看沛齊。」傅大姐單位離柳樹巷較遠，加上還得回家取存單，估計時間上會晚一些。
傅沛林微微一怔，隨後笑著點頭，「好。」
傅沛林到家時傅媽媽已經將手續準備齊全，見他回來也不管仍舊躺在房間悲憤欲絕的小兒子，抬腿就要去動遷辦。
傅沛林拉住了傅媽媽的胳膊，「媽，另一套房真要六十的？」
「還有別的選擇嗎？」傅媽媽氣呼呼的說道，如今事情已經這樣了，傅沛齊今天沒去青柳路，明擺著不想借錢，依著小女兒的脾氣，以後還能搭理他才怪！
傅沛林抬起頭，說道，「待會兒大姐能帶錢過來。」
傅媽媽眨眨眼，「她怎麼……」
「小妹知道沛齊性子倔，給大姐打了電話。」
傅媽媽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最後嘆息道，「但願沛齊能明白他姐姐們的心意。」
&&&&&&&&&
下午一點，傅大姐匆匆趕來，她本是要去傅沛齊房裡做做他思想工作順便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弟弟，可是思來想去，小弟現在根本不會聽她講話，說得多了弄不好會把自己氣個半死，還是將錢交給傅媽媽由她處理好一些，沛齊養成今天這樣的性子，還不是她慣的！
誰闖的禍誰收拾，天經地義！
說實話，傅媽媽也不怎麼想讓大女兒去見小兒子，萬一沛齊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佩凝一生氣，錢一揣走人，她可再沒處幫他尋財主了！
「佩凝，這錢我先替妳弟弟收著，晚上一定讓他給妳打個欠條出來。」傅媽媽笑著說道，「我這就和沛林去動遷辦，妳也趕緊回去上班吧，等我們搬了新住處就給妳打電話，到時候帶著芸芸來串門，我給妳們娘倆蒸排骨吃！」
「找好房子了？」傅大姐順口問道，辦完手續就得搬家交房了。
「我合計先搬去佩瑤哪裡擠一擠，她一個小姑娘家住兩居室多空呀。」傅媽媽理所當然的說道。
「媽，您是不是想逼著佩瑤再跳一回河呀？」
傅媽媽眉頭一豎，不高興的看著大女兒，「妳這話是怎麼說的？」
「佩瑤搬走是想換個環境散散心，您倒好，六七口人都擠過去，其中還含著一個罪魁禍首，這不是逼佩瑤是什麼？」傅大姐冷笑道。
而一旁的傅沛林也接話說，「媽，我可早就和您說好了，動遷就分開住，最多給沛齊找個附近的房子，但不能和我們住一起。」
傅媽媽瞪著眼珠子恨恨的看著這姐弟倆，氣呼呼的說道，「偏你們事情多，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都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拿著東西跟我走！」
傅沛林聳聳肩，將傅媽媽準備好的資料袋塞進自己的手提包裡，先是順路將傅大姐送上了公車，之後才和傅媽媽去了動遷辦。
辦好手續後，傅媽媽打發傅沛林和萬語柔收拾行李準備找房子搬家，雖然她嘴上不太認同傅大姐和傅沛林的話，可真的不敢再打傅佩瑤的主意，人都說越是老實的人做起事情來越狠心，三女兒可不就是如此？不敢折騰別人，卻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傅媽媽不希望再刺激她，她已經一把年紀了，承受不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好在現在房產仲介不少，租房也不像過去那樣沒有頭緒，只不過現在青城動遷戶多，房價抬了上去，想要找個便宜又寬敞的房子不太容易，政府給的補貼怕是不夠他們一家子住的，尤其傅沛林又堅持租兩套房！
傅媽媽聽著隔壁房間大兒子和大兒媳的歡聲笑語，氣的直抽抽，這倆沒心沒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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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傅小弟與精神科
傅媽媽搖搖頭，轉身進了傅沛齊的房間，只見他背對著門側躺在床上，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右手飛快的在臉上抹了兩下。
傅媽媽心中一動，走過去將他的身子扳過來，果然見到紅彤彤的眼珠和鼻尖，她微微嘆息，「沛齊啊，你三姐跳河後媽和你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是吧？」
難怪其他兒女總說小兒子被她慣的長不大，如今看來，可不就是嘛。二十多歲大的小夥子淨做蠢事不說，還因為屁大點事躲在房間裡哭了幾個鐘頭，傅媽媽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傅沛齊撥開傅媽媽的手，扭過身子不讓她看自己的臉，努力調整粗重的呼吸，不想讓自己在母親面前顯得太過落魄。
「剛才我和你哥去將動遷手續都辦好了。」傅媽媽搬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下，緩緩說道。
傅沛齊身子一僵，啞著聲音置氣道，「關我什麼事？」
傅沛齊哭喪著臉抿了抿唇，傅媽媽現在根本一點都不為他考慮，今天更是不顧他的反對徑直去了辦了動遷手續。他沒借到錢，將來只能分到六十平的屋子住，比兄長整整小了一半，這讓他如何能甘心？他比傅沛林更努力學習工作，更用心孝順關懷傅媽媽，可卻得到這樣的結果，明明都是傅家的兒子，為什麼差距這麼大？
以前傅沛林有傅奶奶和傅爸爸疼愛，如今更有妻子陪伴兒女承歡姊妹扶持，明明他已經得到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和他爭奪傅媽媽的關注，還要在房產上壓他一頭？他不服氣，不服氣！
可母親寧願和暴躁的大哥一起居住也不肯和他生活，原本有了好東西她都是第一個想著自己的，如今卻打著公正的名頭向著老大，傅沛齊強忍著眼淚，掩飾著自己的難過，他又一次被拋棄了！
傅媽媽將簽好的動遷協議打開，小心的放到傅沛齊視線所在的床單上，笑著說道，「沛齊，我們家最多三年就能有自己的樓房住了。」
一家子兄弟姐妹，借個錢怎麼就成了侮辱呢？通過今天這件事她就可以看出來，其他兒女雖然不太喜歡麼弟的性格，可對他並沒有惡意，反倒是沛齊，一直將人心想的過於險惡，處處提防。
她抬頭看著傅沛齊，小兒子會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是她以疼愛的名義毀了他的人生，扭曲了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她毫不遮掩的重男輕女和偏心溺愛，沛齊又怎麼會這樣輕視姐姐，甚至將姊妹視為對手？傅媽媽苦笑，再一次嘗到了偏心的苦果，她這是自作孽啊！
如今的她，對傅沛齊有多愛，對自己就有多恨，可是現在開始糾正還來得及嗎？
傅沛齊怔怔的看著動遷協議和交款收據，有些反應不過來，「哪來的錢？」傅媽媽的儲蓄能力，這幾年能攢個幾千塊錢就不錯了，不可能一下子掏出兩萬。
「小四知道你不願意問她借錢，特意給佩凝打了電話討主意，錢是佩凝添上的。」傅媽媽頓了一下，認真說道，「沛齊，你幾個姐姐都是疼你的！」
如果不疼，面對沛齊這樣偏激的態度，大可不管不顧，放任他胡作非為，反正最後吃虧的是他自己，何必這樣費力不討好？
傅沛齊嘴唇蠕動，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剛才傅媽媽說辦好手續時他確實驚了一下，嘴上強著說不關他事，心裡卻是著急的，九十平雖然比不得傅沛林的一百二，可總比六十的小兩室強，他怎麼會不在乎？只是那時候以為事情已成定局，再鬧也沒用了，只能擺出一張死人臉對著傅媽媽，可現在知道自己沒有吃太多虧，他卻並沒有放鬆，反倒更加壓抑。
他的身子突然一軟，整個人直挺挺的倒在單人床上，目光有些呆滯。為什麼要借他錢？通過傅媽媽的言辭，他知道傅佩凝和傅佩嵐是知道他這兩天的行為的，可是他這樣的態度，她們怎麼可能還願意幫他，還願意借他錢？
「沛齊，媽講一句良心話，我對你幾個姐姐的付出遠不及你和你哥，她們婚前交的工資已經報答了我的養育之恩，婚後我沒有任何資格強迫他們為我，為你們兄弟二人，為傅家做任何事。」傅媽媽吸了吸鼻子，掏出手帕按在眼睛上，哭道，「你爸活著時罵我不會當媽，我那時還不承認，可是現在看來，確實如此……我若會當媽，怎麼會把你養成這個樣子？」
傅媽媽整個人歪倒傅沛齊的腿上，哇哇大哭，傅家六個孩子，幼時大多由傅奶奶照顧，只有沛齊一個是她自己手把手拉扯大的，可只有他，長歪了……
傅沛齊的眼角也滑下淚珠，什麼叫把他養成這個樣子？傅媽媽現在也覺得他不好嗎？
他的腦子有些懵，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傅媽媽為什麼要這樣懊惱和傷心，就算他冷漠無情，可從沒傷害過她，為什麼她要這樣說他？還有楊越文，或許相處中有借她家勢力的念頭，可更多的是真心喜愛，他的溫柔和討好都是發自內心，沒有丁點虛假的，結果她卻毫不留情的將他仍在原地。
他最尊敬以來的人，他最喜歡渴盼的人，都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為什麼會這樣？人哪有不自私的？他不過做了許多人都在做的事情。
「沛齊，如果你連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能友愛，在外面又能和誰較好？」傅媽媽哽咽著說道，「你看，就算知道你不領情，可你兩個姐姐卻仍舊為你著想，兒子，天底下誰能比家人更疼你更關心你？」
傅沛齊抬起胳膊用力的抓了抓頭髮，是啊，他這樣的態度，為什麼傅佩凝還願意借他錢，為什麼傅佩嵐會為他想法子，他們可是死對頭呀！
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是，她們根本沒有把他的挑釁放在心裡，或許，他的激動和固執在她們心裡只是小孩子的胡鬧。傅媽媽說她們疼他，他從小到大渴盼的不就是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傅家最重要的人疼愛對待嗎？可為什麼現在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只餘下滿腔的痛苦和憋悶。
為什麼要在他已經失去一切的時候為他做這些事情？她們這樣只會讓他更加難受和難堪，他寧願她們繼續對他冷漠，畢竟，家中除了傅媽媽，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抱有善意……
傅沛齊突然感覺胸口壓抑的不行，他猛地翻身扶著床沿劇烈的咳嗽起來，而一旁的傅媽媽則停止了哭泣，驚恐的看著床單上的點點血漬，尖叫聲劃破整個院落，「沛齊——」
&&&&&&&&&
隔壁房間的傅沛林和萬語柔從聽到傅媽媽大哭時就停止了嬉鬧，他們知道老太太正在和傅沛齊談心，也不敢打擾，只能對視一眼，沉默的開始整理衣物準備搬家，只是後來傅媽媽的那聲尖叫明顯異常，驚得傅沛林立刻扔下手中的毛衫抬腳衝進了隔壁，隨後火速的背起傅沛齊奔去附近的醫院。
一系列檢查過後，值班醫生拿著x光片和化驗單仔細看了看，又重新拿起聽診器做了檢查，「沒什麼事，開幾盒藥內服，注意調整心情，回家養養就是了。」
「沒事？」傅媽媽再次尖叫，「我兒子都吐血了怎麼可能沒事？」這可是小兒子第二次吐血了！
醫生瞥了傅媽媽一眼，「沒事兒還不好？妳這當媽的難不成還盼著兒子有病？」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我兒子病成這樣你不給好好看，幾盒藥就打發我們走，你庸醫吧？！」傅媽媽扯著他的袖子怒氣沖沖的質問道。
醫生一把扯回袖子，將藥單子直接扔給傅沛林，「下樓劃價取藥，如果不放心就再去精神科看看。」
傅媽媽瞬間呆滯，而傅沛林則鬆了一口氣，一手一個將那對母子拉出診室，取完藥就惡狠狠的敲了傅沛齊的腦袋一下，氣極反笑道，「肝鬱憂思，呵呵，你有啥可愁可氣的？你活膩歪了當吐血好玩是吧？全家就你最嬌氣，傅沛齊我告訴你，不趁早改掉小心眼的毛病你乾脆直接進太平間躺著得了，免得一家子跟你操心，你還不領情！」
傅媽媽拉住大兒子，「沛林，你弟弟不舒服就少說兩句吧。」
「媽，妳就繼續慣著他吧，妳沒聽見剛才醫生說啥？建議他去精神科看看！媽，他都快被人說成精神病了妳還護著！這名聲要是傳出去，他這輩子還用不用結婚生孩子？」傅沛林吼道。
傅媽媽一頓，是啊，小兒子第一次吐血是因為同胞姐姐考上大學他落榜，這次是……傅媽媽突然有些張不開口，總不能說他姐姐們好心給他添錢買房結果他不領情還把自己氣著了吧？
她愣愣的看著傅沛齊，這孩子該不會真被那個庸醫說中了，其實是腦子有病吧？
大女兒和小女兒都是一片好心，為的是讓弟弟有更好的日子過，就算心胸狹窄，也不該這樣好壞不分啊？面對他人的幫助，傻子都知道這是在佔便宜，怎麼沛齊卻氣成這樣？
不應該呀！
傅媽媽突然想起剛才醫生隨口的建議，心裡一冷，她努力咽了咽口水，莫非真的要去精神科看看？如果沒病，小兒子的思維怎麼和別人有這樣大的差異？！
她的眼珠子不停的轉動，沛林考慮的對，如果沛齊去精神科看病的消息傳出去，就算沒病估計也會被當做談資懷疑上一陣子，可不去的話，若真是腦子有病，拖著豈不是耽誤治療？
傅媽媽糾結了！
當天晚飯過後，她又去了傅沛齊的房間，小心的說道，「沛齊呀，要不，要不媽明天陪你去遠一些的醫院再看看？」
傅沛齊抬起眼皮看了母親一眼，想到傅媽媽居然聽信醫生的調侃讓他去精神科看病，堵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媽，我只是心情不好，沒事的。」
「我覺得還是去看看放心。」她思來想去，還是兒子的健康更重要。如今柳樹巷動遷，鄰居們各奔東西，交情一般的兩三年內不會再有交集，就算小兒子偷偷去看了精神科也未必能傳出去。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他不耐煩的皺起眉，「哪個正常人沒事兒去精神科看病？」
「可正常人也不會用你這樣的角度思考問題呀？」傅媽媽脫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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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去借錢吧
聽了這話，傅沛齊氣得差點又噴出一口血，合著他的行為在傅媽媽眼中就是精神病才會做的事兒？
「沛齊，你姐姐們可都是好心腸的人，她們若有一丁點私心，別說是你，你大哥都得擠在小屋裡住，沛齊，咱們得感激她們。」傅媽媽說道，兩個女兒心疼兄弟，大兒子雖然偶爾鬧騰，但大體上還是明白事的，可小兒子的行為實在讓她費解，姐姐們冷言以對他挑理埋怨，如今幫扶體貼他又生氣吐血，這孩子到底想別人如何對他呀？
「我知道、我知道行了吧？您趕緊回屋收拾東西吧，我要躺著歇歇！」傅沛齊皺著眉頭轉身撲倒在床上，兩手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傅媽媽講話，就是知道她們是為了他好，所以他才糾結呀！
「那醫院……」
「媽，人家醫生是不高興有人質疑他的診斷才故意那麼說，妳還當真了？！」傅沛齊揉著眉心氣急敗壞說道，「我身體沒事，妳別瞎操心了！」
「你這孩子——」傅媽媽越發覺得他不可理喻，如果不是她親兒子，她早一巴掌拍過去再不理他了，「好了好了，你不想去醫院就先不去，媽相信你只是一時轉不開彎行了吧？」
傅沛齊見她用擔憂的表情說著相信，不由得哀嚎一聲，「您快點回屋吧，讓我靜一靜。」
「我事兒還沒說完呢。」她沒想到小兒子居然會不耐煩聽她說話，心中有些不高興，「你哥說咱們搬家後得租兩間房分開住，你這樣子我哪放心讓你一個人過？我一會兒再去說說看，爭取把你帶著，你可得給媽掙個臉，別再擰著勁兒添亂了啊？」
小兒子身體不適，借著這個狀況，她和沛林好好說說，她相信他不會忍心讓病歪歪的弟弟一個人生活的！
傅沛齊騰地坐起身子，氣道，「妳用不著去求他，他不想和我一起住，我還膩歪他呢，分就分！」
今天他才明白，這個家最冷酷的其實是傅沛林！
「你看看你看看，又開始意氣用事，我過去怎麼沒發現你也是一副倔脾氣！」傅媽媽嘆氣，「你哥會這樣還不是你不懂事？這也怪我以前太慣著你，我現在知道錯了，以後啊，你那些臭毛病可都改了吧！」
但願她現在開始糾正以前的錯誤還來得及，真讓小兒子鬧得人嫌狗不待見，她死了都閉不上眼！
「媽——」傅沛齊不可置信的看著傅媽媽，她這是將他過去的所作所為全部推翻？只因為一點小事就忘記他過去的體貼孝順，傅媽媽未免太冷情，「您不能因為我沒去借錢就這樣否定我！」
傅媽媽定定的看著小兒子吃驚的表情，失望極了，事已至此，沛齊怎麼就不能低個頭？這性子也太彆扭了！她努力控制心中的憐惜，抿了抿唇，狠心說道，「沛齊，我記得你說寧可問外面人借錢也不肯向你姐姐低頭，那好，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去借來兩萬元還給你大姐，若是借不來，以後就聽我的話，好好和兄姐相處。」
苦口婆心沒有用，那就讓他吃點苦頭。這個世界，除了至親，誰能容忍這樣不知好歹的他？誰敢毫不猶豫的將幾年的工資借給一個外人？
傅沛齊知道傅媽媽的心思，不過就是想讓他感激，可他又不是三歲娃娃，怎麼會真的分不清好心和惡意？
如今這樣，不過是突然發現自己多年來的敵視只是一個人的鬧劇，對方甚至根本沒有放在心中，反倒將他的行為當作小孩子的任性。正是因為意識到這一點，傅沛齊才越發彆扭，彷彿自己使勁擊出一拳，被打者居然只當他在撓癢癢，顯得他的挑釁如此可笑。
他羨慕長兄比他受重視，可無論如何做，傅沛林都是人眼中的頂樑柱，羨慕過後，痛苦的卻只有自己，對方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嫉妒雙胞姐姐比他優秀，可無論學習還是工作，傅佩嵐確實讓他望塵莫及，他的嫉妒對她來說無關痛癢，只顯得自己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他不喜歡傅佩凝端著長姐的架子回娘家顯擺自己丈夫體貼女兒乖巧，可不管如何反感，人前人後他都要喚她一聲大姐，讚一句芸芸懂事；至於傅佩如和傅佩瑤，一個在他還沒長大就早早下鄉嫁人，一個事事聽從溫順到讓人提不起興致挑剔。
仔細想想，他對這些兄弟姐妹的敵視其實毫無意義，他除了挑撥傅媽媽幾句，給他們添些小亂，實際上傷害不了任何人。他們都長大了，有了別人愛，也有了其他愛的人，而自己卻一直留在原地，將母親的疼愛視作唯一的幸福來源，當作在傅家稱王稱霸的保障，可悲又可笑！
越是意識到這些，他越不敢彎下脊樑，因為低頭等於否定他的前半生。可是現在，母親也變了，不再一味的寵溺他，甚至不停的懊惱以前的偏心，抹去他曾經所有的優點。
「媽，在您心中，現在的我是不是一無是處？」傅沛齊喃喃問道，如果不是，為什麼要收回她的疼愛？
「沛齊，去借錢吧，在外面低過頭、彎過腰、吃過苦、受過辱，你就知道家人的好了。」傅媽媽不敢再和他說話，深怕說得多了，自己會後悔會心疼。
沛齊已經不小了，這些年她的縱容讓他學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該張開眼睛看看他生活的世界了！
&&&&&&&&&
傅媽媽許是怕兩個女兒多心，特意囑咐傅沛林和萬語柔不要將傅沛齊吐血的事情說給她們聽，只是悄悄給大女兒打了個電話，說欠條晚幾天再送去。
而傅佩嵐在得知傅大姐已經將錢送至柳樹巷後，就不再過問傅家動遷事宜，放心的開始整理材料準備去省城。
因為馮媽媽帶了許多東西給馮秀，傅佩嵐下了客車就打車直奔銀行。馮秀早就接到電話知道嫂子要來，一直留意著大廳，剛剛見到傅佩嵐的身影，便迎了出來。
「二嫂，到我宿舍坐坐吧。」馮秀笑盈盈的說道。
「不了，我還有事要辦，妳一個人能提上去吧？」傅佩嵐看著地上放著的兩只大旅行袋，有些擔心馮秀的小身板拎不動。
「沒問題的，二嫂妳趕緊去忙吧，我把東西送上樓也得回去工作了。」
傅佩嵐笑著點頭，揮手告別後坐回計程車後座，在路口等紅燈時，她無意識的回頭望望，不想卻見到一個挺拔的年輕男子一隻手拎起兩個大旅行袋，另一隻手笑嘻嘻摟向馮秀的肩膀，馮秀身子一躲，表情害羞，唇邊卻保持著愉快的笑容，甚至伸出右手挽住男人的胳膊，兩人說說笑笑的轉進銀行右側的社區大門，似乎要繞到後面樓梯處回宿舍。
傅佩嵐的眉頭微微一蹙，想起年前馮秀的異樣和馮霄的拜託，當時她答應會留心馮秀的感情生活，可後來平安出生，她又從雪豔公司退夥，瑣事纏身也就將這件事放下了，如今見到這個場景，難免有些心驚。
馮秀不是扭捏的性子，又已經二十多歲參加了工作，雖然馮奶奶等人一直說不著急讓她找對象，可並不是反對她早嫁。如果馮秀的男友值得託付，長輩們又怎會棒打鴛鴦？如今春節已過兩個多月，馮秀卻仍舊瞞著家人，實在有些古怪！
傅佩嵐將比賽報名表交給主辦機關，又和魏經理一起吃了中飯，研究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因為心中放心不下馮秀，只好推遲回青城的時間，趕在馮秀下班前一刻再次進了銀行大門。
「二嫂，妳怎麼又過來了？不是說直接回家嗎？」馮秀雖然高興嫂子能過陪她一會兒，可卻奇怪她的去而複返。傅佩嵐工作忙，家裡孩子又小，正常情況根本不可能離家太久。
「妳許久沒回家，爸媽和妳哥都不放心。」傅佩嵐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笑著挽住她的胳膊，「走，嫂子請妳吃大餐去。」
「那我可得多點幾個菜，單位食堂清湯寡水的我早膩了。」馮秀抿嘴一笑，她工作的銀行提供午餐，本地的職員早晚在家吃的也算豐盛，午餐清淡一些並不在意，可卻苦了他們這些外地來的。職工宿舍的廚房十分簡陋，又是好幾個人共用，平時就算開伙也只是做些簡單的飯菜，根本沒有機會提高伙食品質。
傅佩嵐選的是附近一家中檔飯店，馮秀一共點了四個菜，姑嫂二人邊吃邊聊。
「二嫂，家裡動遷的事怎麼樣了？」馮秀關心的問道，「媽昨天給我打了電話，不過也沒說太清。」
「具體安置方案還沒公佈，不過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找個時間妳也回家一趟收拾收拾東西。」傅佩嵐用公筷夾了一塊雞翅放進馮秀碗中，出其不意的問道，「秀秀，上午幫妳拎旅行袋的小夥是誰呀？男朋友？」
馮秀沒想到自家嫂子會突然問起這個，一下子呆住，愣愣的問道，「妳看到了？」
傅佩嵐點頭，這種事情電話裡說不清，她又不能天天守在省城觀察馮秀，與其絞盡腦汁的試探，不如直接開口詢問，馮秀是個豁達的姑娘，她相信如果不是有為難之處，她不會瞞著至親。
「秀秀，如果妳處了朋友，早晚要告訴家人的，除非妳根本不想和他有進一步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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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馮秀的男友
「二嫂，他人真的挺好的，對我更是沒話說，你們見了就知道了……」馮秀是個實誠姑娘，男友已經被嫂子撞見，她若繼續隱瞞，定會傷了親人的心，可是說完了為難之處，她卻更加忐忑，只能努力尋找男友的優點為他加分。
「……可他結過一次婚。」聽完小姑子的一番描述，傅佩嵐的心整個涼了，如果馮家三位老人和馮霄知道自家最寶貝的姑娘居然找了個二婚男，怕是會翻天，她艱難的說道，「秀秀，妳年輕漂亮，工作也好，妳可以找到更好的。」
「可是他們都不是紀謙呀！」馮秀急急說道，「當年妳嫁給我二哥時他的條件還不如紀謙呢，二嫂，我們女孩子這輩子圖的不就是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妳二哥可沒結過婚。」傅佩嵐氣她居然拿自己親哥哥舉例子，「妳以為我嫁妳二哥只是因為他對我好？秀秀，這個世界會哄女人開心的男人有的是，想要找個共度一生的人除了感情性格還得看人品度量責任感以及他的家庭！」
事實上，馮霄是個好男人，可馮家在當時真的算不上特別好的選擇。他們這個年代出生的人很少有獨生子女，但像馮家這樣一個公公加上婆婆，大伯小叔大姑小姑一個不缺的，聰明些的姑娘都會遲疑。
坦白的說，她和馮霄走到一起的原因有很多種，除了相互喜歡，還有精神上的依賴和交往中的信任。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遠比旁人瞭解對方的品格和心思，相處時自然也更加融洽。生活中雞毛蒜皮的瑣事太多，不是每個相愛的人都能有機會牽手一生，也不是所有脾氣相和的男女都可以永遠包容對方及對方的家庭。
馮家確實是非很多，可馮霄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他有能力在妻子和親人之間做出合適又合理的決斷，而且他有上進心，窮困只是一時的，他從未停止前進的腳步，所以他們的生活才能越過越好。
可是那個紀謙呢？她聽馮秀講了半個多小時，那個男人除了模樣俊秀會體貼人還有什麼優點？馮秀居然說他比她哥強？她現在不得不懷疑這個小姑子的眼光了！
她不是瞧不起有過婚史的人，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婚姻失敗，能夠走到離婚這一步必然是矛盾已經不可調合，失望絕望之下的選擇，而有過一次婚姻的人，在面對新組的家庭時往往會更加珍惜，二婚男女在另行婚配時選擇初婚的配偶也不少見，可是紀謙……
他和馮秀做了四年同班同學，偏偏在離婚後才開始追求馮秀，這算什麼？
馮秀雖然心思靈活，在兄妹中算是極為明辨是非的一個，但性格單純，她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一帆風順過了二十三年，沒有經歷過任何風浪和磨難，對未來總是抱著美好的幻想，她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明白想要選擇怎樣的婚姻。
而馮家的家風也是保守的，在老一輩人的觀念裡，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得到更好的，而二婚的男人，就算再優秀，也被現實和風俗降了等。馮家幾位長輩若知道自家悉心栽培養大的女孩子居然選了紀謙做男友，不知要如何傷心和憤怒呢。
「二嫂——」馮秀的表情十分委屈，熱戀中的女人總是不喜歡聽別人說男友的壞處，尤其持反對意見的還是她的親人，「他確實結過婚，我承認這是他的劣勢，可是，我已經喜歡他好多年了，好不容易他年前調到我們銀行才有機會在一起……而且他的婚姻只維持了一個月，應該可以忽略不計吧……」
傅佩嵐看著她一臉慶倖和珍惜，心中無奈極了，馮秀暗戀人家多年，不敢表白不敢主動，而紀謙也一直當她是普通同學，大三時更是和鄰校的女生相戀，畢業不久即登記結婚，在此期間沒有和馮秀有過任何交集，怎麼離婚後突然就有了感情？這樣的愛情，有沒有水分存在？他和前妻相戀兩年，卻在結婚一個月後突然離婚，是什麼原因？人總是喜歡為自己辯護的，紀謙的解釋會是真實的嗎？如果是真的，又為什麼要調工作？
傅佩嵐疑慮重重，可馮秀卻對紀謙深信不疑。面對突然執著起來的小姑子，她作為嫂子，打不得罵不得，說深了怕被記恨，說淺了又覺得對不起馮霄的託付和馮秀的情誼。
「二嫂，妳別這樣。」馮秀見傅佩嵐表情糾結，突然就笑了，她其實很明白嫂子的擔心，只有將自己放在了心中，才會為她的未來擔憂，才會覺得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她搖了搖傅佩嵐的胳膊，撒嬌道，「二嫂，妳現在不滿意是沒和他接觸過，改天妳再來省城，我把他喊來給妳看。」
「我同意與否不重要，妳該擔心的奶奶和爸媽。」如果馮秀覺得她的男友能夠被父母家人接受，也就不必苦苦隱瞞了。
馮秀表情一僵，低頭不語。
「秀秀，妳二哥特意囑咐我多關心妳，所以這件事我不會幫妳瞞著。」傅佩嵐掏出錢夾結了帳，「核桃巷馬上就要搬遷了，趁此機會妳回去一趟，把事情和家裡交代清楚，不然我擔心爸媽會直接趕來省城。」
馮秀咬住下唇，可憐兮兮道，「二嫂……」
「有些事情拖的越久越難處理。」傅佩嵐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得趕緊走了，再晚就趕不上回青城的大客，妳也回宿舍好好想想。」
&&&&&&&&&
馮霄聽說妹妹居然找了個二婚男做男友，呆了一下，隨即就問出一串問題，「那人人品怎麼樣？多大年紀？和秀秀怎麼認識的？做什麼工作？」
傅佩嵐擺手打斷他，「那個紀謙也算是優秀，和秀秀一樣都是省大金融系畢業，他倆同班，畢業後分到銀行上班，和秀秀不是一個分理處，他是去年十月離婚後才調到秀秀這邊的。」
「才離婚一個月就和秀秀處上朋友了？那丫頭被騙了吧？！」馮霄怒道，只憑紀謙離婚一個月就能有心思追求女孩子，馮霄對他就沒好感。
「這事還是和爸媽說說吧，我擔心秀秀根本沒有勇氣坦白。」傅佩嵐憂心忡忡的說道。馮秀這事還真是讓人為難，中國人有句古話就是勸和不勸離，多數人都不喜歡扮演棒打鴛鴦這種角色，吃力不討好還可能兩面不是人。如果馮秀同意分手還好說，如果兩人真的在一起，紀謙若是肚量小的，恐怕就會記恨岳家。
「爸媽正忙著動遷的事……」這個時候說這些，明顯是給馮爸爸馮媽媽添亂，可是不說，他又擔心馮秀越陷越深。
「公告下來了？」
馮霄點頭，「爸剛給我打的電話，說是下午貼的通知，家裡動遷可以分四套房。」馮家的面積遠大於傅家，動遷辦工作人員給合算了人口和住房面積，說可以分得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和兩套九十平的兩居室，更讓人驚喜的是，馮家的違建房居然給合了部分面積，只要同意添些錢，可以再得一間四十平的小單間，這四套房子下來，無論如何分配，都會徹底解決馮家的住房問題。
「既然馬上就要搬家，估計媽會給秀秀打電話讓她找時間回來收拾行李，咱們也不用特別著急，這個時間還是從其他方面瞭解一下那個紀謙吧，咱們也不能只因為人家有過一次婚史就全盤否定他的所有，秀秀現在是陷進去了，紀謙說什麼她都信，就是這樣我才不放心。」傅佩嵐說道。
「不錯，瞭解清楚了，爸媽那邊問起也好回答。」馮霄贊同妻子的說法。馮秀從本質上是個孝順明理的姑娘，如果至親不同意她的婚事，依著她的性格很可能會放棄，可這樣她的一生都會留下遺憾，說不定對親人也會產生隔閡，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為今之計還是先側面瞭解一下紀謙，只要他的人品有一點問題，馮秀都不會堅持，因為她的是非觀太過分明，她心中的道德底線容不得一點破壞，與其他們橫加干涉，不如讓她自己退縮。
「既然你也同意，那我這就給學敏姐打個電話，如果我沒記錯，她婆家似乎有個親戚在農行上班，看看能不能托人打聽一下。」
「嗯，妳先問問，不行的話我再找找別人。」馮霄記得他讀夜大時有個同學前兩年調到了省城旅遊局。紀謙的前妻是導遊，在不影響對方生活的前提下，稍微瞭解一下她的為人應該無礙，總不能查都不查就聽信紀謙單方面的言辭，將離婚的過錯全部推倒女方頭上。
馮霄疲憊的靠在沙發上，他現在也說不清到底希望紀謙好還是壞。自家的孩子總是好的，哪怕明知道不應該用有色眼光看人，可還是會忍不住替自家妹妹委屈。馮秀一向乖巧懂事，他沒想到她會在婚事上給他們出了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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