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甄栗子 -【爭寵這技能】《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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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45 PM

第60章 溫柔

    古人詩雲: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若不追究內涵深意,用現代白話來解,即為——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窗外不時刮過大風夾雜著冰晶的雪片兒,覆在樹梢屋瓦之上裹上一層素白的銀裝。不時有積雪壓的枝葉彎折下腰,撲簌落到地上。那柔韌的枝條一彈,驚起林中飛鳥。

    屋裡卻是溫暖如春,燃鼎的銀骨炭早被貢品火玉所替,不沾細塵,不生熏煙,因碧桃懷孕,正三鬥的火玉都被皇帝賜進了翊坤宮裡。都說「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開當鋪」,她時常想,要是自己哪日缺了錢,拿去做買賣也不錯。

    高床軟褥之中,皇帝親了親左側而臥的小人兒的面頰,低沉的嗓音飄入她甜香的夢裡:「小乖,起床了。」

    碧桃的耳朵被溫熱的氣息燙的動了動,接著掀開被暖氣烘的粉軟的眼皮兒,困休休的看了皇帝一眼,重新閉上眼。咕咕噥噥:「皇上,別跑到人家夢裡。」

    皇帝看她傻乖傻乖的樣子,不由低笑出聲:「好,朕不去你夢裡,那你聽話,趕快從裡面出來。」

    「不、要。」只聽她含糊的咬出兩個字。

    皇帝捏捏她的小耳垂,不經意道:「是誰昨天說想吃豬肉蘑菇餡的餃子?」

    話音剛落,碧桃的眼睛已經睜開了,她飽滿膩潤的櫻唇微嘟:「明明人家更想吃豬肉韭菜餡兒的,宋嬤嬤管的也太嚴了。」她知道韭菜壯陽補腎,與孕婦衝撞,為了寶寶定是不能食用的,因而語氣中只是沮喪。

    宋嬤嬤就是皇帝給她找來的、對這方面極有經驗的老嬤嬤。

    皇帝不過笑了笑,扶著她起身。

    如今碧桃肚子裡的小包子已經懷到五個月有餘,下腹明顯的隆起。翻身起身俱是辛苦,若是皇帝在,通常都是依在皇帝身上,困噠噠的打個呵欠,身子就已經被扶起來了。

    外間的宮人自聽見動響時起就已經有條不紊的各自忙碌開了。奉紫揭起烘暖了的華麗衣裙疊放在紅木盤中,一邊讓小內侍將盛水的香盤並竹編的熏籠撤走,一邊仔細聆聽裡頭是否傳喚,好領著一干捧起梳洗用具的宮人進去。

    等二人穿戴完畢坐到桌前,爐子上掐時辰煮好的餃子也被端上了桌。宋嬤嬤木著一張臉稍事檢查,複往後退開一步,示意主子可用。

    碧桃看了看宋嬤嬤從來面無表情的臉,悄悄地問皇帝:「宋嬤嬤笑過嗎?」

    皇帝也跟著看了宋嬤嬤一眼,咳了一聲,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反正他是沒見過。宋嬤嬤嚴格算起來,也是他半個乳嬤嬤,只因當時奶他到兩個月大時家中出了事,母后仁慈就放了她回去,另叫了後來的乳娘來替。回來後宋嬤嬤就忠心耿耿的跟著母后,再後來乳娘得病出宮才又被母后叫到他身邊服侍。不過那時他年齡也已經不小了,所以對宋嬤嬤的感情並不如真正的乳娘。

    聽說原先宋嬤嬤也是會笑的,不過自從家裡出事之後就變成了這幅模樣。不過這些話,他不好在眾人面前和小乖說明。

    站在後面的宋嬤嬤將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一點反應也無。但若是有人細細觀察便可發現,她的臉色變的更木了,嘴角還隱隱的一抽。

    「娘娘,再不吃,餃子就要冷了。」暮雲上前一步溫聲提醒道。

    碧桃撫了撫小腹,端起瓷碗舀了一個肥嘟嘟的月牙兒餃咬下去,油清勁足的口感及香氣溢滿齒頰,更有熱騰騰的汁兒滴落在碗中,融在清湯裡。

    碧桃吃了幾個,突然頓了手,頗為擔憂的問皇帝:「皇上,你說妾身吃多了餃子,寶寶生下來會不會把脊背長彎了?」

    皇帝對於她懷孕後時不時讓人啼笑皆非的言論已經很習慣了,他笑道:「你動不動就皺著眉頭使性子,就不怕兒子長出一張皺巴巴的包子臉?」拿自己的兒子調侃,古今以來元徵帝大概是第一人。

    碧桃也發現,自從壽王被皇帝力排眾議趕回封地之後,皇帝輕鬆調侃以及時不時暴露惡劣性子的時候就多了。就好像他們倆被秤桿上的秤砣子掌控著,線繩扯到一個最合適的距離兩邊才能平衡。但凡往哪邊偏一點,一頭都會迅速的墜下去。

    皇帝的言語中偶爾也會流露出小時候對那個頑皮惡劣、逍遙灑脫的弟弟的欣羨之意。碧桃想著,也許是因為太過先羨慕,所以不經意就模仿了一二分?就像一人從另一人那裡聽來一句很美很入心的話,那人會喜滋滋的掛到簽名上、狀態上,但在得知正主也加了自己好友離的很近之後卻會偷偷的消抹去。

    算不上班門弄斧,只是會莫名的有些心虛。

    不過一想到天子也會模仿別人,碧桃就一窘。覺得更可能還是他們家族骨子裡都是這樣惡劣的性子,只是有的壓抑住了,有的爆發的很徹底。

    「皇上,人家是和你說正事。」碧桃很嚴肅的看著皇帝。她就聽說孕婦看多了某一張臉,孩子出生後就會跟那張臉像。那如果看多了某樣東西呢?

    皇帝詫異:「朕何曾與你開玩笑?」

    碧桃端起碗繼續吃餃子,等將碗裡的餃子吃個乾淨之後,她抽出絹帕抹抹嘴,慢半拍的哼唧:「虧皇上還是寶寶的父親,欺負寶寶和他娘,算什麼英雄好漢。」

    皇帝聽她把一句話說的奇奇怪怪的,不由失笑。他看了看外頭天色,風雪早停,便拉住起身就要走的寶寶他娘道:「就算朕理虧,你也別想偷偷溜去睡覺,嗯?」

    宋嬤嬤說女子懷孕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多多走動生產時才會順產。偏碧桃是個懶性子,皇帝囑咐宮人無用,只好抽空親自陪著她去散步了。

    「哪、哪有,」碧桃臉紅,「人家是想去屋子裡取件披風,免得著涼嘛。」

    這話扯的在場沒一個人信,正經的昭儀娘娘親自去拿披風,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將那幹偷奸耍滑的宮人都拉出去砍了?

    皇帝卻配合她笑道:「朕陪你一起去取。」

    「嗯。」碧桃這回應的很乖巧。

    暮雲似乎想上去勸說,由她去屋子裡拿,腳剛挪了個位置,袖口就被旁邊的芸縷扯住了。眼睛望去,芸縷和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可。

    她抿了抿唇,退回原位,袖子裡的手卻緊緊攢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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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絳雪軒位於御花園東南,門窗為不加油飾的楠木。柱、框、梁、枋皆飾斑竹紋彩畫,樸實淡雅。軒前的琉璃花壇制頗為精緻,壇內疊石為山,栽有牡丹等名貴花木。

    碧桃與皇帝相攜到來時,軒前已經聚了幾人正欣賞壇中新開的垂笑君子蘭,吟詞詠詩,談笑風生。

    打頭的貞貴嬪著了雪裡金遍地錦滾花狸毛長襖,貴氣出眾。身邊跟著的裴寶林則是茜紅色對襟襖兒,普普通通的著裝被她嬌俏的酒窩一襯,也算得上可人。再旁邊,有一人著了繡翠藍竹葉暗花小襖,滿身清冷,若是薛綠萼還在,或可與她一拼。

    只不過她的容貌不如薛綠萼出眾,而氣質卻更冷冽些,仿佛紅塵滾滾,諸事不能入得她眼。碧桃看著,覺得不是很走心呀。

    「妾身給皇上請安,給,」貞貴嬪屈膝的動作流暢,言語卻稍稍一頓。她即刻反應過來道,「給珍昭儀娘娘請安。」

    幾個月前眼前之人就算是敷衍而過,也要費心思尋藉口的不給自己行禮。而如今,自己實打實的在她跟前低下腦袋,卻好像是理所當然。不過是一塊還不知道男女的肉罷了,怎麼長在她身上就比別人更珍貴些。她心有不滿,但當著皇上是不敢表露的。

    其她人行禮乾脆俐落,倒沒她這樣糾結。

    在皇帝叫起的話音落下後,碧桃指了那穿綠衣的女子道:「這位是?」

    「這是承乾宮的溫禦女,皇上曾稱讚過她『知書達理』的。」貞貴嬪搶先一步,含笑答話。

    那溫禦女見狀倒也不在意。

    承乾宮,宮裡素來有『小冷宮』之稱。裡頭正殿住著的主妃就是那個生了二皇子卻默默無聞的雲妃,有這樣的領頭人,其她入住此殿的妃嬪好像都被這氣場感染,皆不受寵。

    那溫禦女是個例外,不過也迅速的被皇帝拋到了腦後。

    碧桃轉向皇帝的眼神很溫柔: 「知書達理?」其實是真的溫柔,溫柔的甚至能滴出水來。只因她在把「容易生養」加到滿值十點之後,跳脫出俏皮活潑之類的屬性,好奇的加了一點在「溫柔」上,之後但凡她眼神稍有變動,或是語氣慢速緩和就容易產生這項效果。

    她覺得有小包子的時候,這項還是挺實用的。就又加了兩點上去。

    皇帝看後臉部堅毅的線條不自覺變柔,深不見底的黑眸更是不自覺沉浸了一刻才復原,繼而不負心悅指數所望,寬大的袖子掩著握上了碧桃軟和的小手,笑了笑:「朕倒忘了。」

    即使做的再隱秘,時刻關注二人的貞貴嬪仍能從變動的衣袖位置裡發現貓膩。再加上皇帝表情的變動,讓她看向皇帝的眼裡似乎帶著一點不可思議,繼而又快速的垂下眼睫隱瞞思緒。

    溫禦女的柳眉細細蹙起,儘管她竭力做到淡然以示,皇帝當著眾人這樣一句反駁的話,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鎮定如常。

    等她再看珍昭儀得意覷來的眼神,不由暗生惱意。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於一身。」她眉眼不見動,仍是淡淡清冷,唯朱唇輕啟,「昭儀娘娘深得皇上喜愛,妾身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其她的透明小妃嬪握拳,碧桃則眨了眨眼,這個,是引用詩詞的高貴冷笑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47 PM

第61章 塵埃

    碧桃自認容貌在後宮諸多妃嬪中論起來還算出色,並且符合她本身的性格。但是溫禦女一句「驚為天人」,實在是評價過高了。

    一個不受寵的妃嬪給一個寵妃戴高帽只有兩種可能:一,奉承巴結,想要被提攜上位;二,諷刺,帽子戴的越高,嘲諷之意越濃。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于溫禦女說的這句話上,從周遭的小妃嬪們握起的拳頭和不甘、不滿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們是偏重前一句的。她們自認姿色不差珍昭儀,為何就不能從三千寵愛裡分到一點渣?當然,真要她們上前捋虎鬚卻也是不敢的,只能乖乖簇在貞貴嬪旁邊作閃亮亮的小點綴。

    而在碧桃看來,「驚為天人」四個字還真是槽點滿滿啊。溫禦女這廂是深怕自己不知道她要激怒自己的意圖吧。

    然而不等碧桃開口,貞貴嬪先順著那話含笑道:「妾身聽說北國進貢的火玉皇上盡數送到了昭儀娘娘寢宮裡呢,連敏貴人處都不曾得見。妾身看來,溫禦女一句『三千寵愛于一身』形容的極是恰當。」她不欲給碧桃立威的機會,更直接舉了例子給碧桃拉仇恨值。與溫禦女相比,果然高下立見。

    大抵是因她消息靈通的關係。

    身側裴寶林嬌滴的附和聲傳來:「果真?妾身只聽說那火玉色赤,有半寸長,上尖下圓,可光照數十步,累多方能燃鼎,倒很想見一見呢。卻不知昭儀娘娘肯不肯讓咱們長長見識?」她閃爍著期待的目光,乍一看竟是十分真實,看不出演戲的痕跡。

    話一出口,她似是方才知曉自己舉動魯莽了,不好意思的展顏一笑,沖皇帝和碧桃壓肩一禮:「是妾身莽撞了。」無半句辯解,反讓人心生好感。

    皇帝果然沒有多說什麼。

    碧桃眼光微微一閃,當時她不過是罰裴寶林跪在御花園中,即使那段時間眾人會嘲笑譏諷她,但等到新的話題一出,她完全可以再出來蹦躂。如今看來,等到今日才見完全是因為她閉門苦修,回爐重造了。

    挑的時機也很恰當。原本她就是因為模仿自己而分得一二分寵愛,現下她懷孕不能侍寢,日子一久,皇上難免就會想找個替代品。滿懷期待的少女情懷讓她看上去與自己有所區分,進退得宜的表現則是告訴皇帝和自己她是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皇帝憶起舊情也許還真會選到她頭上。

    碧桃往皇帝那邊靠過去,撫著小腹咬唇輕聲道:「皇上,妾身有點不舒服。」

    皇帝一見她這架勢,哪兒還有心思旁觀。其實那幾句話,女人能琢磨出裡頭藏的機鋒,男人卻不會斤斤計較的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頭,只要人好好兒的,不是嘲笑不是誹謗,也就任它去了。

    於是碧桃擇了最實用的法子——寶寶好像出了點小狀況,皇上你快來緊張緊張。

    皇帝熟稔的一手托住她後腰,一手貼上肚子,緊著她道:「很難受?朕讓人去傳太醫。」絲毫不顧及站在旁邊其她妃嬪的感受,她們皆只得雙手絞帕,暗裡咬牙。

    貞貴嬪不語,溫禦女冷然,裴寶林則是一臉憂心,若不是暮雲攔著就要近前來看。不過她此刻因嫉妒而扭曲的眼神,倒是瞞不過看向她的碧桃。

    碧桃在皇帝低頭找她不舒服的原因時唇角一勾,輕巧斜了她們一眼,複整了整容色,純然的搖頭:「大抵是天兒冷些的關係,妾身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就好了。」

    話一落,她見皇帝欲側身吩咐宮人,一拉衣袖攔住了,聲音輕軟地對皇帝道:「宮人粗手粗腳,妾身不放心。倒是溫禦女一看就是個細心妥帖的人……」雖她話語平靜,悄然顰起的眉尖卻瞞不過皇帝的眼睛,似是忍著不舒服。那後半句不必出口也懂得她的意思。

    不過是個低位的妃嬪,拿來當婢女使喚皇帝完全沒有罪惡感或者是不舍之意。他即刻命令:「你去燒熱水,稍好後馬上送到這邊來。」

    溫禦女先是一愣,在皇帝冷厲的眼神下硬著頭皮行禮應是,等皇帝轉身攬扶著碧桃入軒休息時腳好像生了根,一動不動。讀書人的通病就是高傲,即使女子讀的書不如男子多,但矮子堆裡挑將軍,她自認在後宮中是最出色的。這會子被當做宮女使喚,讓她覺得萬分屈辱。

    裴寶林見狀小聲提醒她:「你還是快去罷,我當時不過說錯一句話就吃了她的虧。現在事關龍子,可別讓她借機拿住機會發作了你。」

    溫禦女瞥她一眼,冷笑:「你倒想在雲端裡看廝殺,也得看我們樂不樂意。」看不慣珍昭儀是她自己的事,哪裡會蠢到讓人抓住當槍使。話一說完,她不管裴寶林倏然僵住的臉色,甩袖走了。

    裴寶林盡力柔和了臉色,一時卻不知是跟進去還是站在外頭好。畢竟碰見皇上的機會極是難得。她不由看向領頭的貞貴嬪。

    貞貴嬪略略思忖,覺得眼下的情形還是不要蹚渾水較好,她款步上前欲和皇帝稟聲告退。被皇帝半攬著的碧桃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她臉兒一側,輕飄飄傳去一句:「裴寶林不是想看火玉嗎?進來罷,等本宮一會兒身子爽利了,就帶你去看。」

    坐椅上放了錦緞面兒的坐墊,碧桃舒舒服服的坐下來,孕婦坐凳子不得坐滿,她便坐到一半複松了身子背靠椅背。皇帝等安置好了她,便讓內侍公公出去告訴貞貴嬪幾人,允准她們入內。

    貞貴嬪無法,皇上開了口自己可不敢駁回去惹他生氣。進去後貞貴嬪還沒怎麼樣,後頭幾人束手站在一側,不時交換一下眼神,覺得這樣站著不像樣子,但又不敢拐彎抹角的讓皇帝賜座。沒看皇上正緊張珍昭儀嗎?

    溫禦女很快到了,她將瓷盞遞到碧桃手邊,聲音冷淡:「娘娘請用。」

    碧桃沒在意,她現在覺得比起裴寶林,溫禦女要可愛多了。於是等宋嬤嬤如常檢查過後,她接過盞子喝了幾口暖胃便沒再難為她。

    「感覺如何?」皇帝隱含擔憂的問她。

    碧桃邊露了個笑道:「好多了。」邊抽出帕子拭著嘴角水漬。許是分心和皇帝講話的緣故,那絹帕不小心離了手,飄曳在地上。

    不等宮女去拾,碧桃將目光放在裴寶林身上,理所當然的笑道:「有勞裴寶林替本宮撿起這帕子。」

    這事比讓人去燒水還要難堪。至少燒水是私底下去的,暗自讓身邊的宮女做也就是了。如今卻是眾目睽睽,且她還沒有理由拒絕。難道要說以自己妃嬪之尊不能幹這等宮女的事嗎?她擔心話說出去後皇帝認為她拿喬拿大,站了一屋的妃嬪,哪裡輪得到她一個從六品寶林口口聲聲妃嬪之尊?

    她低眉順眼的應聲:「為娘娘分憂是妾身的榮幸。」接著上前折腰以對碧桃,將委頓於地的帕子撿起,還很仔細的抖去灰塵,送到她跟前。

    碧桃撫摸著肚子,漫不經心的看了那帕子一眼,笑道:「都弄髒了,還是賞你了罷。」

    裴寶林幾乎要維持不住那張笑臉兒,那攥帕子的手一緊,錦緞面上枝節橫生,皺出些許紋路來。她暗自吸一口氣,行禮謝恩:「妾身多謝娘娘賞賜。」

    「你不會嫌棄這是本宮用過的罷?」碧桃似真似假的問。

    裴寶林連聲道不敢,但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復方才在外頭時的真切誠懇,不知有多僵硬了。

    碧桃這才微微頷首,表示滿意。

    唇線悄然輕揚。裴允兒,我當初能讓你跪在石頭上,如今,也可以再次把你踩進塵灰污泥裡。

    你可要好好牢記才行啊。

    皇帝好像不曾察覺她們之間的暗湧,他見軒中燒的炭火,暖則暖已,生出的熏煙恐怕對碧桃腹中的孩子不好。於是對她道:「等休息夠了朕陪你回去。」

    碧桃彎了眉眼笑「許是孩子調皮,一陣兒一陣兒的。這會子倒沒有不舒服了,不若咱們回去?」

    等皇帝點頭,她又提:「那裴寶林她們想看火玉……」

    「還看什麼,」皇帝打斷她,對著她們幾人沉聲,「珍昭儀懷胎辛苦,你們別去打擾她。」果然是小門小戶的出生,看什麼都稀奇。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

    兀自認定的皇帝渾然沒有想起來,其實在碧桃裝模作樣的喊肚子疼之後,她們就再也沒有提火玉的事了。

    幾人哪敢反駁,委委屈屈的應聲道是後都覷了裴寶林一眼。明明是她挑起來的!關她們什麼事。

    裴寶林即使低著頭也能感受到那些人憤憤不平的目光。珍昭儀,當年自己是寶林,她是從四品的婕妤。如今她是正三品昭儀,九嬪之首,自己仍是寶林。難道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命裡無時莫強求嗎?

    手裡還攥著那方絹帕,上頭似乎還有沒能吹拂乾淨的塵埃沙粒,硌著她細嫩的掌心,將她的妄念一一磨平。

    但欲望可生可滅,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就此甘心。

    ---------------------------------------------------

    「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啊。」金嬤嬤按著皇后的吩咐將貞貴嬪讓人悄悄遞進來的紙條燃了,進言道。

    據貞貴嬪所說,珍昭儀恐怕已經能影響到皇上的情緒了,久而久之,誰知道會不會變成如前朝那般的第二個珍妃?本身德妃那裡一個大皇子已經夠讓人頭疼,如果珍昭儀再誕下麟兒,娘娘該要如何扶持二皇子上位啊。

    皇后沉吟著道:「不急,既然珍昭儀和壽王有染,這事無論何時捅出去,她的兒子都別想繼承帝位,我們不必因此亂了分寸。」現在壽王人不在京城,也不是設局的好時候。

    「倒是大皇子那裡,賢妃……」皇后的眼神稍稍有些複雜,繼而將心緒壓在心底,淡然道,「我們先等著就是了。」

    原本著急頭疼的金嬤嬤見自家娘娘這樣沉穩淡然,慢慢跟著平靜下來。既然娘娘說要等,她陪著就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48 PM

第62章 貌美

    「母妃!」大皇子承運甩掉跟著宮人,興奮跑到德妃跟前。

    德妃憐愛抽出帕子給他擦汗,口中卻斥責他道:「承運,可是父皇第一個兒子,父皇在身上寄託了很大希望,若連走路都這樣冒冒失失,如何彰顯大元皇子氣派?」

    「承運記得,母妃常說,承運將來是要幹大事。」承運小拳頭一握,認真看著德妃道,「母妃放心,承運一定不會讓母妃和父皇失望。」

    德妃稍稍放心,兒子雖然經常不給別人面子不買別人賬,但對自己還是很孝順。她讓宮女端水來給兒子洗手,笑問他:「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小孩子思路很好拐,德妃一說,大皇子就把信誓旦旦話拋到了腦後,想起自己想告訴母妃消息。大概是面盆裡水不夠熱,小手浸了浸他就拿出來不肯再洗,只笑嘻嘻回答:「師傅誇騎射有進步。」

    「洗個手都不安生。」德妃嗔他,繼而喚了個宮女握住著他小手替他撩水洗乾淨。

    大皇子覺得手被卑微低下宮女握著很不舒服便扭了扭,再一見母妃眼中盈了笑,顯然很為他得師傅讚賞開心,又安靜下來。

    等二人落座,大皇子期盼問:「母妃,今天父皇會來嗎?」他還想把師傅誇獎他事告訴父皇呢。

    「父皇為國事繁忙,哪能天天來們這兒用膳。」德妃夾了一筷子茄汁燜蝦到他跟前小碟子裡,欲撫平兒子失落,關懷笑道,「這是皇兒最愛吃蝦了,多吃點。」旁邊伺候內侍立即上前著手剝蝦。

    大皇子卻把碟子一推,跳下椅子到德妃身邊,替德妃剝起蝦來:「父皇不能來也沒關係,有承運陪母妃吃飯。」他雙眼漆黑晶亮如夜幕上繁星,語聲稚氣。

    德妃大為感動,她讓湘玉替她褪下護甲,一雙白淨不沾纖塵手取過碟中茄汁淋漓紅彤蝦子,將外殼剝去,捉著蝦尾喂到兒子嘴邊。

    大皇子一口將蝦肉咬住,吃下後得意笑:「還是母妃剝蝦最好吃。」太監剝他才不要呢。

    德妃寵愛看了他一眼,手上繼續剝著。

    過了一會兒,大皇子捂著肚子有些難受道:「母妃,肚子疼。」

    「怎麼了?」一見兒子皺著小眉頭德妃趕緊將手裡東西丟下,慌聲問他:「告訴母妃,哪裡疼?」

    她立刻想到是不是有人在飯菜裡動了手腳,高聲:「湘玉,快去請太醫!」

    「是肚子,咦……」大皇子輕微疼了一會兒,覺得痛感逐漸消失,有些疑惑,「好像不疼了。」

    德妃卻不敢大意,還是讓年老有經驗太醫仔仔細細把脈並檢查了一遍,連桌上食物也沒有放過。太醫只說許是海鮮吃壞了肚子,並無大礙。

    後又不痛不癢開了一些健胃方子,好寬這位掌權娘娘心。

    德妃雖始終憂心不已,但確實沒有檢查出什麼東西,也只得先將這事放在一邊。畢竟小孩子身子骨不壯士,一時吃壞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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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廂,碧桃正用完膳給小包子做例行胎教。鑒於她不良前科,皇帝早就讓她把那些少兒不宜圖書放到了箱籠最底下。此刻她手裡捧是一本名為《東坡志林》雜本。此書所載為作者自元豐至元符年間二十年中之雜說史論,內容廣泛,無所不談。

    不過雖作者皆名為蘇軾,這個時空蘇軾蘇東坡與她們那個時代蘇軾並不是同一人。

    「雨是天賜甘露,每逢時雨降,多置器皿於大庭中……其次,井水與泉水,凡是甘冷,都是良藥。乾以九二化坤之六二為坤……」

    「主子,芋頭焐好啦。」初曉最是活潑,不待碧桃讀完,從隔壁間捧來紅木託盤就敢打岔。芸縷奉紫幾人瞪來目光一概視而不見。

    可是主子說芋頭焐熱就報上來!

    「……因此天一為水。」碧桃清晰吐字,將這句讀完後方闔上書,笑招招手,「快端來吃。」

    剛焐熱芋頭還滾燙,她常剝到一半就燙丟開手去捏耳垂,卻偏不肯交給宮女來做。吃這類粗糧,自己動手才有樂趣呢。褪下皺巴巴芋衣,碧桃嘗了一口,入嘴口感細軟,綿甜香糯,果然不錯。

    芸縷好笑道:「煮、蒸、燒、炒、燴,這樣多種方法主子都不選,偏要教咱們把它埋在炭灰裡頭,髒不髒還兩說,要讓聖上發現咱們起了炭爐子,又要怪到咱們頭上來了。」

    皇上火玉可不能白送了。

    「要是把它精精緻致裝在盤子裡,也沒胃口了。」她又吃了幾口,得隴望蜀感慨,「要是能烤番薯吃就更好了。」

    「主子快打住,」這下連奉紫也看不過眼,插嘴道,「也不知是哪個嘴饞在主子跟前念叨這些有沒,主子身份尊貴,豈能天天吃這等粗糙糧食。只擱在菜肴裡佐菜也就罷了。」

    「可不是。不過這吃食原是好,只是不該按這樣做法去做,倒顯得主子和咱們一樣了。」芸縷介面。

    碧桃訕訕嘟起嘴:「好啦,之後不吃就是了。」她和她們隔著時代鴻溝啊。不過自己也是難得任性一回,平日還不是端著「尊貴」架子。

    得了這話,初曉好像想起什麼似道:「主子是該小心些。永和宮裡與奴婢交好幾個宮女兒近來多多少少都吃壞了肚子呢,往後還是叫禦廚做了吃吧。」賢妃永和宮與翊坤宮同為東六宮,走動起來自然比原先便宜。

    「初曉,」奉紫正色,「不會就是攛掇主子這樣吃罷?」

    初曉發現暴露了,頓時也跟著訕訕:「沒、沒吧。」反駁很無力。

    奉紫瞪她一眼,還不等開口訓斥,就被碧桃叫了停。碧桃將手裡最後一口芋頭吃掉,拿帕子擦著手若有所思問她:「皆是這樣吃芋頭吃壞?」

    「倒不是,」初曉見被主子救下,忙不迭回話道,「奴婢記得有個是不愛吃芋頭,因此沒吃,不過後來不知吃了甚麼,肚子也疼起來。但只有一陣兒,疼又不厲害,咱們都沒當回事兒。」

    「再說,奴婢吃了也沒事。可見問題不出在這上面。」她對著奉紫認真強調了一句。

    奉紫撇臉不看她。帶壞主子人沒資格說這話。

    碧桃笑了笑道:「初曉說對,也許問題不出在這上面。」後宮裡,任何細微小事都不是小事,更何況是幾人一齊肚子疼,且都疼輕微。聽起來很有些貓膩在裡頭。

    「主子是說……」芸縷經她一說,也覺得不對勁。

    碧桃想著這事出現在永和宮,許是德妃和賢妃鬥法也說不準,便沉吟道:「讓人小心查,勝在穩妥,不要教人發現。」

    「是。」芸縷躬身應命。

    奉紫卻和初曉面面相覷,主子和芸縷思緒又跳到哪裡去了?

    ---------------------------------------------------------

    敏貴人氣將赤金銜南珠金釵砸進首飾匣子裡,怒瞪那梳妝宮女:「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那平日應顯和氣銀盆臉兒扭曲著,美感俱無。

    梳妝宮女一見敏貴人臉色早就嚇跪下去發顫,哪裡還說出半個字來。她原當是個機會,沒想到弄砸了。到現在她還不懂主子是為了什麼生氣。

    大宮女汝言見狀連忙上前,恐怕主子後仰時沒有著力處,扶著主子肩輕聲寬慰:「主子,她也是為主子好。」

    「什麼為好,」敏貴人冷哼了一聲,「懷孕時不能上妝,誰說?連太醫都沒囑咐東西就知道了?可別是哪宮派來奸細,知道皇上今日來這裡特意看出醜罷!」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宮女連連叩頭,「是奴婢說錯了,是奴婢說錯了。奴婢是想說主子天生麗質,不必上妝也能將各宮主子都比下去了,都是奴婢嘴笨!」一旦被扣上『奸細』帽子,她不但不能出頭,怕是要直接被拖去慎刑司受罰。再加上敏才人喜怒不定性子,再嚴重點說不定死了還沒葬身處呢。

    「這還差不多。」敏貴人心氣順了點,不由多看她幾眼,「倒比原先那個會說話。」

    汝言是知道自家主子懷孕之後心情一會一個變,對此不以為然。只緩聲道:「原先病了,奴婢才另安排她。主子要不喜歡,奴婢再去叫人替上。」

    「不必了,以後妝面就讓她來化吧。」敏貴人隨意道。繼而對鏡左右相顧,沾沾自喜:「汝言說,懷孕之後真變漂亮了?」

    汝言知道自己被派來幫助敏貴人,為了自己前途,即使不屑也得奉承著她:「主子一貫是貌美,哪裡是懷孕之後才變好看呢?」

    「就說嘛,哪裡比不上薛氏那個狐媚子,她不過是仗著旁門左道邪術才得了表哥寵。」敏貴人想起宮中原先流言,登時道,「不行,等表哥一會過來得和表哥說清楚,否則靠近了哪日被她用巫術咒了去也不知道!」

    不等汝言附和,一道低沉嗓音在敏貴人耳邊如炸雷般響起:「想和朕說什麼?」

    旁邊跟著趙忠信看著呆滯主僕三人,心裡又一次歎息,皇上喜歡悄聲無息出現怪癖還是沒改啊。

    總有一天宮裡妃嬪都要被嚇出病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49 PM

第63章 萬歲

    皇帝臉色有些陰鬱。

    實際上,自敏貴人摔金釵起他就已經將近門口了,他慢下腳步,趙忠信會意向周圍低頭欲行禮宮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不必通報逕自退下。

    然後就聽到敏貴人尖銳刻薄說著「懷孕不能上妝乃是危言聳聽」論調,這讓不由他想起去翊坤宮時小乖素淨面容。皇帝大男子主義讓他認為自己不關心龍胎是無礙,他是天下之主,如何能分出這麼多時間給那些也許不能出生或長大孩子?尤其那個孩子母妃還不是他所喜歡。然而身為孩子母親為了打扮漂亮卻忽略孩子健康,這是他所不能容忍。

    還不等他出言訓斥,主僕倆一言一捧話頓時讓他啼笑皆非,倒想繼續聽聽後面還有什麼新鮮話好說。

    實際上敏貴人長相還是不錯,面如銀盆,膚若凝脂,兼之易生養豐腴身姿,要是放在歷史朝代,許也是個楊貴妃式人物。只是懷孕後動不動就易怒性子讓她七八分容貌降到了四五分,這要是在尋常人家也能維持個場面,但放在後宮裡,皇帝實在沒興趣多看一眼。

    今日來這一趟也是因著母后再三勸說。母后對於他把貢品大多送入翊坤宮舉動沒有提出異議,只是要求他也要時常關心一下敏貴人肚子裡孩子。投桃報李,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畢竟是自小看到大,太后雖成日禮佛,也不是完全不問世事。她瞭解自己這個侄女對她表哥愛慕之情,自己關心寬慰遠不如自己兒子親自來一趟更能讓她安心待產。

    「表、表哥,」敏貴人在接觸到皇帝陰沉臉色一剎那無措起身,接著想起什麼似立刻行禮,「妾身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汝言和那個小宮女也隨之跪拜,因不知道皇上聽到了多少,心裡直如掛了十五桶水般,七上八下,忐忑萬分。皆後悔剛剛不該陪著主子議論珍昭儀不是。

    雖然她懷有身孕,皇帝並不曾親自去扶她,更是遲了一刻才淡淡道:「平身。」

    敏貴人不禁感到一絲委屈。又有些咬牙切齒恨,若不是薛氏與她幾乎同時懷胎,表哥也不會對她肚子裡孩子這麼無動於衷。這樣一想,倒讓她懷疑薛氏是不是故意遲她一天才暴出有孕消息,好刻意壓過自己風頭。

    此刻,她全然忘了碧桃因鬼節懷子而流傳紛紛謠言,而她自己在聽到時更是歡天喜地直說神佛顯靈呢。

    「皇上來這樣早,妾身還沒準備好呢。」她竭力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個自認動人笑。見那宮女起身動作慢吞吞,她眉頭一皺,呵斥,「還不趕緊教人去端茶來!大冷天也好讓皇上等著,手腳都凍沒了不成!」

    皇帝沒制止她讓人倒茶舉動,只是眉頭鎖更緊了。自己這個表妹小時候看著還好,活潑俏麗,長大了反不如小時候天真可愛。小乖也愛使性子,但大多在自己面前嬌聲嬌氣嗔上幾句,便有些小動作,也不過是惡作劇,倒顯得她更靈動有趣。絕不是似敏貴人這般對誰都擺出這樣頤指氣使樣子,顯得尤為尖酸刻薄。

    「行了,就安生坐著,」到底是親表妹,打著骨頭連著筋,皇帝對她比起別人還是會縱容些,「底下人會安排好。」

    敏貴人見表哥還是關心自己,霎時把剛剛不愉快都丟到了腦後,甜滋滋應了一聲。掃過鏡面時又猶豫道:「妾身儀容不整,還請皇上容妾身妝扮則個?」鏡子裡人鬢髮稍亂、眼下發烏,一看就是歇息不得當。女為悅己者容,她想把最好一面展現在表哥面前,當然不願就當前模樣陪表哥說話。

    皇帝見她還不死心一定要梳妝,不耐煩甩袖去了外間,留下一句:「隨便。」

    「汝言,表哥沒生氣罷?」敏貴人察覺有點不對,試探問了一句。

    汝言心道,就是瞎子都能看出皇上不高興了,但她也想不通皇上氣在何處。既主子想求個心裡安慰,她就不能在這個當口潑冷水。於是她輕聲輕語地道:「主子放心,在後宮這麼多妃嬪裡主子可是皇上最親近人,皇上生誰氣都不能生主子氣呀。更何況,妃嬪保持良好儀容體態接駕本就是規矩,皇上斷不會為這個與主子置氣。奴婢私心想著大抵是在別處碰見了糟心事兒,主子一會兒多寬慰幾句也就是了。」

    敏貴人對這個母親送來婢女很是信服,聞言點了點頭,深信不疑。

    等敏貴人打扮一新走到皇帝跟前時,皇帝正端著茶盞輕呷,繼而漫不經心地看向她,全然沒有她期盼那種驚豔目光,她有些失落。

    不過又給自己打氣,畢竟懷著身孕,肚子鼓脹,無論如何量體裁衣也難以看出身材好壞。表哥這樣反應實屬平常。

    「皇上。」她展顏一笑,托著腰走過去,「都是妾身錯,竟讓皇上久等。」

    皇帝看了看打扮光鮮亮麗她,鉛粉唇脂樣樣不差,釵環花鈿一件不落,便只「嗯」了一聲。他想起剛剛敏貴人在背後罵小乖是「狐媚子」話,此刻比對想起來不知怎麼有些可笑。因見她是孕婦方沒有多說什麼,況且後宮女人相互嫉妒,來去也就這麼幾個詞。但現下在這裡待著又似渾身都不得勁兒。

    皇帝在桂月閣坐足了一刻鐘,沒管敏貴人言笑晏晏又在那裡說什麼,有些意興闌珊將茶往幾上一擱,道:「朕有要事先走,自己平日注意著點就是了。」對敏貴人腹中孩子他沒放多少期望,所以對於她說孩子怎麼鬧又在她不舒服時候怎麼乖巧皆不上心。

    敏貴人將將開口去留,一股噁心立時湧到喉頭,她忙揮手讓宮人將痰盂端過來。撫著胸口幹嘔時她稍稍抬眼,那明黃身影一晃就出了自己視線,不曾因此回頭。

    嘴裡酸水兒味道不散,她豔紅蔻丹掐緊了手心吩咐:「去,去查皇上去了哪裡。」

    ----------------------------------------------------------

    一行提燈內侍引路,照皇帝路經之處亮堂如晝,從西六宮到東六宮青石板路很長,但他心裡存了事,便不欲上轎攆,走這一路好有時辰理會白日忙頭昏腦脹餘下要事,偶爾讓腦子靜一靜、空一空,反而會茅塞頓開。他沉吟不語,邊上宮人也低頭不敢弄出一點聲響,步履聲幾不可聞。直到皇帝抬眼看見近在眼前翊坤宮,那正殿裡橙黃燈暈散佈在臺階上,彷佛罩上了月輝柔澤,他深邃黑眸陡然閃過一絲光,如那燈暈一般柔和。南疆戰事又起,他近來確實多有政務處理,連翊坤宮都鮮少踏足。

    但是從敏貴人那裡過來第一眼看到這與平日沒有不同碧瓦朱簷,他心中還是升起了與平日不同感受。他想,小東西必是想他想不曾入睡。

    渾然不知其實是碧桃莫名其妙接受到了系統技能點數+1提示,她估摸著是皇帝在哪裡想到她了,可能過會兒會來突擊檢查也說不定,就讓宮人在外殿也點上燈,不可過於明亮,也不能太暗淡。好教皇上知道她還沒睡,順便製造一點溫馨氣氛。

    芋頭殘屑並香氣皆早早讓碧桃命人毀屍滅跡了,皇帝邁步進入殿閣時,只看見她捧著那本《東坡志林》,孜孜不倦做著胎教。

    皇帝心裡余溫還沒散,輕輕喚了她一聲:「小乖。」

    碧桃捧書手一抖,這是被突如其來聲音嚇。接著迷茫般抬頭,眼裡一霎兒薄霧散開,露出暖人心脾笑:「皇上,來啦。」

    皇帝像是被蠱惑了似上前,接著動作輕緩將她攬進懷裡,一手貼上她小腹,問:「他今天有沒有聽話?」

    「有,」碧桃低眉軟和一笑,「寶寶今天很乖,就是有點嘴饞。」饞到把她分量都吃了,害她現在又開始餓。

    皇帝一聽就知道是她肚子餓了,不禁笑了:「嗯,這饞嘴毛病必是從身上遺傳過去。」

    「皇上就不會餓?」碧桃氣勢不減當年乜斜他。

    一個吻倏爾落在碧桃橫來眼波旁,皇帝鼻端滑落在她發間輕嗅,淺淡適宜清甜桃香撲鼻,他低聲笑:「餓倒是餓了,只是吃不著。」嘗過她味道,旁人如何入得他眼。就是下嘴也不過草草收場,寡淡很。

    成年以來,他何時這麼清苦過。

    他想皺眉又在小東西脖子上咬了咬,吸氣道:「小乖,等朕殯天,就來陪朕罷。」黃泉路上枯燥寂寞,還是帶上她好。

    碧桃顫了顫,一方面是被咬,另一方面則是被他說話嚇,皇帝這是被誰刺激了,正值壯年居然要安排身後事了。她果斷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差舉手高呼了。

    皇帝被她逗樂了,從思緒中回神,尾字音調上揚佯作不悅:「怎麼,不樂意?」

    「倒也不是,」碧桃猶豫猶豫,還是把話和皇帝說清,「到時候敏貴人呀宜貴人呀,還有德妃娘娘、賢妃娘娘諸多妃嬪,人家又怕痛,好不容易下決心陪皇上走,結果皇上身邊跟著烏壓壓一片人豈不是白痛了這回,哼,一想到就開心不起來。」說到後面又帶上了她一貫嬌氣任性。

    被點到名妃嬪同時背脊一涼,覺得被什麼東西盯上了。畢竟這是在討論去往陰間,可不是伴駕出遊。

    皇帝不過開個玩笑,哪裡想到她這麼認真去想,再加上她吃醋模樣實在惹人疼愛,又狠狠吃了幾口白嫩水豆腐才甘休:「傻裡傻氣。」他認定道。

    碧桃倒是想繼續使小性兒,奈何懷裡揣著個小皮球,身體條件不允許呀。只好忍了忍,再忍了忍,忍到卷書掩嘴打了個呵欠,綿綿地拖著調兒:「皇上,餓了咱們就讓小膳房煮碗白粥吃吧,好不好?」

    舊事重提,分明是自己餓了。

    皇帝縱著她笑:「再讓他們加一碟涼拌筍絲如何?」她最愛吃筍。但宋嬤嬤說懷孕時竹筍不宜多吃,他一直禁著不讓小膳房裡做。

    「皇上真好。」她香了他一口,歡喜揚了聲,叫進奉紫吩咐她去了。

    皇帝看她高興模樣,亦就此生出滿足感。他頭一回發現,原來有一個人能讓他這般縱容,竟是如此美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0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09:12 PM 編輯

第64章 夭折

    歲暮天寒,北方尤甚,草叢裡欲墜的露珠都被凍成了冰珠子,『啪』地落地碎裂開來。

    幾個灑掃的宮人正拿著掃帚將習武場殘留的雪花冰晶清掃乾淨,以待大皇子學習射箭的時候使用。幸而這個時辰不曾再下雪,前頭積的團團白雪被堆疊到一旁,余出中間乾淨的青草地,雖有微微的濕潤,倒不至滑腳。

    宮人們打掃停當後呵口氣在凍紅的掌心,餘光不經意看見眉目間透著隱隱英氣的少年往這邊來,後面跟著身材魁梧的武將師傅,大步邁進、虎虎生風。幾人互相使了眼色,忙不迭退到一邊恭迎。

    少年的面容雖然還很稚嫩,緊抿的嘴唇卻顯得氣勢十足。等到略帶恭謹的聽完師傅一番指點,他挺直背脊站到了箭靶十米開外,抬弓擺開架勢。從侍衛手裡接過的羽箭被架在弓弦之上,因人小手勁不足,不能拉開滿張弓,但他絲毫不以為意,目光仍炯炯盯住了眼前的箭靶紅心,將周圍一切視若無物。

    武將師傅站在一旁滿意的點點頭,儘管迄今為止他只教過大皇子一個皇子,無從對比,但這番常人沒有的專注力卻讓他極為欣賞。

    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他斷定,他日即使大皇子不能登基帝位,就憑他做事心思專一這個優點,也必定能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傑出成就。

    在他一晃神的空當,只聽「嗖」地一聲箭支射出,接著,箭支應和那弓弦微顫的「嗡」聲穩穩地釘在箭靶之上,離紅心不過三寸之遙。

    藍天碧洗,萬里無雲,冬日陽光大片大片潑灑在少年高高揚起的笑容上,照耀出令人眩目的神采。

    就連從來粗獷冷硬的武將也不由露出個讚許的笑容,然後上前調整大皇子肩部和臂膀有所錯差的姿勢,試圖能在因年齡而侷限的臂力中取得更好的成績。

    大皇子一反平日的傲嬌囂張,聽的格外仔細。直到武將從他額上冒出的涔涔冷汗和逐漸虛弱的笑容中發現出了不對勁:「大皇子?」

    上好的紫檀弓倏然跌落在草地上,與冰珠的破碎齊聲而響。

    「師傅,」大皇子按住肚腹,疼的彎下腰來,「肚子……疼。」

    武將先是他以為吃壞了東西,想著上趟茅廁也就好了。等到發現他身子愈發縮在一起就差滾在草地上了,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武將不欲隨意挪動他,生怕顛簸會使情況變得更惡劣。但一想到習武場離太醫院過遠,再看大皇子煞白的臉色,不敢耽擱,馬上將他背在背上,往太醫院的方向大步邁去。

    一旁近身伺候的內侍早慌了神,見狀氣喘吁吁的小跑跟在後面,不時緊張地問:「大皇子可是疼的厲害?」

    大皇子只覺肚子裡墜沉沉的痛,好像被千萬斤的石頭扯住了,往捲湧的湖心底帶去,背上已被冷汗打濕了一片,件件冬衣將汗水吸透,無論是背著他的武將還是內侍都沒有察覺到少年難忍的痛楚。他稚嫩的手下死力掐住武將的肩,呼哧著,艱難吐字:「母、母妃,去母妃……」

    即使年紀尚小,在自己母親的耳濡目染和人本能的直覺感應下,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微縮的瞳孔裡透著絕望。

    武將往太醫院的腳步不頓,只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克制住想要一拳崩碎岩石的衝動。他是在死人堆裡滾過的,生沒生病、中沒中毒他不知道,但是人是不是快死了,他光靠聽的都能聽出來。宮裡的陰私勾當他也曾經聽說過,只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母、妃……」少年濃密的睫毛閃著,聚積於上的薄霧仿若也是被汗珠掛濕所致。

    一滴熱燙的水滴掉在武將粗糙的臉上,他腳步一停,臉色緊繃地命令愣住的內侍:「你,去太醫院喊太醫!趕快!」此刻他也顧不得臣子未經傳召不能入後宮苑閣的規矩了。

    「奴、奴才遵命!」那內侍一聽趕忙往原先的方向跑,中途還險些絆了一跤。大皇子要是出事,要的可是他的命啊!

    德妃一聽宮人的稟報連忙慌張的走出來,室內才穿的薄輕繡鞋踩在雪地上,冰冷從腳底心開始蔓延,她卻毫無所覺。待看見原先朝氣蓬勃的兒子慘白著一張臉伏在武將的肩頭,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湘玉!去請皇上和太醫!」她竭力自持吩咐了一句,讓武將把兒子抱進去,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再也不肯放開。這一刻,什麼功成名就,什麼皇位尊貴,她統統都沒放在眼裡,她眼裡心裡,裝著的只有她的兒子,她的承運。

    她厲聲問門外站著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兒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

    「啟稟娘娘,微臣不知。」武將答後皺著眉,極力思索,最終卻只能沉默的站在一邊。

    德妃無心再質問他,實是眼前兒子的情況實在不好。手心濕透,身體蜷在一起大口呼吸,就像被拍在岸上的魚,離了水再沒有活路。他全身的力氣都在與疼痛對抗,眼皮已經乏力到快要閉上。她想起兒子近日偶爾會腹痛的情形,太醫院一群庸醫都說是脾胃不健,她心中不安,仍是讓人去民間蒐羅偏方。卻沒想到兒子等不得這片刻。

    「承運,承運,你快睜開眼,睜開眼看看母妃……」縱然急切萬分,德妃出口的聲音卻只顯溫柔,將萬般憂慮都壓在心底。她想晃醒自己的孩兒,卻又怕驚擾更讓他痛苦。然而再怎麼隱忍,大片霧氣仍是氤氳了她的眼睛。那些平素閃爍的權謀,爭鬥,威嚴,統統消融——她終究只是個母親。

    承運微微動了動身子,像是知曉了母親的呼喚,掙紮著睜開眼睛,渙散的目光好一會兒才集中在德妃身上。這小小的少年,看到母親泫然欲泣的面孔,仍是勉強扯動嘴角,露出平素慣意的笑容想要安慰母妃的:「母、母妃,你不要哭……承運、承運在這裡……」聲音越發頹敗,德妃傷心欲狂,卻只能緊緊攥住兒子的手。

    「好、冷……」承運呼出一口氣,虛弱地抬眼望去,依舊不見自己心目中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父皇,不由失望的垂了垂眼。繼而被母妃握住的小手微微攀緊,想要好好和母妃說話,出口的聲音卻極輕。

    德妃努力俯身附耳傾聽,才能聽清斷斷續續的話語:「承、承運不能、陪、陪母妃吃飯、了……」

    「承運……」德妃淚如泉湧,她想起承運長這麼大,自己第一次給他剝蝦吃,當時兒子那滿足得意的笑容,她絕不相信這樣的笑容就此會看不見。她的承運才八歲,堪堪長成一個朝氣蓬勃的小少年。他還要讀書上進,還要娶妻生子,他有祖宗庇佑,福澤綿長,怎麼可能毫無緣由的就此斷送。

    她轉臉沖身後的宮人聲嘶喊道:「太醫呢!太醫在哪!要是我兒出了事,本宮要你們所有人的腦袋!」等她回過身卻看見兒子的眼神逐漸變黯,就連死死按住肚腹的手都無力似的微微鬆開。她從未有過的慌亂:「承運,你喜歡吃蝦,母妃再給剝,再給你剝……」

    他笑了,一如當時的滿足得意:「母妃剝的蝦……最好吃……」

    那烏亮眼珠裡的光彩陡然一空,散淡消失。

    「娘娘,太醫院院使朱太醫……」宮人匆忙的腳步聲終於在空曠的宮殿中響起。

    元徵四年十一月十三日,聖上最為寵愛的大皇子逝,聖上追封其為齊王,以親王規制下葬。

    ---------------------------------------------------

    賢妃輕輕撥動手中的檀木珠,雙眼微闔,口中往復唸著往生經。佛像前供的香爐中有一線輕煙騰起,繚繞漸消。

    「……枳多迦唎娑婆訶。」

    這一回沒有梔子來喚她,她獨自從蒲團上緩緩起身。雙膝跪的痠疼,邁步時尤為明顯,她不過腳步一頓,繼而挑開布簾往外走去。

    「你去告訴永和宮的宮人,那些水多喝無用。」也許她還是不該把這事交給梔子,但她總想著,假如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好好照顧自己。在宮裡,長大不過一瞬間,只需揭開她最親近的人面具一角。

    梔子坐在桌邊,自簾風一動,她的視線便盯緊著走出來的賢妃不放。擱在腿上的雙手絞緊,蒼白的嘴唇輕顫:「娘娘,真的是你嗎?」她沉寂的眼裡沒有期冀,但凡她是個傻的,賢妃如何會喜歡她。

    賢妃走到她面前將玉潤的手心放在她的發頂,安撫般的摩挲著她烏油的辮髮。溫和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你啊,已經想透了,就不必再為我找藉口。」只此一句,卻宛然嚴冬的厲風掐滅她心裡僅剩的燭光星火

    她將那個消息分享般的告訴與她交好的宮人,包括永壽宮裡的人,只因娘娘說「這水對孩子是最有效的」,是啊,最有效,她們喝了都好好兒的,孩子卻承受不住。其實,在娘娘要求她去拜訪宓貴人的時候她就已經隱約知道了什麼吧,她不過是做了一回明明白白瞭解判官意圖卻為其不斷辯解的儈子手。

    她既然想透了,為什麼在消息傳來的時候還要掙扎。

    「二公主……」她記起早年永和宮裡幾個服侍賢妃的老人,用那樣近乎嘆息般的口吻說「二公主雖然不是咱們娘娘親生的,但她去了,娘娘比誰都傷心……」

    「梔子,你要早點懂事啊。」

    賢妃飄渺如身藏雲端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入她耳中。

    ---------------------------------------------------

    「若長久食用井花水,即清晨初汲的井水,就如服用有毒的石硫黃、鐘乳之水一般,腹中聚金,墜痛難當。」碧桃手執書卷,眼光掠過上回初曉打斷的那一處,若有所思。

    她有些吃力的微微側過身:「芸縷,你再將大皇子和永和宮人的情況都說一遍給我聽。」

    「是。」

    作者有話要說:生離死別什麼的很苦手啊,寫完果斷腆著臉讓師傅過目了。感謝師傅的指點~\(≧▽≦)/~還有被師傅誇說寫的很認真好開星!

    T^T腦補大皇子死的時候哭瞎了,雖然只出現了兩次?但是好有感情啊傲嬌小少年……

    然後放正版資料,免得誤導大家。

    有道士說:如果有人常年食用「井花水」(清晨初汲的井水),就像服用有毒的石硫黃、鐘乳之水一樣,會法疽。常可見到這種事情:取井水儲存七日,水中便會有物如雲母狀,道士稱它為水中金,可養煉丹。——《東坡志林》

    發疽聽起來有點毛毛的,我就改成類似腹墜的感覺?其實大皇子是痛死的……所以等不到父皇和太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2 PM

第65章 潔發

    皇后捧著銅刻花手爐斜倚在黃花梨羅漢床上,灼灼目光正對著底下站著的金嬤嬤:「消息屬實?」赤金嵌翠滴珠護甲無規律的撥弄著手爐蓋兒,顯出其心緒紊亂。

    「回娘娘的話,永和宮那兒傳來的消息確實如此。」只是是否有詐就難說了。但金嬤嬤心裡雖嘀咕,到底沒將這句話說出口。即使小時候交好,入了宮萬事都難料。誰知道昨日的金蘭會不會今日就開敗了。

    不過自家皇后娘娘不知緣由的信她,自己勸了幾次,話又說不過,便作罷了。

    皇后指尖不覺一個用力,尖長的護甲竟錯進鏤空的四菱花中。她皺眉:「賢妃這是想幹什麼。」語氣竟是毫不客氣。

    這種要人命的事就這樣交給身邊不知世的宮女,不懂得消息保密,竟是嫌死得不夠快麼?

    「娘娘,咱們……」金嬤嬤剛想說話。

    皇后指甲一彎,將沾灰惹塵的護甲拔出,就此褪了丟到旁邊。她止了金嬤嬤的話道:「咱們還被拘在宮裡呢,能做甚麼。」

    大皇子夭折,德妃傷痛倒床不起確實是她請求出山的好機會。不過,邊疆戰亂更是她家族得用的時機,只需再等一等,她又何用去求。

    兩姐妹都栽在一個人手裡,即使當初自己有所預謀,薛氏仍是不除不快的存在。最礙眼的釘子已經拔去了,她也不必故作低調掩人耳目,等她重掌宮權,無論是薛氏、江氏還是安氏,皆不如曾經的德妃讓她有所忌憚,她都會一一處理。

    至於賢妃,她幫自己固守勢力自己確實很感激。不過——

    「她可別幹出連本宮都力有未逮的蠢事才好。」皇后在金嬤嬤疑惑的注視下喃喃。

    手爐裡的炭火烘起一陣暖意鑽入她手心,但身體卻始終無法將這暖安置其中,任由它行走在肌膚上熨過一圈,因遍尋入口不得,逐漸消散在冰冷的寒氣裡。

    ----------------------------------------------------

    碧桃用手試了試水溫,大概是剛才吩咐宮人燙些的關係,指尖一汲就忍不住縮了回來。冬天水涼的快,寧願等它慢慢降下溫度來,也不想由著宮人進進出出換水的麻煩。倒不是體恤人少跑趟腿兒,只不欲有人插足在這氣氛裡罷了。

    躺在榻子上的皇帝總覺得由著她替自己洗頭不妥,此刻聽到她「嘶」的一聲,立即要回頭看:「怎麼了?」

    帶了點溫燙的手指將皇帝的臉扶正,碧桃穩穩當當的坐在赤漆檜木椅上,聞言吐舌一笑:「被水燙著了。」直直白白的一句敘述,不曾撒嬌喊疼,反讓皇帝生出諸多憐惜。

    「朕說了,這等事是下人幹的,你偏要攬過去。」皇帝無奈道。其實他私心裡是歡喜的,不過她懷著孕,總讓他擔心會不會過於勞累。

    核桃木六方幾上的銅盆被固好,碧桃渾然未覺皇帝說的話,就像現代孩子和父母耍賴似的,跳過了不滿,直接道:「皇上再躺上來一些。」她自巋然不動,憑他怎麼說都無用。

    躺椅、盛水的盆並碧桃坐著的椅子,這構架像極了現代剪髮店裡為客人沖泡沫的椅具。只不過不曾連在一起,風格也更古色古香而已。

    碧桃將皇帝束髮的箍子妥當放好,替其打散辮發後再用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順髮絲。圓頭的梳齒不時刮過頭頂,她特意加上些力道,皇帝果是微微放鬆了些,雙眼闔上,任她搗鼓去了。

    「朕已經好幾日沒合眼了。」就在碧桃把頭髮攏好放入水中時,皇帝突然出聲道。話語中盡是難言的疲憊。

    黑髮散開在水裡,就像一滴墨汁浸染,騰起絲絲縷縷的愁緒。碧桃突然覺得做皇帝也不容易,她用比平時更輕更柔和的聲音問:「可是為大皇子的事?」

    「嗯,」皇帝沉沉的應了一聲,「承運還小的時候,性子沒有這樣活潑。朕每每想和他說話,他都是低著頭怯怯的看著朕。」

    那是因為那時德妃還只是個側妃,勢力也遠不如當時的正妃吧,碧桃想,過早出頭只會引來皇后的殺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後來雲妃有了承澤,皇后就常常和他說這是他弟弟,他將來懂事後要好好照顧弟弟才行。他果然常擺出一副護著弟弟的架勢,不過五歲的小人兒,粉妝玉琢的一團,眉宇間的氣勢卻與朕像極了。」皇帝也許是累的很了,話說的亂,忽而就跳到另一處,讓仔細聆聽的碧桃有些迷糊。

    不過大概是說承運怕父皇嚇著弟弟,所以才在皇帝面前擺出那樣的架勢吧。碧桃想起浮碧亭裡跟在他父皇身後緊拽龍袍的大皇子,還有自己佯作不相信皇帝的話時他立刻澄清驗證的炸毛模樣,這是把他父皇當做頭頂的天呢。

    這樣想著,她就帶了點笑問:「後來他怎麼和皇上這樣好了?」手裡取來皂角打上泡沫,輕輕揉搓洗潔著簇簇髮絲。

    「入宮一段時間後他性子就放開了許多,」皇帝語氣裡也有笑,似是記起那段回憶,「於是朕手把手教著他練字、讀書,還有彎弓射箭。不過他那時還太小,朕命工匠造了一副適合他的弓箭,只作玩具,免得跨了他正長著的身子骨。」

    「大皇子必是感受到皇上這樣的用心了。」她感歎了一句。

    腦海中的片段閃過,等到結束了,皇帝更是悵惘:「是啊,承運是極聰明的孩子。」

    碧桃入宮的目的便是攻克皇帝早日回家,因而對於皇帝的孩子她遠不如其她妃嬪那樣憎惡又嫉妒,至多是當個陌生人來看待罷了。但對於有過一面之緣的大皇子,每當她想起飄散在荷花池的琅琅讀書聲,都不禁會有些可惜。

    對於孩子,人們總是寬容的。

    「皇上別多想了,」她手指撫上了皇帝的耳廓,上頭還有滑沫不曾洗淨,皇帝只覺耳邊滑漉漉的,隱約飄來溫潤的馨香。她恬淡的聲音就這樣響起,「天命難違,許是天上的觀世音娘娘想招大皇子去做童子也未可知呢。」

    皇帝笑了笑:「你老是愛扯這些有的沒的。」原先還有一個鬥戰勝佛。

    「信則有之,不信則無。」不知道是不是宮殿裡惟剩下水波流動聲的緣故,她今日的語氣格外平和。不像往日,他但凡提起這茬,她就要賣乖賣癡的讓他不得不信這個論調。

    「朕信你。」他低沉的嗓音裡帶著帝王的鄭重,長久的日子相處過來,即使原先有什麼讓他懷疑的地方,也盡被她抹去了。倘若不信,又捨不得動手,徘徊來去苦的還是自己。所以那番話,他也是信的。後宮中的危險絲毫不亞於紛亂的江湖,她有一技防身,自己倒更放心些。儘管明刀明槍的事情少,但凡她能保住自身,剩下的事情他都會替她善後。

    此刻認為自己可以庇佑心愛女子的皇帝不曾想到,之後發生的事,讓他無法全心全意的堅持這個念頭。

    碧桃替他將泡沫沖淨,動作溫柔依舊,話裡卻含一絲皇帝不曾察覺的堅定:「皇上信我,那我有一些話也必得和皇上說。」

    「怎麼?」連日的勞累再加上此刻的放鬆,略有困倦的皇帝問道。

    碧桃莞爾,她托了後腰站起身去拿幹巾替皇帝絞幹頭髮,回時皇帝已然安睡在榻。她恍惚了一瞬,上前調皮的在皇帝皺起的眉心輕輕一點,「皇上還是先歇息會兒罷。」

    不知怎麼,那一點隆起的山峰,在感受到她指尖參與的熱度後,微微的,舒展開來。

    ----------------------------------------------------

    等皇帝醒來後,碧桃將書裡的論證以及她的猜測都告訴了皇帝,但是絕口不提永和宮,只說是自己聽說宮裡還有這樣的例子。她若攀扯出賢妃,自己的勢力人脈也保不准就要交代給皇帝知道了。依皇帝的人力,不可能在明知的情況下還查不出來。原先沒注意,只是想不到這一層罷了。

    她要不是正好看到,也不一定能聯繫起來。

    皇帝心裡存了事,對她稍加模糊的地方不以為然。畢竟她入宮時間不長,能發現人不能發現的可疑之處,已經很好了。

    「朕會多加注意的,」皇帝沉吟,再看她掛心此事的樣子,心裡不由熨帖。畢竟承運不是她生的,她還能如此關心,「你也少操心這些,自己養好身子,凡事有朕在呢。」

    其實這回卻是皇帝弄錯了,碧桃時刻將這事放在心裡,不止是為了大皇子,還因為她有些忐忑於此事還有沒有後招。假若真是賢妃出的手,那下一次,難保她會不會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

    為了寶寶的安危,她也要提前讓皇帝對此有所警覺。寶寶的保護層,當然是越多越好。只憑自己的人手,怕是遠遠不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3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09:23 PM 編輯

第66章 賢妃

    柔和的月輝透過窗櫺撒在錦被之上,描摹凸起的繡紋,室內原是一片靜謐美好。誰想床上淺眠的人夜裡驚夢,倏然睜開眼睛,她額角鼻端儘是細密的汗珠,無法顧及,只先緩緩支起上身。待喘了幾息,就這樣歪在床柱旁,眼神空洞的掃過一圈。

    「梔子?」因半晌不見梔子探問,賢妃喚了一聲,回答她的依舊是滿屋的空蕩寂寥。

    她牽來外衫披上,掀開被子準備趿鞋下床。鞋尖輕觸,床榻腳邊果是不見了人,那個會奉一杯熱茶、用清亮的雙眼看著自己的少女。

    她就著淡色朦朧的月提起暖籠裡的茶壺,且自斟好,捧著回到床邊安坐。

    琥珀濃色的茶入口,澀澀的初感讓她心裡一酸。時至今日,再後悔又能有什麼用,她手上多少血腥殺戮,即使用最澄澈的水也洗不乾淨。幸而,能窮盡所有為一人至此,也不枉來塵世走這一遭兒罷。

    偶爾回想時,她自然也會懼怕,會難受,會委屈,會心酸,但是——安神茶後勁的甜潤自舌根萌發,她笑了笑,總歸是不悔的。

    接下去唯一要做的,不過是保全梔子而已。賢妃對著窗外的某個去處再次飲下綿滑茶湯,眼神變得悠遠平和,她知道梔子會懂她的意思。

    ---------------------------------------------------------

    皇帝端坐在正上方的圈椅中,沉著臉,渾身散發著令人無法阻擋的凜冽氣息。他眼睛微垂,視線轉低,所向之處赫然是賢妃久尋不得的貼身宮女——梔子。

    底下跪著的梔子正顫巍巍的叩拜聖上,那被賢妃戲謔作「金魚眼兒」的大眼睛此時盈滿了畏懼。梔子納悶,她方才還窩在永和宮裡打了個盹兒,不知怎麼一睜眼就到了皇上跟前。

    她想像四周應該陳設的刑具,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恐慌,畢竟消息的源頭是她,即使她做好了心裡準備,一旦面對還是會怕——她不過枝頭花苞兒含羞待放的年紀。但等她壓著眼小心的覷過後,才發現此處不過普通一間逼仄的廳室,許不知是哪裡荒蕪的側殿。

    把梔子帶到皇帝跟前的熊堯此刻仍是面無表情,他上前手一拱,稱:「啟稟皇上,人已帶到。」

    皇帝揮揮手讓他站到一邊,冷聲道:「你應該知道朕為什麼讓人把你帶來。」

    梔子猶豫了一下,瑟縮著將頭埋下:「奴婢惶恐。」不直面去答知或不知。

    「朕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和你耗在這上頭。」皇帝皺眉,「朕既是夜審,就不準備把事情鬧大。否則,不必朕親審,自有別人用各種方法撬開你的嘴。」他偶爾去永和宮的時候,能隱約從這個宮女的臉上看出她對賢妃的崇拜和忠心。對付這樣的人,但凡堅毅能忍的,用刑的效果會大打折扣。自然要對準其軟肋下手。

    「你要想好,如果朕沒了耐心,等著你主子的,可就是誅家滅族的罪名。」其實皇帝心裡還只是懷疑,這事是否是賢妃做的不曾有定論。但審問時卻不能表露出這樣的猜測。

    賢妃的父親曾是太子太師,即自己的授業恩師。即使此事是賢妃犯下的,皇帝也不會背負罵名去抄自己老師的家,除非他犯了通敵叛國這等大罪。但深拘宮闈的宮女不會知道此事不由皇帝做主,她只知道聖上金口玉言,說出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

    至於賢妃,他總要給德妃和死去的大兒子一個交代。

    梔子沉默良久,方長叩首道一句:「皇上容稟。」接著將賢妃如何暗示於她「清晨井水的妙處」,以及她無意間散播於他人的情況如數告之。

    皇帝先前還審問過那些與大皇子一般腹痛的宮人,有一定的心裡準備,此刻聽見賢妃的豐功偉績,情緒倒沒有很大的波動。對於這位淡雅嫻靜的妃子,他從來沒有放過太多的關注在她身上,只是沒想過這事竟會是她做下的。

    後宮的女人,表面上明媚秀妍,卻都是一張畫皮,到頭來,沒有一個能讓他省心的。

    皇帝揉了揉眉頭,淡淡道:「你倒是乖覺。」不僅答的快,還將事兒都推在賢妃身上,這與他的認知有悖。他不免覺得蹊蹺。

    梔子不知道帝王的多疑,但她聽見皇帝的語氣,知道自己必是哪一步走錯了。說多錯多,她知機的住了口,深深低著頭沒有再答什麼。

    皇帝多看了她幾眼,雖覺得事情順利的讓人起疑,但按各方面查來的證據顯示,這事不是有人栽贓冤枉賢妃。於是他思忖片刻,命令熊堯:「去將賢妃帶來。」他欲速戰速決,朝堂還有政事忙碌,更別提如今邊疆戰事讓他大為頭疼。要不是皇后被禁足,德妃病重且是當事人之一,他也不會親自過問。

    皇后,他突然想到這位久未記起妻子。承運夭折,最開心的莫過於她了罷。可惜,她還有用。

    「妾身恭請皇上聖安。」賢妃斂袖一鞠,從容的姿態以及寧和的表情,將皇帝從沉思中喚回。

    邊上握緊腰刀的熊堯表情有些奇怪的看著她,他去請人的時候,眼前這位娘娘早就穿戴整齊坐在床沿,看見他沒遮沒攔的闖進去,不過衝他一笑,就起身跟著他來了。

    要不是月光能清晰的照出她的影子,連他都頗為懷疑這是只通曉世事的女鬼。

    被壓下去的梔子和賢妃錯身,她眉眼一動,好像嗅到了什麼氣味,臉色倏然變為驚疑:「娘娘……」這個味道她曾從娘娘連日喝的安神茶中聞到過,淡而不凝,極難聞出來。可現下不過走近,自家主子身上立即飄來這樣的味道,讓她不由心神不寧,有了不好的預感。

    賢妃沒有回頭,仍噙著淡淡的笑,與皇帝雙目相對。

    這是梔子最後一次看見她敬愛的娘娘,也是第一次她的娘娘聽見喚聲沒有及時回頭給她安撫的笑容。她的手被侍衛扣在身後,強按在身上的力道讓她不由自主的邁出腳步。她抬眼,惟看見門外的簷廊曲折延伸,即使月光籠罩出其中澄亮的一段,遲早也要沒入無窮黑暗的。濕漉的淚水燙滾在臉上,隱於暗中的神情表露出難言的慟。

    她懂娘娘的意思。為什麼這事是交給自己做,又為什麼對著自己袒露無疑。梔子,你該早點懂事了,她告訴自己。這是娘娘所希望的。

    ---------------------------------------------------------

    「你為什麼這麼做。」皇帝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緩緩問道。

    這一句是沒有意義的,但到底是曾經的枕邊人,即使是死刑,也要判一個死緩,讓她收拾好心情再上路。

    只是賢妃並不領情,她知道身後緊盯著她想要明白究竟的少女已經離開了,眼睛便兀自垂下,不再對著皇帝。只輕聲道:「妾身知道皇上對如何處置我的事情猶豫不定,如果皇上肯不追究梔子的責任,妾身願意自我了斷。替皇上解決一樁煩心事。」

    皇帝沉默良久,他發現不止那個宮女讓他不懂,就連賢妃如今的作為也讓他看不透了。但是,既然可以達到目的,他確實可以抬手放過那個宮女。

    「打算什麼時候?」皇帝低沉的嗓音在此刻顯得尤為冷漠。

    賢妃色若白玉的纖手毫無儀態的撫上額,於這只有二人的屋中輕笑可聞:「皇上若是著急,今日便可。」話畢,她轉頭看了看外頭的夜色,似是在把握時辰,「只是在這之前,妾身還想與皇上暢聊一番。」

    皇帝從未見過她這般隨性的樣子,頷首算是默許了。雖然他認為沒有與她暢聊的必要,不過她既然識趣,自己不妨配合這一回。懺悔,還是不忿?他倒有些好奇她想和自己說什麼。

    「皇上可知這後宮裡曾發生過多少的骯髒事。」她微微蹙起眉,似在忍耐什麼,繼而一句話起了開頭,接著卻娓娓道來前朝的故事,「西漢有趙氏姐妹悄然毒殺有孕宮妃,斷絕皇嗣,明朝萬貴妃更是明目張膽,她妒恨妃嬪生子,如若知道哪個妃嬪懷胎,便要千方百計逼令喝藥打胎。種種事蹟,後宮中屢見不鮮。」

    「所以你隨波逐流?」皇帝冷笑,他倒不知湮沒於眾人也是辯解的途徑之一。

    「不,」賢妃笑了笑,「妾身自知妒恨交加會使皇上厭棄,但仍然犯下這等錯事,不過一詞可表——情不自禁耳。」

    皇帝漠然。

    賢妃見狀幽然一嘆,再不複方才的隨性以及曾經的從容,如所有斜倚熏籠獨坐天明的妃嬪般,寂寥作語:「皇上自是不懂的。」

    「但幸而皇上身側不儘是妾身這樣求而不得,心思狠毒的女人——」賢妃自嘲笑道,轉而低眉,聲又至輕無,「珍昭儀卻與我們不同的。」

    皇帝聽見這句臉色好看了些。他也認為,小乖是不同的。賢妃這句話倒是說到了他心坎上。

    賢妃正待再說,喉頭一甜,一絲猩紅瞬時溢出唇角。皇帝驚詫:「你這是……」

    「妾身自知所作所為有悖綱理倫常,早就自行服藥。望以一命抵一命,也好償得大皇子嬰靈安歇。」她咬著唇含糊解釋了一句,不欲更改話題,立即接回前話,「難道皇上就不想知道珍昭儀為何與我們不同?」

    皇帝不明所以。

    她默了一默,含笑看著皇帝,字句清晰:「皇上不懂我們心裡的妒和恨,也就不會懂得我們心裡的在意。她不妒不恨不怨,自在孑然一身,不過因為她不在意。」然而她唇角帶了血,讓這笑也顯露得尤為詭異。

    「因為她不在意皇上啊——」她拖開幽幽嘆息般的長調,比方才的自嘆更為真切。因她心中確實認定如此。

    即使不提壽王一事,早在那場賞梅宴中,皇帝到來時她就將珍昭儀的眼看的分明。清亮澄澈,無半點含羞歡喜。

    如今想來,那也只是個和梔子一般不知事的少女,更或者說,她真的做到管住自己的心,以至於半年後就榮升九嬪之一。後宮中,愛上誰都是一場災難,愛皇帝求而難得,愛別人更是求而不得,只有不愛方能全身而退罷。

    「荒謬!難道殘害皇嗣才是在意朕的表現!她不做就是不在意,朕就只配擁有你們這些毒婦?」皇帝聽後即刻大怒,幾欲拍桌而起。這必是賢妃又嫉妒小乖得他的寵才出口的話,就在前幾日小乖還想與他共死,還吃別的妃嬪的醋。

    他心中如是反駁。

    賢妃看著皇帝的樣子瞭然,想必珍昭儀平日裡沒少給皇帝灌輸「她喜歡他」的思想。她有些疼痛難忍的踉蹌了一步,面上卻始終是笑:「皇上可記得安選侍平日對著皇上的模樣?皇上,是否嫌棄她異常笨拙?」

    「皇上,妾身也與安選侍相處過,她是極為聰慧的女子。若不然,她父親就不會曾想著畢生所學傾囊於她了。她笨拙,是因為面對皇上心中慌亂。她想要讓皇上喜歡,卻愈發手足無措。」話至此,賢妃喘了口氣,已是略顯吃力,「在意與否,妾身確實不能代替皇上去論定,但是皇上只要親自看一看,就能明白妾身所說的話。掛在嘴邊的東西始終成不了真。」有一人作對比,能更快的看出二者的不同來。

    她現在倒是希望皇帝對珍昭儀的喜愛越真越好、越多越好。這樣,一個帝王在知道自己在乎的女人不在乎自己時,才會失落、震怒、憤恨,直至徹底失望。珍昭儀腹中孩子的光芒皆來源於皇帝的注目,一旦皇帝目光偏離,它就不再有任何威脅了。

    皇帝驟然起身,冷哼道:「你不用費心思挑撥。」

    「皇上!」賢妃抬高的聲音阻住皇帝邁向門口的腳步,她終還是忍不住道,「妾身還有一個請求。」

    皇帝側身:「你說。」

    「妾身想見一見皇后娘娘,」說完她想是意識到什麼,壓下湧到舌尖的那股腥甜,勉強道,「還望皇上看在妾身將死的份上,妾身只是想托皇后娘娘安排族中的事宜。」

    安排身後事,這個要求其實並不過分。要是沒有她剛才的話,他不會不應。

    皇帝的目光在她掠過,帶著冷意,卻仍是道:「這是你最後一個要求。」他會安排好人在暗處盯梢,以防她再惹出事端。

    「妾身謝過皇上。」賢妃終於支撐不住歪在一旁的椅子裡,小口鮮血猝不及防吐在了衣襟上,她再次撫上眉心笑了笑,原是想要收拾乾淨見她最後一面的。到底是壞事做的太多了。

    在她決定把這事交給梔子時就已經想過結果。她是很早就想過要解脫的,只是捨不得留她一人在猶如泥潭的後宮掙扎。可她終究沒有壞的很徹底,還是這樣放了手。

    ---------------------------------------------------------

    「她真的一個字都沒說?」皇帝懷疑。

    「回皇上,賢妃娘娘來不及說話,只是看著皇后娘娘微笑,然後手動了動,就、就嚥了氣。」侍衛單膝跪地,事無鉅細的稟報導。

    皇帝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只道人不是總能心想事成的,她壞事做的多了,連上天都在處罰她。卻焉知,安排後事是假,只需一刻,她想要的,也不過是再看一眼而已。

    賢妃有句話說的對,皇帝不知道這些。

    他始終沒有懂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4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09:29 PM 編輯

第67章 多心

    近來宮裡的風向大有變化。大皇子夭折使得傷心的德妃娘娘一病不起,待過了一些時候又傳出賢妃娘娘舊疾發作暴斃的消息,底下位高的妃嬪不免躍躍欲試,猜測這宮權可會分下一部分到自己的手中。卻不想沒過幾日,拿稱病作由頭拒不出門的皇后終於解禁歸來,這宮權自然沒有她人肖想的份,該是誰的,還是交回了誰的手中。

    可憐德妃汲汲營營,賢妃在時與其對抗已是頗為吃力,沒將皇后的人手斬下馬來。如今皇后「死灰復燃」,少有的一些籌劃也統統被打回了原形,竟沒討著幾分好兒。

    而皇后重掌宮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皇帝商量著要大封后宮。皇帝當然沒那麼好說話,妃嬪職位越高,俸祿也越高,雖然他不是捨不得這點錢,但如今前方戰事正起,自然是能省則省。但架不住皇后擺事實講道理,一則去年少有封賞;二則鬼節之後死人頗多,導致近來宮中氣氛低迷,人人自危,為粉飾太平當然要做些讓大家一同歡喜的事,最好是各宮都要照顧到。如此一來,大封便呈必然之勢。

    皇帝最後還是同意了。皇后說的在理是其中之一,另外,他還要依仗皇后的父兄平定邊疆,將才難得,他想要培養其他人來接替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行的。因而便是表面功夫也要做出對皇后很是信任寵愛的樣子,好讓他們專心殺敵平亂,為國效力。

    如此一來,原先看勢頭不對倒向德妃的牆頭草也再次回歸了皇后的懷抱。而連年不得面見天顏的妃嬪更是感激萬分。

    就是皇后手下第一得力的貞貴嬪在多年辛苦之後亦終於榮升上了九嬪之一的修儀,雖與碧桃差一線,到底也是個正三品。這讓她更加堅定決心緊跟皇后的步伐,為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當然,這不過是隨意喊喊的口號,真要她為皇后去擋刀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肯為皇后犯傻的恐怕也只有賢妃這一個。

    然而在此之際大大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珍昭儀和宜貴人皆沒有受封。要說珍昭儀受寵如斯,即使皇后想壓下她的風頭皇上也不會樂意才是。再說宜貴人,身為皇后的嫡親胞妹那是有靠山可倚有後門可走的,怎麼待遇還比不上她們這些小透明?大家思來想去最終覺得這可能是帝后二人互相妥協的結果,各退一步,兩邊庇護的人都暫且不升。

    畢竟去年這二人晉陞的速度著實讓眾人望塵莫及。

    實際上,封賞與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間。宜貴人和珍昭儀的事皇后都是知道的,她將這份名單遞上去就是想試探一下皇帝的態度。沒想到皇帝沉默良久還是承認了這張單子的可行性,讓她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薛氏,只要皇上與你之間逐漸有了裂縫,本宮就能夠慢慢的,將它徹底撕扯開來。到那時候,即使你生出了皇子,於本宮扶持的二皇子來說,也不足為懼。

    ---------------------------------------------------------

    瑩白玉指間拈著根竹籤子,碧桃簽了一塊蘋果片兒咬在嘴裡,神思已然飄向別處去了。

    傳出賢妃死訊的前一日晚上,她發現系統附帶的技能點數莫名下降了,她仔細對校後發現「天然帶香」一欄被剝奪了一點,只餘下三點。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技能點數還會下降。如果說點數的獲得和皇帝的心悅指數有關,那點數的離失是不是意味著皇帝對她的喜歡程度在降低?

    她考慮良久,認為唯一能與這事掛鉤的也只有賢妃的暴斃了。賢妃的死不足為奇,在她謀害大皇子留下那麼大的破綻之時,自己就知道皇帝遲早會將她收拾掉好給德妃和德妃背後的家族一個交代,況且,皇帝對他的大兒子著實有幾分真心的疼愛。但她沒料到,即使自己提早將這事透露給皇帝知曉,賢妃竟還是能在臨死前咬了她一口。

    她如今想不透的就是這一口到底咬在了哪裡,能直接讓皇帝對她的喜歡程度下降。要是把這一手遊戲化,她更擔心這招不止是要害攻擊,興許還會給她加上負面狀態,讓她在沒有補救措施的情況下持續失血。就像安上倒刺的鉤,拔出後仍會帶走許多的血值,不可避免。

    那可就麻煩了。

    「主子?」奉紫又從小膳房弄來一碟切片香蕉,因太醫說近六個月大時須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有助孕婦身體健康,防止染上令人頭疼的小病症,她們便對此多有注意。幸而主子原就愛吃水果的,倒不必她們多勸。可是等她這會兒端碟到內室時卻見自家主子咬著半片蘋果發呆,神思不屬。

    「嗯?」碧桃眼神漸漸聚焦,看清是奉紫後將那蘋果囫圇吞下,擺擺手,「想點事兒罷了,東西放下吧。」

    奉紫給芸縷使了個眼色,芸縷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她轉而想起別的什麼來,放下笸籮扯了奉紫的衣袖出去。奉紫不解:「我不過問你主子怎麼了,你擺什麼*陣。」

    芸縷先回她這一句道:「主子愛出神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想是懷著小主子辛苦些,身子乏力,精神頭不足自然更易發怔了。」外頭飄起了雪珠子,但她顧不上衣衫單薄,只左右顧看後方放心低了聲,又道,「我叫你出來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發現暮雲姐近來不對勁?」

    奉紫仰天見白雪紛紛,正想著要不要回去,低頭時見她一臉鄭重,不由斂眉思量起來:「怎麼說?」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芸縷頓了頓,道,「因我是暮雲姐一力提拔起來的,關於她的話便不好多說。但主子瞧得上我,有些事既被我看在眼裡就不能不多嘴了。總要有個防範才是。」

    奉紫一驚,身子不自覺靠近她,即便低聲也有熱氣兒出口:「你發現什麼了?」語氣中不自覺帶了緊張。若是無關緊要,芸縷頭一個就和主子說了,哪會尋了她來商量主意。暮雲要真做了什麼,芸縷確實該避嫌,但要是為著這一樁反還好些,怕只怕是與主子有關的。

    「我瞧著,暮雲姐常對著主子發愣。尤其、尤其是腰間,瞥去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心裡就不安的很。」她躊躇著一一道來。

    奉紫眉擰的更緊了:「許是她掛心小主子的安危罷,生怕主子有個磕碰……」

    「我瞧著不像,」芸縷即刻打斷,另補充一句,「眼神不像。」

    做奴才奴婢的最要學的是察言觀色,而在宮裡歷練出來的芸縷又比在宅門繡閣裡久待的她們要拿手的多。她說不像,十有七八是真的不像。

    奉紫不禁問:「那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眼光?」

    芸縷回想道:「很古怪,我也說不真切。雖不像是擔心,但要說是算計謀害,卻又算不上。」

    奉紫聽後沉吟片刻:「主子眼下正懷有身孕,咱們萬事都要謹慎。你既發現了這一宗,咱們就不能糊裡糊塗的放過去,倘若往後真出了事只怕後悔莫及。」她見芸縷點頭,接著道:「為今之計,咱們須先攔著她。衣裳、食物一類有宋嬤嬤在倒不必多愁,但凡她近了主子的身,咱們就要警惕起來。即便是瞎想污衊了她呢,只等小主子出世再和她道歉便是了。」

    芸縷贊同:「奉紫姐說的很是,我會繼續注意的。」

    其實要說奉紫的這些意思,何嘗不是芸縷的意思。只是她到底是比她們後來的,這些主意奉紫可以拿,初曉可以提,她卻只能引著別人的思路去想到這一點,再順勢答應下來。雖辛苦些,比起沒有用武之地的從前,如今主子的賞識更讓她感激萬分。主子身邊的宮人和睦團結,一致護主對外,就是她的心願了。

    她呵了口熱氣在手心,和與她同做這動作的奉紫相視一笑,接著安慰道:「也許就是我多想了。」

    奉紫搓了搓手,笑過之後點頭:「過一會子我再去和初曉提這事兒。」分明還是記在了心上。

    芸縷沒再多說。

    大門外響起的傳唱聲也沒機會再讓她多說,只聽高聲尖銳:「皇上駕到——」

    二人連忙回屋準備服侍主子接駕。

    碧桃捧著肚子上前替進門的皇帝拍去肩上的零星雪花,因只是進院這一晌功夫落下的,撫兩下也就盡去了。但她見皇帝滿面倦怠之色,不由問:「皇上這是怎麼了?」

    皇帝出口的嗓音先是沙啞,咳了咳才繼續道:「大概是凍著了。」他嘴唇蒼白而乾裂,頰邊隱有潮紅色,碧桃見狀果是信了。

    她蹙眉責怪旁邊的趙忠信道:「將近小寒,天只有越來越冷的,怎麼好讓皇上穿薄了。可見是你們疏忽,伺候不周。」

    除了皇后,也只有她一個后妃敢斥責皇帝的近身內侍。偏趙忠信沒半句反駁,只連連應喏,態度恭謹。儘管這是皇上交代下來的事,他們不敢不從。

    她適可而止的停下問責,讓人扶了皇上入裡屋,自己則挺著肚子鎮定自若的支使一干宮人做活,她讓奉紫去捧熱茶、讓初曉去端熱水、讓芸香再去櫃子裡去嶄新的干巾,還有讓趙忠信派人去請太醫來開藥方。然後,更是細心吩咐了膳房煮上瘦肉粥,且要多擱一勺鹽,一則免得空腹喝藥傷身,二則有利散熱發汗。

    她站在床邊指揮若定,不時低頭小心的撫過肚子,平日略顯俏皮的月牙兒眉彎此刻平添幾許婉然。偶爾也會輕聲詢問皇帝的情況,看上去那樣溫柔細緻,讓受到關懷的他不禁失了神。

    這是她少有的一面。

    可是賢妃的聲音亦猶如魔音徘徊在他耳邊「不妒不恨不怨,自在從容」。他的視線再次轉到她身上——自在從容。有些話聽到了,縱然反駁的再堅定,亦不自覺入了心。

    他薄薄的唇不由抿起。

    碧桃看見了,她親自取來盛水的杯子喂到他嘴邊,體貼道:「皇上可是覺得嘴唇乾的難受?來,多喝些水會好些。」

    皇帝看了看她,垂眼就著她的手喝下一口。

    不過是平淡無味的白開水,不知為何,他竟喝出一點茶的苦味。大概是這杯子原先盛過茶吧,他這樣解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8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09:30 PM 編輯

第68章 多雲

    皇帝突然惱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對這些事突然變得如此優柔寡斷。後宮妃嬪大多是在意他的,在意他的寵愛、在意由他而來的金錢、權利、地位。但他又何須在意她們?

    可能正因為他放了太多的心神在眼前這個小女人身上,所以一旦聽到她也許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就生出諸多不滿。甚至,有他並不想承認的失落。

    「皇上,」清甜聲自耳邊響起,接著是撲鼻的白粥香氣,讓他幾乎能夠想像到這粥吃起來如何糯而不膩,「吃幾口病就好咯。」她如稠粥一般的柔軟的語調簡直像在哄孩子,皇帝不由想笑。

    原是惱的,況且又不是真病,卻仍是由著她喂下整一碗粥。

    竟是難以拒絕。

    就在碧桃正鬆了緊繃的心弦替皇帝擦拭嘴角時,皇帝出乎意料的推開她的手站了起來。他揉著眉心像是難受,又像是困惑,然後擺手止住宮人喚太醫進來診脈的動作,淡道:「讓太醫回了罷,朕沒事。」

    不等碧桃再勸就接著道:「朕還有政務……」他見碧桃霎時變得茫然無措的神色很是頓了頓,妥當將她安頓在床側後才和顏說道,「你別累著了,好好照顧自己。」

    皇帝手心的滾燙溫度傳遞到碧桃手上,她握了握,復鬆開:「皇上也是。」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她能敏銳的感覺到。但是既然不能輕舉妄動,她借此梳理一下思路也好。

    大約,還是有什麼地方走錯了,或者是賢妃下的絆子起了作用?

    皇帝舉步走出翊坤宮的時候,芸縷猶疑了片刻,頗為不解的壓聲輕問:「主子,可要奴婢去查……」聖上這番舉止的來龍去脈。原還好好的,主子照顧的也盡心盡力,怎麼突然就要走。

    誰不知道「處理政務」是常掛在聖上嘴邊的推詞。

    碧桃搖頭,繼而沉吟:「先讓我想一想……」

    芸縷這回沒聽她主子的話,仍是費了一番工夫勸諫:「主子,苦想無益。就如當初主子考校奴婢那一段,主子問奴婢麗嬪緣何如此?奴婢還是那句話『若要分析一件事,必要將許多事包括蛛絲馬跡都串在一起。』憑空去猜,只怕不盡不實。」

    碧桃琢磨了她的話後莞爾:「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聖心難測,不是將事都串在一起就能推出前因後果的。許被過多的信息晃花了眼也未可知。」她大概能斷定是賢妃埋下的暗釘,但此中涉及技能點數就不好和她們多說,只能含糊過去。

    雖這話說的在情在理,芸縷還是不願讓主子將這事悶在心裡頭。其實由她看來,自家娘娘是宮裡頭第一豁達灑脫之人,能將性情養的這般好,便是再苦悶的人與她閒談都能開朗不少。也許這就是皇上喜歡縱著主子、寵著主子的原因呢?她自然不想讓主子這宮裡難得的性情被諸如此類的事端慢慢消磨了去。

    見她猶不死心還待再說,碧桃笑嗔著依了她的意思:「得了,你想去查就去查吧。」橫豎沒壞處,免得她們做事心神不定,全往這上頭跑。

    芸縷見主子的笑容並無芥蒂,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也跟著笑了:「多謝主子。」

    「獨木不成舟,沒有你們幫襯,我斷是忙不過來的。」碧桃由衷感嘆。古代的丫鬟忠心不二,她雖然難以理解她們的心態,卻著實覺得很省心。

    至少在前頭揣摩狗皇帝的心思時,不必擔心後院起火。

    ---------------------------------------------------------

    趙忠信跟轎在旁,面上看著一派嚴肅,心裡卻直犯嘀咕。萬歲爺今兒不知怎麼了,打發了幾位內閣大臣後就著去不去翊坤宮的事發了好一會兒愁。末了還讓專愛鑽營調脂弄粉的小玩子給捯飭出個病模樣,別說,還真像那麼回事兒。這不是連珍昭儀娘娘都被唬了去。

    原自己還想著萬歲爺是想感受下昭儀娘娘的緊張關懷什麼的,可沒過多久又打裡頭出來了,還皺著眉,看上去卻也不像是不悅的樣子。要說昭儀娘娘那容貌那聲音,一軟一嗲一嬌一嗔,哪個男人見了能不被收服了去?就是他們斷了子孫根的,看著還小心肝撲騰呢。

    這當然不是說他自己,他也是豎了耳朵聽底下那幫小太監偷偷議論后妃的時候說的。要不是他一個咳嗽讓他們鳥獸散了,指不定他們還能再講出更離譜的話來。扯遠了,倘說萬歲爺病了心裡不痛快才讓人捉摸不著這是有的,但這回不是裝病麼,若連珍昭儀都解不了這難題,他們可要遭殃了。他是貫能揣測聖意的,不然也混不到這位置,就今日還真沒了法子。

    「趙忠信。」皇帝語調平平的喊了他一句。

    他連忙停了想頭到跟前應聲:「奴才在。」

    「安選侍住在哪個宮殿,去她那。」

    嘿,皇上不會畫了個樣子就真病了吧,今兒竟就轉了性子。不過這句他是擱心裡多想一刻也不敢的,連忙丟出腦子應了喏。不忘提醒皇上道:「安選侍如今已升至才人位,仍居儲秀宮。」主子記不住這類瑣事,他們做奴才的便要提一兩句,免得主子出了差錯心裡憋火。

    他見皇上對此不置可否,稍稍放心。還沒殃及到他身上就好。

    皇帝到的時候安才人正逗著四皇子玩,手指搔在下顎,那四個月大的嬰兒就像被撓舒服了的狗狗一樣發出「咕咕」的聲音,手還撲騰著。這番母子嬉戲的場景讓室內的氛圍顯得溫馨輕鬆,而此時的安才人也與他原先所見那個木訥的安選侍不同。

    因沒讓人通報,安才人方意識到皇帝駕臨,連忙抱著兒子一同蹲身行禮。皇帝擺手免了她禮數。

    他也是鬼使神差,記起賢妃的話就真的來了。這麼想著,不免為自己的舉動感到懊惱。

    安才人哄著兒子將其抱給了乳娘,轉眼見皇上眉頭緊皺,不知是自己哪裡又觸怒了,很是慌了神。轉而瞧清皇上的面色,不由關心問道:「皇上可是身子不適?」等皇帝恩威難測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時,她彷彿覺得自己多嘴了,忙是低順了眉眼。

    皇帝若有所思。

    安才人到底忍不住掛心,將皇帝讓到榻邊,訥訥道:「皇上坐。」其實她本意是想讓皇帝躺著歇一會兒,但凡身子不舒服,休息和喝水大多是有用的。不過一對上皇帝的眼,就笨嘴拙舌起來,連她自己都不住的在心裡嘆,怎麼就是不長進。

    皇帝倒也依言坐好,索性他不是真病,坐和躺沒有多大差別。對她的不善言辭不曾追究。

    安才人不似碧桃那樣從容,只需揮使的一干宮人團團轉。她一方面估計著皇帝的面色許是感了風寒,想要請太醫,卻又糾結於皇上可否會怪她多事不肯領情。再想到自己略通醫術倒能替皇上就近診脈,但皇上想必是不會信她的。這樣一來二去就把時辰耽擱下來,皇上只見她默默無言的杵在那裡,沒了耐心。

    要是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連和他對個眼都要驚慌無措半晌的舉止就是賢妃所說的真正的「在意」,那受罪的必得是他了。

    「算了。」皇帝嘆了口氣,沒坐多久就準備打道回養心殿自己清淨清淨。

    「皇上……」這時安才人方慌了,連忙張口欲留他,但轉又結舌,不知該如何挽留。剛端上茶的晶晶在旁邊不停的使眼色,幾要跺腳搶上前來,她終於一氣兒將心裡憋著的話說出了口:「皇上,妾、妾身觀您面色不佳,恐有病症。妾身略通歧黃之術,若是皇上懶怠請太醫,就讓妾身給您、給您看看可好?」

    他從沒關心過安才人是否來自杏林世家,因此不瞭解她在這方面的造詣,現下一聽也是稍感詫異。更何況他一直以為她木訥笨拙,但從這番話中知曉,她竟是一直注意著自己,還能由此推出他不欲請太醫的心思,倒確實有了賢妃所說的「聰慧」的影子。

    但是——

    皇帝看了看她,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口吻比平素要好上不少:「不必了,朕無礙的,你不必掛心。」言罷招手喚來趙忠信,不顧安才人匆匆步至檻階的凌亂步伐,逕自回了養心殿。他仍然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明明沒有生病,卻還是舒坦不起來。

    這讓他不由心煩意亂。

    其實他並沒有意識到,即使安才人表現的比當前出色百倍,對他關懷備至、體貼周到,即使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真心「在意」。帝王的目光,依然只會追逐他想要追逐的人。

    他們終歸是不願將就的。

    ---------------------------------------------------------

    就在碧桃拿出解難題的架勢來研究皇帝「晴轉多雲」的心情,以及皇帝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煩悶不已的時候,因大封后宮而升至才人位的裴允兒正被宮人引領著邁入了長春宮的廳堂。

    她像是唯恐斗篷上的雪弄髒了此處的地毯,小心翼翼的將斗篷解下翻轉摺疊好方交到一旁的宮人手裡。

    宮人置好鬥篷,待她入內後不免嗤笑:「果然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怪不得落馬的早。」

    「噓,」對面與她同立在那裡的宮人給她使了眼色,「主子的是非豈是咱們能議論的?」話落,她見好心提醒那人不以為然,也有些著惱,辨明後取消她道:「皇后娘娘要是用不著她,何必讓她進這個門?別再多嘴,要是被姑姑逮住,落馬的可就是你了。」

    那宮人餘光瞥見姑姑就在不遠處將要踱來,不再和她嗆聲,趕忙立直了身子,神情嚴肅到位。

    等那被稱作「姑姑」的女官轉過眼時,見她二人安分守己愛崗敬業,點了點頭。要是觀察著不錯,還可以再提拔一下。

    「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鳳體安康。」裴才人乖巧的全了禮數,等皇后笑著叫起時更往下屈了屈身子,方站起來。

    把惶恐敬畏的心態演了個十足。

    皇后滿意的吩咐看座上茶,悠悠提了話頭:「裴才人今兒怎麼有空來陪本宮閒聊?」妃子問安大多是清晨,這會兒早過了點。

    裴才人不慌不忙的先問了問皇后鳳體康復的如何,再奉承了一回皇后風采不減當年,直到她誇讚皇后耳邊掛的那對金鑲寶琵琶耳環時發現皇后晃了下神,才略帶疑惑的將話題轉正。

    「不滿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前來是有關於珍昭儀的要事想對娘娘說,不知——」她刻意頓了頓,未免故作神秘不符她「低下」的身份,便將神態拿捏住,顯出一點擔心皇后不會答應的忐忑來。

    這套流程皇后很是熟悉,或者說後宮裡的人就沒有不熟的。她頷首屏退兩側,唯留下金嬤嬤一人,對她道:「說罷。」

    裴才人知道金嬤嬤是皇后的心腹,沒有不滿,直接將她上回注意到珍昭儀身邊的一個宮女不對勁,以及她連日觀察試探得出的結論告訴皇后。至於無子的皇后和懷孕的寵妃之間有沒有嫌隙,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皇后眉心蹙起,顯見是聽進去了,正色問:「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宮女心大了?」

    「妾身人手有限,太過接近又怕打草驚蛇,因而查了許久,只覺得她有不甚妥當之處。具體如何,還需娘娘斷定。」她措辭極是小心。在表示過她人小力微後將主權交到了皇后的手上,「妾身想著,好棋壞棋,最要看的是下棋的人棋力如何。妾身自知資質本領有所不及,若娘娘有興趣,倒不妨走一步試試。哪怕是當閒暇打發日子呢。」

    皇后聽她這樣說話,露了些笑意:「倒是個機靈會說話的。」怪不得原先能學得珍昭儀幾分,討了皇上的巧。只可惜在宮中養了這麼久,更兼有皇上萬分寵愛,現今珍昭儀的姿容儀態已不是誰都能學的去的,不然,她本身也是一顆好棋。

    裴才人謙虛幾句後,二人又是一番閒話說笑,再等皇后應承了她幾個改善住房條件的小要求方肯告辭回去。她最終拿著這條件求到皇后跟前當然不止為了一點好處,但有些事兒,必須得一步一步來。她原先就是輸在過於急躁了。

    皇后保養得宜的素手輕抬,方向正朝裴才人剛剛隨口稱讚的耳墜去,正撫及上頭收束金絲的綠松石。那綠面兒迎著光閃了閃,皇后的眼睛裡似乎也有什麼一閃而逝。

    「嬤嬤,去查查看,然後……」她沒有浪費更多的時間,不過一歇兒功夫就回了神,吩咐著就此做下一番佈置。

    真是打個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她呷口熱茶,舒適地感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8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09:36 PM 編輯

第69章 燭淚

    年節時分,不說坊間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皇宮裡也是喜宴慶賀連連。縱然南邊疆土有蠻族侵犯,與大元朝的軍事實力相比終究不值得一提。要說蠻族在當今聖上初登基根基未穩的時候來犯,還能擾得人心神惶惶,如今朝局穩定內憂甚少,自然是一致對外。可見那蠻族首領於時機把握上並不精通。

    再加上有威名顯赫的李氏一門的將軍、少將軍出馬,眾人都覺得很安心。這年節過的與往常也就沒有不同,依舊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的。

    皇帝於筵席間飲了不少酒,多是拉攏安撫人心不得已而為之。索性他酒量尚可,到達翊坤宮時不過眼眶微微泛紅,從別處倒看不出來許多。

    碧桃因懷孕被免去參加宴會的煩擾,再加上日漸嗜睡,早早就熄燈歇下了。因而當皇帝踏足庭院時,只聞一片片樹葉吹落的沙沙聲,與別處的熱鬧相比顯得格外寂靜。他抬手止了趙忠信高聲喚人的舉動,逕自入殿。

    今日本該是暮雲值夜,沒奈何奉紫等三人一力勸說她去休息,並不讓她近主子的身,倒好似她是虎狼之軀要生吞了主子一般。她雖暗地揣測是芸縷挑唆的事兒,到底架不住三個人拿著關心的藉口連哄帶騙,一跺腳,掌心攏了燭光自內室而出。

    卻險些撞上抬腳入殿的皇帝,她被唬了一跳,連燭台裡的滾油傾潑了兩滴在手都顧不上,只嘶了一聲,忙不迭下拜請安。

    皇帝不欲她出聲擾著內殿的碧桃歇息,偏她又是低著頭看不見自己的手勢,不得不伸手去扶了一把。雖說是扶,那力道倒更像是把她拉起來,然後衝她搖了搖頭,示意不可出聲。

    暮雲一手捂了嘴,點點頭。

    其實皇帝已經有許久不曾來了,倒不為別的,逢年過節事情總是很多,往年也是如此,只是今年他將自己更投入到朝政和禮節瑣事中去。現在站在殿閣裡頗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觸。

    他沒再理會這個看上去有幾分眼熟的小宮女,背手走進臥室。

    暮雲將燭淚從手上擦去,剔透的燭紅映襯的皮膚潔白,因入宮後養尊處優,原先手上做活的薄繭也大多褪去了,再加上容貌秀美,身量苗條,就是與別家小姐站在一處,也分毫不差的。她想起剛剛手臂上感受到的熱燙,迫人的氣勢和盈鼻的微醺酒氣,在原地立了良久,腦中有不知名的念頭控制不住的閃現著。

    皇帝將腳步放的極輕,他知道碧桃不習慣屋中有別人,縱使是懷孕也不過另添了人在外頭,並不准她們歇在踏腳處,只是一叫就能聽見的距離。所以等他拉長的影子將床上側臥而眠的小人兒籠罩在內時,沒有戰戰兢兢的宮女在一旁打攪。

    大抵是背對著窗,又是無燭無燈,他但凡邁的近了黑影兒也會迫近,實在沒法子將她的臉看真切。於是他遠遠看了一會兒她安穩的睡顏,那勻長的呼吸彷彿近在耳邊,他側耳聽著,連日來的疲憊似乎都在此刻沉澱安靜下來。喝過酒的人反應總是慢的,等他意識到身在何處時連腳都微微麻了。腦袋有些昏沉,他猶自退出了暖臥,準備仍回養心殿歇一覺。

    他不知道在他背過身後,床上原本安睡的人兒睜開眼睛,月色照進烏亮的眼眸中,好像有神秘的光澤跳躍其間。

    碧桃將五指微張的手舉到眼前,笑了笑。

    「皇上。」就在皇帝穿過庭院的時候,背後傳來細微的喚聲,聽著大概是碧桃宮裡的哪個宮女。他以為是有關碧桃的事,便停住腳步回身去看。

    就在剛才的大殿上,暮雲想了很多。宮中立足需要聖寵,而小姐如今懷有身孕,自然不能承寵。自打上回皇上坐了沒一盞茶就走後,就鮮少再踏足翊坤宮,不知是否與小姐懷著小主子不能行房有關係。宮裡頭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翊坤宮,即使皇上近來哪宮都不曾臨幸,上回的事還是讓人取笑了個十足。暗地裡直說小姐懷孕後脹著肚子,皇上見了還能有什麼興致。

    她想為小姐分憂,可是那個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小宮女如今佔著她的位置排擠她,讓她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統統無從下手。就連奉紫和初曉也不顧念舊情,幾個人築起圍牆,單將她一人攔在外頭。她想起自己娘親告訴她的一些內宅事兒,無論正妻還是小妾,懷孕時都會把自己身邊的丫鬟推出去,好將男主子籠絡在自己屋裡。況且翊坤宮如今沒有別的妃嬪主子,小姐就是想推別人出去也為難手中無米。

    她是盼著小姐好的。至少不能讓皇上這次再是來了就走,明日裡還不定有更多難聽的話傳出來呢。

    於是她守在庭院子裡,果然瞧見皇上仍舊走了出來,並沒歇在裡頭。她這才大著膽子出聲留人,只那面皮兒漲的通紅,眼睛飛快的溜了一圈四周,生怕別人突然竄出來瞧見了。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事了,不過為了小姐,她沒什麼不願意的。

    皇帝站在暗影裡一開始倒沒看出來是誰,加上她本身也著意打扮了,與平常略有不同。後來藉著灑了滿院的月光,皇帝看了一會兒才認出就是剛才差些與他撞上的宮女,他隱約記得碧桃與她很是親厚。

    暮雲腮邊飛起紅雲,話到嘴邊反而打了彎,說了句:「皇上許久沒來看我們小主了。」

    皇帝沒仔細,以為這是替碧桃叫屈來了,不由笑了:「你特意來攔朕,就是替你們主子帶的這話?」

    她見皇上語中帶笑,顯見心情不差。更為輕柔的應了一聲,「嗯。」復咬了半天的唇才說:「因為確實許久不見皇上了……」很是羞澀的模樣,不比平素自如。

    皇帝此時才發現事有不對,他扶著額頭想了想。再看眼前之人的精心裝扮,頓時有些了悟眼前在發生什麼事。

    暮雲只覺得皇上慢慢地、慢慢地走近她,方才感受過的迫人壓力再一次固住她,她呼吸一凝。皇帝低了頭看她,她只覺得心裡頭小鹿亂撞,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很慌張很想喘氣。

    然後她聽見一聲「暮雲」,輕軟的聲音猶如驚雷炸響在她頭頂。

    她抬頭,果然皇上的視線早已轉到了她的後方,她渾身有些發僵的轉過身去,主子扶著芸縷立在紅柱邊,

    她有滿嘴的話說不出,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主子,小心凍著……」

    碧桃輕笑了一聲,沒管她說什麼。眼睫微抬,與皇帝看來的目光相對:「皇上這是看上妾身宮裡的侍女了?」尾音勾起,就像在輕視他看人的眼光。

    話聽著有點嗆人,可是皇帝不知怎麼松下心來。他本以為這宮女是在她的授意下行事,畢竟他確實許久不曾踏足翊坤宮,往常也不是沒有妃嬪做相同的事。如今見她並不知情,心裡好受了些。

    皇帝彷彿將身前的暮雲當做空氣一般,自碧桃出現後沒再看她一眼。「不是睡著了?」他攬上她的腰,雖比之前圓潤,他心裡不知怎麼覺得更踏實些。

    碧桃雖然失望於暮雲辜負了她,但她到底不是原裝的,不曾和暮雲有著打小的情分,失望之後也就沒了,反而可以藉著此事示皇帝以弱。即使男人心裡有別的疙瘩,也大多是願意包容疼惜的受了委屈的女人吧,她琢磨著。

    「被夢驚醒了。」她小聲說了一句,然後回頭看了眼侷促的跟在後面的暮雲。眼中有著濃郁的傷心,唇卻抿的緊緊的,沒再多說。皇帝見了果是心生憐意,一時忘了自己這段時間的心結。

    芸縷慢下腳步等到暮雲跟上,嘆息了一聲:「暮雲姐……」

    有一瞬間,暮雲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她一一看穿,不由狼狽的躲開了眼。

    「朕在旁邊陪你睡?」皇帝記起很多妃嬪總愛拿雷鳴電閃時受了驚嚇睡不安穩或者身子不適來當藉口尋求他的庇佑,都說真龍天子之氣可擋鬼噩。他倒不如何相信,反對此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麼就成了安神符?

    奉紫正取了紅燭點燈,碧桃和皇帝坐在羅漢床上,暮雲自覺跪在底下。

    碧桃還是沒看她,而是偏過頭和皇帝敘話:「皇上可還記得那回和妾身慪氣?」她沒管皇帝笑著又想反駁打岔,繼續道,「妾身那時入宮不久,再加上總聽人說觸怒龍顏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心裡怕極了。雖妾身自覺沒有觸怒龍顏,還是擔心皇上誤解了妾身。皇上知道妾身做事總是直來直去的,那會子怕的很了,就沒頭沒腦的派了個宮女去請皇上。她就這樣伏跪在霓裳閣外不停磕頭,絲毫不顧周圍人的指點和嘲笑。皇上終還是被她請了來——」

    「妾身一直記得她的好兒。」話到此處,她聲音裡帶了哽咽。

    皇帝經她一提倒確實記起來,那回他以為自己認為與眾不同的女人與別的后妃也沒有不同,為此懊惱,便就不怎麼去她的芳華閣了。還是個宮女再三請磕,加之他又確實不想就這麼把她丟到腦後,這才有了後來的和好。

    皇帝突然有所悟,與眾不同?她既是與眾不同,行為處事自是與別人不一樣的。但容不得他細想,此時他只覺得這小女人倍感讓人憐惜,他嘆了一聲,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慰。

    暮雲聽過後頭埋的更深,眼角隱有淚光湧現。她一直以為小姐忘了,卻原來忘的不是小姐,而是她自己。

    即使她百般為自己寬說,小姐的不再重用、其餘大宮女的排擠,再加上她早就習慣的富貴日子,讓她無比恐慌會就此失去原先擁有的一切。她是好不容易陪著小姐熬到這一天的。她當自己想要奪回的只是小姐的目光而已,可那些榮華也同時迷了她的眼。

    她後悔莫及。

    -------------------------------------------------

    皇后坐在正上方,聽了來人匯報後輕描淡寫地道:「失敗就失敗了,橫豎沒費多少心力布這局。」只是安排了幾個人在那個動搖的小宮女耳邊挑唆而已。她本以為這個宮女是覺得自己主子不牢靠想爬上更大的船,這才命人煽動她,好按下個釘子。

    沒想到她是見主子風光了,自己想爬皇上的床。要是真成功了倒好說,說不準真能把薛氏氣的動了胎氣,好賴也是她以前貼心貼肺的近身丫鬟不是。

    「那個宮女,珍昭儀怎麼處理了?」

    「回娘娘的話,聽說珍昭儀心善,只放了她出宮,沒再追究。」

    「心善,」皇后勾起嘴角,「賣身契還在她或者她娘那裡罷,縱然出宮,還不是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比受宮裡眾人非議還便宜些。」

    「這……」回報的宮人低頭,不知該怎麼回答。

    皇后也沒指望她能搭茬,再問:「皇上呢?」

    「皇上、皇上歇在了翊坤宮。」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皇后的臉陡然沉下來。皇上已經有些日子不曾踏足後宮了,沒想到第一天就歇在了翊坤宮。她當皇后這幾年,除了禁足那次,皇上就從來沒這樣下過她的臉面。即使是禁足,對外也是宣稱養病。珍昭儀,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讓她膈應啊。

    她漫不經心的揮手讓那人退下,思緒轉到了另一頭。她總覺得德妃這次稱病不大對勁,就如她上次暫隱幕後般,恐怕另有蹊蹺。

    傷心是真,但是一病不起拖了幾個月之久就讓她有點無法相信了。看來,還要再讓人去查。

    作者有話要說:心結其實還沒解開,只是桃出手了→ →皇桑太好騙了。或者說,桃,你演技終於有進步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8:59 PM

第70章 青草

    碧桃背靠著小墊子,全身放鬆欲用宋嬤嬤教的腹式呼吸法調整呼吸,據說這樣對六七個月大的胎兒有好處。

    奉紫舀了一勺晶瑩剔透的青草豆腐喂到主子嘴邊,碧桃懶得抬手便就著她吃了。清淡的青草香在唇齒間流連,她滿意:「這道不錯。」

    初曉見狀命了個小宮女去小膳房看賞,她於賬上不十分精細,吩咐完後嘟起唇道:「這活計主子怎麼就派了奴婢做。暮雲能管的好,奴婢可是不成的。」

    奉紫頓了手,斜她一眼:「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芸縷見初曉面色訕訕的,不敢和奉紫頂嘴,這才笑打了個圓場:「也不是什麼聽不得的名字,主子既輕拿輕放了她,可見心胸豁達,並不把那事兒放在心上。咱們更犯不著蠍蠍螫螫的。」

    碧桃表示了一下支持:「傷口捂久了反要化膿,倒不如讓它自自然然的好。她侍候我這麼久,要說感情自是最深的。但在她做出那樣的決定之後,多少經年的情誼也都消散了。」久倒是不久,但感情是真的有的。包括她對著皇帝說的那一番話,三分真七分假,真假摻在一起才讓皇帝分辨不清了。

    但說到底,百分之七十幾的技能點數才是皇帝甘願被她糊弄的緣由罷。

    初曉只當自己提及此事又惹得主子感歎傷心,她又最是個爆炭性子,便往尚書府邸的方向啐了一口:「原先她們倆說的時候奴婢還不信。喂不熟的白眼狼,白辜負了主子一片心。」其實她自己也是傷心的,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就是顆石頭都有感情了。

    更不比奉紫,瞧著有情有義,那情義卻都是沖著主子去的,骨子裡冷的很。暮雲走後,就沒見她多難過不忿。依舊是一絲不苟的服侍主子,好像再沒別的事能入眼的。

    碧桃挑眉:「哦?原先她們兩個說了什麼?」她是憑藉時而有用的「警覺」才發現的,早些時日還自得「後院不會起火」,哪裡知道後院早就煙薰火燎的燒起來了。儘管她還真有些好奇,假使她不到殿外去看,皇帝會怎麼做。

    這回初曉是同時被兩個人瞪了一眼,她「呵呵」乾笑了兩聲。好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就是讓主子知道也沒什麼。

    於是芸縷將她們發現暮雲不對勁以及暗地裡的商議都一一告之主子,只是她們沒想到察覺了不對之處,那結果卻是料錯了。暮雲並不是要對小主子不利。

    芸縷自省:「奴婢自以為是暮雲姐投了別家,這才想要處處防範她。卻不知是否是因了這等舉動讓她徹底寒心才做出那樣的事來。奴婢……到底占了她的位置,她許是覺得自己不受主子重用了才會如此罷。」

    「成王敗寇,」碧桃笑了笑,話不算開解,倒把芸縷點的有些尷尬。諳熟人心的芸縷,在宮中不該沒有見過類似的例子。又何嘗沒有一開始就打算順水推舟得到這番結果的打算?不過,她不在意,「她存了這樣的心思,不是早,就是晚。長痛不如短痛,我倒寧願早一些。」想要地位穩固,有些事不可不為。她自己尚且做不到不爭,怎麼能嚴苛要求別人。

    芸縷原是有被主子看穿的尷尬和不安,聽主子這番話方漸漸鎮定下來,若有所悟。她好像越來越瞭解主子,又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主子了。

    那邊廂初曉聽的雲裡霧裡,而奉紫,依舊是低頭一聲不吭的做著手上的活。

    ------------------------------------------------

    「汝言姐,你可來了!」小宮女急忙忙跑出來,正撞上要入內的汝言,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著她,「你快去勸勸吧,主子又摔了兩個盞子。」

    汝言聽了無奈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小宮女心有餘悸的退了下去。汝言則挑簾入內,恰一個小杯子丟過來,險些砸個正著。她撫著胸口平復心情,想著,要不是夫人對她恩重如山,她何須吃力不討好的伺候這個缺根筋的主子。

    想歸想,她照舊要打疊起精神迎上去,力道柔和的阻攔她再摔的動作,勸慰道:「主子何必動氣,要是連帶小主子也氣著了,可怎麼是好?」

    已升至婕妤位的敏貴人摔手冷笑:「氣不氣的又如何,橫豎他是個沒人關心的。」

    汝言知道一定又是皇上歇在翊坤宮的事教這位祖宗知道了,她明明吩咐過別傳這話,不知是哪個大嘴巴沒管住自己透露出來。為今之計,也只能竭力安撫了。

    「主子這話說岔了,龍子風女哪兒能沒人關心?前兒太后娘娘還派人來問尋不是。」

    提起太后,敏婕妤臉色緩和了些,總算姑媽是站在她這邊的。但再想起表哥被那個薛氏迷的昏頭轉向,縱然最近去的少了,還不是各宮都沒怎麼去,終還是她占著大頭。這樣想著,又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不得了。

    汝言一見敏婕妤眉毛一揚就知道不好,打了岔給她出主意道:「奴婢知道主子是瞧那邊那位不順眼。主子在這裡憋氣,她那裡可還過的滋滋潤潤的呢,影響不到分毫。」

    不等敏婕妤置氣反駁,她接著道:「主子要是想讓她遭罪,奴婢或可為主子籌謀一二。」

    「你有主意?」敏婕妤狐疑的看著她。

    「主意是有,只是要暫且委屈主子和珍昭儀示示弱,其它的奴婢會替主子打點好。」她附到敏婕妤的耳邊細細道來。

    這主意不過是根據主子對皇上的真情讓主子懇求珍昭儀一番,再設計讓皇上看到。到時候只要時機把握的好,不但珍昭儀有嘴說不清,皇上說不準還會感動或是憐惜呢。倘是能將珍昭儀激怒了,自然更好。

    實則這計糙的很,但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適合這直率過頭的主子去做,至少真情流露這一點,主子是能發自內心做好的。她也只是想暫且將主子安撫下來,別動不動使力砸東西而已。

    敏婕妤原是不樂意,但想想結果又覺得委屈一次也沒什麼。同意之後果然心情舒暢了許多,她使喚戰戰兢兢縮在角落的小宮女去取果點吃:「噯,就那盤拿來吧,省的去禦膳房取耽誤功夫。」她指著幾上的水果盤子。

    那是太后派來的嬤嬤端走她房間裡的香爐後命人不時替換的時新水果,用以清新屋中的氣味。

    「是。」小宮女低著頭端盤送去,藏於陰影處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什麼。

    而此時,咸福宮的正殿,麗貴嬪正為德妃應付她而說的話不勝其煩的思考著。

    「德妃娘娘這次行事,連我都有些看不透了……」麗貴嬪喃喃。如今同是無子,她以為自己和德妃的關係可以更穩固,再借德妃的勢讓皇后嘗一嘗她種下的苦果。但任憑她旁敲側擊,德妃仍舊是虛弱著身子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應付她。甚麼小宮女的,還有提到她需要一隻貓。

    婉兮陪著想了想,道:「左右是與主子無關的。奴婢忖著恐怕是把主意打到有子的妃嬪身上去了?」

    麗貴嬪嗤笑:「若真如此,她就是被韓承運的死刺激的沒了腦子。害她的人她不管,倒先磨刀盯准了別人的孩子。」她自己沒這本事,因而極力盼著德妃能趕緊振作起來,一舉壓過皇后的。

    婉兮不敢支聲。

    其實麗貴嬪當初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的時候,還不是見誰咬誰,安貴人就為此吃了一番苦。說到底,只因為皇后娘娘于宮中的根基難以動搖,一時半會害不到她頭上,只好先找替罪羊泄泄火罷了。

    「皇后還沒發現宓貴人有問題?」麗貴嬪突然問。

    婉兮回答:「奴婢打聽過,素月已經咬舌自盡了。想是沒將她供出來。」

    「沒被發現就好,怎麼說與咱們也是一條船上的人,」麗貴嬪漫不經心的道,「往後還有用處呢。」

    ------------------------------------------------

    碧桃以為,兩個孕婦碰在一起的畫面是很新奇有趣的。當然前提是所謂的碰不是大肚子的碰撞,而只是單純見了面打個招呼的情況,否則就該發展成血案現場了。

    「敏婕妤好興致。」草叢中狹路相逢,碧桃不動聲色的錯開一步位置,貼著肚子的手輕撫腹部。養胎養到這個時候,她可不想為了平常的散步鍛煉而被人設計。即使對方與她同是身懷六甲,看上去戰鬥力很低。

    偏這回敏婕妤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規規矩矩的扶著宮女的手蹲□來。乖巧稱:「妾身給昭儀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免禮。」碧桃隨意抬了抬手,叫起。

    敏婕妤沒起,反而出人意料的就勢跪了下去,很是哀切的喚了一聲:「昭儀娘娘。」

    就連汝言也被她這一步嚇了一跳,差些沒扶穩摔了手去。主子也太心急了。總要掐著時辰等皇上快來了再說。

    碧桃細彎的眉兒一蹙,尚抬著的手往邊上一搭,由芸縷扶穩了,唇邊含笑慢條斯理的問:「敏婕妤這是唱的哪一出?」

    敏婕妤彷佛沒聽到,接著淒淒哀哀的道:「往常昭儀娘娘霸佔著皇上妾身並不說什麼,即使與宮規相悖,皇上喜歡去誰那兒也輪不到咱們來管。但自打娘娘在妾身後頭傳出懷孕的消息,皇上就鮮少去妾身的桂月閣。妾身也是為了腹中的孩兒,實在是沒辦法了。還請娘娘行行善事,就讓皇上再來瞧瞧妾身腹中的孩兒罷,妾身實在不想他出生之後,旁人告訴他他的父皇對他如此漠視冷淡。」

    汝言暗自詫異,這番話無論是指責珍昭儀霸佔皇上還是不滿她刻意在別人後面曝出懷孕的消息搏寵,確是字字皆在激怒珍昭儀,確實不能讓皇上聽見。只不知主子是本就有打算,還是克制不住發自內心的說了。

    敏婕妤說的這些話要擱別人身上,早就氣的回敬她:皇上又不是我的,哪裡能我讓給你你讓給我,你這是把皇上當物品看嗎?

    但是眾所周知,碧桃的解題步驟向來是不正規的。她此刻神思已飛,正揣摩著敏婕妤這番舉止的用意。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於是她的回答敷衍而充滿挑釁。

    「本宮不樂意,你奈我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9:00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10:37 PM 編輯

第71章 貓兒

    誰不為博個好名聲,彰顯自己寬和大方?就是再不願,也要拐彎抹角的打官腔諷刺呢,免得傳出去不好聽。碧桃此言一出,不可謂不是全場寂靜。就是假意抹著淚的敏婕妤一時都停了哭聲,很有些找補不回來的感覺。

    被這麼一打岔,敏婕妤就是再真情真愛,也入不了戲。

    「敏婕妤不哭了?」碧桃笑問了一句,也沒要她答,接著就道,「不哭就好,省的咱們皇上路過時覺得吵的腦門子疼。」『皇上路過』四個字音咬的格外重些。

    敏婕妤臉霎時白了。

    她怎麼知道的?

    「好了好了,都要當母親的人了,」碧桃觀她面色大抵知道自己猜對了,這會兒笑的很寬和,「才剛不還口口聲聲說『為了腹中的孩兒』嗎,要是跪久了不小心落了胎,你還能到哪兒哭去呢。」

    汝言的臉也白了,她直覺要糟。

    果然敏婕妤被碧桃話裡話外表示「你也不過是虛情假意藉著孩子說事」的話激起了鬥志。她平時大多時候都是很小心的對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的,一些不愛吃的東西,諸如豆類食物、水果等,在經嬤嬤指點過後都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即使偶爾因為控制不住脾氣去砸東西,亦是小心的護住了肚子。只是她從小養成這樣的驕縱脾性,並不好改罷了。

    但不代表她沒有努力去改。誰都不能就此斷定她。

    此時她大概忘了,為了讓表哥看清珍昭儀的「真面目」回到自己的身邊,她採用了汝言的辦法實實在在的跪在地上,好讓皇上看到她的弱勢,珍昭儀的逼人強勢。雖然她們認為時間不長,於胎兒無礙。但誰知道計畫會不會有錯漏?要是真正為孩子好,就該放棄這番打算才是。

    還是汝言死命拽著她的袖子,才讓她不立時跳起來和珍昭儀理論去。當然,沉圓的肚子讓她無法馬上行動也是原因之一。

    汝言是想好歹撐到皇上來,可不能前功盡棄。

    敏婕妤受到提醒,咬著牙忍住了,依舊維持著哀切的哭容。要遠看過去,還當是碧桃仗勢欺人呢。

    碧桃發現了她們主僕間的小動作,她向奉紫招招手,笑道:「既然敏婕妤欲在林中下跪為肚子裡的孩子祈福,咱們也不便多打擾。只她到底懷有身孕,跪在地上如何使的。本宮素來是心善的,奉紫,將本宮在外頭行累了常用的那個軟墊取來給敏婕妤鋪上,讓她專心為咱們未來的皇子祈福,也好壽歲更綿長些。」

    如此一來,敏婕妤就是望著她的背影長跪不起也與她無關了。且這話說的毒,好像敏婕妤要是不祈福,那孩子就會短命似的。

    幾句話直將敏婕妤氣了個倒仰,她要真聽她的長久跪下去,龍胎都沒了還哪來的壽歲?這是哪門子的心善!

    但她只能心中大恨的看著珍昭儀就這樣任宮人簇擁著,浩浩蕩蕩的走了。

    自始至終,本應該出現的正角兒皇帝連個臉都沒有露過——說到底,皇帝也不是誰想設計他路過他就能偶然路過的道具不是。敏婕妤這一番情態算是白做了,姑且只能一口血梗在喉嚨裡,元氣大傷的扶著汝言的手準備回宮。

    被壓的亂糟糟的青草地,證明她曾來過。

    皇帝屏氣凝神,沉腕在宣紙上書下一個「思」字,提筆離手,稍事觀之。

    趙忠信估摸著時辰,再看了看刻漏,上前提醒皇上道:「皇上,已是午時三刻了,您吩咐過今兒要去陪太后娘娘用午膳的。」

    皇帝聞言略加思索,沉聲吩咐:「你派人去和母后說一聲,朕明日再去。」

    「是。」趙忠信不敢怠慢,退後支了個小公公麻溜兒的去了,免得太后娘娘平白等的心焦。

    就在方才,皇帝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在翊坤宮捕捉到的那個念頭。

    既然自己認為碧桃與旁人不同,且她行事作風確實與眾不同,那對待自己又如何會與別人一樣?他啞然失笑,覺得自己連日來將這事沉甸甸積壓在心頭根本沒有必要,一邊要求出現一個特別的女子,在她出現後又責怪她對待自己的方式不與他人相類。如此矛盾,豈不可笑?

    他將筆擱在金沉的雕臥龍筆架上,心事一去,心情輕鬆不少。便換硃筆開始批閱奏摺。

    一個時辰後,聽完小公公回稟的趙忠信凝神奏報:「啟稟皇上,桂月閣的敏婕妤受驚,據太醫說龍胎不穩。太后娘娘請您去一趟。」

    ------------------------------------------------

    連碧桃都無法預料到,敏婕妤竟在與她分別後回宮的路上出了事。她出事的緣由是一隻吊死在樹上猙獰可怖的貓。而素來大膽的敏婕妤在看到那隻貓後倏然尖聲驚叫,就這樣閉過氣去。

    更為詭異的是,敏婕妤受驚後竟是險些流產。好在太醫院的院使出馬,終還是將龍胎保住了。

    驚嚇就能將坐穩了的胎兒嚇的流掉?無論是誰被問到這個問題恐怕都會搖頭不信,這太奇怪了。即使死去的貓不吉利,也只是隻貓而已。

    少數人不由將目光放在珍昭儀身上,敏婕妤可是實打實的在她面前跪了好一會兒,難不成和這有關?但更多的人還是覺得此事另有推手,無論是短暫的下跪還是輕微受驚,都難以達到流產的結果。

    桂月閣外廳。

    皇后位座上首,因這事事關龍胎,皇后不得不給太后一個交代,她擺出十分肅穆的架勢:「你叫蝶兒?可是你將那隻貓吊在樹上的?」她查過,這宮女是出自宓婕妤手下,但宮裡的事和人從來不能看表面,越是歸誰管的,越不是她真正的心腹下屬。

    坐在她身旁的皇帝看了她一眼,並未插話。他原是來安撫敏婕妤的,此時也不過見見皇后如何處理。後宮的事,他不準備多插手。

    那個叫蝶兒的宮女抖著身子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話,是奴婢吊上的。」

    「你為什麼要把貓掛在樹上?」

    「奴、奴婢家鄉的人說、說貓有九條命,就算埋在土裡魂還會再出來。奴婢、奴婢將它吊在樹上,是想讓它往生。」宮女磕磕巴巴的說著。

    作為人證出場的汝言抹著淚,給皇后提供消息:「皇后娘娘容稟,在我家主子還未出閣前,曾養過一隻同是渾身雪白,雙眼一金一藍的貓,它意外而死時主子還狠哭了一場。便是事有湊巧,如何就巧到這個份上?還請皇后娘娘給我家主子做主,莫輕信了她的話。」當時那貓死狀甚慘,自家小姐不止是哭,還連做了好幾宿的噩夢。但此時不宜細說。

    皇后也確實不相信事情這麼簡單,她寬厚的安撫汝言之後繼續對蝶兒施加壓力:「你和本宮說實話,到底是誰指使你做下這等事?你該知道,欺騙皇上罪可當誅。」她抬出一旁的皇帝。

    那宮女還待狡辯,坐在下屬位的貞修儀絹帕沾了沾唇,開口問:「你身為一介宮婢俸銀無幾,可別說這貓是自己養著頑的,你這是給誰養的貓?」宮人自然不會無故養貓,大多是為哪宮的妃嬪主子看顧著。她雖出自宓婕妤的蒹葭閣,但宓婕妤從未養過貓。

    宮女蝶兒旋即埋頭不吭聲了。

    皇后見狀笑容變淡了些,她抬手:「來人,上夾棍。」

    宮人領命給那宮女上刑,且用布團將其嘴巴堵上,免得她嘶聲喊叫污了皇上和各宮娘娘的耳朵。其餘妃嬪皆偏首掩帕,不忍多看。

    稍過片刻,皇后穩穩端坐,不偏不倚,她再道:「本宮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肯說就點頭。」

    那宮女疼的臉色慘白一片,聞言使勁點頭。在嘴巴裡的布團終於被取出後,她斷續的道:「是、是珍、珍昭儀。」而後倒了下去。

    行刑的宮人探其鼻端氣息,躬身稟報導:「啟稟娘娘,犯人只是疼暈過去。」

    皇帝在聽到「珍昭儀」的時候面色驟然變的冷峻,但好在這宮女活著,當堂對峙也就罷了。誰想一盞茶的功夫後,抬這宮女下去的人來報,她脈搏鼻息全無,竟是就這麼死了。

    碧桃有動機、有能力,且在出事之前剛和敏婕妤有過摩擦,但凡她是個不受寵的,皇后可以就此結案了。儘管宮女死的蹊蹺,但一句「畏罪自盡」向來是絕佳的藉口。

    無奈她觀皇帝面色,知道此事恐怕不會這麼容易解決。她躊躇著問:「皇上,您看……」

    皇帝打斷她:「給朕繼續查,一個小宮女信口雌黃說的話當不得真。」這是要力護珍昭儀了。

    皇后手指攢緊,卻只得應是。人證已死,線索一斷,倘或沒有別的證據證明,再拖到薛氏生產,這事說不得就不了了之了。此時她心裡遺憾敏婕妤肚子裡那個怎麼就沒被嚇沒了,一旦龍胎不保,就是太后也不會放過薛氏。

    ------------------------------------------------

    翊坤宮中,不久後碧桃也聞得這一消息。

    初曉滿臉憂色:「主子,這可怎麼辦?」謀害皇嗣可是大罪,當時大小姐不就是因為這個被打入了冷宮。雖然如今有皇上護著,可難保不會再冒出個指向主子的證據來。

    宮裡頭想把主子踩下去的妃嬪實在太多了。

    「不急,」碧桃乍聽聞時也是頭疼,再聽說皇帝不肯信她這幾日提起的心也就放下了,總算皇帝還不糊塗。就是不知賢妃打下的結何時能解開,後宮生存,最重要的還是皇帝的心會不會偏著你。「近日跳出來作怪的牛鬼蛇神太多了,要有人下手,正好一起看個明白。」

    「可萬一遲了……」初曉還是擔心。

    碧桃沉吟:「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別人想趁機插一手也做的不嚴密,不必咱們出手,就是皇后那一關也過不了。咱們皇后娘娘為了顯示自己處事秉公,不會將那些漏洞百出的證據呈上來丟人。反倒是原先佈局的人,難道僅是為了不明不白的污衊我一句?」

    芸縷臉色一肅:「主子是說她還有後手?」

    碧桃笑了笑:「我不過做個猜想罷了。她既想同時除了我和敏婕妤,就不會不知道皇上對我的態度。何苦讓那宮女紅口白牙的喊出來,豈不更招人疑惑。除非,這事只是個引子……」

    不等碧桃說完,皇上駕臨的傳唱高聲響起。

    碧桃止住話頭,起身接駕。在這個摸不清皇帝到底怎麼想的空當,還是謹慎點兒好。要是原先,她就舒舒服服的窩在榻子上等皇帝自己進來了。

    「敏婕妤的事你知道了罷,」皇帝稍坐片刻,呷了口熱茶後寬解她道,「不必太過擔心。」

    「有皇上在,妾身沒什麼好怕的。」碧桃笑彎了一雙眼兒,她察覺皇帝的態度有所轉變。就著孩子的話題敘了幾句後,她叫退宮人,探問,「妾身有個問題想問皇上。」

    「嗯?」

    「妾身一直覺得皇上前段時間……不怎麼待見妾身。」她把話說的委屈極了。

    皇帝失笑:「朕何曾不待見你了。」但他知道她素來是敏銳的,恐怕還是能從中發現一兩個不對勁的地方,這才跑來撒嬌。難為她忍到現在才問。

    因事情已解,再說,他也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只是話也不好說透,免得被人說聽信無稽之談。只含糊透露給她知道。

    「妾身還當妾身是有大過錯,才惹的皇上不快。」碧桃臉上的笑容冷下來,「先前頭和妾身說政務繁忙,拐個彎兒就去了安貴人那兒。妾身在宮裡擦眼抹淚的難受了好些天,本不想教皇上知道。如今竟是為了別人這麼句挑撥的話就把妾身的心丟到犄角旮旯裡,皇上真是聖明。」

    皇帝愕然。老實說,碧桃之所以被他暱稱為「小乖」,是真的一直挺乖的。即使恃寵而驕,直率張揚,那也都是對著別人。他每每看著那些人吃虧的表情,都覺得很有趣。

    想不到今天竟落到自己身上了。

    「多早前皇上就誤會過妾身,妾身告訴皇上有甚麼話和妾身直說便是了,皇上應了。皇上金口玉言,應了的事卻做不到,妾身真替皇兒擔憂,他父皇在『言出必行』上頭想必做不了他的好榜樣了。」碧桃說完猶不解氣,揚聲喚來奉紫:「扶我進去歇著。」也不等再看,帕子一甩入了裡屋。

    她方才劈裡啪啦說了一堆,愣沒讓皇帝插上嘴,如今還甩下皇帝就走人。皇帝還是頭回被人這麼兜頭兜臉的下面子,整個人都要懵了。

    等他回過味兒來,不覺張了張嘴。罷了罷了,宋嬤嬤說懷孕的人脾性大,他就大人大量讓著她一些罷。

---------------------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這章說清楚的,但是突然發現我腦補的很順,看起來會突兀。所以暮雲「燭淚」那裡還是給皇帝加上了一句話,其實皇帝是那裡受啟發的→ →

    皇帝自己想開了你們是不是很失望,沒讓皇帝聽到表白你們是不是很失望~\(≧▽≦)/~

    對比一下曾經「晉級」誤會事件和這次的「在意」誤會事件。很明顯的發現,桃恃寵而驕了啊……

    當時多委婉多溫順,現在多囂張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9:00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10:40 PM 編輯

第72章 茉莉

    德妃輕輕摩挲著紫檀雕迴紋手卷盒,辟濕氣的檀香隱隱從鼻間掠過,她心中漸漸安寧下來。

    湘玉端著一碗魚片粥走過來,見主子又沉浸在思緒中,心裡嘆息。她柔聲勸道:「主子,奴婢見您晚膳沒用多少,特地讓御膳房備了碗粥,可要嘗嘗?」

    「先擱著罷。」德妃手上一頓,目不轉睛的回答。她額上戴了養病時防風的額帕,臉色只是稍白,並不露病態。然而回話時中氣不足,略顯虛弱,與她慣常風風火火的作風比起來,確實有很大的差別。

    湘玉抿了抿唇,到底沒再勸。她替主子掖了掖被角,轉而說起別的事來:「那個叫蝶兒的宮女……宓主子說好賴看顧好她家裡人。」

    宓婕妤雖明面兒是皇后身邊的人,實則暗中早已投靠了德妃。就是皇后恐怕也不知道,她在這件事上費盡心思把蝶兒和宓婕妤的關係撇開,以為這宮女是旁人安插來的釘子。卻不知她本身就是宓貴人用來供德妃驅使的棋子。

    因德妃和宓婕妤同住永壽宮,即使有些往來,旁人也不會多加猜疑。皇后原先拉攏她也未嘗沒有在德妃後院點火的意思。

    「你看著辦。」德妃口吻淡淡的道,「總算上回鬼節的事沒白幫了她,再多給她一些好處也無妨。」

    「是。」

    「可惜她還是沒成功,終究是不夠狠啊。」

    湘玉想起自家娘娘的手段,手亦是不穩的抖了抖。但娘娘今兒難得肯開口,她仍舊接了話:「三公主如今身子時常虛著,小病痛更是沒有停過,恐怕就是那回耽下的病根。」

    「嗤,不還是死乞白賴的活在這個世上。」德妃想起承運連太醫的救治都等不得就匆匆去了,抓著卷匣的指尖泛白,恨聲道,「怎麼不死了乾淨。」

    湘玉被主子語氣裡的恨意聽的一震,但再想到小主子那英氣勃勃的少年容貌,神色同是黯下來。要是放在以前,娘娘說不得還能再要一個孩子,現如今皇上十日有八日都宿在翊坤宮,難道還要娘娘去撿珍昭儀的漏不成。且拿殤子之痛博取皇上的憐惜是最沒可能的,否則當時宓主子也不致失寵至斯了。

    皇上但凡一見著娘娘就要長吁短嘆,反勾起娘娘的傷心事來。兩人相處,就是她們一旁的奴才見了都覺得彆扭。

    「娘娘……」湘玉輕聲將德妃從哀慟的回憶中喚醒,她低眉道:「別再想了。」想再多,苦的也是自己。殊不知皇后有多得意。

    德妃從恍惚中醒神,一抹冷笑逐漸爬上嘴角,頃刻轉了話頭問:「消息傳遞出去沒有?」

    湘玉被突如其來的話聽的怔了怔,旋即會意:「已經傳遞到老爺那兒了,且回覆說老爺正著手佈置。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畢竟被降職至侍郎,要說位置也是不差的,只是上頭有珍昭儀父親的打壓,再加上他人揣摩聖上心意,暫且不敢有太大接觸。

    德妃點頭:「能在她生產前達到效果就行了。」她也不奢求許多,皇兒的離世是家族勢力遠不如前的最大根源。原先許多人的依附都是看準了皇兒未來能夠繼承皇位,因此趁早拉攏討好。

    即便如此,她也有把握這一役的勝利。

    「皇宮裡、朝堂上的流言皇上可以打壓,可以震攝,那麼百姓悠悠之口,皇上準備如何堵住呢。」德妃輕輕一笑。

    她緩緩啟開迴紋手卷盒,一道明黃聖旨安放其中。她低頭的目光流連不去。

    「朕之皇長子,稟受天命,應運而誕,遂命名「承運」,以示朕欣。」

    承運,母妃讓你的兄弟姐妹給你作伴,可好?

    ------------------------------------------------

    皇帝奏摺合上的動作淡然緩慢,彷彿這只是普通的奏摺一般,但從他眼裡醞釀著風暴裡不難看出,他此時心中的怒意。

    欽天監的人居然上摺說珍昭儀腹中的胎兒大不詳,此子若生,宮中的皇子皇女的命格皆會被其所克。而自珍昭儀懷子之後,大皇子殤逝、三公主體弱、以及敏婕妤腹中孩子險些無故流產,俱可證明。

    荒唐!

    他的親子之間互相相剋,這是哪來的道理!

    等他再次翻看奏摺末頁,發現欽天監的人所書現前民間傳唱的童謠:碧桃花,灼其華。樹無果,貓兒索。一魂二魄飛來投,桃實紛紛累然多。

    他沉下臉,一把將奏摺甩到地上,眼不見為淨。

    這又是何意?他倒不知他的皇兒還是由承運三人的魂魄索來拼齊的,簡直可笑!

    但百姓間謠言的傳播卻讓他也不得不神色一肅,凝重以待。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總不能殺光所有傳唱的百姓以儆傚尤。

    皇帝有規律的叩著桌面,揚聲:「熊堯。」

    「臣在。」

    「傳令下去,盡力將謠言傳播的勢頭壓下,還有,盡快找出散佈的源頭。」

    「臣領旨。」

    即便如此,皇帝仍有些心神不定,他吩咐趙忠信:「民間謠傳的事不得傳入珍昭儀耳中。違令者斬。」她正懷有身孕,接連二三的出事只怕心裡難以承受。

    趙忠信一凜:「奴才遵命。」

    皇帝眼神又落在另外疊摞的奏摺上,沒想到邊疆蠻族與喀什族等幾個小族通婚聯成一線,而連年牧草豐沛、無病無災又讓其休養壯大,怪道他們敢就此來犯。而己方軍隊因輕敵而連吃敗仗,讓自己近些時日已是頭疼不已。

    而謠言之事,若不能早日解決,傳出京城必成禍患。

    ------------------------------------------------

    東風解凍,花始迎春。

    初曉俏皮,從院子裡兜摟來一裙兒茉莉花瓣,興沖沖的跑進屋裡來。奉紫見狀又是搖頭又是訓斥:「你就不怕旁人看見,這樣沒遮沒羞的到處跑成個什麼樣子!初進宮時瞧著還乖,禮儀規矩一刻不敢忘。如今是哪裡好作怪就往那裡湊,你自己丟臉不要緊,沒的連帶主子都遭人嘲笑了去!」

    初曉因興致好,聞言竟沒失興。笑嘻嘻將茉莉抖到桌上,邊是應聲:「是啦是啦,只有你最懂規矩。咱們都是山野裡蹦來的皮猴子,大字都不識一個,何談規矩!」

    「你!」奉紫氣結。

    「你看你,為了我的事反把自己氣著了,哪兒有人這麼傻的!」初曉空了手去拍她的肩,「不是只撩了一小截兒麼,我又跑的快,放心吧,沒人瞧見。」

    芸縷打裡屋出來,對這場景見怪不怪,倒是那桌上的茉莉引起了她的興致。她笑著出聲道:「有這茉莉,不如來做茉莉湯吃。」

    一句話把二人的注意力都轉了來。

    初曉歪頭:「我原是想給主子縫香袋使的,聽你一說,還真有些嘴饞了。」說著還去拉奉紫的衣袖,「噯,你覺得呢?」

    奉紫懶得理她,斜她一眼後逕自去小膳房取碗碟和蜂蜜。既要吃,東西就要準備好。

    芸縷笑的不行:「感情可真好。」

    初曉嘟囔:「瞎說什麼,誰和她感情好了!」

    之後三人分工,初曉取一隻碗盛茉莉,奉紫則拿另一隻在碗底塗了厚厚一層蜜,再將二者相合,讓茉莉花香熏潤碗底之蜜。芸縷用茶爐子煮水,不時笑看她們倆,直把她們看的不好意思起來,嗔眼睨她。

    做了幾隻蜜碗子,又等了半天兒,恰扶了碧桃出來嘗鮮,小宮女前來通報:「娘娘,麗貴嬪娘娘在門外求見。」

    碧桃與芸縷對視一眼,抬手道:「領她進來。」讓奉紫暫且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自坐上首。無事不登三寶殿,麗貴嬪和她素無交情,今日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入殿的美人兒口如含朱丹,眉梢揚黛色,纖纖細步,裊娜而來。許是不曾產子的緣故,即使她年歲比之貞修儀不差,卻較她年輕許多。她露面即笑,毫不拘泥的行了禮:「妾身給珍昭儀娘娘問安。」昔年的小丫頭如今爬到她分位上頭,她卻好似渾然沒有放在心上。

    「奉紫,看茶。」碧桃讓了她座,轉而吩咐道。

    麗貴嬪視線隨奉紫的舉動走了一遭兒,將那玫紅的帕兒掩了唇:「昭儀娘娘親自調教出的宮女就是不同,妾身方才一路行來,見幾個宮人鬼鬼祟祟的,還當娘娘懷著身子無力分心這等瑣事呢。如今想來,大抵是六局沒教導好就將人送了來。可不是惹人誤會麼。」

    碧桃不解,這是專程跑來挑釁來了?她稍稍揚了眉回以一字:「哦?」

    「要說起來,許也是因著……」她頓了頓,看了碧桃一眼,安慰她道:「娘娘也不必著急,這事說到底不是咱們人力可控的,何不請個高僧來唸經祈福呢?」

    這讓碧桃更是糊塗了,她撫著小腹開口道:「麗貴嬪不必和本宮打啞謎,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

    麗貴嬪端起幾上的茶碗,因翊坤宮鮮少有客人登門,一時來不及煎茶,還是方摘下的那蜜碗沖滾水而成的。她先是飲了口,轉而紅唇啟笑:「蜜水香冽,倒是妾身想岔了,娘娘有這情致做茉莉湯,想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碧桃頭一回發現,原來後宮女人氣人的本事也是不差的,只先前頭與她對陣的段數不足而已。對方想拖急了自己,但同時又想透露出什麼來,無非是想自己的好奇心。可橫豎自己是不急的,若有本事,她就此住嘴回去。

    她放鬆身子依進圈椅中,似笑非笑的看著麗貴嬪一番慢條斯理的做派。在自己的地盤,她何必秉持規矩坐姿端正,這樣還更輕鬆些。

    麗貴嬪心中嘆息,她就知道珍昭儀不是好對付的,德妃娘娘給她的這個任務可真是難為她了。往常后妃多愛打太極,來來去去總有招可使,有話可說,偏珍昭儀不接口不好奇,無招勝有招,讓她很有種自說自話的尷尬之感。

    她只得再開口道,語氣中帶了刻意的不忿:「雖娘娘能看的透,妾身卻為娘娘不值。咱們女人懷胎是極不容易的事,妾身雖不曾懷過,也見不少人有孕時被折騰的昏天地暗。可那欽天監的官員偏偏無事生非,愣是說娘娘腹中的孩子帶煞……」

    「聽說當時皇上連摺子都摔了,臉色很不好呢。」她憂心忡忡。

    碧桃的臉色終於有些變了。

    還沒等麗嬪貴調整表情好看戲,就被她倏然凌厲的眼神唬了一跳。只聽她道:「說清楚。」只三個字,淡而威嚴。

    麗貴嬪怔怔看著她,張口一氣兒道:「現今民間已經傳遍,都說娘娘腹中孩兒不祥,是用巫邪之術招其餘皇子皇女的魂魄入體。那隻吊死在樹上的貓就是娘娘施法的證據。」

    「啪」,幾上的茶碗被碧桃衣袖掃落在地,瓷裂幾瓣,湯水灑遍。

    第二次了,先是鬼煞,再是生魂,她的皇兒是有多招恨啊!

    真是一群混賬東西。

    即使碧桃再是沉穩淡然,此刻骨子裡的被嬌寵大的易怒性子也要爆發了。她本就不是愛壓抑的性子,只是外掛系統讓她始終不為後宮諸人的張牙舞爪而擔憂罷了。

    她壓下怒火,牙咬出聲:「初曉,送客。」不等芸縷前來,她自行扶了椅臂起身。

    麗貴嬪也被眼前之人弄的心裡發毛,反正德妃交代的事已經說清楚了,再不走恐怕她就要遭受池魚之殃。然而不待她匆匆告退,往前走的碧桃卻不小心一腳踩進蜜水裡,蜜黏滑腳,她又沒穩住身子,一下仰磕在椅臂扶手上,瞬時又歪倒進椅子裡。

    那一聲響沉的碰撞聲著實震了在場的一干人等。

    「主子!」芸縷驚呼,立時搶上前去。

    芸縷不喊時她還沒意識到,等她回神發現自己倒在椅子上,連骨頭都開始疼起來,腰腹間更是劇烈的絞痛,她指尖扣緊芸縷的手臂,只來得及吩咐:「叫宋嬤嬤來。」

    在她痛暈過去之際,除了擔憂小包子的安危,就只剩滿心窘意。防這防那,到頭來,居然被自己算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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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喝帶著草木清香的涼茶,回甘的味道讓我突然想起孟暉《畫堂香事》裡湯浮暗香的那段。第一次看見它好像是在看一篇網王同人裡,到現在都還很饞那樣嘗起來到底是怎樣的滋味。

    關於那首童謠,胡編亂造無誤。差不多的意思是,碧桃樹只是長的好看,本身是不結果子的。然後用別的方法(吊在樹上的那隻貓兒索討)從別人那裡取果。二魄是三公主和敏婕妤肚子裡那個,因為據說魄是「精力」的意思,所以他們精力衰弱就這麼理解啦哈哈,一魂是大皇子。

    ……蠻扯,真想編首美的啊T T。查到趙飛燕那首「燕燕,尾涎涎」的時候覺得好自然。終究不是活在那個朝代啊→ →雖然現代民謠也很美。其實我只是給我的編造無能找個藉口||||

    謠言的事明天就解決了→ →我知道你們現在肯定想弄死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9:04 PM

第73章 產子

    碧桃在昏過去的空當,還能隱約聽到周遭的走動聲以及傳來諸如「娘娘這是提前發動了」「快,去準備熱水」的話語。當她竭力睜開眼時還以為至少已經可以開始生了。旁邊宋嬤嬤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娘娘,起來再走兩圈。」

    「嬤嬤,有點疼。」一波波的陣痛傳來,碧桃幾欲要哭。她慣是嬌氣的,即使借著皇帝解除誤會後點數的驟增將 「體質健康」也點到八,傳說中的第十級疼痛還是能要了她半條小命。

    宋嬤嬤法不容情,恍若未聞道:「對小主子有好處。」椅柄撞的是後腰,只是震動大了些,倒不十分有礙。

    碧桃:「……」那本宮呢!

    屋中碧桃正被人扶著一步步走的格外艱辛,屋外皇后並一干妃嬪也連袂而至。皇帝聽到消息的時候很是怔了一怔,因他印象中碧桃的產期並非在這個月。不過宮人不敢謊報,他來不及細聽提早發動的緣由,匆忙趕了過去。

    他到的時候碧桃正在喝紅棗羊肉湯,好存下些力氣,免得過一會兒就沒勁了。

    恰逢碧桃疼的喊了一聲,他一時忘記男子不得入產房的規矩就要進去瞧。皇后忙攔了他,輕徐道:「皇上不必著急,女子生產大多如此,疼過這陣兒就好了。」

    皇帝經她一提稍微冷靜下來,卻不入座,就這樣站著等。這讓起身行禮後的妃嬪不敢先行坐下,也只得陪皇帝一同站著。

    「珍昭儀為何提前發動?」皇帝問。

    皇后瞥了一旁暫態煞白了臉的麗貴嬪,如實道:「皇上何不問問麗貴嬪。」

    就在皇帝將視線轉到麗貴嬪身上的剎那,她率先跪地請罪,滿臉自責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原是想著來探望昭儀娘娘,不想在宮殿內見著幾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又是淨手又是系平安符,說、說是擔心被娘娘肚子裡的魂鬼煞住。妾身只當娘娘已知道滿城謠言的事,生怕娘娘為此煩憂,因而安慰了娘娘幾句……」

    她這番措辭極是誠懇,與皇帝相視的目光更是不錯開半分,顯出話裡的可信度。只可惜,任她如何狡辯,碧桃的早產都是事實。皇帝下顎緊繃,實不想再聽她狡辯,抬腳就踹在她肩窩上,直將她踹翻在地上,鬢髮傾頹,狼狽不堪。

    「胡編之詞,你以為朕會信嗎?」冷峻的目光直刺麗貴嬪。

    周圍妃嬪皆是心中一凜,不由發怵,皇上平日裡哪會做出這般有失威儀的蠻橫舉止!可見是怒急了。

    又是慶倖,幸好自己沒跑來煽風點火。

    麗貴嬪紅唇輕咬,沒顧得上胳膊隔著衣袖擦出的淤青,撐在地上爬起來,仍舊跪在那兒不敢再支聲。這回是連頭都低了下去。

    身為在後宮長久駐紮的一員,她明白審時度勢的重要性。事已至此,她不宜再開口。

    皇后見此肅聲命令宮人:「還不快將她拉下去!」薛氏被折騰的早產,且都說七活八不活,八個月大的胎說不準就生不下來了。此事又涉及德妃一黨,麗貴嬪這回算是徹底毀了,正好給了她剪除德妃的羽翼的機會。

    「就讓她在這裡跪著,」皇帝看了她一眼,道,「等昭儀平安產子後再行處置。」

    皇后頓了頓,不得不應聲:「全憑皇上定奪。」

    屋外眾人噤若寒蟬,屋裡的呼疼聲和穩婆的指導聲隨之清晰可聞。不時有宮女端著清水進去,捧著血水出來,皇帝感受到這緊張的氣氛心裡為之一顫,不禁屏住呼吸。

    日暮西山,金色的餘暉灑落在翊坤宮的朱欄玉階上,朧上一層輕紗。而此刻等候的眾人,亦是連呼吸都放的輕輕的。

    屋中,碧桃陷在柔軟的被褥間,抓緊褥子的手微微鬆開,參片早就含在口中,刀絞般的疼痛索得她漸漸無力,意識恍惚起來。產婆在旁邊急的滿頭大汗,不住地給她鼓勁兒:「娘娘,再用一把力,小皇子就要出來了!」

    碧桃心神一震,咬緊牙根再配合著產婆使力。

    宋嬤嬤調度宮女的同時見此情景,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也逐漸變得嚴肅。不多時,果聽產婆叫不好:「娘娘恐怕要難產。」

    聽到幾個產婆商議後的結果,宋嬤嬤眉頭深深皺起,扔掀簾出去和皇帝請示:「皇上,娘娘恐是難產,若有萬一……保大還是保小?」

    「保大。」皇帝的聲音出奇冷靜,毫不猶豫地道。

    但在沒有人觀察到的地方,他袍袖中的手緊擰成拳,青筋暴起。早在產婆喊出那一聲的時候,他的心臟就像被人狠狠的攥緊了,他剎那間發現,自己無法想像她就此去了的情景。原來不知在何時起,她就已經這樣難以割捨了。那一刻的感受,讓他迅速的做下了決定。

    碧桃被系統面板連連的提示音吵的從雲端跌下來,她迷迷糊糊的一看面板,技能點數竟是迅猛的蹦竄到了85點。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狗皇帝,你可以再遲一點!

    接著,她在產婆和宋嬤嬤納悶的注視中,手指在虛空中輕點,將「體質健康」加到滿值,從身體裡新湧入的力氣讓她聲如金玉擲地:「再來。」

    一聲嘹亮嬰兒的啼哭終於響徹殿內,產婆喜慶的搶在前頭出來邀功:「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生了個小皇子,母子均安。」

    皇帝自是驚喜非常,催促道:「把皇兒抱來給朕看看。」

    旁邊的皇后卻大失所望,在聽到難產的時候她本還暗自高興,不必自己再出手。這麼惡劣的情況竟都教薛氏給扭轉過來。索性還有謠言一事未破,即使是皇子,有這樣的傳言在身也難以繼承皇位。

    恰此時,熊堯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啟稟皇上,南疆傳來羽檄捷報,瀘澤湖一役大勝。」

    皇帝將繈褓中的五皇子抱在懷裡,哈哈一笑:「朕的五皇子一出世就傳來邊疆大捷的消息,果然是天降大瑞福星。天有景星,乃大星也,狀如霜月,不若就取名為承景,當生於晦朔,助月為明。」

    「皇上聖明!」「恭賀皇上喜得瑞星。」

    一時間,眾人紛紛掩下心裡的嫉妒,開始附和起歡喜之意濃烈的皇帝。

    就是皇后也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出人意料,聖上此言一出,明日城中傳言怕是都要顛了個個兒,換成五皇子乃福星臨世了。難不成薛氏還真得了上天庇佑不成!

    ------------------------------------------------

    碧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枕邊的小包子。紅皺皺的臉已經舒展開,化作白雪團兒似的,睡的很香乎。碧桃看的心裡一軟,鼻子酸酸的,濃厚的歡喜情緒就這樣湧上來。

    「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學皇兒哭鼻子。」皇帝低笑著道,伸手將她落下的淚水抹去。其實他將那麼小小一丁點大的小人兒放在她枕邊時,看著她們倆安恬的睡顏,心裡某一處彷佛也變的柔軟起來。

    碧桃仰在枕頭上,最先看到皇帝的下顎,不知怎麼她好像可以想到皇帝聽到她難產時,下顎線條倏然繃緊的樣子。八十五點啊,她有些悵惘的想著。

    「皇上給寶寶取名字了嗎?」她開口的嗓音沙沙澀澀的,他喂了她水潤嗓才好些。

    「朕給他取了承景當名字。」皇帝擱下杯子,給她解釋了一遍意思,另將捷報的事和她說了,笑道,「這下你放心了?」竟是失手摔了碗,又自己滑了腳。她懷孕後也是日漸穩重起來,哪想得不過是表面樣子,芯子還是迷迷糊糊的。

    碧桃咕噥了幾聲,方道:「自是放心了,」滑倒早產什麼的可不是她願意的,就是奇怪這個消息怎麼來的這麼巧,「我想給寶寶取個小名。」

    「想叫什麼?」

    「團團吧。」她道。

    「……」

    皇帝和她打商量:「聽起來像是女孩子的叫法。」

    「圓圓才是呢。」碧桃哼聲。她九死一生生了個寶寶,他爹還對她取的小名挑三揀四的,她還沒吐槽承景這個名字呢,人承運承澤承德聽起來就很有范兒,承景,怎麼聽都湊不到一系列裡,十足像個異姓王。

    別是好字都被用光了吧。

    「那就團團。」她剛醒,身子還虛著,不宜起爭執。皇帝找了個理由安慰自己,反正他是絕不承認自己這是拿她沒辦法。

    「對了,麗貴嬪……」碧桃突然想起這麼個人來。

    皇帝本欲將準備賜死的話對她說,但轉眼見她小眉頭皺著好像在想什麼,到嘴的話變成了:「你想她如何?」

    「放著吧,先給團團積點福。之後妾身自己收拾她。」碧桃很硬氣的說完,又突然委屈道,「皇上不把事告訴我是為我好,她好端端的多管什麼閒事,哼,把我嚇著她們都該得意了。」話雖如此,她心裡大抵明白這恐怕是德妃指示的,冤有頭債有主,麗貴嬪,她倒可以一用。

    皇帝想起那群後妃眼底的幸災樂禍,眼神冷了冷,再轉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又有些想笑。他現在是知道了,一旦她做出這模樣,必是撒嬌兒想討好處來了。

    他俯身狠親了她一口,道:「朕都應你了。」

    ------------------------------------------------

    幾與南疆緊鄰的壽王封地,一隻白鴿撲棱著翅膀飛進窗櫺。

    壽王捉住鴿子,取下綁在它腳上的信筒,將紙條展開一閱。先是挑了眉有些詫異,而後揚唇笑道:「胡備這回倒是挺機靈啊。」他回封地時把堪為他左右手的胡備留在了京城,好時刻注意京城的動向。在謠言傳出後他亦派人攔截過,只可惜當時消息傳到他手上的時候已經遲了。

    不過他慣愛出歪招,邊疆大捷的消息正好被他利用了一把,信差入京城之前就讓胡備派人悄悄換了,捷報的時候延了延,正卡在那個時辰報進去。

    原先他倒是不知道小貓會早產,不過他估摸形式覺得這回的仗沒那麼快打完,大大小小的戰役,總會有一場用的上。

    最難得是一根筋的胡備終於知道變通,在沒有他指示的情況下及時將計畫提前。

    「唔,等回京了好好獎勵他一番吧。」壽王喃喃自語。

    母后的整壽將近,這次他總算可以回京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璃幻 發表於 2014-7-10 09:04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4-7-10 11:14 PM 編輯

第74章 滿月

    碧桃讓宋嬤嬤教著裹繈褓,先是把毯子靠近寶寶左手的一角拉起來蓋住寶寶的身體,並把邊角從寶寶的右邊手臂下側掖進寶寶身體後面。再是折了下角到寶寶下巴處,掖了左側。團團小餃子就包好了。

    邊上的乳娘忐忑半晌,眼見裹好了忙邁上前來:「娘娘,讓奴婢來罷。」

    才一月大的寶寶要養精神,團團大部分時間都睡的香噴噴的,碧桃看著看著就不想撒手。她看乳娘一眼:「你在外面等著。」

    乳娘立即噤聲,生怕是自己做錯了事,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嬤嬤,本宮想自己喂五皇子,可合規矩?」碧桃想了想,終是問道。

    宋嬤嬤眼波不動分毫:「娘娘合意便可。」即使不合規矩,這位小祖宗要是執意如此,皇上都駁不了,何必她來苦心勸導。

    「那就好。」碧桃微笑,「咱們走罷。」

    今兒是寶寶的滿月宴。有前一回偽月子演練,再加上此次有宋嬤嬤幫忙張羅飲食,當然還有技能點的加持,讓碧桃的容貌、身材等各方面指數恢復如初,又是一朵鮮嫩嫩的嬌花兒。

    只看著寶寶時更添一抹發自內心的溫柔氣韻罷了。

    「珍妃娘娘到——」內侍高聲唱喏。自碧桃誕下五皇子那一日,皇上除了賜名的聖旨,並著她晉封的旨意也一塊兒下了。

    封妃時還有授予金印金冊,倒有點回到小時候獲獎登臺的感覺。

    碧桃著了丹碧紗紋大袖衣,底下嬌綠團花芍藥緞裙,像粼粼春水映入岸邊花,便是生了孩子,依舊是殊容絕麗,明媚非凡。她搭著芸縷的手入殿,下顎輕揚,款款而行,寵妃的架子拿捏十足,直把一眾妃嬪看的牙咬羅帕。

    還指望她就此生出些斑斑點點的,就是容色憔悴些也好啊,再不濟,身材總要差些罷?偏原先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就好像五皇子是石頭裡蹦出來似的。有美貌有子嗣有恩寵,這還給不給她們活路了!

    就是邀來的一些皇室宗親、朝臣命婦見了當今盛寵的珍妃娘娘也不由讚歎,果然是上天的寵兒。

    「我瞧著,珍妃娘娘的樣貌比之建安侯家的大姑娘也是不差的,怎麼先前在閨中時倒沒有人讚譽過?」

    「說也奇怪,原先薛家一對雙胞姊妹,大的那個常在人前走,這珍妃娘娘是自小體弱,只養在深閨裡不見人的。我是看過那家長女的,美則美已,缺乏靈氣,倒沒有覺得如何驚歎。」

    先前開口的夫人打趣:「別是把好的藏起來不肯給人見罷。」

    答話的夫人失笑,她朝被眾人圍簇在中心道喜的薛夫人那裡看了一眼,道:「正主兒就在那,你不若去問問。」

    那夫人還當真起身去了。她深覺不能浪費在這類社交場合結交權貴的機會,說不準對自家那個古板夫君的仕途還有好處。

    滿月宴的前奏鬧而不亂,各桌命婦互相結交,時不時探討一下宴席的主角,倒是和樂融融。德妃依舊是臥病在床,帝后則需要演繹「姍姍來遲」,即使沒有主持大局的人,六局尚能駕輕就熟的打點此間事宜。

    讓碧桃感到意外的是,第一個上來和她道喜的竟是久禁殿中的宜貴人。

    不過要說皇上勒令她不許邁出宮殿倒也不儘然,據壽王那回透露的意思,皇上應也不想暴露她「不安於室」的事,這事要讓人知道了總是臉上無光。再加上她到底有家世在那裡放著,不看僧面看佛面,宴席之流大抵是會讓她出來「放風」的。

    這事要是擱在別的小家小戶的妃子身上,一個染病暴斃也就完了。哪裡這樣麻煩。

    「妾身恭喜珍妃娘娘喜得麟兒。」宜貴人翩然而至,含笑祝賀,然而長久的拘禁讓她眼底不覺添上一絲陰霾,將原本怡然恬淡的氣質破壞乾淨。

    成王敗寇,她沒猜想到珍妃會提前察覺她的意圖,並且迅速的作出反擊,這是她自己的疏忽。因而不會覺得對眼前這個人有多麼恨之入骨,有的,只是不甘和懊悔罷了。

    再行一局,她未必會輸。

    「久不見宜貴人了。」碧桃頷首心領,笑回了一句。

    「妾身近來懶性兒,不愛多走動罷了。」她不知道碧桃已經瞭解到一切,扶了扶雲鬢,笑著解釋道。

    碧桃忽而一笑:「原來如此。」

    宜貴人覺得她笑容有些奇怪,正待探究其間深意,太監公公尖利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席間眾人目光彙聚到一處,原是門口皇帝和皇后連袂而至。

    皇帝當著宗親的面兒親手抱了一回五皇子,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兒子的疼愛。要說起來,按正常流程皆是要六局擬了名單遞上來,皇帝圈一個即可,更不是孩子一落地就能得名的。有這殊榮的,唯五皇子承景一人。就憑這聖上親定的名字,再加上福星臨世的傳言,無形中他比之旁的兄弟就要高出一截兒來。

    宗親大臣們看他的眼光也格外不同。

    重要人物到場,滿月宴正式開始。乳娘先將繈褓豎起,由底下眾人將五皇子看個仔細,紛紛誇讚一番。討得皇帝和珍妃娘娘的歡心。

    緊接著就是滿月宴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剃胎髮,由福澤深厚的老嬤嬤執刀。等嬰兒柔軟的胎髮落在掌心,慈祥的老嬤嬤和藹笑道:「願五皇子從頭開始,一生圓滿。」

    宋嬤嬤上前接了那撮胎髮,將其用絹帕包好收入匣中。大元的人皆認為胎髮乃辟邪之物,具有先天靈氣。民間百姓更是將其製成胎髮筆,用以習字念書,筆中包含著父母對孩子的期望。

    團團先是安安靜靜的睡著,等到眾人上前獻上賀禮時被吵醒睜開了眼睛。他小小的打了一個呵欠,咂咂嘴,烏溜溜的眼珠開始盯住了送禮中的一個人,一動不動。

    碧桃讓乳娘將他抱過來。因為才滿月的寶寶比較脆弱,這個時候如果許多人撫臉捏頰就很容易生病,所以說是給寶寶送賀禮,其實東西都獻到皇帝手裡去了。寶寶就是不待在那兒也是無礙的。

    摟著小繈褓讓團團的腦袋靠在胳膊上,團團原先盯著的人早就出了他的視線,於是他重新尋找目標——他盯住了自己的娘親。

    碧桃將指頭伸到他手邊,碰了碰,立即被尋找安全感的寶寶握住,但是他烏亮的小眼珠還是盯緊娘親不放。碧桃被小嬰兒這樣認真到不行的眼神煞到了,手上的觸感軟乎乎的,更讓她想立刻打道回府專心逗團團。

    反正賀禮有他父親收著呢,晾他也不會吞了自己兒子的東西。

    因碧桃就坐在皇后下手,皇后視線一轉就將這幕看了個全乎。她一方面是嫉妒,另一方面又想起早夭的三皇子,自己的親生兒子。心情不可抑制的抑鬱下來,就是嘴角的弧度都慢慢的轉平了。

    作為嫡妻,她的禮物自然是壓軸出場。就在她維持端莊儀態,笑著把上好的溫潤玉佩交給碧桃時,太后竟也派了身邊最體面的孫嬤嬤前來賀喜。

    孫嬤嬤將一串四眼福錢交到碧桃手中,眼角皺起笑紋:「太后娘娘親手在九十九個銅錢上開了四眼,表示長長久久、四季平安。送給五皇子,她希望咱們五皇子啊,一生順遂平安。」

    眾人聽後俱是驚訝萬分。這本是民間的習俗,是老人家寄託對孫子美好願望的,由養尊處優的太后行來卻顯得尤為可貴。連碧桃都不禁對成日禮佛的太后娘娘起了好奇心。

    「嬤嬤替我謝過太后娘娘。」碧桃抱著團團起身沖慈甯宮的方向行了禮,讓宋嬤嬤接過這賞賜,笑著道。

    她猜測,太后這回意在安撫,送出親手制的東西表示看重,傳達出敏婕妤上回受驚的事她並沒有怪在自己頭上的訊息。

    再加上她曾聽宋嬤嬤說起過,四眼福錢的福運極強,若不是福星貴人年、福星貴人月、福星貴人日或福星貴人時出生的人許會承受不住。太后這也是間接表明自己支持五皇子為「福星」的觀點,至少,不會在這個當口和皇帝唱對臺戲。

    「這就是咱們五皇子罷,」孫嬤嬤慈祥的看著繈褓中的承景道,「長的可真齊整,這眉眼兒啊,就和咱們皇上一樣。老奴皮糙肉厚的怕硌著五皇子就不摸了,娘娘往後有空也抱到慈甯宮裡來讓太后瞧瞧才好呢。」

    無論誰誇自己的孩子,當母親的都高興的很。碧桃笑眼兒彎著:「哪兒用嬤嬤多提,我原只擔心擾了太后清淨,既是如此,我自會領著承景多去的。」

    孫嬤嬤是誰,那是宮裡成了精的老人了,一雙眼睛不知見了多少妃嬪主子,只要被她看上一眼,她就能分辨得出誰是虛情誰是假意。等她仔細的看過這位珍妃娘娘的表情和眼裡透露出來的東西後,終於有些信了,為什麼太后會說她不是會做下這事的人。

    倒不是說珍妃有多良善。

    至少她是個聰明人。她提起太后的時候沒有畏懼和擔心,一派坦然的模樣。

    滿月宴就在太后的賀禮中達到高潮,眾人深覺要重新評估五皇子身上的砝碼,珍妃娘娘竟還得了太后的歡心。子憑母貴,未來沒什麼事是說不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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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曖的燭火下,碧桃寬衣至腰間,把團團抱到胸前餵食。乳兒覆了瑩潤色澤,團團的小口一唆一唆的動著,這讓走到內室的皇帝一時看怔了眼。

    團團發現唆不動了,悶悶不樂的松了口。櫻桃尖兒上沁出了一滴奶白汁液,強烈的色彩對比更讓皇帝覺得口乾舌燥。

    他坐到床沿把兒子將要湊到另一邊的小腦袋按住,目光盯著,啞聲相詢:「小乖,給朕嘗一口如何?」

    剛抬起頭來的碧桃呆住。

    她突然深深的憂愁了,那些給皇帝收去的禮物,他真的會還給自己兒子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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