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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08:40 PM

045章 相看

    連綿不絕的秋雨一下就是好幾天,待雨停時,身上又得再添一件衣裳才能禦寒。

    一早就收到大舅寄來的信,說夏家周圍蹲守的人少了,不管是夏靖還是夏含秋心裡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夏家幾代行商,連當年的章澤天都打主意,可見家業之大。

    和財勢齊名的,還有夏家的仁善,澄陽縣受惠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章澤天雖不把一介賤商看在眼裡,卻也不想犯了眾怒,監視這麼久終是沒有動手,夏含秋最後的擔心終於放下了。

    “小姐,有客人造訪。”

    客人?夏含秋將大舅的信收起來,疑惑的將拜帖接過去打開,視線落在最後的落款上:伏何氏。

    伏姓在前,是夫姓,而和她能扯上關係的伏家人……

    夏含秋猛的站起來,打量了下自己還算得體,快步往外行去,“客人現在在哪?”

    如月忙跟上,邊回話,“在前院的正堂,紫絹在侍候。”

    倒也不算失禮,夏含秋邊走心裡邊活動開了,看樣子瑩瑩肯定是和她娘說了,不然伏夫人不會找上門來,只是是凶是吉還不好說。

    “舅老爺在哪裡?”

    “婢子還是早上見過,後來便沒看到了。”

    “這樣,你別跟我過去了,去將舅老爺找來待客。”

    “是。”

    來到前院正堂,夏含秋深吸一口氣,抬步進屋。

    “晚輩夏含秋見過伏夫人,俗事纏身。一直未上門拜見,請夫人恕罪。”

    “不用多禮。”伏夫人這還是頭一次見著被向來眼高於頂的女兒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小姑娘,長相自是漂亮,可更出眾的,是她周身的氣度,哪怕是一襲布衣著身也遮掩不住。

    自從女兒向她坦言後,她派人去了武陽一趟,這一查,原本只是朦朧聽說的事才算清楚了,對那般敢做的章含秋更多了兩分好感,對,現在人家自己改姓已經叫夏含秋了。

    按理說夏含秋可以說是麻煩纏身,現在是藏得好。沒被人揪出來,可這並不代表她就能一直藏下去,麻煩依舊是麻煩。一點不會少。

    那夏靖在這種情況下卻並沒有疏遠那對苦命的姐弟,而是選擇了扶持,光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人品不差,足夠有擔當,這是許多人都缺少的。

    不得不說,女兒看人的眼光很准。

    所以,今日她來了。

    她想親眼見見那人,也想見見膽子一點不比她女兒小的夏含秋。

    此時見著只覺和她想像的一樣,半點沒讓她失望。

    夏含秋沒有坐上主位,而是在下首伏夫人對面坐下。半點沒有在長輩面前的拘束。自然而然的帶出話題。“早先麻煩了瑩瑩許多,含秋知道瑩瑩能幫我是得了夫人默許。含秋謝謝夫人。”

    “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難得你們投契。”伏夫人端起面前的茶盞聞了聞,唔,是好茶,抿了兩口複又放下,“你是瑩瑩的朋友,算起來我也算是你的長輩,便也不和你繞圈子,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問,你若能回答的就回答,不回答的沉默就是,我不勉強。”

    “夫人請說。”

    伏夫人微一點頭,“你原可是姓章?”

    夏含秋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就想否決,可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若是沒有憑證,她不會這般說,敢這般直白的問出口,心裡怕是已經有定案了,她承認與否都沒有區別,只是留在伏夫人心裡的印象會天差地別。

    為了小舅和瑩瑩的事,這印象也不能差。

    夏含秋暗暗咬牙,點頭應下。

    “很好,你若不敢承認我會很失望。”伏夫人笑了笑,沒再問挑戰夏含秋神經的關於念兒的事,而是直指問題核心,“你那舅舅家中可有妻妾?”

    “沒有,夫人有所不知,小舅十多年前便隨無為道長去了道觀,兩年多前才奉師命下山,外祖母很是著急他的婚事,他卻是自己不願,說師門隨時會召他回山,不想讓嫁給他的女子年華虛度,不管外祖母怎麼逼他都始終沒有點頭應下,婚事便一直這麼拖了下來。”

    “照你這麼說他是不願成親?”

    夏含秋搖頭,“含秋說句不怕夫人笑話的話,小舅都二十有五了,哪可能不想著身邊有個貼心人,只是他覺得自己給不了別人安穩的生活,怕到時害了姑娘家,若是有哪家姑娘不介意,他怕是頭都要點斷了。”

    伏夫人笑了,聽聽這話,哪像是個未成親的姑娘家說得出來的,偏偏這小姑娘就這麼自然的說出來了,連帶著聽的人都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只要姑娘不介意,你那舅舅就要?”

    “夫人覺得瑩瑩這樣的女子不足以讓男人動心?”

    想到女兒的性子,伏夫人也不再繃著了,歎了口氣道:“她那性子全隨了我,女子太好強有什麼好,男人愛的都是性情柔軟的女子,她的親事我是著急,可我也不會隨便就把她嫁出去,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不能毀了她一輩子。”

    “您是個好母親。”

    “哪個做母親的不為自己子女想。”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伏夫人將話題擰了開去,“含秋,你舅舅對瑩瑩可有想法?”

    強壓下因伏夫人的話惹起的對母親的相信,夏含秋努力集中精神回話,“不敢有,夫人,兩人從不曾私相授受。”

    “我的女兒我知道,她不會那般不規矩,我就是……這麼說吧含秋,瑩瑩的性子你應該也清楚,你覺得你舅舅和瑩瑩能合得來嗎?若是新鮮勁一過他就去外邊逍遙,我女兒要如何是好?”

    “這個……”

    “舅老爺。”

    兩人循聲望去,進來的人不是夏靖是誰。

    夏靖長相很佔便宜,清秀的娃娃臉不止讓他顯小。還讓他看著就好親近,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隱隱還有兩個酒窩,讓看著的人也不自覺的跟著帶了笑。

    夏以秋每每見著都覺得和初次見到的小舅實在不像是同一個人。

    他只以為秋兒叫他來是需要他撐場,此時見著明顯比秋兒長了一輩的伏夫人更認定了是如此。一進門臉上便帶了三分笑,“秋兒,有客人?”

    夏含秋眼角餘光掃過伏夫人,看她在打量小舅,起身道:“小舅,這是伏夫人。”

    夏靖笑容一凝,差點就保持不下去,不久前才和他說起伏瑩瑩的事,現在上門的又是伏夫人。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來客的身份了。

    再沒心沒肺的人這時候也知道不好意思了,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給他逃。

    夏含秋哪能讓他跑,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了,沖對面的伏夫人一笑,介紹道:“伏夫人,這便是我小舅了。”

    因著夏靖進來後的表現,伏夫人第一眼印象極好,怪不得瑩瑩會看上,長相俊秀,個頭很高,看著比會亭城的很多男人都要高。

    按理說二十五歲的男人已經很成熟了。世故圓滑會算計才是常態。可是他沒有。

    就和他顯得稚嫩的臉一樣。他的為人處事都尚顯生澀。

    養成這樣的性子環境固然重要,可本性也要占了很大一部分。

    只是一見面。她便有倒戈相向的跡像了,伏夫人暗暗歎了口氣,面上卻半點不顯,就看著夏靖,看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夏靖能讓無為道上看上不可能是個蠢的,一開始的無措過後很快就鎮定下來,腦子一轉,直接將對面的婦人當成了自己師父對待,態度那叫一個恭敬,卻又不是那種遠遠的恭敬,而是帶著點親近之意。

    “夏靖見過伏夫人。”

    伏夫人莞爾一笑,忽然就覺得想那些多餘的根本沒必要,直接要個答案,眼前這個應該也是會給的,遂道:“夏靖,你可看得上我家瑩瑩?”

    不止夏靖,夏含秋都嚇了一大跳,這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些?

    可夏靖對這樣的態度反而更適應,他就喜歡直來直往,對方敢這麼問,他就敢這麼答,“誰能娶到伏小姐都是天大的福氣,我只恨自己沒有那個福氣,何來看不上這一說?”

    伏夫人眼中閃過笑意,“那便是看得上了?”

    “……”

    “我知道你們沒有私相授受,你說什麼我都不怪你失禮。”

    夏靖看了外甥女一眼,求救的意圖表達得很清楚。

    夏含秋對他微微點頭,並不開口。

    她看得出來伏夫人對小舅觀感不差,只要小舅眼下能過關,瑩瑩便極有可能成為她小舅媽。

    在外甥女那得不到幫助,夏靖只能自己來。

    想著曾見過的小姑娘,夏靖心裡問自己,若是她成為自己的妻子,他願意嗎?

    心裡那般雀躍,哪能是不願!

    夏靖笑,外在沒得說,而內在,秋兒在會亭舉目無親,只是個小有銀錢的無依女子,她卻願意親近,還會出手幫忙,這樣的人心地能差到哪裡去?

    不管哪個男人,娶到這樣的女子都是幸事吧。

    “來了會亭後,我聽秋兒說起過許多事,其中就有關於伏小姐的,做為秋兒的舅舅我該謝她,秋兒性子內向不愛與人接觸,必是伏小姐極有過人之處才會讓她願意相交,而伏小姐的性子不比一般女子,也許其他人會覺得她太過要強,對我來說卻剛剛好,太柔弱的女子我會照顧不來,伏小姐卻一定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並且為我經營出一個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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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42 PM

046章 做客

    說到這裡,夏靖俊秀的臉紅了,不用別人說什麼他就覺得自己特不要臉,當著姑娘母親的面這麼說,要是個性子粗魯些的都能用棍子抽他。

    “伏夫人,您,您別誤會,我不是說我想娶伏小姐,我知道我沒資格,就是話趕話的說到這了,我沒有那個意思,真的!”

    伏夫人卻笑了,“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有意將女兒下嫁,你也不娶?”

    夏靖呆愣在那裡沒了反應!

    是他聽錯了吧!?

    夏含秋心跳得厲害,“夫人此話可當真?”

    伏夫人笑盈盈的看她一眼,並不應下,轉而又問起別的,“你打算如何成婚?就算你用八抬大轎來抬也掩飾不了你的白身,我和老爺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說,瑩瑩一個城主千金下嫁給白身卻一定會成為跟隨她一生的笑話,瑩瑩嘴裡說不在乎這些,可做為一個女人又如何能不在乎?再說以現在夏家的情況,伏家也不能去趟那渾水,夏靖,你覺得呢?”

    夏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下來,“伏夫人,秋兒念兒是我外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能丟下他們姐弟不管,若是伏夫人……那很抱歉,請恕我高攀不起。”

    “小舅……”

    “秋兒,這裡沒你說話的地兒。”夏靖難得嚴厲一回,夏含秋有點被小舅嚇到了,真的就住了嘴。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岔話了。”伏夫人淡淡的插話,“我的意思是以夏家現在的情況,若是大張旗鼓操辦一場婚事怕是不現實。我也不願意讓武陽那邊盯上我家老爺,論陰謀詭計,我家老爺不是對手,還是不要去他們跟前獻醜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他錯怪人家了,而他剛才還給了對方臉色看!夏靖恨不得去撞牆,將自己撞醒一些,他怎麼能這麼蠢,連個話都聽不懂!

    可這會他連去撞牆都不能,對方還在等他回話!

    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夏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我寫封信給師父。向師父討個主意,師父早有言在先,我們師兄弟四個成親必須先告與他知。還有,要將女方的生辰八字告知於他。”

    伏夫人聞言卻是松了一口氣,從進門到現在她沒問過一句他是否真是無為道長的弟子,可她心裡最關心這個。

    雖然女兒和含秋都肯定的說他是,不親耳聽他說她的心還是落不下來。

    至於要生辰八字,別人她不會輕易給,無為道長要她雙手奉上,以無為道長的卜算能力,要這生辰八字肯定是為了小倆口打算,定然不可能害了自己弟子。

    從這點也可以看出這夏靖不但是無為道長的弟子。還頗得看重。

    這就好!

    夏靖的秉性如何她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比之前相看的任何一個貴族子弟都要好出無數倍。以夏靖的性子來說有個女兒那樣有主意的夫人也挺好,要撐起一個家也就容易了。

    瑩瑩嫁給他。差不了。

    更何況瑩瑩現在明顯芳心暗許了,而夏靖,看著也不是那般不解風情。

    “拿紙筆來。”

    屋裡的丫鬟在寬鬆的環境下一個個反倒被調教得聰明伶俐,很快就有人將文房四寶奉上。

    伏夫人在宣紙上寫下女兒的生辰八字遞過去,“我等你的消息。”

    夏靖接紙的手都有點抖,他沒想到在家想盡辦法逃避的事在這裡卻一眨眼就有了著落,娘要是知道了,怕是真會給秋兒封個大大的紅包。

    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伏夫人起身理了理衣擺,“在那之前瑩瑩不能過來這裡了,含秋,你若是得閒歡迎你去城主府走動。”

    夏含秋忙隨之起身,“是,請夫人轉告瑩瑩,過兩天我便去看她。”

    她就喜歡這種有分寸的孩子,難得的是這孩子還很有幾分內秀,伏夫人溫和的對她笑笑,“你的書我都有看,多謝你在書裡幫我出了一口惡氣,有些事雖然過去經年,卻像是魚刺一樣梗在喉嚨讓人不快,現在這刺卻被你拔出來了,我得謝你。”

    “您別這麼說,我都該臉紅了。”

    “想想,瑩瑩有個你這樣合得來的外甥女也挺好。”伏夫人先是笑,轉眼又皺起了眉,“若這親事真成了,以後我不成你祖母一輩的了?這可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聽您這麼一說,我真恨不得去將我屋裡的銅鏡搬來,我們站在一起,誰能信我們是祖孫輩,您要是不喜,我們各論各的如何,我也不想將您叫老了。”

    “那可不行,輩份不能亂。”下意識的接了句,伏夫人反應過來便有些忍俊不禁,“這八字都還沒半撇,我們都擔心起這事來了,我該回了,有了消息給我去個信。”

    “是,我送送您。”

    伏夫人沒有拒絕。

    兩人將她送上轎,看她的轎子消失在巷口才對望一眼,皆松了口氣。

    這城主夫人真不是一般人,自登門後談話的節奏全被她掌控了,她和小舅都只能被動的隨著她的指揮棒團團轉,此時想來伏夫人在來之前怕是就沒想過要攔這門親。

    “要不要給外祖母去封信?”

    夏靖想了想,搖頭,“我先問過師父再說,免得娘空歡喜一場。”

    “您就不能想點好的。”夏含秋抱怨了一句,“瑩瑩這麼好的姑娘要是被別人搶了去您可別後悔。”

    “是我的就一定會是我的,若不是,就算強求我也強求不來。”看外甥女還是不滿的嘟起嘴,夏靖不由得揉了她頭一把,也不顧她都快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

    從大手下逃脫,夏含秋快步從他身邊走開,“念兒快回家了,我去看看廚房裡有沒有備好吃的,小舅,你快去寫信,用你們師門的通道,這事不能拖,越快越好。”

    “知道,還用你提醒。”

    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啾啾穩穩的落在夏含秋肩頭,一人一寵對著啾啾了幾聲,轉入拐角不見。

    夏靖在後面看得欣慰不已,比起他初次見到秋兒的樣子,現在的秋兒已經鮮活多了,有了些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而這些,都是她自己拼來的。

    真厲害啊,他的外甥女。

    不期然想到那個叫伏瑩瑩的姑娘,明明該是高高在上的,偏偏和秋兒投契,現在更是和他扯上了關係……

    不知道這周圍還有沒有宅子買,他若是將家安在這裡爹娘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等等,他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遠了?先給師父寫信才是正經。

    兩日後,夏含秋去了城主府。

    “這是……”伏夫人翻了翻夏含秋送上來的東西,有些訝異,又有些不敢置信,城主府從來就不缺送禮的,可從來沒有這般送的。

    夏含秋面色微微有些赧然,三輩子加起來,她這還是頭一次上別人家做客,以成人的方式送禮,心跳得很快,“之前和瑩瑩說過要來給夫人請安的,只是禮物一直沒有準備好,便拖了下來,哪想到讓夫人先登了門,實在失禮,瑩瑩說您喜歡我寫的故事,我這些日子便寫了個短小一些的,您將就看看,希望您會喜歡。”

    “你這是重抄了一份給了我?”

    “是,之前的那份因為有修改,顯得很潦草,所以……”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過你給我之前那份就是,這個可以拿去印刷,你也不用受累再抄一份了。”

    夏含秋忙搖頭,“這個我沒打算印刷成書去賣,就是寫給您看看的。”

    伏夫人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這份禮物太用心,之前雖然知道她感謝自己,可得了這份禮物後才知道她的謝意有多厚重,這孩子,太實誠。

    叫人拿了綢緞過來,當著夏含秋的面珍而重之的將整本冊子包起來,伏夫人覺得自己的心此時都格外的誠,“這是我收到的最用心的禮物,我會好好珍藏的。”

    自己的心意被人這麼鄭重的收下了,夏含秋眼裡漾出層層笑意。

    伏夫人看在眼裡不由得想,兩人不愧是甥舅,都一樣的簡單。

    “秋……”

    夏含秋循聲回頭,沒有跑,但是快速移動步子進來的不是瑩瑩是誰!

    “好好走路,像什麼樣子。”

    在娘的眼皮子底下,伏瑩瑩不敢造次乖乖的慢下了腳步,她的人生大事還捏在娘手裡呢,現在娘最大!

    對這樣的女兒伏夫人哪還能責備得起來,無奈的搖頭,對比一邊的夏含秋,感覺她女兒應該才是穿白衣的那個才對。

    “含秋,中午就在這裡用飯,知道你不喜見生人,放心,我讓人將飯菜送去瑩瑩屋裡,你們兩人一起用,沒長輩在也沒那麼多規矩。”

    夏含秋還沒說什麼,伏瑩瑩就歡喜的道:“娘最知我心意了,謝謝娘。”

    “我都不想和你說話。”似嗔似怒的撇了女兒一眼,伏夫人看向夏含秋的眼神格外柔和,“去吧,不用在這裡陪我,好好教教她規矩,明明比你還大一歲,看著倒是你比她要懂事多了。”

    “那是因為在您面前瑩瑩才會如此,年紀再大,在您面前不也是女兒嗎?”夏含秋福了福身,“含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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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43 PM

047章 透露

    城主府很大,一路往裡走,夏含秋覺得論起華貴來還比不得章家,但是厚重感卻是章家遠遠比不得的。

    這就是底蘊。

    章澤天做夢都想擁有,卻註定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東西。

    一路上伏瑩瑩都緊緊挽著夏含秋的手臂,抱怨著娘親這段時間對她管束得有多緊,抱怨娘親見著秋就嫌棄她了。

    夏含秋含笑聽著,偶爾搭一句話,卻並不多言。

    伏瑩瑩的院子緊靠著主院落,可見她在家中受寵的程度。

    兩人正要跨進門檻,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瑩瑩,你這是……”

    夏含秋回頭,看對方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準備的說是落在自己的一身白衣上,哪會不知她的疑惑從何來,城主千金和平常百姓相交?開什麼玩笑?!

    “大嫂,這是我的朋友,我們有話要說,就不陪大嫂了。”

    “等等,瑩瑩,你和她……娘知道嗎?”

    “我們剛從娘那裡過來,大嫂若有疑慮去問娘就是,秋,我們進去。”

    夏含秋對外面的女子微微福了一福,不卑不吭的隨伏瑩瑩進了屋,伏瑩瑩更讓丫鬟當著那人的面將院門關上了。

    “秋,你別把她當回事,她也不見得有多高貴,倒是知道看不起他人了,就這德性,實在怪不得我和我娘看她不上,哥哥也不愛近她身。”

    夏含秋搖了搖頭,在瑩瑩的拉扯下坐到她身邊,“貴族看不上平民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敢穿這身衣裳出門就不怕被人輕瞧,倒是你,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她終歸是你嫂嫂,以後你嫁人了這裡才是撐起你脊樑骨的娘家,處好了對你沒壞處。”

    “我和我哥關係好著呢,不用巴結她,你是不知道她以前是什麼樣,現在都還是好多了。”不想提起那個人。伏瑩瑩轉開了話題,“你今兒怎麼來了?你,你那個誰還好嗎?”

    “他就沒有不好過。”夏含秋笑眼看她,“前兩天你娘去了我家,你知道嗎?”

    伏瑩瑩嚇得瞪大眼,“真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娘半點音都沒透給我,她是不是說難聽話了?等等,要是我娘將事情攪和糟了,今天對你的態度不會這麼好……”、

    伏瑩瑩頓時眼睛發亮,抱著夏含秋的手臂猛晃。“你快說,我娘是不是同意了?她見著你小舅了嗎?”

    夏含秋沒想到她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忙將那天伏夫人登門所說的話複述給她知道,“依我看,只要能解決了你怎麼出嫁的事,你們之間的事就能成,而要解決這件事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只要能請到無為道長為你們主婚便萬事大吉了,只是眾所周知無為道長極少下山……小舅已經給無為道長去信了。等著吧,總有辦法解決的。”

    伏瑩瑩用力點頭,她想到了她娘最後應該會同意,可她沒想到她會鬆口得這麼容易這麼快。

    “你,你小舅是什麼態度?我娘有多厲害我知道,他該不會是被我娘用話給逼得同意的吧?!”

    “我小舅那人看著粗枝大葉的很,可他若不願意的事沒人能勉強得了,要不然哪還能獨身到現在,早被我外祖母壓著成親了。”夏含秋歪著腦袋看她,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打趣意味。“瑩瑩,看樣子以後你要長我一輩了,一想到要叫你小舅媽我就叫不出口,怎麼辦?”

    伏瑩瑩臉下飄起紅雲,頭抬起來,眼神卻飄忽,“那你以後還叫我瑩瑩,我們論我們的。”

    “這可不行,多一個長輩疼我我高興著呢!”

    接連被刺激,伏瑩瑩咬牙反擊道:“真成了你的長輩,第一件事就是給你許戶好人家,以後我就給你撐腰,看誰敢欺負你。”

    “你先把自己嫁了再說。”眼看著火勢就要往自己身上燒,夏含秋馬上轉開話題,“瑩瑩,我想和你說點私密事。”

    伏瑩瑩會意,示意屋裡的丫鬟都退出去,並將門帶上。

    夏含秋抿了口茶水,她思量再三,有些事不能冒昧的和伏夫人說,也不能莽撞行事,但是和瑩瑩露一點點卻未必不可行。

    “瑩瑩,接下來我和你說的話不管你信不信都不要往外傳,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看她說得這麼嚴肅認真,伏瑩瑩也斂了笑,用力點頭。

    “梁國要亂了。”

    這話一出,伏瑩瑩心頭便一緊,她不是頭髮長見識短,只知胭脂水粉哪家好的內宅女子,她爹是城主,她娘主意最是正,從小就教她不要一葉障目,要儘量看得遠些想得遠些,因著便利,外面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她覺得,梁國要亂這話出自她口裡才正常,可此時卻偏偏出自終日不出門的秋手裡……

    “我知道瑩瑩你一定聽得懂,但是你一定想不到情況會糟糕到什麼程度,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無法解釋,你若是和我無關的人我不會冒險和你說這些,可你不是,你先是我的朋友,以後還有可能和我成為一家人,我不能明知道一些事卻什麼都不做,所以,不管你聽到什麼,你都聽著,記著,不要質疑我,好嗎?”

    伏瑩瑩緊抿嘴唇點頭。

    夏含秋松了口氣,這些話要說出來太不易,就像是壓在最心底的秘密,此時卻要讓別人得窺其中之貌,這讓她不安。

    可她若什麼都不做,她愧為朋友。

    緊張的連連喝茶,很快杯中便見了底,伏瑩瑩親手給她續滿。

    夏含秋梳理好自己要說的,往瑩瑩那邊移了移,壓低了聲音道:“一個國家如果接連發生動亂,最後肯定安生不了,更何況還有鄰國虎視耽耽,越往後情況只會越糟糕,而平衡一旦打破,什麼後果你比我更清楚,若是一般百姓,躲避戰禍便是,可伏家不同,你爹掌著梁國十四城之一,要是戰亂起,你爹避得開?你別幻想去說服伏城主退避,你比我更清楚那不可能,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希望你去說服你爹,而是做些其他準備,比如說……將以後只能是廢紙一張的銀票去兌成黃金藏起來。”

    伏瑩瑩再膽大,終歸也是內宅女子,聽了這話番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

    狠狠掐住虎口令自己冷靜,將秋說的這番話理解透徹,伏瑩瑩抖著聲音道:“你是想告訴我,趁著現在還算穩定,將銀票兌換成黃金?銀子都沒用?”

    “銀子自然也是有用的,只是黃金會更好吧,而且量上面來說也好囤積一些,不會占去太大的地方。”

    伏瑩瑩看著夏含秋,眼神卻失了焦距,“秋,你說的有道理,可你忘了一件事,我爹是城主,城主府有公中庫房,還有單屬於我家的庫房,我家真正存在錢莊的銀子沒有多少,庫房才是問題所在,會亭城若是亂了,城主府便是首當其衝的目標,不,不,問題會更大,到那時怕是我爹都……”

    話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喃喃自語,若不是離得近,夏含秋都會聽不到,正因為聽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伏家畢竟不是一般的貴族,就算是普通貴族都會將大部分值錢的東西私藏起來,又怎會將之存入信不過的錢莊。

    “抱歉,是我想岔了。”

    “不,秋,謝謝你提醒我,我知道要怎麼做了。”伏瑩瑩緊緊的握住夏含秋的手誠懇的看著她,眼神沉靜,顯然已經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了。

    夏含秋反手緊握住她,“我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

    她失去的太多,所得卻太少,於是她在乎的也少了,正因為少,才更在乎。

    心不在蔫的吃了頓飯,夏含秋沒多呆便告辭回了家。

    伏瑩瑩將自己所有的體己銀子都翻了出來,散碎的不算,銀票加起來居然也有兩千餘兩,想到有可能會便宜了別人,伏瑩瑩打算明日便去將銀子兌現了,再去換成金子藏起來。

    秋的話雖然有些先天下之憂而憂,卻並非一點道理都沒有,她比秋知道的更多的是,現在梁國已經有超過半數的城起了亂象,前幾天她還從爹爹那裡得知梁國國君臥病在床有些時日,若是國君……梁國就真的要亂了。

    太子空有良善之名,卻掩蓋不了他軟弱的事實,強敵環伺的情況下,這樣的國君只會加速梁國的敗亡。

    無為道長算盡天下事,不知有沒有得窺天機。

    既然多年前他便選擇在梁國設道觀,應該,是看好梁國才對吧?!

    伏瑩瑩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卻不敢真抱這樣的希望,一轉身就開始思量要如何說服妒娘親將庫房中值錢的東西轉移。

    公中的東西不能動,但屬於他們伏家的一定要好好藏起來,就算有朝一日會亭也亂了,爹吃虧了,也為伏家留下了元氣。

    可這些都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說服娘。

    娘要是同意了,爹那裡便不成問題。

    直接將秋的話轉告自是不能,她之前才答應過她的話不能不算數……

    到時候說不得還得借無為道長的名頭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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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45 PM

048章 無為

    夏靖等長了脖子,也沒能將師父的信盼來,但是在信發出去的半個月後,他等來了無為道長本人。

    看著和自己下山時一模一樣沒半點變化的師父,夏靖愣神了好一會才記起來要見禮。

    一直將視線落在夏含秋身上的無為道長終於捨得給了一眼注意力給他,“回神了?”

    夏靖憨憨的摸了摸後腦勺,也不管那動作和他現在俊秀的模樣一點不符,“師父,您怎麼下山了?就您一個人來的?三位師兄沒跟著您?”

    “他們有各自的事要做。”無為道長又看向夏含秋,“能否將你的生辰八字告與我知?”

    因著小舅的關係,夏含秋本來對無為道長很是敬佩,可自從他一進來就總是盯著自己看後她心裡便有些懼了,不是因為那眼神帶了不好的意圖,而是她心裡那個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

    其他人她有自信瞞住,可無為道長……她不敢肯定。

    只是聽別人說便知道這個人有多大本事。

    聽他要自己的生辰八字,她下意識就要拒絕,可還不等她說出拒絕的話,小舅便嘴快的說了出來。

    夏含秋無奈的垂下了眉眼,小舅……對無為道長的信任恐怕不比對她的維護低。

    她這會只能期望無為道長沒有別人吹噓的那般厲害了!

    無為道長掐指算了算後長籲一口氣,像是確認了什麼事一般,神色看著都輕鬆了幾分。

    言語間卻再不提起,“我有事要出遠門一趟,接了你的信便順便過來一趟,八字我給你們兩人合過了。天作之合,成親的日子我也算過了,明年九月初六,到時我會替你們主婚。”

    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小弟子,無為道長又道:“這封信你交給女方家人,他們看過信後定不會再攔阻此事。”

    夏靖滿心歡喜的接下。想著那般嫩生生的姑娘家會是自己的妻子只恨不得日子能過得更快些,可想到時間過得快了,秋兒又得長一歲,心裡便又著急,想著師父在這裡,不由就問。“師父,您能不能算算秋兒何時才能紅鸞星動?”

    “你又怎知還未動?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無需著急。”回的是四弟子的話,看的卻是夏含秋。

    夏含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道長的話很有些意味深長。

    若自己真的紅鸞星動了。那對方是誰?想來想去,她也想不出她何時和男子有過接觸。

    或許,道長只是在說些故弄玄虛的話罷了,夏含秋這麼安慰自己,對道長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模樣。

    無為道長眼中閃過笑意,起身準備離開,“我要出關一趟,靖兒,在我未歸之前不得輕舉妄動。我之前交待的事依然算數,另外,黃組先交與你手中,這是權杖。”

    說是權杖,看著根本不像個牌子,小小的圓圓的,倒正像是個珍貴玩物。

    夏靖下意識的接住,這回腦子轉得極快,趕緊問眼看著就要往外走的人,“師父。您將黃組交與我,那三位師兄那裡……”

    “按排行,他們接管了天組地組玄組,各司其職,需要時互為倚撐,我不在,你大師兄統管一切,若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他會通知你。”

    “是。”

    “另外,內門心法你可以傳給你外甥。”

    夏靖心中一動,“師父可是要收念兒為弟子?”

    “他與我無師徒之緣。”無為道長輕輕搖頭,“他的路得自己走,有貴人提攜,長姐教導,他的成就不會差。”

    離開前,無為道長看了一眼屋樑上某處,夏含秋知道,啾啾被發現了。

    好在道長並沒有做什麼。

    “師父,我送您。”

    無為道長微微點頭,待出了城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剃了大鬍子後看著很有些不習慣的小弟子,“你接掌黃組後不能再久居會亭,不然會亭本是安全之地也會因為你的存在而多了變數,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任何一點變數都能改變全域,靖兒,你一心護著的人需要的並不是你的維護,而是成長,你自以為的為她好是在害她,她現在每少面對一分,以後便要多一分危險,你希望那樣嗎?”

    夏靖覺得自己越來越蠢了,不然怎麼會聽不懂師父的話呢?

    “你是真的沒聽懂,還是不想懂?”無為道長笑容很淡,“回去吧,該發生的事誰也避不開,該入局的人不管如何都會入局。”

    該發生的事誰也避不開,誰入局的人不管如何都會入局,這說的是秋兒嗎?夏靖滿心迷茫,他的外甥女是很厲害,也很有膽氣,但是這樣的女子並非沒有,怎麼就會是秋兒呢?

    師父有多大本事他在一邊看了十幾年不說全部瞭解,可就他瞭解的那些也已經很嚇人了,若他是個不知情的人,秋兒得了師父青睞只怕也要喜不自禁,偏他最知情不過,知道但凡被師父看中的不管是人還是事都簡單不了。

    秋兒現在幾乎都要無欲無求了,這樣的青睞又哪裡會是她想要的。

    接掌黃組的興奮全部淡去,夏靖站在郭宅門口舉步不前,他不知道這時候要如何面對秋兒,要怎麼和秋兒說他得離開她身邊,丟下他們姐弟兩個在這裡。

    他開不了口。

    “小舅,您怎站在這裡不進去?”

    夏靖回頭,是了,這個時辰念兒是該回來了。

    “想事情走神了,硯良,你先進去,和小姐說一聲,我和念兒出去走走。”

    “是。”

    郭念安也不追問打聽什麼,乖順的跟著小舅來到一處酒肆,揀了個角落坐下,他現在需要喝些酒來壓壓驚。

    “小二,來一壇青酒,幾個下酒菜,再來壺茶。”

    “好勒,客官稍等。”

    郭念安這還是頭一次來酒肆,眼神四處掃了掃。

    “沒來過?”

    郭念安搖頭,“在武陽時娘不許我去這等地方,到了會亭沒時間想這些。”

    “你倒聽話,讓人省心,怪不得秋兒要說別人家是愁孩子不知事,她是發愁你太知事。”

    “我太弱小了,不努力一點不行,我不想以前護不住娘,以後還護不住姐姐。”

    若是秋兒真像師父說的那般不平凡,一般般的厲害都還不夠看啊念兒,夏靖心頭苦笑,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

    酒菜上來,夏靖將茶往念兒面前推,“你就吃點菜喝點茶。”

    郭念安正長個兒,餓得快,聞言也不客氣,夾了一筷子鹵肉送進嘴裡,雖然比不得家裡廚娘做的,倒也能入口。

    酒過半,夏靖臉上微微泛了紅,俊秀的模樣煞是好看。

    郭念安看他喝得太急,忙夾了幾筷子菜放進他面前的碗裡,“小舅,您吃點菜,酒慢慢喝。”

    這般貼心啊,前期是二姐教得好,後面秋兒也是用足心思,就算沒有秋兒提攜,以後也定然是有出息的。

    夏靖慢夾了一片豬耳朵慢慢咀嚼,心裡不著邊際的想著。

    “小舅,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恩?”夏靖疑惑的抬頭看他。

    郭念安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筷子端端正正的坐著,“您平時不是這樣的。”

    夏靖覺得不管吃什麼東西進去都只有一個味道——苦,乾脆也放下筷子不吃了,“念兒,今天我師父來過,和我說了些與秋兒有關的事,我心裡不太痛快。”

    得知和姐姐有關,郭念安難掩擔心,忙追問,“是什麼事?”

    夏靖搖頭,“師父說得玄乎,我也就是理解了個意思,具體的卻說不上來,念兒,小舅知道你現在已經很努力了,可你以後要更努力,不然……以後你還是會護不住秋兒。”

    郭念安大急,站起身來身體前傾急急相問,“姐姐會有危險?”

    “如果真像師父說的那樣,危險少不了。”夏靖用力搓了把臉,“師父提醒我我如果不離開會亭會成為變數,不管師父是在嚇我還是怎麼,我都必須要離開,可我哪裡能放心,你還這麼小,秋兒又……”

    抓起酒罈狠狠灌了幾口,酒水沾在臉上,夏靖看起來就像是哭過一樣有些狼狽,“我還想在附近買個宅子,以後成親了就和你們當個鄰居,有個什麼事也能照應一二,我都打算好了,怎麼就,怎麼就……”

    “小舅……”郭念安被這一連串的事衝擊得有些懵,可是小舅的難過太顯而易見,他只得將自己的情緒先扔開,“小舅,我會照顧姐姐,您不要擔心。”

    “你尚不足十歲,自己都還需要別人照顧。”夏靖歎了口氣,不忍說出更洩氣的話,“再不放心我還是得走,師父的話我從來不敢小看,我就是心裡憋得慌,你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吧。”

    問題是他全部聽到了啊,郭念安含糊應下,心裡卻琢磨開了,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讓自己更快變得厲害起來。

    “回去吧,晚上我便教你師門的內門心法,師父允了的,可惜師父說你們並無師徒之緣,不然甥舅同門,也算是一樁佳話了,罷了罷了,說這個也沒什麼意思。”

    兩人各藏心事,回去的路上沒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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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46 PM

049章 事成

    “離開?”夏含秋臉上並無意外之色,自從無為道長離開後她便一直在想,如果只是為著那麼一件小事,無為道長不會特意來這裡一趟,哪怕他說是順道。

    “什麼時候?”

    “明天。”夏靖有許多話想囑咐,可一張口卻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秋兒從來就不是沒腦子的孩子,“若是有什麼事給我來信,用我告訴你的方式。”

    “知道了小舅。”夏含秋起身,“我去給您收拾行禮。”

    “不用了,我也沒多少東西要收拾。”覺得拂了秋兒的意不好,夏靖又道:“你讓汝娘幫我烙幾張餅吧,我帶路上吃。”

    “好。”

    晚上的一頓餞行飯吃得很是沉默。

    夏含秋吞下最後一口飯,拿過小舅手邊的酒壺幫小舅斟滿酒,又讓丫鬟上了兩個酒杯各倒了半杯,一杯量少的推到念兒面前,自己端了一杯舉起手來,“小舅,一路平安。”

    念兒也舉起杯和小舅碰了碰,“一路平安。”

    夏靖眼底泛酸,仰起脖子一口飲了酒,閉著眼睛不想失態,“我會將家安在會亭,到時就能時常見著了。”

    夏含秋笑了笑,淺淺的抿了一口酒沒有接話,小舅太信任無為道長,就算他現在決定了,也真的打定主意了,到時無為道長一句反對也能讓他改變。

    郭念安對酒不好奇,打濕了嘴巴就沒有繼續動作,他現在更擔心姐姐,這些時日看下來他看得明白,小舅的到來讓姐姐輕鬆許多。

    可現在小舅卻要離開了……對還沒見過面的無為道長,郭念安心裡突然就厭惡起來,要不是因為他,小舅怎麼可能要離開。

    無意中,大概無為道長都沒想到他給自己拉了仇恨。

    “我不在了伏小姐便可以常來這裡,我離得太遠,真發生什麼事會趕不及,你和念兒若是遇著什麼難處了記得去找伏家,他們不會置之不理的。”

    夏含秋輕輕點頭,很想問無為道長的話是不是真就那麼管用,可就算不問,她也知道答案。

    夏靖乾巴巴的又叮囑了幾句,看出秋兒情緒不太好,他真恨不得哪也不去了,可想到師父的話,只得歎了口氣將念兒拎走,讓秋兒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一個人被迫的成長會有多痛他無法體會,可只是想想他便覺得心疼了,真正承受的人又得有多難熬?

    接住從天而降的啾啾,夏含秋捏了捏它軟軟的耳朵,緊緊摟住它,喃喃道:“啾啾,以後又沒人可以給我依靠了。”

    啾啾沒法回她話,乖乖的任她摟著,腦袋蹭了蹭她的臉,無聲的安慰。

    如月悄悄的收回腳,只覺得心酸得難受。

    跟了小姐兩年多,她才知道她的小姐有多不易。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夏靖就離開了,卻將無為道長留下的給伏夫人的信放在了屋子最顯眼的地方。

    夏含秋捏了信在手裡半晌,去了城主府。

    “無為道長給我的?”伏夫人接過來,眼中有疑惑有驚喜。

    “是,道長昨日來了,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久留,我小舅受師命回山,也不能親自送來,所以我便成了跑腿的了,夫人別怪我小舅不懂禮節才好。”

    “不怪,不怪,無為道長的話是該聽,該聽。”伏夫人連連搖頭,揚了揚信,道:“我現在就看看道長可有其他交待,你先喝口茶。”

    “是,夫人請自便。”

    無為道長的墨寶極難得,伏夫人難掩激動的拆開信封,裡面薄薄的一張紙上寥寥數言,“伏姓女,極陰之體,靖兒為極陽之體,兩人乃天作之合,望成全,定吉日為明年九月初六,介時由貧道主婚。”

    從頭到尾,除瞭望成全三個字稍顯軟和外,其他的純粹就是告知的意思,可伏夫人看著卻滿臉喜不自禁,重複看了好幾遍才小心折起來,暗暗決定瑩瑩的嫁妝得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厚上幾分才行。

    “道長的意思我知道了,含秋,不知你能否聯繫一下夏家人,有些事我們兩家也該商量著辦了。”

    “是,我昨日便給外祖家去了信,瑩瑩的身份我也說明了,外祖家必定會慎重對待,只是為了不給伏家添麻煩,也為了不讓某些人順滕摸瓜查到我和念兒的所在,小定大定最好都能從簡,大婚時再好好補償瑩瑩,不周之處請夫人見諒。”

    “我理解,這於我伏家也是有利之事,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伏夫人滿口應下,覺得這樣再好沒有了,女兒的幸福重要,可也不能因此就不管不顧了,老爺才是根基。

    兩人心力往一處使,很多事情都妥妥的定下來,原本伏夫人還沒覺出什麼,後來猛一抬頭,才發現下首坐著的是個小姑娘,若不是親眼見著,她真以為能想得這般周全的應該是個經歷了世事滄桑的婦人才對。

    原先還覺得瑩瑩什麼都挺好,她也得意于她的女兒不是個只知人云亦云的蠢人,可一對比下來,瑩瑩真的差得遠了。

    若夏含秋是個男人,以後成就怕是不可限量。

    “伏夫人,您可是有其他想法?”

    “恩?”伏夫人一怔,回過神來搖頭輕笑道:“走神了,就按你說的辦吧,具體的等夏家那邊來了消息再說,這兩年一直愁瑩瑩的婚事,現在倒是放下心來了,不管夏家人好不好相處,有你在,瑩瑩的日子總歸能好過一些,含秋啊,你和瑩瑩本就交好,以後……你得幫著她一些,家裡就她一個女兒,難免養得嬌慣了些,可她沒壞心,你得在夏家那邊幫她說說好話。”

    “夫人放心,夏家雖不是高門大戶,在當地卻一直都享有善名,而且人口也簡單,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關係,我大舅一家也極好相處,說得難聽一點,以我小舅的身份,他以後絕不會去和大舅去爭那份家產,少了利益上的對峙,親情便厚實了,再者說以我大舅的品性,該給小舅的那一份他也絕不會貪墨,百姓多疼麼兒,小舅離家多年,外祖和外祖母對他疼愛更甚,不知道有多操心小舅的婚事,現在有瑩瑩這麼好的姑娘看上,他們只有高興的份,以後定會善待瑩瑩的。”

    伏夫人早有查過夏家,心裡對夏家也有點底,聽著夏含秋這麼說就更放心了,臉上全是舒展的笑,為女兒千挑萬選,總算是沒有挑錯。

    “瑩瑩被我拘在屋裡做繡活了,她的嫁衣總得自己做出來,你難得登門一次,去看看她吧。”

    “是,含秋告退。”

    伏瑩瑩看到夏含秋的那一刻幾乎是丟了針線跑過來的,“秋,你怎麼來了?”

    “來跑腿的。”撿起被她丟開的紅綢看了看,是嫁衣的袖子部分,“頭一次看到你做的繡活。”

    “知道沒你做的好,不許笑話我。”伏瑩瑩略顯窘迫的將東西搶回來藏到身後。

    “比我預料的好多了。”夏含秋說的是實話,她以為瑩瑩這樣的性子繡活應該只限於針腳齊整繡個荷包手帕之類的,現在看著繡嫁衣也很像模像樣。

    至於她的嫁衣,夏含秋垂下眼簾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繡給自己穿了。

    “你說你是來跑腿的,你,你小舅讓你來的嗎?是不是有什麼變故?”伏瑩瑩沒忍住,問道。

    “不是。”將莫名升起的感歎壓回心底,夏含秋笑著回話,“無為道長同意了你們的婚事,並且寫了封信給你母親,我是來送信的。”

    心裡放了許久的事終於有了准信,伏瑩瑩眼神亮得灼人,“當真?怎麼不是你小舅親自上門來?還是他來了現在在見我娘?”

    “當然是真的,婚期都定了,明年九月初六。”看著臉上滿是幸福神采的人,夏含秋覺得自己也被感染了,因小舅離開而起的低落消散許多,“不過短時間內你也見不著我小舅了,他奉師命回山了。”

    伏瑩瑩‘啊’了一聲,“回山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裡暫時還沒有他的家,回山才是回。”

    “……我和你說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說的。”夏含秋笑得眯起眼,難得的愉悅,“反正明年九月初六你就入夏家門了,急什麼,小舅不在了正好,你去我那裡也不用忌諱什麼了。”

    這倒也是,她去秋那裡不會如何,秋若是常來往城主府怕是會被有心人注意到,她從娘那裡聽說了秋的事,對她更多了分敬佩,以她現在這滿身的麻煩最是經不起查,還是注意著點的好。

    “這樣也好,以後還是我去找你吧。”

    “掃榻以待。”

    優雅的白她一眼,伏瑩瑩想起另一件事,示意其他人出去,坐近夏含秋身邊低聲道:“我將我的銀子全兌換成黃金藏起來了,前幾天我找藉口隨我娘去了趟庫房,有很多東西現在看著很值錢,可一起動亂,那還比不得一碗稀飯有用,我估算了下,要是能將東西都變賣了,應該能值不少錢,可我娘肯定不會允,秋,我想借道長名頭一用,你說可行不可行?”

    夏含秋沒想到她動作這麼快,讚賞的看她一眼,想了想,點頭,“可行,昨天道長才來過,我又來找過你,這個藉口完全說得過去。”

    “那我就和娘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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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48 PM

050章 相護  

    後來瑩瑩有沒有和伏夫人說,如果說了,伏夫人有沒有相信夏含秋都不再關心,就是瑩瑩再登門,她也沒有再相問過。

    於她來說,她已經盡到了心意,這就夠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

    小舅走後天就像開了個洞,雨少有停歇的時候,秋衣換去,冬衣漸漸上身。

    倚在窗前看著雨簾,夏含秋努力讓自己平靜,可心裡的焦躁卻與日漸增,莫明其妙的,說不出緣由的。

    肩上一重,多了件披風,回頭一瞧,是阿九。

    “怎麼來了?有事?”

    阿九搖頭,順著小姐的視線看向窗外,“雨太得太久了,婢子就是有點擔心家裡有些東西會發潮。”

    “總不可能一直下,應該快停了,汝娘呢?又在忙什麼?”

    “汝媽媽擔心這天氣太濕了對身體有影響,在廚房裡忙活,說是要為您和公子熬個什麼湯。”

    “她就是閒不住,你和大家說一聲,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就都先放一放少出門,別淋著雨反倒生病,這天氣病了不易好。”

    “是,奴婢代大家謝小姐體恤。”

    夏含秋看著窗外撇嘴,什麼體恤,不過是擔心家裡生病的人多了傳給自己和念兒罷了。

    “小姐,有客人造訪,說是您外祖母和舅母。”

    夏含秋以為自己聽錯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是,婢子看她們都有些疲憊,讓她們先在前院花廳歇了。”

    外祖母怎麼會在這時候來了?不是在信裡面說了年前先做準備,年後再過來和伏家商談小舅的婚事嗎?

    還是在秋雨中出門,最是容易生病的時節。

    快步來到前院,卻在花廳外停住了腳步,想到屋內兩個都是自己的親人,夏含秋心跳得有些快。

    她們,應該不會不喜歡自己吧。

    誰都不會喜歡麻煩的人,偏她現在麻煩纏身。

    “你是秋兒。”

    肯定的話語,出自一個年約六旬頭髮花白的老婦人之口,卻原來是老夫人心急坐不住,走到門邊來了,看到了在門口躊躇的孩子。

    和女兒八分像的臉龐,哪能錯認,女兒當年出嫁時也差不多是秋兒這麼大,要不是……要不是女兒已經不在了,她也老了,幾乎以為面前這人是憧憬著幸福的女兒,而不是外孫女。

    想到苦命的女兒,老夫人整顆心都是酸疼酸疼的,靖兒一開始還想瞞著她,瞞著老太爺,可他們不是蠢的,夏家被這麼監視著,怎麼可能一點感覺不出來。

    可她寧願不知道,不知道便不會那麼心疼,不知道,便不會那麼恨。

    不知道,便不用承受再一次失去女兒的痛。

    在知道秋兒所為後,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女兒能有外孫女這膽氣心性,是不是就不用那麼苦命?

    好在秋兒不是易欺的軟性子,她自己披荊斬棘的走出了一條路,還惠及了她的弟弟,好,好啊!

    聽得聲音忙走過來的夏家長媳柯芸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稍一想便知道了她在想什麼,心酸之餘趕緊將人拉進屋,示意她扶著婆婆另一邊往屋裡走,“娘,您這一路奔波還不夠您辛苦的?好好坐著歇歇,人就在跟前了,跑不了。”

    老夫人緊緊捂著扶在自己右手臂上外孫女的手,欣然在主位坐了,笑道,“能跑才好,有膽氣才敢跑,她是我外孫女,我不怕她跑沒了。”

    夏含秋鼻子一酸,恭恭敬敬的在外祖母身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秋兒不孝,讓外祖母擔心了。”

    “比起完全不知你過得如何,現在我這心裡還踏實些,只要你好,外祖母就是擔點心都受得住,好孩子,快起來。”

    夏含秋站起身來,轉而又對著柯芸跪了下去,柯芸受了她一個頭便親自將她扶了起來,“好了,舅母受你的禮了,自家人不用講究那些。”

    夏含秋起身,靦腆的笑了笑,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秋兒,來外祖母身邊坐。”

    在長輩面前,夏含秋哪能坐首位,跪坐在祖母側下方,既聽了外祖母的話,又不會失禮。

    柯芸看在眼裡暗暗點頭。

    “念兒呢?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

    “外祖母,念兒白天要去學堂,我托朋友將他送入了會亭城最好的學堂。”

    “就是那個和你小舅看對眼了的伏小姐?”

    “是。”

    老人都喜歡規矩的人,雖然對方是城主千金,嫁給靖兒絕對是下嫁了,可她還是不喜未定親之前兩人私底下有什麼不清不楚的,此時說起便帶上了些許不喜,“秋兒,你和我說說她和你小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私底下常見面?”

    夏含秋一愣馬上明白過來,趕緊解釋道:“外祖母,他們只是見過兩面,兩次我都在,第一次是我讓人去武陽告訴小舅念兒在我這裡,他擔心念兒,一來便直接闖進我院子了,當時瑩瑩也在,那天兩人只是打了個照面,話都沒說一句,第二次也是在我這裡兩人碰上了,我給兩人做了個介紹,小舅便離開了,從那以後再沒見過,私情是絕對沒有的,瑩瑩不是那般沒規矩的人。”

    老夫人心裡這才高興了,“那她怎麼就想著要嫁給你小舅了?”

    夏含秋思量一番,將瑩瑩家的情況說了一遍,包括她兩次退親在內,沒有一點隱瞞,這些事外祖母從她這裡知道總好過以後在別人那裡聽到閒言碎語。

    “外祖母,我能和瑩瑩成為朋友還是她主動找上門來的,您說一個城主千金要什麼沒有?誰不是想著辦法的去巴結她?可她偏就上門來說要和我做朋友,這樣的姑娘雖說有主見了些,可也看得出來是個性格直爽的人,您難不成還希望您的二媳婦是個滿腦子彎彎繞繞的?說得明白些,以瑩瑩的家世,若她不好相處家宅不寧是肯定的,她貴族千金的架子一擺,您要如何?大舅母又要如何?到時恐怕不止小舅會難做,就是大舅母也難做吧。”

    柯芸苦笑,她一聽說妯娌是這麼個嚇人的身份就擔心上了,原本是夫君陪婆婆過來的,她硬是說服了夫君由她跟來,也是想著要摸一摸對方的脾性,好決定以後要怎麼處,論身份,對方足以甩她一條街,要是心計還多,她恐怕真得有些其他想法了。

    老夫人當了一輩子家,大媳婦的擔心哪會不清楚,她的那些擔心何嘗又不是她所擔心的。

    此時聽外孫女這麼說心裡倒是定了一些,在她想來,秋兒小小年紀便能像模像樣的撐起一個家來,定然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要是那伏家小姐不好處,秋兒當不至於這般說好聽話。

    再者說靖兒有個那樣的師門,找個性子綿軟怯怯糯糯的還真不行。

    “這樣,秋兒,你替我向伏夫人遞個拜帖,明日上午我登門拜訪。”

    “是,外祖母。”端起茶盞送到外祖母手裡,夏含秋問出心中疑惑,“信裡不是說好了年後再論其他事嗎?您怎麼和大舅母冒著雨來了?”

    “誰又能想到這天氣我會跑這麼遠。”老夫人嘴角有絲得逞的得意,“雖然監視的人少了,三兩個還是有的,事先我讓老太爺和你大舅及表哥表姐分開出門,將他們都調走了才和你大舅母出門,到時我們再去寺廟裡轉一圈就糊弄過去了。”

    怪不得人說老小孩老小孩,夏含秋抿嘴笑,卻也覺得這樣再好不過。

    “姐姐。”最近因為長個兒瘦了一圈的郭念安挺著小白楊似的筆挺身板走進來,溫溫潤潤的眼神在兩個陌生人身上掃過,進來是丫鬟告訴他這是他的外祖母和大舅母。

    夏含秋起身朝弟弟招手,“念兒,快給外祖母和大舅母見禮。”

    念兒聽話的給兩人磕頭,口裡道:“念兒見過外祖母,見過大舅母。”

    “快起來快起來。”老夫人忙不迭的朝郭念安連連招手,她心疼外孫女,可老人對能支撐門庭的男人向來都更看重幾分,她對郭念安的熱絡夏含秋感覺分明,卻只是笑笑,沒往心裡去。

    她也沒法往心裡去,只要夏家還當她是親人,她便感念他們的好,其他的,她不挑。

    郭念安極敏感,他的內心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溫潤,對於經歷過那般變故的他來說,姐姐才是他最親近信任的人,其他人誰也越不過去。

    外祖母對他太過熱情,這讓他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他才是重要的那個,姐姐是次要的,下意識的心就往姐姐那邊偏了。

    走到姐姐身邊坐下,郭念安靦腆的對外祖母和大舅母笑笑,湊近了姐姐用屋裡人都聽得到的聲音道:“姐姐,晚上可以不喝骨頭湯了嗎?我想吃魚。”

    “不行。”夏含秋想也沒想就拒絕,只當他是真的吃膩了,也沒去想為什麼向來極懂禮的念兒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說這個話,“你最近在竄個頭,不喝點骨頭湯補補營養會跟不上,我還想你以後長得高高的呢!”

    郭念安撒嬌,“喝了都快有大半個月了,就今天不喝嘛,姐姐,你就應了我吧。”

    夏含秋既不想讓步,又不想逼迫他,想了想,道:“份量減半,不能再少了。”

    “好,就減半,姐姐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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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0 PM

051章 打算

    看兩姐弟相處的真如靖兒寫回來的信上所言的那般好,老夫人徹底放下心來,雖說不是一個爹,可總歸是一個娘肚子跑出來的,兩姐弟幫襯著,日子總比各自掙扎著過要好。

    不想讓初見面的兩個親人對念兒有不好的看法,夏含秋將話題就此打住,扶著外祖母起身邊道:“這天兒越來越冷了,您趕了遠路,這一身沾了潮的衣服得換了,舅母也是,著涼了可受罪。”

    “也好。”

    一行人走得不快,一路走過去,兩人便看出了端倪,雖說沒有長輩壓陣,可這兩姐弟卻也沒被人騎到頭上去,家僕規規矩矩的,角落裡也拾掇得乾乾淨淨,院子裡飄落的落葉就算是雨天也有丫鬟穿了蓑衣在清掃,哪處都不顯破敗。

    見著秋兒和念兒的面,她們會面帶笑容的行禮,不特別拘束,卻也沒有放肆得過份,一切都那麼剛剛好。

    夏家的僕人都是調教多年,很多都還是家生子,和秋兒這一比,居然也比不出好來。

    看樣子秋兒不止有膽氣,就是家裡的事上也很有些本事,薇兒早早離開了她,後母也是個笑面虎,真不知道她都是從哪學來的這些掌家之道。

    兩人原本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回了原處,柯芸都想將才滿十歲的小女兒送到會亭來和秋兒學著點了。

    以夏家的家業之大,將兩姐弟這麼扔在外邊他們心裡首先就過不去,要是嫡庶有別,不是一個娘也就算了,可他們三兄妹明明是同一個娘,唯一的妹妹(姐姐)在外受盡了委屈,扔下兩個孩子撒手人寰了,做為娘家人,他們自然是要顧著些。

    可他們那麼一大家子,哪敢輕易冒險,柯芸甚至還暗暗擔心秋兒會找去夏家,給夏家帶去麻煩,可人悄不吭聲的在會亭紮下了根,根本沒想過要投靠他們。

    這麼一來,他們本就愧疚的心便越發的偏著秋兒了。

    後來薇兒出事,念兒的去向也讓他們大吃一驚,一開始還擔心兩姐弟會處不好,現在看著卻是遠遠要出乎他們預料

    算起來,秋兒竟給夏家免去了好幾次麻煩,要說她有意要疏遠夏家也不像,來往的信件從兩年前便從未斷過,稱呼上更是不打半點折扣,該怎麼喊人就怎麼喊人,哪怕是信裡小女兒添上幾個稚嫩的字,她也會認認真真的單獨給她回。

    想著自己三個兒女居然都和這個從未謀面的表親親近,柯芸便覺得有意思,也是從這些事裡,她看出了這外甥女的厲害,然後打定主意要交好。

    哪成想,她不聲不響的又給小叔找了那麼一門貴親,這要是新媳婦進門,他們得誰拜誰?以後夏家還有她說話的份嗎?

    秋兒像是知道她的擔心似的,特意給她寫了封信,將伏小姐的性情一一告知,隨後不久小叔寫給家裡的信徹底打消了她的疑慮。

    若是他們都在會亭落居了,以後遠遠的處著,她的那些擔心不都是多餘的了嗎?

    可夏家,卻是實打實的成了城主的親家,攀親帶故的,誰還敢說夏家以後還是純白衣?

    膽子大的,著一身錦衣也不算沒規矩。

    而這些,卻是秋兒給夏家帶去的。

    出來前公公說要將夏家的家產分兩姐弟一分,雖然這事輪不到她說同意不同意,可心裡,她是半點意見沒有。

    夏家幾代經營,家產頗豐,就算分了一分出去他們長房能分到的也不少,和錢財相比,有些錢財買不到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身份。

    說不定有朝一日,她的兒子就能入仕了呢?就算兒子不行還有孫子啊!

    這些,才是最牢實的根基。

    要是夏家早有這樣一門貴親,她那可憐的小姑子又如何會落得這般淒慘?

    她自己也有女兒,小姑子的遭遇讓她無法不擔心。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願意退讓。

    “老夫人……”汝娘聞訊趕來,見著多年不見的老主子頓時悲從中來撲通一聲跪伏在地,也不管此時正下著雨,雨水隨風飄落進遊廊內,她跪的那地兒正好是濕著的。

    老夫人也紅了眼,忙示意隨自己前來會亭的管事婆子去將人扶起來。

    那婆子當年和汝娘是姐妹,相見的喜悅在看到她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上至少五歲的容顏時化成了一聲歎息。

    當年風風火火,因為定親的男人沒了而誓死不再嫁的汝蓮如今卻在了這模樣,她尚且如此了,若是換成她陪嫁,怕是……

    誰又能想到當年分別後再相見卻是如此的物是人非。

    重重的拍了拍汝蓮的手,婦人將她扶到老夫人跟前。

    一股風吹過,衣角飄起,身上泛起陣陣冷意,夏含秋擔心外祖母受涼,上前扶住她一邊繼續往前走邊道:“汝娘,事情已經過了,再傷心難過也於事無補,外祖母年紀大了,你別再說這些事惹她難受,這許多年未見,你去親自做幾道菜給外祖母嘗嘗,也好讓外祖母評評你這些年是否有長進。”

    汝娘眼淚一抹,真就應了聲是轉身去往廚房,小姐說得對,過了的事說再多都是徒然,不過是倒苦水罷了,有什麼可說的,憑白讓大家都難受。

    柯芸讚賞的看夏含秋一眼,示意郭念安去扶住老夫人另一邊,她說笑著另起了個話頭。

    回了自己院子,夏含秋讓念兒先在那裡侍候著,她回房寫了封拜帖叫阿九送去城主府,並讓她等著對方的回話再返回。

    陪外祖母吃了頓不午不晚的飯,又一起說了會話,正想讓外祖母去歇一歇就看到阿九進來回稟,“小姐,伏夫人親自過來了。”

    夏含秋訝然,“現在?”

    “是。”

    “你先去侍候著,我馬上就來。”

    “是。”

    “外祖母,大舅母,您們看……”

    老夫人臉上笑意滿滿,扶著婆子的手起身道:“看樣子對方也沒有看不起我們一介賤商,是個拎得清的,大媳婦,秋兒,你們隨我一起過去,念兒,你去忙自己的,婦人之間的事你不用摻和。”

    郭念安看向姐姐。

    夏含秋對他點頭,“去做功課吧,注意著點眼睛。”

    “知道了,姐姐,天冷,你披個披風再出門。”

    夏含秋不是愚笨之人,到了這會哪還會看不出來念兒對外祖一家除了小舅外並無特別親近之意,親近小舅的緣由她知道,不外乎是因為在郭家出事後小舅趕過去了,並且找過他,而親近她則是因為在那種時候她收留了他,這是個恩怨過分分明的孩子。

    現在年紀小還行,長大了若還是這樣就太獨了些,對他沒好處。

    好在他還知道要做做表面功夫。

    只要他表面能偽裝好,她也就不說他了。

    為了女兒幸福,伏夫人可以說是完全放下了架子,見著一身白衣的夏老夫人沒有半點輕視之態,從頭至尾都是笑著的,話也說得好聽,轉眼就將老夫人哄得眉開眼笑。

    夏含秋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除了點名要她說話她會說上幾句外,其他時間她都是沉默著做出傾聽的姿態,想著將事情都記下來了好去給瑩瑩報個信。

    “既然親家沒有意見,那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大定的日子親家相看好了告知我一聲就是。”

    “這是自然,明年九月初六的日子,這動作還不能慢了。”老夫人想到兒子在信裡提到的事,再一想家裡的情況,做出了決定,“不瞞親家,靖兒那孩子有個那樣的師門,尋常時候我們都是管不到的,再加上他小小年紀就離了家,難得回家一趟不管什麼事我們都是縱著他的,前不久他就說過要在會亭買座宅子,以後就安家在會亭,既不讓伏小姐遠嫁,也好照看秋兒姐弟,從心裡來說我自是捨不得他遠離我這個做娘的,可想來想去卻也覺得這樣最好,只是會亭我們不熟,想麻煩親家幫忙指點一下哪裡的宅子好,趁著我在也好拾掇拾掇個樣子出來,以後靖兒再來會亭就不是做客,而是回家了。”

    要不是自製慣了,伏夫人都想大笑三聲來表達她的高興,為什麼要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不就是因為嫁了人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回家一趟不易,離得遠就更不用說了,一年能回來一次都是好的。

    之前她還擔心女兒嫁去澄陽後再相見難,現在卻……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喜事!天什麼時候放晴了一定得去廟裡燒個高香。

    “親家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明兒就能給親家消息。”

    “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說真的,你這個決定是我做夢都沒想過的,我就瑩瑩這麼一個女兒,我……我……”想到之前因為女兒要遠嫁而起的種種心酸難過,伏夫人哽咽著抹起了淚。

    老夫人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女兒,當時還想著章家沒有婆婆,薇兒嫁過去後不用受婆婆的氣,哪想到……

    “女人一輩子就是為了兒女,我也是從媳婦熬成婆的,親家放心,我不是那惡婆婆,只要他們小倆口過得好比什麼都強。”

    “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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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0 PM

052章 是誰

    兩天后,城主府內。

    “秋,按我以往的經驗,你小舅現在就是我未婚夫了吧。”

    看瑩瑩那眼巴巴的模樣,夏含秋都不忍心逗她,“是,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預定的小舅母了,而且成親後就居住在會亭城,高不高興?”

    “當然高興,傻子才不高興,這是多少女人盼都盼不來的,不但能嫁給自己心儀的人,還被婆家這般寬待,幾個女人能有我好命。”伏瑩瑩笑,笑著笑著卻又紅了眼眶。

    夏含秋忍不住想,若是嫁人的是她,會有人為她擔心嗎?她又會因為不用遠嫁喜極而泣嗎?

    她想不出來。

    “對了秋,你外祖母還在嗎?我要不要去請個安?”

    “不用了,她們就是逮了個空出來的,住了兩天就趕緊回去了,這還是為了給小舅買宅子,不然怕是住一個晚上歇歇腳就會走。”

    伏瑩瑩一臉想問不好意思問的神情,夏含秋好心的給了她答案,“宅子就在我家對面,當時也沒聽說那戶人家也賣,不知怎麼就……”

    想到伏家的身份,夏含秋了然,不待伏瑩瑩接話茬就轉開了話題,“我和外祖母說了,宅子我會幫忙佈置,瑩瑩,這是你和小舅以後的家,你想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去吧。”

    “這樣……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再說你不說我不說,誰還會多嘴?就算被夏家人知道了也只會覺得你心裡真有小舅,你大可以挺直了腰板,管其他人做甚。”

    說得有理,伏瑩瑩用力點頭,“那我以後就常去你那邊,你有什麼好主意也別小氣,多和我說說。”

    “我才不摻和。”將一串鎖匙放到她面前,夏含秋說起今日登門的另一樁事,“你若是想儲冰就該準備準備了,天一日日冷,看這樣子不用等多久了。”

    “我記著呢,早就挑好了人,等到了大寒我就讓管事去找塔松。”

    “恩。”

    儲好了冰,年關將近。

    這個年因為有念兒為伴,夏含秋不再覺得孤單,兩姐弟在屏風後置了一桌,幾十號下人擺了幾桌,因著人多倒一點不顯得那麼冷了。

    下人們喝了點酒膽子大了,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夏含秋邊吃邊吃,偶爾會扯扯嘴角露出笑意。

    “姐姐,我們也喝一點酒吧。”

    夏含秋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大過年的,喝點酒不是罪過,遂允了。

    兩人舉杯輕輕一碰,各自喝了一小口。

    微辣刺喉的感覺不那麼好受,郭念安適應了好一會,人沒醉,臉卻紅了。

    夏含秋除了面泛桃花倒也沒其他反應。

    “姐姐,我好高興你是我姐姐。”

    “還沒醉就說胡話。”夏含秋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不要瞎想。”

    “我沒有瞎想。”乖順的將姐姐夾的菜送進嘴裡,吞咽後又道:“姐姐,你不要擔心,我養你一輩子。”

    她能賺錢,現在手裡藏的金銀就不比娘留給念兒的少,就算她嫁不掉,又哪裡需要人養了,可念兒這份心,她收著了。

    “好,這話姐姐記著了。”

    “我說的是真的,姐姐,我以後一定會有出息,讓你當貴族,讓你過最舒適的日子,一定不比其他人差。”

    “姐姐等著念兒有出息,等著念兒讓姐姐過好日子。”

    兩姐弟都是頭一次沾酒,郭念安不過抿了幾小口就醉倒在桌子上,夏含秋卻越喝越清醒,腦子裡不停的浮現各種情景。

    有第一世和齊振聲在一起時她自以為的甜蜜時候,有死後魂無所依時知道所有事情後對著老天爺大罵怨它不公的獨自跳腳,有第二世年節時家人相守的溫馨,也有自己因為抑鬱而想自殺的瘋狂……

    越想,夏含秋便越覺得不管哪一世自己的表現都糟糕極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就將日子過成了這樣呢?

    明明她也是想好好的幸福的生活。

    一場大雪從年夜開始,一直到初二早上才停,一腳踩下去,沒了膝蓋。

    學堂要二月才開始複學,可不管天多冷,郭念安都不會躲懶,該練功時練功,該看書時看書,自律的讓人心疼。

    夏含秋領著念兒去了城主府拜年,這還是來往城主府多次後頭一次見著了伏城主。

    這時候的伏城主正當壯年,不像一般當官的那般胖,他看起來是偏瘦的,臉上神情卻是神采飛揚。

    和她曾見過的模樣天差地別。

    連伏夫人都知道她們姐弟的身份,伏城主自然不會不知,可從始至終,他沒有說一句刺探的話,就像對兩個世交晚輩一般自然。

    初八的晚上,夏含秋在半夜被啾啾叫醒了,準確的說是邊在她邊耳啾啾聲不斷邊用爪子扯她頭髮。

    “啾啾,怎麼了?”

    “啾啾,啾啾……”

    夏含秋聽不懂,但她看得出來啾啾很著急,連帶的她也急了,忙坐起來將啾啾摟在懷裡,“啾啾,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再給我個提示好不好?”

    啾啾真就指著門,後又從她懷裡掙出來奔到門邊,“啾啾,啾啾。”

    “要出去?”

    “啾。”

    把這聲啾當成是了,夏含秋披衣下床。

    早就被啾啾吵醒了的杏月已經著好了衣,看小姐起來了忙上前將她的衣服穿好,又拿了披風牢牢系嚴實,忍著困意道:“小姐,您在屋裡等著吧,奴婢出去,大晚上的正是最冷的時候,您別受涼了。”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啾啾跟我兩年多了,這還是頭一次情緒有異常,你也多穿件衣裳。”

    “是。”

    打著燈籠,兩人跟在啾啾身後。

    啾啾走幾步就回頭看她們一眼,生怕她們沒有跟上來。

    到了書香齋旁邊那道小門才停了腳步,啾啾著叫了兩聲。

    “要我開門?”

    “啾啾。”

    攏了攏披風,夏含秋問杏月,“這道門的鎖匙在誰手裡?”

    “應該是在阿九姐姐手裡。”

    “你去找她拿來。”

    “小姐,這……”

    “快去。”

    “是。”將小姐扶到背風處後,杏月小跑著離開,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啾啾在搞什麼鬼。

    夏含秋不想驚動其他人,尤其是睡在這個院子裡的念兒,抱著啾啾輕撫它的背安撫它,邊低聲囑咐,“不要叫了,杏月拿了鎖匙就能開門,我們先等等。”

    啾啾在她手心裡輕蹭了幾聲,真就不弄出一點聲響了。

    這個時候,又是在這種天氣,就算站在背風處沒一會也全身冰涼了。

    好在杏月和阿九來得極快,阿九一邊摸了鎖匙出來開門一邊請罪,“小姐恕罪,奴婢睡得太死了,您出門都不知道。”

    “這時候正是睡得安穩的時候,是我不想吵醒你們。”

    門鎖輕響了下,阿九將小門打開,卻攔在前頭不許小姐出門,“小姐,您要做什麼告訴婢子就是,婢子替您做,這大晚上的,您不宜出門。”

    夏含秋也不想出門,輕拍了啾啾的小腦袋一下,“門開了,然後呢?”

    啾啾在她手心用力一縱,躍過阿九頭頂到了門外,啾啾聲伴著風聲顯得更急了。

    夏含秋擔心,忙推開阿九走出門,她想了很多種情況,比如說啾啾有同類來了,再想慘一點,啾啾的原主人尋來了,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在她的書香齋門口,與這道後門相連地方的凹陷處會藏了兩個人。

    一大一小,大的滿身血跡已經昏過去了,小的還醒著,護在那人身前,手裡橫著一把匕首,那姿勢也不知他是準備用來自衛還是用來瞭解自己的。

    夏含秋不想沾惹麻煩,這時候裝作沒看到轉身就走才是上策,可她終究還不夠心狠,做不到見死不救,天冷得滴水成冰,上一場雪尚未化完,眼看著下一場雪又要來了。

    若是放著不管,不說兩人是否本就有傷,就算沒有,這一夜怕是也熬不過去。

    “杏月,去將公子叫醒,再使個人去將塔松他們兄弟找來,不要驚動太多人。”

    “是。”

    等待的間隙,夏含秋沒有上前,對上那孩子的視線,緩緩道:“會亭城巡夜的官兵比其他地方的要盡責,這裡不見得就安全,你若信得過我就隨我進去,若信不過便換個地方躲,我不想明天早上鋪子前多出兩具屍體。”

    “你姓什麼?”

    詢問的聲音不大,卻很穩,夏含秋微微愣了愣,坦然回了他,“夏。”

    仿佛這個姓氏很得他信任一般,小孩動了,可剛一站起來就往地上跌去,夏含秋這才看到他腳上受了傷,褲腿上血跡斑斑。

    受了傷還能這麼熬著,心性真堅忍。

    “你先別動,我讓人來幫你。”

    正說著,郭念安就跑了出來,借著燈籠的微弱光線看到兩人,想也沒想就站到姐姐跟前,戒備道:“是誰?”

    夏含秋拍了拍他的背,“別問這些,知道了反而麻煩,他們受了傷,幫一把手就是。”

    郭念安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心底雖不贊同姐姐管這閒事,卻也沒有阻止,兩人都受了傷,天大的本事也得打個折扣,他現在是不濟事,可塔松三兄弟卻不是擺著好看的,據小舅說那三人都挺厲害。

    就算他們恩將仇報起了歹心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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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2 PM

053章 再見  

    天太冷,夏含秋打了個冷顫,緊了緊披風,問並沒有徹底放下戒心的小孩,“能站起來嗎?”

    小孩點頭,撐著牆慢慢站起來,看他皺起的眉心便知道傷口怕是不淺。

    “念兒,阿九,你們去試試能不能將人扶起來。”

    “是。”

    阿九做慣粗活,力氣不小,念兒學了一段時間的武了,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兩人配合著居然也將人扶了起來。

    勉強將人扶進門,聞訊趕來的塔家三兄弟忙將人接了過去,安置在就近的屋子裡。

    塔松熟練的去查看傷口,對背過身去避嫌的主子道:“小姐,這人傷勢不輕,而且發燒了。”

    怕是發炎了,夏含秋腦子裡出現這麼一個詞,下意識的就吩咐,“拿酒給他擦身降溫,杏月,你去煮些姜湯來,大家都喝一些去去寒,念兒,你去把小舅留下的傷藥拿來,能用的給他用上,你們這種情況不能請大夫,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

    最後一句話,夏含秋是對那個始終沒有將匕首放下的小孩說的。

    小孩沉默的點頭。

    郭念安將傷藥拿來後不由分說的將姐姐帶著離開護送回房,“姐,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您先睡。”

    “恩,你也是,人在你那個院子,留心些。”

    “放心,我知道。”

    何止是留心,這一個晚上郭念安沒有再睡,他也睡不著。

    沒多會塔松就來敲門,“公子,外面有幾拔人手在尋人。”

    郭念安猛的站起來,他記起來自己疏忽什麼了,“外面的痕跡……”

    “公子放心,我都清除乾淨了,只是這兩人沾上的麻煩怕是不小。”

    郭念安雖然知道目前他們最不能招惹麻煩,可是他素來以姐姐的想法為先,這時候也只是道:“你們兄弟三個今晚辛苦一下輪流守著,熬過今晚再說。”

    “是。”

    塔松知道留下人會有什麼隱患,可是主子仁善卻是做下人的最期盼的,他不止不想阻了這份善心,更願意去維護。

    這一夜,姐弟兩個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都有些蔫蔫的。

    草草吃了些東西,兩人便去見昨晚救下來的兩個陌生人。

    夏含秋很擔心大的那個會撐不過去,昨晚看那情況實在是糟糕的很。

    看到他們進來,原本閉著眼睛伏在床沿休息的小孩突的睜開眼,眼神冷冷的哪有半點睡意。

    “他還好嗎?”

    塔仁在一邊答話,“燒退了一些,可是沒有醒來,傷口清理乾淨上過藥了。”

    夏含秋微微點頭,在坐塌上坐了,示意念兒坐她身邊,然後對相對而坐的小孩道:“這個人是你什麼人?”

    小孩抿了抿唇,幹啞著嗓子說出兩字,“叔叔。”

    夏含秋一愣,“沒喝水?”

    塔仁搖頭,“不止沒喝水,今早送來的早點都沒動。”

    “怕我下毒?”一般的孩子不會有這種警惕心,再一看他們明顯是貴族的穿著,夏含秋心裡隱隱有了點底,怕又是哪個貴族內部傾軋給鬧的。

    她也不生氣,“吃的我會讓人每餐都按時送來,擔心毒死和餓死之間你可以選一個。”

    小孩避開她的視線,看向床上依舊沒有動靜的人,要是……叔叔都沒了,他又還能垂死掙扎多久?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夏含秋心裡暗贊這男人長得真好,昨晚視線不好,又顯得狼狽,倒也沒看出來是個長相如此俊俏的人。

    若是夏靖在這裡,定能一眼就認出此人便是失蹤了好些日子的段梓易。

    “聽說昨晚會亭城很熱鬧,找人的是一撥又一撥,今兒一早我就讓人去打聽卻又沒能打聽出什麼事,看樣子你們應該不是會亭城人,放心,我不是要查你們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你們現在的情況我不敢去請大夫,你若是知道你叔叔是什麼情況就說一說,我讓人去買藥回來。”

    小孩平時像是不常說話,或者是天生便話少,回答得極簡練,“中毒。”

    “你是說你叔叔不止這一身傷,還中了毒?”

    “恩。”

    這可真是大麻煩,該不會還在新年裡頭家裡就要多出個死人來吧,夏含秋有點後悔自己多管閒事了,“念兒,小舅有給你解毒的藥嗎?”

    “有,我去拿。”

    小孩的眼睛亮了,看向夏含秋時終於不再那麼戒備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夏含秋失笑,問塔仁,“他的傷嚴重嗎?”

    “很嚴重,有幾處傷口太深,幸虧他避開了要害,但是他拖的時間太久了,要是他早些醫治不成大礙,現在卻不好說。”

    最主要的還是不能請大夫,自己胡亂用藥哪有大夫開方子來得對症。

    正說著話,床上的人動了,小孩幾乎是用撲的趴回床上,“……叔,叔叔,您有沒有覺得好點?”

    等了一會,郭念安都拿著解毒藥回來了,男人才睜開了眼睛,可很快,他發現眼睛睜開與否都沒什麼區別了,睜開了也看不見。

    “柏瑜?”

    “是我,是我。”小孩的激動旁人都看得出來,可他也只是說了這四個字便再無下文。

    “我們這是在哪裡?”

    小孩回頭看了夏含秋姐弟一眼,低聲在叔叔耳邊將昨晚的事說了。

    才十一歲,也沒習過武,卻硬著半扶半抗著他找到了書香齋,段梓易心下感歎,這個一直被皇兄忽視的四皇子怕才是儲君最合適的人選,要惜現在……

    不過也好,總歸是留下了最厲害的火種。

    “救命之恩,以後定當厚報。”

    夏含秋對這厚報沒存多大指望,示意郭念安將解藥奉上,“不知道這解藥能不能解你的毒,你若是信得過可以試試。”

    段柏瑜接了過去,段梓易聞著味道就知道是無為道長的三弟子所練之藥,頓時放下心來,“柏瑜,喂我吃下去。”

    段柏瑜之前對這見面不多的皇叔並無多大感想,可這一路逃亡卻讓他最深的信任交了出去,若不是皇叔護著,他早就像其他兄弟一樣死了,皇叔為了保護他卻挨了一身的傷,差點連命都沒了。

    依著皇叔迷迷糊糊的指點,死撐著將人扶到了書香齋,他卻再也沒有半點力氣,若不是他們突然開門出來,他真的以為他們沒有死在二皇兄的千里追殺下,卻會死在這冰冷的夜風中。

    而出來之人,還是他們要尋之人。

    可他們出來得時機太巧,他無法信任。

    此時聽皇叔這麼說才不再多想,將解藥喂進皇叔嘴中,丫鬟適時奉上溫水,他也沒有拒絕。

    “多謝,蔽姓鄭,名梓易,這是我侄兒鄭柏瑜。”

    面對段梓易的自我介紹,夏含秋也只是聽聽,並沒想著要記住,“你們安心養傷吧,找你們的人應該暫時找不到這裡。”

    這是要他們快好快走的意思?段梓易失笑,眼睛看不見,相對的耳朵就格外靈敏,這小姑娘的聲音雖然還是三年前聽過,他卻並沒有淡忘,聽她說第一句話時便將人認了出來。

    他會往會亭城來是因為幾個月前收到了夏靖的來信,說只要師父不召回山,他以後大部分時間會呆在會亭城,此番落難,他是想來會亭尋求夏靖幫助的,夏靖那人最是講義氣,在這種時候,他絕不會見死不救。

    只要有夏靖幫著緩一緩,他就能聯繫上舊部,到時不管是自保還是反擊都有足夠的人手。

    哪想到卻是他那外甥女救了自己。

    “我說個藥方,能不能麻煩你讓人去給我抓藥回來?”

    “那自然最好,如月,你找找這屋裡有沒有紙筆。”

    “小姐,有的。”如月一眼就瞧著了,忙拿了過來。

    郭念安將對方報的藥名一個個記下來後要拿給他過目,段梓易搖頭拒絕,“我所中之毒毒性霸道,沒完全解毒前眼睛怕是都要看不見了。”

    夏含秋有些怔愣,“會一直看不見?”

    “沒解毒之前是。”

    “可這毒……給你吃的這種解毒藥有用嗎?”

    “有用,但是不能完全解掉毒性,它最大的作用是抑制住了毒性,等我先把傷養了再解毒不遲。”

    那就好,要是好好一個人就這麼瞎掉就太可惜了。

    下意識的拿齊振聲做比較,發現齊振聲俊朗的臉孔在這個男人面前完全沒法比。

    眉濃得剛剛好,鼻子挺得剛剛好,下巴有個美人窩,讓人看著就覺得富貴,眼睛也很好看,可惜此時沒有焦距。

    終於記起一個姑娘家這麼盯著男人看于禮不合,這麼相處也不太對,夏含秋起身,“藥我會讓人煎好了送來,花月這段時間會在這裡侍候,若有什麼事你告訴她一聲就是。”

    “麻煩了。”

    “是我自己腦子一熱衝動了,沾了麻煩也怪不得誰。”明知對方看不到,夏含秋還是福了一福才轉身離開。

    出了門,夏含秋站在臺階上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真不知道這天是打算下雪還是下雨,偶爾下場雪來點雨還覺得挺有詩意,可要是時常這樣,這日子就沒法過得舒坦了。

    屋內,段梓易確定了夏靖不在這裡,若是他在,以他護犢的特性絕不會讓他外甥女接觸陌生男子,不知道這秋兒能保他多久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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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4 PM

054章 趕人

    此時改姓叫鄭梓易的段梓易就這般在郭宅住了下來。

    除了有限的幾人知道他們叔侄的存在,消息並沒有在宅子裡傳開,外頭找人的到底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徘徊了幾日後便退了去。

    只是暗中是否還留了人手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自從娘死後,夏含秋心裡就有深深的危機感,心態上再不復之前兩年的輕鬆閒適,從她的新書裡就看得出來。

    這本書再不局限於小情小愛,而是將框架打得極大,愛情依然占了一部分,但是她著重渲染的是並肩作戰的友情以及熱血的劇情,她用這種方法讓她自己時刻保持在一個緊繃的狀態中。

    女人天性裡就是比較軟的,所有女人有的毛病她都有,要想改變,她只能另避蹊徑。

    至於會不會受到追捧,她不敢保證,但是她覺得就算是女人,應該也能接受,外面的世界對女人來說太有誘惑力,可她們被禮教規矩束縛了自由,如果有別的方式讓她們暢遊在另一個廣闊的世界裡,她不覺得她們能抵制得住。

    “又下雪了。”段柏瑜從外進來,語氣裡難掩憂慮。

    自從知道他是在接受一個女人的庇護後,他心裡就很不是滋味,這讓他想到他逝去兩年的母妃。

    拖著病弱的身體在那個人吃人的皇宮內,母妃牢牢護了他九年,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拼命教自己保身之道立身之本,他不足月就出生了,身體底子比一般人弱,學武已是不行,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要不是有那幾年,在母妃逝世後他怕是熬不到現在。

    更不可能在那場宮變時將自己藏起來,等到皇叔的救援。

    他的一切,都是母妃給的。

    這幾天,皇叔和他說了他來這裡的原因,以及那個常穿一身布衣的女子曾經歷的事,那樣的無助,他也曾經歷過,而她那樣的勇敢堅韌,他在母妃身上感受得最為深刻。

    每每見著她,他都覺得好像母妃還活著,只是,她不記得他了,只是,她的身體好了,只是,她的容顏變了。

    每每見著,他的視線便不自覺的跟著她走,因為他年紀和郭念安相仿,夏含秋感受到了也沒往心裡去,反而是眼睛暫時看不見的段梓易覺出了不對勁。

    他在想,要怎麼才能不提醒了他,卻又讓他轉移了心思。

    若論先來後到,他三年前便見過了她,若論資格,他為長,若再論其他……他不覺得才十一歲的皇子能威脅到他。

    以前他不感興趣的事以後也不會感興趣,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沒實力一爭。

    在外這些年,他去過太多地方,曾在一望無垠的廣闊草原上縱馬狂奔,曾爬過高山,在山上往下看,人連螻蟻都算不上,曾坐船出海,將船停在海面上,往哪個方向看都看不到邊,曾去過大漠,碰上龍捲風差點死在漫天黃沙中……

    和這些比起來,人與人之間算計的那點權與勢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要說一開始他有過心思,後來也是徹底的斷了,他無法想像以後一輩子困在那個小小的方寸之地天天管著那些雞毛算皮的事,守著那點不處豐厚的家底還得時時擔心被人謀了去。

    光是想像,他便覺得那樣的人生沒趣到了極點。

    這次要不是他跑得遠了些,也不至於等他收到消息趕去後只能救出一個平日裡悄無聲息的皇子來。

    不過這個皇子顯然也不如表現出來的這般無用,這樣也好,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經過這一路的逃亡,再加上段梓易的刻意親近,兩人的關係飛速發展,雖然還不算特別親昵,卻也比只是掛個名的親戚關係要好太多了。

    聽出他的擔心,段梓易‘看’向他,“該來的人雪阻不了,不該來的人卻能緩一緩他們的腳步,這場雪我看下得挺好。”

    段柏瑜不知道這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一兩年才能見著一面的皇叔到底有怎樣的底子,聽他這麼說便也點頭,“皇叔說得是,有心的人阻不了。”

    “以後都叫我叔叔,別漏了口風。”

    段柏瑜點頭應下,他也覺得叫叔叔很好,聽著就親近。

    他不止一個皇叔,父皇初登基時便收拾了兩個,眼前一個,還有一個父皇也沒有薄待,官居高位不說,每年賞下的東西還不少,因為那人和父皇是一母同胞。

    可就是這樣一位皇叔卻內外勾結害了父皇,甚至想將他們一網打盡,除他被叔叔救外,其他人怕是都凶多吉少。

    他倒要看看那人坐不坐得穩那個位置,他都能奪位了,其他人不知有樣學樣嗎?這世上,看中那個位置的人多了去了,稍有點野心的人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坐擁天下。

    就不知,叔叔是怎麼打算的。

    打心底裡,他更希望奪了梁國的是眼前這一位皇叔,而不是常年一張笑臉,眼神卻冷得像寒冰的那個。

    只是現在,他更擔心叔叔此時的傷情。

    眼睛看不見,現多想法都沒有用。

    “叔叔,您的眼睛還是看不見嗎?”

    “恩,不急。”段梓易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可以肯定其中一人是章,不,夏含秋,就像她現在的狀態一樣,連她的腳步裡都帶著些漫不經心。

    為了避嫌,她自那日離開後便沒有再來過,他不能如柏瑜一般出門,算起來卻是好幾日未‘見’了。

    “禁聲,秋兒來了。”

    段柏瑜點頭,心裡卻在想,為什麼皇叔要這麼稱呼夏小姐?不會太親昵了嗎?

    門被人敲響。

    “進來。”

    夏含秋夾著一股風雪進來,示意如月將門帶上。

    “鄭公子,是我,你好些了嗎?”

    段梓易靠著床頭微微點頭,“傷勢好多了,你的傷藥很有用。”

    “那就好。”在阿九拿來的坐塌上坐了,夏含秋環眼看了下,“花月呢?怎麼沒在屋裡侍候?”

    “我要她幫忙去買些東西,應該也快回來了。”

    見是如此,夏含秋沒有再追問,她將花月放在這裡就是聽他使喚的,為他做事也是本份。

    段梓易坐上一些,嘴角含笑的‘看’過去,“來可是有事?”

    夏含秋將一個袋子遞給段柏瑜,“這是我從別人那裡討來的解毒丹,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你若是覺得有用便吃了,沒用退回給我就是。”

    段柏瑜遞給皇叔。

    段梓易聞了聞,不是西山道觀出來的藥,對於他的毒卻有用得很,吃下這藥,應該就能看到東西了,只是想要恢復到之前怕是還要想些別的辦法。

    他帶出來的人掩護他時死了一些,路上為了引走追兵分散了大部分,在會亭城外還被追上,剩下的那些拼命纏上,才讓他脫險。

    今日讓花月幫他去買東西是幌子,去的那地兒卻是他在會亭的據點,看到他買的那些東西他們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他沒想過要將他的人手叫來會亭城,再引來追兵在會亭來場惡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誰也不想做,他現在將養好自己,好好調教這侄子才是正事。

    只是他需要一個對毒術有研究的大夫來解了他的毒,而他麾下就有,只是那傢伙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研究他的寶貝疙瘩,怕是要散出去不少人手才能將人找到。

    這毒能拖一時,拖得久了對他不利。

    他可不想自己栽在這上面。

    夏含秋在會亭沒有根基,現在充其量也只是初初站穩了腳跟,他不知道她這藥是從哪弄來的,也不知她為何為去費這心。

    難道,真的是為了讓他快點好快點走?

    這麼一想,段梓易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了。

    被人嫌棄,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

    想當初皇兄那般忌憚他,登基後也只是給了他一個封地將他遠遠的打發了。

    難道是自己這一傷傷到臉了?

    摸了摸臉,沒摸出不對勁後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就遭了嫌。

    他卻哪裡知道夏含秋只是單純的將他看成了一個麻煩。

    她和念兒就已經是麻煩纏身,再碰上一個有麻煩的人,若被有心人盯上,可不只是二加一等於三這麼簡單。

    既然做不到見死不救,那就只能儘快將這尊佛送走了。

    而且,她有些在乎當日啾啾的異樣。

    她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好是壞。

    所以,她去找了瑩瑩。

    認識瑩瑩這許久,她頭一次找她幫忙卻是為了別人的事,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她居然半點沒有猶豫,說不出緣由來,她就是覺得這個人得趕緊打發走,不然她會很麻煩。

    好在瑩瑩二話沒說就去庫房找了這解毒丹給她。

    她只願這解毒丹真的有用,讓這個自稱鄭梓易的人趕緊離開。

    只有他走了,念兒才能安穩的睡個好覺。

    他那個侄子當時一口水都不願意吃她的,可見他們的警惕心有多高,後來見他爽快的吃下她給的藥她還狠吃了一驚。

    但願他還像之前吃小舅留下的各種傷藥一樣會將這解藥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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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5 PM

055章 心動

    不負她望,段梓易真就一仰脖子將解藥乾吞了下去,段柏瑜見狀忙手忙腳亂的去倒水。

    居然,這樣信任她?

    夏含秋雖然高興,但是眼中難掩不解。

    段梓易生長於皇宮那個大染缸,對人心的猜度就是他那死於非命的皇兄怕是都要略遜一籌,就算此時眼睛看不到了,敏銳的感覺還在,哪會不知夏含秋在想些什麼。

    真遺憾看不到她此時的樣子,一定是嘴巴微張,神情看似平靜,眼中卻一定會透出驚意來,肯定……很有趣。

    段梓易笑,接過侄子遞來的水喝了,道:“不要擔心,我身上雖然有麻煩,卻一定不會帶到這裡來。”

    夏含秋沒有故作大氣的說她不擔心,而是直言道:“若是當時我不救人,我會良心不安,所以在明知你們很麻煩的情況下還是伸了一把手,但是我確實不能招惹麻煩,所以請見諒。”

    “你伸這一把手卻是救了我們叔侄的命。”

    看他不接自己的腔,儼然一副打定主意要賴下的模樣,夏含秋心裡有些惱,讓她直言趕人……她又有些開不了這個口。

    最後,自是無功而返。

    聽著離開的腳步聲再不如之前的漫不經心,段梓易暗笑。

    原本是打算告訴她他和夏靖的淵源的,他知道若是他說了,這個在學著明哲保身,但難掩本質善良的姑娘一定不會這麼明裡暗裡的趕他,可不知為何,話都到嘴邊了,他卻咽了下去。

    要是夏靖得到消息趕來,他怕是再也沒有接近秋兒的機會了。

    夏靖對貴族沒好感,先是秋兒的事,後是他二姐的事,貴族讓他在乎的家人吃盡苦頭,若是讓他得知自己心裡的不軌,怕是會遠遠的將秋兒送走,再不讓他找著。

    細究起來,他也不知怎麼就存了這心思,更說不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者,從三年前初見時便留了印象,後來偷看到她的不安脆弱,心裡也跟著難受。

    他是誰?梁國曾經最受先皇寵愛的幼子,失怙的情況下還能在登基的皇兄大力排除異己時逍遙自在,不管他在哪裡,皇兄始終不曾虧待了他,年年給他封地送來大量東西,不管當時他在不在。

    梁國皇帝換了人,臣子換了人,他的身份從最小的皇子成了最小的王爺,可他依舊活得滋潤。

    明裡暗裡大把人手,手中產業無數,但凡他多看誰一眼,自有人將人送到他枕邊,他得到一切都太容易,相對的,也不知珍惜。

    枕邊的人來來去去,仔細想來,他卻沒有記住一張臉,籠統的描繪便是漂亮,會侍候人。

    也曾在民間荒唐,憑自己的本事去追那賣藝不賣身的清高美人,可當美人滿腔柔情時,他又留下一張面額不少的銀票頭也不回的離開,不管身後碎了一地的心。

    書中描繪的美好愛情,他年少時也曾幻想擁有,可當錢財身份解決了一切時,幻想也就再不存在。

    他沒經歷過愛情,可當心裡總是惦記一個只是見過幾面,都還未長開的小姑娘時,他無師自通的明白了何謂心動。

    若不是心動,他如何會每每午夜夢回時想起那個獨自舔傷口的人。

    若不是心動,他如何會在滿堂喧囂時掛懷離了章府的小姑娘是不是安好。

    若不是心動,他如何在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救了時而詭異得覺得驕傲。

    他驕傲於這個人在經歷了那樣的變故後依舊善良,驕傲於這個人依舊膽大不怯事,驕傲於這個人值得他惦記三年。

    所以,他不會將麻煩帶來會亭城,只因這裡是她選擇的休憩之地。

    他也安心,以秋兒聰明的頭腦斷然不會冒然決定了自己的親事,就算不為自己想,她也定然不會願意給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帶來麻煩。

    她的不安,他知道。

    她的脆弱,他也曾親眼見過,這樣的秋兒,不會輕易相信人。

    這便是他的機會。

    皇兄的仇他要報,他那三皇兄志大才疏坐不穩那個位子,他雖然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可是他更不想當一個亡國王爺。

    他現在頭疼的是段柏瑜還太小了,他會要在背後操縱一段時間,而秋兒已經十六了,再拖兩年便是極限,姑娘家若是過了十八還未嫁人便是老姑娘了,秋兒也許不在乎,但他捨不得她要去聽閒言碎語。

    前提是夏靖到時不在中間攪和。

    他真後悔,當時就不該讓夏靖知道他太多事,還曾拉著他一起胡鬧,再一想這輩份……他恨不得時間能返回去幾年,他一定和夏靖好好打好關係,將底子洗白得不能再白,當夏靖發愁秋兒的婚事時,他的勝算何其大!

    至於沒有後悔藥喝的現在,在他和秋兒的關係更近一步之前,他是打算和夏靖斷了聯繫了。

    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夏含秋生了一路的悶氣,她覺得一定是自己表現得太軟了,才會讓人覺得她很好拿捏,裝沒聽懂她的話。

    若是一個陌生人都能這般拿捏她,要是碰上知根知底的……

    想到章家人,想到齊振聲,夏含秋頓時來了精神,不能再這樣了,再這麼下去她還會是被欺負的那個。

    要將人趕走,其實也不難。

    他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傷患,這大冷的天她不好將人趕走嗎?

    要是他傷口都好了,還能用什麼藉口留下來?

    就算他到時還是想賴,塔松三人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這麼一想,夏含秋吩咐道:“阿九,你去問問汝娘有沒有什麼菜是能促進傷口恢復的,讓廚房天天做了,你親自送去,盯著人吃完。”

    “是。”阿九不知小姐剛才還在生氣,怎麼一下子又這麼上心了,本能的應下來後才想起汝媽媽自從知道小姐收留了陌生人後不敢對小姐生氣,對她們卻是狠狠訓了一通,連著這幾日都沒給她們好臉色看,現在想著要去找汝娘,為的還是那兩個陌生人,她心裡有些怵。

    可還得去。

    完全不知汝娘背地裡發了威的夏含秋回屋後便讓人擺好了筆墨紙硯,被剛才那一刺激,她現在靈感如泉湧,將沒能趕走人的鬱悶全發洩了在書裡,將一眾主角虐了個死去活來才稍微解了氣。

    以往夏含秋都是兩冊一起印,這回的新嘗試她卻先印了第一冊。

    想著大雪封路,天又冷,就算書有人買應該也有限,所以夏含秋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去書香齋了。

    這日天終於晴了,她便和往常一樣偷偷從後門進去躲在了角落,因為熟知她的慣例,不管是塔良還是後來的抱琴司棋侍書入畫四人都會對那個角落留一分神,不管誰看到她都會趕緊將給她準備的坐榻送去。

    這日在書香齋輪值的是抱琴和入畫,入畫首先看到她,又正好手邊沒有客人,忙將藏在書架下的坐榻拿出來,“小姐,您坐。”

    夏含秋在如月的侍候下坐了,“新書情況如何?”

    入畫隱隱有些興奮,“小姐,新書賣得非常好,比以往都要好,前幾日冒雪來買的人都很多,有不少人在打聽下一冊什麼時候印。”

    “怎麼會……”夏含秋有些吃驚,她以為就算會受到追捧也需要一段時間的緩衝,慢慢增加銷量才對,這還是往好了想,她甚至還想過這書會根本賣不動。

    “塔二哥這幾天統計過,來買書的人男人居多,而且開始有許多人打聽這書是誰寫的,說是想遞帖子拜見一番,小的們都照您吩咐的回了。”

    擔心新書被冷待會影響了秋這個名號,以後會讓自己少個財路,夏含秋新書落款用的並非秋,而是和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朱厭’。

    普看之,一般人只會覺得這個人是姓朱名厭,卻不知朱厭在神話傳說中是一種野獸的名字,身形像猿猴,白頭紅腳,這種野獸一出現,天下就會發生大戰爭,要不了多久,天下爭端將起,夏含秋覺得這名再襯不過。

    在朱雀白虎青龍等的光環下,朱厭並不起眼,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就算真有人認出來了,並且將這名和戰亂聯繫到一起去,夏含秋也無懼,天下巧合的事多了去了,還能件件當真不成。

    所以一開始,她便吩咐了書香齋的幾人,若是有人問起這人是誰,說是某家不願露面的公子就是,不用多言。

    能扯著貴族旗號行事的時候,她一點都不介意扯大旗。

    “你叫塔良過來。”

    “是。”

    塔良很快過來,想著在這裡問不適合,夏含秋將人帶離了書香齋後面院子的花廳。

    “聽入畫說新書賣得很好?”

    “是,有人買了第一冊回去後次日又來買,並且追問下一冊什麼時候有,依我看他們並非為家裡女眷詢問,而是自個兒也看了,那模樣,很是急切。”

    看樣子是成了,夏含秋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

    “新書還剩多少冊?”

    “今日早上盤算過,還剩不到五百冊,小姐,這一冊怕是得加印,數量還不能少。”

    第一冊印了一千五百冊,和以往的首印一樣多,可以往從沒賣得這麼快,沒想到……

    “你告訴塔松,馬上再加印一千五百冊。”

    “是。”

    看樣子後面要寫快一點了,夏含秋從心裡透出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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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6 PM

056章 葛慕

    月上中空,映襯著地上未化完的雪,這夜顯得格外亮堂。

    三更過後,書香齋的屋頂上悄無聲息的落了三個身影,辯明方向後毫不猶豫的往段梓易所在的房間走去。

    門未落鎖。

    三人對望一眼,推門進去,看到床上坐著閉目養神的人時皆大大松了口氣。

    失去主子消息的這幾天,他們都要急瘋了,可又不能明著找人,怕引來其他人注意。

    好不容易得了主子的消息,卻又是叫他們不得輕舉妄動,等到今日才終於被允許尋來。

    桌子上伏了個女子,他們見過,就是帶了暗號給他們的那個丫鬟,床上還躺了個小少年,應該就是主子拼命救下來的那個皇子了。

    “主子,您傷勢如何?”

    “輕聲。”段梓易還是沒有睜眼,吃下那顆解藥後他的毒已經解掉一半了,眼睛逐漸在恢復,見不得光,“外面情況如何。”

    “三王爺明面上的人已經撤離了,暗地裡留下的人都被我們的人盯死,為了不讓三王爺起疑沒有動他們,主子放心,他們翻不起浪來。”

    “吩咐下去,所有人都收起尾巴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姜濤,你親自領人將這郭宅保護起來,小心些,這家有三個奴隸身手很不一般,你想辦法見他們一面,去查查他們的底子。”

    “是。”姜濤麻利的應下,想起這一趟折了那麼多手下又有些不甘,怎麼算都覺得向來不做虧本買賣的主子這趟虧了。

    “葛慕的去向可有人清楚?”

    薑濤大驚,要找葛慕……“主子,您中了毒?”

    “恩,已經解了一半,眼睛看不見了,傳信給葛慕,讓他儘快趕來。”

    怪不得主子這一趟會傷成這樣,可以說自從他跟了主子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傷得這麼慘,原來是中毒了,“您怎麼不早點給屬下傳個信,中毒非小事,一個不好……”

    “毒抑制住了,一時半會不會有事。”淺淺解釋了一句,段梓易又道:“程均,將自己人好好查一查,等閒人近不了我身,我這毒,是自己人下的,時間上算得剛剛好,可能背主的人還不止一個。”

    先是知道主子中毒,然後是知道有人背主,三人被打擊得有點慒,能近主子身的都是跟隨主子多年的人,如他們一般,跟了主子有十四年了,他們這樣的人還不少,若是背主……

    三人對望一眼,齊齊跪下,“請主子派影部詳查。”

    “無需,若是你們三人都信不過,我未免也太失敗了些。”

    段梓易對這三人確實尚算信任,可也是因為現在他身邊沒有影子跟隨,他這次跑得太遠了些,身邊跟隨的影子雖然比以往還要多四個,可偏巧在那之前他將大部分人手都派出去了,隨他去上都的只得六人,在上都折了一半,剩下三個也折在了路上。

    相比起來,他確實要更相信為他而存在的影子一些。

    三人感激涕淋,程均握拳錘著胸口承諾,“主子放心,屬下一定將內鬼揪出來。”

    “在那之前,我的去向不要讓人知道,正好看看有多少人有其他心思。”

    “是,屬下明白。”

    “彭將。”

    被點名的人上前一步,“屬下在。”

    “你去一趟西山,若是無為道長見你,你便將現在我的情況告訴他,若是道長不在,你便求見夏靖,除了告訴他我在會亭,其他事都可以對他說,他若是告訴你什麼消息,你一字不漏的記住,儘快回來告訴我。”

    “是。”

    “無緊要事不要過來,都回吧。”

    “是,屬下告退。”

    屋裡重新安靜下來,段梓易揉了揉眼睛周圍幾個穴位,心裡不禁想起下午聽到的事。

    他實力雖然大打折扣,可這個院子裡發生的事卻也瞞不過他。

    他一直以為秋兒只是開了個書香齋來維護生活,沒想到秋兒居然還有這才情。

    從兩人的對話中不難聽出來,這並非秋兒的第一本書,卻是第一本受到男人追捧的書。

    在梁國,甚至在天下十國,不要說一般貴族女子,就是一國之公主都毫無地位可言,不用來拉攏臣子就是用來和親,至於和親後是死是活這得好不好,無人關心。

    女人好像也習慣了這樣的對待,從來沒人想過要改變,才名天下傳的人也從來都是男人,沒有女人的份。

    說不得,他的秋兒便要成為這第一人了。

    只是不知,秋兒有沒有做好被人拆穿身份的準備,還是天真的以為她能藏上一輩子?

    段梓易笑,若是沒有他,秋兒確實應該擔心這些,可現在有他了不是嗎?他若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何談護下來一個梁國。

    至於夏靖,他會讓他知道他是最適合秋兒的。

    無為道觀無人敢小看,但是相對的,他們受的束縛也大,就他所知無為道長四個弟子裡只有夏靖是有家累的,其他人,哪怕只是個掃地的小道童都是孤兒。

    所以這種束縛對其他人作用不大,對夏靖卻極明顯,而他後面一大家子也是他不能肆意妄為的重要原因。

    從秋兒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想努力為秋兒做些什麼,卻因為夏家的關係不能為她報仇,只能助她藏在會亭城避開章家。

    以他的身份要護住秋兒不難,但他首先得考慮的是夏家全族。

    他的做法是顧全夏家,然後陪著秋兒曆難。

    而他段梓易卻不會這麼窩囊,夏靖所顧忌的全不在他眼內,更不用顧及他身後的家族……誰若有那本事去和三皇兄對上,他求之不得。

    他唯一要想的,就是怎麼讓秋兒對他另眼相看,把他放在心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看上一看都不行。

    這毒,必須得快點解了。

    等待的日子過得極慢,對心裡有所打算的人來說尤其是,轉眼已是二月底。

    姜濤焦躁得都想滿天下發通緝令找葛慕,向來自認心性穩沉得住氣的段梓易也因為秋兒長時間不再踏足他的房間而煩躁得想剮了葛慕。

    而葛慕此時卻以大夫的身份登門拜訪了。

    夏含秋看著眼前鬍子拉茬,衣服都快看不出底色的人,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溫聲道:“大夫是否來錯了地方?我家並無病人。”

    “沒病人?”葛慕撓頭,不可能啊,內部消息明明說主子就在這裡藏著,難道在他趕來的時間裡主子換地兒了?

    越想越覺得有理,葛慕轉身就要去尋姜濤,早知道會見不著人他就該直接去找姜濤的。

    “等等。”夏含秋想起自己家裡確實有個病人了,不過因為那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不用人引路都能滿宅子竄,她一時給忘了他是病人了。

    不過,“冒昧問一句,大夫怎知我家有病人?若是我沒有記差,我並不曾有請大夫登門。”

    幾句話裡,葛慕只抓著了自己想聽的,“也就是說,你家裡確實有病人?”

    “……你若無法為我解惑,我也不會回答你。”

    葛慕定定的看著這個明明是貴族派頭,卻一身布衣的姑娘,看著年紀不大,給人的感覺卻不稚嫩,長得不錯,但是和主子曾經的女人比起來卻不是拔尖的,難道主子打道換個口味了?

    主子的性子他清楚,在外一定不會袒露自己的身份,更何況現在那個身份對主子來說就是麻煩,可這小姑娘卻在為主子打掩護,這不得不讓他懷疑主子是不是使了計,比如美男計什麼的。

    不過這小姑娘氣度卻極不錯,他就看不上那些個木頭似的女人。

    “怎麼知道的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你家那個中了毒的要是再不解毒怕是要命不久矣,你若是信不過我,不妨去個人問問看他見不見我,就說葛慕來了。”

    怪不得這幾天那人沒有出來亂晃,原來是……

    夏含秋對阿九微微點頭,阿九會意,疾步離開。

    等待的間隙,葛慕眼珠子一轉,也不管自己是客人便開始套話。

    不得不說段梓易的屬下都像他,肆意妄為得很。

    “這郭家是你當家做主?”

    夏含秋還是頭一次見這般性子的人,問得坦率,眼神也坦率,她覺得一點都不討厭不起來。

    “不是,我弟弟才是當家人,他此時不在家。”

    “沒長輩?那不是自由得很?”

    “對,很自由,至少沒人能逼著我嫁人。”

    一個姑娘家說自由哎,一個姑娘家能從從容容的說嫁人哎,葛慕決定要喜歡這個小姑娘,“那你想嫁人嗎?我認識很多人,也能挑幾個不錯的出來,我給你做媒好不?”

    汝娘護主心切想要上前喝斥,被夏含秋攔住,這樣對話讓她有種回到了第二世的錯覺,那是她最懷念卻只能在夢中偶爾夢見的。

    “我不想嫁人,失怙長女嫁過去是會被欺負的,我也放心不下幼弟。”

    “你是個好姐姐,那你弟弟好嗎?”

    “對我?很好,我想就算以後他成婚了我也不會是惹人閑的人,我獨居了很久,有個院落給我安身即可。”

    “我喜歡你。”葛慕突然出口的話讓汝娘臉色大變,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夏含秋卻意會他的喜歡是哪種喜歡,笑了笑,回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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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7 PM

057章 認真

    葛慕大笑,滿臉帶著不合年紀的單純,然後低下頭滿身去找東西,“要送個東西給你,見面禮,對,就這個。”

    夏含秋接過那個黑色的盒子,想打開看一下,心裡又有點對未知的害怕。

    看著對方期盼的眼神,夏含秋牙一咬,將盒子擰開。

    “喜不喜歡?”

    ……誰能對著一株只在書裡看到過的雪蓮花說不喜歡?

    “我去了天山,好不容易才挖到了兩株年份夠久的,還差點摔懸崖下去了,這朵送你了。”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可對方那一臉的得色讓她說不出來,這個人,只是單純的向她炫耀他親自去采了這以難采聞名的雪蓮花。

    扣上盒子,夏含秋沒有退回去,“這禮太重,我都不知道該回你個什麼禮合適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葛慕笑得得意,他最喜歡看別人苦惱了。

    “小姐,鄭公子說葛大夫是他托人找來解毒的,請您放行。”

    那兩叔侄從沒出過門,卻能和外面聯繫上,足以說明他並不需要一直在她這裡躲著,夏含秋不解,既然如此,鄭梓易為何一直裝聽不懂她的話?

    “葛大夫,你請。”

    背起他碩大的袋子,葛慕起身,“等我給他解了毒再來找你說話,你要給我備好回禮,要是不給,我會不高興的。”

    “好。”

    葛慕這才揚著笑臉跟阿九離開。

    人走了,夏含秋以為會聽到汝娘對她的告誡,可一回頭,只看到汝娘歎息似的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汝娘這樣的態度反倒讓夏含秋有了反省之意,但沒打算改變。

    沒規沒矩的事她做了又不止一兩件,何必再事事以規矩來束縛自己,她就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

    再說葛慕那頭。

    阿九將人帶到後便離開了,順便還將花月叫走了,要說這個自己尋上門來的大夫和這對叔侄沒有關係,誰信。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做得再大方些,只要這人能快點好了快點離開就成。

    而落難皇子段柏瑜在看到年紀比他還要小一歲的郭念安那般努力打磨自己受了刺激,不但郭念安練功時他會在一邊跟著練,郭念安去學堂後他也會去書香齋拿幾本書自己看,筆墨紙硯這家裡最是不缺,哪個屋裡都備得整齊。

    郭念安對他很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將自己的書房公開給了他,先生每日給他講的東西他也會有意無意的說與段柏瑜聽,兩人這些時日倒是結出了交情。

    知道自己幫不上叔叔什麼忙,段柏瑜在書房呆的時間越來越多,他需要再多學一些東西,讓自己變得更厲害一些。

    段梓易自是樂意見他如此,從不攔著,甚至還讓姜濤弄了幾本外面少有的書過來給他。

    所以葛慕這時候登門倒也不用遮著掩著。

    葛慕雖然滿腦子都只有自己的寶貝藥材藥方,可一對著主子,他的腦子總能比平時要管用。

    極有眼色的將門關上,不待主子問就將自己的動向交待了,“主子,我去天山了,那地兒您也知道沒什麼人煙,所以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您放心,有我在,保證給您治得妥妥的。”

    手底下一大幫子人,段梓易唯獨拿葛慕沒折,這人太簡單,簡單得你說什麼他聽什麼,可就是從來不會多想一想,而且他很清楚,他在這人心裡的地位絕不會排在藥材之前,但是這樣一個人絕不會背叛他。

    “這次可夠能跑的,都跑別國去了。”

    “對您來說是別國,對我來說去哪都一樣。”嘟囔了一句,葛慕上前給段梓易檢查。

    情況遠比他預料的要好。

    “你用了藥?我當時有給您留下什麼靈丹妙藥嗎?”

    “你留給我防身的那些早不知道丟在哪裡了,這藥是這宅子的主人給的,出自無為道觀。”

    葛慕再不知世事,無為道觀還是知道的,他還特意跑去和無為道長那個專擅練藥練丹的三弟子比拼過,基本功他輸了,論配藥的靈活多變卻是他占了上風,這是當時的見證人無為道長所說的話。

    難道那小姑娘和無為道觀有什麼關係?

    想不明白葛慕也就不想了,又細細的診了脈,問了中毒時的狀態後他有些糊塗了,“這毒藥明明就是我配出來的啊,當時我還找人驗證藥性了。”

    段梓易眯起眼,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你找誰試的藥?”

    “不記得了,只知道是自己人,用兩顆救命丹勾引來的。”

    “所以,我這就是間接被你害了?”

    “……”葛慕很委屈,“主子,這帳不能這麼算。”

    段梓易閉上眼,懶得再理他。

    只是葛慕這話卻證實了他手下確實有內鬼,真有膽量,真有膽量啊!看來他還是太心慈手軟了,才會讓人以為他可欺。

    “能解嗎?”

    說到自己飯碗裡的事,葛慕頓時滿臉放光,“主子,您還不知道我嘛,最喜歡和自己過不去了,凡是從我手裡出來的毒藥必定是有解藥的,不然不是只管拉屎不管擦屁股了嗎?我才沒那麼髒。”

    段梓易突然覺得這人還是遠遠的去旮旯裡研究他的寶貝藥材的好,要是天天在他身邊,他怕是永遠都不會有胖起來的一天。

    “能解就趕緊解,廢話那麼多,還有,在秋兒面前少說話,要是漏了我的底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秋兒?誰?”

    “你剛才見的是誰?”

    “是個小姑娘……所以她就是秋兒?主子,您和她那麼熟了?該不會是……主子,我挺喜歡她的,你可別欺負她。”

    “喜歡她?恩?”段梓易猛的張開眼,沒有完全恢復的眼睛看著卻和往日一樣帶著冷意。

    這樣的主子葛慕也有些怵,“就是,就是喜歡啊。”

    若是其他人這麼說,段梓易首先想的就是怎麼收拾了他,可說喜歡的人是葛慕他卻得多問一句,“哪種喜歡?”

    葛慕沾了灰塵的臉皺成一團,用力想了好一會,才找出一個形容詞來,“和喜歡藥材一樣的喜歡。”

    “……”就知道會是這樣,段梓易頓時放下心來,“毒容易解嗎?”

    “不容易也不難,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配藥。”

    “旁邊的屋子空著,你去那裡。”

    “是。”

    整個頭都埋進那個不算乾淨的大藥袋裡翻找了一會,葛慕獻寶似的拿出另一個黑盒子,“去天山找到了兩株年份在五百年以上的雪蓮花,一朵剛才送人了,這朵給主子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段梓易不為所動,後又問,“一朵送給秋兒了?”

    “恩,我很喜歡她,送給她做見面禮了,她說會回禮給我,好期待,不知道她會送什麼給我。”

    段梓易想將這盒子呼他臉上去,冷了臉喝斥道:“一口一個喜歡,讓人聽了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這有什麼,她要是嫁不出去我娶她也行啊……哎喲……”

    黑盒子如願以償的呼他臉上去了,用的力氣還不少,“輪不到你。”

    撫著被砸的額頭,葛慕大驚失色,“主子,您該不會是想自己娶了吧。”

    “難得你終於聰明了一次。”

    “主子,您如果只是一時興起就放了她吧,她是個想過安穩日子的人。”

    葛慕這樣正經的語氣都多久沒聽到過了,段梓易這會真切的感覺出來他有多喜歡秋兒。

    秋兒就是這樣的人,不瞭解她的人覺不出她的好,可總有那慧眼識珠的人,如自己,亦如葛慕,因為他簡單,反倒更容易發現本質。

    “葛慕,你多大跟的我?”

    葛慕毫不猶豫的回道:“十一歲。”

    “今年該有二十四了吧,算一算,跟我有十三年了,我可以告訴你,這一次我比這十三年裡你見我做過的任何事都要認真,三年前我便記住了她,若是再無見面,或是再見時她已是他人妻,我也就歇了這心思,可她沒有,老天爺都站在了這一邊,我還有什麼理由放棄。”

    葛慕默然,他只是不愛動腦子去想那些與他無關的事,並不是蠢。

    主子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再去攪和不說自己都要厭惡,主子怕是會把他揉巴揉巴踢得老遠。

    不過,“她要是給我回禮,我能要嗎?”

    段梓易不甘的看他一眼,他都在這宅子裡住了一個多月了,怎麼感覺還沒有初次見面的兩人來得有交情?!他不就是裝聽不懂賴在這不走嗎?秋兒都不樂意見他了。

    “拿到了來給我瞧瞧是什麼。”

    “不上繳?”

    “到時再說。”

    葛慕只能暗暗希望他的禮物慢點到手,最後是待他要離開時再送,那他就能拿了就跑了。

    兩人終於記起現在的正事是什麼了,翻了翻自己的藥袋,還缺幾味藥,在屋裡找到紙筆記下來,葛慕邊道:“難尋的藥我這裡都有,反倒是幾味普通的要去藥鋪裡買來,主子,我能支使屋裡的丫鬟不?”

    “花月是秋兒派來侍候我的,交給她就是。”

    “好勒,花月。”

    花月這時候就在外面候著,聽得傳喚忙推門進來,接了紙張也不看就行禮離開,她不識字,看了也是白看,但是每次這間屋子裡的人交給她的東西她都會給塔三哥看一眼,確定是對主子無害的東西才會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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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0:58 PM

058章 耍賴

    次日,葛慕就將解藥做出來了,親自侍候著主子服下後葛慕方道:“您這毒拖得久了些,眼睛只能慢慢恢復,最快恐怕也得一個月才能看得清,若是見效慢,怕是得三個月以至半年。”

    “眼睛能不能全部恢復?”

    “能,這個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壞了眼睛的。”

    “只要能好,我等得。”段梓易摸了摸眼睛,心裡著實松了口氣,這麼長時間看不清東西,他不是沒有過擔心的。

    這個世界不夠美好,可若是真的看不見了,那也遺憾。

    更何況他也迫切的想看一看他的秋兒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你的禮物還沒有收到?”

    “沒有,她都沒有找我。”葛慕有點喪氣,是他表現得不夠友好嗎?他忙得沒時間去找她,她怎麼也不來找自己呢?

    “你是不是在深山老林呆久了,都忘了梁國男女大防有多重。”服了解藥,明顯感覺束縛住自己力量的那道無形枷鎖有所鬆動,段梓易心情好了許多,若是秋兒的禮物是準備給自己的,他的心情一定會更好。

    說到底,他就是吃味了,所以不放過一點點可以打擊葛慕的機會。

    “只需服下解藥就沒事了吧。”

    “恩。”

    “那你可以走了。”

    要離開就得去和主人家打招呼啊,那他就能順便問秋兒,不,秋姑娘要回禮了,葛慕喜滋滋的想著,聽話的去收拾自己的藥袋子。

    “我送你。”

    “……主子,我擔不起!”

    段梓易勾了勾嘴角,給自個兒理了理衣衫,當沒聽懂他隱隱的抗議。

    “花月,你去和你家小姐說一聲,葛大夫要走了。”

    花月在門外嬌聲應了,腳步聲從有至無。

    葛慕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扶著他往前院行去。

    長長的遊廊上沒什麼人,待行到一半時段梓易停了下來,往中間那進院子的方向看去,那裡,是秋兒住的地方。

    葛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下了然,對主子昨日說的認真之言又信了幾分,以一個看不見的人來說,若不是有心,又怎會知道這個位置是到了哪裡。

    “主子,我衷心的希望秋姑娘能成為我們的主母。”

    他如何不想,可那人此時之前傷得她太狠,不說心如止水,要讓她再將自己交付於人卻是難了,齊振聲,以後可別落在他手裡。

    待兩人到前院時,夏含秋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依舊一身白衣,神情不卑不吭,直至看到葛慕臉上歡喜的神情半點不似作偽,籠罩在她身上的疏遠才緩緩褪去。

    “秋姑娘,我要走了。”話中的期待之意就連一眾下人都聽得分明。

    夏含秋將一張輕飄飄的紙交給阿九,阿九送到葛慕面前,葛慕頓時連主子都不扶了,抽出手來就將紙打開。

    ——對別人來說天書一樣的內容他一眼就懂,就因為懂才吃驚。

    他從昨天就在想她會回什麼禮給他,他也一直在期待著,這還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這般希望得到回報。

    可他想過什麼,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一張藥方。

    對,這就是一張藥方,除了一味藥算得上金貴其他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藥材,可結合到一起,卻甚是奇妙。

    “可合你心意?”

    葛慕猛點頭,眼神都不捨不得多藥方上移開,頭也不抬的問,“這方子我未見過,你從哪得來的?”

    夏含秋垂首喝了口茶,“無意中得來。”

    “那你還有沒有?我再拿禮物和你換!”

    夏含秋失笑,“禮物就不用了,你若喜歡我將我記得的都寫給你就是。”

    上輩子她少有出門,常常在書房一呆便是一天,什麼書都看,因為她身體的原因,最是不缺醫書,其中便有提到幾個運用得很妙的方子,她好奇之下便將幾個方子抄錄下來,還讓家裡的幫傭將所需的藥材買回來一一瞧過。

    她記性好,來回幾次也就將方子記下來了。

    葛慕是個大夫,看得出來是個對醫術很癡迷的大夫,回他的禮,這種對他人一無是處的藥方送他卻最合適。

    葛慕的反應說明一切。

    讓如月備了紙筆將幾個方子全寫下來,葛慕如獲至寶,珍而重之的將藥方貼身收起來。

    一想,覺得自己佔便宜了,又將藥袋打開,在裡面翻找一番找出三個食指大的玉瓶來,“這個是我練制得最成功的藥,用來吊命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喝下這個便能吊命七天,七天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事了,拿著,我身上就剩三瓶了,以後再多練些給你。”

    夏含秋想說她安安份份的,也不和人爭長短,應該用不上這藥,有這三瓶防萬一就夠了,可是看他滿臉你快接受的表情,夏含秋應下來,讓阿九將藥收起來。

    葛慕頓時高興了。

    一高興,就想起被他晾在一邊很久的主子……

    頭皮發麻的轉頭看去,主子正一臉從容的端盞喝茶,靜靜聽兩人相談。

    就和在他自己的行宮一般自在。

    可葛慕就是知道主子此時一定很想扒了他的皮。

    要不,他乾脆自己把自己流放了,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

    可他不敢!主子事後算帳更恐怖!

    夏含秋被他一臉苦相逗笑,也看向安坐的另一人。

    看兩人的相處方式,應是主從關係。

    再一想剛才葛慕的表現,她隱隱有些明白葛慕不安的緣由了。

    “鄭公子的毒可解了?”

    段梓易正想著要怎麼收拾葛慕,聽得夏含秋和他說話瞬間什麼都忘了,溫溫和和的道:“解是解了,就是眼睛還是看不見,要恢復至少得半年。”

    葛慕眼睛大張,主子睜眼說瞎話!

    呃,雖然現在也和瞎著差不多,但說了假話!

    夏含秋沒錯過他的驚愕,看鄭公子一眼,問相對來說她更信任一些的葛慕,“葛大夫,真得半年?”

    “啊?那個,得半年,對,半年能好還是快的,慢的話一年都有可能。”

    算你見機快,段梓易松了口氣,擔心他再說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話來,忙將話頭接了過來,“秋姑娘……”

    “我姓夏。”夏含秋打斷他的話,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女子閨名不會隨便告知別人,這鄭梓易是怎麼知道她名字裡有個秋字的?

    就連葛大夫都叫她秋姑娘。

    鄭梓易反應極快,“啊,書香齋的幕後老闆不是一個名諱為秋的姑娘嗎?”

    秋就是她的事已經傳開了?她怎麼不知道?就算真傳開了,鄭梓易應該不是本地人吧?!這些時日他也沒出門吧,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總不能是聽宅子裡的下人說的!誰有那膽子直呼她名諱。

    夏含秋心裡起了疑,忍了一個多月也不準備再忍,直接開口趕人,“既然鄭公子連這事都知道,想必在外也不是人手,既然如此,鄭公子是不是該離開了?”

    就知道會這樣,被嫌棄的段梓易很鬱悶,他覺得若是想留下來的是葛慕,她一定不會這麼急著趕人。

    葛慕這會一門心思想著要怎麼將功贖罪,腦子轉得飛快,忙道:“秋姑娘,我家主子外面確實是有些人手,可現在都是麻煩加身,不然我也不會明知道主子中了毒還遲了這麼久才來,主子也交待了,不得將麻煩帶來會亭城,所以……不瞞秋姑娘,主子有大責任在身,絕對不能出事,秋姑娘這裡現在絕對安全,可否容我家主子再叨擾秋姑娘一段時間?”

    段梓易決定不追究葛慕之前犯的錯了,放輕呼吸等著秋兒的答案,以他對秋兒的瞭解,秋兒一定會答應。

    夏含秋抿了抿嘴,也不回答好不好,起身道:“葛大夫,我就不送你了。”

    目送她進了里間,葛慕才湊近了主子低聲詢問,“主子,秋姑娘這是答應了嗎?”

    “她趕的人只有你,你說是不是答應了。”段梓易心情大好,末了還不忘刺葛慕幾句,“快走快走。”

    “可是主子,我若走了誰扶您進去?”

    “不用你管,走你的。”

    “哦。”背起自己的大藥袋,葛慕真就走了,他現在只想快點安置下來好好研究那幾張寶貝藥方,主子什麼的他才不想管。

    段梓易在坐位上坐了好一會,才摸索著起身往原路返回,只是是不是會返回到底,他就不敢保證了。

    他的眼睛並非一點都看不到,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走慢些不用人扶也能走得順當,不然也不會滿院子亂竄了。

    也因為如此,他的存在再也沒有瞞住宅子裡的所有人,好在都是些本份的,再加上主子上樑挺正,中間有汝娘調教,一眾下人心思也都挺純,郭宅算得上是非常和睦。

    一開始也有人想上前扶他,被他一一拒絕了,再一看他也沒有跌倒便也都不再去管他。

    摸著柱子在遊廓上走,在心裡數到第十六根後停下來,這裡往右走是通往秋兒院子的路,段梓易記得可清楚,一點也沒猶豫就疊了路。

    “鄭公子?你怎來了這?”

    段梓易暗贊自己運氣好,遇著從前院回來的秋兒,他算著時間,還以為會被看到他的丫鬟攔在外面呢!

    頭一次往這裡來,本來就是為了探探路的!

    運氣真好!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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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hang 發表於 2014-7-21 11:06 PM

059章 改策

    “呀,這是秋姑娘的院子?我以為……”

    夏含秋知道他眼睛還沒恢復,也沒多想,回頭就要吩咐人將他送回房,聽得他又道:“秋姑娘,我在這裡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麻煩?一開始確實是,家裡多了兩個陌生人,還是個明顯有些身份的陌生人,之前那些天她就沒睡安穩過,可這是她自己心軟管下來的閒事,也怪不得誰。

    後來卻是看出這人也許身份不凡,但是對她和念兒卻也不像有惡意,慢慢的,心裡更衍生出一種家裡有個成年男子在要安穩許多的莫名心理,反倒睡得更安穩了。

    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起了依賴心,對一個連底細都不知的陌生人。

    一個人撐了三年,她有些累了,私心裡,她想有個人能替她將這一切抗起來。

    但是那個人不能是個外人,只能是念兒,所以她從那之後就少有露面,因為去書香齋要經過後面那進院子,她怕遇上鄭公子便也去得少了。

    她希望這人能快點離開她的生活,才會一而再的明裡暗裡趕人。

    就是此時,她也不是太願意和他說話,卻不得不回他的話,“如果真有麻煩,那也是我自找的,鄭公子安心養傷就是。”

    “秋姑娘很討厭我?”

    “鄭公子何出此言?”

    “你對葛慕很好,說話也放得開些,但是和我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我自認也沒有做得過份的地方,不知哪裡惹了你的嫌,以後也好改正。”

    她遇事還是只會逃避,怪不得沒有半點長進。

    迫切想要改變自己的夏含秋覺出自己又想避開,牙一咬,在心裡對自己說:改變就從這裡開始。

    “今兒天氣好,我們就在這裡坐坐曬曬太陽吧。”

    段梓易大喜,“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阿九吩咐人拿了坐具小幾出來,又奉上茶方規矩的站到小姐身後,不給人獨處的機會。

    夏含秋用娘的死不停的刺激自己,讓自己看起來硬氣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再抬起頭時眼神沉澱了幾分,“我不討厭你,卻不願意和你多打交道,足不出戶卻能將消息送出去,鄭公子定然不是普通人,若我只是一般的貴族小姐或是平民百姓,怕是都會對長相不凡身份也不凡的鄭公子許了芳心,可我偏偏是個麻煩纏身,恨不得泯滅於人海中的人,鄭公子的存在對我來說太危險,所以只能遠著些,若是讓鄭公子誤會了我很抱歉,也請鄭公子看在我曾在你落難時搭了一把手的份上收了戲弄的心思,我只是一個連自保的力量尚不夠的無依女子,經不起那些事。”

    段梓易收了笑臉,神情卻更溫和幾分,“我沒有戲弄你,恩將仇報的事更不會做,外面的人我是能聯繫上,但是葛慕說的卻也是實情,現在我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麻煩,我更是萬萬不能露面,所以只能厚了臉皮賴在這裡,不怕你笑話,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做這賴皮之事,臊得很,若是你當時一口就回絕了,我在葛慕面前就面子裡子全要丟沒了,好在姑娘心軟,到底是沒有再趕我。”

    “我很想這麼做,就是做不出來。”聽了他的話,夏含秋心裡那股鬱氣基本就散沒了,她本就是個好說話的人。

    這一點段梓易再清楚不過,就因為清楚,他打算改變戰略,“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三年多前我在清源寺見過你。”

    三年前的清源寺?夏含秋收起了所有的輕鬆閒適,整個人都繃了起來,“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當時我和夏靖在一起。”

    “小舅?”

    段梓易放柔了語調安撫炸了毛的人,“對,我和無為道長算是忘年交,只是西山無為道觀那個地兒太敏感,我去得少,和夏靖卻也見過幾面,更同行過幾回。”

    “既如此,你為何一開始不說?若是知道你和小舅有交情,我不會這般……這般……”

    “這般冷著我?”段梓易將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補上,笑得眉目舒展,要是讓他的一干屬下見著怕是都要以為見了鬼了。

    夏含秋確實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盞掩飾似的連連喝茶,若這人真是小舅的朋友,她做的就過了。

    “我的事牽連甚大,所以不能和夏靖聯繫,秋姑娘應該也不想你的親人陷入危險中吧。”

    夏含秋抬頭,“你是想讓我不告訴小舅?”

    段梓易點頭,“暫時最好不要,你小舅最是講義氣,可我的對手現在正是意氣風發聲勢旺的時候,我不能害了他。”

    夏含秋想了想,點頭應下,“反正我也沒有見死不救,就算以後小舅知道了我也交待得過去。”

    “正是如此。”段梓易明顯感覺到秋兒不再渾身是刺,心下暗喜,面上卻是半點不顯,“當時聽出是你的聲音我還以為我聽錯了,沒想到你會來了會亭。”

    “會亭離武陽近,我當時只能跑這麼遠,再遠的話……我沒那膽子。”

    段梓易幾乎可以想像出她當時的慌亂,心頭泛起心疼,要是可以,他真想將此時說得輕鬆的秋兒抱進懷裡,告訴她以後有他在,誰也欺不了她。

    可現在,他只能強忍心疼,因為他沒有靠近的資格,但凡他有一點點妄動,都有可能將這人嚇得再也不見他,“現在可還好?”

    “很好,做買賣賺了點銀子,念兒又爭氣,只要不被人認出身份,暫可無憂。”

    怎麼會無憂,你的婚事呢?你以後幾十年要怎麼過?這些你就沒想過嗎?段梓易很想這麼問她,但是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這應該是她現在最不能啟齒的事吧。

    問了,不是在她傷口上撒鹽嗎?

    怎麼能問。

    “郭城主的事我知道一些,你想聽嗎?”

    “你知道?”

    “夏靖知道我查這些更便利,你母親一出事就寫信給我了,這事你知道多少?”

    夏含秋沉默了會,“娘給我留的遺言上提了兩個名字,一個叫錢英成,另一個,是章澤天。”

    “錢英成是新任城主,而且,錢英成是三王爺的人。”看樣子他那三哥佈局有一段時間了,段梓易看向對面在思考的人,沒有隱瞞的道出實情,“目前梁國出了內亂,國君死了,叛亂的便是三王爺,我收到消息,這月初,他已經登基。”

    “是了,內亂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夏含秋喃喃自語,“年底戰亂便要起了。”

    那一輩子,她做的三月新娘,死于十月,戰亂,也是起於十月,將天下十國悉數捲入其中。

    十,真不吉利的數字。

    段梓易將她的低語聽在耳裡,心驚於其中透露的內容,控制著自己不去追問,當沒聽到,內心卻控制不住的在想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她不是無為道長,不會占卜問吉凶,就算無為道長也從不議天下事。

    秋兒膽子是比一般女人大,對自己也狠得起來,卻也絕對沒有膽大到妄言的地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能是秋兒還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本事!

    “章澤天是不是一早就投靠錢英成了?”

    收回心神,段梓易穩聲道:“恩,早在三王爺打了主意助錢英成奪武陽城,章澤天便和他勾達上了,若不然郭子良也不會敗得那麼快,不止武陽,博陽和雙西也換了人。”

    “果然是這樣。”怪不得章澤天明明是郭子良的人,郭子良死了他卻更加順風順水,還得了新城主信任,原來如此,“除了念兒外,郭城主還有幾個兒子,都死了?”

    “大的沒死,不知怎麼做的竟然得了錢英成的信任,成了他的幕僚,輕易不露面,但是他提出來的意見錢英成一般都會聽從,很不簡單。”

    “我娘懷疑郭城主的死長子參與其中了,居然真是如此,此人會是念兒的勁敵。”

    段梓易是誰?除去那些身份他還是人精一個,豈會聽不出她話語中的擔憂,念頭一轉,主意就有了,“若是你信得過我,不如將念兒交給我一段時間,要在這世上過得好光是功課做得好沒用,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夏含秋不信他!

    能和無為道長成為忘年交,在提起西山時並無敬畏,能查到一城城主郭子良的死因,知道錢英成的背景來路,甚至在說起三王爺時都是無足輕重的語氣,這樣的人,身份背景如何簡單的起來。

    她招惹不起。

    可是她卻無法不擔心念兒,有個那樣狠毒還有心機的哥哥,以後要是對上了,念兒就算心硬如鐵對他下得了手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陰溝裡翻船的人還少嗎?再聰明再厲害,對上那些陰私手段又如何能躲得過。

    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他會的東西比他更會,事事算到他前面去。

    而這些,學堂裡的先生不會教,她教無可教。

    “怕我將念兒教壞了?”段梓易看出她猶豫,壓了最後一根稻草,“我還算小有身手,也可以提點他一二,總好過他一個人摸索。”

    夏含秋敗退,“你知道我一定會答應。”

    段梓易笑,說出來的話像在歎息,“稍一信我沒關係,我不會害了你們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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