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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07 PM


第十五章 鹹湯圓和小胖偷

  次日大早,方一勺從被褥裡鑽出來,見沈勇還在睡,就伸手推他。

  「嗯?」沈勇翻了個身。

  「相公。」方一勺繼續推,「起了,我們出門吧?」

  「唔?」沈勇半夢半醒的,迷迷糊糊問,「去哪兒啊?」

  「去找個人。」方一勺道,「叫莫凡堂的。」

  「什麼麻煩湯啊?」沈勇困惑地眨眨眼,「又是新菜啊?」

  「你就知道吃。」方一勺伸手掐住他鼻子,道,「起啦,爹爹昨天告訴我的,說沈傑的功夫就是莫凡堂教的。」

  方一勺的話說完,沈勇倒是沒動靜了,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方一勺,覺也像是醒了,問,「然後呢?跟我有什麼關係?」

  方一勺道,「爹爹的意思像是想讓你去跟高人學功夫吧。」

  沈勇微微皺眉,翻了個身蒙頭蓋被,「不去。」

  方一勺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沈勇只是不喜歡唸書,學武什麼的他會很願意去呢,沒想到他竟然不想去,而且好像還有些不高興。

  「相公?你不想學呀?」方一勺伸手搖搖他,「學了功夫就不怕人欺負了。」

  「不去。」沈勇倒是耍起小孩子脾氣來。

  方一勺瞇眼睛,「幹嘛不去?不去不做飯給你吃。」

  沈勇又悶了一會兒,掀開被子,看方一勺,「為什麼一定要去?」

  方一勺眨眨眼,「學功夫啊,按照爹爹的說法,那個莫凡堂應該是個世外高人吧,跟他學學能耐,以後不讓人欺負唄,再說了,有一技之長傍身總歸是好的。」

  沈勇歎了口氣坐起來,道,「你也想我以後能出人頭地,跟爹爹一樣好啊?我不是那塊料。」

  方一勺聽後,有些不解,「你這樣挺好啊,我沒說你不好,這跟練功夫有啥關係?」

  沈勇聽後看了看方一勺,問,「你真覺得我沒有不好?」

  「是啊。」方一勺摸著下巴想了想,道,「沒什麼不好的,就是總說自己是惡霸不好。」

  沈勇盤腿坐好了,看方一勺,道,「哦……那就去學好了,現在走麼?」

  方一勺聽得有些想笑,挨著他坐在被褥上面,問,「相公,那你剛剛幹嘛不想去學?」

  沈勇想了想,道,「男人幹嘛非要文武雙全,有才有功名才有人喜歡?」

  方一勺愣了愣。

  「這跟女人非得才貌雙全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才嫁得出去,有什麼分別?」沈勇有些不滿地道,「這世上才多少文武雙全和才貌無雙的?憑什麼我沈勇的老子是沈一博,我就要跟他一樣好?」

  方一勺聽完後,盯著沈勇看了一會兒,最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腮幫子,道,「嗯,我知道了,咱們不學了。」

  沈勇倒是有些吃驚了,問方一勺,「你不怕我一輩子都游手好閒的?」

  「你哪有。」方一勺笑瞇瞇道,「人麼,又不是為別人活的,文武雙全、文武單全、文武不全都不要緊,咱還有其他優點呢。」

  沈勇聽後,微微笑了笑,道,「那是你小丫頭沒見識,等你長大些,就不會這樣想了,正經丫頭都不喜歡游手好閒的。」

  方一勺悶悶地笑了起來,道,「相公是笨蛋。」

  沈勇瞪了她一眼。

  方一勺雙手托著下巴,道,「你跟爹爹鬧脾氣呢?」

  「沒。」沈勇也雙手托下巴,道,「他就想我文采能跟他一樣好,然後功夫跟沈傑似的,日後跟他一樣考功名做大官,忙忙碌碌一輩子,然後再生一個更好的兒子……兒子再生兒子……就這樣代代相傳的,我們沈家就光耀門楣了。」

  「嗯。」方一勺歪著腦袋看他,問,「那你呢?你希望怎麼樣?」

  沈勇用一根手指頭戳著地面,道,「我不知道,我沒想過,不過我不想按著他幫我想的那樣過日子。」

  「為什麼?」方一勺問,「有人幫你想好了不是很好麼?」

  「那有什麼好的?」沈勇小聲嘀咕了一句,歎了口氣站起來拍拍屁股,道,「算了,想了也沒用,去學功夫吧,下次再遇到那三個小子就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說完,往院子裡跑,邊對方一勺說,「娘子,我早上想吃甜的。」

  「好。」方一勺點點頭,「我做桂花芝麻湯圓給你吃。」

  沈勇美滋滋洗漱去了,方一勺則是托著下巴發呆,良久才微微皺起了眉頭,歪著頭想心思。

  院子裡,沈勇用從井裡打上來的涼水洗臉,邊洗邊哆嗦,甩甩頭。水珠子掛在他額前硬邦邦的頭髮上,被清晨的陽光一照,金燦燦的。沈勇給自己潑了兩把水,再用一塊干帕子狠狠地擦了一把……清風一吹,他痛快地長出了一口氣。

  方一勺在房間裡見了他的舉動,微笑了起來,也跑出去,學著他的樣子用涼水洗臉,凍得哆嗦了兩下,再用濕漉漉的手心拍拍臉頰,覺得神清氣爽。

  轉臉,方一勺對沈勇道,「相公,去學功夫吧!」

  沈勇看看她,就見方一勺彎彎的眉眼對著他笑。

  「嗯。」沈勇點了點頭,「吃完飯去。」

  方一勺歡歡喜喜地拉著他去廚房做湯圓了。

  後院的門口,正巧經過的沈傑靠在牆邊,單手摸著下巴,抬頭看著天上的雲彩出神,隨後,他搖了搖頭,溜躂去沈一博的院子了。

  院子裡,沈一博正在打太極。

  「大人。」沈傑走到他身邊。

  「嗯?」沈一博正在做一招轉身十字腿,隨口問,「勇兒他們起了沒?」

  「起了。」沈傑點點頭,又叫了一聲,「大人。」

  「嗯?」沈一博見沈傑似乎有話要說,就來了個彎弓射虎式,抬眼看他,卻見沈傑笑了笑,對他道,「教子無方。」

  沈一博一個趔趄,差點沒閃了腰,抬眼看沈傑,問,「什麼?」

  沈傑抬頭看天,「今天吃湯圓。」

  沈一博歎氣,「你究竟想說什麼啊?」

  沈傑搖搖頭,「唉……不說也罷。」說完,轉身晃晃悠悠走了。

  沈一博被他弄了個一頭霧水,心說,沈傑怎麼了?教子無方……別是沈勇又幹什麼壞事了?

  想到這裡,沈一博轉身就往廚房去了。

  廚房裡頭,方一勺正在做湯圓呢,第一鍋已經煮好,盛了兩碗,讓沈勇給他娘送去。

  沈一博到了廚房門口,見方一勺正在忙碌,沈勇不在,就緩步走了進去。

  「爹,早!」方一勺準備下第二鍋,道,「一會兒就有得吃了。」

  「好。」沈一博點點頭,又道「一勺啊,爹問你件事情。」

  「嗯。」方一勺點了點頭,看沈一博,「爹爹什麼事?」

  「勇兒最近幾天怎麼樣?」沈一博問,「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方一勺微微皺眉,問「爹,為什麼那麼問啊?」

  「呃……」沈一博想,方一勺也不是外人,就道,「剛剛沈傑突然跑我這兒來了,說我教子無方,我就想會不會是勇兒又闖禍了?」

  方一勺愣了愣,隨後笑了起來,並不說話。

  「笑什麼?」沈一博不解地問,「勇兒真闖禍了?」

  方一勺用大勺子將圓滾滾的湯圓盛出來,放到碗裡,道,「爹爹,這湯圓可好呢。」

  沈一博湊過去看了看,笑問,「怎麼有大有小?」

  方一勺笑,「大湯圓,大滋味,皮薄餡兒多芝麻香。小湯圓,小滋味,皮厚餡兒少江米糯。甜湯圓兒,鹹湯圓兒,甜鮮香糯是團圓。」

  沈一博笑著接過一碗,舀起一勺嘗了嘗,道,「嗯,一勺啊,再給我來些小的,大的太甜倒牙,小的剛剛好,鹹的也要。」

  「那怎麼行?」方一勺不給盛,「規定了,一個大的配一個小的,吃了甜的不准吃鹹的。」

  沈一博一愣,問,「還有這種規矩?誰定的啊?」

  「湯圓他爹啊。」方一勺回答。

  「咳咳。」沈一博好險被湯圓噎住,吃驚地問,「湯圓還有爹?」

  「可不是。」方一勺道,「湯圓他爹可不講理了,自己是湯圓,就不准兒子做圓子,自己豆沙餡兒,就不准兒子芝麻餡兒。」

  沈一博端著碗看著方一勺有些發懵,覺得兒媳婦這話聽著怎麼那麼不是滋味呢?半晌才問,「湯圓的兒子,那不就是湯圓麼?」

  方一勺一挑眉,問,「憑什麼?」

  沈一博道,「那龍生龍鳳生鳳……湯圓總沒法生出餃子來吧?」

  方一勺一挑眉,挖了勺肉餡兒,弄了塊麵團壓扁,手指頭一翹兩搓三捏,掐了一圈荷葉邊兒,往手中一托給沈一博看。

  就見手心裡頭,有一個餃子形的湯圓,方一勺將那湯圓往熱水裡一放,問:「有什麼不可以的?」

  沈一博將最後的幾口湯喝完,放下碗,問,「行了,你們一大早究竟想說什麼?」

  方一勺抬眼看沈一博,問,「爹,沈傑說您教子無方,您怎麼不想自己哪兒教子無方,而偏要想相公犯錯了?」

  沈一博一愣,眨了眨眼。

  方一勺將其他的湯圓也下到熱水裡,滾了一滾後盛起來放到了沈一博的碗裡,道,「唉……大湯圓就知道告訴小湯圓該怎麼做,卻從不問問小湯圓自個兒想要怎麼做。」

  沈一博托著湯圓碗,舀起那個餃子湯圓塞進嘴裡,外頭是軟糯的皮子,裡頭是鮮美的肉餡兒,放在一堆甜湯圓裡,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時候,沈勇從外頭進來了,本來歡歡喜喜的,見沈一博也在呢,趕緊收斂了笑容,道,「爹,早。」

  「嗯。」沈一博的臉上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沈勇湊到方一勺身邊,問,「能吃了沒,餓死了。」

  方一勺給他盛起一碗,邊問沈一博,「爹,還吃不吃?要湯圓還是餃子?」

  「呵呵……」沈一博乾笑了一聲,趕緊端著碗往外走,道,「夠了夠了,我端去書房吃。」說完,逃也似的跑了。

  沈勇納悶,問方一勺,「還有餃子?」

  方一勺笑瞇瞇,用帕子給他擦嘴角。

  「是不是真有餃子啊?」沈勇問,「你就給爹開小灶可不行。」

  方一勺又給他做了幾個肉餡兒的湯圓,煮好,盛起來放在他碗裡,道,「相公,爹爹是甜的湯圓。」

  「咳咳……」沈勇咳嗽了起來,有些好笑地看方一勺,就聽方一勺接著說,「你是鹹的湯圓,但鹹的也是湯圓,也好吃。甜湯圓不懂,是因為他沒鹹過,倒不是他認為鹹的就不是湯圓了。」

  沈勇愣了。

  方一勺端起另外一碗,也吃了起來,道,「我就喜歡鹹的。」

  沈勇低頭托著碗繼續吃湯圓,吃得呼嚕嚕直響,嘴角高高翹起,吃完了自己的,還去搶方一勺碗裡的。

  門口一群飯桶咬著手絹等少奶奶下湯圓,不夠吃啊,少奶奶煮的白水都好喝!

  ******

  吃飽後,兩人一起出門去找莫凡堂。

  沈勇揉著肚子,問,「那個莫凡堂年紀好像不小了吧,我聽沈傑說起過。」

  方一勺想了想,道,「我的功夫都是跟一個瘋道士學的,唉……可惜找不到那道士了,不然讓他教你就好了。」

  「瘋道士?」沈勇好奇。

  「嗯!」方一勺點點頭,道,「小時候一次進山挖野菜,遇到了只大野狗追我,我就撿了根樹幹打它,正巧有個老道士在樹上呢,他教了我幾招,我按照他的方法把那狗打跑了。後來我給他做了幾個好吃的,他就又教了我好幾招……那道士可厲害呢。」

  「是麼?」沈勇摸了摸下巴,「才教了你幾天就那麼厲害了?那如果教了你老久,你現在豈不是個女俠?」

  方一勺笑瞇瞇道,「那老道士挺逗的,他說,功夫、才情啥的,夠用就好了,多了少了都是麻煩。」

  「嗯,這話在理!」沈勇點頭。

  兩人正走著呢,突然,一旁弄堂裡有一個小娃兒衝了出來,一頭撞上沈勇。

  這小娃兒挺胖,沈勇被他撞得腰疼,伸手提住他脖領子,「小胖墩,你穩當點。」

  那小孩兒抬頭看到了沈勇,趕緊喊,「有鬼啊,有鬼追我啊!」

  這娃娃嗓音挺亮,週遭好些人都聽到了,紛紛湊過來問,「誰追你!」

  「鬼啊!鬼!」小孩兒像是嚇壞了,指著身後嚷嚷,「在那裡!」

  眾人都盯著他身後的巷子看了起來。

  可是小巷裡空蕩蕩,哪兒有什麼鬼啊,眾人都笑,覺得這小胖娃說謊。

  那娃急得直蹦,道,「真的!我看到啦,穿白衣服,披散著頭髮,舌頭老長!」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相信,那小胖墩氣得跳腳,道,「好,你們都不信,我報官告訴知府大人去!」說完,轉身就跑了。

  方一勺見小孩兒往著府衙相反的方向跑遠了,就想告訴他衙門在另外一邊。沈勇拉住她,道,「算了,就一個小毛孩子,說不準是看錯了嚇的,大白天的哪兒會有鬼啊。」

  說完,兩人繼續往前走,路過酒樓的時候,方一勺道,「相公,我們去拜師學功夫,要不要帶點見面禮什麼的?」

  「嗯……」沈勇想了想,道,「那帶一罈好酒去吧。」

  「我也這麼想。」方一勺點頭,沈勇掏錢袋,一摸……

  「哎呀!」沈勇跺腳。

  「怎麼了?」方一勺讓他嚇了一跳。

  「那個死小鬼是個偷兒!」沈勇氣急敗壞地說,「栽了栽了!老子錢袋讓他摸了!」

  方一勺問,「裡頭有多少銀子?」

  沈勇氣呼呼道,「倒是不多,就五兩。」沈勇暗自慶幸,幸好這個月的月錢還沒領呢,上個月的也拿出十兩給方一勺買了金簪子,不然就虧大了。

  「還好不多。」方一勺道,「報官吧?」

  「那怎麼行?!」沈勇氣呼呼道,「讓人知道我沈勇被個小娃兒偷了,以後不用在東巷府混了。」

  方一勺忍笑,「小地痞偷了小惡霸。」

  沈勇有些鬱悶地看她。

  「算了,破財消災麼。」方一勺挽著他繼續往前走。不多會兒,兩人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近郊的一處農舍。

  農舍前後左右都是大片的菜地,中間一條長長的小田埂,小院裡有三間小瓦房,屋外圍著一圈兒籬笆牆,牆裡是片小院落,院中兩棵高高的泡桐樹。

  方一勺拍了拍門,問,「有沒有人啊?」

  問了兩聲,就聽到裡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問,「誰啊?」

  沈勇微微皺眉,聲兒有點熟、。

  「我們來找莫凡堂莫老爺子的。」方一勺道,「是沈老爺讓來的。」

  過了半晌,就見門一開,有一個小胖孩兒手裡拿著半隻燒雞邊往外走邊嘀咕,「來啦……」

  小胖孩抬頭,沈勇和方一勺也抬頭……兩廂目光一對視,都愣住了。

  「好啊!」片刻之後,沈勇蹦了起來,「原來是你個偷兒!」

  小胖孩一見是沈勇,「媽呀」一聲,轉身就跑屋裡去了,關門落閂。

  沈勇翻過籬笆牆就追進去,「冤家路窄,今兒個好好教訓你!」

  追到門口,門被鎖了,沈勇拽門,「小混蛋,快開門!」

  「你才混蛋呢,不開不開就不開!」那小娃娃還挺橫,躲在門裡就不出來,還拿話氣沈勇,「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了,別是你自己掉銀子了,小氣包。」

  沈勇氣得喘大氣,就要踹門。

  方一勺在門口看得直搖頭,也跟著翻牆進去,伸手攔住要踹門的沈勇,小聲道,「相公,我有法子引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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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08 PM


第十六章 芙蓉魚和知恥勇

  沈勇看方一勺,「什麼法子?」

  方一勺湊到沈勇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沈勇失笑,「這主意好!」說完,退後了幾步,道,「娘子,你帶火摺子了沒?」

  「帶了。」方一勺點頭,「相公,你要幹嘛?」

  「我燒了他的房子!」沈勇道,「把裡頭的小胖墩弄成小燒豬,我們吃了!」

  方一勺忍笑,她去弄來了一捧樹葉和枯草,在院子門口堆了一小堆,沈勇蹲下,用火摺子點。

  這些路邊的樹葉子大多都是半干不濕的,被火一點……火沒起來,煙就起來了。

  小胖墩在房間裡頭聞到了煙味,趕緊嚷嚷,「你們別亂來啊!我報官抓你們!」

  沈勇一挑眉,道,「偷兒還報官?好,你出來,我先賞你一頓屁股!」

  方一勺邊用袖子往房門口趕煙,邊道「燒著了!相公,把窗戶也點了!」

  小胖墩就見煙順著門縫進來,趕緊跑到後窗戶,打開窗戶就往外翻,嘴裡嚷嚷,「師父!師父有人放火呀!」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師父?

  方一勺想了想,趕緊踩滅了那些樹葉子,用土灰埋了。

  沈勇見她用手扒拉地,趕緊拉她起來,道,「髒了。」

  方一勺甩甩手,拉著沈勇就院子,翻過籬笆牆在外面等著。

  沈勇皺眉,「怕什麼,教出這種偷兒徒弟的師父,也厲害不到哪兒去。」

  方一勺搖頭,「他師父說不定就是莫凡堂呢,仔細爹爹打你。」

  沈勇不滿。

  不多會兒,小胖墩從屋後扭搭扭搭地出來了,身後並沒有跟著大人。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有些納悶,他師父沒跟來給他出頭啊?

  小胖墩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了門口,看看沈勇,道,「師父讓我來給你賠罪。」

  沈勇和方一勺一驚,心說--這老頭本事怎麼樣不知道,不過人還挺靠譜啊。

  就見小胖墩打開了腰間的小錢袋,伸手掏了一樣東西出,捏在胖胖的小拳頭裡遞過來給沈勇,道,「這裡五兩銀子,還給你。」

  沈勇伸手去接。

  小胖墩手一鬆……

  「啪嗒」,一條胖乎乎的蚯蚓落到了沈勇的手上。

  沈勇沒什麼準備,見了嚇得一蹦,手一甩,蚯蚓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小胖墩邊拍手邊笑,對著沈勇道,「大笨蛋!」說完,轉身就跑。

  方一勺也氣夠嗆,「這小胖子太過分了!」

  沈勇翻籬笆牆跑進去就追,心說,抓住你後非狠狠抽一頓屁股不可。

  可這小胖墩別看胖,動作相當的敏捷,一面跑,一面還逗沈勇呢,沈勇就是抓不住他。

  方一勺一看就明白了,這小胖墩有些功夫,就想去幫沈勇一起抓。

  小胖子急忙喊,「人多欺負人少,本來就大人欺負小孩兒,要臉不要臉啊!」

  沈勇對方一勺擺手,「娘子,你別管,我來!」

  「哦……」方一勺只得地走到了一旁的桌子邊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沈勇抓小胖墩。

  於是,沈勇從晌午,一直抓到了太陽下山。

  最後,小胖墩跑不動了,沈勇也跑不動了,兩人坐在地上喘氣。

  沈勇指著小胖墩道,「你……你等著,等我歇夠了,非要抓住你不可!」

  小胖墩坐在地上笑,「有本事你來呀,師父說了,你哪天抓到我了,讓我給你認了錯,他就教你功夫。」

  方一勺問,「你師父是莫凡堂?」

  「是啊。」小胖墩挑挑眉,一臉得意地說,「師父功夫可好呢!不過啊,我師父門檻高,他才不要廢物當徒弟呢,我也不能要個廢物當師弟!」

  「臭小子!」沈勇來氣,站起來又要追,小胖墩伸手攔他,道,「唉……你急也沒用,我告訴你啊,就算你抓到了把我打個半死,我也不會給你認錯的!」

  沈勇磨牙。

  方一勺拍拍沈勇的背,讓他消消氣,邊問,「小胖子,你叫什麼名字?」

  「好說。」小胖墩瞄了瞄方一勺,道,「小媳婦兒還挺好看的呢,我叫莫鼕鼕。」

  沈勇聽這小孩兒竟然嬉皮笑臉跟方一勺說話,罵了一聲,「小流氓」

  「大流氓!」莫鼕鼕說著,撿起幾塊泥巴丟沈勇。

  沈勇躲開了兩塊,還有一塊砸在腦袋上了。

  莫鼕鼕一看又闖禍了,趕緊轉身跑進屋子去。

  沈勇撇撇嘴,不滿地說,「這是誰家孩子啊?!」

  方一勺走了過來,蹲下給沈勇擦臉,擦了幾下……發現越擦越髒,翻過自己的手來一看,才想起來剛剛扒拉過地面和樹葉子了,趕緊將手收回來背在身後。

  沈勇瞇起眼睛看她,問,「幹嘛?」

  方一勺搖頭。

  沈勇有些無奈地歎氣,隨後,他一個翻身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往後頭走,「我去找那老頭去!」

  方一勺趕緊跟上。

  沈勇氣匆匆走到後院,前前後後轉了個遍,沒見著人。

  「人好像不在。」方一勺對沈勇道。

  「不用找啦。」這時候,院子一旁的窗戶打開,莫鼕鼕趴在窗台上道,「我師父是世外高人!」

  方一勺問,「鼕鼕,你師父哪兒去了?」

  莫鼕鼕不答反問,「小娘子你是他媳婦兒?哎呀,那麼好姑娘跟著他太可惜啦,要不然你跟我吧?」

  「我打死你個小流氓啊!」沈勇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耳朵,「這麼點兒大小就耍流氓,將來還得了?」

  「哎呀……」莫鼕鼕沒提防,被沈勇揪住耳朵了,疼得直嚷嚷,抓住沈勇的骼膊,一口咬上去。

  「嘶……」沈勇趕緊抽了手,瞪他。

  莫鼕鼕也回瞪,一大一小兩人在院子裡頭又嗆上了。

  「走。」沈勇瞪夠了,就伸手拉住方一勺的手腕子往外走,「咱不學了」,

  莫鼕鼕在後頭嚷嚷,「唉,你不學了啊?我師父功夫可好呢!」

  「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沈勇不滿地道,「自己也肯定是個老不休,不學!」

  話沒說完……就感覺腳腕子一疼,像是被什麼麼紮了一下,沈勇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

  「相公?!」方一勺趕緊去扶。

  「嘶……」沈勇揉了揉小腿,一看,就見地上有一塊小石頭子兒。

  方一勺拿起來看了看,就見是一枚磨得光溜溜的飛蝗石,她皺眉,對著四下喊,「誰暗箭傷人?」

  四外沒人回答,就聽莫鼕鼕笑呵呵道,「嘿嘿,看來我師父還挺中意你呢,你若是不能制服了小爺,這輩子就別想出去咯,給我家做苦工吧。」

  方一勺和沈勇都忍不住皺眉,沈勇道,「我不想學了還不成啊?」

  莫鼕鼕肥嘟嘟擺了擺,「自然了。」

  「你們這裡是黑店啊?」沈勇起來拍衣服,接著往外走,又一顆石子射過來,方一勺眼疾手快,一腳踹開。只是,這石頭子兒的勁很大,方一勺把石頭踹開了,腳趾頭也疼得厲害,她伸手揉了揉,對沈勇道,「相公,這人功夫很高。」

  「呦,小娘子還練過啊。」莫鼕鼕嘿嘿笑了笑,打個哈欠,道,「小爺睏了,先去睡會兒,對了,前院有菜地,菜該收了,然後把地翻一遍,灑上菜籽,後院養了雞,水缸裡有魚。」

  沈勇雙眼瞪得溜圓,「讓我種地?」

  「嗯哈……」莫鼕鼕拍拍嘴巴打了個哈欠,道,「快點兒吧,我也餓了。」

  沈勇氣得說不上話來,方一勺拍拍他,道,「只是收菜殺雞麼,我會,我去。」

  「等等。」沈勇拉住方一勺,將外套脫了交給她,道,「你別動,我去。」

  方一勺接過他的衣裳,道,「我會。」

  「我沈勇的媳婦兒哪能種地啊?」沈勇撇撇嘴,道,「再說了,是我學功夫又不是你學,你坐下歇會兒。」說完,跑菜地去收菜了。

  方一勺在後頭笑瞇瞇跟著,心裡受用,剛剛沈勇那句「我沈勇的媳婦兒哪能種地。」聽著比那些個甜言蜜語都入耳呢。

  不過說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沈勇一個大少爺哪做過這些,深一腳淺一腳弄了一褲腿的泥,好容易才從地裡拔了幾把「韭菜」上來,方一勺接到手裡一看,也沒忍心告訴他,這是蔥……

  莫鼕鼕跑來看見了,跳著腳罵沈勇,說這菜地他種了小半年了,讓沈勇踩了,要他賠錢。

  沈勇正在氣頭上呢,扔了菜就追他去了。

  方一勺搖了搖頭,下地收了幾棵菜,又到後院老母雞的肚子底下摸出兩個雞蛋,去水缸裡頭撩出一條鮮活鯽魚來,回灶房做飯。

  沈勇和莫鼕鼕在外頭鬧累了,都坐在院子裡的石頭凳子上喘氣,聞到廚房傳來的飯菜香,莫鼕鼕肚子咕咕叫,「什麼那麼香啊?」

  沈勇白他一眼,道,「我娘子做的飯菜天下第一!」

  莫鼕鼕聽後,摸了摸下巴,道,「霍……你這娘子哪兒撿的,這麼好丫頭怎麼跟著你那麼個不學無術的小混子呢?」

  沈勇來氣,「要你管。」

  「我說,你還真是的。」莫鼕鼕湊過去對沈勇道,「你功夫不會,學問不成,前途沒有,家底有限,脾氣還差,種地都不會,以後怎麼照顧你娘子啊?莫不是想吃軟飯要她照顧你?!」

  沈勇皺眉,不言語。

  莫鼕鼕一挑眉,道,「你想啊,天底下多少能人呢,就好比我,長大了肯定有出息,到時候,你媳婦兒人也大了,覺得你沒用,肯定跟別人跑。」

  「放屁!」沈勇火騰就上來了,翻身爬起來又要打他。

  莫鼕鼕道,「哎呀,你怎能就聽不得真話呢,你說,你自己哪點配得上你家小媳婦兒?」

  沈勇愣了愣,不說話了。

  「嘿嘿……你不就是那知府的兒子沈勇麼。」莫鼕鼕壞壞對著沈勇笑,「誰不知道你是個小惡霸,扶不起的劉阿斗。」

  沈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這小胖子字字都戳他心窩子,伸手拽住他脖領子。

  莫鼕鼕也不怕他,道,「你跟我橫有什麼用,就知道打架,打架還不會功夫,活該一輩子受氣被人看不起。」

  沈勇一把將他推開,憤憤然轉身走了。

  等沈勇走回了院子,莫鼕鼕揉揉脖領子,問,「唉,老頭,這樣子能行麼?」

  「呵呵。」

  這時候,從一旁的樹林子裡傳來了一聲輕笑,道,「我平時怎麼教你的?」

  莫鼕鼕摸著下巴點頭,「嗯,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沈勇就是只強驢子。」說話間,林子裡晃晃悠悠走出了一個胖老頭,「你師兄說得一點兒沒錯,這小子以前是個小無賴,沒啥在乎的,跟他說什麼都白搭……不過現在麼,他在乎他的小媳婦兒,男人一旦有了在乎的女人,就有救了。」

  「嗯。」莫鼕鼕托著腮幫子出神,「那媳婦是不錯,我也想要一個……哎呀。」

  話剛說完,莫鼕鼕腦門上就挨了一個燒栗,抬頭不滿地看老頭,就見胖老頭瞪他,「快去辦事……對了,聽說他媳婦手藝好,給我留一份晚飯啊!」

  莫鼕鼕撇撇嘴,拍拍屁股上的土灰,進屋去了。

  莫鼕鼕進了灶房,就覺得打鼻兒香,湊過去問,「小媳婦兒,你做什麼了?」

  方一勺笑了笑看他,道,「清蒸芙蓉魚,韭菜盒子,油燜尖椒,有米飯和玉米窩頭。」

  莫鼕鼕嚥了口唾沫,見正中間那個什麼芙蓉魚,怎麼那麼好看呢……黃澄澄的。趕緊伸手夾了一筷子,吃了兩口,睜大了眼睛道,「乖乖,小爺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的鯽魚,這魚肉怎麼這麼有嚼頭?我平時吃都是軟趴趴豆腐似的,還有刺兒。」

  方一勺笑著給他盛飯,道,「鯽魚最鮮嫩也最難做,一來是鯽魚刺多,不好去骨,容易卡,不易食。二來是鯽魚容易熟,一熟了容易軟,鮮味散,骨刺軟。最重要的還是火候,要剛剛好才行。」

  「哦……」莫鼕鼕笑嘻嘻,「小娘子好能耐啊!」

  方一勺笑著吃飯,卻覺得沈勇不太對勁。

  平日她菜沒上桌沈勇就搶著吃了,可是今日卻似乎是提不起興趣來。

  方一勺以為他嫌沒肉吃不下去,就給他往碗裡夾菜,道,「相公,今日將就著吃,明日我殺雞。」

  沈勇回過神來,看方一勺。

  「切。」莫鼕鼕邊用芙蓉鯽魚的湯拌了飯,呼嚕嚕往嘴裡送,邊道,「慣的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福氣散。」

  話說完了,沈勇也沒心思吃飯了,說他飽了就進屋去了。

  方一勺有些納悶,問莫鼕鼕,「相公怎麼了?」

  「誰知道啊。」莫鼕鼕將剩下的芙蓉蛋端過去,道,「不吃我吃,哼!老爺們還要人慣著啊,沒出息。」

  當晚,沈勇一句話都沒有,躺在床上發呆,方一勺睡在他身邊,沒多久就睡著了。

  沈勇轉頭看了看方一勺的睡臉,就覺得心神不寧,翻身坐起來,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

  次日清晨,方一勺照例大清早起來準備做朝飯,卻見旁邊的床鋪空了,有些納悶,沈勇怎麼那麼早就起床了?她趕緊披上衣服跑到了院子裡……

  此時院中無人,她又轉到灶房,還是沒人。方一勺有些急了,又往屋外跑……出了院子一看,愣住了。

  就見前院那兩塊菜地,原先種下的菜都被收上來了,分門別類整齊地放在一旁,地也被翻過了,鬆鬆軟軟。沈勇站在菜地中間,一身泥巴,正盯著地面看,手裡拿著一把菜籽,像是在琢磨什麼。

  方一勺跑過去,「相公。」

  沈勇皺眉,道,「你別下來,一腳泥。」

  方一勺接過他手裡的菜籽,道,「菜籽直接灑就行,灑開些。」

  「哦……」沈勇點了點頭。

  方一勺伸手用袖子給他擦擦臉,笑問,「相公,朝飯吃什麼?」

  沈勇看了看她,道,「要吃得飽的,餓死了。」

  「嗯。」方一勺拉著沈勇往外走,覺得,他相公還是和以前一樣,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房間裡頭,莫鼕鼕托著腮幫子趴在窗口看,眨著眼睛對身後的胖老頭說,「師父,沈勇性子真擰呀。」

  「呵呵。」胖老頭伸了個懶腰,「這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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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09 PM


第十七章 麻煩宴和待琢玉

  方一勺做的早飯,沈勇狼吞虎嚥地就吃完了,似乎是餓狠了。

  方一勺給他夾菜,沈勇邊吃邊點頭,「好吃。」

  莫鼕鼕在一旁看著,叼著筷子心說,這沈勇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啊?他忙了一晚上收菜翻地,是慪氣,還是說悟到師父的用意了呢?

  沈勇直吃得打飽嗝了,才放下筷子,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對莫鼕鼕說,「唉,小胖子,跟你師父說,我想跟他學功夫。」

  莫鼕鼕眨眨眼,道,「我師父說了可以收你啊,不過你要讓我給你賠罪。」

  沈勇一擺手,道,「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哈?」莫鼕鼕不解地歪過頭看沈勇。

  沈勇一挑眉,「你道不道歉無所謂,我不跟你計較,你讓老頭出來,我要學功夫,時間不夠使。」

  方一勺在一旁笑瞇瞇地給兩人沏茶。

  莫鼕鼕搔搔腦袋,道,「師父的意思是……讓我給你道歉。」

  「對啊。」沈勇點頭,「不用道歉了,我不計較了。」

  「不是……」莫鼕鼕眉頭都皺到一起去了,道,「師父說,一定要我道歉才收你!」

  「所以我不要你道歉了唄。」沈勇一臉認真地說。

  「你……你是死心眼還是故意的啊?」莫鼕鼕急了,一蹦三尺高。

  沈勇一挑眉,道,「你才死心眼呢吧,都說了不要你道歉你非給我道歉,你不是死心眼是什麼?」

  「我……」莫鼕鼕說不過沈勇,蹦腳道,「你……你根本改不好,你就是個小無賴。」

  沈勇挑起嘴角一笑,「我說小胖子,你講不講理?你偷了我五兩銀子,我追到了也沒打你,我娘子做菜給你吃了,我還幫你們收菜種地,如今你師父逼你跟我道歉我都說算了我不計較……你還說我是無賴?你出去隨便找個不傻的人來評評理,看看究竟誰無賴。」

  莫鼕鼕聽著自己也有些暈乎,就琢磨,我師父也缺心眼兒,怎麼出那麼個招啊?!這沈勇是個小滑頭,沒理還能辨出三分理來呢,更何況這次好像的確是自個兒沒理來著。

  方一勺在一旁看著,微微笑了笑,沒說話,挨著沈勇坐下,沈勇伸手拿過杯子,給方一勺也倒了杯茶,邊對莫鼕鼕說,「我事情忙,不能一直住在這兒,我就想每天來練功,你讓你師父出來吧,咱們拜師。」

  莫鼕鼕噘噘嘴,道,「嗯……你等著。」說完,跑了。

  方一勺端著茶杯對沈勇笑瞇瞇,「相公真聰明!」

  沈勇乾笑,「耍無賴他還能耍過我麼,我都耍了十幾年了。」

  方一勺笑著點點頭,「嗯。」

  「我無賴你還高興啊?」沈勇看她。

  方一勺喝了口燙燙的茶水,道,「是他們先無賴,對君子才要君子麼,對付無賴啊,就要比他更無賴!」

  「嗯。」沈勇笑了笑後,隨後又開始出神。

  方一勺見他有心事,就問,「相公,你怎麼了?」

  「嗯……我在想,要不要也找個文師父。」沈勇摸了摸下巴。

  「找文師父?」方一勺笑問,「學學問麼?」

  「嘖……」沈勇似乎有些為難,道,「以前爹爹也給我找過幾個夫子,一天到晚讓背書,我就煩背書!再說了,背書能有什麼本事?現在我想學些東西,不過我這性子是肯定改不了,喜動不喜靜,讓我背書我鐵定還學不了。」

  「那跟夫子們說說……讓他們給講講故事成麼?」方一勺問,「我以前路過學堂的時候,經常趴在窗邊聽夫子們講故事,講得可好了,有人間百態也有歷史典故啊。」

  「呵。」沈勇撓了撓頭,道,「別說這樣的夫子少……就算有,人家也不肯教我了。」

  「為什麼?」方一勺不解,「咱們又不是不給銀子,幹嘛不教你,你那麼聰明?」

  「我之前把一個老夫子的鬍子燎了,還把一個夫子尾巴骨摔斷了,然後……」沈勇聳聳肩,「他們好像都說好了,誰都不肯教我了,只好我爹爹自己來。」

  方一勺失笑,問,「尾巴骨怎麼摔斷了啊?」

  「哦……我就往地上扔了幾根竹筒,那夫子踩到後,一屁股坐地上了。」沈勇無所謂地說,「我壞著呢。」

  「這也沒什麼啊。」方一勺有些護短地道,「哪個男孩兒小時候不皮的,小時候皮不要緊的,長大定性了就好了唄。」

  「那我若是一輩子都定不得性呢?」沈勇問。

  方一勺眨眨眼,不解地看他,「你不是已經定性了麼?」

  「哪兒有。」沈勇乾笑了兩聲,「我若一輩子都這副沒輕沒重的樣子呢?」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仰臉笑瞇瞇,道,「沒輕沒重的比較活絡,雖然容易闖禍,但是為人有趣些。太有輕有重的呢,比較死板,不會闖禍但是穩重些……有趣和穩重只能選一個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有趣的。。」

  沈勇聽得出神,道,「我爹就從小就很懂事,據說一路一帆風順地走上來的。」

  「不可能呀。」方一勺搖搖頭,道,「爹爹不跟你說而已吧,他小時候一定也是個很皮的,說不定還不如你呢。」

  「阿嚏……」衙門裡,沈一博就感覺脖子後頭一涼,打了個噴嚏,身旁沈傑趕暗自念了句--長命百歲,明日天晴。

  沈一博揉了揉鼻子,問沈傑,「勇兒和一勺還沒回來啊?」

  沈傑搖搖頭,道,「沒,我師父說了,藉著這個機會收拾收拾少爺,讓他定定心。」

  「呵。」沈一博意義不明地笑了笑,搖搖頭,「能收拾得了麼,別反倒讓他收拾了才好。」

  「嗯?」沈傑不聽明白,問,「什麼?」

  沈一博抬頭一挑眉,「嗯?沒什麼。」

  沈傑瞇起眼睛,心說,神神秘秘的。

  沈勇聽了方一勺的話後,覺得有趣,就問她,「為什麼不可能?」

  方一勺瞇起眼睛,「你是他生的呀,一定像他,沒有完全也有個一半的。」

  沈勇笑了笑,「這倒是。」

  這時候,莫鼕鼕回來了,道,「我師父說了,還是要你讓我道歉了才收你做徒弟。」

  沈勇忍不住皺眉頭,心說,這老頭真不講理。

  莫鼕鼕瞇起眼睛,又得意了起來,道,「嘿嘿,沈大少爺,你這回還有轍沒轍呀?要是沒轍……嗯,幫我把院子掃了吧,嘿嘿嘿。」

  見小胖墩一臉的得意,沈勇有些來氣,方一勺在一旁看著,突然道,「鼕鼕啊,跟你商量件事情怎麼樣?」

  莫鼕鼕挺喜歡方一勺,湊過來說,「小娘子,什麼事?」

  沈勇伸手彈他腦門,「離遠些,看不清啊?」

  莫鼕鼕揉揉腦門,瞪了沈勇一眼。

  「這院子呢,還是你掃,我們去買菜,中午給你做一頓好的。」方一勺笑道,「然後你就給我相公道個歉,好不好?」

  莫鼕鼕想了想,道,「那行啊……可是,我可得吃貴的吃好的啊!」

  「行!」方一勺爽朗一笑,「包在我身上!」

  沈勇看了看方一勺,意思是不用那樣求他,卻見方一勺對他眨眨眼,沈勇心中一動--丫頭莫非是有什麼主意了?

  隨後,莫鼕鼕美滋滋打掃院子,方一勺拉著沈勇出去買菜。

  「娘子,幹嘛求那小胖子,總有法子的。」沈勇有些沮喪地說。

  「等不了了。」方一勺道,「等來等去不耽誤你麼,放心,我有法子。」

  「什麼法子?」沈勇好奇。

  方一勺一路走,一路給沈勇講,聽得沈勇哈哈大笑。

  ******

  當天上午,莫鼕鼕就眼巴巴地在廚房等著,直到將近晌午了,方一勺和沈勇才有說有笑地回來,莫鼕鼕撇撇嘴,心說,不就買個菜麼,用得著那麼恩恩愛愛?

  沈勇將籃子放到了灶房裡頭,方一勺就開始洗菜做飯。

  莫鼕鼕好奇地湊過去看,問,「唉,小娘子,今天吃什麼?」

  方一勺笑了笑,「這可是宮廷酒席,等著吧。」

  「真的呀。」莫鼕鼕哈喇子都快饞出來了,乖乖在一旁等著吃。沈勇依舊給方一勺打下手。

  方一勺快手快腳地將菜洗了又切了,食材都準備好後,點灶生火,起油鍋做飯……片刻之後,香氣四溢。

  莫鼕鼕在廚房裡聞著饞得慌,覺得還是去等。

  到了院子外面,肩膀就讓人拍了一下,抬頭,看到了莫凡堂站在他身邊。

  「師父,你也給饞出來啦?」莫鼕鼕嚥了口唾沫問。

  莫凡堂肚子咕咕直叫,道,「乖乖,這小媳婦兒怎麼那麼能燒菜啊?!這衝著她的手藝也要把沈勇給收了,那每日可有口福了!」

  莫鼕鼕拚命點頭,「是啊,會做飯,長得還好看。」

  ******

  兩人在外頭熬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就聽到方一勺輕輕脆脆一嗓子,「開飯啦!」

  莫鼕鼕瞧了瞧他師父,道,「喏,我可去了啊。」說完趕緊往裡跑,莫凡堂急得在後頭喊,「唉,給我留點兒啊!」想了想,也躍上房頂跟了進去,心說……先看一眼這菜長啥樣子。

  莫鼕鼕衝到了院子裡,就見石頭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哦酒席,打鼻一聞,香得他都有些想飛了,小胖子樂呵呵地坐下,就想大快朵頤。

  方一勺卻沒給他筷子,而是問他,「鼕鼕,知道這是什麼宴席麼?」

  莫鼕鼕趕緊搖頭,問,「什麼呀?怎麼那麼好看啊?」

  方一勺笑了笑,道,「這宴席啊,有個官名兒,叫麻煩宴。」

  「啥?」莫鼕鼕愣了愣,問,「麻煩宴?還有這名兒呢?」

  「對啊!」方一勺點頭,「這總共三十多個菜,菜名兒連在一起正好一首詩。」

  「哦?」莫鼕鼕來了些興致,問,「啥詩啊?」

  方一勺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麻煩詩!」

  麻飯老頭麻飯土,小仁德枝卜醬裡。頭飲仔鮮炸耳後,白翅飯雀烏稻蟹。球刀切海巴仁溜,小卜藥鰱老卜鵂。

  沈勇翹著嘴角喝茶,莫鼕鼕被臊了個面紅耳赤,屋頂上莫凡堂也有些掛不住,心說……這姑娘嘴咋恁刁呢。這詩唸著有些岔音,但是冷不丁一聽,說的可不是:

  麻煩老頭麻煩徒,小人得志不講理。偷銀在先詐而後,白吃飯卻無道謝。求道歉還把人留,小不老臉老不休。

  羞臊人呢!

  莫鼕鼕瞄方一勺,小聲嘀咕了一句,「哪兒有這種菜名啊?」

  「怎麼沒有啊?」方一勺不緊不慢地一道道開始報菜名,「(麻)辣豆腐、蛋包(飯)、(老)鴨燉芋(頭)、(麻)油三鮮(飯)、香菇(土)雞煲,這五道菜是頭一句。(小)蔥炒蝦(仁)、(德)州扒雞、荔(枝)肉片兒、蘿(卜)蓴菜湯、(醬)爆(裡)脊肉,這五道菜是第二句。魚(頭)豆腐、豆漿西米(飲),蛤(仔)茄子、(鮮)蝦(炸)木(耳),紅燒豬(後)腳,這五道菜是第三句。小蔥拌(白)豆腐,雞(翅)炒(飯),山(雀)燉栗子、(烏)骨雞煲、(稻)香炒(蟹)肉,第四句。紅薯(球)、(刀切)饅頭、(海)米鍋(巴)蝦(仁溜)扇貝,第五句。(小)蘿(卜)炒山(藥)泥、(鰱)魚豆腐、(老)蘿蔔熬湯、烤(鵂)鶹!」

  「怎麼樣啊小鼕鼕?」方一勺報完菜名,問張大了嘴巴的莫鼕鼕,「你願不願意吃這頓飯呀?」

  莫鼕鼕愣了片刻,哭喪著臉往凳子上一坐,道,「哎呀,我不管了,反正那天是老頭指使的……我不幹了,要吃飯!」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方一勺又去拿出了幾個菜來,道,「這詩還有一句呢。」

  莫鼕鼕傻呵呵看了看,問,「啥?」

  方一勺一笑,道,「醋溜(帶)魚、(灼)海鮮、(普)洱(玉)米糕、(白)菜燉(涼)粉,紅燜(獅)子頭--帶灼普玉白涼獅。」

  「哈哈哈……」

  方一勺的話音剛落,就聽房頂上有人哈哈大笑,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方一勺和沈勇仰臉望過去,就見房頂上坐著個胖老頭,搖著蒲扇連連點頭,「好,好個待琢璞玉,拜良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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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0 PM


第十八章 醉甜蝦和體己話

  莫凡堂讓方一勺的一頓麻煩宴給逼出來了,並且爽快地答應了收沈勇這個徒弟。

  眾人落座,方一勺讓沈勇給莫凡堂奉上了拜師茶,莫凡堂接了喝下,算是行了拜師禮了。

  從今以後,沈勇每日要早早吃完下午飯,然後上莫凡堂這兒來,晚上練功,練完了睡三個時辰,第二天一早再回沈府去,這樣不耽誤工夫,今兒個就開始。

  眾人都覺得這安排甚好,歡歡喜喜地吃了飯。

  方一勺手藝絕好,莫鼕鼕和莫凡堂兩人敞開了大吃一通,直呼過癮。

  飯後,方一勺拉起沈勇,說先回家跟長輩說一聲,然後整理些東西,吃過了晚飯再過來。見莫凡堂和莫鼕鼕盯著自己,四隻眼睛眨啊眨的,方一勺就笑道,「我會給你們帶晚飯來的。」

  莫鼕鼕和莫凡堂趕緊點頭。

  沈勇有些無奈,又是兩個飯桶……不過擱在方一勺手裡,似乎人人都能成飯桶啊。

  離了莫凡堂的家,兩人緩步往回走,沈勇不時地瞄上方一勺一眼,見她似乎心情甚好,臉上有笑意,再加上原本臉蛋就白,眼睛也大,雖然不能說上傾國傾城,但是眉梢眼角還是很好看的,尤其是眼睛。

  沈勇偷眼瞅著方一勺,方一勺發現了,就問,「怎麼了,相公?」

  「沒。」沈勇趕緊收回視線,伸手搔了搔腮幫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嗯……這次,多虧了你。」

  方一勺聽後,淺淺一笑,道,「相公跟我客氣什麼。」

  沈勇看了看她,就想著,過兩日,再給她買些好東西,讓她高興一下。

  兩人回到了府衙,跟沈一博說了一聲,沈勇也沒細講,只是告訴他,自己已經認了莫凡堂當師父了,以後每天晚上都去跟他練功夫。

  沈一博點了點頭,沈傑可納悶了,等沈勇走後,他不無感慨地說,「少爺真行啊,我還當師父至少折騰他半個月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收了他了。

  沈一博只是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倒是看著沈勇往外走的樣子,微微有些吃驚--這小子,走路的時候胸膛挺起來不少啊,人也精神了點,莫不是開竅了?

  下午,方一勺押著沈勇回房睡覺。

  沈勇無奈,「大中午的,哪兒睡得著啊?」

  「不行!」方一勺認真道,「晚上你要熬夜,一定要睡好!」

  沈勇只好躺倒,任方一勺給他蓋上被子。

  方一勺想撂下床簾離去,沈勇突然拉住她手,道,「娘子,你陪我一起?」

  方一勺臉一紅,「那麼大人了還要人陪?」

  沈勇翻了個身,空出些床舖位來,對她拍拍床。

  方一勺坐下幫他把頭上的髮冠解下來,道,「你自己睡,我去準備吃的。」

  「我也去!」沈勇又想坐起來,方一勺瞪了他一眼,沈勇撇撇嘴,依舊躺了回去。

  方一勺看他聽話,也甚滿意,問他,「晚上想吃什麼?」

  沈勇翻了個身趴在被褥裡頭,「嗯……想吃蝦。」

  「我做醉甜蝦給你吃吧?」方一勺道,「晚上你要練功,稍微喝點酒,去去寒。」

  沈勇看著她,點頭,「嗯。」

  隨後,方一勺給他放下了床簾子,轉身出門。

  沈勇撩開一點點床簾,看著方一勺走出去,關上門,才有些不捨地放下簾子,單手支著下巴歎氣,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呆,都說得那麼清楚了,還什麼都不明白。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方一勺是本分丫頭,又不是飄香院裡的姐兒們,又從小沒娘,怎麼可能懂得這些……想到這裡,沈勇琢磨著--要不然,讓娘找個機會跟她說說?

  沈勇在被窩裡邊打滾邊胡思亂想不提,方一勺出了門,並沒有奔廚房,而是去了沈一博的書房,她知道剛剛沈勇只是跟沈一博說了拜武師父的事情,絕對沒有提自己還想要拜個文師父這茬。

  「爹爹。」方一勺走到門邊,往裡頭看了看,就見沈一博正在看一份卷宗,便輕輕敲了敲門,探頭往裡頭看了看。

  沈一博見方一勺來了,微微挑起嘴角一笑,道,「一勺啊,來,進來。」

  方一勺走了進去,見沈傑也在呢,就對他笑了笑。

  沈傑給方一勺行了個禮,知道她大概有什麼體己話要跟沈一博說,就先告辭出去了。

  沈一博讓方一勺在桌邊坐下,拿了茶水和點心過去,跟她對坐,伸手給她剝橘子,「一勺啊,這兩天辛苦啦,跟著勇兒東奔西走。」

  方一勺笑了笑,搖頭,「沒有,我走不動了相公會背我。」

  沈一博微微一愣,隨即笑著點頭,「那就好啊,還像個話。」

  方一勺接過沈一博遞過來的橘子,吃著裡頭甜絲絲的蜜橘瓤兒,開口道,「爹爹。」

  「嗯?」沈一博也猜到方一勺必然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說,就答應著。

  「嗯……」方一勺琢磨了一下,問,「有沒有什麼法子,是可以即學到學問,又不用整天坐在學堂裡頭背書的呢?」

  沈一博聽後先是愣了愣,隨後一挑眉,笑著點頭,道,「呵……這世間萬物都有個付出與回報,不寒窗苦讀,如何能有金榜題名呢?」

  「那……讀書人萬萬千,真正能金榜題名的也沒有幾個啊。」方一勺道,「我覺得,讀書明是非懂善惡是第一位的,然後最好是能學些能為,比如說,我看很多人能作詩對對子,但是我覺得,這些學了也沒什麼大用處,最好是那些有用的學問。」

  「呵。」沈一博倒是笑了,瞪了方一勺一眼,道,「小丫頭見識,這學學問還分有用沒用?」

  方一勺抿抿嘴,依舊問,「那,爹爹,有沒有好的法子?」

  沈一博看了方一勺一會兒,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方一勺想了想,道,「相公想要學學問,但是不想被關在家裡背書。我覺得,如果關著他,他一點兒都學不到心情還不好,倒不如不關他,讓他學一點兒是一點兒,相公聰明。」

  沈一博看了方一勺良久,笑問,「一勺啊,你也是個古怪丫頭,勇兒這麼個浪蕩子,怎麼在你眼裡都是優點呢?」

  方一勺眨眨眼,「那相公的確是有很多優點啊。」

  沈一博苦笑搖頭,「那你說說,他除了惹是生非不務正業外,還會些什麼?」

  方一勺聽了有些不高興了,道,「爹爹不好這樣說啊,相公樣貌好,人也聰明,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優點了,我見過的人裡頭,相公算是很好的。」

  沈一博失笑,心說,你一個大家閨秀才見過多少人?其實他不知道,方一勺省略了一句「走南闖北,三教九流……」

  「對,勇兒的確相貌好,人也聰明,但是人好看不能當飯吃,聰明沒學問也不行啊。」沈一博道,「他的聰明才智都用在怎麼給人搗蛋上去了。」

  「那大概是因為,他沒有正經的地方可以用呢。」方一勺道。

  沈一博聽後一愣,琢磨了一下,覺得有趣,問,「沒正經地方用?」

  「可不是。」方一勺點頭,「就好像我,若是讓我繡花,我鐵定做不出什麼東西來,可是讓我做菜,我就能研究一下午,做出很多好東西。相公也如此啊,讓他背書,他不喜歡,所以背不出學不到東西,可您看上次靜怡師父那個案子,相公多聰明?」

  沈一博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就問,「那勇兒想做什麼?」

  方一勺看了看左右,道,「現在還不知道。」

  沈一博略思考了一會兒,道,「嗯……倒也不是沒辦法。」

  「什麼法子?」方一勺眼睛一亮,問,「有這樣的夫子麼?」

  「我有個老朋友。」沈一博道,「是我多年同窗,當年一起趕考,他名落孫山了,他就不錯。」

  方一勺聽了,皺皺鼻子,道,「爹爹你這麼這樣,找個名落孫山的人教相公?」

  沈一博哈哈大笑,道,「傻丫頭,這能考上的未必各個都有學問,而考不上的人裡頭,不一定就沒有能人啊。」

  方一勺歪著頭想了想,覺得也是,就問,「那這人真有學問?」

  「他叫蒼滿雲,在東巷府南天街的巷子裡頭,有個算命的攤子,他每天早上會去六味茶館兒說書,中午擺攤算命,下午又去藥王廟給窮人看病。」沈一博笑道,「你不妨帶著勇兒去,看能不能跟他學學。」

  方一勺聽後倒也是有了些興趣,就問,「他又算命又說書的,能跟他學什麼呢?」

  沈一博歎了口氣,「這個麼……不如你和勇兒都去問問,那老小子估計能給你麼想出些什麼名堂來。」

  方一勺笑著點頭,站起來,跟沈一博道了謝,就歡歡喜喜地跑出去了。

  到了院子門口,就見蓮兒和石頭跑過來,「少奶奶~~」

  方一勺見兩人小山雀兒似的,跑得滿頭汗,就問「怎麼了?」

  小石頭和小蓮兒一左一右地站好,一人拿著一個小籃子,說跟著方一勺出門買菜去。

  方一勺笑著帶兩個丫頭出了門,買了好些柚子和鮮蝦,還挑了兩罈子花彫。回到廚房開始做醉甜蝦,邊做,方一勺邊琢磨,要跟一個算命先生和說書先生學些什麼呢?總不能跟著學算命吧。

  ******

  沈勇在床上想了一陣子,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得半夢半醒,就感覺身旁有人,他心中微微一喜,覺得是不是方一勺忙完了,就伸手去抓住對方的手,搓了搓……嗯,怎麼粗糙的?之前感覺還挺嫩。

  正在納悶,腦門上就被人敲了一記,「要死了你,睡個午覺還做春夢呢?」

  沈勇聽著耳熟,睜開眼來一看……

  「娘。」沈勇在被子裡翻了個身,「你怎麼來了。」

  「唉,我問你啊,一勺那肚子怎麼就不大呢?」

  「咳咳……」沈勇讓口水嗆著了,抬眼看沈夫人,問,「娘啊,你說什麼呢?」

  「一勺不是有了麼?」沈夫人問,「我等著抱金孫呢。」

  「上哪兒有去?」沈勇嘀咕了一句,「又沒圓房。」

  「什麼?」沈夫人睜大了眼睛蹦起來,問,「你說什麼?沒圓房?」

  沈勇搔搔下巴頦,點頭,「嗯。」

  「哎呀。」沈夫人伸手揪住他耳朵,「你平時那股子痞子勁兒都上哪兒去了啊?這麼大個囫圇媳婦兒放在身邊,你怎麼就不知道圓房啊。」

  沈勇面紅耳赤,搔了搔耳朵根,「娘你說啥呢,一勺還小。」

  「小什麼啊?」沈夫人瞪他,「我不到二十就生你了!」

  沈勇揉揉鼻子,小聲嘀咕了一句,「爹那麼不是玩意兒啊。」

  沈夫人讓他氣笑了,伸手戳他腦門,「你為什麼不圓房啊?趕緊給娘生個孫子啊。」

  沈勇見沈夫人提起了,就索性盤腿坐好了,看他娘,道,「一勺好像不會。」

  「要她會做什麼,你會不就成了?」沈夫人不解。

  沈勇臉更紅了,道,「不是那麼回事兒,這總得你情我願。」

  「呸。」沈夫人瞪眼,「不情願她嫁你做什麼?」

  沈勇又搔搔頭,覺得也是那麼個道理,就問,「那我怎麼辦?」

  沈夫人一挑眉,問,「你想不想啊?」

  沈勇臉紅得跟個蝦子似的,但還是硬著頭皮點點頭。

  沈夫人可是樂了,笑道,「你自個兒想就好,來,娘跟你說!」

  隨後,沈勇湊過去,沈夫人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子,聽得沈勇紅著臉點頭。

  沈夫人走後,沈勇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琢磨著。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飯的時候,沈勇趕緊起床,心事重重跑出了屋子,就見蓮兒和石頭一人舉著兩串小木棒進來,木棒上面串著一排透明微微有些硃砂色的蝦。

  「少爺。」蓮兒和石頭給沈勇行禮。

  沈勇看了看她們手上的吃食,好奇問,「這是什麼?」

  「少奶奶做的,醉甜蝦,可好吃了。」蓮兒道。

  「是麼。」沈勇來了精神,趕緊往後院跑去。

  進了廚房,見方一勺正在往食盒裡頭放吃食呢,沈勇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按照他娘的說法,別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摟住先親兩口……不過沈勇有些手軟,想了想,覺得一不做二不休,他也不吱聲兒,衝上去,一把摟住。

  「啊!」方一勺驚得一蹦,一把抓住沈勇的骼膊,往後一擰。

  「嘶……哎呀。」沈勇疼得直嚷嚷,方一勺也聽出聲兒不對來了,轉臉看他,「相公,怎麼是你啊。」

  沈勇揉著好懸沒被擰斷的骼膊,道,「娘子啊,你手怎麼那麼重啊?」

  「誰讓你進來都不吭聲的啊,嚇死人了。」方一勺給他揉揉骼膊,沈勇洩氣……差點忘了,方一勺功夫比他好。

  「來,張嘴!」方一勺邊給沈勇揉骼膊,邊塞了一隻甜蝦到他嘴裡。

  「嗯!」沈勇嚼了一口,就覺得什麼不高興的事兒都沒有了。

  「這蝦新鮮,拿回來時候,洗淨了先放到花彫裡頭醉!」方一勺笑瞇瞇道,「把柚子汁液搾出來,放上蜂蜜和糖,熬成厚厚的漿,筷子一攪,能拔出絲來就算是成了,再將醉好的蝦放到漿裡頭一滾,用細竹棒串上,好吃吧?」

  「嗯,好吃。」沈勇就覺得甜津津的蝦肉又鮮又嫩,再加上花彫的香味,比喝酒還過癮呢。」

  「我給師父他們也做了一些,晚上帶去。」方一勺收拾著東西。

  沈勇邊吃邊問,「晚上你也去啊?」

  「那是。」方一勺點頭,「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剛剛……」沈勇吃著蝦,猶猶豫豫地說,「娘說想抱孫子。」

  方一勺臉一紅,繼續拌糖漿,「唔。」

  「你……覺得呢?」沈勇問她。

  「嗯。」方一勺點點頭。

  「嗯什麼啊?」沈勇湊過去問,「要是行的話,咱倆那什麼……」

  方一勺不做聲。

  沈勇蹭蹭她,問,「行不行?」

  方一勺看了看他,搖頭。

  「不肯?」沈勇問。

  方一勺又搖搖頭。

  「為什麼啊?」沈勇追問。

  方一勺似乎有些為難,沈勇見她像是有心事,想了想,就道,「嗯……不急。」

  方一勺抬眼看他。

  沈勇塞了個甜蝦到她嘴裡,道,「我等你,你想通了再說,不逼你,反正還小呢。」

  方一勺嚼著蝦笑了起來,沈勇見她笑了,就認真問,「娘子……為啥不肯,能告訴我不?」

  方一勺眨了眨眼,老實道,「我想到我爹娘……有些怕。」

  沈勇愣了半晌,才又往方一勺嘴裡塞了個甜蝦,道,「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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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1 PM


第十九章 乳鴿松和惜真情

  方一勺一直想,如果當時沈勇跟她說,「我明白了」,或者「我知道了」,她可能都沒有那麼感動。

  可沈勇說的偏偏是,他「懂。」

  她以前也從未鑽研過,懂與明白之間究竟有何差異,又或許,是一個懂字來得更快更直接些,所以聽到後,鼻子就酸了。

  幸好沈勇給她塞來了兩個甜蝦,甜蜜的滋味緩解了一下那酸酸的感覺……方一勺眨眨眼,對沈勇擠出一絲笑容來。

  沈勇抓抓頭,看別處,道,「一會兒就走了吧?」

  「嗯。」方一勺點頭。

  「騎馬去?」沈勇問。

  「好呀。」

  「唔……我去牽馬。」沈勇說著,往後走。

  方一勺也整理食盒,卻聽沈勇說,「對了。」

  「嗯?」方一勺抬頭,沈勇湊過去在她嘴角飛快地親了一口,隨後轉身就跑……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個趔趄……然後一蹦蹦地跑去牽馬了。

  方一勺抹抹臉,被親到的那半邊臉上還是燙燙的,挑起嘴角,輕輕笑。

  ******

  等方一勺走到門口站定,就聽到一聲馬嘶聲,轉臉……

  沈勇一身白衫身形挺拔,騎著一匹大馬遠遠向她跑來,袖袂輕扶長髮輕揚……方一勺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他相公是個好男子。

  「上來。」沈勇伸手接過了方一勺手中的食盒,交於左手提著,又伸右手去拉她。

  方一勺一掃心中剛才拿一陣隱隱的酸楚,笑容也明朗了起來,一手住著沈勇的手,一手扳住馬鞍,蹬了一腳上馬石,輕輕巧巧飛身躍上馬背。

  「摟緊啊,別掉下去。」沈勇回頭笑著對她說。

  「才不會!」方一勺雙手摟住沈勇的腰。

  沈勇一笑,左手提著食盒,右手拽著馬韁繩,一甩……

  那馬兒甩甩頭,往前踱步,慢慢往城外走去……出了城門,前方便是無人的官道,沈勇回頭看方一勺,「睡著沒?」

  「哈啊~」方一勺打了個哈欠,「快了。」

  「那醒一醒?」沈勇笑問。

  「嗯。」方一勺點頭。

  話音剛落,就見沈勇重重一甩馬韁繩,踩著腳蹬子一踹馬屁股……

  就聽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長嘶了一聲,撒開四蹄……飛奔向前。

  ******

  太陽落山前,沈勇他們來到了莫凡堂的家門口,莫鼕鼕早就拿著根稻草蹲在土牆邊等著了,他為了等方一勺帶來的晚飯,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早餓急了。

  果然,方一勺帶來了醉甜蝦,吃得師徒兩人眉開眼笑。

  莫凡堂邊吃著醉蝦就邊讓沈勇練功夫了,神色也不像平時那般和藹了,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

  剛開始就是練體力,又累又沒意思。

  莫凡堂說沈勇身體不夠結實,以後每天先練力氣,提著水桶沿田埂跑,一跑就是兩個時辰。

  方一勺可心疼壞了,問莫凡堂,「要練得那麼苦啊?」

  莫凡堂瞅瞅她,道,「哈,我還以為你這小丫頭挺精明呢,怎麼這時候心軟啊。」

  方一勺皺皺眉,心說……那是我相公,自然心軟的!

  「我跟你說,」老頭搖搖扇子,道,「這為人妻啊,就要捨得馴夫知道麼?別慣著他,好吃好喝餵著是一回事,但是要讓他上進就要嚴厲,別怕他吃苦。男人吃點兒苦沒什麼,年紀輕輕的,睡一覺就好了,懶不得。」

  方一勺一臉狐疑地看他,問,「師父你不是男的麼?怎麼知道那麼多為妻之道啊?」

  老頭撇撇嘴看別處,就聽身旁莫鼕鼕插嘴,「嗨,年輕的時候被師娘管的唄。」

  莫鼕鼕的話說完,方一勺就悶悶地笑,老頭臉通紅,舉著扇子追著小胖子打。

  方一勺趕緊溜過去給沈勇擦汗,「相公,累不累?歇會兒?老頭讓鼕鼕引走了。」

  沈勇邊跑邊說,「沒事兒……對了娘子,晚上有宵夜吃不?餓啊!」

  「哦!」方一勺趕緊點頭,「有的,我去給你弄!」說完,又給沈勇擦擦汗,跑了。

  方一勺趁著夜還沒全黑,就去了趟村口的小市集,那裡有好些獵戶們擺的夜市。

  她溜躂了一圈,發現了一個賣野味的小攤兒,那裡有鴿子買。

  所謂一鴿頂十雞,別看鴿子小,肉可是大補,只是吃著又怕不飽。方一勺買了三隻鴿子提在手裡,又在集市上面轉,想著該怎麼做這鴿子呢?晃著晃著,就看到一個小攤兒賣松子。

  方一勺靈機一動,心裡有了主意,立刻就去買了一斤松子兒,又買了棵大白菜,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等方一勺提著菜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沈勇還提著水桶在田埂上面跑著,邊跑,還邊往路口的方向看。見方一勺回來了,他才鬆了口氣,跑過來道,「娘子,以後咱們早上買了帶來,你別晚上一個人走。」

  「嗯。」方一勺盯著沈勇看,就見他一張大花臉,笑問,「怎麼弄成這樣啊?」邊給他擦。

  兩人正在說話,就聽莫凡堂在遠處喊,「唉!不准偷懶啊!不然再加你兩圈!」

  沈勇趕緊一吐舌頭跑了。

  方一勺見沈勇練得雖然苦,但似乎並不厭煩,也鬆了口氣,只要練得高興就好了。

  方一勺往院子裡走,莫鼕鼕眼巴巴湊過來,問,「小娘子,你晚上做夜宵吃?多晚啊?我不睡了等著!」

  莫凡堂也往方一勺手上撒麼。

  方一勺笑了笑,問莫凡堂,「相公什麼時候能練好啊?」

  「再不到一個時辰就跑完了。」莫凡堂道,「跑完後能歇一會兒,然後我再教他些拳腳套路,之後就可以睡覺了。」

  「那就一個時辰後吃宵夜。」方一勺將鴿子給了鼕鼕,道,「幫我殺了,把臟器挖出來血放盡,用熱水褪毛。」

  「好勒!」鼕鼕拿著鴿子就跑了。

  方一勺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坐在院子口正好有些燈光的地方,這樣可以看到沈勇,也可以看見手上的活計。

  莫凡堂好奇地湊過來看,見方一勺正剝松子呢,剝出來的松仁放到小碗裡,就問,「一勺呀,吃松仁呀?」

  「一會兒做菜用。」方一勺一顆顆剝。

  「你一會兒做什麼?」老頭好奇。

  「乳鴿松,聽說過沒?」方一勺笑問。

  莫凡堂趕緊搖頭。

  「也有做鵪鶉松的,不過鴿子比鵪鶉補。」方一勺給他解釋,「將松仁過油浸熟,然後鴿子肉去骨剁碎,把松子仁和鴿子肉加上蔥段兒、姜米、還有其他切碎了的菜粒放到一起,擱上少許醬翻炒。米飯悶熟出鍋,蔥粒放進熱油鍋裡爆香,加上雞蛋和米飯,一起做個蛋炒飯。起鍋後,將蛋炒飯和剛剛炒得的鴿子松仁放在一起,加上少許香油拌。最後,用燙熟的白菜葉子包上拌好的飯做成飯包,就成了乳鴿鬆了。」

  莫凡堂聽得直嚥唾沫,跳起來就催,「沈勇,傻小子你跑快些,還有四十圈,給我半個時辰跑完!」

  「啊?」沈勇邊跑邊睜大了眼睛看他。

  老頭也有些吃驚,這沈勇身體忒好了,這都跑了那麼久了,竟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啊什麼?」老頭瞪他,「你媳婦兒在這兒等你呢,你不怕她凍著啊?」

  沈勇眨眨眼,就見方一勺正笑瞇瞇坐在小板凳上剝松子呢,覺得夜風是挺冷,就點頭,「哦,好!」然後加緊了步子,跑得更快了。

  莫凡堂點頭,「嗯……可造之材。」

  「對吧。」方一勺邊剝松子邊笑道,「我相公那是頂好的。」

  「呵。」莫凡堂蹲下瞅她,「看把你個丫頭美的,誇相公臉都不紅。」

  方一勺橫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忙。

  老頭給沈勇數著圈數,不多會兒,莫鼕鼕就回來了,告訴方一勺,「鴿子已經殺好了,放到廚房裡頭。」

  「好!」方一勺的松子也剝得了,拍拍手,拿著那一碗松子仁,轉身進廚房燒菜去了。

  莫鼕鼕看了看地上的一小堆松子殼,撇撇嘴,哼了一聲。

  「你幹嘛?」莫凡堂不解地看他。

  莫鼕鼕噘起嘴,道,「憑什麼呀,那麼好個媳婦兒便宜他沈勇了。」

  莫凡堂哈哈大笑,道,「誰讓你小呢,你若再大個十歲,不就能跟他搶了麼。」

  「切。」莫鼕鼕坐到一旁的土堆上生悶氣。

  老頭說話聲音不低,沈勇正好跑到跟前,聽了個清楚明白,心說……搶?!誰敢跟他搶他家娘子?!轉念一想,得好好練功,這樣子以後沒人能跟他搶方一勺!想罷,跑得更快了。

  「霍。」莫鼕鼕單手托著下巴道,「沈勇小子身體真棒啊,這樣子還不累?」

  莫凡堂嘿嘿笑著瞥他一眼,「都說了你還小,毛都沒長齊,知道啥?」

  莫鼕鼕跳起來又跟他師父幹架。

  沈勇跑到只剩下兩圈的時候,就聞到了從後院傳來的陣陣香味……三人的饞蟲就爬出來了。

  莫鼕鼕在一旁狠命催他,「快啊快啊!還兩圈,餓死了!」

  沈勇也是玩命跑,滿眼都是方一勺捧著吃食笑瞇瞇端上來給他的樣子……跑得都飛起來了。

  方一勺剛剛將乳鴿松出鍋,又拌了三大盤子涼面,就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莫凡堂、沈勇和莫鼕鼕三人擠在門口不進不出地卡住了。

  方一勺無奈搖頭,將飯菜往桌上一放,道,「吃吧!」

  「卡嚓」一聲,門框裂了……

  這乳鴿松塞進嘴裡,才知道究竟有多好吃,乳鴿肉瘦,但是味鮮美,方一勺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的那肉,又軟有嫩、裡頭的其他菜都剁成泥了,和蛋炒飯、松仁一起送到嘴裡,香糯軟脆,好吃得幾人都想把自個兒的舌頭一起嚼進肚子裡去。

  方一勺挺偏心,還給沈勇留了小灶,她將飯食分了四份,自己不吃,都塞沈勇嘴裡了。

  看的莫鼕鼕牙齒酸,一個勁嘖嘖,發誓以後也要找個方一勺那樣的好媳婦兒!

  莫凡堂在一旁笑他。

  沈勇頂著大花臉,這幾個時辰跑得他都快累死了,還好方一勺一頓宵夜補元氣,立刻又活過來了。

  吃晚飯歇了好一會兒,莫凡堂帶著他上院子裡頭學拳腳招數去了。

  鼕鼕幫著洗碗,畢竟不能白吃人的飯還要人刷碗。本想趁洗碗時和方一勺套套近乎,可是方一勺跑出去跟沈勇一起聽莫凡堂教課了,恨得鼕鼕牙癢癢,邊洗邊念叨,「以後,也要找個廚子!也要找個姓方的閨女!」

  沈勇雖然背書不行,但人極聰明,也好動,莫凡堂教他的招式很快就學會了不說,還舉一反三呢。

  老頭甚是欣慰,教完一套拳,便讓沈勇練習,自個兒則打著哈欠睡覺去了。

  沈勇直練到四更天,方一勺來催了,才回屋子裡頭洗漱睡覺。

  泡進方一勺準備好的熱水桶裡頭,沈勇舒服地喘了長長一口氣。

  方一勺給他洗頭髮,臉紅紅。

  沈勇回頭看見了,趴在浴桶壁上問,「娘子,要不要一起……哎呀。」

  話沒說完,方一勺潑了他一頭水,舉著瓢問,「你再說!」那樣子凶巴巴,不過臉紅彤彤的,還正經挺好看。

  沈勇笑嘻嘻不說了,任方一勺給他洗頭髮。

  練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但等一個熱水澡泡完了往床上一躺,沈勇就覺得全身骨頭都散了,連翻個身都累。

  方一勺給他揉肩膀,道,「這第一天練得也太狠了,以後每晚三更前睡,咱們又不去考武狀元,練得差不多也就好了。」

  「不行……」沈勇兩個眼皮打架,已經有些迷糊了。

  「什麼不行啊。」方一勺給他蓋被子,道,「多練幾天不也一樣麼,累病了怎麼辦?」

  「早點練好……」沈勇翻了個身,含含糊糊說,「咱倆就能早點……嗯……」

  方一勺臉通紅,用拳頭砸了沈勇一下,不過他已經睡著了。

  方一勺也躺下,靠著骼膊,側臉盯著沈勇的臉看,伸手戳了戳沈勇高高的鼻樑,笑瞇瞇--他家相公就是好看!

  ******

  次日清晨,沈勇就覺得天旋地轉的……耳邊方一勺的聲音在叫,「相公相公,起床了。」

  「嗯?」沈勇就覺得全身骨頭都酸了,昨兒個練得太狠了。

  「起床了,我們去喝茶。」方一勺道,「晚了該趕不上了。」

  「茶?」沈勇不解地睜開眼睛,看眼前已經穿戴妥當的方一勺,就見她手上還拿著個小食盒。

  沈勇有些心疼,昨晚上和自己一塊兒睡下的,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便問,「起那麼早?」

  「我們去城裡的六味茶館兒喝茶吧?」

  沈勇覺也醒了,抬眼看方一勺,問,「去茶館?喝你泡的茶不就好……」

  「不行!」方一勺拉他起來給他梳頭,道,「六味茶館有書聽呀!」

  「聽書?」沈勇更加不解了,好端端的聽什麼書?還非去茶館聽。

  「你想聽什麼啊?」沈勇揉著肩膀邊打哈欠,「三國還是岳飛啊?我花銀子給你請老師傅來說?」

  「不行。」方一勺搖頭,「一定得去六味茶館。」

  沈勇多精明啊,一聽就知道方一勺有事,便也不再問了,片刻後,就聽沈勇突然開口,「娘子啊。」

  「嗯?」方一勺催他,「你快穿衣服。」

  沈勇抬眼看了看她,笑問,「你……給我梳頭,扎個髻還盤起來做什麼?」

  「哎呀……」方一勺一看也愣了,她給自己編頭髮編慣了,忘記沈勇是男的……不用盤起來,趕緊給他拆。

  「嘿嘿。」沈勇笑,「第一次給男人梳頭啊?」

  「去。」方一勺不搭理他,把他頭髮揉亂,「你自己梳!」

  沈勇拽著她袖子不放,「你給梳,你就當粉絲或者米線那麼擺弄吧,別忘了擱蔥花。」

  方一勺讓他逗樂了,拆了他的髮髻給他重新梳。

  沈勇嗅了嗅旁邊的食盒裡頭有香味,輕輕打開蓋子一看,瞇眼一笑,伸手拿出一個蔥油花卷兒來,掰開,吃了一口,「嗯!」邊往方一勺嘴裡送另外半個。

  梳完了頭髮,方一勺拉著沈勇,一人叼著一個花卷兒跑出家門,去六味茶館,找那位名落孫山卻據說很能幹的文師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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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1 PM


第二十章 臭豆腐和乾坤肚

  方一勺和沈勇去了東巷府的市集,兜兜轉轉,好容易才在一個小巷子裡找到了那個六味茶館兒。

  沈勇一肚子糊塗,只見這茶館古樸,門框漆黑匾額陳舊,裡頭只零星幾張桌子,客倒是滿的……

  兩人走進去,茶香怡人,門面雖然不怎麼樣,但是窗面兒強,正挨著城內一條小河,憑湖聽風,也算雅致的,就是河對岸一洗馬桶的大嬸兒,讓這雅致之中又添了那麼點兒市井味道。就好像這香濃龍井味裡參雜的,門口燒餅攤子上的油條味道。

  方一勺拉著沈勇在茶館裡頭轉了轉,就有拿著銅茶壺的夥計跑來問,「兩位,找熟人還是喝茶?」

  「喝茶。」方一勺問他,「這裡是有個說書的蒼滿雲老爺子麼?」

  「哦……說書的老雲頭啊,在後頭的九曲橋上呢。」夥計給方一勺指路,「穿過後面的門廊子,有個九曲橋,那兒也有座能喝茶,老雲頭在那裡說書,不過進去要每人給兩個銅板,送一疊花生米,茶水另算。」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沈勇給銀子,道,「我們上那兒聽去。」

  「好勒!」夥計搭著手巾在前面引路,伸手打簾子都拿著范兒,看樣子是個好唱曲的。

  簾子不厚,就是一層布加一層木珠簾兒,卻是擋住了一片天地。

  方一勺和沈勇走上簾子後頭的九曲橋,就聽到前頭傳來了隱約的說書聲。

  說書人嗓音乾啞,不過聽著倒也不彆扭,正在唸著墊場:

  幸得君王帶笑看,莫偷安。野心狼子也來看,漫拈酸。悄眼盈盈戀所愛,盡盤亙。卻教說在別家歡,被他瞞。

  方一勺和沈勇趕緊往前跑了幾步,找了個空桌坐下,抬眼看,就見一個干乾瘦瘦的老頭兒正在說書。

  老頭身形瘦高,微微有些水蛇腰,還有些駝背,遠遠看,像是打了三道彎,灰髮灰須,瘦臉盤兒高鼻樑,年紀倒是比沈一博大了不少,得有個六十多吧,不過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應該挺俊的。

  那老頭正說得起勁呢,「……這人啊,念個書做個營生,能不能有顯貴,都要看個時運。不是說有學問有力氣,就必然能通達的。就算你天生一副富貴命,在時運沒來的時候,也只能走背字兒。咱今兒個,咱們說說這楊貴妃……」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老頭兒說的是隋唐呀,估計是安祿山進宮見貴妃的那個段子。

  老頭說話不緊不慢,不急不緩,細細道來,時不時還插上兩句笑話,逗得茶客們哈哈大樂,又插兩句品評的詞兒,聽得茶客們唏噓。

  方一勺暗中觀察沈勇,就見他聽得津津有味,心說,有門兒!

  講了有小半個時辰,蒼滿雲講到關鍵時候,就止了,來了個且聽下回分解,弄得那些茶客意猶未盡,乖乖給銀子還琢磨著明兒個再來。

  老頭則是捧著盤子挨桌收銅板。

  收到方一勺他們這桌時,沈勇給了他一兩錢的散銀子。

  老頭有些吃驚地抬眼看了看沈勇,笑道,「多謝少爺打賞。」

  沈勇笑了笑,老爺子也沒多說什麼,溜溜躂達走了。

  方一勺想要叫住他,卻被沈勇拉住了。

  方一勺轉臉看他,沈勇笑問,「唉,你老實說,這老爺子什麼人啊?」

  方一勺瞄了他一眼,道,「你還挺精明呢,那是爹的同窗。」

  「霍。」沈勇有些吃驚,問,「同窗混那麼慘啊?」

  「爹爹說他大才!」方一勺道,「還說他能教你學問。」

  沈勇微微一愣,摸了摸下巴,「你……跟爹爹說了?」

  「唔。」方一勺拉住他的袖子,道,「老頭像是要走了,我們去跟他說?」

  「等等。」沈勇按住方一勺,想了想,道,「別直接就說……咱們試試他。」

  「試?」方一勺不解。

  「你想啊,誰知道他能不能幹?咱們先跟著他看看再說。」沈勇道。

  「跟蹤他?」方一勺睜大了眼睛,「不好吧。」

  「唉,去看看再說!這人萬一沒能耐呢?到時候拜了師父還逃不掉!」說完,拉著方一勺偷偷跟著老頭……出了茶館兒。

  蒼滿雲隨意地托著一雙布鞋在街上瞎逛,似乎一點兒都不著急,沈勇和方一勺遠遠跟著,就見老頭先去酒樓買了一小罈子酒,邊喝邊愜意地接著逛。

  「呵。」沈勇忍不住道,「他比爹可活得自在多了。」

  方一勺也笑。

  兩人跟著老頭來到了街市角落的一條小巷子外,就見老頭晃悠進小巷子,拿出鑰匙開鎖,推開一扇小木門。

  沈勇和方一勺偷眼瞧著。

  「這裡估計是老頭的家吧?」沈勇問。

  「嗯。」方一勺點頭。

  「出來了!」沈勇一把拽過方一勺,躲到了牆後,繼續看。

  就見老頭搬著張桌子往巷子外面走……兩人趕緊閃到一旁的書畫攤子旁,假裝看書。

  蒼滿雲搬出了凳子椅子,還有一個卦番,往路邊一坐,看來是擺攤算卦。

  「算卦的?」沈勇睜大了眼睛瞅方一勺。

  方一勺點點頭,「聽說,下午還去藥王廟看病呢。」

  「呵……」沈勇眉頭都打結了,道,「這可新鮮,說書、算命野郎中……這還大才?」

  方一勺噘噘嘴,「爹爹說的。」

  沈勇正在皺眉,就聽蒼滿雲笑著問,「兩位小朋友,跟了我一路,可是要算命?」

  沈勇和方一勺下意識地對視做了個鬼臉--這老頭還挺警醒呢。

  方一勺低聲問,「怎麼辦啊?」

  「怕什麼?」沈勇道,「正好讓他算算命!」說完,拉著方一勺過去。

  沈勇往蒼滿雲面前一坐,方一勺站在他一旁,好奇地看著老頭桌子上的東西、一個龜殼、兩枚銅板、一罐子竹籤兒,還有兩個彎月形的木塊兒。

  蒼滿雲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勇,笑問,「少爺想要算什麼?」

  沈勇想了想,道,「算我什麼時候得貴子吧……哎呀。」

  話沒說完,辮子就讓方一勺扯了一把。

  沈勇回頭,就見方一勺紅著臉惡狠狠瞪他。

  蒼滿雲可是笑了,道,「少爺挺著急啊,這還沒成親呢,就想著得貴子了?」

  沈勇微微皺眉,回頭對方一勺使眼色--看吧,一點兒不准!

  方一勺也有些納悶,對老頭道,「誰說的?已經成親了。」

  「成親?」老頭嘿嘿笑了笑,道,「這取的是親,嫁的也是親,巧是巧,可是親非親,對不對?」

  沈勇聽得雲裡霧裡,方一勺可是心裡咯登一下,親非親?老頭莫非知道自己是代替方瑤來嫁人的?

  沈勇聽不太明白蒼滿雲說的是什麼,不過貌似是說他和方一勺的親事有什麼問題,就有些惱怒,正色道,「老頭,你算得不准,我成親了!」

  「嘿嘿。」蒼滿雲端著酒罈子又喝了一口酒,道,「莫急莫急,我也沒說這親事就不好,放心,此乃金玉良緣!」

  沈勇聽到金玉良緣四個字,心中一喜,看了方一勺一眼,方一勺臉上還是紅紅,似乎也是鬆了口氣。

  「那……再問問前程。」沈勇又對老爺子說。

  「行啊。」老頭指了指桌上的幾樣東西,問,「小少爺要用哪個算?」

  「嗯……」沈勇看了看,伸手拿起竹籤桶來,道,「就這個吧。」

  蒼滿雲點頭,示意沈勇晃竹籤桶,晃出一根竹籤來就行。

  沈勇以前跟他娘燒香也是求過簽的,就拿著籤筒,「嘩嘩嘩」地晃了起來。

  啪嗒一聲,落出了一根竹籤兒來。

  老頭一看,略微吃驚,就見那竹籤兒不是單獨一根,而是兩根疊在了一塊掉出來的,似乎是粘在一起了。

  「呵……」老頭笑了笑,搖頭,「小少爺命挺好啊。」

  「哦?」沈勇笑問,「何以見得?」

  「有貴人相伴左右,怎能不好?」老頭兒拿起那兩根竹籤,發現是竹籤上面毛了,豁開的竹線勾在一起,一晃就一起掉出來了。

  「貴人?」沈勇挺好奇,「什麼貴人?」

  「嘿嘿。」老頭略帶神秘地一笑,道,「這貴人啊,乃是你的命數,她在則你富貴,她失則你不順,因此啊,要牢牢抓住。」

  沈勇聽了個一知半解,方一勺也苦思冥想,沈勇身邊有這麼一號人物麼?那可得看緊了,會不會是莫凡堂老人家?

  「那貴人是誰?」沈勇有些不甘心地問。

  「唉,天機不可洩露。」老頭擺擺手,「以後你自然知道。」

  沈勇覺得不太甘心,也沒問出這老頭究竟有才沒才來,想了想,就又問,「那有沒有劫難的?」

  老頭笑了笑,道,「人生誰無劫難?」

  「時運呢?」沈勇接著問。

  「人生誰無時運?」老頭接著喝酒。

  「說了等於沒說!」沈勇有些不滿。

  「這人生本來就是說了等於沒說啊。」老頭笑呵呵跟沈勇扯,「我若說你遲早會死,這也是說了等於沒說,可你能說我說的不對?」

  沈勇皺眉,心說,自己已經夠能扯的了,沒想到這老頭比自己還能扯。

  方一勺輕輕地拽了拽沈勇的袖子,道,「相公?」

  沈勇剛想說話,卻聽蒼滿雲突然問,「你是不是姓沈啊?」

  沈勇一愣,抬頭看他。

  蒼滿雲哈哈大笑,道,「我就說和沈一博那老小子年輕的時候那麼像呢……果然是父子倆。」

  沈勇有些吃驚,他爹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子?

  蒼滿雲笑著站起來,「一博早先就寫信給我,問怎麼能把你給管教好了,說你跟他年輕時候一樣不長進。」

  沈勇和方一勺睜大了眼睛,心說……不是吧?不是一直都說他爹從小規規矩矩,聰明過人勤學苦練的麼?

  「來,上我院子裡坐會兒。」蒼滿雲帶著兩人往家走。

  方一勺拉起心不甘情不願的沈勇跟上。

  進了院門,才發現四周幾間房舍,中間一座小樓,樓裡滿滿是書。

  「好多書啊。」方一勺驚奇。

  「唉,沈家媳婦兒,聽說你飯菜做得好?」蒼滿雲問。

  「嗯。」方一勺趕緊點頭。

  「那好,你給我們做個中飯去行不?」蒼滿雲問她。

  方一勺立刻明白過來,蒼滿雲有事情要和沈勇單獨聊,就點頭轉身跑了。

  沈勇站在院子裡不說話,老頭往院子中間的石頭凳子上一坐,問,「怎麼?想要學能耐?」

  沈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要拜我為師?」老頭問他。

  沈勇似乎有些嫌棄,就問,「您老人家會的都不靠譜。」

  「哦?」蒼滿雲倒是被逗樂了,就問,「那你說說,你想學什麼?」

  沈勇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日後究竟想要幹什麼,就問,「那你覺得呢?你能教我些什麼?」

  「呵呵。」蒼滿雲點頭,「好小子……自然是教你能耐。」

  「我跟著莫凡堂老爺子學功夫,那能看得出來,一招一式實打實,可我跟著您學什麼?」沈勇問,「吟詩作賦我沒興趣,我以後也不會去說書算卦,更不會當土郎中……」沈勇歎氣,「你說我這肚子空空,往裡頭填什麼好呢?」

  「哈哈哈。」蒼滿雲樂得哈哈大笑,道,「小子無知,不曉天高地廣!」

  沈勇微微皺眉,「那你說,我肚子裡填什麼?」

  老頭朗聲一笑,「傻小子,男人的肚子裡,填的不是學文也不是酒菜。」

  「那是什麼?」沈勇不解。

  蒼滿雲一挑眉,「乾坤!」

  沈勇一愣。

  「胸中有錦繡,腹內有乾坤。」蒼滿雲一臉從容地道,「不用頭上有金冠,不用身上著錦袍,天下之事,盡在掌握,運勢命理,信手拈來。」

  沈勇心動。

  「小子,你媳婦不在,我不妨將剛剛算的那卦都告訴你。」蒼滿雲忽然正色道,「不出一年,你媳婦兒必有大劫,你不救她,她就是個死。」

  沈勇一驚。

  「如何?」蒼滿雲問,「學是不學?」

  「學!」沈勇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問,「我媳婦兒什麼劫?」

  「嗯……說不好。」老頭輕輕歎了口氣,道,「此劫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你……你可想好了,金玉良緣是好,一個不小心,可是亡命鴛鴦啊。」

  ******

  方一勺到了後院的廚房,找了找,發現廚房裡頭就幾個燒餅,還有一塊肉,其他什麼都沒有。

  她鼻子好使,聞了聞,低頭又找了起來,很快找到了缸裡的臭豆腐和兩個鹹鴨蛋。

  方一勺笑了笑,將肉剁碎了拼上鹹鴨蛋的蛋白,加上蔥花和姜絲拌好,炒成了香噴噴的肉醬,。

  鹹蛋黃直接放上鍋子蒸熟。

  臭豆腐撈出來洗淨,將燒餅放到灶台裡頭烘燥,取出剖開。臭豆腐下鍋油炸……嘩啦啦一響,炸成了金黃色香酥鬆脆,撈起來夾進燒餅裡頭,倒上肉醬汁,然後再將蒸熟的鹹蛋黃取出來,搗碎後碾成粉狀灑在燒餅裡頭。

  到了前院,就見沈勇和蒼滿雲在石桌邊對坐著,蒼滿雲依然搖扇子喝酒,沈勇卻是神情凝重。

  方一勺將臭豆腐夾燒餅遞過去給兩人,挨著沈勇坐下,問,「相公,怎麼了?」

  沈勇轉臉看她,腦袋裡都是剛剛老頭說的--一年之內,你媳婦兒必有大劫。

  想到這裡,沈勇一張口咬燒餅,邊吃邊道,「老頭,吃完了咱們就開始,你讓我學什麼?」

  老頭嘿嘿笑著讚歎,「沈家媳婦兒,我吃了一輩子臭豆腐夾燒餅了,還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

  方一勺笑了笑,就聽沈勇道,「那是,我娘子廚藝天下第一。」

  沈勇話音剛落,老頭就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疼得他嘶了一聲。

  沈勇大笑,「老頭,慢點兒吃,別一會兒把舌頭也吃下去了。」

  蒼滿雲無奈地看了沈勇一眼,心中卻是計較--原來,這大劫就出在廚藝天下第一上面麼?

  正在尋思,就聽沈勇追問,「唉,老頭,問你呢,接下來怎麼學?」

  「簡單。」老頭笑呵呵回手一指自己的那一幢小藏書閣,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給我把這樓裡的書都看了!」

  「咳咳……」沈勇一口肉醬直接就竄進肺管子裡了,捶著胸口猛咳嗽。

  方一勺給他拍背,邊睜大了眼睛看老頭,問,「這裡有上千本書吧?怎麼可能呀?」

  「怎麼不可能?」老頭一挑眉,道,「你爹科舉前,一個月看了三千本書!男子漢大丈夫,還能被幾個字嚇住了不成?」

  方一勺和沈勇都一愣,沈勇三兩口將燒餅吃完了,用水往下送,道,「他能看一百,我就能看兩百!」

  「好!」蒼滿雲笑著點頭,「你遲早比你老子有出息!」

  沈勇奔樓裡看書去了,方一勺左右看了看,趕緊跟上。

  蒼滿雲搖搖頭,掐指算了算,笑著搖頭,「老沈啊老沈,你這生的不是龍也不是蟲,是個麒麟啊……哈哈。」

  沈一博在家中啃著方一勺昨晚給他們做好的點心,愜意地看著書,就覺得……左耳朵怎麼那麼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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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2 PM


第二十一章 一品餃和金鐲子

  自從拜了兩個師父之後,沈勇就開始變得很忙碌。

  每日早晨吃了方一勺做的點心,沈勇就要趕到城裡蒼滿雲的藏書閣看書。

  一天兩百本,這書看得,真跟打仗似的。

  方一勺一本本幫著沈勇挑,沈勇一頁頁地翻,起先就跟囫圇吞棗似的什麼都沒學會。方一勺問他今日看了些什麼,沈勇只能說出個書名,和那麼幾句印象特別深的。

  但是漸漸地,沈勇似乎適應了,書上的那些個字兒也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邊看,他還邊琢磨書中說的東西。

  方一勺每日陪著沈勇,除了做一日三餐,就是看書練功。

  沈勇不捨得她熬夜做宵夜第二天還要起早,寧可晚上餓著,也讓方一勺早些睡。

  只是這樣子半個月下來,方一勺就發現沈勇瘦了一圈兒,雖說身上變得硬邦邦結實了不少,但她還是心疼。

  於是,每日睡到半夜她都醒,給沈勇做吃的。

  莫鼕鼕也跟著沈勇一起學功夫,起先他沒覺得沈勇怎麼厲害,但是只練了幾天,鼕鼕就累得受不了了,不禁暗自讚歎,沈勇對自己真夠狠的啊!

  莫凡堂對沈勇的聰明和能吃苦非常滿意,時常扇著扇子問莫鼕鼕,「唉,知道怎麼看一個人以後有沒有出息麼?」

  莫鼕鼕搖頭。

  「就看他肯不肯讓自己吃苦!」莫凡堂一笑,「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話誰都會說,但不見得誰都會做!」

  莫鼕鼕皺皺鼻子,哭喪著臉問他,「你是說我這輩子都沒出息?」

  莫凡堂哈哈大笑,「誰無緣無故自願去吃苦啊?當然是有所求的!」

  「那沈勇小痞子求啥?」莫鼕鼕好奇地問。

  「嘿嘿……」莫凡堂只是一笑,看了眼在一旁陪沈勇練功的方一勺。

  ******

  忙碌的日子過得快,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沈勇看完了兩千本書,功夫也練好了基礎,還學會了三套拳,身體也夠結實,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

  這一天,蒼滿雲對沈勇道,「該看的書基本看完了,你先休息兩天緩一緩,後天再上我這兒來,我們開始第二步。」

  沈勇趕緊點頭,他好幾天沒回家了,這回該帶方一勺回去住兩天,好好歇歇。

  從蒼滿雲家出來後,趁著天還早,沈勇帶著方一勺去集市。

  他省下了兩個月的月錢沒花,準備給方一勺買個金鐲子。

  方一勺聽後自然是高興的,挽著沈勇的骼膊一起上街,邊問,「相公,中午想吃些什麼?」

  「吃餃子吧?」沈勇高興,「我突然想吃餃子。」

  「餃子啊。」方一勺一笑,「我有拿手的一品餃!」

  「一品餃?」沈勇好奇,問,「一品大員吃的餃子?」

  「嗯……」方一勺琢磨了一下,「這一品餃啊,就是餃子裡頭的宰相爺,肚囊寬敞,好東西多!」

  沈勇聽得來勁,就問,「那具體是怎麼樣?」

  「這一品餃就是餃子大薈萃。」方一勺笑瞇瞇道,「我最拿手的有幾十種餃子呢,今日都做了,放到一起吃,像是海米鮮蛋餃、韭菜粉絲餃、百合蝦仁餃、微辣酸菜餃、鱍魚煎餃、三鮮水餃、甜辣煎餃、豬肉水餃、鮮扇貝餃、菊花蛋餃、冰花煎餃、酥油餃、香芹餃、蘿蔔雞肉餃、薺菜水餃、翡翠炒餃、豬肉豇豆餃、香酥煎餃、冬瓜羊肉餃、香菇醬肉蒸餃、麻辣豆腐餃……」

  方一勺報菜名兒報得高興,沈勇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趕忙道,「打住打住,饞死我了,不許報了,咱們快買了回去做!」

  「嗯。」方一勺一笑,「要買好些肉呢。」

  大概是日頭比較高,天也亮,沈勇就覺得方一勺那一笑有些晃眼,晃得他暈暈乎乎,拉著他媳婦兒的手,悠哉哉地往前走,好不暢快。

  兩人先去了金鋪,金鋪的掌櫃的見沈勇今日拉著自家娘子一塊兒來了,而方一勺就戴著那枚金釵,便會心一笑。

  「少奶奶就是貴氣。」那掌櫃的嘴甜,湊上去道,「這金釵也就少奶奶戴著合適。」

  方一勺微微愣了愣,明白了過來,問,「這釵是掌櫃的這兒賣的?」

  「對啊。」掌櫃的笑呵呵道,「二十兩銀子呢,沈少爺連價兒都沒還,給少奶奶戴的,就該買最好的!」

  掌櫃的原本是想為沈勇長長臉,這小媳婦兒若是知道自家相公為了她出手大方,必然是高興的。

  沈勇也覺得挺有面子,不料想,方一勺聽到之後眼睛瞪得老大,盯著那掌櫃的問,「什麼?一支金釵你賣二十兩銀子啊?」

  「呃……」掌櫃的尷尬地笑了笑,道,「這個……不算貴了!」

  「誰說的!」方一勺很是心疼,「二十兩銀子有多大一塊兒呢?你這根金釵才多少重?糊弄人。」

  「呵呵……」掌櫃的擦汗,心說,這小媳婦兒夠精明的啊。

  沈勇拉了拉方一勺,道,「算了,買都買了。」邊對掌櫃的道,「我今天想買個金鐲子。」

  「哦!」掌櫃的趕緊點頭,「有新貨有新貨!」說完,進去裡間拿。

  方一勺道,「相公,待會兒我非好好殺殺他價不可!把上次的補回來。」

  沈勇有些哭笑不得,道,「算了,其實……二十兩也不算貴。」

  「怎麼不算貴?」方一勺認真道,「我以前賣餛飩,三個銅板才一碗,還要扣去本錢,賣一碗掙不到一個銅板,這二十兩銀子夠普通人家過上好久了!爹爹的俸祿來得不易,不好這樣花!」

  這話沈勇似乎以前聽他娘講起過,不過方一勺講起來更入耳一點,趕緊點頭。

  方一勺還是覺得不合算,那個金釵原來那麼貴呢?!難怪沈勇後來大半個月都沒買東西,月錢都用裡頭了。

  「來啦。」這時候,掌櫃的捧著一個托盤出來,裡頭放著大大小小的各色錦盒,「兩位隨便挑,這可是上好的金鐲子,京城裡來的名貴貨,朝裡頭的妃子們都戴這樣的。」

  沈勇拉著方一勺過去挑,就見這些金鐲果然雕工精細,有龍鳳鐲、牡丹鐲、百花鐲、八寶鑲玉鐲、攢珠彩金鐲、鏤空金絲鐲……五花八門。

  沈勇微微皺眉,他一個個地看,「都不好看,老氣,富貴得有些傻。」

  掌櫃的直樂,道,「沈少爺好高的眼啊,這些算是好的了。」

  「掌櫃的,這一個多少銀子?」方一勺拿起其中一個金色龍鳳鐲問。

  沈勇瞧了一眼,這鐲子好看是好看,但是樣式太富貴了些,不適合姑娘家戴,倒是挺適合老太太的。但是他也沒多問,只要方一勺喜歡就行。

  「哦……這個四十兩!」掌櫃的笑呵呵道。

  「啊?」方一勺皺皺眉,「這些金子頂多就值二十兩。」

  「嘿嘿!」掌櫃的笑著道,「金子是只有二十兩,可這一龍一鳳的雕工,也要二十兩呢!」

  方一勺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個百花鐲子,「那這個呢?」

  「嘿嘿,三十兩!」掌櫃的笑。

  「這個也頂多二十兩?」方一勺道。

  「主要是做工呀。」掌櫃的笑呵呵地道,「這百花可不就十兩呢麼。」

  「哦,那……這個呢?」方一勺伸手,指了指一個光溜溜,沒有什麼鏤刻但是很實在的金鐲子,問。

  「哦,這個二十兩,這個金料子足啊!」

  「這樣啊……」方一勺左右看了看,笑問,這個龍鳳的鐲子,龍鳳的做工就要二十兩啊,那一隻鳳凰的做工是十兩了?」

  「對」掌櫃的點頭

  「這個百花鐲,百花也是十兩?」方一勺看了看,接著問,「也就是說,要一半的白花兒,就是五兩?」

  「對。」掌櫃的繼續點頭。

  「這純金沒雕花的,要一半重,就是十兩?」

  「是。」掌櫃的一直笑呵呵。

  「那我要這龍鳳鐲半個做工,百花鐲半個做工、純金鐲子半份的金子。」方一勺笑瞇瞇道。「二十五兩。」

  「半……半個?」掌櫃的有些糊塗了。

  「嗯。」方一勺點頭,「這龍鳳鐲子,我只要那隻鳳的做工,十兩。百花鐲子,只要這一半兒百花的做工,五兩,然後純金鐲子太大了,我要它一半,十兩。」方一勺笑瞇瞇道。

  「嘶……」掌櫃的急得抓耳撓腮,覺得方一勺沒算錯,但是又覺得自己虧了,「這個麼……」

  「相公,給銀子,我們定下了,要一隻團花彩鳳鐲。」方一勺笑道。

  沈勇也讓方一勺搞糊塗了,本來打算花四十兩銀子買一個呢,沒想到還省下十五兩。

  「少奶奶。」掌櫃的趕緊擺手,「我……我算錯了!」

  「怎麼?」方一勺問他,「哪裡錯了?」

  「哦……」掌櫃的趕緊道,「算錯啦!這龍鳳鐲子,鳳凰雕工要十五兩,那百花圖案,一半的百花也要八兩呢。」

  「這樣啊。」方一勺點點頭,道,「那行啊,我不要鳳凰了,要那條龍,五兩,再要另外一半的百花,二兩!總共十八兩,團花金龍鐲。」

  「我……」掌櫃的好險咬到自己的舌頭。

  沈勇在一旁已經忍不住了,笑了起來。

  掌櫃的最後道,「那個……龍也是十五兩,另一半的百花也是十兩啊。」

  「哦,」方一勺點頭,道,「那好啊,你那龍鳳鐲子除去龍和鳳的做工三十兩,那也就是說,金子十兩,百花鐲子也去掉刀工,留下的金鐲子還是十兩,純金的鐲子是二十兩,我花四十兩,買你這三個金鐲子,不要雕工,你給我打個大的,實在富貴鐲。」

  「呵……」掌櫃的抽了一口冷氣,好險沒厥過去。

  半晌,掌櫃的受不住了,搖搖頭道,「我的少奶奶,您也太能還價錢了。」

  方一勺看了看掌櫃的,問,「掌櫃的,爽快些呀,三種法子,你挑哪種賣?」

  「唉,挑哪個我都得賠本兒啊。」掌櫃的歎氣,道,「上次那金釵啊,我是賣貴了些,這樣吧,您也別折騰我了,三十兩銀子,我給您個好東西。」說完,掌櫃的轉身到了裡間,拿出一個黑色的檀木匣子來。

  匣子打開……就見裡頭有一隻金燦燦的雕花鐲子……花樣雖然不是很繁複,但是看起來極其名貴精緻。也是梅花圖案,和方一勺頭上那隻金釵正好湊成一套,又貴氣,又大方。

  方一勺一眼就喜歡上了。

  「怎麼樣少奶奶?」掌櫃的笑,「三十兩,這可是我賠本的價錢了,加上您頭上那支釵,總共五十兩,一個銅板我都沒多掙您!」

  方一勺有些猶豫,三十兩呢。

  「買了。」沈勇看著那鐲子就喜歡,伸手拿起來,拉起方一勺的手,捋起袖子給她戴上,滿意地點頭。

  方一勺骼膊白,戴了這一枚金鐲子,煞是好看,富貴又雅致,說不出的合適。

  沈勇爽快地掏銀子,掌櫃的稱了銀子後,還要找三兩,方一勺卻道,「掌櫃的……你這梅花圖案的金飾,都是配套的呀?」

  「對啊!」掌櫃的笑著點頭。

  「那……有耳墜子沒?」

  「有!」掌櫃的道,「正好還有一對耳墜子,邊說,邊拿了出來。方一勺美滋滋地接過來看了看,道,「這樣吧,三兩銀子別找了,送這對墜子給我吧。」

  「呵……」掌櫃的又一口冷氣抽回去,道,「這不行啊少奶奶,這一對耳墜子十兩呢……」

  方一勺瞄了他一眼,將手上的鐲子拿下來,又將頭上的釵拿下來,道,「那我要四十兩,買你那三個鐲子不要雕工,這釵你也退掉,我拿二十兩手工費找工匠重新打一套新的去,我還省十兩呢,說不定還能多個戒指。」

  沈勇就看到掌櫃的嘴角直抽。

  最後,兩人從金鋪出來的時候,方一勺頭上戴了梅花金釵,手上有梅花鐲,耳垂上掛著梅花耳墜,還給沈勇要了一個碧玉貔貅的腰飾,總共只花了三十兩。

  掌櫃的哭喪著臉送兩人出來,心裡琢磨……這丫頭以後了不得啊,這要是幹買賣誰能算得過她?!

  喜滋滋的方一勺挽著沈勇去買了食材回府衙……到了府門口,卻看見圍了好些人,都仰著臉看牆上的皇榜。

  「怎麼了這是?」方一勺問。

  沈勇皺眉,「估計是出事兒了,尋人或者懸賞捉拿犯人。」

  方一勺也湊個上去看了看,就見一排有好幾張皇榜,她離得遠看不到上面的字,卻見榜上的畫像,竟然都是小孩子。

  「出什麼事了?」方一勺問一個看熱鬧的老漢。

  「唉……作孽啊,最近東巷府開始丟孩子了!」

  「丟孩子?」方一勺皺眉,「多大的孩子啊?」

  「六七歲、十來歲的都有。」老漢搖搖頭,道,「前前後後不到三個月,已經丟了五六個了,這不,衙門找呢。」

  「娘子,進去吧。」沈勇拉了拉方一勺,邊往裡走邊低聲道,「前兩天聽沈傑說了,據說周邊好幾個州城都有丟孩子的,這案子都驚動宮裡了。」

  方一勺跟著沈勇進屋,兩人先去書房見沈一博。

  沈一博桌上一大堆卷宗,沈傑、師爺還有好些衙役捕快都在忙,一個個臉色嚴峻。

  方一勺和沈勇沒敢打擾,去給沈夫人問了安,就到廚房做吃的了。

  沈勇最近身手練得好了,力氣也大,幫著方一勺揉面。

  方一勺邊準備餡兒,邊道,「相公,你說,那些偷啊盜啊的,有些是俠客劫富濟貧,也有些是實在窮困得活不下去了鋌而走險,很多都情有可原,可唯獨這拐子,太可惡。」

  「可不是。」沈勇將麵團揉來揉去,道,「六七歲的孩子都不小了,被拐走了必然還記得自個兒的親身爹娘,生離死別的,那些個拐兒不是人。」

  「嗯。」方一勺點頭,開始包餃子。

  「哎呀。」方一勺邊下餃子,邊道,「鼕鼕歲數是不是差不多啊?又是個小胖墩怪可愛的,沒事還老往外面野,得看著他些啊,被拐跑了師父可得哭死了。」

  「呵……」沈勇直搖頭,道,「就那小霸王,誰能拐走他啊,別被他拐了才好呢!」

  方一勺想了想,也笑。

  兩人將餃子做得了,沈勇捧著碗邊吃邊贊,「好吃!」

  見方一勺挽著袖子,白白的骼膊上一隻金鐲,沈勇心癢癢,湊過去問,「娘子,給親一口?」

  方一勺臉紅紅用餃子堵他嘴巴。

  正在笑鬧,就聽外頭喧嘩。

  「怎麼了?」沈勇好奇,和方一勺一起走到院門口看,只見一個衙役跑向沈一博的書房,嘴裡嚷嚷,「老爺老爺,了不得了,又丟了兩個孩兒,這回都是女娃,十三歲了!」

  「十三歲的也拐啊?」方一勺睜大了眼睛,道,「那就不是孩兒了,他們是綁人吧!」

  沈勇想了想,趕著吃了幾口,吃得猛了,噎得直捶胸口。

  「慢慢吃,急什麼?」方一勺給他捶捶。

  「吃完了,咱們出門找人問問。」沈勇道,「指不定能問到些線索。」

  「問誰?」方一勺不解

  「唉,你忘了?」沈勇笑,「我以前狐朋狗友多了去了,拐孩子這種手段,人不多辦不了!沒有不透風的牆!」

  方一勺連連點頭,「有理!」拉著沈勇就要出門,卻聽沈勇道,「唉,再等等。」

  「怎麼?」方一勺回頭看他。

  沈勇站在原地想了想,道,「我再去吃三碗餃子咱們再走!」說完,奔回廚房裡去撈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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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豆打豆和老道士

  吃了三碗餃子,沈勇神采奕奕地拉著方一勺上街轉悠去了。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的腰圍,又伸手摸了摸,問,「相公,最近好像比以前能吃。」

  沈勇笑瞇瞇看她,問,「好不好摸?」

  方一勺臉微紅,有些埋怨地瞄他,沈勇收起玩笑的樣子,伸了個懶腰,「嗯,最近大概練得狠了,一下子飯量大了不少,不過倒是沒胖。」

  方一勺點點頭,手拉著手跟著沈勇在街上閒逛,問,「你說找朋友問?去找誰?」

  「嗯……三個地方可以選,賭坊、娼寮戲園子。」沈勇說完,就見方一勺臉色不善,立刻道,「那去戲園子吧。」

  方一勺覺得還能接受一些,就點點頭,跟著沈勇一起往南街的吉祥戲園子走去。

  「戲園子裡頭會有人知道麼?」方一勺好奇問,「莫非那人販子還去聽戲?」

  沈勇扯著她的手指晃蕩著骼膊,道,「管他呢,反正那裡的人人頭廣,天南海北的事情大多知道些,戲班子麼,都是流動的……三兩頭就換個地方,經歷多。」

  「戲班子是輪換的?」方一勺似乎挺吃驚,「吉祥戲園子裡頭,不是自己養人唱的?」

  「怎麼可能。」沈勇笑道,「一個人這一輩子才能會幾段戲文啊?再說了,常看一個角兒,人總有個膩煩的時候。所以說戲班子大多都只會一段兩段,然後各個州城府縣轉悠過去,一年後研究第二套戲,再從頭來過……這樣大夥兒能看到新鮮的,戲班子也能掙得錢。」

  「哦。」方一勺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丫頭,你能唱戲不?」沈勇突然想到了,問方一勺,「你娘多少應該會些吧?」

  「嗯。」方一勺也沒在意,點頭,「我娘昆山腔唱得可好呢,我也會幾句驚夢……夫婿坐黃堂,嬌娃立繡窗。怪他裙衩上,花鳥繡雙雙。」說著,邊輕哼起了小曲兒。

  沈勇失笑,「你一個女娃,聲音那麼嫩怎麼唱老旦的詞兒?」

  方一勺笑了笑,「嗯……不知道,我娘就喜歡唱那老旦的詞,說那美人旦角兒多少都有些傻氣。」

  沈勇被她逗得直樂,問,「你怎麼不跟你娘多學些?女孩兒學唱曲兒還是比學做菜靠譜的吧?」

  方一勺搖頭,「嗯……我娘說,這人世間最苦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勾欄戲園,還有一個就是妓館娼寮,辛苦不說吧,還被人不當人,特別是女孩兒,不好看的其實比好看的命好。」

  沈勇聽後,伸手摸了摸方一勺的腦袋。

  「啊……頭髮弄亂了!」方一勺趕緊去護住頭髮,小心把釵和頭花插正。

  沈勇壞笑,「你不說女孩兒難看些好命麼,怎麼還緊著想要好看呢?」

  方一勺白了他一眼,做出些凶相來。

  沈勇還是腆著臉笑給她看。

  到了吉祥戲園子的門口,就聽到裡頭鼓樂聲響,還有叫好聲,看來是有戲班子正在唱曲兒了。

  「聽著不像是曲子,倒像是打鼓的。」沈勇牽著方一勺進門,就有人來攔,是戲園子的夥計,「呦,這不是沈公子麼,老久沒來了?這位是少奶奶吧?」

  方一勺笑了笑,看沈勇。

  沈勇就怕這夥計胡說八道把自己過去那點兒事都說出來,趕緊問他,「唉,裡頭唱什麼戲呢?」

  「哦,這是鳳翔會館的人玩雜耍呢,人梯,少爺要看麼?還有座兒。」

  「雜耍班的不上大街去,上戲園子裡頭來做什麼?」沈勇頗有些吃驚。

  「最近街上不太平,雜耍班子都不敢去了。」夥計歎了口氣,道,「那鳳翔會館的館主和我們掌櫃的是朋友,所以就借戲園子來演了。」

  「街上為什麼不太平?」沈勇不解。

  「你們不知道啊?」夥計有些意外,道,「前陣子丟的小孩兒,好多都是因為和大人上街,看到戲班子了湊熱鬧……然後大人一個沒看緊就丟了。最後那些大人們沒地方撒氣,都找戲班子索命來了……所以好些戲班子最近都混不下去了。」

  「有這等事?」沈勇吃驚,「那麼多人,大馬路上拐孩子?還是家大人帶在身邊的時候?」

  「可不是,所以說這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有孩子千萬別帶出來!」夥計直搖頭。

  「我們還去不去看?」方一勺問沈勇。

  沈勇皺皺眉,道,「雜耍沒什麼好看的,而且看雜耍的大多是粗魯的男人,走,咱們去別的地方接著逛?」

  「嗯。」方一勺點頭,和沈勇出了戲園子,剛想往前走,就看到一隊衙役匆匆過去,帶頭的那個正好是沈傑,後頭還有好多百姓跟著去看熱鬧。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拉住一個急匆匆的大叔問,「大叔,這是幹什麼去?」

  「找到屍體了!」那大叔道,「聽說就是那倆十三歲的女娃。」說完,急著跑去看了。

  方一勺和沈勇都皺起了眉頭。

  「頭一回聽說死人。」沈勇有些不解,問,「之前別的州城不也說小孩兒丟了麼?可是丟了的小孩兒大多都是被賣掉的,怎麼會有死了的?」

  「會不會是孩子大了不聽話,還反抗,所以情急之下就殺了?」方一勺問,「那就罪過了。」

  「這麼可惡?!」沈勇搖搖頭,問,「我們去看麼?」

  方一勺點頭,兩人就跟著人流跑了過去。

  衙役們來到了城門外的一條河邊,圍攏到河灘,然後就被大批看熱鬧的人圍死了,沈勇個子高,蹦了幾下看了個差不離兒。

  方一勺個矮,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乾著急,就問沈勇,「相公,看到什麼了沒?」

  沈勇點頭,「有倆丫頭躺在那兒呢,像是死了的。」

  方一勺皺起了眉頭,輕輕歎氣,「不想要就把孩子放了不行麼,幹嘛一定要殺人啊。」

  「都是些亡命徒。」沈勇拉著方一勺道,「我們要不然回去吧,一會兒倒是能問問沈傑,在這兒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一勺答應。

  此時,周圍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沈勇將方一勺拉到身前,雙手護在她左右,帶著她往外走。

  方一勺雖然見孩子死了心裡挺沉,但是還是覺得暖融融。

  沈勇護著她好不容易跑出了人群,趕緊就往城門的方向走。

  沒走出幾步,方一勺突然站住了。

  「怎麼了?」沈勇回頭看她。

  只見方一勺盯著遠處的小樹林子看著。

  沈勇也望過去,就見小樹林裡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便更不解起來,「娘子,你看什麼?」

  「相公,那裡有一株烏豆!」方一勺說著,就往林子裡頭跑了進去。

  沈勇趕緊跟過去。

  方一勺在林子旁邊蹲下,伸手輕摸一棵大概半人高的小樹苗,這樹苗枝杈甚多,根部長了好些豆莢。

  「烏豆?」沈勇也蹲下來瞅了瞅,問,「什麼東西?」

  「嗯……你見過紅豆、青豆、黃豆、蠶豆吧?」方一勺笑問,「烏豆也和它們一樣,就是少見一些罷了。」說著,他伸手採下一個豆莢,道,「這是野烏豆,不止好吃還大補。」

  「當真?」沈勇一聽到方一勺說吃這個字,立馬就來了精神,問,「能怎麼吃?」

  「嗯……我會煮豆打豆,想不想吃?」方一勺問。

  「吃!」沈勇一聽到菜名就覺得有意思,趕緊點頭。

  「那我們把豆子採回去?」方一勺邊說,邊剝開差不多已經風乾了的豆莢,果然,裡頭一顆顆和紅豆差不多大小的黑色豆子。

  「哦,難怪叫烏豆了,果然烏漆抹黑啊。」沈勇邊說,邊撩起衣服的下擺,用雙手撐成一個兜,道,「娘子,放這裡頭,我給你接著。」

  ******

  方一勺將這一棵上的烏豆莢都採完了之後,從腰間的小包裡頭拿出一把小剪子來,仔細地將那小樹的枝杈都剪了。

  「這是幹什麼?」沈勇不解。

  「這樣明年才能長得肥,多結豆莢。」方一勺邊說,邊往林子裡看,「這一棵不夠,再往裡走走吧。」說著,就往林子裡頭跑。

  沈勇趕緊將衣裳前擺收起來,一手抓著,另一隻手拉住方一勺,道,「我走前頭,小心有蛇。」

  「對啊。」方一勺也拉住了沈勇,道,「要是有蛇呢,還是別進去了。」

  「那豆子不夠,我去,你在這兒等著。」

  「不行。」

  ******

  兩人正僵持不下,突然,就聽到有人呵呵地笑了起來,道,「哎呦,小夫妻夠恩愛的啊,不過這拉拉扯扯的事情回家去做麼,別大庭廣眾的。」

  方一勺臉一紅,鬆了手,沈勇左右看了看,四周沒人啊……誰說話?

  「在這兒呢,這兒呢!」說話的聲音是從上方傳過來的。

  沈勇和方一勺抬起頭,就看到在他們頭頂的一棵大樹樹幹上,斜靠著一個道士,邋裡邋遢的,一頭花白頭髮,年紀看起來不小了,不過臉色紅潤,正對著兩人笑。

  「啊!」方一勺突然叫了一聲,驚了沈勇一跳,問,「怎麼了?」

  「相公,他就是教我功夫的老道士!」方一勺趕緊說。

  「呵呵。小丫頭記性不錯啊,你可是長大了不少啊。」那老道士笑著就從樹上往下爬,剛到一半兒就一腳踩空……直接掉了下來。

  沈勇趕緊去接,心裡還想,這麼大年紀了爬什麼樹啊?!

  可是還沒等他跑到樹下,就見那老頭跟片兒樹葉子似的,在空中打了個晃……輕飄飄掉到了方一勺的身邊,站穩了,嘿嘿地笑了起來。

  沈勇現在已經不是愣小子了,他一看到老道剛剛那一招,就知道,這人功夫比莫凡堂還高呢!

  「這裡頭還有幾棵烏豆樹……我可是都採了!」說著,他將手裡滿滿一袋子烏豆都交給了沈勇。

  「沈勇接了,打開一看,就見真是一滿兜,心中納悶,這老頭是會算啊還是怎麼的,就知道他們肯定會來,又肯定會采烏豆麼?」

  想到這裡,沈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剛他和方一勺采的那棵烏豆苗子,立刻看出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那棵苗子四周圍都沒有其他的烏豆,而且地上的泥土還都是新鮮的,雜草也被翻過,顯然是新種下的,換句話說,這豆苗子是特意種在這裡,為了引他和方一勺來?!

  老道看到了沈勇懷疑的眼神,笑道,「呵……果然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沈勇皺著眉頭問,「老爺子是何人?」

  「這個就不用問啦……對了丫頭,我饞得緊,給老頭兒我做幾個好菜唄。」老道笑呵呵求方一勺。

  「好啊!」方一勺爽利地點頭,「去家裡吃吧?我去買些好菜!」

  「嗯……你們先回去做,我天黑了來,你們也別跟別人說,我不想驚動別人。」

  方一勺點頭,道,「那老爺子您這段時間去哪兒?也去沈府院子坐坐麼?」

  「不用不用。」老頭嘿嘿笑了笑,道,「我去給你們弄些見面禮去,總不好空手白吃飯啊……哈哈。」說完,轉身一閃,沒影了。

  「娘子……」沈勇低聲問,「這人有些可疑啊,為什麼不讓沈府的人知道?!」

  「他是這樣子的,當年教我功夫的時候,都不肯讓我爹知道!」方一勺拍拍沈勇的肩膀,道,「不過啊,相由心生,我覺得老頭肯定不是壞人,走!」說著,拉了沈勇一把,「我們去做豆打豆!」

  沈勇雖然懷疑,但覺得也對,老頭功夫那麼高,要對他們不利,也不用費這一番功夫

  回去時經過集市,方一勺買了一堆食材,沈勇差點沒被她樂死,就見她買的都是豆子,紅豆、白豆、綠豆、青豆、黃豆、芸豆、扁豆、豌豆……買了一大籃子的豆兒。

  「娘子,買那麼多都幹嘛?」沈勇忍不住問,「那麼多豆子?吃了非放屁不可呀。」

  「去。」方一勺認真道,「豆打豆麼,自然要很多豆!」

  沈勇點頭,「我算明白了,就是豆子大會!」

  方一勺笑,也不反駁他,又買了雞和魚,還有一些其他的食材,挽著沈勇一起回府衙,點灶煮飯。

  方一勺先將豆子都拼到了一起,放到一個小水缸裡頭,倒滿了水,對沈勇道,「相公,洗豆子。」

  「怎麼洗?」沈勇湊過來問。

  方一勺看了看水中的豆子,拿出一根木棍給沈勇,道「狠狠攆,都弄得又軟又爛的就行了。」

  「哦!」沈勇按照方一勺說的,將罈子放到地上,拿起木棍狠狠搗,又是攪又是攆。

  一旁,方一勺燒熱油鍋,做其他的菜。

  那些豆子挺硬,但是浸在水中,又加上沈勇緊一陣搗鼓,最後,好些皮子都掉了,水也由清澈變成了粉白色。

  「娘子,怎麼樣了?」沈勇問。

  方一勺蹲下,伸手進壇裡撈起一些豆兒看看,點頭,「差不多了,將湯都瀝出來放到小盆裡,然後豆子也放到小盆子裡。」

  「好勒!」沈勇照辦,就看到方一勺將土雞和鯽魚放到了一個砂鍋裡頭,煲湯。

  沈勇驚奇,「娘子,雞和魚一起吃啊?」

  方一勺一挑眉,「不懂了吧?這就叫肉魚飄香。」邊說,邊舀出幾勺豆子放到鍋子裡頭一起燉。

  沒多久,香味出來了,真的挺特別。

  隨後,方一勺用洗豆子的水洗了米,悶飯。

  接著就開始炒菜,總共八個菜,四葷四素,四冷四熱。分別是,酸辣土豆絲涼拌金針菇、蒜泥芝麻五香干、花彫芙蓉醉雞卷、紅油肚絲拌鳳爪、腰果香芹炒蝦仁、蜜汁排骨跑荷藕、普洱南瓜豆腐卷兒、雪菜尖椒油燜筍。菜都炒完後,方一勺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個老大的盤子,擱在籠屜裡。她將那差不多湯都燉干了的雞魚煲倒出來,放在正中間,然後又將其他的八個炒菜放到周圍,拼成了一個大拼盤。最後又將那些豆子都舀出來,填在角落裡頭將那些菜都隔開,再讓沈勇捧著籠屜上鍋蒸。

  半個時辰之後,沈勇就覺得異香撲鼻,這種香味,他可是從來沒聞到過。

  方一勺看看差不多了,就切了一大碗的蔥花,走到灶邊,鍋蓋子一掀……往裡頭灑了一圈兒,對沈勇一笑,「相公,嘗嘗,豆豆斗鮮,豆打豆!」

  「呵呵……來得剛剛是時候啊!」

  這時候,從廚房外頭,老道士笑著走了進來,先湊到籠屜旁邊聞了聞,嘖嘖兩聲。

  方一勺遞過一雙筷子給他,「老爺子,嘗嘗?」

  「慢來慢來。」老道擺擺手,道,「這禮尚往來,我要先送了禮,才敢心安理得吃東西呢!」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來,交給了沈勇。

  沈勇接過一看……就見是一枚銀百鎖,還很新,四周是團花,背面九華山,正面四個大字--平安喜樂。

  「這是給孩子戴的百鎖吧?」方一勺湊過去看。

  沈勇笑著收起來,道,「老爺子有心思呀,我們正準備生個娃娃。」

  說得方一勺臉紅,卻聽老頭道,「這可不是給你倆的。」

  「那你送我做什麼?」沈勇不解。

  老道嘿嘿笑了笑,伸手,從鍋中夾起一塊雞肉塞到嘴裡,一臉讚歎地道,「這百鎖裡頭,可有好幾樁人命官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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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3 PM


第二十三章 蹄肉饃和長命鎖

  「這鎖跟人命官司有關係?」方一勺和沈勇都有些吃驚,拿著鎖好一番端詳。

  「這……什麼人命官司啊?」方一勺問老道。

  老道已經趴在灶台邊,拿著勺子吃了起來,嘴裡不住誇獎,「嗯……又軟又糯,味道都混到一起去了!高啊!」

  「唉,老爺子,咱說完再吃吧。」沈勇拍拍他,「這鎖和人命官司有什麼關係?」

  老道塞得滿嘴都是吃食,擺手,「等等……吃飽再說!」

  沈勇見老道一個人吃了快小半兒了,趕緊也拿筷子上前,什麼都能落下,吃不能落下,不然對不起自家媳婦兒。

  方一勺在後頭看著兩人邊吃邊碰杯,無奈嘀咕了一句--兩個都是飯桶。

  不多久,盆子見底了,老道也吃飽了,邊打嗝邊剔牙。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嗯……吃得暢快,所以說麼,人生苦短,該對自己好的時候一定要對自個兒好。」

  沈勇瞄了瞄他的白鬍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你也不短了……」

  老道一腳踹過去。

  沈勇趕緊避開,老道一挑眉,拿手指頭點了點他,「好小子啊,有兩下子……來,老道今天跟你練練!」說完,一躍到了院子裡頭,追著沈勇就去了。

  沈勇這幾天只是跟莫凡堂學了些皮毛而已,但是仗著他身法靈活反應也快,左躲右閃將老頭打過來的那些拳腳全部避過。

  老道笑著道,「小子,下盤挺穩啊,看來沒少練基本功。」

  沈勇得意,一挑眉,「那是……」

  話沒說完,老道矮身一腳掃來,「跟高手過招還敢走神兒?留神了!」

  沈勇驚了一跳,眼看躲不過,他也機靈,一個側翻,單手著地翻到了一旁,雙腳還沒著地,靈機一動,去踩那老道的腿。

  「霍!」老道點頭,「夠活的!」他就勢勾起腳尖,沈勇眼看著要踩上去了,一想不對!這老道別是有什麼埋伏,就雙腿一分,避開那老頭的腳尖,剛站穩,沈勇錯開一步抬腳就踹。

  老道哈哈笑著一收勢,單手擋住沈勇踢到耳邊的腳,另一隻腳拿勾起的腳尖去勾沈勇著力的那條腿。

  沈勇就兩條腿,一條在上面踢著,另一條被老爺子一勾,可不就仰天摔下去了麼。往後倒的時候,沈勇一想有些不甘心,就學著剛剛老爺子的樣子往回一勾,勾住了老道兒的後脖頸。

  老道往前一鬆傾身,沈勇趁機緩口氣,雙手往後一背,撐住了身體,另一隻腳去飛踹老道的膝蓋。

  老道彎著身子呢,所以膝蓋是直著的,沈勇這一下踹上來,老頭也沒法躲,只好用雙手擋,沈勇趁機一個翻身起來了,出拳就打。

  老頭閃開,哈哈大笑,「小混蛋,你怎麼出招不按拳譜來?」

  「我又不是木頭人!」沈勇回身又一拳,道,「拳譜說啥我就是啥啊?才沒那麼傻!」

  「機靈是好,不過啊,這拳譜還是有用的!」老頭笑著往後一退,側身一閃沒影了。

  沈勇一愣神的功夫,老頭突然出現在了他眼前,拿腳尖在沈勇胸前一點。

  沈勇一驚,退開一步,就看到胸口的衣服上面出現了一個鞋底印,趕緊伸手拍了拍,道,「哇!老爺子,你手腳夠快的啊。」

  「剛剛那一腳要是踹實在了,你小子可非死即傷啊。」老頭得意地提醒。

  沈勇皺了皺鼻子,拍著衣裳有些不服,「再來!」

  「不來了,就吃了一頓飯,哪兒那麼多力氣來啊,別浪費了你媳婦的好手藝。」老頭耍賴坐到桌邊,道,「反正你輸了,輸了呀輸了,輸給一個糟老頭。」

  「你……」沈勇見他一個老頭子耍無賴,又氣又沒招。

  方一勺從廚房裡頭拿出了一大盤子桑椹來,這是她前幾天買來準備釀桑椹酒用的已經熟透,很甜。

  方一勺拿井水浸了,瀝干,插上小竹籤兒,端到石桌邊放下,道,「別打了,剛吃過飯,也不怕岔氣啊?來吃。」

  沈勇現在已經養成了某種習慣,只要方一勺嘴裡說出那個「吃」字,他就立馬餓,趕緊過來,方一勺坐在他身邊,用竹籤插桑椹給他吃。

  老道也過來了,嘖嘖兩聲,道,「桑椹啊,這果子我經常吃,沒勁不吃了!」

  「那您想吃啥?」方一勺笑瞇瞇問,「我給您買去。」

  「嘿嘿。」老爺子對方一勺笑,「小丫頭就是貼心啊。」

  「現在不是小丫頭了。」沈勇白了那老道一眼,「那是我媳婦兒。」

  方一勺臉一紅,瞄了沈勇一眼--這話說出來,多叫人誤會啊。

  沈勇厚著臉皮笑,嘴上佔佔便宜也是好的!

  「唉……年輕就是好啊,我現在想找個老伴兒都找不著了。」老道歎氣。

  「喂,你好歹也是出家人吧。」沈勇一臉嫌惡地看他,「還找個老伴。」

  「怎麼的?」老道整理了整理他那頭亂髮,道,「你小子別覺得你現在多精神,我可告訴你,想當年,老道我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男子。那想要嫁給我的美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是因為怕挑了一個沒挑其他的,傷了那些姑娘的心,所以才耽誤到現在。」

  沈勇忍笑,「老道,你的意思是,你這輩子沒成過親?」

  老道摸了摸鬍鬚,道,「如今不行了,這高不成低不就的,沒人能跟我配上了。」

  「有!」沈勇突然一臉認真地說。

  「相公,真有麼?」方一勺看沈勇,心說,如果真有,給老頭撮合撮合唄。

  「嗯!」沈勇點頭,「家裡就有!」

  方一勺納悶,心說,家裡除了沈夫人,沒有年紀大的女人了啊……沈夫人的年歲和老道也不般配,再說了,就算沈勇肯,沈一博也不肯啊。

  「在哪兒呢?」老道興致勃勃地湊過來,笑道,「小娃兒,給我介紹介紹,若能看對眼了,就成親。」

  方一勺忍笑,心說,這老道還挺不要臉的。

  「有!」沈勇笑著一指院中佤泥盆裡頭那一棵菊花,道「它!」

  老頭眨眨眼,沒說上話來。

  方一勺也眨眨眼,不解地問,「相公,那是花兒啊……啊!」說著,一拍手,「莫非花妖不成?」

  沈勇差點笑噴了,轉臉看方一勺,伸手捏捏她下巴,「娘子,你真討喜。」

  方一勺臉又一紅。

  老頭嘖嘖兩聲,「混小子,你覺得我哪兒和這朵菊花配啊?」

  沈勇對老道,「來,笑一個!」

  老道愣了愣,隨後就笑了一個,沈勇一指老頭那滿臉打褶兒的皺紋,問方一勺,「唉,娘子看,像不像?」

  「唔……」方一勺趕緊摀住嘴巴,這會兒笑出來太失禮了,不過真像。

  老頭嘴角直抽,敢情沈勇那壞小子說他的皺紋和那朵千瓣菊很配啊!

  見方一勺笑得肩頭直顫,沈勇一臉歡喜地看她笑,老頭無奈搖搖頭,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辦正經事了,我走了。」

  「老爺子不留下吃晚飯麼?」方一勺問。

  「對啊,我們下午沒啥正經事幹。」沈勇趕緊攔阻,他正琢磨著一會兒再跟老頭過幾招呢。這人麼,要不然什麼都不會,一旦會了個什麼,喜歡了個什麼,就總是技癢,想跟同道中人切磋兩下。就好比那會唱戲的總惦記著弦兒響,那會寫字的總惦記著題詞。沈勇現在就想找個能打的來過招,只可惜,府裡頭衙役們都忙,沈傑更是連人影都不見,打方一勺麼……他不捨得。

  「誰說你倆沒事兒干的?」老頭一挑眉,伸手指了指那枚銀百鎖,道,「你倆可得好好查這案子呢。」

  方一勺和沈勇也想起這茬來了,沈勇拿著銀鎖,問老道,「老爺子,這究竟關係這著什麼案件啊?」

  老頭神秘一笑,道,「你小子不賊麼?自個兒猜去。不過我可告訴你,這事兒得趕緊,若是耽誤了……霍霍,那就罪過了哦!」說完,縱身一躍上了牆頭,往外一跳。

  「唉!」沈勇和方一勺都站了起來,沈勇攀上牆頭想再找,但是老頭已經不見了。

  「說什麼啊,神神叨叨的。」沈勇翻身跳下了圍牆,看了看方一勺手中那枚百鎖,道,「人命官司,是這戴百鎖的娃兒,還是爹娘?還是別的什麼……都不說清楚。」

  「嗯。」方一勺拿著百鎖,點點頭,道,「那天,娘給我的首飾盒子裡頭,也有一枚小的。」

  「那是我小時候戴的。」沈勇笑呵呵道。

  「小孩子小時候,大多戴百鎖?」方一勺道,「我小時候好像沒戴過。」

  「男娃戴的比較多。」沈勇道,「都說男娃難養麼,而且我還是三代單傳,所以我娘怕我養不大,又怕妖魔邪祟的來騷擾,就戴了個,也叫長命鎖,我們這一帶,好些人家都有這習慣,生下來一個孩子就配上一副鎖。」

  方一勺點點頭,道,「唔……小娃娃戴上,是應該挺好看的,說不定我小時候也有的,後來當掉了。」

  沈勇微微皺眉,道,「你想要啊?我給你打一個去!要長命鎖、消災鎖還是辟邪鎖?你說,金的也行,不過要等下個月。」

  方一勺聽得眉開眼笑,伸手戳戳沈勇的腮幫子,道,「相公,我要的話,戴你那個不就好了,哪兒有人每個月都買金子的?」

  沈勇盯著方一勺看了會兒,道,「我想買好的給你麼。」說著,眼珠子就不自覺地往方一勺胸前撒麼。

  方一勺原本挺感動的,但是見沈勇眼神老不正經,就踹了他一腳。

  「哎呀。」沈勇自然很給面子地搓膝蓋,蹦了蹦,突然……

  「誒?」沈勇停住了,站在院子當間兒,伸手摸著下巴想心思。

  「怎麼了?」方一勺不解地看他。

  「唉,娘子,東巷府好些人家都給娃娃戴百鎖的,那些被拐子拐走的孩子,很可能也都戴著百鎖麼。」

  方一勺微微一愣,點頭,「對啊!」

  「還有!」沈勇道,「東巷府好些人家都做買賣,挺富裕的,周邊州城府縣也是如此,那就說不定,會有給孩子做銀鐲子、銀腳鏈之類的?」

  「嗯,還有銀護心鏡!」方一勺趕緊點頭。

  「那幫人販子,如果將小孩兒都拐走了,那他們轉手倒賣,鐵定不能把那些銀器都賣了吧?要不然就找銀器鋪子,或者去當鋪!」沈勇道。

  「人販子的話,去當鋪最快了!」方一勺驚喜,「相公真聰明!」

  「嗯!確是聰明!」

  兩人正說話呢,就聽到院子門口有人接了一聲,嚇了兩人一跳,轉回頭,就見沈一博和沈傑走到了門口,誇獎沈勇的,正是沈一博。

  「爹爹。」方一勺問沈一博,「吃飯了沒?」

  沈一博歎氣,「這不就是想來吃麼……不過勇兒想出了那麼好的線索,看來又要去忙了。」

  「你們忙,我給你們做吃的去!」方一勺將沈勇往前推了推,道,「相公,你和爹爹他們一起商量商量!」說完,就跑進廚房裡頭去了。

  沈勇有些尷尬,看了看沈一博,不過他可沒拿出那枚銀鎖來。沈勇心裡有計較,那銀鎖是老道給的,老道是方一勺的師父而且來歷不明。如果將銀鎖給了沈一博,沈一博萬一懷疑老頭呢?所以不能給。

  沈一博則是認真地考慮著沈勇剛剛說的話,的確……這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便對沈傑道,「立刻帶人,去各大當鋪,看這幾日有沒有人來當娃娃的銀鎖或者其他銀器的!要仔細盤查,如果查不到,就去銀器鋪子等地方找!」

  「是!」沈傑轉身走了,不忘道,「老爺,一會兒少奶奶做的飯……」

  「唉,找人給你送去。」沈一博無奈,沈傑以前辦案子,叼著干饅頭就走了,如今讓方一勺養叼了。

  等沈傑走了,院子裡就只剩下沈勇和沈一博,父子倆隔開挺遠站著,也不說話。

  沈一博抬頭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沈勇,有些意外……是好久沒見了還是自己太久沒仔細看過他了?總覺得沈勇似乎個子高了些,然後人也精悍了。

  這時候,廚房裡頭已經傳出了香味來。

  方一勺想著府衙裡頭的衙役們肯定都忙著大案子,來不及吃飯呢,所以就特意做了些能吃得飽,吃起來也方便的主食。

  首先,她做了個荷葉干饃夾蹄肉,將荷葉洗盡,肘子燙熟後,用刀剔肉,切片,和荷葉一起放上醬料燉。燙鍋子烘乾饃。

  院子裡,沈一博被香味熏得有些受不了了,就對沈勇道,「嗯……我去看看新抬來的屍體。」

  「就那兩個十幾歲的丫頭麼?」沈勇問。

  沈一博點點頭,往外走了一步,回頭問沈勇,「你去不去?」

  沈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沈一博,隨即點頭,跑上去,跟著沈一博一起去仵作房。出院子門口的時候,沈勇回頭,就見方一勺笑瞇瞇趴在窗口,對他握拳。

  沈勇搖著頭,忍不住笑。

  很快,饃好了,肉也燉得了。

  方一勺叫來了蓮兒和石頭,讓兩個小丫頭分工,一個往饃上抹醬,另一個往兩片饃中間夾蹄子肉片,蛋皮和蔥花,做了滿滿一籃子後,就往外送。

  衙役們終於有吃的了,咬了一口後,就差喊少奶奶萬歲了。

  隨後,方一勺還做了土豆餅、滑蛋牛肉米線、南瓜饅頭、臘肉蛋包飯、粉絲雞蛋麥穗包、紅豆綠豆糯米糕。

  每一樣都是好吃又管飽,還能隨身攜帶,方一勺讓蓮兒和石頭,用荷葉包,給每個衙役都包了一份帶在身上,餓了隨時就吃。

  ******

  沈一博坐在院子裡頭吃飯,邊指指仵作房,問沈勇,「見過枉死的人麼?」

  沈勇搖頭。

  沈一博咬著一塊糯米糕,道,「自己進去看吧,尊敬些,一會兒出來跟我說,有什麼地方不對。」

  「嗯。」沈勇走到了門口,恭恭敬敬給裡頭門板上躺著的兩具屍體舉了個躬,然後撩起衣擺,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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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4 PM


第二十四章 糖不甩和案中案

  沈勇進入了仵作房,呈現在眼前的,是門板上的兩具屍體。一般來說,女孩兒都長得快,十三四歲的女娃,看著就已經很大了。沈勇突然想到,這幾個女娃再長個三四歲,就和方一勺差不多了,心裡便有些彆扭,家裡大人,還不知道得多傷心呢。

  沈一博在門口的石頭凳子上面坐著,手裡拿著一塊糯米糕,盯著沈勇的表情,吃驚得都忘記吃東西了。他何曾看見過沈勇臉上透出這種神情來,這小子竟然盯著屍體有些悲天憫人了,真的長大了不成?

  因為兩具屍體是在河灘邊發現的,被水泡了一下,因此發白髮脹,看起來有些嚇人。屍體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全身都是紅斑,頭髮很濕,上頭還有污泥……

  沈勇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幸好自己吃得早,不然估計要吐了。

  想到沈一博還在外頭啃糕點呢,沈勇心中也有些欽佩,挺挺胸脯,心說,男子漢大丈夫,見兩個死人怎麼能嚇成這個樣子?!

  這時候,從外頭急匆匆走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粗壯漢子,穿的倒是書生袍子,不過人看起來可不怎麼斯文,他走進來,給沈一博行禮。

  沈勇認得,這是府裡的仵作,劉大方。

  劉大方是沈一博的得力助手,附近州城府縣都出名的好仵作,有時候隔壁的衙門有案子破不了,或者找到些怪異的屍體,都請他去看看,總能有些線索,因此沈一博甚是器重他。

  沈勇跟他玩兒得也挺好,說來,這劉大方也是和沈傑一樣,少數幾個不會看不起沈勇的人。

  三年前,又一次沈勇傷了腳。沈一博請了東巷府的好郎中來給他治,郎中說沒事兒,吊吊筋就好了,正巧,那天沈勇躺在籐榻上吊筋的時候,讓劉大方看見了。

  劉大方當時就有些納悶,走過來問沈勇怎麼了,邊幫他查看。

  沈勇當時年紀還小,又淘氣,沈一博總罵他,因此跟他爹慪氣,疼也不說。後來劉大方一問,沈勇扛不住了,就說,「疼,疼得都發冷了。」

  劉大方趕緊將吊筋藥給他取下來了,換藥,用夾板給沈勇固定,原來那次,沈勇的骨頭裂了。沈勇後來問了很多郎中,他們都說,如果當時吊筋吊到晚上,他估計這輩子就瘸了。

  更有趣的是,那天劉大方給沈勇換好藥後,就跑去了郎中家門口,跳著腳罵他,說他不是東西,誠心坑人!

  後來沈一博才查明白,沈勇有一次淘氣,得罪過那郎中,因此他懷恨在心才故意不給沈勇治,希望他瘸。知道這事兒後,劉大方就將那郎中打跑了,那郎中再也沒敢回過東巷府,因此沈勇一直跟劉大方很好。

  「呦!」劉大方跟沈一博行禮了之後,就提著小藥箱子跑進了仵作房,一看到沈勇在,吃了一驚,道,「我的少爺唉,你上這兒來幹什麼?怪晦氣的!」

  「嗯……」沈勇想要說是沈一博讓他來的,但劉大方已經走過來,將他拉到一旁,「傻小子?看屍體怎麼能站在下風口呢?」

  「下風口?」沈勇有些糊塗。

  劉大方搖搖頭,站到門口的位置,道,「你看你爹在哪兒吃東西呢?就跟他一個方向站。」

  沈勇隨著他站了過去,細細辨了辨,點點頭,「嗯,是味兒少了!」

  「可不是!」劉大方笑,「這是剛死了沒幾天的還不算臭呢,要是挖到個死了五六天的,那你再站在那兒,不只臭,還得中屍毒!」

  「哦!」沈勇點頭,站早了劉大方的身後,劉大方回頭看了看他,暗自點頭。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沈勇好幾天沒見,整個人煥然一新,也不像以前那麼憤世嫉俗,好像誰都看不順眼似的了,所以說麼,男人找到個好媳婦兒,就好似重頭活了一次似的。想到這裡,他還不忘調侃沈勇,「唉,少奶奶實在好手藝啊,門口那些衙役們都美得輕飄飄的了,都問少奶奶有沒有姐妹或者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兒呢。」

  沈勇聽後笑了笑,頗有些得意地說,「娘子是獨生女兒,上哪兒找一樣的去?」

  「嘿。」劉大方輕輕推了他一下,道,「看把你美的,洞房那天晚上沒嚇著啊?知道怎麼做麼?」

  沈勇聽著有些羞臊又有些懊惱,一方面,想起來真後悔,洞房那天光顧著吃方一勺做的酸豆角和蜜汁藕了,早知道就把房圓了。但是他又不好說還沒圓房呢,這不是叫人笑話自己沒用麼?只好打著哈哈過去,心裡一百萬個不甘心。

  沈一博也吃完了飯,走了進來,問,「勇兒,看出什麼來了?」

  「呃……」沈勇趕緊收拾心神,將腦袋裡亂轉的方一勺小心翼翼地藏到一邊,又看了看那兩具屍體,心說,能看出什麼來啊?除了挺嚇人,也沒啥了。

  「說啊。」沈一博催沈勇。

  「在水裡泡過的。」沈勇小聲嘀咕了一句。

  「嗯。」沈一博點點頭,問,「還有呢?」

  沈勇硬著頭皮,又看了看那兩具屍體,微微皺起了眉頭,道,「看起來……古怪。」

  「哦?」一旁的劉大方笑著問他,「怎麼個古怪法?」

  「呃……說不上來,就是古怪。」沈勇也有些無奈。

  沈一博倒是沒說什麼,沒說他講得不好也沒誇他講得好,只是對劉大方道,「開始吧。」

  「好!」劉大方動手,開始驗屍。

  沈勇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驗屍呢,在一旁仔細地盯著,起先只是檢查屍體,劉大方說那些紅色的斑紋是屍斑,死後會出現,人朝哪邊,屍斑就堆積在哪邊,這兩具屍體,死後一直趴著呢。

  然後,劉大方開始脫掉屍體的衣服,又給屍體剃頭。

  沈勇皺起眉頭,心說……怎麼這麼折騰一個死人啊,多可憐。

  沈一博看了看他,道,「你不這麼折騰,難道讓她們含冤而死?」

  沈勇不做聲了,認真地看著。

  這時候,就聽院子外面傳來腳步聲,像是有人輕巧地小跑過來。

  沈勇轉回頭,就看到方一勺好奇地跑進了院子,在遠處看著,也沒走進來。

  沈勇趕緊趕她,怕她看到死人嚇著。

  方一勺沒走,皺皺鼻子,好奇地看,她倒是不怕死人,她殺過雞,見人宰過豬,以前他爹還經常說呢,人的內臟其實和豬的差不多的。

  方一勺慢慢往門口挪動了幾步,沈勇無奈,只得跑了出去,帶上門,「娘子,你回院子裡等我一會兒,讓蓮兒石頭她們先陪陪你,要不然上娘那兒去?」

  方一勺問,「那裡頭,是兩個女娃的屍體麼?」

  「嗯。」沈勇點點頭,道,「快走吧,姑娘家進陰宅不吉利!」

  方一勺還是好奇,小聲嘀咕,「我嫁人了已經,不算姑娘。」

  「還沒圓房呢!」沈勇瞪她。

  方一勺不說話。

  這時候,沈一博打開門,見兩人在院子裡,一個不想走,一個想要攆,就問,「勇兒,做什麼呢?」

  「呃……」沈勇回頭,就見沈一博對他招手,「過來接著看。」

  沈勇點點頭往前走,方一勺也跟了過去。

  沈一博明白了,就道,「唉,一勺啊,姑娘家,別看這些,小心嚇著。」

  「我見過死人的。」方一勺心說,以前什麼死人沒見過呀,路邊那些餓死的,經過樹林子還能看到上吊的……還有她爹娘死的時候,屍體還不都是她葬的麼。

  沈一博微微愣了愣,轉念一想,就點點頭,「那行,你若是不怕就進來,怕了一會兒不許哭鼻子。」

  「嗯!」方一勺歡歡喜喜要過去,被沈勇拉住,「等等。」

  方一勺噘起嘴看他,那意思像是說,幹什麼?爹爹都同意了。

  卻見沈勇跑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了一塊紅綢子,給方一勺繫在手腕子上了,道,「辟邪。」

  「哪兒學來的?」沈一博看得直樂。

  「娘教過的。」沈勇道。

  方一勺笑瞇瞇,挽著沈勇的骼膊就進屋去了。

  屋子裡頭,劉大方已經將兩具屍體都弄乾淨了,用一塊白綢子蓋著,掰開嘴看她們的嘴,往裡看。

  方一勺挨近了沈勇一點,睜大了眼睛看著,小聲道,「相公,感覺怪怪的。」

  「你也覺得啊?」沈勇問,「我也覺得古怪的。」

  「那是你們頭一回見死人吧?」沈一博看兩人。

  「不是。」方一勺搖搖頭,到,「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倆丫頭不像是一般的女娃。」

  「對對!」沈勇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你看,蓮兒她們不就十幾歲麼,看著和她倆完全不一樣的!」

  「的確是應該古怪。」這時候,劉大方說了一句,「因為死得蹊蹺。」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問,「哪裡蹊蹺了?」

  「大人,這應該不是那些人販子干的,是有人殺了人之後陷害的。」

  「哦?」沈一博問,「老劉,你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了?」

  「嗯!」劉大方將屍體翻過來,讓沈一博看,道,「看她們的背。」

  沈一博微微皺眉,隱隱的,就見這兩具女屍的背上有傷痕,類似於鞭傷,新傷舊傷都有。

  「誰那麼打孩子呀?」方一勺皺眉。

  「哦。」沈勇卻突然道,「是煙花女子啊?剛剛從丫鬟轉過去做姑娘的那種,據說無論聽不聽話,每天都得挨一鞭子,連著挨上個把月,這叫把賤骨頭打軟了。」

  沈勇的話剛說完,沈一博和劉大方都吃驚地回頭看著他。

  沈勇搔搔腮幫子,道,「以前……聽飄香院的人說過,哎呀……」

  話剛說完,沈勇就感覺骼膊上一疼,低頭,只見方一勺捏著他骼膊上的一小塊兒肉,掐住……擰!

  「嘶……」沈勇只好忍著,誰叫自己說漏嘴了呢?

  「是窯館裡頭的姑娘啊?」沈一博也覺出蹊蹺來了。

  「大人,你看脖子上是不是有勒痕?」劉大方指著死者的脖子讓沈一博。

  「嗯。」沈一博點頭,「是掐死的?」

  「這是死後才掐上去,偽造成掐死的樣子。」劉大方道,「我剛剛開胸看了看,她們肺裡頭都是水,是淹死的,然後再看她們的頭皮……」說著,伸手指給沈一博看,「有淤青,是人按著她們的腦袋往水裡送,才淹死的!」

  沈一博點了點頭,道,「的確!更像是窯館濫用私刑無意之中弄死了沒法處理屍體,就藉著這次孩童失蹤的案子,想要嫁禍給那群人販子,然後洗脫罪名。」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窯館的。」劉大方不無遺憾地說,邊說,他和沈一博都下意識地看了沈勇一眼,沈勇驚得趕緊搖頭,心說,你倆是想要害死我啊?!轉臉一看,果然,方一勺臉色老臭了,瞄著他,那架勢像是問--你該不會連哪家窯子的都記得住吧?!

  沈勇趕緊搖頭,道,「我不知道啊,不過能查……那幾個報案說丟了孩子的家裡人呢?鐵定是假扮的!就算是真的,也必然知道窯子是哪家!」

  沈一博覺得有理,就派了幾個衙役出去查。

  沒多久,衙役就押著兩人回來了。

  據說衙役們問了好些人,拼湊出了那日來報案的兩人的畫像,又帶了幾個見過那報案人樣貌的人去指認……眾人一家家窯館找過去,最後終於在東巷府南街的一座私娼寮裡頭,找到了那兩人。女的那個就是老鴇,男的是一個護院。這私娼寮人不多,姑娘們大多是流落街頭被撿回來的,先做丫鬟到十三歲,然後挨鞭子,直接做姑娘。這兩個丫頭據說太強,後來老鴇用私刑,被弄死了。老鴇怕惹出禍端來,因此就想出了這個栽贓陷害的法子來,在她看來,栽贓的反正也是十惡不赦的人販子。

  沈一博依法判處了兩人,並且下了一道禁令,從此之後,娼寮窯館,不准用私刑,一旦查出來就論罪處罰。

  這案子是破了,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的窯姐兒們,也得到了些保障,但是沈一博和沈勇都開心不起來,因為這拐小孩兒的案子還沒破呢。

  第二天一大早,沈勇在院子裡頭練功,他現在已經養成習慣了,無論多晚睡的,第二天早上鐵定和方一勺一起起來,方一勺做早飯,他練功。

  「相公。」方一勺在灶房裡頭叫。

  沈勇趕緊就竄進去問,「娘子,早上吃啥?」

  方一勺給沈勇盛出來一大碗的鹹豆花,還有一盤子六七個古怪的點心。

  沈勇盯著好一通瞧,問,「娘子,這是什麼點心,那麼好看呢?」

  「糖不甩。」方一勺笑瞇瞇地回答。

  「這麼有趣的名字呢?」沈勇伸筷子戳了戳,軟的!

  「嘗嘗。」方一勺夾了一個送到沈勇嘴邊,沈勇嗷嗚一口,「唔!好吃!」

  沈勇就覺著外皮子香甜軟糯,裡頭有肉鮮味兒,還有雞蛋和花生的味道,趕緊睜大了眼睛看方一勺,「娘子,怎麼做的?」

  「嘿嘿,先將紅薯蒸熟,去皮後搗碎,和上糯米粉揉好,做成小碗的形狀,然後放到熱水裡煮熟。」方一勺坐在桌邊,雙手托著下巴給沈勇講「將雞蛋打勻了煎熟切成蛋絲,將肉末和香菇末混到一起加上蔥花醬料炒熟,拿出來拌上蛋絲。將紅糖熬成糖漿,將剛剛用糯米紅薯做成的小碗放到糖漿裡浸沒,拿出來不要甩,放入盤中,再在碗裡放上炒好的肉末和蛋絲,再撒上搗碎的花生粒,這就是糖不甩!」

  沈勇又塞了一個到嘴裡,嚼著香甜的糖不甩,就這放了蝦米、蛋絲的鹹蛋花,嘖嘖直甩頭,「美味啊,美味!」

  這時候,外頭沈一博和沈傑他們也都進來了,都被方一勺這新奇的早點吸引,坐下來大吃。

  「嗯!」沈傑邊吃邊點頭,「少奶奶好手藝,吃了就心情好,今兒個肯定能抓著人!」

  方一勺有些好奇,問沈一博,「爹爹,你們今天怎麼上灶房吃來了?一會兒要出門麼?」

  「對。」沈一博點頭,「沈傑查了各大當鋪,還真是有個人來當過銀器,都是娃娃戴的那種。」

  「什麼人啊?」沈勇問。

  「嗯……」沈傑皺了皺眉頭,道,「據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還是個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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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4 PM


第二十五章 葡萄兔和小結巴

  吃完早飯,沈勇和方一勺跟著沈一博沈傑帶著三班衙役們出門,去尋找那個十五六歲的小結巴了。

  這人特徵還比較明顯,那當鋪掌櫃的又說聽口音應該是個本地人,因此沈傑放出衙役們去打聽,有沒有這樣一號小結巴。

  沒多久,衙役們就回來了,還真打聽到了,據說是在城北的村裡頭,有這樣一個小結巴,父母雙亡,自個兒搭了個小草棚住著,總喜歡偷雞摸狗,人也皮。不過因為他身世可憐又無依無靠,因此村裡人都不怎麼跟他計較。他常常會到東巷府裡頭來做些雜活兒,養活自己。

  沈一博聽著微微皺眉,問,「如此可憐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和這拐賣孩子的案子牽扯在一起?而且他是本地人,還會去附近的州城府衙犯案不成?

  「會不會是迫於生計?或者是被人利用?」沈傑問,「要不然,我們去找找?」

  沈一博點頭,帶著眾人往城北走去,那個村,叫王崗村,只有百來戶居民,地處比較偏僻。王崗村南靠著問結湖,那裡的村民一半種地一半打漁,生活過得還可以。

  方一勺和沈勇在沈一博的帶領下去了那王崗村,剛入村,就看到田裡一個黑胖黑胖的小娃娃指著他們喊,「爹爹快看,帶刀的,官爺來啦!」

  那小娃娃的爹爹正和他一起種地呢,趕緊就過去摀住他的嘴巴。

  沈勇微微皺眉,就見旁邊好幾個小孩兒也都跑了,嘴裡喊著,「官爺來了,官爺來了!」

  「還沒查呢,先讓人發現身份了。」沈一博皺眉。

  「小娃基本都這樣。」沈傑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看到個官兒就一驚一乍的。」

  「我看著倒像是放哨的。」沈勇卻突然開口。

  沈一博和沈傑都一愣,不解地轉臉看他。

  「相公,什麼放哨的呀?」方一勺問沈勇。

  「哦……」沈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小時候經常來這招,找幾個書僮在門口站著,看到爹來了,書僮就往裡跑,邊跑邊喊個什麼暗號之類的。」

  沈一博有些無奈地看了沈勇一眼,心說,難怪沈勇院子裡頭那群書僮總是亂吆喝,不是下雨了就是颳風了,敢情有暗號在裡頭呢,枉自個兒做知府那麼多年,竟然被個小滑頭蒙在鼓裡。

  沈傑抓住了一個路過的小孩兒,問他,「唉,問你個事兒,這村上,有個小結巴麼?」

  小娃兒睜大了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打量著沈傑和沈一博等人。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結巴。」沈傑道。

  「嗯……」那小娃搖搖頭,小聲嘀咕了一句,「不認識。」

  沈傑和沈一博對視了一眼,這小孩兒似乎是在說謊。

  沈勇在一旁看見了,就道,「唉,小孩兒,你爹娘呢?」

  小孩兒有些緊張地看沈勇,問,「你……你們想幹嘛?」

  「哦,我們問問你爹娘去,知不知道你跟這小結巴一起玩兒。」沈勇回答。

  小孩兒立刻緊張了起來,道,「那個,不行。」

  「那你就說唄,這小結巴在哪兒?」沈勇問,「還有啊,是不是他讓你們在這兒給他報信的?」

  小孩兒有些猶豫,半晌才道,「不能背叛兄弟。」

  「霍。」沈傑讓他逗樂了,「毛還沒長齊呢就知道兄弟了啊?那小結巴要是犯了事兒,你可被抓進去一起陪他蹲大獄啊,每天只能吃干窩窩,喝涼水。」

  小孩嚇得臉都白了。

  方一勺見兩人一搭一檔地嚇唬個小孩子,也有些無奈,就道,「小兄弟,你跟我們說小結巴在哪兒,我們不告訴他是你說的。」

  「真的呀?」小娃娃問方一勺,「你們……保證呀!」

  「嗯!」方一勺點頭,「我們保證。」

  小娃娃伸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一片竹林子,道,「小結巴就住在那邊竹林子裡頭的草棚裡面,他讓我們給他看著村口,若是有帶刀的人進來,就喊『官爺來啦』,給他送個信兒,他請我吃雞腿,他家裡養著只會下蛋的蘆花雞。」

  沈勇歎氣,原來小娃兒是讓個雞腿給收買了。

  眾人不再難為那小孩兒,往竹林子趕去。

  「應該已經跑了吧。」沈傑道,「剛剛那群小孩兒那麼個喊法。」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沈一博道,「遲早會回來的,我們去林子裡頭找找,一個小孩兒,能跑到哪兒去。」

  眾人進了竹林子,往前走了幾步,就是一愣。

  原先他們還以為,一個小孩兒住的茅草棚子,能好到哪兒去,肯定是破破爛爛的,但是如今一看,都有些吃驚。

  就見這小草棚是木頭搭起來的,土牆草頂,四周圍翠竹環繞,還有一圈籬笆牆。

  籬笆牆裡,搭了個葡萄架子,已經結了幾串葡萄,紫紅紫紅的。

  地上種了些菜,收拾得俐落乾淨。

  「這裡還挺舒服的。」方一勺看了看,笑道,「這小孩兒挺會過日子。」

  沈勇在一旁看著她,趁沈傑和沈一博走到前面去叫門,就湊到方一勺耳邊嘀咕了一句,「人好歹也十五歲了,你才多大,就管人家叫小孩兒?」

  方一勺瞄了他一眼,「你也差不離兒。」

  沈勇瞇起眼睛,在方一勺的腰間掐了一把。

  方一勺瞪他,伸手護住腰,臉上紅潤潤的,沈勇再一次後悔,當初怎麼就沒圓房呢,一份酸豆角和一份蜜汁藕,把他的好事兒都給耽誤了。

  沈傑叫了會兒門,沒人答應,就翻進了籬笆牆裡頭,敲房門,沒人答應。

  將房門推了推,發現門也沒鎖,推門進去看,房間裡什麼人都沒有。

  沈一博他們也都進去了,沈勇見方一勺提著裙子要跨過籬笆牆去,就湊過來,道,「我抱你一把?」

  方一勺笑著白他,「我能跳進去,一人高的牆我都翻過,小看我呀。」

  「大家閨秀要有個樣子。」沈勇佯裝認真地道,「一點都不會撒嬌。」

  方一勺噘噘嘴,也沒主意了,正在猶豫,沈勇手快,輕輕將她一抱,皺眉,「哎呀,看著豆芽菜,抱著肉墩子。」

  方一勺生氣,沈勇縱身一躍,跳進了院子裡頭,得意洋洋地將方一勺放下。

  方一勺下地後,見沈勇笑得看心,身後好幾個翻牆進來的衙役都忍著笑,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地,踹了沈勇一腳。

  沈勇揉了揉被踹中的小腿肚,心頭小鹿亂撞。

  沈一博看著有些不像話,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兩人,示意沈勇--要幹這事兒回家干去。

  沈勇摸摸頭,看別處。

  「房間裡頭沒人。」沈傑出來道,「不過茶杯裡的水還是熱的,看來是剛跑。」

  沈一博皺皺眉頭,吩咐衙役們,「四散去找!」

  於是,衙役們都跑進竹林子去了。

  方一勺也想去找,沈勇拉住她,「唉,林子裡蟲多說不定還有蛇,讓他們找去,你不准湊熱鬧。」

  方一勺看了沈勇兩眼,心裡納悶……自從沈勇學了功夫之後,就開始變得……嗯,厲害了。

  沈一博和沈傑院前院後地查看了起來,沈勇左右無事,就拉著方一勺到一旁的葡萄架子下面坐下,放眼望了望四周,笑道,「這裡景致還不錯啊。」

  「嗯。」方一勺抬手,從架子上面摘下兩個紫紅色的大葡萄來,從腰間小包裡頭,取出了一把小刀,自己鼓搗起來。

  沈勇在一旁看她,時不時瞄她白纖的脖子,圓圓的耳朵,覺得有些渴,挨著方一勺坐著,道,「娘子。」

  「嗯?」方一勺邊答應,邊從葡萄後頭切下一小片來,當中劃開,那一小片葡萄皮就岔開,成了兩個耳朵的形狀。然後將剩下的葡萄,當中靠前的位置劃開一個口子,將那兩片小耳朵插上,再在葡萄的前方橫向劃一道口子,弄成一張嘴巴。

  方一勺盯著那顆葡萄笑了起來,遞給沈勇看。

  沈勇一挑眉--一隻小兔子!

  「嘿。」沈勇笑著伸手接過那只葡萄兔子左右端詳,「真有趣。」

  方一勺又做了幾個,兩人端著葡萄兔子坐在一起傻笑。

  沈傑和沈一博從房間裡頭出來,看到這情形,都忍不住搖頭,小孩兒心性。

  很快,衙役們都回來,說四處都找遍了,沒發現小結巴的蹤影。

  沈一博皺眉,想了想,道,「都回去吧,過陣子再來!」

  眾人有些吃驚,不過沈一博向來威嚴,衙役們也不敢多問,就跟著他出竹林子。

  沈一博帶著大隊人馬出了村子,對眾人道,「分散開返回竹林子,不要惹人注意,在林子裡面埋伏,等著那小結巴回來!

  眾人都點頭,四散分開埋伏去了。

  沈勇拉著方一勺,從後頭的桑葉地裡面穿過,悄悄回到了竹林子裡,就見不遠處,沈傑他們也都來了,在暗中埋伏著。

  怕方一勺累,沈勇拉著她到一塊石頭邊坐下。

  方一勺突然道,「相公,我覺得,那小結巴鐵定不是拐兒。」

  「為什麼?」沈勇不解。

  「你看他,種了地又種葡萄,家裡頭還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方一勺道。

  「這只能說明他勤快乾淨,跟他是不是拐子有什麼關係?」沈勇笑著問。

  「不一樣的。」方一勺道,「總之呢,我覺得一個那麼會過日子的人,才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何況,他自己就是個小孩子。」

  沈勇也不反駁她,跟她一起在林子裡坐著等。

  眾人從晌午,一直等到天黑……幸好衙役們身上帶著方一勺給他們準備的點心,啃了幾口,繼續等。

  竹林裡大晚上的還挺嚇人的,竹影搖曳,涼風嗖嗖。

  沈勇將方一勺拉過來,想要摟著她。

  方一勺似乎有些拘謹,沈勇道,「怕什麼,我是不是你相公啊?」

  方一勺就往他懷裡靠了靠。

  沈勇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方一勺的脖子和耳朵,心裡也有些慌,就扯開話題,說,「唉,怎麼還不來啊,那小結巴真能野。」

  「害怕不敢回來了吧。」方一勺道,「不過……他鐵定知道什麼,不然,為何那麼怕官府的人?」

  「他害怕的似乎是帶刀子的人。」沈勇卻道,「你還記不記得剛剛那小娃怎麼說的?那小結巴跟他說,看到帶刀子的人……就喊官爺來了。」

  「嗯,這話哪兒不對麼?」方一勺不解。

  「帶刀子的人誰說一定是官府的?」沈勇反問。

  「嗯……」方一勺摸了摸下巴,點點頭,「是啊相公,如果是壞人來了,那些孩子喊官府來了,壞人們也會收斂一些的!」

  「可不是!」沈勇點頭,「那小結巴鬼得很呢。」

  「相公真聰明。」方一勺笑瞇瞇道。

  沈勇藉著月光,看著方一勺的臉,朦朦朧朧,就感覺抓著她肩膀的手軟軟的,心裡好笑,這丫頭其實身上挺有些肉的,就是骨架比小,所以看起來身量小。

  「娘子。」沈勇湊過去叫了一聲。

  「嗯?」方一勺看他。

  「給我親一口唄。」沈勇小聲嘀咕一句。

  方一勺推他,「有人。」示意他,沈傑他們就在不遠處。

  沈勇皺皺鼻子,道,「看到了怎麼了?你是我娘子,娘子不給親啊?」

  方一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沒拒絕,湊過半邊臉去給沈勇。

  「不要。」沈勇道,「要親嘴。」

  方一勺臉更紅,白了他一眼。

  沈勇看了看身後,道,「你怕被人看見呀?咱們進後頭去些唄。」

  方一勺沒答應,沈勇就拉著她去後頭了。

  往裡頭走了幾步,確定沈傑他們肯定都看不見了,沈勇才摟住方一勺,湊過去要親嘴。

  嘴巴要挨上還沒挨上的時候……突然,就聽到竹林子裡面悉悉索索一聲。

  方一勺和沈勇都一愣。

  方一勺趕緊摟住沈勇,「相公,什麼聲音?」

  沈勇也皺眉,心說,別是這林子裡有什麼野獸吧?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定奪是野兔什麼的。

  「風聲吧。」沈勇對親嘴的事情還念念不忘,對方一勺道,「別管……」說著,又要挨上來。

  就在要親到的那時候,突然,林子裡面出來了「咯咯咯」的聲音。

  大晚上的,這聲音來的詭異,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是什麼呀?」方一勺也害怕了。

  「咯咯咯噠……」又一聲。

  沈勇突然輕輕「咦」了一聲,道,「娘子,你說這聲音像不像是……」

  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會下蛋的蘆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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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5 PM


第二十六章 桑椹酒和三生久

  方一勺和沈勇仔細聽了聽,立刻辨別出,那聲音應該就是老母雞咯咯噠叫的聲音。

  循著聲音走過去,沈勇往樹叢裡頭巴拉巴拉,果然,就見在竹葉地裡頭,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一隻蘆花雞就趴在裡頭,正在咯咯噠地叫著嘀咕,那樣子像是要下蛋了。

  沈勇靈機一動,伸手一把抓住了蘆花雞,和方一勺一起躲到了一旁的林子裡面,靜靜地守候著。

  沒多久,就聽到林子裡又一陣悉悉索索,一個瘦小的身影跑了過來,嘴裡嘀咕著,「餓……餓死老子了,花花,生……蛋沒?」

  他跑過來,在坑邊蹲下,似乎是想要伸手摸老母雞肚子下面,看有沒有蛋……

  但是一摸,就聽那小子「哎呀」一聲,急得蹦了起來,「花……花?」

  方一勺和沈勇都忍笑,果然是個小結巴

  這時候,沈勇手上的老母雞就咯咯噠地叫了起來。

  「花花?」那人似乎聽到了,也是鬆了口氣,朝著沈勇他們就走了過來。

  沈勇輕輕地將蘆花雞放到了一旁,見那人走到近前了,突然就撲上去,「往哪兒跑!」

  「啊!」那人驚得叫了起來,「哪……哪路英雄?」

  方一勺蹦起來,跑到外頭就喊,「抓到啦!抓到啦!」

  很快,林中亮起了火把,沈一博帶著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就見沈勇正雙手擒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那少年不停掙扎,嘴裡嘀咕著,「哎……好,漢爺……爺饒命。」

  「你就是小結巴?」沈傑問。

  「怎……怎的?」小結巴看了看沈傑,問,「你們……誰啊?」

  「這是東巷府的知府沈大人。」沈傑道,「有話要問你。」

  「啊?」小結巴臉色有些發白,「官……官爺啊?」

  沈傑將他給了衙役,拍拍身上的灰土,這時候,就聽那蘆花雞咯咯咯咯噠一聲,方一勺去摸了摸,拿出一個蛋來。

  「我……我的。」小結巴趕緊道。

  「不要你的雞和蛋。」沈傑吩咐衙役,「帶回去問話!」

  隨後,衙役們押著小結巴,提著老母雞,回到了他的小草棚裡頭。

  沈一博在院中的石頭凳子上坐下,小結巴跪下回話。

  沈一博看了看他,對他擺擺手,「站起來說話吧。」

  小結巴咧開嘴笑了笑,站起來道,「嘿嘿,大老爺就……是大老爺,英……明。」

  「少拍馬屁。」沈勇瞪他,「你幹嘛躲起來?」

  「我……以為,追……債的。」小結巴回話。

  「是麼?」沈一博點點頭,問,「原名叫什麼?」

  「趙……樹。」小結巴回答,「都叫我小……結巴。」

  沈一博微微皺眉,想了想,問,「你是東巷府人?」

  「嗯。」小結巴點頭,還在看方一勺手裡的那個雞蛋。

  沈傑問他,「唉,趙樹,你是不是去銀鋪當過銀百鎖?」

  「……沒。」小結巴搖頭。

  沈一博讓衙役搜他身,一搜之後,找到了一張當票,還有幾兩銀子。

  沈一博一挑眉,問,「哪兒來的?」

  「撿……的。」小結巴不慌不忙地回答。

  沈一博看了他一會兒,對兩邊衙役道,「打!」

  衙役們就拿著水火無情棍過來了。小結巴就是個小痞子,哪兒見過動真格的啊,驚得趕緊道,「別……別打。」

  沈一博對那些衙役擺擺手,問,「哪兒來的?」

  「不能……說。」小結巴道,「說了……丟性命。」

  沈傑皺起眉頭,問他,「最近東巷府還有周邊的府衙好多孩子丟了,這事兒你知道麼?」

  小結巴臉色微微一變,低頭不語。

  「你要是知道,就說吧。」方一勺覺得小結巴也挺可憐的,就道,「那麼多孩兒,你就不怕傷天害理啊?」

  「不……是我,干的。」小結巴趕緊搖頭。

  「那是誰?」沈傑問。

  「……幾個,外鄉……人。」小結巴回答。

  「你怎麼會有這些銀鎖的?」沈一博問。

  「我……跟他們賭……錢,一個兄……弟輸了……沒錢……就給……給……」小結巴給了半天。

  沈勇聽著他說話都覺得心焦,就問,「哪兒的外鄉人?在哪兒見到的?哪兒賭的錢?那些人長什麼樣子?」

  眾衙役們包括沈傑和沈一博都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胸口舒暢多了,總算聽到一句整話。

  小結巴朝沈勇翻翻白眼,道,「別……學……學我。」

  沈勇讓他氣樂了,看方一勺,就見她也悶悶跟著笑。

  「說吧。」沈一博道。

  「後……頭的村口,有……三,三個人。」小結巴回答,「賭錢……那個,叫……王三。」

  「你沒問他們,這些銀鎖哪兒來的?」沈一博問。

  小結巴微微皺了皺眉頭,搖搖頭,「沒……」

  「騙人。」沈勇冷冷道。

  小結巴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帶衙役去後頭看看,村口有沒有個叫王三的,順便找找孩子。」沈一博吩咐沈傑。

  「是。」沈傑帶著衙役們要走,小結巴趕緊攔著,道,「不……不能去。」

  「為什麼?」沈傑不解看他。

  小結巴有些猶豫,搖頭,「總……之不能……去。」

  沈傑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小結巴急了,喊道,「孩……孩子被,被藏起來……了,別……打草……驚……驚。」

  眾人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又長長喘了口氣,沈勇微微皺眉,問他,「小結巴,你知道他們綁孩子的事兒?」

  小結巴點點頭,「嗯,知……道。」

  「仔細說。」沈一博道。

  「前……陣子,遇上的,那麼……一幫人……」小結巴道,「在……後頭賭錢,我……跟他們玩兒得挺……好,他們那天,問我……要,不要發財。」

  沈勇就想找個地方喘口氣,這聽著太費勁了,氣都上不來。

  方一勺從腰間小包裡頭翻了翻,找出一顆松子糖來,伸手遞過去,道,「小結巴,把這含在嘴裡說。」

  小結巴有些納悶,接過來,看了看,不解地問,「這……有,啥用?」

  方一勺笑了笑,「治口吃的良藥,含在嘴裡了就不會口吃了,不信你試試!」

  小結巴將信將疑地將糖放進嘴裡,含住。

  沈勇也好奇,看方一勺--真的有這種藥?

  方一勺對他擠擠眼睛--騙他的。

  ******

  「接著說。」沈一博催促。

  「唔。」小結巴含著糖,覺得挺甜,道,「之後,他們就讓我給他們跑腿,買吃的和酒,他們好像不想在城裡露面兒。」

  眾人都吃驚地看著小結巴--真的不結巴了!

  小結巴也覺得神,摸了摸下巴,對方一勺道,「哎呀,神了!小美人,你是小神醫不?」

  沈勇踹了他一腳,道,「怎麼說話的,這是我娘子!」

  小結巴眨眨眼,嘿嘿壞笑起來,「哦~你倆剛剛是去裡頭打野食,才發現我的吧?」

  沈勇氣得臉通紅,方一勺傻呵呵問他,「相公,打野食是什麼?打獵?」

  沈勇也沒辦法說,只得點點頭,道,「嗯……」

  方一勺可當真了,念叨了一下,道,「我們明兒個去打野食?」

  好些衙役們都笑,沈一博也覺得不像話,咳嗽了一聲,瞪沈勇。

  沈勇哭笑不得,趕緊對方一勺道,「這是爺們說的,粗俗,姑娘家不准說。」

  「哦。」方一勺乖乖點頭。

  小結巴瞅見了,笑瞇瞇看沈勇,「小子,恁好福氣呢。」

  「繼續說正經的。」沈傑催促他,「再說笑仔細打你板子。」

  小結巴趕緊收起了調笑,正經道,「我每次給他們買東西,都能得到些好處,日子過得挺開心的,就買了花花,它每天給我下個蛋,我就有雞蛋吃了。不過……後來有一次,我聽到他們屋子裡有娃娃哭聲,當時沒太注意,心裡還奇怪呢,幾個大老爺們,怎麼還帶著娃兒?」

  沈一博等聽得皺眉--孩子哭?

  「後來啊,我聽到東巷府丟孩子這回事兒了。」小結巴道,「我心裡就覺得他們有些古怪,這幾個人每天早出晚歸的,身上總是能有銀子,但是又不在東巷府露臉,確實可疑是吧?但是有一次我趁他們出去的時候進他們屋子看過,沒人……就是看到一些小孩兒的衣裳。」

  沈一博追問,「後來呢?」

  「就前幾天,我和王三賭錢,他輸了好些,沒錢了,就給了我幾個銀百鎖,說是讓我去當了。」小結巴道,「我就去當了,回來之後,越想越不對勁……這幾個人哪兒來的百鎖啊,該不會真是人販子,從小孩兒身上來的吧!若真是拐子,那我豈不是成了幫兇?我又怕官府的人找到我,又怕他們來找我滅口,就讓村口的孩兒給我放哨,讓他們幫我看著帶刀子的人。」

  「然後你聽到我們來了,就帶著蘆花雞跑林子裡去了?」沈勇問。

  「嗯。」小結巴點點頭。

  「你剛剛說別打草驚蛇,你原本怎麼打算的?」沈一博問他。

  小結巴看了看沈一博,小聲嘀咕了一句,道,「也……沒想多少,就想找找,那些孩兒是不是都在,要是找見了,給偷偷放掉了。」

  「你心腸還挺好啊。」沈傑道,「那群人可帶刀,不怕他們殺你?怎麼不報官?」

  「我報官?」小結巴撇撇嘴,「我報官也要有人信啊,別到時候把我抓起來了。」

  沈勇聽了他的話,微微皺眉,以前自己也有過這種想法。

  「你認識路的吧?」沈傑問他,「那些個人販子在哪兒,我們去埋伏。」

  小結巴看了看眾人,突然問,「那個……你們信不信我吧?」

  眾人面面相覷,沈一博問,「什麼意思?」

  「那些拐子,他們很狡猾的。」小結巴道,「他們三個人,都是分開行動,彼此間都有暗號的,多少時間換班一次,我觀察過他們好久了。」

  沈一博微微皺眉,這小結巴雖然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不過人還挺機靈,辦事情也算個有腦子的。

  「你們現在去,就算抓住了他們中間的一兩個,也找不見那些孩兒啊。」小結巴道,「找不到孩兒,你們也治不了他們的罪,而且最後,他們說不定還將孩子們滅口了呢。」

  沈一博想了想,問,「那你想怎麼樣?」

  小結巴道,「你們若是信我……我去把他們騙來。」小結巴道。

  「怎麼騙?」沈傑問。

  「嗯……我去跟他們說,官府的人來找我來了,然後問他們是不是人販子,還說……我要入伙跟他們一起干。」

  沈勇皺眉,「他們若是不信,殺你滅口呢?」

  「切!」小結巴啐了沈勇一口,「呸呸呸,童言無忌。」

  沈勇氣得直喘氣,旁邊方一勺拉著他,忍笑。

  「你們得跟著我去他們住地附近,他們若是要殺我,我必然喊的,你們就來救我。」小結巴道,「可若是他們不殺我,我就能跟著他們,帶著孩子們轉移,到時候,必然知道孩子們在哪兒。」

  眾人聽後,都有些猶豫,沈傑看沈一博,沈一博盯著小結巴看著。

  這時候,有幾個衙役都小聲道,「老爺,這小子誰不知道是個滑頭,不可信吧。」

  小結巴倒也是不惱,聳聳肩,像是已經習慣了。

  沈勇看到了,轉臉看沈一博,就見沈一博一臉的猶豫,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說要干什麼的時候,沈一博也是這種表情。

  沈勇突然覺得氣往上湧,道,「我信他,這法子不錯。」

  眾人都吃驚地看他,沈一博有些震愣,小結巴也傻眼。

  方一勺看了看沈勇,挽著他的骼膊點頭,「嗯,我覺得也挺可信的,你們誰有護心鏡啊,給他一塊兒吧。」

  眾人對視了一眼,衙役們都挺向著方一勺的,畢竟,吃人嘴軟麼。有一個年紀大點兒的,從懷裡掏出一面護心鏡來,遞給了那小結巴,道,「把這個戴上吧。」

  小結巴拿著護心鏡也愣住了。

  這時候,沈一博點了點頭,道,「我們跟著你去,你萬事小心,有什麼情況,就大喊。」

  「嗯。」小結巴點頭,接過護心鏡戴上,臨走前,看了沈勇一眼,道,「你……幫我看著花花啊!」

  沈勇點頭,小結巴摸摸頭,覺得……沈勇這人好像還不錯。

  到了村口的時候,眾人都躲進了林子裡,前方有一座小茅屋,據說就是那些人販子的藏身之處。

  小結巴想走,方一勺拉住他,遞給他一塊糕點,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小結巴接過糕點,看了看方一勺和沈勇,臉上微微有些紅,三兩口吃了,道,「恁好吃呢!」

  沈勇笑,「你若是能抓住那幫人販子,讓你吃個夠!」

  小結巴嘿嘿笑了笑,道,「你……說的啊……以後,你管……我飯轍。」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看來糖吃完了。

  小結巴走了。

  眾人都有些緊張,靜靜地在林子裡等著。

  可是……

  小結巴並沒有從屋子裡出來,而且也並沒有發出什麼信號……其他也沒人從屋子裡出來,倒是屋子裡的燈熄滅了。

  燈一熄滅之後,屋子四周圍就變得漆黑一片。

  在屋子的後面有一片密林子,如果有人從屋子後頭走,也未必能讓人發現。

  又等了良久,依然沒動靜,後頭幾個衙役就有些扛不住了,道:

  「要不然……去看看吧?」

  「對啊,別是中了那小滑頭的計策了。」

  ******

  幾個衙役們竊竊私語,沈勇則是頭上冒汗,他看另一側沈傑和沈一博的神情,就見沈傑有些急,但是沈一博則是很穩當。

  方一勺也看出了沈勇的焦躁來,就問他,「相公?」

  沈勇轉臉看她,小聲問,「娘子……」

  方一勺沒等他說話,就從腰間取出隨身帶的小酒囊來,遞給他。

  沈勇有些不解,但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就感覺甘甜可口,酒味清新,帶著一股桑椹的香味。

  「桑椹酒?」沈勇問。

  「嗯。」方一勺點點頭「桑椹味甘,甜味平,回味久,不過好的桑椹酒做得了,會有一點淡淡的澀味,有些人家喜歡加蜂蜜,把這澀味去掉,我就喜歡留著。」

  沈勇盯著方一勺問,「為什麼?」

  「我爹教我的。」方一勺笑瞇瞇道,「桑椹酒念岔音了,就是三生久。」

  沈勇琢磨了琢磨,點點頭。

  「嗯,相公,你之所以信小結巴,是不是覺得他有些像那時候的你啊?」方一勺問。

  沈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方一勺拍拍他肩膀,道,「嗯,你就跟我信你似的,你也信小結巴,你看爹爹……他就信。」

  沈勇微微一愣。

  方一勺笑瞇瞇道,「信了就別疑,疑了就別信,信人就要和這桑椹酒似的,要不然別信,要信,就要信三生那麼久。」

  方一勺說話的聲音也不是很高,但是身後的人都能聽到,那些衙役們,都不說話了。

  又過了良久,突然,就看到房門一開……有三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前頭兩個挺高,後頭一個個子瘦小,一看就知道是小結巴。

  三人往遠處跑,小結巴的手背在身後,對著林子的方向,悄悄地招手啊招手。

  眾人心頭一喜,趕緊輕聲跟上。

  幾個衙役們面面相覷,有個年紀大的拍拍身旁年紀小的,笑麼滋道,「看到沒?找媳婦兒,就得找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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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5 PM


第二十七章 孩兒菜和小書僮

  沈勇等尾隨著小結巴和兩個人販子,鑽入了屋後的密林之中,眾人不敢跟太緊。就聽到小結巴說話的聲音傳來,「大……大哥……我們去……哪兒?」

  為首的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道,「將那些沒脫手的小崽子都宰了。」

  「不……不好吧?」小結巴似乎有些緊張,「殺……殺人啊?」

  「怎麼?」另一個男人尖聲尖氣的,笑,「不敢?」

  「誰……誰不……敢啊?」小結巴道,「老……老子什……麼都不……怕。」

  在樹林裡兜兜轉轉,小結巴不時地絆一跤,或者說兩句,弄出些聲音來,「這……什麼……路,真難走。」

  沈勇等在後頭小心地跟著,幸好有小結巴的聲音,才能分辨出前方人的方位。

  這密林不好走,萬一有人絆倒了發出聲音,很有可能會被發現,小結巴果真是個機靈人,他走路被絆倒的地方,必然發出聲音提醒,讓身後的眾人留神。

  沈傑注意到身旁沈一博的神情,似乎很欣賞小結巴,沈傑就動了心思,這小結巴如此流落在外太可惜了,正好沈勇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書僮,不如就讓他跟著?

  走了好一陣子,就聽小結巴「哎呀」了一聲,似乎是撞到了前面人的背,不解地問,「怎……怎麼……停了?」

  「噓!」其中一個示意他噤聲,沈勇等趕緊原地趴下,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很快,就聽一個人販子學著貓「喵喵」地叫了兩聲。

  不多久,前方又傳來了「吱吱」的耗子叫聲。

  眾人明白--打暗號呢!

  這時候,方一勺挨近沈勇,伸手指了指斜前方。沈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透過樹叢的縫隙,藉著月光,就看到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在對著小結巴他們招手。

  沈一博和沈傑對視了一眼--三人都集齊了!

  小結巴驚得「媽呀」一聲,「有……有人。」

  「你小子別總一驚一乍的行麼?」尖聲尖氣那人瞪了小結巴一眼,「膽子那麼小還做賊?」其實他不知道,小結巴是給沈勇他們報信呢,生怕他們不知道。

  三人往那人影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沈一博對衙役們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分散開,包抄過去!

  小結巴跟著兩個人販子往前走,就見前方密林之中,出現了一個用茅草搭起來的小棚子,裡頭有燈光……還有孩子的哭聲。

  沈勇等也聽到了,眾人心頭一喜!終於找到了!

  沈傑輕輕抽出刀,對衙役們一招手,眾人悄無聲息地圍攏了過去,在茅屋的周圍埋伏下。

  沈勇和方一勺也拉著手,到了茅草棚的附近,就聽到裡頭傳來吼聲,「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老子宰了你們這幫小崽子!」

  方一勺皺眉,那男人真粗魯,就這樣威嚇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孬種!

  這時候,就聽小結巴說,「那……那麼多,小……小孩?」

  「大哥。」尖聲尖氣那人道,「最近官府逼得緊,這幾個孩子估計不好脫手。」

  「我們也該撤了吧?」另一個道,「據說官府的人已經查到村口了!」

  「那這些兔崽子們怎麼辦?」

  房間裡頭沉默了一會兒,就聽小結巴驚叫了一聲,「刀……刀?」

  沈勇等都明白,人販子拔刀了!

  沈傑已經帶著兩個能幹的衙役到了門口,舉著刀,就等著衝進去。

  不過這樣子進去,萬一那些人販子用孩子做人質以要挾,說不定還是會被他們逃走,最好的法子,就是小結巴可以將人都引出來!

  這時候,就聽尖聲尖氣那小子對小結巴道,「唉……你來!」

  小結巴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問,「我……我?」

  「對啊!」那人一挑眉,「快!把這幫小崽子宰了,不然不讓你入伙!」

  「我,沒……殺過,人。」小結巴趕緊搖頭。

  「少囉嗦!」這時候,似乎是一個人販子將刀塞進了小結巴的手裡。

  小結巴握著刀,突然道,「別……別急!看……看我的!」

  門口本來已經準備好要衝進去的沈傑突然攔住了身旁的兩個衙役……那小結巴的意思,似乎是他有法子引著人出來,叫他們別著急。

  眾人沉住氣等著,方一勺有些緊張,握著沈勇的手,沈勇也抓緊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示意她別擔心!

  小結巴拿起了刀,深吸一口氣,道,「你們……推……退後!等……等我……來!」

  幾個人販子對視了一眼……其實他們心懷鬼胎,就想等到小結巴將那群小孩兒都滅口了,他們再殺了這小結巴,偽裝成自殺的樣子栽贓嫁禍,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小結巴先動了動,伸了伸腰踢了踢腿,那三個人販子有些不耐煩,催促,「你快些行不行啊?」

  小結巴乾笑了兩聲,道,「好了……准……準備好,老……老子數到……三,開……開始!」

  沈傑在門口差點笑出聲來,這小結巴這是在跟他打暗號麼?

  房間裡,小結巴舉著刀,靠近一個已經嚇傻了的小女娃,道,「一……二……」

  沈傑示意衙役們散開,準備好裡頭有人出來!

  就在那三個人販子耐著性子等小結巴那聲「三」時,小結巴卻不說了。

  也因為他是結巴,所以三人都有心理準備,估計他是緊張說不上來了,就都皺著眉頭等。

  而這時候,突然,就見小結巴一把抱起了那孩子,回身一刀劈向站在他身後的那人販子身上。

  「哎呀……」那人販子大叫了一聲閃開,也虧得他動作挺快,再者小結巴畢竟是個少年,又抱著個孩子沒多大力氣,這一刀只是將他的衣服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不過那人販子也驚了一跳閃到一旁,小結巴一看有機會,抱著孩子就往外衝,嘴裡喊著,「去……去你奶……奶的……祖宗」

  小結巴嘴裡罵著,抱著那女娃娃一頭衝出了草棚,衝到了外面,那個被他砍到的人販子氣得哇呀呀直叫。

  小結巴跑到外圍還叫囂呢,跳著腳罵,「來……來呀,爺爺……送你們……通……天炮」

  三個人販子舉著刀就出來了,門口正好埋伏著沈傑和數個衙役,見三人一起衝了出來,暗叫一聲好,一把關上了大門,兩個衙役守住門。沈傑喊了一嗓子,「賊子,還不束手就擒!」

  此時,沈一博也從林子裡出來,對眾衙役道,「都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大批衙役蜂擁而上,殺了過去。

  三個人販子,兩個有刀,一個沒有,沒刀那個很快就被制服了。另外兩個還想負隅頑抗,不過沈傑上去,過了幾招就踹翻了一個,然後另一個也被大批的衙役用鐵鏈子勾住了腿,絆倒在地,三個人販一個沒丟,全部抓了起來。

  隨後,沈一博打開了草棚的門,就看到有七八個五六歲的小娃娃聚集在一起,嚇得哇哇大哭。

  沈一博帶著大量的人進去了,那些娃娃們更害怕了,哭得更大聲。

  小結巴抱著女娃進來,道,「別……別怕。」

  「哇……娘啊……爹啊!」

  那些娃娃們看到小結巴,哭得更凶了,因為剛剛看到他跟人販子們在一起了,還拿著刀。

  衙役們剛剛經過一場惡戰,讓他們對付個兇手犯人倒是沒什麼,但是對付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就一個個手足無措起來。

  「咳咳。」沈一博咳嗽了一聲走進來,對眾人道,「都把刀收起來,給我笑……哭喪著臉想嚇死孩子們啊?!」

  「是!」衙役們趕緊收刀,集體擺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跑進來,一個個抱娃娃。

  幾個娃娃抽抽噎噎,一臉的不信任,不過倒是讓抱了,只是顯然都很害怕。

  沈一博看得來氣,道,「你們笑得親切點不行麼?」

  衙役們都苦著臉看沈一博,這裡大多都是光棍,誰知道怎麼抱娃娃?

  沈一博道,「看我的!」說完,走了過去,抱起一個四五歲的男娃兒來,道,「乖啊,爺爺帶你回家。」

  「哇啊……娘,有壞人!」娃娃大哭。

  沈一博擺出笑臉,「乖……爺爺不是壞人。」

  「哇……」孩子更大聲地哭。

  眾人沉默,一起用懷疑地眼神看著沈一博。

  「咳咳。」沈一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方一勺過來,給那娃娃嘴裡塞了顆糖,道,「乖,這爺爺不是壞人。」

  小娃慢慢不哭了,看方一勺,問,「真的呀?可是……他好凶。」

  衙役們忍不住笑,沈一博氣得夠嗆,這叫威嚴,小娃不懂!見沈傑在一旁哄著個女娃一臉促狹地看他,沈一博板著臉道,「都愣著干什呢麼?回府!通知各地走失了孩子的父母們來接娃娃,還有啊,將這三人帶回去審理,之前他們賣掉的那些孩子都賣到哪兒去了,全部追回!」

  「是!」衙役們趕緊都整隊回府。

  沈一博抱著小娃往外走,見懷中小傢伙大概哭累了,靠在他肩膀上,小手摟著他脖子。沈一博忍不住歎氣……什麼時候他也能有個孫子就好了,想罷,瞪了沈勇一眼--不爭氣!

  沈勇讓沈一博瞪了一眼挺無辜的,幫方一勺抱著個小娃跟著往回走,小結巴突然走了上來,問方一勺,「小……娘子,那個……藥……」

  方一勺塞了顆松子糖在他嘴裡。

  小結巴砸吧砸吧嘴,問,「咋樣,我表現還不錯吧?」

  沈傑走上來,道,「唉,小結巴,你要不然來衙門吧?我看你挺機靈的,在外頭晃蕩太浪費了。」

  「去衙門,你們管飯麼?」小結巴問。

  「管啊。」沈傑道,「管飯還有屋子住,關鍵是伙食好!少奶奶那手藝,天下一絕。」

  「那成!」小結巴立刻來了精神,道,「好啊,我以後跟著你混。」說著,看沈勇。

  沈勇一愣,看了看左右,問,「我?」

  「啊。」小結巴點頭,「你剛剛自己說的,管我,吃飽的。」

  沈勇皺皺眉頭,道,「你跟著我有什麼出息?」

  「你不是大少爺麼?跟著你,有飯轍。」小結巴笑瞇瞇。

  沈勇想了想,覺得也行,這小結巴很機靈,一看就會辦事,他到現在還找不到一個貼心能幹的書僮。

  「嗯……要不然這樣吧,你做我的書僮?」沈勇道,「每個月按照書僮給月錢,吃住在府裡,這活兒也不累。」

  「成。」小結巴笑呵呵,又問了一句,「對了,衙門裡能養雞麼?」

  眾人都哭笑不得地點頭,小結巴美滋滋地嘀咕,「我以後,也吃公家飯了,這就叫啊,飛上枝頭做鳳凰。」

  回到了衙門裡頭,眾人又好一頓忙碌,幫著那些娃娃們洗澡換衣服。

  方一勺就想要去做些好吃的,給小孩兒們壓壓驚,也慰勞一下忙碌了一晚的衙役們。

  書房裡,沈勇坐著歎氣,小結巴換了身書僮的乾淨衣裳,歡歡喜喜地出來了,方一勺剛剛還給了他一大包各色的糖果,他想說話了就含一顆,可以不結巴。

  「唉,少爺,你幹嘛愁眉苦臉的啊?」小結巴不解地問,「你看你有大房子住,有個當官的爹,還有一個那麼好的媳婦兒,還不滿意啊?」

  沈勇單手支著下巴,道,「唉……你還小,不會懂的。」

  「嘿嘿。」小結巴壞笑了兩聲,走到一旁坐下,問,「你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著你出個主意呢?」

  沈勇看了看他,始終不是太好意思把話說出口,總不能說,方一勺跟他有夫妻之名,但是沒有夫妻之實吧?那多丟人?

  「唉,你也是個想不開的。」小結巴湊到一旁的桌邊兒玩骰子,嘴裡嘀咕,「我若是你啊,每天可忙了,練功夫啦、查案子啦、抱抱小媳婦兒啦……美死了。」

  沈勇抬眼看他,問,「那若是小媳婦兒不讓你抱呢?」

  ******

  小結巴呆住,盯著沈勇看。

  沈勇單手支著下巴,道,「你要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小結巴捶著桌子大笑了起來,道,「哎呀呀,你怎麼那麼笨那,要她讓幹嘛啊?哪個正經人家的小娘子會主動說要親要抱的?」

  沈勇微微一愣。

  「你當都是飄香院煙翠樓的姑娘們呀,主動上來讓你親?」小結巴逗他,「本分人家的小娘子要半推半就的才乖巧麼!」

  沈勇皺皺眉頭,想想也是,親一下怎麼了?

  「少奶奶現在幹嘛呢?」小結巴問。

  「做菜呢。」沈勇回答。

  「這好辦。」小結巴湊過去,在沈勇耳邊嘰裡咕嚕一通說。

  沈勇有些猶豫,「這個……流氓了些啊。」

  「怕什麼?」小結巴一瞪眼,「你是她相公,你不流氓她,你想流氓誰?」

  沈勇摸了摸腦袋,覺得有理,就站了起來,問,「她會不會不樂意?」

  小結巴仰天想了想,道,「我看你家小娘子挺中意你,應該不會吧。」

  「好!」沈勇站起來,自言自語,「怕什麼,大不了挨打!」說完,轉身跑了。

  小結巴悶笑,跟過去看熱鬧了……剛剛出門,一頭撞上了院門前跑過的小石頭。

  「哎呀。」石頭一個趔趄。

  小結巴一驚,不小心把那顆含在嘴裡的糖嚥下去了。

  低頭一看,就見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沒……事吧?」小結巴趕緊扶她。

  小石頭爬起來,拍拍屁股,抬眼看他,問,「你是誰呀?」

  「我……是少爺的……書僮。」小結巴道,「你……你呢?」

  小石頭道,「哦,你就是剛剛他們說,幫著立了大功的小結巴呀?」

  「嘿嘿。」小結巴笑瞇瞇點頭,有些神氣。

  「我叫石頭。」石頭甜滋滋回答。

  「這……這麼好看,怎麼……叫石頭呢?」小結巴不解。

  小石頭臉一紅,悶著頭跑了。

  小結巴站在院子裡摸了摸頭,伸手從兜裡翻出了一顆糖來塞進嘴巴裡面,想了想,不去看沈勇的熱鬧了,轉身追那好看小丫頭玩兒去。

  方一勺在廚房裡忙著。

  沈勇進門,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能突然襲擊,方一勺要還手的,就叫了一聲,「娘子。」

  「唉。」方一勺回頭,「相公。」

  沈勇湊了過去,就見桌上好多小豬小兔子的可愛糕點,就問,「這是什麼?」

  「孩兒菜。」方一勺笑著道,「小孩兒們都喜歡的點心。」

  「哦……」沈勇臉上雖然平靜,心裡可打鼓,壯了壯膽,主要是臉皮厚了厚,雙手伸過去,輕輕摟住方一勺問,「怎麼做的呀?」

  方一勺一愣,回頭,就見沈勇將下巴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面,靠得很近。

  「嗯……」方一勺挨著沈勇那半邊的腮幫子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糕點真好看。」沈勇沒話找話,比較在意的則是懷裡的方一勺,抱起來……感覺不錯!一會兒要找機會親到嘴!

  方一勺也覺得,沈勇和自己親密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盡量不去在意他靠得有多近,說,「那隻小蝴蝶是兩片黃金蛋包飯、小豬仔是紅豆燒餅做成的,小烏龜是糯米麻團兒、黃色的燈籠球是南瓜圓子、小房子是紅豆白糖糕、白色的花朵是芸豆糕、棕色的是核桃糕、黑色的是芝麻糕、紅色的是山楂糕,綠色的是綠豆糕……」

  方一勺報著菜名,卻聽沈勇沒聲音了,便轉回頭看他,沈勇看準了時機,湊過去,親!

  好不容易逮著的機會,嘴巴也的確是碰到一起去了,只是,沈勇太緊張了些,忘記偏頭,兩人鼻子撞到一起了,還看到了彼此對眼兒。

  方一勺揉著鼻子,紅著臉看他,沈勇也揉鼻子,不過心裡還挺美,深吸一口氣,一抬眼,那架勢像是說--對啊,我親了,怎的?!

  方一勺看了看他,半晌,除了臉紅也沒說別的,就是拿起了一個元寶酥塞進了沈勇嘴裡。

  沈勇嚼了嚼,裡頭是灌糖了的,甜進心裡頭,就笑,「真甜呀。」

  方一勺也笑了笑,低頭繼續做。

  沈勇眨了眨眼,沒有生氣也沒打人!

  這時候,沈勇那舉一反三的聰明勁兒就上來了,方一勺的反應是說--以後,他可以想親就親了嘍?

  果然!沈勇開心地想,膽小不得將軍做,男人就要做了再說!下次親,一定記得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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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6 PM


第二十八章 雪梨鴿和河東獅

  兩天的休息很快就過去了,沈勇又帶著方一勺回了蒼滿雲的小院兒,準備唸書。

  「哼哼。」

  蒼滿雲看到兩人進來了,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沈勇不解地問。

  「你小子出息了啊,我聽說拐娃娃那案子了。」蒼滿雲拍了拍沈勇的肩膀,道,「好小子,夠機靈的。」

  沈勇抿了抿嘴,看方一勺。

  說實話,這次能破了這案子,歸根結底應該感謝那個瘋道士,正因為他給了一把銀鎖,才讓他們找到了小結巴的線索,最後破案。

  只是後來兩人想再找老爺子,卻怎麼也找不到了,估計高人就是這樣來去如風的吧。

  「師父。」沈勇問蒼滿雲,「今兒個學什麼?」

  「嗯。」蒼滿雲點點頭,道,「你之前不是把藏書閣的書都看了一遍麼?」

  「對啊。」

  「這次看第二遍。」蒼滿雲簡短地道。

  「哈?」沈勇睜大了眼睛看他,問,「我……已經看過一遍了。」

  老爺子笑了笑,道,「小子,書讀百遍其義才自見呢,你才讀了一遍,得瑟什麼?快去!」

  沈勇無奈歎氣,有些埋怨,「你都不講課啊,一個人看多悶。」

  「怕悶?」老頭瞪眼,「那你一個人去念去,我不讓你媳婦兒陪你了。」

  「唉。」沈勇趕緊拉著方一勺的手往藏書閣走,心說,有方一勺在旁邊,他看書累了還能逗逗她,要是剩下他一個人,累了煩了估計也就只能撞牆了。

  一個上午,沈勇都在藏書閣裡頭悶著看書。

  方一勺坐在他旁邊,托著下巴靠在書桌上打盹。

  沈勇看了一會兒書,轉臉瞧瞧方一勺,就見她臉上紅潤潤的。沈勇微微笑了笑,方一勺皮膚好,臉色也好,伸手輕輕戳了戳。

  方一勺將臉埋起來,繼續睡,

  沈勇不去鬧她了,接著看書,有些心疼,昨晚方一勺給娃娃們做菜弄到大半夜,只睡了一小會兒天就亮了。

  直到晌午,方一勺還是沒什麼要醒的意思。

  沈勇湊過去看了看,問,「娘子?」

  「嗯?」方一勺似乎有些迷糊,還是答應了一聲。

  「累啊?」沈勇問。

  「唔。」方一勺悶悶地哼哼了一聲。

  沈勇微微皺眉,伸手去摸她額頭,一驚,「娘子,怎麼那麼燙啊?」

  方一勺也覺得全身筋骨疼,好像是病了。

  「師父!」沈勇知道蒼滿雲是郎中,趕緊就奔出去叫人了。

  沒多久,蒼滿雲被沈勇拉了進來,坐下給方一勺把脈,摸了摸鬍鬚,道,「哦,傷寒入骨而已,昨晚上是不是受涼了?這幾天估計比較累。」

  沈勇想了想,也是,這幾日方一勺一直跟著奔波,特別是昨晚上還蹲在竹林裡一起抓賊,自己壯得跟牛似的是無所謂,可是方一勺畢竟只是個姑娘。

  「師父,」沈勇道,「今日我能不念了麼?」

  蒼滿雲看了看他,道,「沒出息,為了娘子前途都不管啦?」

  「那是。」沈勇回答得理直氣壯,「前途常常有,娘子就一個。」

  老頭愣了愣,哈哈大笑,「歪理,你這若是當了皇帝,可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我這不是沒當皇帝麼。」沈勇翻了個白眼,「當男人不就是為了娶個喜歡的女人,連這都不能名正言順當皇帝忒委屈了?做太監似的。」

  「要死了你。」老頭急得那扇子拍他,「大不敬,活膩了你?」

  「那你讓不讓我回去陪娘子啊?」沈勇耍無賴,「你不讓,我到你門口喊大不敬的話,就說你教的。」

  蒼滿雲來氣,不過也沒轍,拿扇子趕他,「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什麼時候來啊?」

  「我娘子病好了就來!」沈勇脫下外衣給方一勺蓋上,問老頭,「給開個方子唄。」

  蒼滿雲就給他開了個方子,沈勇拿著方子,將方一勺抱了,急匆匆就回家去了。

  小結巴吃了中飯,正在院子裡頭掃塵,見沈勇抱著方一勺回來,嚇了一跳,問,「咋的了?」

  「娘子病了。」沈勇將方子給他,道,「去,照著開個方子來!」

  「好勒!」小結巴拿著藥方子就跑了。

  沈勇叫來了蓮兒和石頭,去打些熱水來,將方一勺放下,給她蓋上被子讓她好好躺著。

  方一勺原本也沒暈,就是不舒服,嗓子疼說話費勁,就索性不說了,窩在被褥裡頭睡覺。

  「娘子,不舒服麼?」沈勇問,「要不要喝水吃東西?」

  方一勺悶悶的,就是搖搖頭,接著睡。

  沈勇搔了搔腦袋,覺得這倒有趣,不哭不鬧,就是悶頭睡覺。

  小結巴和蓮兒、石頭三個小孩兒,將全府衙都哄揚動了,說是少奶奶病了。

  幾個人的說法還不太一樣。

  小結巴說,「少奶奶病倒了,少爺抱著回來的,臉都急白了。」

  沈一博一聽,嚇了一跳,心說,病得都走不動了?沈勇這不爭氣的啊!急匆匆就趕去看兒媳婦了。

  蓮兒和石頭是倆個虎丫頭,一見方一勺病了,就邊走邊哭。

  「少奶奶病了。」

  「嗚嗚,不能說話了。」

  「會不會死掉啊?」

  「嗚嗚嗚,不要死掉啊。」

  「怎麼辦呀?」

  「嗚嗚嗚嗚……」

  沈夫人聽到了,心都涼了半截,什麼?方一勺病得快死了?急得她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嘴裡喊,「我的兒啊……」

  沈一博和沈夫人衝進房間,沈勇大老遠就聽到他們的動靜了,趕緊對兩人,「噓!娘子剛剛睡著」

  二老對視了一眼,閉住嘴巴走了進來,沈一博低聲問,「一勺怎麼了?」

  「風寒入骨,已經抓藥去了。」沈勇道,「多休息就好了。」

  老兩口鬆了口氣,沈一博心說,找機會他要打那三個娃一頓,害他嚇掉半條命,

  陪著坐了一會兒,老兩口囑咐沈勇這幾天啥事兒都別幹好好照顧方一勺,就離開了。

  沈勇從櫥子裡又拿出了一條被子來,給方一勺蓋上,方一勺覺得重,動了動,沈勇按住她,道,「娘子,別動,好好睡。」

  方一勺就不動彈了,悶著頭繼續睡。

  沈勇湊過去看了看,無奈,方一勺平時挺鬧騰的一個人,沒想到一到生病了,就安安靜靜睡覺,一點不折騰人。不過他又一想,也是啊,方一勺從小就父母雙亡,能折騰誰去?肯定病了也就是挺一挺,睡一覺就過去了。

  小結巴急急抓了藥回來了,蓮兒和石頭上後頭熬藥去了。

  沈勇依然靠在床邊想心思,盯著方一勺發呆。

  很快,藥熬得了,沈勇喂方一勺喝下,讓她躺下好好睡,自己則是坐在床邊陪她,這藥喝了發汗,被子又厚,方一勺出了好些汗,沈勇給她擦,按住被角不讓她動。

  小結巴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悄悄溜進去,問,「少爺,你就這麼陪著啊?」

  沈勇轉臉看他,點點頭。

  「嘖嘖。」小結巴道,「這哪兒行啊,少奶奶現在睡著了,按被子擦汗這種活兒蓮兒石頭倆丫頭也能做啊,您不趁著這機會,獻獻慇勤啊?」

  沈勇問,「怎麼個獻慇勤法?」

  「給少奶奶煮些吃的啊!」小結巴道,「平時您光吃少奶奶煮的東西了,你若是親自下一回廚,少奶奶豈不是快活?」

  沈勇想了想,道,「主意是不錯……可是,我不會啊。」

  「不會才稀罕麼!」小結巴道,「她也沒指望你能做多好吃,要不然啊……出去買一份兒,然後說是自己煮的,也行呀。」

  沈勇想了想,有些猶豫,這不是讓他騙方一勺麼,不過自己煮,也實在是不會。

  「快去吧。」小結巴往外拉沈勇,邊招呼門口的蓮兒和石頭,「你倆,進去伺候少奶奶去。」

  「嗯。」蓮兒和小石頭趕緊就飛奔進屋子去了。

  沈勇被小結巴拉上了街,往酒樓走。

  小結巴多會來事兒啊,問了個掌櫃的,傷寒吃什麼好?什麼補身子?

  掌櫃的說,雪梨燉鴿子好,大補。

  小結巴想要買一份兒帶走,沈勇卻把他攔住了,問掌櫃的,「能告訴我怎麼做麼?」

  掌櫃的愣了愣,有些不明白。

  沈勇道,「我娘子病了,我想給她做個,不過不會。」

  酒樓老闆有些不認識似的打量了沈勇一會兒,趕緊點頭,「那自然可以的,少爺廚房請,讓大廚做給您看,不過麼……」

  小結巴機靈,「放心,那菜我們買。」

  掌櫃的笑著點頭。

  進了廚房,小結巴嘀咕了一句,「這買賣人還真精明啊。」

  沈勇也沒多說什麼,急急找到了大廚,給做菜。

  這廚子還挺熱心,詳細地給沈勇講,沈勇看了一路,默默記在心裡,小結巴在旁邊碎嘴子,沈勇就道打發他去集市買鴿子和雪梨了。

  等廚子將菜做得了,盛到了湯盅裡頭,沈勇拿著往外走,就看到小結巴提著兩隻鴿子和一兜子雪梨急匆匆跑進來,道,「少爺少爺,外頭熱鬧了,打架呢!」

  「誰打架啊?」沈勇捧著湯盅往外走,小結巴聞到香味了,嚥了口口水,沈勇打開湯盅,小結巴將雪梨交到提著鴿子那隻手,空出來那手在胸口擦了擦,伸過去拿了一個鴿子腿出來。他先將嘴裡的糖嚥下,再將鴿子腿塞進嘴裡,美滋滋嚼了起來。

  沈勇蓋上湯盅繼續往外走,問,「什麼人打架?」

  「可……有趣。」小結巴沒了糖,又結巴起來了,道,「媳婦……兒打相……公。」

  沈勇聽著新鮮,不過想了想,最開始方一勺也打過他,就問,「幹嘛打起來了?」

  「聽說是……相公偷……腥了。」小結巴道,「要娶……窯姐兒,家裡頭的……要……拚命!」

  沈勇皺眉,娶窯姐?倒不是說窯姐各個無情,可是家裡都有媳婦兒了,還去煙花之地,這就說不過去了。沈勇想到這裡,又琢磨……雖然自己早前也有過這心思,但是自從發現真中意方一勺之後,就再沒動過念頭了。

  到了門口,就看到酒樓外面圍了好些人,一個盤發微胖的女子,正拿著搟面杖,凶神惡煞地追打一個瘦了吧唧的書生。那婦人好不凶悍,嘴裡罵著,「你個沒良心的,我累死累活供你唸書,你有了學問有了銀子,不想著家裡的竟然上煙翠樓花天酒地,還賣了地契去贖個窯姐……我……我跟你拼了啊,你個沒良心的!」

  好多人都指指點點地看著,小結巴好湊熱鬧,叼著鴿子腿,扒著前面看熱鬧人的肩膀,蹦躂著看。

  沈勇聽後微微皺眉,這婦人也是凶悍了些,雖然方一勺聽到他要去飄香院的時候也是很生氣,不過那可比這討喜多了。

  「唉,小結巴,走了!」沈勇催促,「還回去給娘子煮吃的呢。」

  小結巴又看到一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年輕美人兒在一旁勸,「姐姐,別打了,我給您做牛做馬還您的錢,相公他……」

  「呸!」那婦人雙眉都立起來了,指著那美人兒道,「你這狐媚子,你除了賣身子你做得來什麼?少在這兒假慈悲,老娘連你一塊兒打!」

  「哎呀……」

  小結巴越看越覺得精彩,旁邊看熱鬧的人也議論紛紛。

  「哎呦,這母老虎誰敢要啊。」

  「就是啊,我是男人我也去煙翠樓了。」

  「糟糠之妻不可棄啊,這書生也不厚道。」

  「唉,任你美艷如花,也有個老的時候,還是結髮妻好啊。」

  ******

  人群眾說紛紜,這市井麼,就是這麼回事,最願意圍觀的就是這種家不長裡不短的事兒。

  沈勇見小結巴還睜大了眼睛看,抬腳踹了他屁股一腳,道,「唉,還看?」

  小結巴揉了揉屁股,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沈勇回去了,邊走還邊回頭呢,覺得精彩的錯過了。

  「呵,那媳婦……兒太凶了!」小結巴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麼,干……嘛這樣子。」

  沈勇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小結巴問,「少爺,你……以後若是納……妾,少奶……奶會不會也這……麼凶啊?」

  沈勇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納妾的,我們沈家有門規,一輩子只准娶一個丫頭,不離不棄,萬一破了規矩,死了入不了沈家祖墳的。」

  「哇……誰……定的規矩?不講……道理」小結巴吃驚,「這不……沒影兒的事……麼。」

  「那你就不懂了吧。」沈勇道,「我爹說的那些我基本都不怎麼愛聽,不過有一句我倒覺得挺在理的。」

  「啥?」小結巴好奇。

  「你若是只有一顆心,就找一個娘子,有倆心的,才能找倆。」沈勇道,「你娘子也是一顆心,她給了你一顆,你憑什麼讓她跟別人分一顆?你若是要納妾,就要容得你娘子紅杏出牆,容不得,就別納妾。」

  「噗。」小結巴大笑,「老爺真……逗。」

  「你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你娘子還要再嫁一個人,每天分一半時間給你,一半時間給別人,你是個什麼感覺?」沈勇道,「你自己什麼感覺,你納妾了,你娘子就什麼感覺。」

  小結巴摸摸頭,道,「我……窮,就一……個媳婦兒,就……夠了。」

  沈勇點點頭。

  「少爺。」小結巴摸出顆糖來塞進嘴裡,道,「那個,石頭那丫頭……」

  沈勇看了看他,了然一笑,「怎麼?看上石頭了?」

  「嘿嘿。」小結巴傻笑。

  「你要娶她自然是可以。」沈勇見小結巴美了,就道,「不過別高興得太早,你得有家有業才能娶人家,你現在是個小書僮,我肯,娘子也不肯把她妹子給你啊。」

  小結巴撇撇嘴,道,「少爺,你說話,怎麼跟老爺似的。」

  沈勇一激靈,趕緊道,「我才沒呢,你呀,看看我,沒出息,媳婦兒都不跟我圓房。」

  「為啥?」小結巴傻呵呵問。

  「女人不都喜歡能幹的男人麼?」沈勇歎氣,往廚房走,道,「反正石頭還小呢,你也小,趕緊用功吧,來得及,到時候風風光光娶她。」

  小結巴琢磨了琢磨,覺得是那麼個道理。

  沈勇到了灶台邊,問小結巴,「你吃鴿子不?給你盛一碗?」

  小結巴蹲在外面的台階上,道,「讓少爺你說得吃不下了,我先琢磨琢磨再說。」

  沈勇笑了笑,專心做飯。

  他按照廚子教他的法子,先將鴿子拔毛剖開,取出臟器,洗乾淨肉身,然後用刀子將鴿子切開,這樣比較容易吃也比較入味。將鴿子、生薑和清水一起放到砂鍋裡頭燉著。大約半個時辰後,用筷子捅捅,見肉已經軟了,放些鹽調味。再將雪梨切開,去核帶皮,放進砂鍋裡頭,燉上小半個時辰,再撒上些蔥花。

  沈勇手忙腳亂地總算是做完了,暗自慶幸,幸好這菜比較簡單。

  小結巴聞到香味了,湊過來看,「呦!少爺,還挺像樣的啊。」

  沈勇盛出一小碗來,自己嘗了一口,又給小結巴,「你嘗嘗,靠譜不靠譜的?」

  小結巴嘗了口,點頭,「靠譜啊少爺!正經好吃。」

  沈勇高興了,美滋滋盛了一湯盅,用食盒裝了,小心翼翼提著去方一勺屋裡了。

  小結巴將酒樓買來的鴿子又燉熱了,嘗了一口,搖搖頭……總覺得沈勇那個好吃一點點……果然用了心思就是不一樣麼?難怪每次少奶奶做的菜都那麼好吃呢,因為做給心上人吃的麼。

  小結巴艷羨了起來,蹲在門口又有些惆悵了,正好,石頭和蓮兒跑來了,道,「小結巴,少爺說有鴿子,讓我們來吃。」

  「有。」小結巴給兩人盛出了各一碗。

  兩人吃了起來,邊讚歎。

  「少爺真好呀!」

  「就是呀,以後,我也要找這樣的郎君。」

  「嗯,我也是。」

  小結巴在一旁看著,問,「你倆,想找什麼樣的呀?我幫你們留意留意?」

  「好呀。」蓮兒虎,趕緊道,「我要個唸書人,要唸書特別特別好的!最好是狀元。」

  「唔。」小結巴點點頭,覺得自己鐵定沒戲,不過還好他比較中意石頭,就問,「那石頭你呢?」

  「嗯……」石頭想了想,道,「我要個特別特別能掙錢的,可以養我爹爹,還能給長樂庵蓋一座大廟的!」

  小結巴皺眉--蓋一座廟?那該多少銀子啊?

  於是,小結巴捧著剩下的半碗鴿子煲,出去門口蹲著,邊吃邊歎氣。

  石頭和蓮兒對視了一眼,問他,「小結巴,你呢?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媳婦兒呀?」

  小結巴愣了愣,他認真想了起來。

  「一定是個少奶奶那樣的!」蓮兒笑瞇瞇道。

  「對啊對啊。」石頭也點頭,「一定是。」

  小結巴愣了良久,抬眼看兩人,道,「我……不喜歡……少奶奶……那樣……」

  話沒說完,石頭給他往嘴裡塞了顆糖,道,「為什麼呀?少奶奶那樣多好!」

  「我不是說少奶奶不好,不過,太能幹了。」小結巴嘀咕。

  「能幹不好麼?」蓮兒不解。

  「嗯……我喜歡什麼都不會的丫頭。」小結巴說,「我能照顧她,離了我,她活不下去的那種。」

  蓮兒和石頭聽後愣了愣,隨後,捂著嘴悶笑著跑了。

  小結巴皺皺鼻子,自言自語道,「等著吧,不就是蓋座廟麼……哼!」

  方一勺睡到傍晚,才醒了過來,身上輕了很多,頭不疼腰背也不酸了。

  蓮兒和石頭打了熱水來,給方一勺換洗。

  沈勇趁著這空,又去將鴿子熱了熱,跑回來,就見方一勺換了乾淨衣裳,一身清爽地靠在床上。她已經聽蓮兒和石頭繪聲繪色地講了沈勇如何去酒樓學做菜,如何回來親自下廚給她做的雪梨鴿子湯,心裡頭又甜又暖。

  沈勇見方一勺看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就端著鴿子湯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用勺子餵她。

  方一勺吃著,嘴角挑起,笑麼滋的。

  「不好吃吧?」沈勇問,「比你做的差遠了。」

  「沒。」方一勺搖頭,認真道,「好吃的,相公真好。」

  沈勇愣了一會兒,就覺得全身骨頭都輕了,嘖嘖,他家娘子就是不一樣啊,隨口一句相公真好,誇得他連腳趾頭都舒服了起來!

  方一勺乖乖將整份雪梨鴿都吃了,沈勇滿意地給她擦嘴,陪她坐著聊天解悶。

  方一勺問,「相公不去練功麼?」

  「我一會兒在院子裡練,已經打發小結巴去跟莫師父說了,我等你病好了再去。」

  「我快好了。」方一勺道。

  「呵。」沈勇失笑,「你說了不算,我說好了才是好呢。」

  方一勺看他,小聲道,「那不是耽誤你?」

  「耽誤什麼?」沈勇笑瞇瞇,「我正好偷偷懶。」

  方一勺也笑,沈勇正在想著今晚要不要分兩床被子,不然凍著方一勺就不好了……就聽外頭小結巴嚷嚷著進來了,「少爺少爺!」

  沈勇真想揍他,還好方一勺醒這,這聒噪孩子!

  「少爺,出人命官司了啊!」小結巴急匆匆進來說。

  「又有人命官司?」沈勇張大了嘴,心說,這東巷府是流年不利還是怎麼的?哪兒有三天兩頭死人的?問,「你幹嘛急成這樣?你認得的人出事了?」

  「哎呀……少爺,可巧了,你知道死的是誰麼?」小結巴問。

  「快說,少賣關子。」

  「是剛剛在街上吵架的那個書生的娘。」小結巴道,「據說老太太五十多歲了,聽說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上街去勸架,然後一口氣沒上來,氣死了!」

  沈勇睜大了眼睛,「有這種事?」

  「可不是,這下子都亂套了,好些人說是媳婦兒鬧得太過分逼死的,也有人說是書生沒良心氣死的,還有人說是窯姐兒狐媚子剋死的……總之,街坊將三人都押到衙門來了。」小結巴說完了,突然發現……他沒吃糖啊!

  「咦?」他想了想,再開口,「少……爺……」又結巴了,急得抓耳撓腮。

  沈勇則是皺眉,想起剛剛那麼多人都只是看熱鬧,就沒一個勸架的,早把那三人分開,老太太估計也不會被氣死了。

  「相公。」方一勺問沈勇,「什麼老太太和書生啊?」

  沈勇便細細地將剛剛從酒樓出來時看到的事情,跟方一勺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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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ny121 發表於 2014-8-6 04:16 PM


第二十九章 人參雞和家務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公婆難解床幃亂,這天下最麻煩的,就是家裡頭的瑣碎事情。

  如今府衙門口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路人,而公堂之上就更熱鬧了,書生的娘躺在門板上面,已然歸西了。

  書生趴在他娘屍體上,放聲痛哭,嘴裡喊,「娘啊,兒不孝。」

  書生的媳婦兒嗓門本來就大,也跟著哭,「娘,是孩兒不對啊……要怪就怪這不長進的東西和那狐媚子啊!」

  窯姐兒也哭,「娘啊,孩兒命苦,沒過門您就死了。」

  兩旁鄰里埋怨那男的,「人說養兒防老啊,沒想到活生生讓兒子氣死了!」

  還有個鄰居還把那媳婦兒的娃娃也抱來了,才三歲,扯著嗓子哭。

  沈一博在公堂上坐著,就聽到下面那個亂啊,大人哭孩子叫,雞鴨蹦貓狗跳,吵得他腦仁兒都一陣陣往外疼。喘著氣,沈一博問一旁都快喘不上氣來的沈傑,指指,「怎麼回事?」

  沈傑搖頭,他寧可對著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也不想對著這一大家子老弱病殘。

  「都靜一靜!」沈一博對著眾人擺手。

  眾人接著哭。

  「都別吵啦!」沈一博受不了了,一驚堂木拍在了桌子上,兩旁衙役杵著水火無情棍喊上了威武,那一家子人才不鬧了。

  「說吧,怎麼回事!」沈一博問。

  那幾人就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沈一博一擺手,「一個個說!」

  於是,幾人就一一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沈一博聽得皺眉,這事情不太好斷啊,又聽了幾個鄰里的證言,證明這夫妻倆平時對老太太還是很孝順的,只是不知道這書生怎麼就去了煙翠樓,鬼迷心竅弄了個窯姐出來。因為贖身費很貴,所以他將家裡田地的地契給賣了,於是老太太氣了第一回就病倒了。後來媳婦兒追著出來罵,一下子把事情鬧大了,老太太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因此就趕了出來,沒想到讓氣死了。

  沈一博聽完,對這書生挺反感,一來,有了妻室還要去窯子,這本來就是不對。二來,你若是與那窯姐兒有了真情想要贖人家,也不是說不行,怎麼不回家好好商量呢?要賣家裡地契,那也跟娘和妻子好好說說麼。不過沈一博又一看那媳婦兒,也有些無奈,如此凶悍,估計那書生也是不敢說。

  這案子還不好判,這幾人都是喪母之痛,最多就判那兒子一個不孝,打他個十幾板子關他幾天……

  沈一博本想就那麼判吧,但是他又看了一眼,發現那老太太頭髮都是黑色的,樣子似乎還挺年輕,就問,「這位婦人,多大年歲?」

  「我娘四十六歲。」書生回答。

  沈一博有些意外,四十六歲,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非常瘦弱,怎麼這麼容易便被氣死了呢?就又問,「可有什麼疾病?」

  書生搖頭,「我娘平時身體很好……都怪我啊……」

  沈一博皺眉,覺得古怪,就道,「這樣吧,屍體先收入府衙查明死因,你們三個,暫時收監。」

  「大人。」那胖媳婦著急地道,「我的孩兒……」

  沈一博點點頭,道,「不用擔心,我會找乳母幫你照顧,你們幾個先入獄好好反思,待查明了你娘的死因再做定奪。」說完,拍驚堂木,「退堂!」

  隨後,衙役們將那三人押入大牢,沈一博找了個乳母照顧小娃娃,眾看熱鬧的人也散去,而此事,也變成了東巷府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沈一博退堂後,派人找來了劉大方,讓他驗屍。

  劉大方聽說一位四十多歲一貫健朗的婦人活活被氣死了,也覺得生疑,便抬著屍體進仵作房驗屍去了。

  沈一博抽了一個空擋,去沈勇他們的院子,想看看他兒媳婦兒的病怎麼樣了。

  走到院子門口,就見小結巴正在門口捧著一本書看著。

  沈一博微微一笑,知道看書就好。他悄悄走到門口,往裡一瞧,就見方一勺和沈勇一起靠在床頭聊天呢。沈一博沒打擾小兩口,就又退了出來。

  小結巴見沈一博出來了,就含了顆糖,湊上去問,「老爺,那家人怎麼樣了?」

  沈一博微微一愣,「哪家人?」

  小結巴就說了沈勇去學做鴿子,然後正好遇上那家人的事情。

  沈一博聽後吃驚不已,倒不是吃驚他們也遇到了那家人,而是沈勇親自跑去酒樓學做雪梨鴿子這事兒。

  見小結巴對案子好奇,沈一博想了想,這孩子機靈,不如讓他去打聽打聽,就將大致的情況都跟他說了說。

  小結巴聽後點頭,往外送沈一博。

  回到院子裡,小結巴就看到房間裡頭,沈勇對他招手,趕緊屁顛顛跑進去,「少爺。」見方一勺醒著,小結巴問,「少奶奶好些沒?」

  「嗯。」方一勺點頭。

  沈勇問他,「剛剛爹是不是把案情告訴你了?」

  「可不是。」小結巴搬了把凳子來,坐下,將剛剛從沈一博那裡聽到的案情都說了一遍。

  說完後,沈勇問,「爹的意思是,他也覺得這婦人死的蹊蹺?」

  「據說劉大人正驗屍呢。」小結巴道,「不過你說啊少爺,好端端的一個老婦人,四十多歲,生氣活活氣死了,平時還一貫健朗,有這個可能麼?」

  沈勇回頭看了看方一勺,方一勺也搖頭,的確聽著古怪。

  沈勇拍拍小結巴,道,「唉,你去仵作房門口打聽打聽,看是個什麼結果,然後來告訴我。」

  「好勒。」小結巴趕緊往仵作房去了。

  沈勇端著下巴在床上坐著發呆,方一勺問,「相公很在意這個案子?」

  沈勇皺了皺眉頭,道,「嗯……也不是說很在意,不過查案子挺有意思的,比那唸書背詩經有趣多了。」

  方一勺想了想,點頭,「嗯,我也喜歡查案子,相公有查案子的天賦。」

  「是麼?」沈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方一勺。

  「嗯。」方一勺認真點頭,「等我好些了,我們查查這案子吧。」

  沈勇自然笑著點頭,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輕輕歎了口氣,「不過麼……如果書生他娘真是氣死的,那這就沒得查了。」

  「也對。」方一勺湊近問沈勇,「相公,如果人不是氣死的,那你覺得,會是怎麼死的啊?」

  沈勇微微一愣,道,「瞎猜啊?」

  「對。」方一勺點點頭。

  沈勇道,「不是被氣死那就是被害死的咯……你說呢?」

  方一勺想了想,「我覺得,他兒子不太可能。」

  「這倒是。」沈勇點頭,「做兒子的,不會殺自己的娘吧。」

  「他媳婦兒,好像也不太可能。」方一勺道,「嗯……她性子好像挺直的,不像那麼陰險。」

  「是倒是……不過只是表面。」沈勇盤起腿,「知人知面不知心麼。」

  方一勺又點頭,「那相公覺得呢?」

  沈勇歎了口氣,雙手托著下巴,「這個麼……難說。」

  兩人正說話間,就看到小結巴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道,「少爺少爺,不是氣死的!」

  「啊?」沈勇和方一勺雖然有些準備,但還是吃驚地抬起頭來看他,「當真?」

  「嗯。」小結巴點頭,「劉大人說了,被毒死的,肯定是毒死的!」

  「毒死的?」沈勇霍地蹦了起來。

  「對呀。」小結巴道,「老爺已經連夜提審犯人了!」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果然有玄機。

  沈勇打發小結巴繼續去聽審,但是小結巴去了沒一會兒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少爺,老爺說了,這事情先不要宣揚,因此是密審,我進不去。」

  沈勇皺眉。

  「還有啊。」小結巴說,「老爺讓您少管,好好照顧少奶奶。」

  沈勇沮喪。

  當晚,方一勺吃了藥後,覺得差不多好了,連嗓子都不疼了。

  沈勇還挺吃驚,「娘子,你好得挺快啊!」

  方一勺笑瞇瞇,「那是,我這叫好養活。」

  沈勇聽後,淡淡地笑了笑,幫她整理整理頭髮,「誰說的,還是挺金貴的。」

  等方一勺睡熟了,沈勇仰天躺在床上,看著雕花的床頂發起了呆來。

  也不知道發呆發到了什麼時辰,沈勇聽到外頭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沈勇轉眼看向外頭。

  忽然……沈勇一個激靈。

  就見門口,似乎扒著一個人。那人樣子極奇怪,頭特別大,下面細窄。

  沈勇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方一勺,幸好睡著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動彈,靜靜地盯著門口那人影看了起來。

  隨後,就看到那人影動了起來,左右晃動,似乎是想要從縫隙裡往裡面看。

  沈勇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他也個有些狠勁的主,輕輕掀開被子下床,將床簾子撩下,隨手操起了桌邊的一張板凳,悄悄溜到了門口。

  眼看著那大頭人就在眼前了。

  沈勇突然一手拉住門往外一推。

  「哎呀。」門口人輕輕叫喚了一聲。

  沈勇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但是也沒細究,竄出去關上門,舉起凳子就要砸那怪物,卻聽有人道,「別啊,是我!」

  沈勇愣了愣仔細一看,吃了一驚,「老道士!」

  原來,在沈勇眼前的正是上次給他們銀鎖的哪個邋遢老道。

  那老道帶著個斗笠穿著條蓑衣,所以才會看起來才會頭那麼大。

  「你怎麼來了?」沈勇問,「大半夜的。」

  「我聽說那丫頭病了?」老道士問。

  沈勇微微一愣,看了看老道,點頭,「嗯。」

  「找郎中看過沒有?」老道似乎有些擔心,「沒大病吧?」

  沈勇想了想,沒吱聲。

  「說呀。」老道皺眉催促。

  沈勇看了他良久,問,「你幹嘛那麼關心她?上次銀鎖的事情,也是你特地來的吧?」

  老道愣了愣,咳嗽一聲,道,「哎呀,少囉嗦,問你正經的!」

  沈勇瞇起眼睛看他,琢磨了良久,拿著手指老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我丈母娘有一腿……」沈勇話沒說完,就被老道跳起來一通拍,「有你個頭啊,找死啊小兔崽子。」

  沈勇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問,「幹嘛打人?」

  「究竟病得怎麼樣?」老道問。

  「風寒還有些勞累。」沈勇回答。

  「哦。」老頭點頭坐下。

  「你和她究竟什麼關係?」沈勇好奇問。

  「我就這麼跟你說吧。」老道道,「他爹對我有些恩惠,我答應過他爹保她周全,你小子跟她有緣,要好好照顧,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就告訴我,我給你們出出主意。」

  沈勇搔搔頭,道,「有啊……她不跟我圓房這算不算……哎呀。」沈勇沒說完,又挨了一拳頭。

  「你小子敢亂來我可閹了你進宮做太監!」老道威脅。

  「哇……」沈勇看他,「太狠了吧你?!」

  「這個你拿著。」老道從懷中拿出一根參來交給了沈勇。

  沈勇拿起來看了看,就見這參鬍鬚老長了,長得跟個小娃娃差不多,一看就是寶貝。

  「這幹嘛?」沈勇看他。

  「廚房裡頭有只烏骨雞。」老道說,「你將雞和這參一起燉了,給你家娘子吃。」

  「哦。」沈勇點點頭,將參收了起來。

  「我走了。」老道站起來,沈勇問,「不去看看娘子啊?」

  「不去了,沒大病就好。」老道想要走,沈勇又叫住他,問,「老道,今天的案子你聽說了麼?」

  老道愣了愣,回頭問,「什麼案子?我進山挖人參去了。」

  沈勇將案情大致跟老道說了一下。

  老道聽完,笑了笑,問,「你小子,喜歡斷案啊?」

  「挺有意思的。」沈勇回答。

  「嗯,那就自己去查唄。」老道說著,伸手點了點沈勇的眉心,「記得,眼睛看到的,有時候不見得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不見得是真的。」

  「那什麼是真的?」沈勇不解地問。

  老頭戳戳沈勇的腦袋,「問你自己啊。」說完,轉身一躍上了房頂,老猴子似的,幾下就閃沒影了。

  沈勇算是徹底沒睡意了,老頭剛剛的話他是根本沒明白,想了想,就拿著參跑去廚房,果然看到地上放著一隻肥肥的白色烏骨雞。

  沈勇就開始忙活,殺雞拔毛,給方一勺燉人參烏骨雞。

  沈勇也不會做什麼,只知道人參和烏骨雞都是好東西,燉久一點,雞肉酥了,出了味道就好了吧。

  邊燉雞,沈勇邊琢磨著老頭的話,沒多久,就聞到香氣撲鼻。

  沈勇雖然不通廚藝,但是聽說過,烏骨雞是寶貝,清補勝甲魚,養傷賽白鴿,一聞果然不假啊。

  大概真的用心去做了,就沒有什麼不好吃的菜吧,這烏骨雞燉人參,湯汁誘人,透出清清淡淡的人參香味,用筷子戳了戳,雞肉酥軟,沈勇拿著勺子嘗了一口,倆字--好吃!

  等方一勺一大早醒來時,就聞到了一股雞湯香味,睜開眼,只見沈勇端著雞湯,正笑瞇瞇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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