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米可麻 -【食足良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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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4 10:59 PM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二小姐

      錢太太說得眉飛色舞,書玉小差也開得天馬行空,好在最後錢太太終於累了,綠荷的茶也總算送了上來,方才止住了她的話頭。

  書玉見無人注意自己,趕緊伸出手來撓撓耳朵,太癢了實在!她自覺經過錢太太這一段教誨,自己的耳屎也隨即多出許多來,不弄出一些來怕是不行,堵實了就聽不見說話了。

  「如此說來,書玉你覺得怎麼樣?」錢太太邊大口喝茶,邊問書玉道。

  書玉正將茶碗捧在手裡將待要喝,聽她這一說,不由得愣住,心想什麼怎麼樣?我哪裡知道怎麼樣?

  「嗯,很好,不錯不錯,很好。」書玉將茶碗揭開蓋住臉,隨口敷衍道。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你與雅秋住一個院子。這裡既方便你熟悉家中情況,你也多個人相陪,免得人生地不熟的,悶了也尋不到個人說話。」

  錢太太說話就丟下茶碗,又叫紅蓮:「還表小姐去二小姐院裡,從今天開始,表小姐就與二小姐一處住著,又親香,又和樂。」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書玉聽的,不過叫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這舅媽的演技,還得好好再練練。

  原來雅秋是錢家二小姐!書玉心想。這名字倒挺雅的,她在心裡偷偷樂著,不像這家人的名字,錢老爺只怕想不出這樣的名兒來,錢太太更別說了,也不知是誰給起的?

  「表小姐,請吧。」紅蓮一大早被差遣著,來回跑了幾趟,這會兒臉色就不太好看起來,對書玉說話,眼皮也不抬一下了,也不知是真累了。還是演得累了。

  「跟我的丫頭和媽媽呢?」書玉心想,不帶酒兒和劉媽媽過去,是萬萬不可的,別說他們不放心自己,就自己也不能放心將她二人丟在這群人中間。

  「喲!就這麼一刻離開得?有我的丫頭呢,她們伺候你不也一樣?再說了,到了雅秋院裡,她也有丫頭,要使喚人,我錢家有得是呢!就不能缺了這二人不成?」錢太太到底還是露出了本性,也是,演久了也煩,不叫本性出來透透氣。自己憋也要憋出內傷來了。於是這就有意刁難書玉一下,並不是當真要隔開她們,只是,不願意看書玉太過舒心暢意,顯得她說什麼。自己就要答應似的。

  「不是這話,舅媽。只是我剛到這裡,諸事不便。又不好事事麻煩二姐姐的人,舅媽也忙,不能樣樣兼顧,她們也是跟了我很久的老人了。有什麼事我不說她們自然也就知道,也省了大家的事,舅媽也不必擔心照顧不周。反遭舅舅怪罪了。」書玉說得極為有理有節,倒叫錢太太有火氣不好發得,只好在臉上僵硬地笑笑,又對紅蓮揮了揮手,示意快走快走。遲了有氣。

  書玉依舊保持端莊淑女風範,只是坐著不動。眼神中頗有深意,錢太太明白,這是要等自己人來了再走的節奏,沒法子,只好叫人領來酒兒劉媽媽。

  見熟人到了,書玉方款款而起,酒兒趕緊上來扶住,劉媽媽看也不看錢太太一眼,微微福了一福,也是怕人說潘家出來的不知理數,要不然,是理也不想理的。

  等到出來,紅蓮前頭走著,竟突然爆發出大笑來,書玉想起剛才錢太太氣得嘴歪鼻塌的模樣,一時也忍不住笑了。

  那紅蓮本來對書玉有氣,因為書玉她一上午也不曾坐下來歇息。不過卻因剛才見了她對錢太太那一幕,竟轉氣為敬。這會兒聽見書玉也笑,遂回過身來,沖書玉做了個鬼臉,道:「表小姐好大的氣派!竟說得我們太太沒一句話回,著實叫人佩服!」

  書玉心裡明白,想必錢太太一向在這家裡是說一不二的,今天也有人叫她吃憋,在這丫頭看來,也就可算難得了。

  「紅蓮,」見對方此時心情大好,書玉便趁機問道:「你家二小姐是什麼樣心性的人?我這初來乍到的,也不知個好壞,就怕有個什麼想不到的冒犯了,倒白費了舅母一片心了。」

  紅蓮見書玉說得有理,想了想便道:「說起我家二小姐,那就只有一個字:老實!」

  書玉呆在當場,心想這是不識數還是不識數還是不識數?這丫頭是真傻還是假傻?

  只是紅蓮自己絲毫未覺,依舊說得起勁:「咱們家裡,也就只有二小姐一個老實的,嘴上盡不說話,心裡也是一本糊塗帳。說起來,錢太太將表小姐放去二小姐院裡,倒著實是表小姐的福分了。不過也是沒辦法,大小姐和五小姐住在一處,也實在安插不下去人了。」

  書玉明白了,這就是說,自己所去之處,原本是沒人願意去的,不過這二小姐到底又是怎麼個老實法呢?

  「二小姐想必本性純良,凡事也不與人計較,這就顯得老實了。」書玉試探性地對紅蓮開口道。

  「凡事不與人計較是真的,我們常說,二小姐是一錐子下去也不會出聲的。本日裡有什麼好處,都叫大小姐五小姐撿了去,輪到二小姐時,那就是剩下的了,好在她也不在意,給什麼就是什麼罷了。還有一說,她院裡的用例,向是她的奶媽常媽媽把持,二小姐是事事不放在心上的,有就用,沒有也可以將就。這要是大小姐和五小姐,那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來了。」

  書玉聽到這裡,心裡更加明白,想必小姐好說話,那跟著的常媽媽卻是個厲害人物。

  紅蓮說了許多,再加上早上又走了不少路下來,一時覺得乏了,便閉口不言。沿著綠油油的抄手遊廊走了下去,繞過兩個彎,書玉與酒兒跟在紅蓮走進個月亮門裡,再向前去,沿一條石徑,從一池寒冰旁經過,上了好幾層參差石蹬,接著一座石板平橋。下了橋不過幾步,就看見院門了。

  「表小姐 ,就是這裡了。」紅蓮將書玉送到至門口,見院門大開,便朝裡叫了一聲:「二小姐,菱兒!常媽媽!」

  書玉等人在門口候了多時,才聽見裡頭腳步聲響起來,這就看見一個穿著醬色圓點撒花軟綢交領長襖的媽媽從裡頭出來,臉上笑嘻嘻地,沖紅蓮道:「紅蓮來了?今兒怎麼貴腳踏賤地了?一向我們這裡人來得極少,更別說紅蓮你這樣的了。」

  紅蓮鼻子裡哼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地回道:「常媽媽就是一張嘴厲害,說出來的話實在叫我不知如何接下去了。我不過一個丫鬟罷了,哪有什麼貴呀賤的?倒是真給你帶來一位貴人,喏,表小姐這裡站著呢!太太說了,叫她跟二小姐一塊住著。你就領著人去收拾出屋子來,好叫表小姐安歇。」

  說完,紅蓮掉臉就走了,也不看常媽媽如今回應,更不瞧書玉她們三人,總之她的任務完成了,說話就在中午了,她還想著不知太太什麼時候散果子呢!

  常媽媽見紅蓮走了,剛剛還帶著笑的臉便即可沉了下來,陰羯羯的幾能絞出水來,眼睛裡好似有鉤子一樣,在書玉三人身上刮來刮去,刮得她們一陣生疼。

  「這位媽媽好?」書玉實在受不了這樣無言的牴觸,心想你不願意我來,我還不願意與你一起呢?還不是沒辦法?有氣你該找錢太太,對我們撒算什麼好漢?

  「常媽媽是吧?請前頭帶路吧!這裡靠水邊,風又大,只管這樣站著,只怕媽媽受不得風!畢竟年紀也大了。要在實在喜歡我這身上花樣,一會兒我替換下來,媽媽只管拿去描樣子就是!」書玉的話,夾槍帶棒,打得常媽媽心頭火起,幾要失態,不過書玉的態度又實在好得很,語氣和順,話面上意思又都是替對方考慮,再者,到底書玉是小姐,她是奴才,思來想去,常媽媽將火壓下,臉上又堆出假笑來,也不說話,只管轉身向裡走了。

  書玉滿意了,只是又有些煩惱,今兒不過才剛剛到得錢宅,眼見就已來回鬥了幾次,若是自己天天這裡住著,不知又要怎麼樣了,看來刀光劍影是少不得要日日相伴了。

  也許要將自己鍛煉成個宅鬥高手了,書玉在心裡暗自點頭,看這情形,只怕是妥妥的了。

  「表小姐,東邊三間是我們小姐住著,如今只有委屈表小姐住西邊那三間小的了。不過就小些,只怕也比外頭強上許多。怎麼說呢,到底是深宅大院,官宦人家,哪裡鄉野村戶能比得?」常媽媽站在院子中間,有意陰陽怪氣地沖書玉說道。

  書玉點頭,若無其事地回道:「可不是說?若真要比起來,我是住慣以前自家院子的,說大不算大,可一間小院十來間,就只堆我個人東西都嫌不夠。當然,如今也說不得那樣的話了,有這樣的三間我也很滿足了,媽媽才說鄉間不發好,那是自然的了,不過也是沒法子不得已,要不是太太的主意,我也不願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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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5 09:21 P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冷遇

      常媽媽一口氣被書玉的回話,噎得死死的,想想也是,確實書玉下鄉是太太所為,頂著太太二個字在前,常媽媽不敢再認真譏笑書玉們,只得先將書玉帶去東邊台階下,沒好氣地衝上頭房間裡叫道:「菱兒!桂兒!沒聽見外頭客到?!一個個躲懶不出來是不是?我老婆子耳朵且沒背氣,小蹄子們倒先聾了?還不快出來呢!看我一會兒回了太太,只說你們不用心伺候,都趕了出去,那才現在我眼裡呢!」

  她這裡頭話音未落,那頭屋裡便應聲出來個長條身板,鵝蛋臉的丫頭,打扮得伶伶俐俐,清清爽爽,身上一件油青色小襖,配著外頭一件松花香背心,底下又是一條墨綠的褲子,看上去便叫人眼前一亮,也許這個天穿這個顏色是冷了些,只是丫頭臉上一雙笑眼,倒平添了幾分喜氣。

  只是這笑眼如今也板起來了,口中不耐煩地回常媽媽的話道:「媽媽又在哪裡惹出一場氣來?沒得拿我們抵缸?誰不知道表小姐要來?昨兒太太就提過了。不是說今天中午,在花廳裡請一請表小姐,洗塵接風?我跟桂兒正替二小姐梳頭呢!」

  常媽媽聽見更加生氣,眼見書玉面前站著,菱兒這丫頭就一點面兒不給,說風就是雨地跟自己槓上了,顯得自己一個多少年的老人,倒要看她一個小毛丫頭的眼色了?!

  「給小姐梳頭就不必做別的活了?敢情這院裡要走了水,你也等替小姐梳好頭再走不成?燒也燒死你個能編會扯的小蹄子了!」

  聽常媽媽開口就罵,菱兒氣得愈發身抖聲顫起來,正要再說,屋裡桂兒叫道:「別理那起沒用!菱兒,小姐頭上那支玉簪子哪去了?碧玉葫蘆那支?你替我尋出來,小姐今兒要帶。」

  常媽媽聽見是小姐的話。方才罷了,只是到底氣不忿,指著書玉就道:「你忙你的去,我不管!左右表小姐人在這裡,我還要領著人給表小姐收拾屋子,沒別的工夫!你有本事只叫表小姐這裡站著,我倒要看看,是你志氣大,還是表小姐的面子大!」丟下這句話,常媽媽就扭著身子走了。

  書玉看了菱兒一眼。後者滿腦門不高興,只是對了書玉發不出來。酒兒上前和稀泥,笑對菱兒道:「有勞姐姐帶路!」

  菱兒沒了法子。只好忍氣不吭聲,腳步重重地上了台階,又不耐之極地將簾子打起來,看也不看書玉三人一下。

  這下酒兒也不爽了,本來自己已先做小伏低了。這丫頭還是這樣不識趣不給面!劉媽媽更是不爽,眼看書玉在風地裡站了半天,這丫頭只顧和常媽媽逗嘴,竟忘了正事,她看不慣,她心裡生氣。

  「行了。也不勞煩你了!」劉媽媽與酒兒將書玉扶進中間大屋來,冷冷對菱兒開口道:「我們不過略坐一坐,你趕緊去忙。誤了你家小姐梳頭豈不是大過?!」

  菱兒這樣機靈的人,能聽不出這是劉媽媽在譏諷自己?只是她剛要開口,裡間有個柔弱的聲音響起:「菱兒,你又惹事了!」

  一聽這聲音,菱兒就軟了下來。也不管書玉在眼前坐著,立即就抬腳去了裡間。口中少不得陪笑道:「沒有的事,小姐又訓我。」

  她尚未進去,裡間簾子打起來,原來二小姐自家先出來了。

  書玉見人來,少不得站起來行禮,又細細打量,見這叫雅秋的二小姐,倒是人如其名,長得跟自己的舅舅,錢老爺很像,圓團團的面孔,大大的眼睛,就邊老實委蔫的氣質也十分相像,也怪不得人說她老實,原是寫在臉上的。

  再看其打扮,也是十分樸素,身上穿得一件雨過天青色木樨紋裝花楣子灰鼠皮襖,底下一條月白色繡翠竹刻絲皮裙,頭上幾件翡翠頭面,也是清清爽爽的模樣,並無其他殊妝。

  「姐姐好!」書玉正看得呆住,不想這二小姐倒先對她福了一福,書玉忙還禮不迭,只是不敢當,又問對方年紀,原來竟是自己小她一歲,於是又改口,書玉稱她作姐姐才是。

  二人經這一鬧騰,倒比開始熟上三分,書玉也看出來,這二小姐確實是沒有心計的,目前看來,也對自己並無惡意。

  「妹妹一路勞頓,必是辛苦了!桂兒,倒茶!菱兒,從我揀妝裡拿二碟點心出來!」雅秋望去一片好意,吩咐丫頭們款待書玉。

  不想桂兒去了,菱兒卻猶豫起來,雅秋抬頭看她,又問:「怎麼不去?」

  「小姐,昨兒晚上點心就用完了,原說今兒早起時廚下一併帶飯送些過來,不想又忘了,這會子什麼也沒有,拿什麼出來呢?」菱兒說著話兒,小臉也漲得通紅,想必其中還有些曲直,並不只如她所說這樣簡單,只因書玉在這裡,她不便說得過於直白罷了。

  書玉聽說沒有,忙擺手道:「姐姐不必麻煩,眼看就到中午了,不是才聽菱兒說,花廳裡設宴?現在吃了,到時候只怕吃不下,顯得不誠心領舅媽的情了,所以現在倒是不用的好。」

  雅秋聽她這樣說,也就罷了,一時桂兒將茶送上來,兩人便喝茶說話。

  書玉因自己開過飯館,也就能分辨得出茶的好壞口味,將手裡的茶但送進口中,就覺得澀而不香,苦無回甘,顯見得不是什麼上品好茶,水也一般,沉重而不輕盈。

  於是書玉呷了一口之後,便只將甜白瓷杯在手中轉著,並不肯再喝,反倒是雅秋,也許屋裡炭盆燒得煙火氣太重,鬧得口乾舌燥的,只見她一口一口,直將杯中茶水飲盡了方才放了下來。

  「妹妹怎麼不喝?我倒是渴壞了,早起用過飯,先是寫經,過後又再換衣服梳頭,鬧到現在才有空喝上一口水,叫妹妹失笑了。」雅秋見書玉背後的酒兒和劉媽媽,直盯住自己看個不休,想想明白過來,於是不好意思地解釋。

  書玉倒是好心,見對方有些窘態,忙替其解圍,道:「我方才來時,在太太房裡喝過了,所以不渴。姐姐倒是心虔之人,怎麼一早起來就寫上經了?」

  雅秋見問,有些無奈道:「不寫經做什麼呢?左右也是無事。大姐姐和三妹妹那裡,我也不能總去,她們說得話,我也不明白,與其去了發呆,不如自己尋點子事做。太太也說了,不必日日去見她請安,所以我才閒得很。」

  書玉聽這話裡意思,似乎這二小姐不太受錢太太寵愛,也就難怪要將自己放在這裡了。

  二人於是復又無話可說,只是心裡都很清楚知道,自己在這家裡都是無足輕重,甚至有些討人嫌棄的,不過這樣也好,若真與個得寵當勢的人住在一處,自己也許更要受氣,書玉這樣想著,倒也坦然得很。

  「二小姐,表小姐!」正在二人相對發呆時,常媽媽進來了,見過行禮之後,便說書玉的房間已收拾好了,本是一應俱全的,只將灰塵掃清撣過,也就搞定。

  書玉正好也覺得悶了,於是起身告辭,雅秋並不虛留,只說今後大家一處住著,不要拘緊,若缺了什麼,只管來取就是。

  書玉口中稱謝不止,酒兒和劉媽媽卻於心中嘀咕,看二小姐這可憐相兒,只怕自己還顧不過來,自己的東西還不全呢,倒反說要照顧小姐。

  書玉自然知道二人心頭所想,遂以眼神示意二人不可造次,畢竟自己初到這裡,不可輕率樹敵,這二小姐人挺老實,自己若太鋒芒畢露,倒顯得是有意欺負她了,那就更容易落人口實了。

  「表小姐這邊請!」常媽媽依舊保持陰陽怪氣的腔調,身子扭著將書玉領到西邊屋子台階下,眼帶不屑地看了看書玉們,不肯多吐一個字出來,掉臉走人。

  好在書玉已看慣她這副尊容,也懶得理會,命酒兒上去將簾子打起來,便徑直進屋裡去了。

  待進去後,劉媽媽替書玉除了外頭披風,書玉這才得空,坐在外間一張椅子上,將屋裡左右打量起來。

  見這外間堂屋,不過普普通通一座八寶閣擺著,上頭並無特殊玩器,一隻香爐,一隻梅瓶而已,其餘全數空著,愈發顯得屋裡空落落的,久無人居的寂寥模樣。

  香爐裡並無香餅,更不曾燃起,梅瓶也是一樣,無水也無花,廢物一樣傻立在閣上。書玉看見這情形不覺就蹙起眉頭,冷清二字,彷彿就刻在這屋裡的空氣中,叫書玉心裡大感淒涼。

  「這錢家也真是的!」劉媽媽不滿地開口,「早幾天不就知道小姐要來?還是錢老爺親自去請的!這倒好,來了竟如此冷清,別的不說,竟連花也不叫人插上一支,再有,這寒冬臘月的,屋裡一個火盆也沒有,就咱們在外頭也不帶這樣的,錢家哪有一點兒誠心款待小姐的樣兒?哄著人來了,就給個冷臉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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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5 09:24 PM

第二百二十七章 花廳爭鬥

      書玉聽見劉媽媽的話,心裡也是一樣不滿,不過還是勸慰對方算了,錢家是什麼樣的,她們早已領教過了,錢老爺請她回來,也不過是因為形勢所迫,當不得真情的。

  「她們不生,咱們自己去要!」酒兒丟下手裡包裹,就沖外頭去了,邊走邊叫:「常媽媽!菱兒姐姐!」

  書玉想攔沒攔住,只好由她去了。

  劉媽媽留在屋裡,收拾本就不多的幾件行李,也不過二個小包裹,一點換洗衣服並些細軟而已,因此不過片刻傾就,完了再沒有事情,望望書玉,也是一臉無聊。

  「咱們的箱籠呢?」書玉突然想起重要的事來,也難怪這屋裡這樣素寒,自己的東西且叫他人收著,要什麼也是不方便的,不如取了自家所有出來,那就不必勞煩他人了。

  「對呀!」劉媽媽恍然大悟,也道:「上回與錢老爺說得好好的,小姐來就還給咱們的,這如今是怎麼了?剛才竟忘了問錢太太一聲。」

  書玉聽她這樣說,回頭嗔道:「這話初見舅母,如何說得出口?顯得咱們有多急切似的,再者是說好的,本以為舅母直接就放在我屋子裡了,誰曾想竟還是個空?」

  劉媽媽聽她這樣一說,愈發不滿起來,人也呆不住了,遂向外走去,邊走邊道:「我問問去!這事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就了了!」

  書玉這回手腳倒快,一把拽住劉媽媽,搖頭道:「媽媽不可!哪有這樣要上門去的?畢竟咱們還要在這裡住呢!說一千道一萬。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若一來就鬧僵了,以後倒難回轉。反正一會花廳裡用飯,總要見面,到時再問也不遲。」

  劉媽媽想想有理,只好算了,復又呆站在屋子裡,尋不出個事情來做。

  正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之際,酒兒氣呼呼地從外頭進來。一看便知是受了好些不快,小臉漲得紫紅,嘴裡嘀咕個沒完。

  「哪有這樣的人家?說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好歹也是五品京官的小姐。竟連個多餘的火盆也沒有?!這話叫誰聽了能信?若那盆壞了呢?難不成就讓二小姐凍上一整天?」

  書玉一聽便知,酒兒出去要火盆想是吃了癟,那常媽媽必拿話搪塞她了,又或者說了些難聽的,所以小丫頭動氣了。

  「算了算了!」書玉招手叫過酒兒來。替她渥了渥冰涼的雙手,軟語安慰道:「不給就算了,且忍耐片刻,中午花廳裡見了舅母,一併說出來,叫她看著辦去。也許是底下人有意怠慢。舅母再小氣,只怕到不得這種地步,到底臉面上還要講幾分顏色的。」

  三人悶在屋裡。左看看右看看,劉媽媽怕書玉受凍,又替她將披風蓋在身上,想想心酸,忍不住開口道:「這種事誰能想得到?若還在東恩館。小姐要幾個火盆沒有?原以為到了錢府,就能依舊如前了。不想竟比在外頭還不如,真真是叫人心寒!幸好老爺太太並不知道,若知道小姐在這裡受這樣閒氣,不知要怎樣心痛難解了!」

  書玉聽了這話,心裡也不好受,想想也是,在外雖樣樣要靠自己,卻也樣樣是自己手筆,要什麼也不用忌諱。到了錢府,每走一步都落在人眼裡耳中,錯也錯不得,要更要不到,倒不如外頭自由得多了。

  正當三人屋內嗟歎之際,雅秋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來:「書玉妹妹!走吧!」

  原來外來有人來請,花廳上都已擺好了,太太叫這院裡人過去呢!

  來得正好!書玉滿腹牢騷,一肚子不快,再不叫她見錢太太,只怕就要爆炸。

  「姐姐!我這就來了!」書玉快步走了出去,步履之匆匆,竟叫酒兒和劉媽媽也有些趕不上了,於是明白書玉嘴上說得寬鬆,心裡到底還是憋屈極了。

  雅秋是個寡言之人,書玉此時氣極,更沒有話說,二人一路無言,說話就到了花廳。

  待門口的丫頭揭開羅簾,書玉始覺身上有了些暖意,大約是錢太太在這裡,廳裡正中央,一隻碩大的火盆,裡頭炭火燃得正旺。只是暖便暖了,卻覺得有些嗆人,書玉下意識地將口鼻掩住,過後見雅秋盯住自己,方才放下手來。

  錢太太已到了廳內,正與身邊二位小姐說話,想必就是這家的大小姐,和五小姐無疑了。

  「書玉來了?」錢太太抬眼看見,堆上笑來招呼道,雅秋見母親對自己竟似不見,只得乖巧地躲去一邊,書玉心想這對她怕是慣了,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倒不如不上去湊趣的好。

  「舅母好!」書玉同樣笑得虛假,走至錢太太身邊,又看看二位小姐。

  二位小姐相互說得正好,臉上也都有笑,看書玉過來,偏過頭來的神情就有些變樣,笑容是依舊維持不變的,眼裡神色卻有些不好起來。

  「書玉妹妹來了?」身量長些那個,想必是錢家大小姐,先開口,沖書玉打了個招呼。書玉也回禮不迭,又細細打量,見其長得同錢太太如一個模子裡倒出來一樣,就連嘴角的鄙夷之態,都一模一樣,金珠首飾插得滿頭都是,耳邊黃烘烘的金燈籠墜子晃當當,將人眼睛也晃花了。

  「書玉,這是你瑞芬姐姐,和蔓英妹妹。」錢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將二位女兒介紹給書玉認識。

  書玉應了,遂回頭笑向瑞芬道:「姐姐來得好早?早知道姐姐來了,妹妹還該早些到才是。」

  瑞芬也笑而回道:「書玉妹妹還是一樣客氣。妹妹在那個地方住著,就有心來早,只怕也不得。走也要走上半日,雅秋那地方,一般我們也不去,去一回腿也夠酸了。」

  雅秋明明聽出其揶揄之意,卻不聲也不吭,只管看面前花幾上梅瓶裡的一支紅梅,若無其事的樣子。

  書玉又向曼英問了聲好,看其神態,只是稚氣未退,卻樣樣學著錢太太和瑞芬,因此也是一臉的尖酸之氣。

  「書玉姐姐倒是一點兒沒變,還跟當初來時一樣,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沒變呢!」曼英回了禮,笑將書玉上下打量一番,張口就道。

  書玉不慌不忙道:「可不是說?妹妹也看出來了?實在我的東西都在上回的箱籠裡,本想著到這裡就換換,不想房間裡都看過了,卻沒見到一隻。」

  錢太太見說到這裡,趕緊拉開曼英,自己開口道:「本想就送過去的,只是那些東西也不知收到哪個後樓上去了,尋也尋了幾天,只是沒弄清楚。委屈你再等幾日,待尋出來就給你送去。若一時短了什麼,你就使雅秋的,也是一樣。」

  雅秋依舊不吭聲,似乎她人不在這裡一樣,神遊不已。書玉眼角餘光看了看,知道她是不會說話了,這惡人便只有自己來做了。

  「舅母說得極是。只是雅秋姐姐自己且不能周全,如何叫我使她的呢!」書玉話音未落,酒兒早憋不住,出聲道:「就說剛才,這樣大冷的天,小姐屋裡連只火盆也沒有,尋了,竟都說沒有!」書玉暗中拉她一把,酒兒這才住嘴不提。

  錢太太斜眼撇了酒兒一下,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書玉,你的丫頭,我原不該當了眾人的面說她。不過究竟我是你長輩,有了過失若不教訓,倒不是愛護之心了。這裡許多主子太太小姐們,有這丫頭什麼說處?哪裡就輪到她開口了?你也別太縱了下人,幸好是在我這裡,若在外頭,不叫人看了笑話,說潘家竟沒個規矩了。」

  酒兒氣得渾身發抖,卻因錢太太說得是正理,剛才確實是自己一時氣急莽撞忘了禮數,吃這一說,也是正常。

  書玉卻更比她氣得厲害,酒兒與她同甘共苦,書玉早當她姐妹一樣看待,再加上書玉來自現代,階級觀念自然不是太強,聽錢太太這樣借奚落酒兒而趁機轉開話題,心中愈發不滿,於是正色開言道:「舅母教訓得是。這丫頭原是為了我,沒想許多。火盆的事,也是確實,她不忍見我受凍,一時忘了身份,舅母別怪罪她,有不是我來領!」

  錢太太見書玉如此強硬,一時倒愣住了不得開口,瑞芬於是替她出頭,冷冷對書玉道:「妹妹要這樣說,豈不是說母親的不是了?母親管這一大家子的事,難免有不到之處,妹妹初到咱家,許多事並不確實知道,就這樣妄言起來,為免不妥吧?」

  書玉反應極快,立刻反駁道:「屋裡沒有火盆是確實之事,何來妄言?也許是下人辦事不力,我也沒說就是舅母的不是。倒是姐姐,怎麼一張口就說舅母有不到之處?這本是下人的遺失,書玉哪敢說是舅母?!」

  一花廳的人,見書玉硬繃繃就與瑞芬槓上,皆直向這二人看去,就連一向不管不問的雅秋,似乎也被驚到了,亦直望向書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5 09:28 PM

第二百二十八章 箱籠來也

      書玉見眾人皆望過來,心想正好,錢太太就算再愛財小氣,到底也是大家夫人,臉面不能不要的。

  於是她再次對錢太太笑道:「舅母才說得也是,也許一時沒尋到也是有的。不過書玉聽舅舅說到時就有,因此身上並沒多帶行李,也實在因為人在外頭,沒有什麼東西。如今倒是難了,沒有替換的衣服。雅秋姐姐我看著,身量比我小些,倒是瑞芬姐姐與我合適,她的衣服我也許穿得,不知……」

  果然書玉這話一出口,且不說錢太太,瑞芬先就急了,她正與錢太太一樣,最好在衣物頭面錢財上計較,如今見書玉算盤打到自己頭上,哪裡就肯?

  「母親,」瑞芬拉住錢太太衣袖就撒嬌道:「我的衣服都是舊的,怎麼好叫書玉妹妹穿去?不如還給她自己的,倒是正理。」

  錢太太當了眾人的面兒,沒法兒再搪塞過去,因此只得招手叫來個人來:「去我房裡,床後頭堆的那些,抬出來送去表小姐處。」

  書玉聽見這話,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立刻見好就收,回身下禮,對錢太太笑而謝道:「多謝舅母守護之勞,放在舅母這裡,倒也叫書玉放心,這不,說句要用,送也送過來了。」

  錢太太被書玉說得臉竟有些紅起,要知道,她一向是老臉慣了,從來聽不見這些話的。

  「既然這樣,母親還該將火盆的事一併處理了,也省得書玉妹妹回房裡再受凍。」甚少開口的雅秋這時也說話了,書玉意外之極,沒想到她會偏幫自己,原以為對方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之人。

  「這樣也好。你就一併去辦了。」錢太太滿腹不高興,對那下人吩咐道,又回頭掃過雅秋一眼,眼裡全是不滿。

  雅秋笑笑,並不在意,再次從眾人身邊走了開去。

  「人都齊了,開席吧。」錢太太沒滋沒味地提了一句,即坐了下來,過後想起書玉來,又堆上假笑。拉過她來,道:「你坐我左手身邊,瑞芬。你帶曼英坐右手邊去,雅秋,你坐書玉下頭。」

  瑞芬冷冷走過書玉身邊,書玉便聽見她對曼英道:「看她才來就這個狂樣!」後者嗤一聲,不屑地哼著附和。

  書玉今日心願已滿。能從錢太太手裡要回箱籠和火盆,她心裡已是慶幸得很了,因此也並不計較二人,倒是親熱地拉過雅秋來,道:「姐姐來坐吧。」

  雅秋依舊一臉不在意的笑,慢慢貼著書玉坐了下來。跟她來的菱兒便與酒兒並排站在二人身後,酒兒看她一眼,菱兒忽然衝她笑了一下。於是酒兒心也熱了,趕著就悄悄喊了聲:「姐姐!」

  一時開吃,並無他話,只是這錢府的菜餚口味實在不太地道,書玉邊吃邊皺眉頭。錢太太倒也熱情,不住叫替表小姐布菜。書玉望望面前盤子裡堆得高高的菜山,心裡不禁犯難。這倒要多結實的胃口,才能對付得了這樣粗糙的食物呀!

  我也算是在鄉下磨練過的人了,竟吃不得這樣的飯菜?想到這裡,書玉將心一橫牙一咬,夾起一筷子臘肉就塞進嘴裡。

  不行,不行!書玉強忍著方才沒把這肉吐出來。肉切得不對,塞牙不說,味兒也不正,又鹹又苦,一點兒該有的臘香氣沒有,倒隱隱吃出些腥氣來,想是醃製得不得法,調料下得比例不對的緣故。

  唉,也難怪!書玉在心中哀歎,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活生生就把自己的舌頭寵壞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呀!

  「書玉,你怎麼不吃?你在外頭哪裡吃到好的?如今到了舅舅家,正該好好補補,我看你就是太瘦,小臉上一點兒光彩也不見,紅是紅的,卻像是太陽曬出來的。」錢太太話裡帶刺,瑞芬與曼英聽見便吃吃地笑出聲來。

  書玉忍著氣道:「回舅母的話,確實書玉在外頭沒有這裡吃得好,」說到這裡她直想咬自己的舌頭,「不過也不算太差,畢竟是憑了自己一雙手活過來的,就算父母知道,也不會覺得丟人。」

  錢太太見書玉提起潘家二老來,頓時回過神來, 這時可不能得罪書玉,不然請她到自己家來就功效全無了。

  「對對,書玉說得極是。唉,提起這個來,你可別怪你舅舅,他是不得已。你也知道,當時你潘家風聲不好,別說留下人,就沾上邊也是罪過。我們能有多大的頭?敢攬這個事?算了算了,這也不提了,如今卻也好了,這不是?但凡有點子好轉之機,我就催著你舅舅,逼著他立刻就接你回來。到底是一家人,讓你一個大家閨秀,在外頭拋頭露面的,我們家裡坐著,也著實心內不安。」

  聽見錢太太話說得這樣漂亮,冠冕堂皇,書玉鼻子裡就快噴出火來,酒兒也空腹打出個嗝來,硬給氣的。

  「到底舅媽有心了,也許舅舅想不到,書玉竟還要謝謝舅媽才是。如不是舅媽提醒,書玉還不知要在外頭流浪多久呢!」書玉面上笑嘻嘻的,說出來的話可是份量不輕,錢太太再次紅了臉。

  花廳裡的下人都覺得這表小姐唯實不簡單,就這一會子工夫,竟讓太太紅了兩回臉,想必功力深厚,今後好戲看來也是少不了的。

  好容易將這頓難吃又難堪的飯挨完,書玉大鬆一口氣去,與錢太太等人告別,急急轉身,拉上雅秋就向自己下處走去。

  雅秋先是沉默著不出聲,過後突然笑了一下,書玉好奇地看她,問道:「姐姐笑什麼?」

  雅秋搖頭不語,菱兒替她答道:「我家小姐必是覺得,書玉小姐嘴角可實在不弱,太太,大小姐三小姐三人輪番著上,都沒能佔到書玉小姐的便宜。」

  書玉聽她這樣說,也笑了,酒兒便得意地對菱兒道:「這算什麼?我家小姐的本事你們還沒見過呢!我就不說別的,今兒你們府上的菜,雖則我沒吃到嘴,看看也夠了。若交到我家小姐手裡,斷斷不能就這樣上了檯面。」

  菱兒聽她這樣說起,也就接道:「原來你也看出來?我家新近來的這個廚子,實在太不像樣,別說我們下人吃了不好,就連上頭太太小姐也都說不行。只是用她便宜,太太才留人下來。上回倒有個出色的,做出菜來,花樣百出, 口味又好,說是先前在鹽商家裡待過的,所以見得多手藝又好。只是那人要價高些,每每做過大席面又要賞錢,太太又覺得她做菜太過浪費,因此將她辭了,若她還在,表小姐就有口福了。」

  雅秋見菱兒提起太太來,忙打著叫她住口:「你也太狂了!太太的事也有你這小蹄子插嘴處?園子裡人多口雜,小心叫人聽了再傳到太太那裡,你就吃不了兜著走!」

  書玉見雅秋如此小心謹慎,便沖酒兒使了個眼色,酒兒會意,也就將嘴閉緊,不肯再說話了。

  錢家園子不大,不過幾步就到了雅秋的小院,書玉與其在院中客客氣氣地分了手,各自回房去了。

  酒兒剛將屋前的簾子揭起,就覺出暖意來,果然錢太太的吩咐是極有效用的,屋子中央,一隻碩大的火盆正燒得極旺,熱是夠熱了,只是煙氣嗆人。

  書玉用手輕輕將口鼻掩了,劉媽媽尋出火鉗來,將盆裡的炭夾出少許來,又將窗戶推開條小縫,這方覺得好些了。

  「錢家燒得什麼炭這是?」劉媽媽抱怨道,「每每將人口鼻也熏壞了。」

  酒兒小嘴一撇,回道:「想也知道,就錢太太的手筆,能有什麼好處?但有好的,她也不捨得用。」

  書玉敲她一下,嗔道:「就你這丫頭話多!沒見錢家二小姐路上說過?園子裡人多口雜,今後你倒要多加小心才是!咱們本來在這錢家就不受待見,你再惹事,我可保不住你!」

  酒兒嘻皮笑臉地猴過來,回道:「小姐剛才在花廳不是保我一回?有不是我領可不是小姐說的?說起來,小姐今日也夠威風了!」

  書玉見她提起,忙問劉媽媽道:「媽媽這裡守了半日,可曾見人送箱籠過來?」

  劉媽媽老臉上笑出一朵喇叭花來,也不多話,只用手向裡間指了指。書玉心中有數,也就笑了。

  酒兒火炭性子,早耐不住了,一支箭地衝進裡屋去,見書玉的床後頭,堆得滿滿當當,可不就是當日帶出潘府的那幾十隻楠木箱麼?!

  「我的天神!」酒兒撫額慶幸:「可送回來了!我以為再見不著了呢!」

  書玉抿嘴一笑,有意打趣道:「你可細點點!也許少了也說不一定!過了錢太太的手了,難保齊全。」

  一語提醒酒兒和劉媽媽,二人當真就擁上前來,竟要將箱子一隻隻數過後,再打開細看。

  書玉看了好笑,於是又道:「你二人也不必都在這裡,倒是去一個門口看著些!一會兒人來了,看到箱子裡的好東西,饞出口水來不又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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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5 09:31 P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查驗檢點

      書玉本是無心一句玩笑話,不想惹得酒兒和劉媽媽當了真,二人爭先恐後地跑出去,過後又齊齊回來,捂嘴嘻笑不止。

  「外頭什麼好事?」見二人如此,書玉好奇心上來,抬腳也向外走去,到門口就聽見院內有人叫嚷,揭開門簾一絲小縫向外張去,見原是常媽媽,叉腰站在院子中間,不知又在罵哪個丫頭了。

  「這下好了,有這座凶神看門,估計誰也不會出來串門子了!」屋裡三人樂得笑倒在一處,過後方向裡間走去。

  酒兒和劉媽媽將箱籠總數點過一遍,見是四十二隻沒錯,方放心下來,酒兒尋出塊乾淨布來,將每隻箱子都擦得雪亮,口中喃喃傷感道:「想當初臨出門時,這都是太太房裡的憐兒與我一齊收拾裝箱的,如今我還在這裡,憐兒她卻不知去了哪裡了。」

  書玉與劉媽媽眼巴巴看著她,知道難過,只是無法安慰。

  「好在到底我還與小姐在一處,若是連小姐也不見了,我可就……」酒兒正說到眼淚也快下來了,劉媽媽喝她道:「好好地,說這些不吉利的做什麼!還不快收了心,點點裡頭東西呢!」

  酒兒被她這樣當頭一喝,方才好些,於是與其一起,將最上頭一隻箱籠抬了下來,打開來後,書玉探頭過去一看,原來都是字畫。

  「這都是老爺的心愛之物,老爺說了,連命不要,這個是必要留下的。」劉媽媽看著裡頭東西,舊物尚在,故人卻已遠去,心頭亦湧上酸澀之意。不自覺就滾下淚來。

  書玉倒是還好,實在她跟這些東西只有今日一面之緣,因此這屋裡三人,只有她還算得上心情平靜,於是好說歹說,將酒兒和劉媽媽勸和過來,方才將這箱子收了,再看下去。

  一隻又一隻,書玉留神看去,果然大多數是自己老爹的古玩字畫之類。又有些古硯筆墨之類的文房什物,併圖章 煙壺之類的玩器。

  及到三十隻以後,書玉方才見到些可能是自己平日裡的用具。也就是針線、香料、花樣、綢緞衣服之類。誰知聽酒兒和劉媽媽話裡意思,原來也不是,竟是自己母親的東西。

  酒兒從箱子裡拈起一隻金絲香囊,笑對書玉道:「這東西我記得是太太的愛物,小姐三歲時。有一回不知怎麼見著了,死活要回來自己帶,看哭得那樣,太太無法,只好給了,媽媽當時還苦勸小姐來著。如今可還記得了?」

  劉媽媽想起前情,不覺也笑了,因對書玉道:「小姐大了倒是知禮識體。小時候卻是那樣,脾氣又倔,一般人都拗不過的。」

  書玉很想學喜子的樣兒,也撓撓自己的腦袋,她知道。這話說的是自己,可真心實意地說句掏心窩子的 話。她是對此完全一點沒有印象的。

  「快看,這不是太太的頭面匣麼?!」劉媽媽眼明手快,一把從箱子裡抓出個黑漆百寶嵌梅蝶紋長盒來,酒兒連連點頭,又叫快找開,點點看少了什麼沒有。

  書玉心裡正滿心期待,前頭她已覺得大開眼界了,現在這隻精緻的小盒子裡,不知又藏了多少寶貝?要知道,這可是一品誥命夫人的首飾盒呢!

  劉媽媽先沖酒兒努了努嘴,後者會意,躡足去外頭聽了聽,回來說常媽媽還在罵,三人一起笑了,直說這老婆子倒是勁大不知疲倦的。

  於是劉媽媽將盒子交給書玉,說這裡只有小姐配打開太太的頭面匣。書玉情不可卻,接過手來,果然覺得沉甸甸的,於是先小心將其放在桌上,然後方慢慢揭開盒蓋。

  一打開來,三人就覺得眼前一亮,又耀目得睜不開眼似的,於是皆將頭偏了些開去,方才能看清裡頭東西。

  見有白玉嵌翠碧璽頭面一套,簪釵齊全,頂心挑心,樣樣精緻,式式齊全,那玉都如羊脂一般。又有翡翠福壽紋首飾,並金累絲鑲紅寶首飾各一套,只這三套,就將個諾大的盒子裝了個滿滿當當,無縫無隙。

  書玉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見其中一支金累絲鑲紅寶,配珍珠鳳釵,上頭累絲花樣手工就不必說了,最是那豆大的珍珠,一顆顆整齊劃一,光潔潤澤,見之則可想其價值不菲。

  酒兒悄悄對劉媽媽道:「好在錢太太沒開過箱子,要不然見了這許多好東西,還不知要怎樣尋著法子霸住不鬆手呢!」

  劉媽媽點頭,卻有些不解道:「以錢家太太這樣的心性,竟能忍得住手,倒也是一樁奇事。」

  書玉點頭,卻道:「想必她房裡日日舅舅在旁,她也實在不好意思下手,再者,反正東西已入了她手,自然是煮熟的鴨子,在她房裡是跑不掉了,因此她才沒打開來細看。知道裡頭必是好東西不少,看不看也就無所謂了。」

  酒兒和劉媽媽聽書玉這樣說,皆點頭說有理,想必正是如此無疑了。

  於是書玉將母親頭面匣收好,再依次看下去,見下頭還有三隻大小一樣,花樣不同的黑漆百寶嵌花紋的長盒,想必都是頭面,如今也就不必一一打開了。

  及到最後幾箱,書玉方才真正見到了自己的日常裝備,綾羅綢緞,首飾頭面,荷包香囊,扇子汗巾。

  見眼前有一箱是自己平日的春夏衣物,綢緞滑爽,花樣可人,書玉情不自禁以手輕輕從上頭撫過,自言自語道:「原來都這樣漂亮!」

  她的本意是,原來古代的大家閨秀,吃穿用度是如此不凡。不想酒兒和劉媽媽皆錯會其意,以後其在外頭受苦,想起以前的好日子,心中不免嗟歎。於是忙開口安慰,搜腸刮肚地想出好話來勸慰書玉。

  書玉心裡明白,於是嘴上應了幾聲,也好叫二人放心。

  酒兒就手從箱子裡,取出冬日家常所棉綢小襖皮裙,劉媽媽替書玉將衣服換了下來,酒兒一旁幫手,伺候書玉更衣,書玉這時方才覺出來,自己真正可算是個大家閨秀了。

  待將她這裡搞定,三人又將箱子裡自家物事打點整齊,需要用的取出來,再將餘下的收拾進箱子裡,關畢完好如初,方才定下心來,此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舒服極了。

  酒兒和劉媽媽此時尚不能休息,都忙著將取來的用具鋪設於房間裡,書玉剛才不叫她們多拿,只取些必用的方品,一切無用之陳設都必減去,這方可避免與錢家人的糾紛。

  「小姐說得極是,看錢家這樣兒,不是我要說句尖酸的話了,也實在太過簡陋寒素,若見到咱們這些好物,就撲上來也說不一定!」酒兒有意說笑,欲博取書玉一樂。

  書玉笑是笑了,卻有些犯愁地看著酒兒道:「你這張嘴,在這錢府待久了只怕有禍!不是我說,以後還該收斂些才好。」

  酒兒嘟起嘴來,不滿道:「怕什麼?我向見小姐在外頭是什麼也不怵的,怎麼如今到了這裡反倒膽小起來?本來我們就不是自己願意來的,還不是舅老爺上門,千邀萬請的,小姐才肯?要我說,其實還不如不來!」

  劉媽媽聽見這話,慌著上來就捂酒兒的嘴,又埋怨道:「小姐來這裡如何不好?整日在外拋頭露面反倒成了體統?小姐本是大家出身,若不是不得已,怎麼樣也不能流落在外,你這丫頭不曉事,怎麼連這種沒禮數的話也說出來了?若老爺太太在時,你也這樣說不成?!」

  酒兒被劉媽媽震嚇住了,果然縮口不言,老爺太太這四字如同真經,將她壓得死死的,再不敢強嘴了。

  書玉心裡好笑,原來薑是老的辣,一點沒錯,關鍵時刻,還是這老媽媽降伏得住人。

  當下劉媽媽將箱子裡取出來的一隻紫泥小茶壺擦拭乾淨,又命酒兒外頭要來一壺清水,從自家茶包裡捏出一小撮上好龍井出來,放在一隻紅泥小爐裡,將剛才多出來的炭丟二塊下去,一心一意替書玉烹起茶來。

  這裡酒兒也沒閒著,外頭要水回來,五彩細磁小茶碗也洗乾淨了帶進來,待劉媽媽茶水,便注進碗裡,又蓋上蓋兒悶上片刻,方才呈於書玉面前。

  二人做得極為順手熟練,想是在家中這樣伺候慣了,書玉接過手時心想,原來小姐的日子這麼悠閒,除了沒有自由,別的倒是沒大缺憾。

  「還是咱們自家的東西用著湊手,看錢家這些!」劉媽媽嫌棄地望向桌上本來放著的一把舊壺,若那壺有知有覺,怕就要被這目光鄙夷到死了。

  酒兒更是說得起勁:「還有呢,剛才在花廳裡,我聽這家大小姐說,走到二小姐這裡腿也酸了,差點就沒忍得住笑出聲來。你們說說,錢家這園子才多點大?也不過咱潘府一個湖面大小,竟也有臉說這個,實在叫人笑話!」

  劉媽媽和書玉聽她說到這個,皆都笑了出來,確實這錢大小姐是說大話不怕打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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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5 10:44 PM

第二百三十章 茯苓糕

      書玉見酒兒和劉媽媽說得如此有興,自己也實在憋不住,遂也加入其中,說了起來:「可不是?我當時看她臉上那樣得意,真恨不能臭她幾句,實在大家親戚一場,要不然,我可要說出不好聽的來了。」

  劉媽媽和酒兒哈哈大笑,後者遂道:「雖如此說,小姐今日威風也抖得夠了。這不,錢太太立馬就將箱籠送來了!」

  「書玉妹妹在麼?」三人正說得高興時,不想雅秋竟來了,無聲無息地,倒叫了她們老大跳。

  酒兒幾步竄出屋來,揭開門簾,正見菱兒正扶雅秋門口站著,桂兒後頭跟著,手裡還捧個盒子。

  「姐姐怎麼來了?」書玉也趕了出來,笑盈盈地將雅秋請了進來,又道:「這便是妹妹失禮之處了,論理原該我去給姐姐請安才是。」

  雅秋只是淺淺地笑,回道:「妹妹也太多禮。早起已去過了,如何又去?我不過是見適才花廳上,妹妹用得太少,心想妹妹怕不慣我家裡飲食,這不,叫丫頭們轉脫二門外小廝,買了些茯苓糕回來。這是城裡有名的點心,妹妹請將就用些吧!」

  見雅秋說起,桂兒忙上來將手裡捧盒遞上,酒兒接了,書玉自是稱謝不已。

  「姐姐來得也巧,我正煮了一壺好茶,姐姐請這邊坐,酒兒,再取個茶碗出來,我請二小姐飲茶。」書玉吩咐下去。

  雅秋遂坐於桌旁,淺淺笑道:「這倒真是人情債還得快,我才請你吃糕,你就請我飲茶了。」

  書玉聽這話有些不好的意頭,忙解釋道:「妹妹也不是故意,姐姐的好心妹妹自是情領的。只是正好妹妹這裡用茶,姐姐來了豈有空落之理?」

  雅秋知道自己的話怕是引起書玉誤會了。忙再道:「妹妹別多心,看急得這樣。唉,我就是這麼個人,話也不會說,本來好好的一句話,到我嘴裡,總是走了味兒,因為這個,母親總也不喜歡我。妹妹別放在心上,見我嘴拙。擔待我些吧。」

  菱兒見自家小姐說得可憐,也歎氣道:「表小姐,我家小姐這話說得極真。才在花廳你們也看到了。一向怕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家小姐總不得夫人歡心,連帶著這裡眾人都不受待見。」

  書玉自是寬慰,道:「姐姐也是多慮,妹妹斷不敢怪姐姐的。不過我聽這丫頭說得。確是實情,只是舅母兒女眾多,總有疏忽偏漏,姐姐別放在心上,有什麼直對舅母說出來倒好,有些事也許是下人搗鼓出來的。舅母只怕並不知道。」

  桂兒不服氣道:「下人還不是看夫人的臉色?夫人說不好,哪個敢說好?」

  雅秋立刻喝斷其聲,道:「你也昏了!這話是能說得的?看叫人聽見。傳出去,說你個搬弄是非,這園子裡你就別再想待了!」

  桂兒紅了臉,硬生生將一肚子話憋了回去,再看菱兒。偏開臉去,眼裡已然有淚。

  書玉心裡明白。遂叫酒兒:「你帶她們去你屋裡,咱們路上還帶得些風乾栗子香炒松子什麼的,取些出來,你招待她們。」

  酒兒機靈地應了一聲,兜手將桂兒與菱兒一左一右拉住,向外走去。

  劉媽媽從裡間出來,將雅秋的茶送上來,便也向後頭去,只留雅秋和書玉二人坐著,一時倒鴉雀無聲的。

  「妹妹怎麼不動手?這糕涼了就不好吃了。」雅秋等了半日,又將碗裡茶喝去一半,方才緩緩對書玉道。

  書玉心想我早等不及了,要不是你在這兒我顧及小姐身份,早開動了。

  「姐姐先請!」書玉親自動手,向雅秋盤子裡放上一塊,這才又向自己嘴裡丟了一塊。

  嗯,果然如雅秋所說,名點就是名點,入口細膩潤糯,不懈不滯,軟而有勁,韌不沾牙,雖是甜點心,卻只有微微的甜味,借了茯苓的清香,勝在天然。

  「姐姐品味不凡,這點心當真好吃!」書玉吃得高興,嘴上便如同摸了蜜一般,手下又勤快起來,雅秋一塊尚未吃完,她已連著三塊下肚了。

  吃到喉嚨裡發乾,書玉將面前茶水一飲而盡,又叫:「劉媽媽,茶還有麼?」

  劉媽媽從裡間拎著小壺出來,看書玉吃得腮幫子鼓起,不禁笑著嗔道:「小姐就餓成這樣?竟成了個大眼青蛙樣了!」

  書玉不好意思起來,心想我是不是太過得意,忘了小姐身份了?好在劉媽媽並不在意,替書玉將碗中滿斟上後,又替雅秋倒上些。

  「二小姐,怎麼今日花廳上,沒見到萍姨娘?」劉媽媽邊倒茶,邊無意間問了一句。

  書玉聽後奇怪,心想這萍姨娘是誰?只是面上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能穿幫。

  雅秋聽見萍姨娘這三個字,如被霜打了一般,臉色發灰,手裡正捏著的半塊糕也拿不穩了,只好慢慢放回盤子裡去。

  劉媽媽見此,知道必是不好,趕緊又問:「可是又不舒服起不來了?」

  雅秋搖了搖頭,細聲低語地開口道:「上年過後,萍姨娘的身子就愈發不好。太太說她是這樣慣了的,只管養著就是。誰知春分過後,竟連床也下來了了,人瘦得只得一把骨頭,太太看看不好,只說在府裡怕是有人衝撞了,愈發將她遷出府去,後來沒幾天,就聽人來回,說已經沒了。」

  書玉聽說沒了,心裡就是突地一跳,知道是人死了。劉媽媽更是大為震驚,脫口就道:「沒了?二小姐,你可見到最後一面?」

  雅秋再次搖頭,淡淡道:「沒有,太太說了,死人的地方不吉利,一個也不叫我們去。」

  書玉心裡有些明白了,想必這雅秋是庶出,這叫萍姨娘的可憐人,就是她親娘了。

  劉媽媽直歎氣不止,又道:「論理,這是錢家的事,哪裡輪到我一個外人下頭老婆子插嘴。只是錢太太心裡太狠了些,這府裡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萍姨娘溫厚善意,錢太太那時不能生養,大少爺二少爺都是萍姨娘所出,後來有了大小姐和你,就這許多兒女,萍姨娘也不曾在太太面前爭過一爭,太太大氣時,萍姨娘更是做小伏低。這些事就連我們潘府裡也都聽說過的。如今太太這樣行事,未免太不厚道了。」

  雅秋聽她這樣說,便低頭不語,著力將自己腰間一條宮絛,絞來絞去,直絞得手上青筋也起來了。

  書玉暗中捅了劉媽媽一下,口中便道:「媽媽老了,話這樣多起來?!快去裡間看著爐火,一會滅了就壞了。」

  劉媽媽會意,知道是自己情急,將話說莽撞了,再看雅秋那樣兒,更是不好再多嘴,只是到底心裡難過,一路歎氣,進裡屋去了。

  「姐姐別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姐姐還該自己多加保重才是。」書玉見劉媽媽去了,便將自己雙手蓋在雅秋手上,替她將絛帶鬆開,口中便不住安慰她。

  雅秋依舊搖頭,說來奇怪,自書玉進錢府以來,見她最多的動作便是搖頭。

  「妹妹好心,我自領了。我並不難過,雖說我是萍姨娘所出,到底還是太太的女兒,這是正理,我自要從的。其實太太不喜歡我,並不因為正出庶出,完全是因為我不會討人喜歡。大哥二哥自不必說了,就連大姐姐,也一樣是萍姨娘生的,太太照樣喜歡得心得肉一樣。」雅秋喃喃地道,這話與其說是給書玉聽的,其實更像是說給她自己的。只是到底有氣無力,不能叫自己信服。

  「太太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書玉見她一派可憐極了的模樣,實在看不過眼,遂真性情爆發,女漢子上身,情不自禁仗義直言,道:「姐姐只管將自己的日子過好不就行了?下人看不起叫她看不起去,很受不得了,姐姐只管拿出小姐身份來壓制!太太再不中意姐姐,到底身份禮儀是不能錯的!」

  雅秋這下連頭也不搖了,似是累了,只是苦笑道:「妹妹來這裡日子尚淺,所以有些事知道得並不周全。妹妹今後這樣的話也不必再說了。總之園子裡人多心亂,妹妹自己小心就是。」說著,便將身子緩緩抬起,又道:「我也來了許久了,怕是耽擱妹妹歇息,這就回了。」

  書玉知道是自己將話說急了,也許嚇到對方了。因此也不便再留,遂叫酒兒。

  待到人去之後,酒兒與劉媽媽正欲將桌上收拾起來,書玉揮手叫二人坐下:「左右屋裡沒有外人,你們也坐下來用些吧!二小姐人是老實,口味倒是不凡,這點心實在好吃得很!」

  酒兒與劉媽媽聽了這話,奇怪地互相對視,過後酒兒望望書玉,道:「小姐想是出去一趟,將以前的事全忘了?這點心是上回小姐來這裡時,帶給二小姐用過的。二小姐說好吃,小姐還得意地很,回來還對老爺太太誇嘴,說自己眼光好,口味高呢!怎麼小姐自己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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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6 09:26 PM

第二百三十一章 閒時念舊

      書玉一聽這話,心裡咯登一下,心想壞了,真是稍不留意就穿幫!

  「嗯,酒兒你說得沒錯。我竟忘了,唉,如今我記性也尋常了,看來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書玉有意學劉媽媽說話的口氣,一下將對面二人逗笑出來。

  「小姐也壞了,什麼不好學,學我老婆子!」劉媽媽嗔了一句,酒兒更是哈哈笑道:「小姐學得真像!劉媽媽平日一有了過失,偏就是愛這樣說話!」

  劉媽媽重重拍她一巴,道:「這糕都堵不住你的嘴!整天嘴頭子不伏個燒埋,說給你吧,這可不是咱們舊日潘府,勸你收收口吧,自己亂著也就算了,別給小姐惹出禍來!」

  酒兒衝她翻翻眼皮,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媽媽說得有理,因此嘴裡嘟曩幾句,也就算了。

  三人坐著吃喝,不免又扯些閒話。書玉只說今日所穿幾件衣服,因是當日當了,又重新贖回來的,總覺得有股子霉味似的,就帶了香袋也遮不住。

  劉媽媽便說明兒天好了,自己拿出去院子裡曬曬,太陽下照過就好了。

  酒兒卻道:「媽媽別拿去院子裡,咱們自已屋裡,窗戶下有陽光的地方,擺張凳子曬罷了。你們不知道,我才聽菱兒桂兒說,今年太太新出的花樣,說家裡境遇不比從前了,一切該省就省,所有小姐的冬衣都少做了一半,大毛更是沒有。小姐這一整套的曬出去。別人也就罷了,只怕常媽媽那老婆子不服,要來尋事。」

  劉媽媽聽這話有理,讚了酒兒一聲,搞得後者有些不太適應,因其在劉媽媽面前一向只有挨訓的份,高興之下,便又道:「媽媽你不知道,中午我陪小姐花廳裡用飯,看錢家大小姐三小姐。面上倒是光鮮,頭上手上也戴了不少,只是看得出來。花樣都是舊的,手工也不行。再說身上,就我站在遠處也看出來,那針腳竟有些是斜得歪了去!你說說看,這家裡用的裁縫能有多好?」

  劉媽媽嗯嗯二聲。過後自己也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剛才錢家二小姐來時,我暗中看她身上那件湖色地富貴萬年紋灰鼠皮襖,顏色發暗,想必是錢太太年輕時候的舊衣,一般新衣服哪有這樣陳的?」

  書玉不明白這些東西。不過聽她們一來一往,說得倒甚有趣。

  酒兒這時又道:「還有呢,剛才菱兒在我屋裡。悄悄對我說,錢太太心真是狠的。萍姨娘沒了,她四個孩兒一個也不許去看,只過了十兩燒埋銀子,悄無聲息就這樣打發了。」

  劉媽媽和書玉聽了點頭。說才雅秋在屋裡也這樣提起,看得出來心裡是難過的。只是口不敢言。

  「錢老爺也不吭氣?到底萍姨娘也是他跟前的人呢!」劉媽媽咂舌不已,也道:「伺候了他這許多年,兒女也養下了三四個,倒好,成全了太太,自己落個一無是處。最後也不知葬去了哪裡。」

  酒兒小嘴一撇道:「可不是?看起來,這家裡只有錢太太最大,錢老爺說話也不管用。」

  劉媽媽聽後,再想起前事,不覺犯起愁來:「咱們可算是錢老爺那邊的親戚,今後在錢太太後下這日子,只怕難過。」

  書玉卻是硬氣得很:「怕什麼?咱們有手有腳,又有許多家底,怕什麼?再者,錢太太看在我爹娘的面上,也不敢太過份,要不然,也不肯接我回來了。我剛才也對二小姐這樣說,咱們只管過咱們的,理她呢!她不願意管咱們,倒正好清靜些!看大小姐和三小姐尖酸刻薄的模樣,就算她們肯親近咱們,咱們也要躲一躲才好呢!」

  劉媽媽和酒兒皆笑起來,只說書玉倒是有志氣的,也不枉費在外磨練一場。

  提起在外,劉媽媽突然想起一事來,遂又愁眉不展,書玉知道她必是想起在外頭的東恩館眾兄弟了。

  「酒兒,你出去看看,二門外喜子可在?若在,叫他明兒抽個空跑一趟,只說替咱們再取些東西回來,看看東恩館那頭情況如何。」書玉一句吩咐,頓時叫劉媽媽心花齊開,只是過後想了想,又有些擔心。

  「小姐,如今喜子回府來,再不算跟咱們的人了,小姐能使得動他?萬一錢太太……」

  「沒事,喜子是跟老爺出門的人,不算舅母那頭的。要不然,舅舅怎麼敢指派他跟咱們下去?」書玉胸有成竹,劉媽媽聽後也放心了。

  三人坐了一會,將點心吃完,書玉又命酒兒裝了些栗子,方才將盒子送回雅秋屋裡。

  酒兒回來說,怪不得下午常婆子罵人,原來就為了二小姐私下裡取錢,命人出去買糕一事,她不敢說小姐,只說是菱兒桂兒挑唆的,連帶書玉也一併饒上了,好一通罵呢。

  劉媽媽一聽便生了氣,直說這家奴僕太沒有規矩,書玉是小姐,她常婆子能有幾個頭,敢罵起小姐主子來?!

  「不行,我得找她評理去!這還有王法沒有!」劉媽媽當真動了氣,抬腳就向外走去。

  書玉忙叫酒兒拉她回來,又勸道:「這有什麼?常婆子是這樣的人,媽媽只當給狗咬了,不理她就完了,橫豎她只敢在這院裡發瘋,別人也聽不到什麼。若認真與她對嘴,再吵起來,一會到晚飯時間了,廚房裡送飯過來,聽見了反而不好,不說常婆子是無理的,倒反要嫌咱們不如避諱了。」

  劉媽媽聽了有理,只是氣不過,無論什麼人,說書玉的不是她就是忍不得。

  書玉笑道:「這有什麼?左耳進右耳出罷了。你沒見菱兒桂兒她們?來來回回幾次,常婆子就指著罵,她們也只當不見。」

  酒兒也笑:「想是習慣了。她們倒沒什麼,只是顯得常婆子瘋了一樣,指天捶地就沒個人搭理。」

  劉媽媽聽後,再細想想,果然酒兒這丫頭說得沒錯,不理她,她就是瘋子一樣了,於是也笑了。

  待將桌上收拾好了,三人便坐下來,既然無事,劉媽媽便將箱子裡針線包取了出來,書玉一見就躲開老遠,從老爹的東西裡撿本書出來,一本正經地坐在窗下書案前,埋首苦讀起來。

  劉媽媽手拈細針,悄悄對酒兒道:「到底是咱們潘家的小姐,到哪兒都不忘讀書。上回去鄉下,第一件事也是買事,這次也是一樣,所以我說,書香門第,哪是一般人家比得。」

  酒兒連連點頭附會,也小聲道:「錢家幾位小姐別的不說,就這一點,就比不上小姐。」

  劉媽媽卻歎了口氣,道:「也是可惜,若小姐生個男兒身,這就出息了。惜在是女子,讀了也是無用。」

  酒兒不服道:「小姐女紅也是一樣出色,不過她並不喜歡做罷了。她是小姐,哪用得著自己動手?就在家裡,太太愛惜,一般也不肯叫小姐做的。」

  劉媽媽聳了聳肩膀,不再說了。

  她二人雖說聲音壓得極低,對話卻還是一字不落地都叫書玉聽了個不差。她在心裡直嘀咕,看來繡活不學是不行了,可自己手笨指拙的,怎麼學得出好樣兒來?

  思來想去,書玉只是尋不出個好法子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躲著再說了。

  及到晚飯時,劉媽媽和酒兒早早就將燈點上,冬天日頭短,不到黃昏天就黑了,書玉也不好意思再悶頭看書,看劉媽媽和酒兒在屋裡轉來轉去的忙,又是鋪床又是取水的。在外頭她是做慣了的,這會子若還在東恩館,正是最忙的時候,猛然間閒下來,實在叫她手足無措。

  見酒兒正捧著一盆熱水進來,書玉忙上去要接,酒兒碰讓不迭,口中直道:「小姐可別!弄濕了不是玩的!」

  書玉只得又去幫劉媽媽鋪床下帷幔,不出所料,也一樣被趕出來,只說不用。

  「你們這也不讓那也不讓,我悶也悶死了!」書玉佯裝生氣,坐在凳子上瞪著一雙大眼睛,緊盯住劉媽媽和酒兒不放。

  「好小姐,你只管歇著吧,這點事還用小姐動手?我們帶帶也就完了。說起來這錢家也真是夠嗆,粗使丫頭也沒有,就說這水,還得我親自去廚房裡尋來,要在咱們家裡……」酒兒又開始抱怨。

  「你少來吧!怎麼不說要在東恩館呢?咱們正該自己來做,也省得落人口實。你不願跑這趟腿,正好叫我來。今後去廚房裡取水,就由我去,也正好看看那廚娘長什麼樣?竟做得出那樣難吃的飯菜來。」書主托腮悶坐,全然一副無聊的樣子。

  「小姐你可別亂來!如今是在錢家,可不是在外頭了!」劉媽媽大驚失色,以為書玉當真,嚇得急攔連阻。

  書玉嘿嘿笑了,酒兒也笑,劉媽媽反應過來,又拍了酒兒一把,嗔道:「都是你挑唆的,我只打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6 09:29 P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卻思舊情

      被劉媽媽一通好訓後,酒兒大感不服,氣道:「媽媽最會撿軟柿子捏!怎見得又是我的不是?不敢說小姐,只管尋我的不是。」

  劉媽媽毫不留情,立即反駁道:「你還不是一樣?可惜此時喜子不在,不然你也定要尋他的晦氣是非。」

  書玉聽見劉媽媽提起喜子來,心裡不覺大感懷念,此時若還在東恩館,怕不正是樂融融大傢伙團坐於一處,吃喝說笑之際?

  酒兒心裡怕也是這樣想來,嘴上話也說不出,眼裡閃出期盼的光來,劉媽媽歎了口氣,因心裡掛念住老九根呢。

  「也不知到這錢府來,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書玉對著桌上一盞孤燈,喃喃自語道。

  劉媽媽幡然醒悟過來,忙道:「自然是對而有理的!若不然,小姐只是在外頭,終究不能了局。依小姐的身份,錢府也算是委屈了,若在外頭,就更不可取了。」

  書玉不說話,望著燈花出神,心裡突然浮出一人的身影來。高易雸,此時他到了哪裡?可也安置下來了?

  「書玉妹妹,這麼早就沒聲沒息了?難不成已經睡下了?晚飯還沒送到呢!不吃飯了?」正當書玉三人各懷心事,黯然神傷之時,屋外傳來笑語,只是這聲音聽得出來是不懷好意,再加上書玉此刻本自心情不好,愈發不想搭理。

  「外頭可是瑞芬姐姐?今兒著實對不住了,因來時辛苦,我已睡下了。姐姐若沒有要緊的事,就請回吧,待明兒早上,妹妹親自去姐姐門上請教就是。」書玉身子動也不動一下,只將臉偏去了門前。淡淡說了一句。她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樣必要得罪瑞芬,可此時也顧不得了。

  果然瑞芬站在門外,臉色大變。本來她約了曼英過來,是想當面給書玉幾句重話,也好扳回中午花廳失利一事。不想書玉竟見也不肯見上一面,說句話出來就要打發她二人離開。

  「喲,書玉妹妹果然好大的架子!也難怪,咱們錢家跟潘家哪能相提並論?書玉妹妹雖流落在外多時,倒還是這個脾氣不改。若說像姨丈。那真是確實無疑了。」瑞芬酸不溜秋地說道。

  曼英立即附和,也道:「大姐姐此言極是,如若不然。姨丈又怎會好好的得罪了人,將個一品京官的帽兒丟了?」

  書玉聞言大怒,二個毛丫頭竟背地裡議論起自己老爹來了!成何體統!

  「原來英妹妹也來了?今兒怎麼不嫌腿酸了?書玉實在覺得慚愧,為了書玉一人,竟累得姐姐妹妹們體乏神勞。話也說得失了常理,按說錢家家風甚嚴,是不可能在背後議論他人,更何況還是自家親戚的。想是瑞芬姐姐和曼英妹妹過於疲乏,說出話來,就有些不過大腦了。」書玉冷冷地向外回了一句。依舊於燈下坐著,只是身子繃得筆直,大有迎戰不退之勢。

  曼英被書玉的話嗆得面紅耳赤。當了下人的面,下不來台,眼看小姐脾氣上來,就要發火了。

  瑞芬趕緊拉她一把,提醒她不可。書玉這次來。是自己爹娘請回來的,聽說姨丈甚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她們顧忌於此,不敢當真與書玉硬來,因此心裡不忿,也只敢來陰的,斷然不能與書玉就此撕破臉皮。這也是錢太太對她們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算了,書玉妹妹既然乏了,咱們還是回去了。」瑞芬不陰不陽地沖屋裡道,「反正妹妹在這裡日子長呢,今兒不見明兒依舊要見,哪裡就避得開了?」

  書玉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方道:「姐姐說得極是。姐妹之間,只怕日日都要相見,姐姐妹妹們有什麼要緊話,就等不到明日?」

  「好!明兒我就在院裡等妹妹!妹妹若不來,可就真是言而無信,行而無禮了!」瑞芬氣沖沖丟下這句話就走,曼英火冒三丈地跟在後頭,也走了。

  酒兒不出聲地沖書玉豎了豎大拇指,書玉看見後只笑了笑,並不理會。倒是劉媽媽有些擔心,生怕書玉就這樣將二位錢家小姐得罪了,本來她們就不是善岔,只怕日後生事。

  「理她們呢!」書玉看出劉媽媽心思,遂道:「我得不得罪,她們總沒有好心,索性挑明了,倒叫她們有個忌諱,別真當我們是軟柿子一樣,任憑她們揉圓搓扁。」

  劉媽媽想想也有道理,便點頭稱是。

  廚房裡這時也送了飯來,書玉只說睡下了不用,叫酒兒和劉媽媽收了後頭房裡吃去,自己一個人坐在屋裡,依舊只是看書。

  晚間歇下後,書玉躺在床上,聽見酒兒在地上只是輾轉反側,又不住地有歎息之聲,於是坐起身來,將床前一副湖色綢繡淺彩葡萄玉蘭壽字帷幔揭開,對著地下那人道:「你怎麼了?只聽見你不睡,忙了一天,也不累?」

  酒兒見書玉聽見,不好再瞞,遂道:「回小姐的話,其實下午我已悄悄溜去二門,劉媽媽本意讓我尋喜子打聽東恩館之事,不想這小廝人竟不見,倒是聽見不少閒話。」

  書玉本見其鬱鬱不樂,只當有什麼大事,一聽不過如此,當下就啐了一口道:「你也知道是閒話了!不過是幾個小廝沒事時在門口胡嚼亂浸罷了,你當什麼真呢!」

  酒兒看了書玉一眼,欲言又止,書玉覺得了,更覺得好笑起來,道:「你這是怎麼了?能說就說,不能說趕緊睡!」

  酒兒這才緩緩開口道:「小姐,我說出來,你可別急。我聽二門外小廝們說,高家最近有樁喜事,說是高三爺,已尋定親事了。」

  酒兒邊說邊不住注意觀察書玉臉色,原以為要大驚或大悲的,不想竟半點動靜沒有,見其依舊臉色平靜如水,星點漣漪也不曾泛起。

  「我當什麼呢!別人的家事,咱們管那許多做什麼?他尋他的親,又與我何干?倒是你小酒兒,念著歪道卻誤了自己睡覺,可真是劃不了的!快睡吧,明兒只怕事也不少,若當了錢家人的面打瞌睡,我可沒法保你!」

  書玉淡淡說道,過後復又躺了下來,順手也就將帷幔放了下來。

  酒兒知道無事,懸了半天的心也就安寧下來,本來她聽見此事,心裡只是慌得不行,又不能尋劉媽媽出主意,自己又不知該不該告訴書玉。如今見小姐知道後,不過如此,倒真是心頭暢快許多,身子鬆弛之後,疲意湧現上來,不過片刻,微鼾遂起。

  書玉筆直地躺在被窩裡,動也不動一下。她知道自己不可流露出異樣,酒兒剛才顧忌不敢開口的模樣,深深地刺痛了她。為了自尊,她不允許自己有半分示弱。

  原來高易雸這樣絕情!面上也許平靜,可在心裡,書玉早已是沸騰勃發,怨氣,不解,忿恨,如一把把錐心之劍,幾沒將她的心刺成魚網。

  想自己與他分開,不過幾個月時候,他竟已尋上了親事!背信棄義!一時間,書玉幾乎要將陳世美三個字也噴出口來了。

  可是,明明是你自己拒絕了人家呀!高易雸手裡還有你親手寫就的絕別信呢!金小倩突然從書玉腦袋裡竄了出來,她總是這樣不合適宜的出現。

  我又不是自願!是他老媽上門逼我的!書玉為自己辯護,想起前情,眼淚已欲奪眶而出。

  你也會說是老媽逼的!也許他的親事也是他老媽逼的呢?!再說,他高易雸也不可能知道那信是如何來的,依高太太的品性,也不可能自己說出來穿幫吧?!

  金小倩的話,瞬間就令書玉發熱發燒的腦袋冷靜了下來,想想也對,這一回,她不得不承認,金小倩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道理歸道理,理智歸理智,感情這東西,是不能以前面所說的二者來衡量與解釋的。想起高易雸那張熟悉的面龐,想想自己穿越千年,竟能與他在這裡重逢,想想自己與他幾乎可能,近在咫尺伸手可得的幸福,書玉不禁含情帶恨,如那風吹楊柳,雨打芙蓉,眼眶中擎住的兩行珠淚,也實難再忍下去,唯有釋放,蜿蜒婆娑而下。

  這回空氣中的金小倩也不再說話了,慢慢將身影隱去。彷彿她是真知道書玉的難過與憋屈,於是既不安慰也不多嘴,讓她哭出來,發洩出來,倒是好事。

  無聲地哭了不知多久,書玉終於累了,昏沉沉睡去,這回再無干擾,一覺就到天亮。

  「哎呀,今兒可遲了!」待到眼睛睜開,書玉驚覺外頭天光大亮,就自己躺在床上隔著帷幔,依舊看見微微有光投進屋來,因此生怕自己起遲了招人笑話,來不及地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小姐別慌,外頭還早呢!」酒兒此時也已起身,正在收拾地下自己的鋪蓋,因見書玉忙手忙腳地揭那帷幔,看著幾乎要將那布也扯破了,趕緊上來幫手,又寬慰其道:「外頭亮是因為又下雪了,地上樹上積出一片來,所以印得窗戶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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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6 09:33 PM

第二百三十三章 臨窗理妝

      書玉聽說只是外頭下雪,方才放了心,又拍拍心口笑道:「可嚇死我了,若真起遲了,去舅母那裡請安,又不知她要說出什麼好話來了。」

  酒兒點頭亦稱是,劉媽媽也就進來伺候,幫著酒兒挑揀出書玉今日所穿的衣服來。

  書玉玩心正起,因屋裡火盆正旺,也不覺得冷,於是穿著小衣就下床來,褂子也不曾披就去窗下向外張去,果見地上已積出薄薄一層雪來,樹間廊上,亦皚皚如銀鑄一般,空中還在不停地向下扯絮拉棉,似玉龍翻甲繞空舞,如白鶴羽毛連地落。

  看了半日,書玉口中喃喃自語道:「一會得了空,收些梅花上的雪來泡茶倒是好的。那花瓣也好,一併收起來,泡進我的橘蜜裡,調出汁子來點茶,想必也是絕妙。」

  要不說吃貨就是吃貨呢?看到什麼也不能忘了吃呀!

  「小姐快將這衣服穿起來再看!」劉媽媽回身見書玉已從床上下來,急忙將一件紅地折枝牡丹紋閃緞灰鼠皮襖披在書玉身上,口中不禁抱怨道:「小姐這麼大了,倒還跟小孩子一樣愛玩!不過是下雪罷了,年年也見,倒當個稀奇事兒一樣當真看起來了?前些日子才受了風,還不知自己保養些。」

  書玉被她訓得無言以對,吐了吐舌頭,乖乖伸手就衣。只是她抬眼見劉媽媽遞過來的這件衣服金閃閃亮晃晃的,心裡有些不欲,便皺眉道:「媽媽,去請安罷了,穿這個出太富麗了些!你們也知道錢家近況的,若我穿成這樣,越發襯得她們沒有好衣裳。就更有話說了。爹娘獲罪在外,我留在這裡更應檢點些才好。」

  劉媽媽點頭,卻道:「小姐說得自然有理。只是剛才錢太太打發底下人來說,今兒家裡有客要來,我想她特意吩咐,想必是叫小姐打扮齊整的意思。既然見客,穿這個也就不為過了。」

  書玉聽說有客,心裡倒是好奇,遂由著酒兒和劉媽媽替自己穿上這小襖,底下又繫上一條相配的米色繡金鑲邊妃色菊紋鳳尾暗花皮裙。又是一雙掐金挖雲月白羊皮小靴,腰間端端正正配上條月白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宮絛,左邊銀紅綾銷江牙海水嵌八寶兒小荷包一隻。右邊金絲香囊一隻,酒兒還要掛上一隻玉珮,書玉直說夠了夠了,再多錢太太就要眼紅了。

  「小姐今日可算打扮出來了!」劉媽媽喜茲茲地看著書玉,心中半是酸楚。半是歡欣。喜得是,小姐經厲了這許多事,依舊端莊模樣不變,骨柔肌膩,膚潔血榮,神氣靜息。儀態婉嫻。這十六個字是當日老爺賜於小姐的,今日看來,當真沒錯。可酸的卻是。小姐這樣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今也算淪落,竟要委屈寄人籬下,若是好人家也罷了,又巧碰上錢太太這樣的。想到這裡,劉媽媽唯有一聲歎息。怨命運不公。

  「媽媽,今日給小姐梳個什麼髮髻為好?」見穿戴好了,酒兒便打算替書玉梳妝,書玉一聽她們這樣,頭皮都有些發麻了,見客而已,不必搞得好似要去相親一樣吧?!

  「整齊精神點就行了,酒兒你行行好,別那樣隆重好不好?待我爹娘回京再認真打扮不遲!」

  書玉的話提醒了酒兒和劉媽媽,確實,老爺太太如今還是帶罪之身,小姐太過招搖也不是好事。

  於是酒兒鬆鬆替書玉挽上隨常雲髻,再壓上一隻書玉最愛的墨玉匾簪,餘者不過一隻同色墨玉如意釵,胸口手指間再無他物點綴,這也是書玉的意思。

  「小姐,耳朵上又怎樣?」酒兒從書玉的頭面匣裡拈出一對赤金鑲翡翠色貓眼石丁香來,從書玉眼前一晃而過,笑著問道。

  書玉被那上頭一汪碧色晃得眼暈,直說太華麗了不必,自己卻親自撿出兩隻一對米粒大小的白玉墜子來,向雙耳洞裡一填,完事。

  「這樣行了吧?」書玉已是坐得腰酸,這便站了起來, 劉媽媽替她將衣服拉直撣平,酒兒再將頭髮抿平,二人方才心滿意足。

  「對了小姐,面上胭脂還沒擦呢!」書玉正要走時,酒兒突然想起一事,又在書玉背後叫道。

  「不必不必!這樣已經很好!」書玉快步如飛,逃也似的出了房門。劉媽媽跟在後頭來不及地又喊:「小姐,將這披風穿了去!」

  酒兒接過來奔出門去,將一件綠地飛鳳天馬紋大毛斗篷蓋在書玉身上,這才放手,跟在書玉後頭,向雅秋那邊去了。

  「姐姐起來沒有?」書玉站在門口台階下,低低向雅秋屋裡問了一聲。

  菱兒應聲出來,將簾子打開,笑著請書玉進去:「我們小姐起來半日了,正在梳洗呢!請表小姐進來坐坐,今兒外頭冷得厲害!」

  書玉扶住酒兒,拾級而上,也笑對菱兒道:「可不是?誰曾想又下起雪來?」

  進去後果見雅秋臨窗坐著,桂兒正在她背後替她梳頭,卻見她今日挽起牡丹頭來,桂兒手藝不凡,那髮髻挽得蓬鬆而光潤,想必裡頭填襯了不少假髮,又刷上不少花水黏汁,方才得此效果。

  「姐姐今日認真打扮起來了!」書玉見這髮髻手工繁複,遂笑著開口道。

  菱兒請書玉坐在雅秋身後,又送上茶水,於是書玉便正好細細打量。見其身穿一青蓮色灰鼠皮襖,上頭並無出色花紋,底下一條灰綠滾邊長裙,更顯得老氣橫秋,雖則頭上髮髻光亮,只可惜除一對赤金蝴蝶釵尚看得過眼,別的看出來都是粗製,令人不忍卒目。

  「今兒到底來得什麼客?」書玉看了半天,想稱讚幾句,可假話令她如鯁在喉,實在說不出口,只得繞開話題。

  「原來妹妹不知道?我聽母親那邊來人說,好像是布政使顏大人的夫人,顏夫人與顏家大奶奶。」雅秋邊對鏡理妝,邊慢慢答道。

  書玉聽到個顏字,差點沒將口中含住的一口熱茶噴出。顏家!顏予軒!東平樓!少東家!

  這幾個詞如連在一起的一竄劍魚,一溜煙從書玉眼前滾過,書玉手捧茶碗,呆呆坐著,動也動不得一下。

  他家來人?!幹什麼?!是不是又是那傢伙在暗中搗鬼?!

  「想是顏家太太與大奶奶與舅太太甚有交情?平日裡是常來常往的?」酒兒將書玉的反應看在眼裡,見其開不得口,唯有自己替她來問。

  「要說交情,倒沒有什麼。我也覺得奇怪,平日太太與她們也沒聽過有什麼來往,今日前來,實在也不知因為何故。」雅秋邊想邊答,「不過我這裡也偏僻得很,一般消息難得傳到我耳裡,也許有些別情是我不知道的,那就難說了。」

  酒兒聽後,又拿眼睥了書玉幾下,見其依舊毫無反應,只好暗中用腳踢了幾下,方才令書玉回過神來。

  「哦,原來如此。」書玉這話說得不知所謂,全因剛才雅秋的話她全沒聽進心裡,只顧想到他事上去了。

  「好了,我也打扮周全了。」雅秋左照右照之後,滿意地起身,只是轉身後見到書玉身上頭上,目光立即又黯淡了下去。

  書玉趕緊上來挽住對方,又滿臉堆笑道:「姐姐今日這髮髻著實好看得緊!桂兒好手藝!下回教教我的丫頭,好讓我也光鮮一回。」

  雅秋淺淺一笑,由菱兒將一隻銀條紗挑線香袋兒掛在自己腰間,然後方道:「姐姐有這些東西在身,又何必在意髮髻?就只如今日一樣,隨常雲髻,也就光彩照人得很了。」

  書玉低頭一看,見其手指自己身上衣服,心中不禁有些埋怨起劉媽媽來,到底這綠地飛鳳天馬紋大毛斗篷太過惹眼了些,雅秋都這樣說,到了錢太太那裡,見著錢大錢三小姐,就更不知有什麼酸水要吐了。

  「姐姐請這裡等我一等,這大毛穿得太熱,我,我回去換換為是!」書玉快步從雅秋屋裡奔出,酒兒會意,趕在前頭去到書玉房裡,到底翻出一件當日潘太太穿用的石青多羅呢灰鼠披風來,換下自己身上那件方才罷了。

  「若不是怕遲了,我真想連裡頭也一併換掉!」書玉急急忙忙向外走去,邊走邊將裡頭那件紅地折枝牡丹紋閃緞灰鼠皮襖的領口,向披風下塞了塞。

  「這也就行了!難不成她們穿差了,小姐也要跟著一齊受累不成?說到底,畢竟錢家是趕不上咱們潘家的。」酒兒不服,跟在書玉後頭,不住於口中嘟囔。

  「如今她們可比咱們強!你可別忘了,我爹回京之事,八字還沒一撇呢!真回來了,咱們再抖威風不遲!」書玉回身低低呵斥了酒兒一句,生怕她的話叫雅秋聽了去。

  雅秋早已站在院子中間,含笑等書玉趕到,笑道:「妹妹倒趕得急!看頭上汗也逼出來了!」

  書玉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只說叫姐姐笑話了,當下二人並無多話,各自於丫鬟傘下,緩緩向院外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6 09:36 PM

第二百三十四章 錢大奶奶

      書玉與雅秋正走到錢太太房前,冤家路窄,正撞見瑞芬與曼英也走到這裡,二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前者一套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金青鼠皮襖,後者則有樣學樣,同樣大紅遍地金水草紋皮襖,如同雪地上突然燒出來的兩把邪火,將書玉的眼也險些耀瞎了。看來這家裡說是節儉,卻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說來奇怪,這二人並不是一母所出,倒長得十分相像。尤其瑞芬,按說她與雅秋皆乃萍姨娘所出,卻長得截然兩樣,瑞芬眼眉間半點不像萍姨娘,更不像錢老爺,反倒與錢太太十分相似,當真老天弄人,造化玩笑。

  這一對邪火雙胞胎,帶陰不陽地笑著走至雅秋與書玉面前,瑞芬便道:「書玉妹妹,今兒起得早了?想是昨晚睡得早的緣故。妹妹好大的面子,我們昨兒去了,竟不叫見,想是嫌我們哪裡不好了?又是哪裡得罪妹妹的緣故?」

  書玉見其上來就挑刺,面上遂帶三分若無其事,若有似無的淺笑道:「哪裡此事?妹妹初到這裡,請教姐姐還來不及呢!哪提得上得罪二字?就有什麼不是,也是妹妹不是的多,姐姐總是對的,尤其這是姐姐自己家,妹妹萬事不熟,正要求姐姐提攜呢!」

  瑞芬不屑地笑:「書玉妹妹哪裡還用得著我們?有雅秋就行了嘛!雅秋,你帶攜書玉就行了,你二人也正相配,都是燒也不熟的貨!」

  這話說得過於直白了,連雅秋都有些動容,本來平靜的臉上,眉毛也微微顫抖起來,菱兒看不下去,從她身後繞出來。正要說話,雅秋一把將她推了回去,反倒自己定了定神,細聲細語地開口了:「既然大姐姐三妹妹都到了,咱們就一塊進去吧,別叫母親等急了。」

  瑞芬哼了一聲,搶先從雅秋與書玉身邊走過,曼英緊隨其後,當仁不讓的樣子,同時還不忘送二人一雙白眼。以助其勢。

  書玉只看雅秋,心想她這氣量真不是蓋的,這樣當面奚落。雅秋竟然也能隱忍不發,看來自己以後倒真要跟對方好好學學。本來總以為自己已是夠有雅量了,不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跟酒兒比起來,她是夠了。可跟雅秋一比,她又不行了。

  雅秋不吭聲不吭氣,知道書玉暗中觀察自己,可只裝作不知道,待瑞芬和曼英走了,方請書玉道:「妹妹。咱們也走吧。」

  書玉宛爾一笑:「請吧姐姐!」

  進屋後,書玉見錢太太端然上坐,瑞芬曼英一左一右圍著她。只是說不盡的馬屁,例如:「這支碧玉稜花雙合長簪帶於母親頭上是極好的,正襯出母親今日所穿這件天青綠垂柳暗花綢皮襖,搭配可謂天衣無縫!」

  錢太太聽見,自為得意。用手將那隻長簪向裡推了推,正要說話。另一位小姐又來了:「這且不說,看母親脖子上這串珠鏈,顏色不說了,如玉如脂,最難得大小一至,這到哪裡尋得出來?滿京裡看了,也只有母親才有,當然,也只有母親才配得上呢!」

  書玉聽見這肉麻得要死的媚語,幾乎一口老血噴將出來。若說珠子,她只想得出昨兒收撿箱籠時,母親頭面匣裡的那套,看過那件再看錢太太指間把玩的那串不知什麼東西,書玉只想說:騙人也是需要技巧的!這一坨什麼玩意明明是有大有小的!

  錢太太正沉浸在兩位愛女每日例常所為,替她營造出美妙的海市蜃樓裡,忽見書玉與雅秋站在眼前,如美夢被驚醒一般,不耐煩卻沒辦法,只得敷衍地揮了揮手,道:「哦,你們也來了?坐吧。」

  雅秋上來行過禮,又問過安,方才靜靜地坐於瑞芬下首。書玉照她的樣兒,依序走一遍程序,不過做得有氣無力,明顯得出不是真心,這也是她故意的,就是想給錢太太添些堵才好,只因實在看不慣對方對待雅秋的態度。

  錢太太正要開口,外頭又進來一人,書玉回頭看時,卻不曾見過。

  「這是我大嫂子,想必你不認識。」雅秋悄悄對書玉道,「今年剛過門的。昨兒她說有些咳嗽,所以沒去花廳替你接風。」

  書玉嗯了一聲,又細細將這小婦人上下打量,見是一身金色閃閃,紅地四合如意雲鳳紋織金緞皮襖,寶藍地掐金蘭蝶刺繡馬面裙,寶髻兒高綰綠雲,繡裙兒低飄翠帶。頭上珠翠滿堆,有金有翠,且看得出來,都不是一般等閒貨色。

  「大嫂子來了?」瑞芬曼英見人到,急就起身問好,雅秋也抬起身子來,書玉見時,也一併起來,權當應個景兒。

  這婦人微微一笑,只當錢太太行過禮去,然後掃過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定在書玉身上。

  「想必這就是潘家妹妹了?實在對不住,昨兒我受了風下不得床,妹妹別怪我怠慢。我受些累事小,若帶累妹妹染病倒是罪過大了。」

  書玉見其如此說來,少不得笑著應付道:「大嫂子這是說哪裡話,折殺妹妹我了。」

  錢太太便道:「緯蘭,你既不舒服,就別總站著說話,快坐吧。」

  書玉心想,原來她叫緯蘭?怎麼跟個男人名字似的?

  雅秋趁眾人坐時,小聲再對書玉道:「我家這大嫂子姓台,娘家是皇商,專向宮中進貢各式綾羅織造用品的。」

  怪不得這樣有錢!書玉暗自點頭,心想錢太太這倒是攀上了一門好親,也難怪大小姐三小姐對這大嫂子如此巴結了。

  「你們既都到了,我便實話說出來。今日顏家來人,實在我也不知所為何事。一向我錢府與顏家並無深交,不過,」說到這裡,錢太太意味深長地頓了一頓,將座下除緯蘭外,各人掃視過一遍,特別重重看了瑞芬一上發,然後方道:「聽聞顏家二爺尚未婚娶,也許……」

  此言一出,眾小姐皆有些羞澀之意,也都將臉偏過去不看錢太太,卻是各有心事,瑞芬是樂得臉紅,曼英則有些為自己著急,因已年紀尚幼,又看出顏家算得上一門好親,因此著急。

  雅秋則淺淺垂首,斂口不語,知道是與自己無干的,自己來不過是虛填個座兒罷了。

  書玉卻是這在座幾人中,真正嚇了一大跳的。說不上為什麼,她心中竟有些怒意,你們幾個算什麼?就這樣私自打算起來,預備將瑞芬硬推給我東家不成?也不看看瑞芬那尖酸的模樣,我東家能看得上?

  我東家這三個字一躍出來,書玉突然醒悟過來,卻愈發覺得慌張,好笑好笑!顏予軒什麼時候成了我的了?真該打嘴!實在不妥!金小倩哪兒去了?也不出來給我提個醒!

  書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穩了穩神,別讓錢家人誤會她有什麼想法,那就糟了。

  不料她剛剛將臉轉回來,就見坐在對面的蘭緯正全神貫注地盯住自己,見書玉看見了,方才一笑而過,將目光偏了開去。

  搞什麼鬼?!書玉心想,這大嫂子實在奇怪的很,為什麼總在自己身上留心?

  「太太,外頭飯好了,可就傳進來?」地下丫鬟的聲音,將在座各人走去大半的魂靈叫了回來,錢太太點頭答道:「傳吧!」

  一席早飯,書玉吃得沒滋沒味,一來這食物實在糟糕,二來麼,顏家來人這事,實在叫她有些心神不寧,就連酒兒都覺得忐忑不安,就更別說是她了。

  「小姐,咱們剛到,顏家就來人,你說會不會是東家有意安排的?」趁眾人用完後,接水漱口之際,酒兒悄悄對書玉耳語道。

  「快別說了,見別人聽見了什麼意思!」書玉立即喝斷其聲,再看看周圍,似乎沒人聽見,方才略放下心來。

  酒兒不敢再提,只是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說實話她真希望顏家能上門提親,小姐也好早日離開這錢府,若真能這樣就好了,她有些喪氣地想著。

  錢太太見飯用盡,便招呼眾人入內室用茶,又問蘭緯道:「帆兒媳婦,這裡唯有你娘家向與顏家交好,你說說看,顏夫人和大奶奶,飲食上有些什麼喜好沒有?若有就說出來,中午我也好交代廚下做去。」

  蘭緯聽了直笑,過後方以茶鍾蓋臉,輕輕說道:「母親也不必忙。顏家向以飲食精緻聞名於京,一般外頭的東西,她們是不吃的。如今既說要來,只怕帶席面上門,母親也可省事,她們也就自便了。」

  書玉聽後,回頭看了酒兒一眼,二人心裡皆想,好了,看來中午這一餐,總算可以吃得了。

  錢太太聽見這話,果然也笑了,滿臉輕鬆之色,想必她也知道家中廚子不中用,如今正好,顏家帶飯上門,也省得自家窘態落進她們眼裡。

  真正富貴人家,行出來事就是與人不同!若這事能成,那可就太好了!錢太太呷一口茶,又瞇起眼睛來,細細審視瑞芬的穿戴妝容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6 09:53 PM

第二百三十五章 滿屋心計

      「瑞芬,我看今兒你這頭梳得不好,這一會工夫那邊上都鬆了許多,跟你的丫鬟也太不留心,你過來,就在那鏡前,叫紅蓮給你抿一抿!」錢太太吩咐一句,瑞芬立刻拉過紅蓮,二人既向鏡前走去。

  蘭緯看了,含笑不語,只管飲茶。

  看來這大嫂子甚會做人!書玉邊喝茶邊想,聽她剛才說得那話,當了眾人的面,又不叫錢太太難堪,又說出來實情,功力唯實不一般。想到這裡,書玉不覺抬頭去看對方,不想她也正看向自己,目光如炬,書玉情不自禁臉紅起來,又慌的低下了頭去。

  「哎呀!」忽然鏡前一聲驚叫,眾人忙起身過來,尤其錢太太走在頭裡,口中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回太太的話,大小姐頭上這根簪子,斷了。」紅蓮攤開手來,果見一根銀鈕絲八葉桃花簪子,從頭處斷開,分作了兩截。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錢太太見到東西壞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上來趕著就罵紅蓮:「向來你做事都是毛手毛腳,我打著喝著就是不聽!如今可好,連小姐的簪子也弄壞了,來人!」

  紅蓮聽見錢太太說話的聲音比往常高了八度,知道壞了,又見叫人,嚇得腿軟身酥,一下就跪在了錢太太面前,抱住她腿就求道:「好太太,饒我這一回吧!原也不是我手重了,紅蓮每日給太太梳頭,太太也是知道的,最知輕重,不會胡亂下手的。實在小姐這簪子日子久了,那銀絲又扭得不好,該連著的地方不過略微帶上些。怎見得不斷呢!好太太,紅蓮說得全是實情,太太不信只管自己看看!」

  說著,紅蓮包著眼淚,將手裡簪子呈上,指望錢太太看了,能饒過她去。

  不想錢太太聽了這話,更為震怒起來:「放你娘的狗屁!你一向做事不機靈,我說著你就是不聽,總想能混就混過去完事!今天正叫我撞見。再沒別的話好說,竟指這簪子不好!實說給你,這簪子是我給大小姐的。是我娘家帶來的嫁妝!你說它不好,難不成我的嫁妝還禁不住一個下人的手,入不了一個丫頭的眼不成?!」

  紅蓮包在眼裡的淚隨著錢太太的話音,一下便滾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口。終於沒能回得出話來,人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書玉見了不忍,她那愛打抱不平為弱者出頭的小心臟又開始有些不安份了,正想上前替紅蓮說句話時,不料蘭緯從她身後轉出來,笑嘻嘻地走到了頭裡。

  「母親別氣。眼看就要過年了,多少大事等著母親料理呢,若氣壞了身子。倒值了許多。」 蘭緯笑盈盈地將錢太太扶回原位處坐了下來,又親自奉上茶鐘,然後方回去,接過紅蓮手中簪子,不過粗撇過一眼。直接放回對方手裡,然後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赤金春蘭吐蕊髮簪。也不用紅蓮,蘭緯便親手替瑞芬帶在頭上。

  「這不好了?」丟下這句話,也不看鏡中得意的那人,蘭緯徑直轉身回座,向錢太太笑道。

  錢太太見東西到手,肚子裡那一包氣早已飛到九霄雲外,臉上也有了笑,遂回道:「看你這媳婦兒!偏就用了你的東西,你也太是個大方!」

  蘭緯半帶笑容半冷哼了一聲,道:「母親為何如此見外?一家子骨肉。不是我要說句多心的話,若都這樣認真計較起來,那幾天幾夜也算不完了。但凡我有的,還不是母親的?」

  一席話說得錢太太眉開眼笑,書玉則聽得目瞪口呆,高手,果然高手!錢太太竟聽不出對方話裡揶揄之意,也算是被錢沖昏頭了。

  「母親,你看這簪子配我可好?」別說錢太太,就連瑞芬也興高彩烈起來,對著鏡子搔首弄姿,好在書玉剛才吃得不多,不然只怕要嘔出來了。

  「自然是配得,」這回曼英搶在前頭說話了,不過她似乎有些嫉妒,又不敢當面說出來,遂將身子貼到錢太太身上,左右扭股糖似的,扭個不住:「看那花樣多漂亮!娘,趕明兒也照樣給我打一支吧!」

  錢太太順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道:「你這丫頭偏愛在這上頭趁水!這是你大嫂子帶來的東西,也許是蘇杭過來的,京裡哪能說打就打?哪一路匠人也沒這樣的好手藝!」

  說是這樣說了,錢太太卻與曼英一樣,直拿眼睛在蘭緯身上噓個不停。

  蘭緯輕輕咳嗽一聲,將手中茶盅放下,然後方才對曼英笑道:「你大姐姐是簪子斷了,難不成你的也斷了?若真有這麼巧的事,我也送你一支好了,不過現成的沒有,只好尋支舊的出來化了,叫我爹托了人去蘇杭,再叫那匠人照樣打來才好。」

  曼英一聽,喪氣不已,又不好直接沖蘭緯發火,只得從錢太太身上下來,翻了個白眼了事。

  蘭緯只作沒看見,卻向瑞芬道:「大小姐快來吧!顯見得這樣花枝招展的,襯得我們黃臉婆一樣,愈發不敢見人了。」

  瑞芬粘在鏡子前一樣,拔了半天方才拔起來,跟她的丫頭也覺得好笑,又不敢大聲,忍笑將其扶了過來,待其安坐,一溜煙就跑了出去,想必是要出門笑個痛快。

  書玉也自好笑,不想背後突然一陣發抖,回頭看時,原來是酒兒,掩面偷樂,笑得身子直打顫,連帶著自己也抖了起來。

  書玉跟著笑了一會兒,方才推了酒兒一把,二人強忍住鎮靜下為,再聽錢太太有何指教。

  「昨兒我已說了,今年你爹降了官,沒得說,大家節儉些度日。本來到這時候,該給你們一人一件大毛,今年只好將就些,穿穿舊的吧。」

  別人聽見這話也就罷了,唯瑞芬不肯了,她本來坐在錢太太左手邊的,這時便上前拉住錢太太的手道:「論理,母親的話我不敢不依,只是今日見客,我原有的那件風毛出得乍開來了,怎麼見得人呢!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生顏家那樣講究的人家,若落在顏夫人和顏大奶奶眼裡,不招她們笑話麼?!」

  錢太太被她纏得沒了法子,只好再叫綠荷:「將我冬衣箱子抬出來,待我撿一件出來。」

  瑞芬聽見這話,已樂得失神落形,因此也就沒有看見曼英再度甩過來的一對白眼。

  待箱子抬到,只有瑞芬一人上前,蘭緯與書玉安然坐著,雅秋更是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曼英本來心裡貓抓一樣難受,只是知道自己沒份,方才強忍住沒有上去。

  錢太太邊看綠荷紅蓮揭開箱子,邊暗中打量書玉與蘭緯,見前者倒還好,也是書玉機警,走時將那件惹人眼熱的綠地飛鳳天馬紋大毛斗篷換下來,酒兒手裡此刻捧著的,不過是件石青多羅呢灰鼠披風,因是潘太太舊物,方不打眼。

  倒是蘭緯身後跟著的丫頭,手裡捧著她的大紅撒金海水雲龍紋妝花緞貂鼠披風,亮閃閃地將錢太太眼睛也刺痛了。

  「娘,我看這件甚好,就這件給我如何?」瑞芬哪裡想到那許多?一向慣會察言觀色的她竟也遲鈍起來,看不出錢太太神色有些不好了。

  「有你什麼挑處?!」錢太太突然大聲,叫瑞芬樂昏的了頭腦有些冷靜了下來,這才恢復些理智,看出錢太太實在打量蘭緯。

  「母親說得是,是女兒莽撞了,女兒只聽母親教誨,母親說那件好便是。」瑞芬立刻掉轉口風,整個人瞬間就乖巧了起來。

  變臉技巧不凡!書玉在心裡替她叫了聲好。

  錢太太板著張臉,伸手在箱子裡左挑右揀,沒一件看得中,更別說比得上蘭緯的了,看對方那件毛出得油一樣亮,再看看自己的,最好也就是厚實一些,哪有對方水頭光彩?

  「也罷,不過是見客而已,且不用那樣華麗,咱們不比人家,哪有那許多閒錢弄這些東西?有得穿就不壞了!多少正經公侯小姐,還摸不到毛邊,只有棉綢穿呢!」錢太太有些賭氣地說著,眾人聽見便都不自覺地向書玉看去,知道錢太太意在指書玉被趕去鄉下一事。

  雅秋和蘭緯倒罷了,目光不過從書玉身上帶過,倒是瑞芬和曼英,聽見自己母親有意奚落書玉,心裡得意,面上帶笑,後者便趁機道:「母親說得極是,公侯小姐有什麼了不起?皇帝一句話下來,該出京出京,該流放不是一樣流放?」

  書玉不氣不惱,反倒眉翠含顰,靨紅展笑,淺笑應道:「舅母說話,自然有理。做官到底還看聖上臉色,所以才有起有落。一句話說得不好,也許就流放了出去,可若聖上過後轉變了心意,立趕著叫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這也是書玉的小見識罷了,舅母,也不知我方才說得,對也不對?」

  錢太太噎住了,這才想起,自己為何接書玉回來?不正是其父潘傑弘隱隱又有回京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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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7 10:04 PM

第二百三十六章 話中有話

      「書玉是大家閨秀,潘家又向來以書香聞名天下,你哪裡有什麼小見識?但說出來,就是對的。」錢太太臉色轉變得太快,那笑容也沒來得及調整到位,看在眾人眼裡,不免都覺出勉強來。

  「舅母說得書玉妹妹臉都紅了呢!」書玉正無措時,蘭緯開口替她解了圍,待書玉向她笑去,以示感謝時,不想對方竟又將臉轉向瑞芬,一時有些令書玉摸不著頭腦,到底她是站在自己這邊,還是瑞芬?

  「正好你們都在,幫著剝些果仁擺碟吧!廚房裡今日要備茶燒水,再者,那些人笨手笨腳,我也不放心叫他們弄。」錢太太命綠荷紅蓮捧出乾果來,書玉有些傻眼,說實話自到了錢府,令人稱奇的事太多了,她幾乎應接不暇。

  原來小姐們也要自己動手備果碟的?忽然書玉想起一事,於是掉頭小聲問酒兒道:「咱們在家裡,我記得好像……」她故意只說一半,只等酒兒接話。

  果然小丫頭上當,立即接道:「當然咱們潘家不是這樣!別人家我不知道,反正咱們以前都沒剝過!小姐向來在府中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書玉點了點頭,原來也不是家家如此。

  「說什麼廢話?沒見都動上手了?怎麼只你高貴些怎的?」紅蓮今日受一場氣,想必心情不好,見酒兒與書玉有說有笑,遂上來斥道:「沒看那邊小姐們都在剝?你一個丫頭倒有空閒了?」

  酒兒氣極,書玉卻不願多事,畢竟這裡人多,除了雅秋,她實在說不准還會有誰能幫自己說話,萬一真吵起來,雅秋也不是能說得上話的人。於其到時候難看,不如自己省些事算了。

  「行了酒兒,你去捧過松子來,我幫你剝。」書玉拍拍酒兒,半是安慰半是吩咐道。

  紅蓮見書玉開口,方才罷了,瞪了酒兒一眼,走了開去。酒兒在其背後啐了一口,小聲道:「現在聲氣倒大!剛才叫人趕你出去才好咧!」

  書玉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正要笑時。忽然又見蘭緯向自己看過來,只是,書玉回望過去時。她又掉臉轉頭,不肯接書玉眼光了。

  奇怪的人!書玉心想,這到底什麼意思?我又不認識你!

  「酒兒,」剝松仁時,書玉再次試探道:「錢家大奶奶。我初見她只覺得眼熟,你覺得如何?」

  酒兒聽書玉這樣說,招頭看了蘭緯一眼,搖搖頭道:「我沒見過錢大奶奶,想必小姐也是初見。不過眼熟難說,也許她長得像小姐以前見過的什麼人?不過小姐在府裡時。來來去去只有幾家親戚家的小姐,似乎沒人長得像錢大奶奶。」

  書玉見酒兒這樣說,只得算了。過後又在腦子裡過一遍前世的熟人,似乎也沒有相似的。

  難不成金小倩魂穿到錢大奶奶身上了?驟然這一念頭竄出書玉的腦海,幾沒將她魂靈嚇出竅去。只是過後細想,似乎不對,若真是金小倩。斷不會對自己這樣四肢冷淡,就算再有禮數。金小倩也一定會上來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慶祝自己與她千年後相遇的。

  不是金小倩,也不是這裡的熟人,那她到底是誰?!書玉在心裡結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們看,書玉妹妹竟剝得最快!眼見她面前的盤子就滿了!」蘭緯的聲音突然在屋裡響起,令書玉瞬間便由神遊回到現實中。

  「這不是什麼有奇事,大嫂子你不知道,書玉妹妹早先在外頭時,曾賣過山貨,這些東西經她調理,不正是手到擒來?」瑞芬有意沖書玉大聲笑道,曼英聽了她的話,吃吃地笑起來,是附和瑞芬,也是嘲笑書玉的意思。

  「這沒有什麼,」書玉吃了她們的話,我自巋然不動,依舊手下不停,面上保持和順,低顰淺笑道:「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奇怪。若在以望,我哪裡想到自己也能有這本事?憑自己本事養活自己?到底世事難料,若不入錢府,說實話我也不得而知,原來小姐們也要一樣剝果碟的。」

  瑞芬立即臉紅,連帶幾位小姐和錢太太,也一併花容失色,好在書玉隨即接道:「不過我又想著,這也太正常不過,又是我小見識了。親手剝出來待客,方顯得真心誠意,以往我娘也曾親手替我做過湯水,自比廚房裡做出來不同。」

  錢家幾位一齊鬆了口氣,連連點頭不止,都覺得自書玉入府以來,只有這句話說得最為中聽。

  唯有蘭緯,暗中笑了一下,也只有她聽出來,書玉話裡意思。親自調理湯水侍親,與動手預備食料給外人,其中不同,自不必說,二者並無可比之處。皇帝還親手給太后餵水呢,可皇帝會給他人剝果仁麼?

  這裡許多人都在忙,可唯有蘭緯,是抄手不動的。跟她來的丫頭也不幫忙,只顧替她手爐裡添香餅,又時不時替她整理衣服頭面,別人也並不意外,當作理所當然,除了錢太太坐著喝茶外,也就蘭緯最為清閒了。

  「帆兒媳婦,前些日子聽說你爹回京了,可是確實?」錢太太目光似不經意從蘭緯身上掃過,見其手腕上一對金扭絲鴛鴦鴻雁紋釧臂甚是耀眼,於是問道。

  蘭緯躬身回道:「回母親的話,我爹是回來了,說是趕著家裡過年,一路上勞頓,幾晚不曾睡覺,方才趕了回來。」

  錢太太點頭,語氣中不免帶上艷羨之色:「你爹也算辛苦,不過這一趟當下來, 也可賺得不少吧?宮裡這回又是置辦什麼?」

  書玉聽其開口便粗鄙不已,心裡好笑,果然錢太太是時刻念念不忘銀兄的。

  蘭緯想必也已聽慣了,並不覺得突兀,而回道:「卓貴妃不日將迎誕辰,皇上為令其歡喜,特令我爹臨時去蘇杭一趟,督造些上好的緞子玩器之類,本說時間緊了些,怕來不及年前回來。好在及時完工,皇上面前也好交差了。」

  瑞芬曼英聽說此言,再次將蘭緯上下細細打量過一回,書玉從旁冷眼看過,這二人目光幾乎可比x射線,怕連蘭緯裡內小衣也叫她們掃了個遍。

  蘭緯若無其事,坐著不動,倒是身後的丫頭忙個不住,一會兒又叫茶涼了,錢太太聽見便叫人來換。

  「也不必費事了,說話這裡就完事,去花廳再用也可。」 蘭緯攔住紅蓮只說不必,後者便衝她拋上一個媚笑,而道:「大奶奶倒知道疼人,看奴才走了一上午,就替奴才省下這趟差了。」

  錢太太哼了一聲,道:「你總是喜歡你大奶奶,要不然我撥了你去跟她如何?」

  紅蓮聞言喜不自禁 ,不料蘭緯笑道:「母親也說笑起來了。紅蓮是母親房裡的老人了,母親離了她,只怕一日也過不得,我怎敢就要?還是叫蝶兒這丫頭,跟著我胡混算了。」

  紅蓮滿腹期待,順著蘭緯這一句話全化作了泡影,一時極為鬱悶起來,正巧綠荷從她身邊走過,將書玉和酒兒剝好的碟子帶出去,不想手就刮了她腰間的汗巾兒一下,這丫頭便如三屍神暴跳,五臟氣沖天,一點紅從耳畔起,須臾紫遍了雙腮,立即發作起來:

  「好好的走路不長眼是怎的?這果碟子是容易剝出來的?小姐們的指甲也斷了幾回了!就由你這小蹄子這樣糟踐?看一會兒都翻了潑出來,就叫你一人剝上一天才好!」

  眾人聽其如此粗聲惡氣,不覺都抬頭看去,蘭緯又看錢太太。

  錢太太怒喝其聲道:「一屋子主子都在呢,有你說話的份?看她都撒了,我不會說她,要你來替我教訓?你是脂油撐大了心怎的?!一個使的丫頭,猖狂成了什麼樣兒了?只在這裡還好,若一會兒顏家人來了,看見了什麼意思?!必要說我縱了下人,亂了規矩!」

  紅蓮將臉紅漲著,心裡氣得不行,只是不敢回嘴。這回又是蘭緯,勸說錢太太道:「母親算了,她不好叫管家們說去,何必自己動氣?顏家人眼看就到了,母親還該進去勻勻臉才好。」

  說著便起身,將錢太太扶進裡間去了。

  書玉將這一切看進眼裡,心想這錢大奶奶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才這事可說一大半是因她而起,可她倒好,故意將事挑起來,這會子又忙忙地幫著滅了下去,到底什麼意思?

  卻說這裡瑞芬與曼英,本就不情願剝果子,怕磨粗了手折斷了指甲,這時見母親走開,樂得將手裡東西一丟,頭碰頭湊在一處說起悄悄話來。

  跟她們的丫鬟見主子如此,更不多話,放下手中鉗子便溜出去玩,更有曼英的丫頭,趁人不見偷偷撈了一大把剝好的核桃仁袖在手中,飛一樣就跑了出去。

  卻只有雅秋,低頭也不看他人,只顧老老實實忙著手裡的活計,可惜她勤是勤快了,卻不得法,不多時就聽得呀地一聲,原來是指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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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7 10:08 PM

第二百三十七章 慌急迎客

      聽到雅秋叫了一聲,書玉忙回頭看,見其左手食指蔥一樣的半截指甲,齊生生從根處斷裂了開來。

  「怎麼這樣不當心?疼不疼?」書玉趕緊過來細看,又叫酒兒:「取熱毛巾來給二小姐敷一敷!」

  雅秋忙說不必,又感激地對書玉道:「妹妹有心了,這不過小事,也是我自己失手,沒事沒事!」

  瑞芬與曼英正說得熱鬧,見雅秋這邊出事,不過略張了一眼,瑞芬說了句什麼,曼英便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真是白癡!書玉心頭氣極,自家姐妹受了傷,她倒只會吃吃地笑!以前看書上這樣形容人的笑聲,書玉只是不能理解更無法想像,怎麼能笑出吃的聲音來?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這聲音不是吃貨的吃,而是白癡的癡!

  錢太太與蘭緯從裡間出來,也不知蘭緯給錢太太灌了什麼迷湯,錢太太滿臉紅光,更比剛才神清氣爽,似乎收了一大注銀子在手的感覺。

  「你們也差不多了吧?」錢太太將桌上檢查一遍,瑞芬與曼英見她出來,早就坐得筆直,目不暇接地動起手來,雅秋卻因指甲斷了,正捧著手叫丫頭替她吹氣。

  錢太太看了皺眉,道:「你這丫頭怎麼又這樣起來?但叫你做點事你就麻煩,若在自己家中也就算了,將來若到了人家,怎當得好家?」

  雅秋臉紅起來,本就成天低頭不敢抬首的她,更將臉兒垂得低低地,脈脈無言以對。

  瑞芬誇張地重重丟下手中果鉗,對錢太太撒嬌撒癡道:「娘!剝了這許多,險將手上也磨出泡來了!一會兒顏家來人,若看我手粗了。可怎麼好呢?不如叫紅蓮兌些玫瑰汁子水來給我洗手如何?」

  錢太太不禁皺眉,那一小瓶玫瑰香露是她的寶貝,上回台家來人送的,她收到今天只用過二回,香不必說,最是滑膩滋潤肌膚,令她愛不釋手。

  「好吧,」錢太太勉強應道,她不願叫丫頭們過手,自己親自取來。輕輕向盆裡點了一點,屋裡便有濃厚的玫瑰香氣騰起。

  但聞見有香,錢太太便忙不迭地將瓶子收起。瑞芬遺憾地看著盆中熱水,恨不能就她手中將那小瓶奪過來,全灑進去才好。

  「這就行了,綠荷,你再取些檀香屑來丟下去。」錢太太吩咐過後。瑞芬便迫不及待將手浸入了水中。

  一番忙碌過後,外頭來人報說,顏家的轎子已到了門口。

  「快走快走!」錢太太聽見這話,驚開六葉連肝肺,唬壞三魂七魄心,又急又忙。生怕耽擱了顯得自家失禮,又怕顏家人生氣,腳下如踩上風火輪一樣。吱溜一下就竄了出去。

  瑞芬更比她急得厲害,又不敢逾越,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地也趕出去了。

  曼英滿心不快,因今天主角不是她,又不敢得罪瑞芬。見其走後,方才低低向地下啐了一口。慢吞吞也出去了。

  雅秋與書玉也就起身,書玉卻多個心眼,留神偷瞧蘭緯,見對方不急不慌,慢悠悠由丫鬟扶起身來,又將衣服頭面再整理一番,手爐也拿好,腳爐也收齊,方才抬眼,卻看向書玉。

  「妹妹,請吧!」 似乎看出書玉在偷瞧自己,蘭緯微笑只向書玉道。

  書玉一驚,沒料到對方竟會對自己說話,尷尬之下,一笑掩過,扶住酒兒快快走了出來。

  沿抄手遊廊不過走了幾步,就到了花廳。今日想必因有貴客臨門,廳裡廳外佈置得煥然一新,想必錢太太是將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的,粗看之下,書玉竟也覺得不錯,嗯,怎麼說呢,總算不太俗氣了。

  「帆兒媳婦,也虧得你昨兒晚上告訴我一聲,不然我竟忘了,家中還有這兩盞葫蘆式樣琉璃燈,還有這幾盆幾盆珠蘭茉莉,難為你大冬天的倒養得這樣好,放在這裡,果然又香又雅。」

  錢太太四下裡環顧一番,也覺得十分滿意。書玉聽見她的心,不覺心中點頭,難不得呢!原來是蘭緯在暗中做了軍師,這也難怪了。

  「母親這樣誇讚,蘭兒愧不敢當。只可惜牆上這幅山水畫不是太好,這右手掛的草書也不太入目,不知後樓上還有好的沒有?若有,求母親換下來為是。」 蘭緯對錢太太的話並不太放在心中,只顧細細將廳裡檢查過,然後方對後者笑道。

  錢太太聽說這個,心下就有些慌了,她哪裡知道這些事?山水畫和草書都是一向掛在廳裡的,也從來沒聽說過不好。不過今日來人身份顯貴,媳婦又是大富之家出身,她說不好,也許真就是不好,只是時間緊迫,再到哪裡去淘換呢?

  錢太太正急得沒法,忽然瑞芬從背後拉了她一把,又以手輕指身後書玉,錢太太靈光突現,遂過來拉過書玉道:

  「對了書玉,我記得你爹於書畫上造詣一向不俗,你那箱籠裡可有好物?若有了,拿出來借舅媽掛上一掛,過後我就還你。」

  酒兒不妨錢太太竟將腦筋轉到自家小姐身上,當下就嚇出一身冷汗來,心裡急得如銅盆撞了鐵刷帚一樣,桄榔直響,礙著小姐奶奶都在,只是不敢開口,也不知書玉將要如何應對。

  書玉自然拎得十分清爽,說是借,卻是肉包子打狗,出去了就再難回來了。

  「舅母說得,書玉本不該駁回,本來大家親戚,我有的,還不是舅母的?只是那箱籠都鎖著呢,我只有自己幾隻的鑰匙,我爹的並不曾給我,如今要開,卻也難了。」

  書玉言之鑿鑿,詞真意切,不過全是假話。當日潘傑弘出京,確將每日箱上都結上了鎖,不過鎖眼都是一樣的,鑰匙也只有一把,此時正在書玉小衣下,腰間貼肉掛著呢!

  「這樣的話……」錢太太半信半疑看著書玉,後者一臉無暇純真,與其四目對視。錢太太沒了法子,信不信也只能信了,總不能叫人拿斧子去劈了書玉的箱籠吧。

  蘭緯饒有興趣地看著書玉與錢太太對峙,見錢太太落敗,方才笑道:「母親也不必著急,實在沒有,我那裡還有兩幅,也許比不上書玉妹妹的,不過將就也可以掛得。」

  酒兒聽這話有些生氣,悄悄貼近書玉耳邊道:「這大奶奶太不地道!早說自己就不就完了?偏生好好地要為難咱們一回,也不知安的什麼心?!」

  書玉噓其靜聲,其實她心裡也是一樣想頭。這錢家大奶奶行事,著實叫人看不透。說她壞吧,似乎比瑞芬她們強些,說她好呢,又每每無事生非,思來想去,書玉搖搖頭,實在理不出個頭緒。

  說話間,蝶兒已令人將東西交來,蘭緯先拿於手中,展開來看了看,覺得甚好,方交於錢太太,又指點其道:「這是八幅青緣的山水,王右丞手筆,那一幅則是文徵明的草書。太太看看怎樣?」

  錢太太對此物一竅不通,見蘭緯說好她便點頭,再者時間緊迫,不趕緊掛上,顏家人就要到了。

  底下人七手八腳搬凳子扶梯子地忙了一場,總算將二幅字畫換上,錢太太已是出了一身的汗,才勻過的臉又有些花了,綠荷拿方金色四川綾汗巾兒擦了半日,方才好些。

  這時來人已到了廳下,待丫鬟們將簾子揭開,錢太太便笑得千嬌百媚地迎了出來:「顏夫人!顏大奶奶!」

  書玉躲在眾人身後,尋條小縫兒向外張去。

  果然顏夫人與顏大奶奶如錢太太所說那樣,氣度不凡,但走進來,人尚到眼前,香風流動,馝馞清馨,但見飄飛的裙裾的翻動,又有一陣細微的衣裳綷粲聲響過,好幾個丫鬟先進來伺候著,然後方見二人身姿婀娜,裊裊而入。

  「錢太太,咱們可有幾年沒見面了!」說話的想必是顏夫人,倒認真有技巧得很,也許她以前從未與錢太太見過,不過社交場上常見這樣托詞寒暄,一般來說總是沒有錯的。

  「顏夫人說得極是!不過幾年沒見,夫人愈發年輕了,我看倒比上回見時強了許多,實在夫人風華綺麗,令人見之難忘。」錢太太有一搭沒一搭,亂說了一氣,書玉聽著都替她臉紅,好在蘭緯這時上前來行禮,方才替她解圍,也叫眾人暗中鬆了口氣。

  「原來你在這裡!」顏夫人笑盈盈地拉過蘭緯,「早聽說你做了錢家大奶奶,今日才得一見。說起來,自打你過門我就沒見過你了,倒出落得更好了,人也胖了些,你以前總是太瘦了,說著你也不聽。」

  蘭緯嬌嗔道:「夫人總愛拿蘭兒開心,胖了便是老了,夫人哄我呢!」

  顏夫人呵呵一笑,又對身邊顏大奶奶道:「嵐兒媳婦你說說看,我說得錯不錯?」

  顏大奶奶抿嘴一笑,柔聲細語道:「母親說得極是,蘭丫頭就愛強嘴,母親不要理她才好。」

  蘭緯聽了便撲上來要打她,後者嬌笑著讓開,裙踞閃過,帶起一陣香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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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7 10:59 P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客到開席

      錢太太見她三人說得熱鬧,自己幾乎插不嘴,只好吩咐下面:「去,送上茶來!」

  蘭緯見說到茶水,忙攔道:「母親,因早起見到下雪,我才收了些園子裡早梅上的雪水,想著泡茶是好的。這會子就叫蝶兒取去,顏夫人是愛這個的。」

  顏夫人愛憐地撫了扶蘭緯的頭,說道:「還是蘭兒記得清楚,正是這樣。」

  錢太太便趁機請顏夫人與顏大奶奶坐下,於是錢家小姐們與書玉也都隨之落座,大家閒話。

  瑞芬一雙眼睛,總離不開顏夫人與顏大奶奶身上,見前者一身密合色縷金繡五彩海棠金壽字紋銀鼠皮襖,金累絲盤扣扭著,看似構圖簡練,實則繡工細密,絕非一般市賣所得。底下繫著品藍綢繡五彩福壽花卉紋長裙,粗看並不知其玄機,過後顏夫人行動起來,見流光溢彩,方知那裙料上天竹的紅豆和水仙的花瓣分別用珊瑚珠和珍珠繡成,用料珍貴講究,更不是一般所及。

  頭上就更不用說了,全套點翠鑲翠嵌寶首飾,因上了年紀,所用皆是深藍鴉青寶石,對比顏大奶奶紅寶頭面,顯得端莊華貴。

  再看顏大奶奶,大紅遍地金五彩牡丹花卉銀狐皮襖,金瓔珞盤著,品藍色戧銀米珠竹葉宮裙長可及地,玫瑰雙魚玉珮懸著,金累絲香囊晃著,手上一方楊妃色金鑲碧玉墜子撮穗羅帕,輕輕放於膝上。動也不動,卻將錢家大小姐和三小姐,並錢太太的心也一併攪亂了。

  顏夫人見錢家幾位盯住自己看,誤會其意,忙解釋道:「你們定是看我與蘭兒親近所以不解?其實我顏家向與台家交好,幾回去台家作客,他家所有兒女之中,我最喜歡就是蘭兒,她乖巧懂事,凡我心愛之物。她最放在心上,只見過一回便不忘記,下回再去。必有此物呈上。蘭兒,沒誇錯你吧?」

  蘭緯嬌波流慧,顧盼生妍,沖顏夫人笑道:「夫人總是這樣說,當了人面。實在叫蘭兒不好意思。我不過該做這些罷了,也是我台家待客之道,當然,」她又笑著面對錢太太道:「如今錢家也是一樣。」

  八面玲瓏!書玉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這四個字。其實顏夫人也是多此一舉,錢家幾位哪是看這個?你就拉著蘭緯跳個華爾茲也是沒有關係的,她們其實是看你身上物件呢!

  因顏夫人來時。帶過來整桌席面,於二門外交於下人,這時便整理好了端上桌來。錢太太這才驚覺。原來顏夫人連盛放器具也一併帶來。

  「實在是我多事,不過也是叫家裡慣出來了。你們也知道,犬子是東平樓主事,他最講究這些,連帶我家中一併也習慣這樣行事。說句見你們見笑的話。東西好不好我倒並不完全放在心上,最關鍵盛放器皿。若不合適,我是連飯也吃不下的。」顏夫人笑對錢太太道。

  「這是自然了,」錢太太忙陪笑應道:「凡精美食物,都該以良器相配,顏夫人也是多慮發愁,豈有那不知事的人,會說顏夫人的不是呢?」

  眾人於是開始吃喝,果然顏家,東平樓的實力是非凡的,一時吃得錢家大小幾位收口難言,倒是顏夫人和顏大奶奶,吃幾口便停下來,蘭緯覺得飽了,抬頭看時,見她二人只將注意力投射在書玉身上。

  書玉倒是毫不知覺,昨兒一日,經過錢家飯菜的折磨,她的胃口已空前高漲,再者,東平樓是什麼地方?是她潘書玉流落下鄉時,起勢時的第一站。她至今還記得與顏予軒談判後回家時,在路上吃過的那一餐路菜,東平樓的手藝第一次令她驚艷。

  如今再次品到這熟悉的滋味,卻是在錢府,一群陌生人中間,令書玉欣喜,又心酸。

  「蘭兒,這位想必就是潘家小姐了?」顏夫人突然發問,屋裡本來鴉雀無聲,她這一來,眾人紛紛從面前食物上抬頭,直向書玉看去。

  書玉正塞了一嘴紅燒鮑脯,這是東平樓的名菜,她幾乎要忘了這東西有多美味了,實在好吃,滑軟鮮嫩,吃到最中間溏心時,哦我的天啦,也太好吃了吧!如啖蜂窩豆腐,嫩似溶漿,色如琥珀,簡直……

  「小姐,大家都在看你呢!」酒兒見書玉只是對嘴裡美味執迷不悟,對眾人目光毫無意識,只好伸手向前,悄悄捅了書玉一把。

  搞什麼?沒看我正忙著呢嗎?書玉幾乎要惱怒起來,可過後向桌面上一看,她反應過來,慢慢將正咀嚼著的嘴巴停了下來,又緩緩將手中筷子放回了桌上。

  出醜了?我的吃像太難看了?地上漏東西了?衣服上灑上汁水了?一時間書玉的腦子裡冒出許多負面想法。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引來這許多注目?

  顏夫人瞇縫著眼,笑咪咪地看著對面書玉,蘭緯這時卻是面無表情,見顏夫人專注於書玉身上,不得已方答道:「回夫人的話,這正是潘家小姐。」

  雅秋看了看書玉,見其不知反應,於桌下伸手,捏了她一把,書玉疼得叫出聲來,顏夫人見了更笑,連帶顏大奶奶也笑出聲來。

  「原來是你?說動軒兒,將東平樓乾貨生意分一半出來的,原來就是你?倒真是本事不小呢!」顏夫人這回直接面對書玉,依舊笑著問道,只是說話語氣叫人有些捉摸不定,不是她到底是喜是嗔。

  書玉此時已明白大半,於是抬頭直面對方,鎮定自如地答道:「回顏夫人話,其實是顏二爺好心,可憐我們無以度日,當作接濟,並不是書玉本事,只是二爺心善罷了。」

  顏夫人見書玉氣度甚是灑落,答話不卑不亢,心中便對她有些好感,正要再說,偏生蘭緯親自動手斟上熱酒,又勸道:「夫人別只顧說話,今兒天冷得很,這酒是才暖上的,夫人請盡一杯吧。」

  錢太太也道:「正是,顏夫人來了這裡,沒什麼好的招待,酒菜全是夫人現成帶來的。唯有這幾碟果仁,是小女瑞芬看著下人剝出來的,倒還精緻乾淨,夫人若不嫌棄,請將就用些吧。顏大奶奶也一併用些吧。」

  顏家人哪裡看得上這些,只是聽錢太太提到瑞芬,方才打眼將其細看了一番,過後顏大奶奶便笑對顏夫人道:「母親,我看錢家大小姐長得很好,正和錢太太一個模子托出來的似的,打扮得也好,娟秀可愛,只是頭上那隻簪子看著眼熟,好像誰家也有支一樣的?」

  顏夫人呵呵笑起來,回道:「你如今記性倒不如我了?我倒清楚記得,這赤金春蘭吐蕊髮簪,蘭兒本有一對,一支給了你,一支她自家留著,你竟忘了不成?」

  瑞芬聽她們這樣說起,不覺面紅耳赤,蘭緯拍拍她的手,笑對顏夫人道:「夫人當真記性過人,確實這東西是我的,早起我看大妹妹簪子斷了,正好我帶著這東西,就拔下來替她壓髮,不想大奶奶眼尖,竟看出來了。」

  顏大奶奶遂笑:「我說呢!原來這東西我也有?怪道看著眼熟。」

  錢太太便趁機道:「所以說這叫機緣,大奶奶有一支,如今我家瑞芬也有一支,真正是一家人才有這緣分呢!」

  書玉聽得肉麻,心想這太太也有些過份著急了,自已女兒嫁不出去是怎的?要這樣上趕著往人身上貼?

  「潘家小姐怎麼不說話了?滿屋裡只是我們幾個嘴舌,潘小姐竟一字不吐。怪不得人家說潘家門聲嚴謹,潘大人教女甚嚴,看小姐這般靜婉和妍,愈發顯得我們幾個多嘴多舌地惹人厭了。」不知怎的,本來正說瑞芬,顏夫人突然又將話題轉回到書玉身上,後者正暗中打量錢太太與錢大小姐的醜態,不料自己反被提起,心裡便被唬了一大跳。

  「顏夫人多讚了。書玉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這裡長輩又多,再有幾位姐姐在場,哪有書玉說話的份呢?」慌張之下,書玉到底還是保持了婉嫻的儀態,只作神氣靜息般,慢慢回應了顏夫人的話。

  顏大奶奶聽後,撫掌對顏夫人道:「母親,果然二弟說得沒錯,我看也是如此,不知母親如何?」

  書玉聽這話古怪,心裡便是咯登一下。也不知顏予軒在家人面前如何說起自己?是好還是不好?於是愈發將二隻耳朵豎了起來,要聽顏夫人如何回答。

  不想顏夫人竟只顧微笑,又將書玉上下不住地細瞧,卻再不肯多說一個字了。

  錢太太心想這事不妙,今日她的重點,原是為了推銷瑞芬,開始叫蘭緯搶了風頭,這也罷了,誰叫她們是舊日相識。

  可現在倒好,書玉又跳將出來,眼看顏夫人言談之中,左右就是不離書玉身邊,錢太太便有些坐不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17 11:15 PM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顯神通

      「瑞芬,別傻坐著不動了,快起來布菜!對了,也不知顏夫人,顏大奶奶喜歡些什麼吃?反正都是自家好菜,將這蒸魚挾些可好?」

  錢太太正賣力攛掇瑞芬出來,替顏夫人布菜,不想後者擺了擺手道:「不必客氣,錢太太。我最不喜歡人家替我布菜,我的口味跟我的丫頭都是知道的,她們動手就行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別人動手,我還不習慣呢!」

  錢太太一聽這話,灰心喪氣地只得罷了。可憐瑞芬,屁股剛抬起一半來,又落了個沒滋沒味,只得悻悻然復又坐下來,只是再坐不住,如同椅子上長了刺似的,左右不得安生,一會兒看看顏夫人臉色,一會兒又看看錢太太眼色,那頭甩得,就如撥浪鼓一般,來回不定。

  酒兒鬼機靈地看見,暗中指給書玉,書玉瞧了,嘿嘿然笑起來,又怕叫人看出來自己失態,遂低了頭摀住嘴,正在樂處,對面顏大奶奶又開口了:「母親快看,不知何事引得潘家小姐如此高興,正在一人獨樂呢!」

  書玉心中罵了一句娘,這人眼睛怎麼長的?偏只向我身上看是怎的?

  「不是,沒有。我剛才嗆了一口酒,這會子正要咳出來呢!顏大奶奶誤會了,我沒有在笑。」書玉抬起頭來,知道自己笑得臉紅了,趕緊打個掩護。

  顏夫人目光從書玉身上一掃而過,書玉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中學,被教導主任一眼看穿自己在說謊。

  可是沒辦法呀,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只有將謊言繼續下去。

  「咳,咳!」書玉裝腔作勢地又咳了幾聲,表示自己真的是嗆到了。然後有些心虛地回望了望顏夫人。

  顏夫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書玉,過後又與顏大奶奶對視一眼,後者回意,於是開口對書玉道:「聽聞潘家小姐善調五味羹湯,且手藝甚是不凡,可是真的?」

  書玉聳聳肩膀,這確實是她的強項,她沒有必要過於謙虛。

  「回顏大奶奶的話,書玉手藝可說還好。不過顏家東平樓聞名天下,書玉不敢班門弄斧。顏夫人和大奶奶面前,書玉豈敢說自己不凡呢?二位什麼樣的好菜沒吃過?當了二位的面,書玉是絕不敢誇口的。」

  這話說得極有技巧了。既沒泯滅自己,也正好拍拍顏家馬屁。

  果然顏夫人聽過之後,眉開眼笑,因對顏大奶奶道:「你看看,這丫頭多會說話?!本來人說我還不信。如今親眼見了,確實不一般!」

  書玉心裡一動,人說?這人是誰?

  蘭緯坐於一旁,已有半天沒說話了,這時卻冷冷接口道:「顏夫人向來眼光不俗,怎可聽信他人妄言?大奶奶也是一樣。向來流言蜚語是最不可信的,萬物也都要個著實才好,人心最是難測。不經過幾回真事,哪裡看得出來?」

  書玉聽出來,這話意思明擺著是說自己了,她心裡不免惱怒起來,我又不曾礙你什麼事。好好的你當了人面,糟踐我做什麼?

  「大嫂子說得極是。書玉也正是這樣意思。向來知人知面不知心,路遙方能知馬力,日久才可見人心。若要真正瞭解一個人,只憑嘴上說幾句,是不能作數的,因有人最喜就是心口不一,嘴上說一套,行動卻又是另一套。」

  蘭緯愣住了,她沒想到書玉竟然會當面與自己對起嘴來,再看過去時,見書玉橫波一顧,剪水雙清直飛向自己面上來,不覺就偏了頭,不肯接那一雙犀利的目光。

  顏家兩位看這一場好戲,不覺皆抿嘴而笑,蘭緯看出來,於是撒嬌向顏夫人身上一靠,又求道:「夫人笑話蘭兒!」

  顏夫人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頭,歎氣道:「蘭丫頭,你如今也大了,又已嫁過錢家來,也該懂事些了。前面的事別再多想了,多想無益。我看錢太太很好,這家裡幾位小姐也都出色,潘家小姐更是好的。你好好與她們相處,錢家大爺我雖不曾見過,倒也曾聽老爺提到過,也算是年輕俊才,你守著他好好過日子,將來必有你的善果。」

  桌上眾人聽了個稀里糊塗,不明就裡,只有蘭緯,軟怯怯從顏夫人身上縮身回來,臉紅了不說,一雙秋水騰然起浪,竟隱隱有淚光閃過。

  錢太太更不明白這啞謎打得什麼意思,只是聽顏夫人說起自家大兒子,聽出來是好意,樂得連禮數也忘了,傾身向前,猛地將顏夫人的手拉進自己手中,急吼吼地問道:「夫人剛才所說,是真的嗎?當真顏老爺曾在夫人面前提到過小兒?」

  顏夫人本來正與蘭緯說話,不想錢太太突然跳出來,還將自己放在蘭緯身上的手也拉了過去,嚇了一跳不說,眼中也甚有些不快。

  錢太太慢慢縮手回來,臉紅成個大蘿蔔,口中待說不說,全然尷尬。

  顏大奶奶冷眼從其身上看過,又看瑞芬一眼,看出二人相似之處,面上漸漸便有些不屑之氣流露出來,只是這神態不過一閃而逝,很快便又笑臉迎人了。

  只是書玉正巧將其剛才神態收進眼中,心想好呀,原來也是心口不一的人。

  一席飯吃下來,桌上幾位只有書玉和雅秋是吃飽了的。前者正宗吃貨,不滿足自己的肚子是不行的。後者事不幹已,不如猛吃猛喝,心裡很清楚,下一回想再得這樣的珍饈美味,不知得到哪年哪月才有了。

  瑞芬與錢太太鬱結滿腔,本來打得好好的心計算盤,不想在顏夫人和顏大奶奶面前半點沒有用武之地,這二人油滑的社交技巧,令瑞芬和錢太太不得不服,甘拜下風。

  飯後,錢太太親自領著眾人,將顏家二位送至二門外,顏夫人披著海龍大毛斗篷,特意拉住蘭緯的手道:

  「今日一聚,實在難得。蘭兒你也算有福,婆婆氣度雅然,小姑子們又都和善,你夫君又好,看看有子之後,你很快也就可穿鳳披著霞帔了。」

  蘭緯此時已恢復鎮定,見顏夫人這樣對自己說來,舉止雅馴地回道:「夫人說得極是,望蘭兒如夫人所說一樣,那就好了,也不辜負夫人好意,也不枉顧我爹一番好心了。」

  書玉聽她提到自己娘家親爹,心裡又有些不解,只是看看顏夫人,似乎並不意外,竟微微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方才掉頭,笑對錢太太道:

  「有勞錢太太今日招待,倒叫你忙了一場。改日我來做東,請這裡諸位去府上一聚,我醜話說前頭,一個不到都是不行的。」

  錢太太聽說自己能有機會去顏府,受寵若驚,樂得失了形忘了神,話也說不完整了,拉住對方的手只是絮叨:「夫人這是說哪裡的話?我並不覺勞頓,倒是夫人破費,來我這裡,替我這破園子爭光添彩不說,反還自己帶了許多來,叫我下回,怎麼好意思上門呢?」

  話是這樣說,可看她一臉渴望,若顏夫人真不叫她上門,怕她是要罵娘的。

  顏夫人用了大力氣,方才從錢太太手中將自己雙手抽了出來,此時她再好的耐心也用得差不多盡了,於是笑一笑,也不看錢家幾位小姐,唯特別注意地看了看書玉,又對顏大奶奶使個眼色,然後趕緊扶住下人,逃離開錢太太身邊。

  顏大奶奶會意,上前來拉住書玉,親熱道:「今日得見妹妹,原來如此豐神流麗,華彩不凡。別的不說,看妹妹腰間這個香囊,正與我的一樣,想必是一對所出,怕不正是緣分?」

  蘭緯聽見這話,注意地看向顏大奶奶,後者毫不在意,只對書玉道:「幾位小姐的表禮我家夫人都已備下了,我也不必多言,只是我心裡就覺得妹妹最親,若不親自贈與些什麼,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心似的。」

  說著,顏大奶奶從頭上拔下根赤金點翠垂珠藍玉簪子,又親自替書玉戴在頭上,然後方笑盈盈地退後一步,打量過後道:「很好,這簪子原也只配妹妹來戴。」

  書玉呆掉了,這算怎麼回事?

  酒兒眼明手快,立刻上前扶住書玉,又垂首斂眉道:「多謝顏大奶奶賞賜,我家小姐一向口拙,大奶奶別怪她。」

  書玉被酒兒的話提醒得回過神來,自然回謝不迭,本來這事就算完了。不想蘭緯突然發話:「顏大奶奶既給妹妹簪子,論理,妹妹也該回件什麼東西才是。」

  有這個規矩?書玉心想同,看來自己在這裡要學的東西,當真是太多了。

  顏大奶奶笑著點頭,應道:「蘭丫頭這話也不算錯,若交換件什麼,那就顯得更為親香了。」

  書玉無法,思來想去,臨出門時,劉媽媽硬給自己衣襟上別了隻綠玉髓曲金別針,這時便趕緊取了下來,端端正正地替顏大奶奶別上胸口。

  「這個好,正想這樣東西來壓衣服呢!」顏大奶奶歡喜地撫著別針,又笑著謝過書玉,書玉面上帶笑,心裡卻想,也不知這人說得是不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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