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亂燉熊孩子
沈何夕頭疼。
沈何夕頭很疼。
她的三個同母弟妹和她的關係並不算親近,這次沒有媽媽的帶領,三個小傢伙兒都把自己的頑皮勁兒收斂了幾分,除了要吃小點心就沒別的要求了。
可惜,好景不長,經過了半天的適應,剛吃過午飯,他們的本性就全都暴露了出來。
凱薩琳要看動畫片,亞瑟要玩遊戲機,兩個人因為電視的使用權問題爭吵了起來。
只有沉默安靜的弗雷德自己靜靜地坐在茶台邊上看書。
沈何夕沒有去理會兩個孩子的爭論,對他們來說,自己只不過是個見過幾面的“姐姐”而已,兄妹之間肯定有他們自己的解決辦法。
果然,沒一會兒亞瑟就崩潰地拎著自己的包進了臥室,凱薩琳驕傲地像女王一樣開始“臨幸”動畫片。
過了十分鐘,有幾分暴躁的金髮男孩兒從房間裡沖了出來:“聲音小一點。”
凱薩琳小小地哼了一聲,調低了電視的音量。
沈何夕用切去四邊的土司裹上蛋液卷上切成小段的香蕉煎熟,搭配著蜂蜜牛奶給三個小傢伙當加餐。
燉鍋裡,番茄,胡蘿蔔,牛腩,正在微火的徐徐加熱下輕輕地翻騰著。
番茄去皮切丁後被細細地燉成了番茄醬,胡蘿蔔是為了豐富整個濃湯的口感,牛腩被處理的很乾淨,和番茄充分交換味道的同時慢慢變得軟爛可口。
說是番茄燉牛腩,為了和炒意面搭配,她在燉番茄牛腩的時候故意多添了點牛肉原湯,現在湯汁濃郁又不粘口正適合下飯。
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亞瑟兄妹兩個人一起看電視,亞瑟一隻手臂杵著頭一臉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凱薩琳半靠在他身上。
兩雙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專注地看著電視裡幼稚簡單的節目。
沈何夕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沒有亞瑟這麼彆扭,但是比弗雷德還要悶呢。
自己的三個弟弟妹妹性格也真的很有趣,明明將來是個帥氣酷哥的弗雷德,現在靦腆文靜,明明將來是個波霸禦姐范兒的凱薩琳……現在已經頗有苗頭了。
不過……她的目光掃過亞瑟金燦燦的頭髮,這個傢伙似乎對自己有不小的意見……前幾次見面當著他爸爸媽媽的面,他表現的十分正常,但是現在,他的態度只能用“每況愈下”來形容了。
上輩子的亞瑟……好像是個演員?在爸爸媽媽面前玩兩面三刀玩的這麼順果然很有表演天賦。
嗯,果然每家都有不省心的,比如自己,比如這個亞瑟•哈特。
亞瑟今天對沈何夕的態度不太好,這一點連凱薩琳都發現了,他和Cici說話從來不說謝謝呢!凱薩琳向弗雷德抱怨,弗雷德抿了抿形狀漂亮的嘴唇,沒有說什麼。
*********
“Cici,為什麼麵條裡面要放青椒?我不喜歡青椒。”
晚餐時分,金髮的亞瑟把青椒一塊塊地用叉子戳到了盤子外面。
“我做菜之前問過你,你沒有說你不喜歡吃青椒。”沈何用餐巾紙抓掉了桌子上的青椒絲,接過亞瑟的盤子和叉子,把裡面的青椒絲挑到了自己盤子裡。
亞瑟得意地捧著沒有青椒的義大利面笑著看了弗雷德一眼。
弗雷德接收到了亞瑟得意的小表情,沉默地把亞瑟面前的番茄牛腩湯推到了Cici面前。
“嘿!弗雷德,那是我的!”亞瑟叫了一聲,要把自己的湯接回來。
弗雷德站起來用手把湯往沈何夕的方向推了過去:“你不喜歡的,給了Cici,喜歡的,也要給!公平!”
“那是我的湯!”
“也是你的青椒!”
亞瑟站在椅子上整個人半趴在桌子上往回拉自己的湯碗:“說了我不喜歡吃青椒。”
“你看見了她放青椒!你沒說你不吃,上次也有青椒!”弗雷德一臉倔強,他直覺地知道亞瑟這次挑剔食物的出發點並不是善意的。
“行了弗雷德,那是在爸爸媽媽面前,我就是不喜歡吃青椒。”亞瑟的表情有點不自然,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為了給Cici下馬威才故意說自己不吃青椒的。
弗雷德的小臉都漲紅了:“Cici是我們的姐姐,媽媽說面對她就要像面對她自己一樣。”
“什麼姐姐,她不過是從鄉下跑來花我們錢的可憐蟲!”自己的弟弟居然對剛認識的人這麼親近,亞瑟覺得自己很受傷。
“她是姐姐!不是可憐蟲!”弗雷德用前所未有的大聲反駁他。
“她和我們不是一個爸爸!她爸爸死了,她才來搶我們的媽媽。”中二•心口受傷•憤怒•亞瑟口不擇言地吼道。
沈何夕在整個的爭執過程中一隻手不停地扶起被兩個男孩兒碰倒的鹽瓶,胡椒瓶,番茄沙司瓶,另一隻手一只用筷子吃著自己面前的意面。
眼見兩個小孩兒的爭執開始殃及整個餐桌,她放下手裡的筷子,挑眉看向自己對面的兩個容貌相似的男孩兒。
一直自己默默吃飯的凱薩琳被兩個哥哥的互吼嚇到了,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身邊的氣壓好像不太對,於是她抬起了自己沾滿了茄汁的小花臉:“你們在餐桌上吵架!我要告訴媽媽。”
“就會找媽媽的哭包!”面對凱薩琳,亞瑟起碼說話不再用吼的了。
“亞瑟!媽媽說了Cici是我們的姐姐……Cici是能給我做好吃的東西的姐姐。”
“得了凱薩琳,我們給她的錢足夠請好幾個這樣的廚子了。”亞瑟被弟弟妹妹這樣當著“外人”戳穿,索性把怒火都集中向了沈何夕身上。
十一歲的男孩兒身高只比沈何夕矮一點,此時他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藍色的眼睛裡滿是不屑,態度極其囂張:“我不喜歡你!”
沈何夕淡定地低頭問凱薩琳:“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點頭~點頭~
沈何夕幫凱薩琳把義大利面、牛肉湯和沙拉都搬到了客廳的茶臺上。
弗雷德看看細心給凱薩琳重新放好餐盤的Cici,突然覺得現在站在椅子上的亞瑟像個大傻瓜。
“好了。”沈何夕拍拍自己的手,重新坐回餐桌,“你的喜歡對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現在你表達完了你的志願,可以繼續吃飯了,吃完了還要研究下你們今天晚上睡在哪裡。”
“這裡是我媽媽租的房子,我當然可以睡在這!”亞瑟挺了挺胸膛,努力維持自己“蔑視”的態度。
“當然可以。房間隨便你挑。”沈何夕表示認同,然後繼續吃飯。
弗雷德從椅子上爬下來,端端正正坐好,也要繼續喝自己喜歡的青檸果汁。
“你這樣好傻”他對自己的金毛哥哥說。
一場大戰,因為沈何夕的不買帳而消彌於無形。
亞瑟挑釁未遂氣勢全轉成了悶氣憋進了肚子裡,氣的飯也沒吃完,扭頭進了臥室。
凱薩琳笑呵呵地看著電視裡的下午看過一遍的老動畫片(因為沈何夕幾乎不看電視,她的電視機只能收到幾個免費頻道)。
弗雷德站在廚房門口看沈何夕帶著手套刷碗,手指在門縫上摳來摳去。
“我英俊的小紳士,饒過那條老橡木吧,你再摳下去它會用木刺懲罰你的。”沈何夕一直沒回頭,但是好像能背後有一雙眼睛一樣洞察了他的小動作*。
弗雷德有點小驚訝也有點小羞澀,他垂下手,低下頭,黑色的頭發軟軟的像是一隻溫馴的小動物:“亞瑟……我有點抱歉。”
“沒必要抱歉,弗雷德,對你們來說,我是一個外來者,他的情緒很正常。”
“可是你是姐姐。”弗雷德有點急切地說,“我一直想要一個姐姐,凱薩琳也很喜歡你……媽媽和爸爸也很喜歡你。”
沈何夕摘下手套和圍裙,轉過身看著害羞的小傢伙,覺得心裡有點軟軟的。
“嗯,我也喜歡你,喜歡凱薩琳,我也喜歡亞瑟。”她笑著說。
耳尖的凱薩琳聽到自己的名字,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我聽見有人喜歡我!”
“對啊,我喜歡你呢,凱薩琳。”沈何夕張開手臂,凱薩琳像是小炮彈一樣地沖進她的懷裡。
“我也喜歡你!Cici,我喜歡你!”她笑的甜甜的,藍色的眼睛像是高原的天空一樣讓人欣喜。
弗雷德覺得兩個女孩兒抱在一起的場面太美,他不忍心看,有點局促地扭頭,正好看見亞瑟面色陰沉地站在廚房外面。
亞瑟本來想向Cici道歉,不管怎樣,他不該提到Cici已經死了的父親,可是隔著廚房與餐廳之間的空酒櫃,他看見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她在一起,只有自己被拋下了。
“你們兩個都是叛徒!”
“亞瑟!”弗雷德這次有些生氣了。
“你們都是背叛媽媽的傢伙!她用一點吃的就把你們收買了,你們忘了她讓媽媽傷心了!”亞瑟有些蒼白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漲紅,在金髮的映襯下,顯得他臉上的雀斑更明顯了。
沈何夕站起身,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蘇格蘭折耳?
不管亞瑟對自己有多大的意見,至少他不該這樣說他的弟弟妹妹,一個8歲另一個一個才5歲,話語對他們的傷害力,沒有人比沈何夕更清楚。
在她走到廚房門口之前,弗雷德已經沖著亞瑟沖了上去:“你不能這樣說我和凱薩琳。”
亞瑟仗著比弗雷德高一個頭的身高把他狠狠地推了出去:“得了你這個小自閉!”
弗雷德的小小的身體被摜向酒櫃,酒櫃外緣的尖角正對著他脆弱的後腦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6章 一鍋狗與熊
弗雷德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攬住,在他身後,女孩兒不禁用大口的呼吸來抵擋下肋處一陣陣的痛感。
黑髮男孩兒轉過身,看見了沈何夕臉色蒼白。
“Cici!”
“我沒事兒,弗雷德,你有點重。去看看凱薩琳,她好像嚇到了。”沈何夕緩了一口氣,拍了拍弗雷德的後背。
亞瑟在推弗雷德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力,現在他也嚇得臉色蒼白。
“好了亞瑟,我沒事兒,你別緊張。”沈何夕覺得對方看起來比現在的自己還要慘。
後肋的下緣剛剛抵在了酒櫃的銳角上,說不定不止青紫了而已。
亞瑟沒說話,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爬不起身的沈何夕,站在廚房門口抽泣著的凱薩琳,還有頭髮淩亂驚魂未定的弗雷德。
轉身,跑出了門去。
“亞瑟!亞瑟•哈特!”沈何夕在地上掙扎了兩下才站了起來,她拉住了要追出去的弗雷德和凱薩琳,把房間的鑰匙給了弗雷德。
“聽好,弗雷德,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如果到了九點我還沒回來,你就鎖上門帶著凱薩琳到一層的泰勒夫人那裡,泰勒夫人那裡有點心和紅茶,聽清楚了麼?你要照顧好凱薩琳。”
弗雷德抿著嘴,看著他梳著長馬尾的來自東方的姐姐抓過門口的一件大衣,略有些蹣跚地跑了出去。
沈何夕剛走沒兩分鐘,門就被敲響了,弗雷德搬了小凳子透過貓眼,看見兩個男人站在門外,一個穿著夾克衫帶著骷顱頭項鍊,另一個穿著深藍色的襯衫表情嚴肅。
……
亞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闖禍了,他差點傷到了弗雷德,而且已經傷到了Cici。
他覺得媽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不……這想起來太可怕了。
亞瑟承認自己現在很害怕,Cici的表情很痛苦,凱薩琳也哭的很可憐,大概弗雷德覺得自己是在謀殺他。
這麼一想,亞瑟覺得自己簡直要絕望了。
在他眼中,和他擦肩而過的行人和或近或遠的燈光都成了光怪陸離的影像。
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殺人了?
他們一定不知道,我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11月的腐國,風從海洋裹挾了大量潮濕的水汽,夜間的薄霧彌漫在這座城市裡,濕冷的空氣慢慢滲透著每一個角落。
亞瑟開始覺得冷,從身體到心靈,每一個角落都冷到讓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亞瑟!亞瑟•哈特!”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回過頭,亞瑟沒看見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曾經在電視劇裡面看到的各種各樣的可怕情景都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泛起,恐懼感迅速地生長膨脹,和絕望一起支配著他的靈魂。
這裡是哪裡?
陌生的景象,陌生的人,還有陌生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亞瑟慌不擇路地往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鑽了過去。
***********
沈何夕扶著自己的膝蓋呼出了一口濁氣,連續的跑動對她的身體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她的後肋一直在疼,伴隨著跑動,疼痛也在加劇。
從晚上八點半到跑到現在已經11點了,向幾位路人打聽也確實有人見到了穿著套頭衫的金髮男孩兒跑過,可是偏偏就找不到亞瑟。
喉嚨喊啞了,圍巾跑松了,沈何夕脫下短外套系在自己的腰上,裡面穿著的打底衫早就濕透了,她用圍巾隨意擦了擦,又把圍巾搭在了肩膀上。
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這座城市以學校出名,離著學區稍遠一些的地方,就顯得有些荒僻,比如現在沈何夕站著的地方。
離著中心區遠了一些,魑魅魍魎也就多了起來。
獨自一人的東方女孩兒,一看就覺得是未成年,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沈何夕察覺到了周圍的不妥,挺直脊背,在走過一個垃圾箱的時候,從垃圾箱跟前的廢棄自行車上拽下來的一根鋼釺。
“亞瑟!”她對著每一條幽深寂靜的小巷子裡喊,驚起了遊蕩的野貓野狗,偶爾還會聽到有人開窗喝罵。
又跑了一段,嗓子實在說不出話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臉,被汗水打濕的劉海就貼在了一邊,看起來狼狽極了。
又跑了十幾分鐘多久,她在路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聽到了奇怪的有人在爭吵打架的聲音。
“愛管閒事的臭小子!給我打!”
“快跑啊笨蛋!”
一大一小兩個人從巷子深處沖了出來,其中一個人……很眼熟。
“亞瑟?”沈何夕啞著嗓子叫住了那個略矮的金髮少年。
“Cici?快跑!”亞瑟的表情在0.1秒的時間裡從驚喜轉為驚恐。
“臥槽。”看著兩個人身後拿著棍子跑出來的三四個壯漢,沈何夕忍不住用中文罵了一句。
才幾個小時的時間,熊孩子你又闖禍了。
“你腳怎麼了?”沈何夕發現亞瑟的動作不太對,一把拽住他,低頭看他的腳。
“鞋子丟了。”亞瑟不好意思地喃喃了一聲,接著又大叫了起來,“快跑!”
趁著路口的燈光,沈何夕看見了亞瑟的腳背上有一點血跡。
“跑你妹啊!給我站著!”沈何夕吼了一聲。
又煩又累又操心的一晚上,沈何夕就算是泥人也要變成怒目金剛了,何況她本來脾氣就不是很好。
鬼使神差一樣,亞瑟居然聽話地站下了,被他拉著的傢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樣子不是嗑藥了就是醉酒了。沈何夕看都不看他一眼,解下了圍巾遞給了亞瑟:“把你的腳包起來。”
三個大漢看見的,就是剛剛的金髮小P孩兒特別乖順地坐在路邊……用圍巾自己裹腳。
他們一開始看中的肥羊也癱在那裡,一動不動。
唯一站著的,只有一個沒胸沒屁股沒成年的乾癟少女。
背對著燈光,幾個人看不清對方的臉。
“怎麼不跑了?”壯漢中的一個笑著看著這三個“戰五渣”,“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不然……這裡會留下兩樣東西:一是你的錢包,再就是你的腦漿*…… ”
他笑了下,似乎認為自己對臺詞的改編簡直酷炫極了。
接著……眼前一花,整個人的後背重重地砸在了兩米外的牆壁上。
“當流氓還要對白,腦殘!”沈何夕收回腳,用中文罵了一句。
包括亞瑟在內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那個壯漢的身高至少190,體重少說也有一百公斤,無論是寬度還是厚度都至少是這個東方女孩兒的兩倍。兩邊的實力如看起來此懸殊,卻沒想到女孩兒有這麼可怕的力量。
沈何夕自己也有點小驚訝,沒想到一踹之力比自己預期的大一倍,那貨十分八分鐘的時間算是緩不過來了。
另一邊,一個大漢舉著棍子向她砸了過來,沈何夕一腳踢在了他膝關節的下方。
撩陰!
扣眼!
折手!
每一下攻擊都沖著人身體最脆弱的部位下狠手,尤其是用膝蓋頂向對方不能描述的部位的那一下。
在場是所有男性連亞瑟在內都生生打了個冷戰。
旁邊暈暈沉沉的“被打劫者”眯著眼看了一眼沈何夕,又看向亞瑟:“她是來找你的?”
“嗯。”
“你為什麼跑出來。”
亞瑟抿了下嘴唇,這片刻的羞赧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弗雷德:“我和她吵架了。”
“哦……”被打劫的路人甲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女孩兒跳起來用不知什麼材質的金屬條狠狠地抽在最後一個男人的臉上,再看一眼現在老實地像是鵪鶉一樣的亞瑟,意味深長地說到:“幸好只是吵架。”
亞瑟不知想到了什麼……伴隨著壯漢的慘叫聲,默默抖了一下。
*******
三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像是死狗一樣堆在一起,沈何夕拉起弟弟看著那個“路人甲”:“需要幫忙麼先生?”
“唔,不用。”一直淡定觀戰的路人看了眼手錶,隨意地揮了揮手,“我就住在這周圍,很快就能回家了。”
“那你先走吧。”沈何夕看了一眼“死狗堆”,幾乎實質化的殺氣讓那三坨幾乎縮成一坨。
路人站了起來,沈何夕發現他比想像中還要高一些,昏暗的燈光下,發色看起來是非常漂亮的金色,比亞瑟和哈威的都要淺一些。
“非常感謝,美麗的小姐,還有充滿勇氣的……小弟弟。”他拍了拍亞瑟的肩膀,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好了亞瑟,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的問題。”沈何夕嚴肅地看著只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白人少年。
“我錯了,Cici。”亞瑟低著頭,乖巧地像是被弗雷德附身了一樣。
“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你不該逃避,不該丟下弗雷德和凱薩琳。他們會害怕,也會擔心你,這是一個哥哥應該做的麼?”
“我錯了,Cici。”亞瑟捏了捏沈何夕的衣角,這招是跟凱薩琳學的。
對方乖成這樣,沈何夕反而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路人甲已經走遠,疊在地上的三個傢伙只敢哼哼兩聲,動也不敢動。
“我們也走吧。”
“嗯。”亞瑟點點頭。
看了眼亞瑟被圍巾裹著的腳,沈何夕無奈地歎了口氣。
“來,我背著你。”
“不,不用了。”
“嗯?”
亞瑟看了眼三個形容淒慘的傢伙,吞了下口水。
乖乖地趴在了沈何夕的背上。
穿著Cici的外套,腳上裹著Cici的圍巾,趴在她單薄又充滿力量的脊背上。
她救了自己,她受傷了還來找自己,她願意背著自己回家。
“Cici,對不起。”
“以後說話前要思考,如果覺得這句話會讓你後悔就別說。”
“Cici,我傷了你,你為什麼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你比我小,又是我媽媽的孩子。”
“我是個壞孩子。”亞瑟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現,覺得沮喪極了。
“你是個熊孩子,不過還好,每個熊孩子都是潛力股,總會長大的。”
“為什麼是熊?”亞瑟不明白為什麼是bear kid。
“因為熊有強大的破壞力,又笨笨的。”沈何夕隨便想了個自認為靠譜的解釋。
“那是熊姐姐。”
“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章 味菠菜湯
“蝦仁,蝦仁,蝦仁……”超市里,黑頭發的小蘿莉拖著塑膠小筐子一路碎碎念。
幾個在挑選水果的女孩兒看見小蘿莉跌跌撞撞地拽著購物筐往一個方向艱難前進,全部都被萌翻了。
“凱薩琳,你找到蝦仁了麼?”在小傢伙兒身後不遠的地方,一個和她容貌相似只是年紀略大一點的男孩兒叫住她。
好萌的小傢伙!還附帶放大版的正太!
幾個怪姐姐撫了撫自己波濤洶湧的心口,狼血沸騰神馬的,完全克制不住了呢!
“剛剛那個阿姨說蝦仁在那邊。”凱薩琳停下腳步,把比她寬得多的筐子放好,然後一本正經地指向生鮮區。
殊不知在她身後還在為和蘿莉搭訕成功的年輕女孩兒聽見那個“aunt”,玻璃心都碎了一地。
“那我們過去吧。”弗雷德拎著自己的籃子,順便還抓起了凱薩琳放在地上的籃子。
“我們為什麼要買亞瑟喜歡吃的蝦仁?我本來決定今天討厭亞瑟的。”凱薩琳嘟著嘴跟在弗雷德的後面。
“我們不是買給亞瑟吃的。”弗雷德小心地讓凱薩琳避過冷櫃的電線。“我喜歡吃蝦仁,凱薩琳喜歡吃蝦仁,Cici也喜歡吃蝦仁。”
嗯……好吧,亞瑟只是順便的o(*^▽^*)o
凱薩琳滿意地點點頭,踮起腳尖看向冰櫃裡的東西。
“凱薩琳小天使,你們要買凍魚麼?”在凱薩琳的身後,一雙大手把凱薩琳舉了起來。
小小的女孩兒驚呼了一聲,轉頭看見的是陪著自己和弗雷德來超市的叔叔,她又把頭轉回去了。
“我們要買好吃的蝦仁!”小女孩兒萌萌地沖自己的哥哥揮了揮小手。
“蝦仁?太好了,邁爾斯叔叔也喜歡吃蝦仁!”
這時,凱薩琳發現自己已經能看見冰櫃裡冒出的冷氣,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又是這個奇怪的叔叔。”弗雷德歎了一口氣,昨天晚上就是這個奇怪的叔叔把Cici他們送回來的,亞瑟好像不喜歡他。今天他和另一個叔叔還給他們送了早餐和午餐,也是他帶著自己和凱薩琳來超市,但是……
穿著不體面,帶著奇怪的項鍊,說話總是叫別人小天使,還叫自己有潛力的臭小子,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奇怪的傢伙。
老成地歎了一口氣,弗雷德踮起腳,拿了一大包蝦仁。
“菠菜或者捲心菜,蘑菇,牛裡脊或者整雞,胡蘿蔔,蝦仁或者孩子們喜歡的貝類……蔥和姜……孩子們喜歡的水果和沙拉醬……”聽見弗雷德在念購物單,邁爾斯很想抓一抓自己的頭髮。
往左看看——弗雷德籃子裡的菠菜和牛肉,往右看看——凱薩琳的籃子裡也有一把蘑菇。
邁爾斯自己的籃子裡只有兩打成人套套,新口味,新質地,本來說好的沙拉醬在他看見新款套套的時候完全忘記了。
“叔叔,你買好沙拉醬了麼?”凱薩琳想到最喜歡的水果沙拉,開心地扭動小身子去看邁爾斯掛在手臂上的籃子。
“呃……”邁爾斯悻悻地放下凱薩琳,然後舉高自己的購物籃。
“還沒,你們先去水果區挑水果,我馬上回來。”邁爾斯揮了揮手,快步往調料區走去。
“唉”弗雷德歎了一口氣,拿起自己和妹妹的籃子。這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果然不靠譜呢。
“我們去看水果吧。”
“哦……弗雷德……”凱薩琳跟在他軟乎乎地地說,“我不喜歡吃菠菜……”
“好的,那我們買捲心菜。”正巧路過,弗雷德從架子上“搬”了一顆捲心菜到自己的籃子裡。
“弗雷德,為什麼還有菠菜。”為什麼不把討厭的綠葉子放回菜架上?
弗雷德笑了一下:“亞瑟腳受傷了。”亞瑟也不喜歡吃菠菜,想到讓哥哥苦著臉吃菠菜,弗雷德有點小開心。
“哦……讓亞瑟吃我就放心啦。”凱薩琳動作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
水果區的旁邊有一個巧克力的展示架,凱薩琳看見巧克力就慢慢停下了腳步,到最後拉著弗雷德不肯走了。
“凱薩琳,媽媽說了你一個星期只能吃三塊巧克力。”弗雷德•老媽子•哈特說道。
凱薩琳看了看新款的果仁巧克力,把小手放在臉頰旁邊用力思考了一下:“我們買給Cici吃好不好?她受傷了!”
弗雷德點點頭:“好吧,我們給Cici買巧克力。”
“她一定喜歡牛奶的!”
“Cici喜歡果仁的!”
……
邁爾斯拎著沙拉醬快步往水果區走,剛剛買的兩盒套套被他留在了調味區。
******
“我不喜歡那兩個傢伙。”亞瑟的腳心和腳背上貼了兩個創可貼,他的腳上只是小傷口。相比較他只是略微的行動不便,沈何夕的問題要嚴重得多,因為昨晚的撞擊、跑動和打架,她的整個腰部都顯出了可怕的青紫。
現在她只能穿著露腰的室內健身服,趴在沙發上讓亞瑟給自己用熱毛巾敷一下。
“嗯,我對他們也談不上喜歡,可是他們是我的鄰居。”沈何夕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倆開車出來找我們,我只能背著你走到天亮才能回來了。”
想到自己昨天的任性,亞瑟連音量都降了下來:“昨天我很抱歉。”
“行了,你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作為一個男子漢,道歉是最沒有說服力的做法。”拍拍亞瑟金燦燦的腦袋,沈何夕覺得自己的弟弟似乎變成了亞瑟•和尚•唐。
亞瑟低下頭,沉默,沉默……
“Cici,你昨天那麼厲害能教我麼?”少年突然抬起頭,星星眼看著沈何夕。
好麼,要麼就道歉,要麼就問這種讓自己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
“教你……我能教你打人的哪裡比較多快好省,其餘的,其實都是自己練。”
“這樣麼?Cici你怎麼知道打人哪裡比較疼啊?”亞瑟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用刀……從怎麼分割一隻雞開始,然後是學著怎麼分割一隻羊,怎麼分割一隻牛,練得久了,看見人也會不自覺地想哪裡好下刀,好下刀的地方就是人身體脆弱的位置。”想到當年自己哭著學習廚藝的辛苦,沈何夕的臉上帶了一點淡淡的笑容。
亞瑟已經快被這個答案嚇跪了。
“為、為什麼你要去切那麼多的東西?用刀?”亞瑟小心翼翼地看著沈何夕的表情。
“因為……”我是個廚子,是個每天要揮刀幾百幾千次的廚子。
“那是個秘密。”沈何夕笑的更燦爛了。
亞瑟期盼的小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沈何夕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每個人都有秘密的。昨天我打架的事情不准告訴任何人,不然我就告訴別人有人11歲了還會趴在姐姐背上哭鼻子。”
亞瑟磨了磨後槽牙,還是覺得Cici好討厭怎麼辦?
因為沈何夕腰部受了傷,在這個美麗的星期天,三個小傢伙加上沈何夕自己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哈威買來的麵包、炸魚和披薩。
再吃過晚餐,哈特家的司機就會來接他們回去。
沈何夕看著三個小傢伙隱約小期待又不願意開口的小表情,決定晚上給他們弄點好吃的。
牛肉用的是牛的裡脊肉(弗雷德對照著牛身分割圖看了半天,買了三塊菲力牛排),在冰箱裡冷凍半小時,拿出來橫著切片再切成絲,拌上黑胡椒粉、醬油、糖、料酒,薑末,攪拌均勻再撒上一點澱粉醃漬一下。
趁著牛肉醃漬的功夫,沈何夕把捲心菜用手撕成小塊,用蘑菇起湯底,用蝦仁和胡蘿蔔豐富口感,再放上捲心菜,成了一大鍋類似于雜菜湯的東西。
洋蔥和青紅椒切絲,下鍋煸炒出香氣,然後放入醃好的牛肉絲。
牛肉在熱鍋裡迅速地收縮變色,因為澱粉包裹的緣故,肉質中本身含有的汁水不會被徹底炒幹,洋蔥和辣椒的香氣也能祛除掉肉本身的腥味。
鹽,耗油,調和著鍋內食物的顏色和味道,終於成就了顏色鮮亮,肉質香嫩,味道香辣的小炒牛肉。
用蓑衣刀法把土豆切得透而不斷,同樣兩毫米左右的厚度從一頭到另一頭都連接在一起。
培根切成絲,合著鹽和黑胡椒粉一起填在土豆的縫隙裡,再撒上一些乳酪碎,烤箱裡墊上錫紙,預熱之後把土豆扔進去,四十分鐘之後,就是味道鹹香的培根焗土豆。
有菜,有湯,還有香噴噴的土豆。
在場的六個人,五個人都吃的很開心,除了亞瑟。
沈何夕笑著看他:“亞瑟的腳上有傷,不敢讓你吃蝦仁,喝一碗菠菜湯吧,鍋裡還有很多呢。”
是的,菠菜湯,綠油油的湯,點了一點點的香油,灑了點細鹽,除此之外一無所有的菠菜湯。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願意面對現實,抬起頭,看見的是Cici的笑臉。
“亞瑟,你不喜歡吃菠菜麼?”
“我……喜歡……,當然!”亞瑟牙疼地說。
弗雷德和凱薩琳交換了一個互相心知肚明的得意小眼神兒,開心愉快地吃著在姐姐家的最後一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8章 蛋香下午茶
三個小傢伙像是一陣狂風,從沈何夕在腐國的平靜生活中一刮而過。
何勉韻知道了沈何夕為了救弗雷德受了傷,在剛剛回腐國的第二天就大包小包還帶著私人醫生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沈何夕的公寓。
幾天過去了,沈何夕腰部的青紫看起來依然有些駭人,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愉快地表示骨頭沒有受傷,傷處的恢復狀態良好,只要繼續熱敷就可以了,另外姑娘你在受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還能背著一個和你體重差不多的人走一英里簡直是女版超人,完全可以考慮一下參加個現代鐵人三項什麼的……
何勉韻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沈何夕身體健康而變得明快起來。
“小夕,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文靜,嬌嫩,因為那說明她被保護的很好。”
來了腐國這麼久,母女兩個第一次這樣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一對一地交談。
沈何夕笑了,她明白母親的意思,在很多人眼裡女人的自立自強也是生活不幸的代名詞。
“我真的被保護的很好,天真,善良,除了一點點的不甘心,簡直稱得上是無憂無慮。”沈何夕說的是前世那個真正十七歲的自己。
“不甘心。”何勉韻看著沈何夕,她不明白她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出眾的容貌,窈窕的身材,超群的智力水準,還有能夠來腐國就讀最高學府的機遇。這些中的任何一樣都足夠讓平凡的人嫉妒和羨慕,但是自己的女兒當著自己的面說不甘心。
另外,善良也就算了,女兒你哪裡天真了啊?本來想著你來了腐國之後天天給我打電話,各種撒嬌求媽媽幫助的,結果你居然什麼事兒都處理好了,生活上自己能完全獨立就算了,各種手續都沒用我操心,上學也沒有人際糾紛,把三個小魔王送你這,現在三個人只認姐姐不認媽!天天想著打包行李跑來姐姐家啊有沒有!端莊文雅的何女士喝了一口水,其實心裡咆哮不斷。
“因為,在我的過去十幾年裡,我總想討一個人的歡心而不得。”外面的霧氣漸漸消散,陽光鋪灑在窗格上,女孩兒的表情恬靜沉著。
何勉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爺爺他居然敢嫌棄你!你是她的親外孫女!你是沈愛民的遺腹子!難道他的眼裡除了廚房就什麼都沒有了麼!”
何勉韻憤怒了,當年的她因為為了掩蓋中法混血的身份只能假稱自己是已經去世的大伯的女兒,從京城逃到那座島城。
認識了沈愛民並且嫁給他是何勉韻自己一輩子也沒後悔過的事情。
那段婚姻裡,她只憎恨兩件事,一是廚房裡無休無止的工作,二是沈抱石的獨斷專行。
一個搶走了她的丈夫,一個搶走了她的兒子!
現在她才知道,這兩個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傷害了自己的女兒!
“不,您別激動。”沈何夕拍了拍她的手背,給她端了一杯溫熱的菊花水。
“廚房會搶走沈家男人的全部時間和精力!他們表現愛的方式就是給你做吃的做吃的做吃的!三餐不斷,還有點心和零食,除了吃的他們連甜言蜜語也不會說。可是這樣的日子我覺得幸福啊……”何勉韻起先是在抱怨著,說著說著,突然流下了眼淚。
“我懷著你哥哥的時候,你爸爸去湖邊買魚,當時魚塘還是是公家的,他用油和糧票換了一大鐵盆的鯽魚,連魚帶盆帶水一百多斤重,他自己一個人用自行車推了十裡路推回來,剛進家門連水都沒喝就被叫去廚房裡幹活,夏天廚房裡四五十度的高溫,他剛進去一個小時就暈倒了……”高貴文雅的何女士抓過紙巾擦了一下眼淚還有鼻子,哭訴的能力和國內與她同齡的中年婦女一樣強大。
沈何夕有些莫名地發現畫風完全變了,現在成了何女士的憶苦思甜大會。
不過……只見過照片的父親,自己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了,居然能聽到當年和母親的羅曼史。
沈何夕的心理狀態是:笑眯眯,笑眯眯,繼續繼續~
“他的朋友也不知道哪里弄了一堆烏龜讓我吃,還有烏龜蛋!我不吃,你爸爸就把烏龜和雞一起燉,他偷偷把烏龜吃了,然後騙我是雞湯,結果吃了半個月,我沒事兒,你爸半夜流鼻血……”說著說著,想起當時沈愛民的窘狀,何勉韻自己又笑了。
抬起頭,看見自己的女兒抱著抱枕非常舒服地坐在對面看著她。
表情簡直不能更八卦!
完了!居然在女兒面前失態了!
“咳咳……”何女士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自己脖子上的絲巾。
沈何夕明顯意猶未盡,一臉遺憾地又給生母續了一杯水。
“其實是我自己不懂事,爺爺就是這樣的人,我自己沒想明白,想明白也就好了,這個世界不是圍繞我旋轉的,在爺爺的心裡,哥哥最重要,但是在哥哥心裡我是最重要的,我已經很滿足。”
“你哥哥,他好麼?”糾結了這麼久,何勉韻終於問出了幾個月來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沈何夕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早就期待這個問句很久很久:“他很好,您放心。”
“他是太平區最好最年輕的廚子,每次出外場都能開價到上千塊,餃子館裡有五六個幫工,每天沒有被包席面的話,他的工作並不多。爺爺已經把店徹底放手給他了,在太平區很多姐姐都喜歡他……”沈何夕把所有好的都挑揀給了何勉韻聽。
每次出外場他都要忙到半夜才回來,有五六個幫工是上次差點溺水之後才加了三四個人,在太平區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的錢,但是沒人喜歡一個啞巴。
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是個啞巴。
送走了何勉韻,沈何夕仰臉躺在床上,心裡酸的一塌糊塗。
爸爸和媽媽之間是真的相愛的,也許現在的媽媽也愛著哈特先生,但是從她失落的表情裡可以看出,她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比媽媽幸福的多。
至少我已經挽回,至少我還能補救自己從前的莽撞和鋒利。
我還可以盡一切辦法治好哥哥。
“喂,老田,上次說的幾家工作都在什麼地方?”
************
腐國的雨來的特別勤,自春始到冬盡,摩天大廈和極具英倫風味的紅磚小巷都浸泡在綿綿的涼雨裡。
在沈何夕的眼裡,這些淅淅瀝瀝的雨沒有故國江南細雨的纏綿也沒有北地春雨的生機,只是讓這個繁華又嚴守距離的城市,更顯得肅冷典雅,就像是那些為女士開門時後退一步的紳士。
就在這樣的一場雨裡,剛剛從圖書館出來的沈何夕跑回了自己居住的公寓。
門廊裡的窗子開著,幾枝金色的鬱金香被水汽蘊養得更加嬌嫩,泰勒太太穿著深褐色的長裙,正在給窗前的小幾搭上繡著玫瑰團的新桌布。
“您好,泰勒太太。”沈何夕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Cici小姐,如果你有時間,一會兒一塊來喝下午茶吧,我這裡有剛烤出來的紙杯蛋糕。”泰勒夫人對著自己唯一的東方住客提出了邀請。
十分鐘後,擦乾頭髮換了衣服的沈何夕敲響了泰勒夫人的門。
紅茶裡飄著紫色的玫瑰花苞,泰勒夫人在自己的被子裡還加入了奶油。
紙杯蛋糕還是微溫的,小小巧巧地放在銀色的盤子裡,讓人一看就覺得精緻可愛。
泰勒夫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像是專門用來刻畫了“端莊”二字的教科書,儘管沈何夕早就覺得她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嚴肅古板,還是要感歎一句,所謂泰晤士河畔的淑女,徐志摩筆下的夕陽下的金柳,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態吧。
雖然青春不再,但是美的風韻只會隨著時間而沉澱。
銀色的餐具被繡著玫瑰的桌布映襯著,淡金色的燭臺放在棗色的有著原生木紋的厚重櫃子上,窗開著,潮濕的空氣拂過鬱金香吹來。
這一切都在壁爐柔和火光的映襯中變得溫暖。
不論泰勒夫人到底是怎樣性格的人,沈何夕感謝她這一刻給她提供的溫暖,在這樣的下午一個人呆在房間,無論怎樣,對於一個開始有點想家的人來說,都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嘗嘗歐洲人的蛋糕,原料沒那麼豐富,但是口感是非常細膩的。”
沈何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所謂“原材料豐富”指的是那次吃的包子。
點心和主食完全是兩回事吧。
沈何夕已經放棄解釋東西方就餐文化間的差異了,只能決定下次有時間做一點中式點心給這個隱形吃貨屬性的老婦人嘗嘗。
順便也要感謝她那天晚上幫自己照顧凱薩琳和弗雷德到了深夜。
輕輕咬一口蛋糕,先是咬碎了烤到恰到好處的乾果,蛋糕在烘焙之前被點了一點糖漿,就在乾果的下面,在品嘗到的瞬間有那種從房間裡看到陽光破雲而下的驚喜。
從上到下,從甜脆到香軟,富有層次的味道從上到下壓進了嘴裡,對於沈何夕典型的東方味蕾來說,甜有點過,香有點膩,但是這時再喝下一口調配好的玫瑰紅茶,味道融合在一起也就只剩了恰到好處。
泰勒夫人看到年輕女孩兒臉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唇角淡淡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可惜沒有司康餅,肉鬆和沙拉醬也用完了,不然我還可以做三明治給你嘗嘗。雖然沒有你那麼奇妙的廚藝,我也可以請你品嘗一次老式的下午茶。”
泰勒夫人搖了搖頭表示遺憾,然後讚美道:“在食材使用的廣度上,華夏人真是令人驚歎,各種各樣的蔬菜,各種各樣的肉類,還有動物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幾乎都能使用到,太神奇了。”
沈何夕微笑著說:“這也不應該叫食材使用的廣度,而是發現美食的角度,在這一點上,華夏人確實比別的民族都付出了更多的時間。”
“角度?”泰勒夫人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對這個詞表示不解。
“即使一樣的材料,東方烹飪的多變性也比您想像的要豐富的多,您介意讓我用一下您的廚房麼?”站起身,沈何夕覺得還是用事實說話比較快。
土司,沙拉醬,肉鬆,雞蛋,魚排,蔬菜,西方人用最簡單的方法把它們疊加在一起,變成了風靡全球的三明治。
可是,如果只剩了土司和一根香腸一枚雞蛋,大概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頓煎一煎就能吃的、再簡單不過的早餐。
平底鍋裡起一點微油,香腸切成薄片放進去炸到滋滋作響,吐司用刀尖取下中間部分,把相框一樣的外部放進鍋裡,煎出了香味的香腸就堆在吐司中間的空裡。
一枚雞蛋,在沈何夕的手裡轉了一圈再舉在鍋子上,“啪”剔透的蛋清嬌嫩的蛋黃就穩穩地落在了香腸上。
鍋裡的溫度已經很高了,蛋清在一次次的起泡中漸漸發白,蛋黃軟軟地顫動了兩下,最後掙扎不過,不情不願地開始被白色包裹。
撚了一點鹽,細細地灑在雞蛋上面,鍋子被拎起來一顛,已經融為一體的土司和雞蛋在半空裡翻了個身,又落了回去。
吐司煎蛋放在白色的骨碟盤子裡,盤子的一角還有沈何夕在煎蛋的時候隨手用芹菜葉子拼出的楓樹林。
一面金黃酥脆,一面軟綿可口,咬一口有雞蛋的鮮嫩還有香腸的鹹香肉感。
“無論還剩什麼材料,都要把食物變成自己能力所及的美味的東西,這就是東方人的飲食角度。”
泰勒夫人笑了,這次是她今天露出的最暢快的笑容:“Cici,你真是一個神奇的姑娘,你生長的國家,也一定充滿了奇妙的人和事。”
這個簡單的土司蛋征服的不僅僅是泰勒夫人的腸胃,更讓她從此正視了這個黑色頭髮,白皙瘦削的東方女孩兒。
前幾天這個女孩兒自己跑出去找弟弟的時候,泰勒夫人還曾經覺得她莽撞,但是得知她受傷之後還背著弟弟往回走,又覺得她是真正的勇敢。
現在看來……泰勒夫人覺得,這個東方女孩兒的智慧並不弱於她的勇氣,勇敢善良又有智慧的人,在哪裡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過……”看著沈何夕一臉華夏式沉靜的樣子,泰勒太太忍不住還想挑戰一下,“這些被取出的麵包怎麼辦?”七八釐米見方的白色麵包芯兒,總不會就這麼扔掉吧?
沈何夕沒說話,她把一點白糖灑在麵包上,又放上了切碎的草莓丁兒,手指極靈活的捏轉了幾下,把麵包卷成了小卷兒,外面裹上倒了點牛奶的蛋液和麵包碎又在鍋裡煎了幾分鐘。
“草莓蛋捲。”
蛋捲兒被改刀成了兩釐米大小的小塊,從外到裡依次是金黃,奶白,新鮮的粉紅紅,酸甜的草莓搭配蛋香奶香十足的外皮。
……
當沈何夕離開泰勒夫人家的時候,泰勒夫人鄭重地對她提出了邀請,邀請她參加下個月泰勒夫人自己舉辦的下午茶會。
標誌著這位驕傲的婦人對沈何夕真正的認同和接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9章 蛋包飯
周日上午10點,沈何夕穿著毛呢大衣搭配格子圍巾,手裡還拎著自己的簡歷一臉惆悵地出現在了“熊貓餐廳”的門口。
沈何夕真心不想當廚子,不想進廚房,不想在餐廳打工,但是這家新開的餐廳提供的工作,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性價比最高的。
一個小時4磅,小費也可以自己留下,時間可調性大,對於外國留學生來說是相當優厚的條件了。
田婉孜說,這家店的老闆只想雇傭幾名來自華夏的留學生,因為老闆本人也是華夏人。不過因為原因不能明說,所以招聘的範圍就是在留學生們的口中口口相傳……奇怪的是這家店想要招的女服務生一直沒有著落。
“你來應聘服務生的麼?”清甜的聲音從沈何夕的身後傳來,轉過身,她就看見一個女孩兒笑容甜甜地走了過來。
看見這個女孩兒的一瞬間,沈何夕著實覺得自己被驚豔了一把。
烏黑的長髮披在肩膀上,淺褐色的眼睛像是一泓幽幽的泉水,五官的輪廓看起來像是東方人,膚色也是極其細膩的象牙白,但是偏偏有一種現代審美中推崇的西方的分明棱角和高傲風情。
精美到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臉龐,寬鬆的寶藍色線衣露出一點鎖骨,下面是一條灰色的牛仔褲,明明是再撲通不過的搭配,穿著她身上頓時有了精靈闖入人間的夢幻感,擱在十幾年後簡直是全民女神的節奏。
這樣的女孩兒又擁有這樣的氣質,讓人覺得對她有一絲不敬似乎都是褻瀆。
沈何夕沐浴在對方自帶的強大聖光中,微微點了點頭:“我來應聘兼職服務生”。
“你今年十六?還是十七?”漂亮的姑娘走到她的身邊,然後……抬起手拍了一下沈何夕的屁股。
“這胸這屁股平的,你來過大姨媽了麼?”這句話,她換成了中文——口音裡帶了點鼻音也帶了點軟糯的江南氣。
都怪這個看臉的時代,明明女孩兒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說的是略帶了猥瑣氣的句子,沈何夕的心裡卻完全生不出一點的惡感。
但是就算沒有惡感,沈何夕也不是會讓人白白占了口頭便宜的人。
“我發育地晚了點,今年十七。”沈何夕默默的調轉目光平視前方,正好從對方的頭頂看了過去。
嘖,這個身高也就不到一米六吧。
“你發育地似乎太早了,嚴重影響骨骼發育。”沈何夕像對方一樣隨意地說道。
回答她的是女孩兒的笑聲:“有性格,我喜歡!OK!你我要了!進來簽協議。”
“哦?你說的算?”沈何夕奇異地也覺得這個女孩兒似乎很和自己的胃口。
女孩兒挑了挑眉,語氣十分之帥氣霸道:“當然。這家店是我的。我叫蘇仟,英文名好像是叫Mary,老外叫我Mary•Su,你可以叫我蘇仟或者老闆,這家店還沒開始營業,就缺你了。”她又拍了拍沈何夕的肩膀。
此時的店裡確實沒有客人,兩個男人一坐一蹲地在餐廳裡。坐著的男人鬍子拉碴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他正在餐桌前無所事事地翻著雜誌,另一個蹲著的要年輕些,他正在靠近廚房的地方清點恒溫箱裡的飲料。
“好啦,又招來了一個兼職的,這下應該不缺人了吧?通知小鹿和小陳,我們明天就開始營業,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缺!”中年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沈何夕又低下了頭,那一瞬間的表情相當之憂鬱。
蘇仟相當漢子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就是週一週四週五晚上還有周日缺人麼?加上她不是正好麼?你憑什麼說不行。”
“不好,”鬍子男頭也不抬地說,“她胸不夠大。”
蹲在牆角數飲料的黑瘦男人也跟著默默點了點頭。
沈何夕覺著自己從到了這家店的門口開始就進入了另一個次元,這家店只看胸不看人麼?怎麼從裡到外散發著猥瑣氣?
別說叫熊貓餐廳了好麼?改叫流/氓餐廳好麼?這一群傢伙都是猴子請來的逗比麼?
“哦……這樣啊……”蘇仟做思考狀點了點頭,轉身看向沈何夕,”週一、週四、週五晚上你都有時間吧?每天晚上從五點工作到晚上十點,你的工作是下單端盤子,洗碗有專門的洗碗工,試用期每小時4磅,過了試用期看你表現再加,收到小費歸你自己。好了,沒有問題我們就簽合同吧。”
“當然沒問題。”對現在的沈何夕來說,什麼逗比都沒有每週80磅的收入重要。
“我抗議!”依然不抬頭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要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
“你說想看帥哥,所以招到了帥哥,黑豆說想看蘿莉你就招到了小鹿,我說想要大胸美女……你給了我一個搓衣板!不公平!抗議!”
“搓衣板”一臉無辜地看向年輕的女老闆。
“我是老闆,我說的算。”蘇仟看也沒看那位中年男人一眼,進了櫃檯拉開抽屜拿了一份合同出來。
“哦,對了,你叫什麼?”蘇仟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沈何夕。”
“唔,好名字,只比我的差一點。”
女孩兒刷刷刷填完了用人單位的資料,遞給沈何夕讓她看看沒問題就簽名。
“喂!我是大廚!我說我要個有胸有屁股的服務生!我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被兩個小姑娘無視的中年男人怒刷存在感。
“我是老闆,我說我覺得她很不錯!”蘇仟拍了拍沈何夕的肩膀,順便摸了一把她的臉。
“皮膚不錯唉,就比我差一點。”又摸了一把,“重點是脾氣好,我摸來摸去的也不生氣。”
沈何夕垂眼看去,蘇仟湊到她的跟前,又比自己矮半個頭,正好能從她寬鬆的領口看見裡面的事業線。
“因為我也沒賠。”
蹲在牆角不知道數第幾遍瓶子的年輕人不小心笑出了聲。
蘇仟抬手整了整領口,轉頭看向滿臉胡渣的中年大廚:“你看,這種和我不相上下的性格,這種和我不相上下的長相,還附贈一對大長腿!多合適咱們餐館的風格!”
附贈大長腿……沈何夕覺得這個姑娘把自己店說成了賣人肉包子的。
“咱們餐館有風格?我怎麼不知道。”儘管嘴上說著抗議,但是大叔依然不緊不慢地翻著雜誌,沈何夕發現那是本男性/向的超模畫冊。
有點(?)抽風的老闆,好色的大廚,喜歡蹲牆角的幫工,這樣的餐館真的有風格?神經病的風格?
蘇仟並不知道自己在沈何夕的心理已經從女神的制高點慢慢滑到了女神經病的深淵:“重點不是風格,重點是她有一雙大長腿,我們可以讓她穿短裙制服。”
“我更想看美胸大屁股。”大廚還是很怨念。
“那還不簡單。”蘇仟一拍桌子,豪氣干雲。
“看我的!”
撲通!蹲在牆角的幫工不小心跪在了地上。
********
老闆名叫蘇仟,國籍不明,似乎是個混血兒。幫工來自阿三國,名字比較繞口,因為比較黑就叫黑豆,而那位眼睛總是盯著模特們胸口不放的大廚——叫做俞正味
聽見這個名字,沈何夕的第一感覺是自己幻聽了。
二十年後的俞正味是中國廚藝界的傳奇。
因為食材的豐富,文化的交流,改良中國菜隨著時代的發展成了一種必然的趨勢。
對於普通人來說,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番茄醬做的糖醋裡脊。除此以外,20年後烤箱成了很多家庭的必備品,咖喱飯也成了無數年輕人的最愛,就像是布丁和雙皮奶的混搭,就像是年糕被泡進了紅菜湯裡。
未來的祖國走得很快,未來的華夏菜越來越多快少省,求新求變。
在這樣的潮流裡,俞正味是個奇葩。
前十五年,他致力於改良華夏菜,讓中國菜更容易被歪果仁接受,可是最後兩年,他拋棄了自己開創的嶄新局面,把目光投向了祖國最平凡的土地上。
最本真的味道,最傳統的做法,最樸實的灶台。
成了他新的追求。
可惜,沈何夕沒有見過這位高人,因為他在沈何夕功成名就之前就死在了一場車禍裡。
可是他對沈何夕的影響卻是深遠的,沈何夕記得他說過:“美味不應該是吃客們用來炫耀的奢侈品,因為在製作的眼中,它們代表了追求。”“世上唯美食與鄉愁值得被原諒十萬次。”“我生來不是為了做飯,是為了挑戰自然給予我們的一切財富的極限。”
這位大廚並不屬於南北各大流派中的任意一派,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的時候,沈何夕正在黎正清的指導下學習“纏絲兔肉”的做法,黎老先生表示自己聽也沒聽說有這麼一個人,無名之輩也敢來邀請他品菜,他自然非常乾脆地拒絕了。
可是僅僅過了一個月,俞正味就在全國大賽上斬獲金獎,用的就是黎正清拒絕品評的那道菜。
那是沈何夕第一次注意到他。
再後來,就是在十幾年中聽到俞正味來往於全球各地,努力把外國美食的優點融入到華夏烹飪當中。
前世的沈何夕一直想要見見他,她在廚房裡呆了二十多年,可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能為廚藝生為廚藝死。
沈抱石和黎正清這些老一輩的人,他們從來沒得選擇,從出生在沈家和黎家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必須在廚子這個行當裡走到頭。但是俞正味不一樣,他沒有來自傳承的壓力也沒有被逼迫和抑制,在俞正味的身上,沈何夕總覺得自己大概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現在……
沈何夕看了眼津津有味看著寫真雜誌的“鬍子大廚”……如果他真是“後來”的那個“俞正味”,那自己想要的答案大概是“做菜帥氣能釣到大胸妹子”了……吧……
蘇仟覺得自己剛剛結識的小夥伴情緒有些低落,她非常熱心地問到:“小夕,你還有什麼疑問麼?”
“唔,沒有”只是幻滅了一下,世界觀需要重啟而已。
*********
熊貓餐廳,門口小小的木制招牌上有一隻憨態可掬的熊貓,中間是一個簡單的英文單詞“Panda”。
貼著門邊還有一個宣傳語:“每一口都是驚喜。”
走進大門能看見木質的地板和櫃檯,十幾張圓木木桌,幾株不知道在那裡找來的竹子盆景,在一邊的牆上掛著一隻熊貓的時鐘。
三個正式工作人員,一名幫工,一名收銀加老闆,一個廚子。
三個非正式工作人員,就是包括沈何夕在內的三個服務生。
沈何夕每個周的週一週四週五晚上要在這家店從五點工作到晚上10點,還有週六的十點半工作到十五點半,正好是不用繳工作稅的每週二十小時打工時間,每小時4磅,一個周80磅,換算成軟妹幣的話,收入已經超過了當時國內的很多人。
對於沈何夕來說,這些錢能夠讓她的手頭更寬裕一些,到腐國的首都或者別的大城市的醫院去諮詢治療哥哥啞疾的方法、
週一下午五點,沈何夕開始了在熊貓餐廳的第一次工作。
她的工作非常簡單,因為每天熊貓餐廳都只提供一種套餐,所以,她只要記下客人的套餐數量和飲料需求,下單給廚房,拿飲料給客人,上菜,把帳單壓到櫃檯核算就Ok了。
熊貓餐廳的開業第一天,菜譜是:星期一套餐,蛋包飯,煎香腸,奶油蘑菇濃湯。
看起來並不像是中餐的食譜。
剛剛開業的小餐廳生意還算不錯,主要原因大概是門口掛著打折的牌子。
蒜末洋蔥和雞肉丁的香味在空氣裡飄散,沈何夕一邊記錄顧客的需求,一邊皺了一下鼻子。
蛋包飯的起源多說是來源自片兒國,經由灣灣傳入國內,用蛋皮包裹著炒飯,還可以在蛋皮外也淋上一層番茄醬,口感豐富,味道層次豐滿,而且簡單容易口味大眾……
沈何夕皺鼻子的原因是因為在上第一份菜的時候,她發現俞正味用的是黃油。
不止如此,從成品來看,他用的肉丁是雞腿肉。
可是這次他做的,用的是橄欖油,而且還在炒香了佐料之後點入了檸檬汁。
身為大廚你這麼調皮你麻麻造麼?
給第三桌上完餐,沈何夕已經無語了。
在鍋裡炒的那份的佐料是圓蔥,蒜末,蘿蔔丁和番茄丁還有雞肉,肉比前兩份要少一些,但是蔬菜的分量要多很多……
明明是一樣的套餐,這位鬍子邋遢行事懶散的主廚居然每一桌都上不一樣的炒飯。
第四份,炒飯回歸到了最基礎的圓蔥蒜末版本,但是蛋餅的氣味明顯有了變化……俞正味把高湯兌進了蛋液裡……
第十份,咖喱味的……
第十一份,迷迭香的氣息……
第十二分,用烤豬肉代替了雞肉丁……
香腸倒是統一的鹹香帶微甜的廣式香腸,奶油蘑菇濃湯用的也是非常普通的做法,牛奶、奶油用文火煮開,倒入口蘑片和火腿碎還有用橄欖油炒過的麵粉加高湯調成的糊,上桌之前撒幹麵包,檸檬汁,鹽末還有胡椒粉。
簡直是,胡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20章 芝麻湯圓
作為一個廚子,與美食愛好者最大的區別,是標準的制訂。
標準是只屬於自己的標準,每一道菜的標準,分量、火候、搭配,放入食材的先後順序,在廚子找到屬於自己的標準之後,他們就會在這個標準的基礎上精益求精,習慣於量產和重複。
就像這個世界上的很多看起來創意十足的工作一樣,讓上帝驚歎的創造不過是一時的,只有日復一日的付出才是永恆的。
沒有每日都在創造的廚子,也沒有每日都在懈怠的廚子,每個名廚都是在不斷的重複中完成對自我的突破。
但是似乎,俞正味正在顛覆這個常理。
週一的蛋包飯套餐,在晚餐階段一共待客42桌,他做了42種截然不同的蛋包飯。
從蔥花雞蛋的清香,到番茄檸檬的酸甜,再到咖喱胡椒的辛辣,最後是醬油豬油的醇香。
就連薄薄的蛋皮也經歷了多種口味的調配和各種烹飪方法的洗禮。
從沈何夕的經驗看來,這種每時每刻的創新,並不適合於一個職業的廚子,因為沒有自己固守的標準,那也就沒有風格,也就更加沒有特色,一個沒有風格和特色的大廚不會讓他所在的餐廳走得長久。
沈何夕的工作服是翠綠色的兩件式復古套裝,釘著盤扣的短打上衣胸前繡著圓滾滾的熊貓,褲子上沒有什麼花樣,只是蝴蝶樣式的盤扣極好地襯出了少女纖細的線條。她頭上原本紮著高高的馬尾,被蘇仟強制折成了團子頭,腳上是三公分高的軟面鞋子,白皙的皮膚被嫩綠的顏色襯得瑩瑩如玉,即使胸前還有只傻傻的熊貓,整個人也讓人覺得是一道難得的風景線。
蘇仟自己穿的是亮黃色繡著金線的開叉旗袍,頭髮松松地挽在腦後。
此時店裡將要打烊,她右手拿著記帳筆,左手摁著計算器,平平淡淡的燈光打在她的頭上瞬間就有了舊年代裡紙醉燈謎的華麗感。
果然是畫風不一樣,沈何夕靠在櫃檯上暗自讚歎了一聲,用手點了點檯面。
“老闆,俞大廚做的飯……也太個性了吧。”
“怎麼?不好麼?”蘇仟抬起頭看她一眼,隨手指了指門口的廣告語——每一口都是驚喜。
驚喜?你這是在逗我?多少餐廳上餐前在對方已經點完菜的情況下都會提醒對方想想自己有沒有忌口的,你這兒居然完全反著來,不管對方想吃什麼能吃什麼,直接依著大廚的天馬行空來?
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沈何夕覺得自己在這家店的工作做不長了。
“不好麼?”蘇仟輕輕瞥了沈何夕一眼,剎那間的電壓高達3000V。
沈何夕默默抖掉身上起的雞皮疙瘩:“可能有些菜吃客們並不喜歡。”
“我希望那些人在這裡,把每一次吃東西都當成是一次冒險。看過《阿甘正傳》麼?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個吃到的是什麼味道。在我這裡也是,每一餐都是不一樣的,那才刺激。”
……辛辛苦苦了半天吃一頓飯還要“冒險”?
你不怕被憤怒的客人掀了桌子麼?
蘇仟指了指外面的燈光:“每天,人們幹著一樣的事情,上班,回家,小聚,吃飯,沒有驚喜也沒有刺激。多可憐?”
說得好像你開餐館是在做慈善是也一樣,沈何夕很想給這個不靠譜的老闆一雙大白眼。
但是不得不承認,蘇仟的說法引起了她的興趣,如果廚子能在工作的自由隨意地發揮,說不定他們的進步會更快,這樣一想似乎有點道理。
真•食古不化•小夕同學堅決不承認自己似乎突然對這樣的設定有點小期待呢。
第一天的工作,沈何夕收到的小費是10磅,大多是10便士、20便士的小錢,面值最大的是5磅的硬幣。這是非常驚人的,要知道英國人和美國人不同,他們可沒有大手大腳給小費的習慣,不得不說,這筆錢是沾了她臉的光。
沈何夕隨手把錢交到櫃檯上,讓蘇仟給自己換成了整錢。
“今天第一天大家幹的都不錯。”蘇仟看了下進賬,笑的像是個偷了雞的狐狸。
沈何夕正想換了衣服回家,鬍子拉碴的俞大廚端了幾個小白瓷碗出來。
“天這麼冷,吃點宵夜再走吧。”
小小的白瓷碗裡裝了幾枚圓滾滾白胖胖的湯圓。
湯圓上撒了一點鹽炒的花生碎,倒像是北方人的吃法。
小鹿個開朗的灣灣女孩兒,身材嬌小,笑容甜美,看著小小白白的湯圓,她眼中流露出喜愛的神情。
店裡的幫工那個唯一和大家畫風不一樣的黑豆,雖然似乎有蘿莉控的偏好,但是實際上笑容靦腆,幹活踏實沉穩,端著湯圓對沈何夕偷偷瞄了一眼小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縮到桌角吃去了。
“腐國這個季節真是潮濕,也不知道呆久了會不會得風濕啊。”俞正味揉了下手肘,用勺子挖了一下湯圓,還不忘祝福蘇仟小心別燙到那張沒節操的嘴——如果他的目光能別雜誌上模特的胸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沈何夕瞪著手裡的湯圓,雖然聞到了一點黑芝麻的甜香,但是經歷了一晚上的“創意展示”之後,她覺得自己手裡的湯圓和女巫的毒蘋果差不多。
吃了……還能全須全尾地回家麼?
蘇仟笑了,捏了一下她的小嫩臉:“放心吧,他就算想要在員工的宵夜裡自由發揮,我這個老闆也要控制成本呀~”
外面秋風蕭索,帶了讓人觸手可及的濕氣,沈何夕端著的小白瓷碗卻散發著能讓人從心底妥帖起來的溫暖。
湯圓用的是上好的糯米粉包的,跟北方的元宵相比,湯圓的製作要簡單一些,砂糖,黑芝麻,油,調和成渾然一體香甜綿密的餡兒,搭配著糯米粉的香糯清甜,就成了人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美食符號。
第一個湯圓入口,只覺得綿香悠遠,口感恰到好處。
根本不用牙齒去咬破,只用舌頭擠壓一下,就能嘗到流出的濃甜香滑的芝麻餡兒。
伴隨著甜香在嘴裡彌漫,沈何夕看了眼俞正味,沒想到這一碗湯圓他居然用傳統的豬板油調餡兒。
豬板油並不是人們以為的豬肉炸煉出的動物油,而是豬肚皮內一張一張由薄膜包裹的脂肪組織,拆去薄膜,把板油直接與炒香碾碎的黑芝麻混合,是最傳統的湯圓餡兒的做法。
如果是在國內,吃到這一份湯圓,沈何夕只會感歎一句用心精深,但是這是在腐國,豬板油這種東西在市場根本無處可尋,能用這個做湯圓料,可見俞正味對於傳統做法的遵守嚴格到了什麼地步。
一面是可以不停變化的毫無標準的隨性搭配,一面是搜集材料苦心積累的嚴苛守舊。
俞正味這個人,在廚子截果然是個奇怪的矛盾體。
扯了餐布擦了下自己的嘴,頭髮亂蓬蓬的大廚用筷子頭敲了下女孩兒的腦袋。
“再不吃就涼了!”
沈何夕恍然回神,又看了一眼這個一生像傳奇一樣的廚師,低下頭專心地吃起了湯圓。
時日久長,自己總能找到自己想找到。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麼。
即將進入冬季的腐國夜霧漸起,冰冷與潮濕開始在整個城市裡肆意遊蕩。
小小的panda餐廳裡,偏偏燈光暖暖,木質的桌椅讓人覺得安穩舒適。最美的是手上的這一碗,伴隨著甜香一起吞咽的還有淡白的糯米粉湯,滾熱妥帖,心神皆安。
除了……
“丫的,老俞,誰讓你碰小夕的腦袋了?我都沒碰過!”
“蘇丫頭,不是我說你,你又不是男的,天天往小夕身上膩膩歪歪。”
“我膩歪我的管你【嗶……】事啊。”
“你……”
沈何夕坐在中間安之若素地吃湯圓。
角落裡的黑豆偷偷摸摸地又去盛了一碗。
小鹿姑娘看著房間裡除她以外的四個人類,艱難地相信了自己是這個店裡唯一的正常人。
晚上八點,出差經過這裡的何勉韻來看望自己的大女兒,發現她不在。
對此,何女士表示:
好!開!心!
十七歲的女孩兒就應該這樣嘛!出去跳個舞,唱個歌,或者和帥氣的男孩子出去兜風。
哪怕都沒有,她只是去河邊散個步,也比呆在房間裡偽裝自己是中年居家的廚娘要強。
在何女士的心裡,她真的擔心過去十幾年的生活對小夕影響太大了。
廚藝好是一個女性生活有意趣有品位的佐證,但是不應該是一個體面女人的生活中心。
何勉韻不得不承認,她面對女兒做出來的食物,就像是當年面對沈愛民的笑容一樣,一面是享受,一面是鄙夷。
泰勒夫人正在收拾東西,明天清早她要乘車去首都參加她一個好友的茶會。
“哈特夫人,您要去Cici小姐的房間,麻煩您幫我把這個放在她的便簽簿上。今天有一個找她的電話,我聽不懂中文,所以沒接。”
“哦?好的,當然沒問題。”哈特太太舉止優雅接過便簽,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
“是個來自中國的電話。”泰勒夫人補充了一句,“似乎是Cici小姐在國內的親人,我想這個電話對她比較重要。”
……
一向端莊矜持的哈特太太把自己的手包掉在了地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0-23 06:54 PM 編輯
第21章 魚香肉絲
琳達已經注意那個飯盒好幾天了。
圓墩墩的飯盒,金屬質地,整體是個小雞的造型,小雞的嘴扭一下,飯盒蓋子就能自動彈開。
因為保溫性能一般,是超市里算是比較平價的學生飯盒。
琳達注意這個飯盒的原因,是她的那位來自東方的同學已經半個月沒有出現在餐廳,每天到了午餐時間就會拎著這個飯盒獨自離開……
自認對於奇異東方菜接受程度很高的琳達對於華夏人的日常飲食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好奇心,這份好奇心現在煎熬著她,一方面她知道自己不該去探究別人的隱私,另一方面她是真想知道裡面都裝了什麼。
糾結啊糾結~
會有那種味道奇異誘人的魚頭麼?聽說華夏人連魚的尾巴和內臟都不放過。哎呀,會不會是傳說中鴨子的頭?或者是鵝的爪子?還有血,華夏人還會把血弄得像是乳酪一樣的小塊然後吃掉!據說味道也很好!
那個小飯盒裡的東西一定比中餐館裡的刺激多了!
琳達的心裡像是有一百隻故鄉特產的折耳貓在撓啊撓啊撓。
到了午休時間,沈何夕去櫃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外衣穿上,又拎起了那個嫩黃色的飯盒,緩步走出了閱覽室。
琳達抓起自己早上在讓僕人做的兩個三明治跟了上去。
管她是鴨頭還是鵝掌,就算是血我今天也不會放過的!
“你今天也是自帶了東西麼?”
沈何夕轉過頭,看見琳達面帶微笑地舉著自己手裡的三明治——動作有點刻意呀。
“是啊,不太適應餐廳裡的麵包,我就自己弄了點吃的。”沈何夕搖了一下手裡的飯盒。
琳達的眼珠子也跟著一起搖了一下。
“要不要嘗嘗我的金槍魚三明治?”琳達繼續舉著她的三明治獻寶,金槍魚的喲,味道很好的。
沈何夕看見兩個三明治,大概明白這個姑娘想要什麼了。
分享食物總是要相互的,琳達起了頭,自己總不好說不用了我對三明治不感興趣吧。
雖然真的完全不感興趣……唉,自從來了腐國,總覺得自己的身邊充斥著吃貨和坑貨。
沈何夕點了點頭,笑著回答說:“好啊。”算了,已經習慣了。
長廊盡頭的教室裡沒有人,沈何夕和琳達走了進去,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琳達大眼睛裡bulingbuling的期待光線,已經快把沈何夕的狗眼閃瞎了。
打開飯盒,裡面第一層是魚香肉絲,第二層是蔥花蛋炒飯。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才幾個小時,飯菜還有四十多度的樣子,盒蓋一打開,香辣微甜的香氣就跑了出來。
琳達瞬間醉了。
剁椒和木耳是蘇仟分給沈何夕的,一小袋壓縮木耳,一小瓶剁椒醬,看起來普通,但是在腐國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剁椒是把新鮮的紅辣椒剁碎之後用鹽和薑蒜拌勻醃漬得到的,可以直接當小菜吃也是湘菜中不可或缺的調味品,味道清辣有的還有酸爽感,聲名起于湘地聞于華夏。
雖然不愛吃辣,但是沈何夕依然很珍惜這點難得的小配料,今天早晨就做了一份兒剁椒版的魚香肉絲。
三分肥七分瘦的豬前肘肉被沈何夕切成了等長等粗的肉絲,橫切牛斜切豬,豬肉的肉絲想要保證口感軟而不散還不塞牙,最好的狀態就是每一根肉絲都是傾斜的紋理。
肉絲用料酒和鹽抓一下,再用蛋清和澱粉上漿,靜止十幾分鐘。
鍋裡倒油,先把肉絲滑炒斷生,再用蔥薑爆鍋,放入剁椒炒出香氣,倒進肉絲等到炒勻上色再放進胡蘿蔔、土豆絲、木耳絲、青椒絲。
最後倒入用糖,醬油,耗油,醋還有水澱粉調製成的調味汁。
起鍋的時候,她還聽到了樓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哀嚎。
沒有玉蘭片和豆瓣醬,沈何夕只是有一點小遺憾,沒有筍絲,沈何夕只能承認這道菜真是“因地制宜”的不正宗的魚香肉絲了。
在華夏,因為一種食物的不同處理,人們可以爭論好幾年,比如甜豆花和鹹豆花,比如番茄炒蛋放不放糖,再比如鹹粽子和甜粽子。
遠的不說,就她們面前的這一份魚香肉絲,在自己的圈子裡也分成了“無筍不吃黨”、“無醬不香黨”以及“無泡椒不正黨”。
到了沈何夕這裡,沒有筍,沒有醬,也沒有泡椒,魚香肉絲味道的厚重感略有下降,但是最本質的東西並沒有改變——混合的魚香味道足夠下飯,豐富的顏色搭配足夠誘人。
米飯是前一天店裡剩的,幾個人一人分了一碗帶走,按照蘇仟的話來說,誰也不指望摳門了一碗米就能發家致富了,既然多了就要分掉,留著又生不出小的來。
那碗飯沈何夕打了個蛋用蔥花隨便翻了翻,為了搭配魚香肉絲,她只放了一點鹽。
蔥花炒的有一點焦色,雞蛋被攪成了縷狀,一份簡單的蛋炒飯,果腹足矣,廚藝什麼的,完全談不上。
可是這份在沈何夕眼裡差強人意的搭配,已經快把琳達迷暈了。
那個紅潤鮮亮的色澤,那個繽紛奇妙的食材搭配,還有這種酸辣甜似乎都摻雜的香氣。
黑的是什麼?紅色的碎末是辣椒麼?紅的和白的應該是蘿蔔和土豆吧?為什麼看起來口感特別好的樣子?
炒飯在中餐館吃過啊,為什麼現在覺得這兩個放在一起格外誘人,格外美味呢?
叮~!魚香肉絲加蛋炒飯組合對琳達造成了會心一擊。
沈何夕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從來了腐國,她不好的預感幾乎都應驗了。
……
晚上。
亞瑟在走廊裡踟躕了許久,終於敲響了媽媽的房門,在哈特家的住宅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他們也必須要學會尊重別人的獨立空間。
“進來吧。”何勉韻匆匆收好手裡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調整好了臉上的情緒才讓亞瑟進來。
“媽媽,我週末想去Cici那裡。”亞瑟進門之後直接對他的媽媽說。
“亞瑟?”何勉韻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來自己最疼愛的“第一個兒子”。
雖然已經知道自從半個月前亞瑟跑出去又被小夕找回來之後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自己的姐姐。但是何勉韻沒想到,除了總是在週五開始收拾行李的弗雷德和凱薩琳,還有亞瑟也這麼喜歡去找小夕。
“亞瑟,我記得你週末經常要去打籃球?”
“去了Cici那裡我也可以打籃球。”
“噢?”何勉韻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即將十二歲的兒子。“亞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待Cici的,雖然弗雷德他們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上次你們的爭吵就是因為Cici。”何勉韻對亞瑟的想法很好奇,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大女兒穩重有餘活潑不足,做事情有點滴水不漏的感覺,不太像她,也不太像沈愛民,這也導致了她對自己沈何夕的親近總是隔了一層。
亞瑟是個聰明敏感的孩子,他察覺到了自己和小夕之間並不親近的關係,甚至也為此生小夕的氣,所以她才讓他們去和小夕多多相處,沒想到才兩天,自己這個最彆扭的兒子已經被收服了。
亞瑟的臉有一點泛紅,表情有一點羞赧:“Cici是個很好的姐姐,她對我和弗雷德還有凱薩琳都很好,雖然我們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那是因為我自己的問題,現在我真的很喜歡Cici。”
“你比較……喜歡她哪一點?”哈特太太覺得亞瑟現在這副主動承認錯誤並且不好意思的樣子真是許久不見了。
亞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姐姐踢人如踢狗……這個肯定不能說,抽人的樣子比貓女還帥氣……這個還是不能說,踩著壞人的時候驕傲如女王……不,我是個愛護媽媽心臟的好孩子……背著自己的時候讓人感覺很溫暖……我才沒有把鼻涕眼淚流到她身上呢!
“很溫柔……很愛護我們……同時充滿了……勇氣,性格很好……”亞瑟牙疼地羅織著自己也不語言來誇讚自己的姐姐。
何勉韻忍不住笑了:“亞瑟,你把Cici說的好像公主一樣。”
亞瑟漲紅了臉,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終於有一句能說的了:“Cici做的東西好吃。”
何女士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的左手攥了一下拳頭,像是把澎湃而起的複雜情緒壓制在手心裡:“亞瑟,我會考慮你的申請,但是你這個星期剩下的幾天不能再做出什麼讓爸爸媽媽覺得為難的事情了。”
“好的,媽媽。”知道週末有機會去找Cici,亞瑟心情愉快地打算離開媽媽的房間。
“等等,亞瑟,Cici的功課很忙,你盡可能別讓她浪費時間做吃的,你們都註定應該是更高層次的人。”
亞瑟心情愉快地點了點頭,儘管他不是很明白媽媽是什麼意思,但是他找Cici只是因為喜歡親近她,吃東西只能說是附帶,有沒有,關係不大。
房間裡只留下了何勉韻一個人。
她轉身,看著梳妝鏡裡端莊得體的婦人,她脖子上隨便帶著的寶石項鍊,曾經那個最愛她的男人傾家蕩產也換不回來。
就因為他是個廚子!就因為他是個廚子,所以他死了!
廚子!
廚子!!
廚子!!!
何勉韻狠狠地把桌上的首飾盒摔到了地上。
“你已經毀了愛民毀了大朝,你為什麼還不放過小夕!”
那天深夜,她終於照著號碼紙條上的電話撥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2章 魚水餃
天還黑著的,沈老頭就穿著軍大衣拖著鞋子出了門,沒辦法,前幾天他孫子怕他悶的慌,又從別人那裡抱來了一條小狗,才兩個多月的小洋狗,巴掌大小,蹲在院子裡都能被貓給撓了。老頭子沒辦法,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狗被欺負死,只能天天抱著摟著,任由小狗哼哼唧唧地膩歪在他身邊,被黏糊煩了,沈抱石乾脆給小狗起名叫小膩歪。
兩個月的小狗就像是還沒斷奶的孩子一樣,一大早就吚吚嗚嗚的叫了起來,可憐的沈老爺子起來披著外衣抱著狗在院子裡轉了兩圈,小膩歪還是小可憐一樣地低低叫著。
沈抱石拍了一下腦門恍然大悟,小祖宗你這是餓了呀?
“小膩歪!跟小夕小時候一樣膩歪!哼唧哼唧的小祖宗!”
廚房裡空空如也,沈老爺子就只能穿好了大衣頂著風往店裡頭來。
小膩歪躲在他的大衣裡頭,就一對小耳朵尖兒在露在領口外面,小撮的細毛讓風吹得顛三倒四。
就像過去幾十年間的每一天一樣,沈家的餃子館從清晨五點多老闆買菜回來之後就開始了一天轟轟烈烈的忙碌。
沈家的餃子館有整個太平區最新鮮的肉,最新鮮的蔬菜,和最新鮮的海鮮。肉要用手切成小丁,不捶不剁,保證肉丁本身的鮮嫩和口感,蔬菜清洗乾淨後控水,同樣切碎,海鮮的處理就要更講究一些了。
鮁魚要去皮剔骨,留下魚肉打成泥,然後調上肉餡兒添水打漿,讓整個餃子的味道渾然一體,餡料口感鮮美實在。
墨魚要先取出墨囊,裡面的墨汁過濾之後調成面皮,留下墨魚肉打成泥,加點蛋清和胡椒粉調劑去腥。成型的餃子外面是黑的,裡面是白的,煮熟之後在用筷子夾開,流出無色透明的湯汁,再就是黑白分明什麼都不浪費的墨魚水餃了。
蝦仁兒和海腸水餃的做法大同小異,用新鮮的材料切成小段,合著肉餡兒韭菜包進餃子皮裡面,倒是最簡單的。
沈何朝一個人從車上搬下來半盆活蝦,幾個在後廚收拾東西的跟刀打荷看見了,都招呼著來搭把手。
他一邊走著,盆裡的蝦還在做蝦生最後的掙扎,把水劈裡啪啦地甩到他的臉上,涼涼的。
小幫工顛顛兒迎了過去,作勢要把蝦盆子接過來,結果被沈何朝掃了一眼,就立刻閃到一邊裝死去了。
沒辦法,連蝦帶水少說五六十斤重,加上這個鐵盆,六七十斤也有了,師父是天生神力,同事們是五大三粗,就他這幅小身板,真抬了起來還不得栽盆裡去。
小幫工只能鼓著腮幫子拿起掃把呼啦啦地開始掃著地上的水印子,期間沈何朝又帶了幾個幫廚把小三輪上各種各樣的食材都卸了下來。
看著壯實的漢子們一隻腳又一隻腳地邁過自己的掃把,小幫工傻兮兮地自己比量了一下腳的大小,然後為自己的長勢默哀了一下。
這一默哀不要緊,他站在中間不動了,搬著韭菜往裡走的人直接被擋了下來,搬著韭菜的又擋了身後扛著蔥的,扛著蔥的別住了門口拎著帶魚的……在最後的沈何朝毫無所覺地往肩上把麵粉袋子一抗,下落的麵粉袋子被身後那人肩頭的鮁魚盒子一劃,麵粉就鋪天蓋地地糊了沈何朝一頭一臉。
正好讓沈老頭看了一場鬧劇。
“冒冒失失!冒冒失失!”沈老頭一邊給沈何朝拍打著身上的麵粉一邊數落著這群不靠譜的小年輕。
渾然不覺自己鼓鼓囊囊的領口裡小膩歪正瞪著眼支棱著耳朵看熱鬧。
苦心經營幾十年的大師形象被一條頭頂麵粉打噴嚏的小狗毀了個乾淨。
沈何朝頭上脖子上本就出了汗,麵粉黏在上面擦擦拍拍的都弄不乾淨,沈抱石乾脆打發他回家洗澡去了。
幾個幫廚掃地的掃地,搬東西的搬東西,只有可憐的小幫工自知闖了禍只能躲到櫃檯裡等著挨訓。
沈抱石還顧不上他,打發了一頭白麵的大朝,他懷裡還有個要吃蛋黃的小膩歪,抱著吚吚嗚嗚叫著的小狗崽他就蹲在了廚房的門口。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
小幫工看了一眼號碼……未知號碼,踢踢踏踏跑去找師公。
“師公師公,電話響了。”
老爺子蹲在牆角裡搓著蛋黃:“誰打的,接起來呀。”
“不知道誰打的。”小幫工撓了撓頭,看了眼小膩歪。
抬頭,瞪眼:“號碼也不會看麼?”
小幫工又想縮了:“寫、寫的未知號碼。”
“未知號碼?”難道是那個丫頭有事兒打電話過來了?
把手裡的整個蛋黃扔地上,沈抱石三步變作兩步擠到了櫃檯裡。
“喂?丫頭?”
“……”
“丫頭?”
“……”
“說話呀?”
“……”
“……哢嚓,嘟嘟嘟嘟嘟……”電話被掛斷了。
老爺子仔細看了一眼電話,發現真是對方掛斷了,心裡覺得不對勁:“一大早來浪費電話費。”
旁邊小幫工抱著小膩歪,一人一狗傻乎乎地看著沈抱石
“師公,誰的電話呀?”
“不知道。”
“原來師公你也不知道啊……”
“我還沒念叨你呢,你看你把你師傅給連累的!還不去後面洗菜去!”
“哦!”小幫工扭頭往廚房裡躥。
“回來,把狗還我!”老爺子一拍櫃檯,氣勢全開。
……
打發了小徒孫,沈抱石還是覺得自己心裡不對勁兒。
小夕不是打電話不說話的人呀,她得有什麼事兒才能彆彆扭扭地掛了電話呀?
再說了,死丫頭一向報喜不報憂,這麼慫的事兒她是肯定不會幹。
那會是誰打的電話呢?
一代名廚給小膩歪揉著毛,心裡亂糟糟的。
********
“要帶著哥哥出去漲見識?就你那把老骨頭?”
“就在省內轉轉啊,也行,你們讓哥哥接電話……你又把哥哥打發走了!”
“讓雷子開車你們坐車去?好,這樣不那麼累。”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會往家裡打電話的,我知道你們要外出到年前才回來,每週五還是這個時間你打給我?好的。”
亞瑟站在沈何夕的身後,聽著她用中文低聲打著電話。
表情放鬆,語氣輕快,憑藉著自己半吊子的中文,他聽見了好多聲的“哥哥”……哥哥……?
扣了電話,沈何夕轉身就看見亞瑟背著包站在自己的身後。
漂亮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亞瑟?你是來我這裡度假的還是來我這裡裝雕像的?”她敲了下亞瑟的腦門,心情愉快地打趣自己的金毛弟弟。抬起手,沈何夕接過亞瑟手裡的籃球袋子,另一隻手裡還提著剛買的蔬菜。
“剛剛的電話是誰打的?”
“我爺爺。”沈何夕拎著東西上樓,
亞瑟站在原地不動:“為什麼你還和他們聯繫?”
Cici不是要永遠留在腐國的麼?為什麼還和華夏的親人打電話?剛剛她笑著說話的樣子,他們一家人都從來沒見過。
在Cici的心裡那些才是她真正的親人吧?
沈何夕停住步子轉過頭看他:“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永遠留在腐國麼?媽媽說你會一直在腐國的。”亞瑟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被傷害了,一顆剛剛接納了姐姐的心再一次千瘡百孔了。
“我會在腐國學習,但是我終究要回去,我從小生長在華夏,那裡有屬於我的根。”沈何夕沒多少“愛國情懷”,可她知道自己割捨不下那裡,也從沒有想過割捨。
亞瑟覺得心裡難受極了:“你不想留在腐國就別來呀!我討厭你。”
哎呀我去,又是這句臺詞。
沈何夕一把舉起手裡的籃球袋子對著醞釀著情緒隨時準備跑走的亞瑟說:“如果你再玩離家出走的這一套我就把你的球直接拍你腦袋上。”
你以大欺小!你騙人!你不是好姐姐!亞瑟的心裡憤怒的情緒在翻騰……那天晚上Cici腳踩劫匪的樣子又浮現在了亞瑟的眼前。
“哦……”金髮男孩兒非常識時務地小步跟了上來。
一直坐在窗邊看書的泰勒夫人微笑著看著姐弟兩個一前一後地上樓去了。
“今天晚上哈威和邁爾斯也會來吃飯,我問過邁爾斯了,他說星期天可以帶你出去玩。”
“為什麼是他陪我?”亞瑟很想指責Cici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可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吞了回去。
Cici是大魔王QAQ。
沈何夕看著亞瑟一臉的不甘不願,笑著揪了一下他的臉蛋,跟著蘇仟這種人混久了,她也喜歡捏包子臉了:“因為我星期天要去餐館打工,同事請假了,我要從上午十點幹到晚上十點。”
打工?大魔王打工?打工的大魔王?
亞瑟的內心世界被“刷碗的大魔王”,“端盤子的大魔王”,“職業性微笑的大魔王”刷屏了。
“那我陪你去打工吧!”真好奇Cici大魔王要打工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你確定?”沈何夕挑眉看著自己“傻白甜”的弟弟,那一群節操盡碎的傢伙看見他一定會很開心。
“嗯嗯”亞瑟點了點頭,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沈何夕鄭重地拍了拍亞瑟的肩膀:“別後悔啊。”
為你即將顛覆的三觀默哀吧,我的傻弟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0-23 06:57 PM 編輯
第23章 扒雞翅蓋飯
站在Panda餐廳的門口,年齡還不到12歲身高不到170釐米的亞瑟•哈特先生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愛河。
美麗的女孩兒穿著橘黃色的改良唐裝,長髮披肩,舉止溫柔,連笑聲都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英俊的騎士,你是Cici的男朋友麼?”美好如湖中女妖的女孩兒用蘊藏了星空與湖泊的雙眸看著他。
亞瑟揪了下自己的衣角防止自己臉紅:“我不是……我……Cici是我姐姐。”
“姐姐?”蘇仟抬眼回憶了一下沈何夕明顯東方人特質的臉,又瞅了瞅眼前品色純正的金髮小番茄,大概明白自己雇傭的店員也是個身世複雜的倒楣蛋。
等等,為什麼是“也”?
沈何夕在雜物間裡把頭髮紮成了一個單包子頭,再換好了工作服,剛走出來看見的就是蘇仟把魔掌伸向自己的傻白甜弟弟。
“蘇仟,別調戲他,他離成年還有好幾年。”
“唔,真遺憾。”纖細優美的手指戳了一下亞瑟•番茄•哈特的臉,蘇女神(經)玩味地看著小男孩兒臉上的熱度快要爆表了。
亞瑟繼續扭扭捏捏,努力拿出自己面對那些同齡女孩兒時的紳士范兒:“Sue……仙?我叫亞瑟,亞瑟•哈特,你可以叫我亞瑟。”
蘇仟在沈何夕的瞪視下慢慢收回捏向亞瑟臉龐的爪子:“我叫Mary•Su,你可以叫我Mary,我是這家店的老闆。”
蘇仟對著男孩兒輕輕眨了下眼睛,亞瑟只覺得自己每一秒都在刷新自己的心跳頻率上限。
這時,他的女神被他的無良大魔王姐姐一把給拖走了:“快去查驗一下送來的菜有沒有問題,今天要做義大利面、烤雞翅和羅宋湯。”
義大利面,是的,只是義大利面,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將要吃到的是長面還是通心粉或者是又細又長的天使面;就像你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會是海鮮口味、番茄口味還是傳統的蛋汁培根和肉醬,也有可能烤箱裡剛拿出來的焗意面,或者是灑了蒜末和迷迭香的地中海風味炒麵。
作為一名顧客,在Panda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這個憨態可掬的吉祥物下面掩蓋的是一個以玩世不恭為己任的老闆和一個以隨心所欲為原則的大廚。連他們都不能確定自己下一秒的想法會不會如脫韁的野狗一樣撒歡到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亞瑟還不知道這個餐館到底有多奇葩,他像是一隻進了狼窩而不自知的呆鵝一樣扯著脖子興奮地看著這個小小的餐廳。
那個木頭櫃子上的東西是燈麼?為什麼外面的一層好像是紙或者布?大鬍子的廚子一直在看書,好像很用功的樣子……金發藍眼小帥哥觀賞著這個兼有異國情調的小餐廳,另一邊的蘇仟和沈何夕也在觀察著他。
“你從哪找了這麼個二了吧唧的弟弟?”
“我媽生的……” 沈何夕回了蘇仟一個死魚眼,誰二了吧唧?再二也是我弟弟好麼?
蘇仟儀態萬千地吃了一粒花生米:“你媽是混血兒?這金髮挺正的呀。”
沈何夕點了點頭:“我外婆是法國人。”
蘇仟點點頭,又吃了一粒花生米:“說吧,你拿老俞的花生米來賄賂我是為了幹啥?”
“我看她對你印象很好,你想辦法讓他回去之後別主動提起我在你們這打工的事兒。我本來想找我鄰居幫忙說服教育一下的,結果他今天非要跟著我過來。”
“你怎麼不直接扯個原因,別告訴他你打工不就行了。”
“這個小傢伙又二又驢,我跟他的關係剛緩和,撒謊不太好。”沈何夕面帶微笑一臉的溫厚純良。
蘇仟看著面前這貨的表情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這個傢伙骨子裡和她一樣,又酸又硬又辣,行事做派標準的老油子。
一臉純良也就騙騙你弟弟吧。
小手一抖,花生皮扔在了地板上,蘇仟一臉黃世仁地跟自己自己身邊的“小服務生說”:“去,把地掃了。”
沈何夕笑了一聲去拿了掃把,眼睛的余光看見蘇仟緩緩走向自己的弟弟。
雖然Panda餐廳不按照牌理出牌的作風讓很多隻想一餐果腹的客人吃不消。同時因為這種特色的模式漸漸也吸引了很多追求新奇的客人慕名而來,畢竟這裡的廚子手藝確實相當出色,來一場美味的冒險,對於他們來說也是無趣生活中的調劑。
真是不知道蘇仟到底有什麼本事,跟她“懇談”過的亞瑟簡直像是吃了迷藥一樣,對他的“Mary姐姐”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對著自己的大魔王姐姐也乖乖巧巧地一口一個“姐姐工作辛苦啦”“姐姐要不要喝點水?”“姐姐的制服好漂亮”……
煩的沈何夕差點把鐵盤子砸在蘇仟的腦袋上,這是被說服了麼?這時被洗腦了吧?
週末的中午人來人往,金髮的亞瑟或是站著或是坐著看著別人吃東西總覺得突兀,就算是低頭玩著遊戲機也覺得自己跟這個餐館格格不入。
蘇仟看著沒人理會的可憐的小孩兒,露出了一個特別特別溫柔的笑容。
五分鐘後,一隻新鮮可愛的熊貓出現在了餐館的大門口。
無良老闆掐著腰滿臉得意地望著有一雙藍眼睛的熊貓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爪子裡還玩著遊戲機的熊貓。
“看,一舉兩得。”
沈何夕實在不忍心自己的弟弟被蘇仟玩成這樣:“亞瑟,感覺還好麼?要不我打電話讓哈威先生來接你回家?他和邁爾斯今天白天都在公寓裡。”
“熊貓”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打遊戲機:“我覺得挺好的,而且,這個叫Panda?太可愛了,Mary說她一會兒可以給我在餐館門口拍張照片,我從來沒有扮成這樣!看!很帥氣!。”他揮動了一下自己的圓滾滾的“爪子”。
“好吧,你現在看起來帥極了。”沈何夕用看待神經病的眼光看了一眼“玩著遊戲機的熊貓”,扭頭回了餐館裡。
傻弟弟的三觀沒被刷新,自己的三觀倒是被刷新了。
亞瑟這到底是有多傻?還能更傻麼?再傻一點就可以申請世界紀錄了吧?
直到忙忙碌碌的午餐時段終於過去,包括亞瑟在內的所有人才開始享用他們遲來的午餐。
午餐是扒雞翅蓋澆飯——明顯是因為今天進貨的時候多買了一些雞翅膀。
所謂的扒就是把雞翅處理乾淨之後醃制一下之後炸成金黃色,蔥薑爆鍋,雞翅翻炒,再放入蠔油、料酒、糖和胡椒粉,添高湯把雞翅燜到酥爛。一整個雞翅扒出來之後,翅根是肉多味香,翅中是口感細滑,而翅尖則是味道濃郁口感酥軟。
除了被雞翅的湯汁澆上的米飯,旁邊還搭配了西蘭花和用香醋辣椒油拌好的焯水木耳。
亞瑟姿態兇殘地吃掉了七隻整翅和兩盤米飯,最後擦著嘴心情極好地表示這個長著鬍子的東方大廚做的飯真是太好吃了,哎呀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呢!
沈何夕:“呵呵……”
改天讓你知道貴妃雞翅,可樂雞翅,三杯雞翅,椒鹽烤雞翅,檸香烤翅,鹽焗雞翅,燉雞翅,燜雞翅,燒雞翅都是什麼味道,不讓你吃到爽我跟你姓!
前任大廚的戰意之火熊熊燃燒。
借著誇獎食物跟蘇仟獻殷勤的亞瑟頓覺周身一涼。
吃完了飯,俞正味帶著黑豆回廚房開始準備晚上要用的食材,餐廳裡只剩了沈何夕、蘇仟和亞瑟三個人在玩遊戲機——準確地說應該是蘇仟在玩著亞瑟的遊戲機,亞瑟在瞻仰自己的女神,沈何夕在圍觀兩個逗比。
玩的正開心,三個壯漢毫不客氣地打開門走了進來。
“這是餐廳?我們要吃飯!”
“我們要吃法國大餐!”
“我要披薩!”
注視著三個人手裡的鐵棍,蘇仟慢慢站直了身子,這根本不是來吃飯的,這是來恐嚇加打劫的。
“我們這裡是中餐廳,沒有法國大餐,也沒有披薩,給你們一百磅,你換一家餐廳吧。”
三個男人看著容貌嬌美的蘇仟,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劫匪1號:“沒有吃的,我們就要吃你了。”
劫匪2號:“不對,是她吃我們。”
劫匪3號:“吃我們三個。”
三個人自娛自樂說得唾沫橫流,還用令人作嘔的眼神在蘇仟的胸上腿上腰上蹭來蹭去。
蘇仟被他們的表情噁心地抖了一下,悄悄退後了一步,默默擋在了亞瑟的前面。
“去後面叫人,快。”她低聲對自己身後的小孩兒和“弱女子”說道。
回答她的是亞瑟摁遊戲機的聲音。
“……”難道這個小帥哥是個隱形智障?聽不懂人話麼?
蘇仟正在心裡問候著亞瑟的大腦回路,在她的另一邊,沈何夕敲了敲她的腦袋:“這事兒你是打算報警呢?還是不打算報警呢?”
“嗯?”蘇仟瞪大了眼睛。
為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是她們兩個都被嚇傻了,還是我自己才是真的隱形智障?
“沒事兒,慢慢想。”沈何夕一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另一隻手從衣服後面抽出了一根鋼釺,緩步地朝著三個人走了過去。
這時其中的一個劫匪還略有猶豫地說著:“我怎麼覺得這個小妞兒有點眼熟?”
蘇仟已經被那根剛剛出現的鋼釺震撼了。
!!
這又是從哪里弄出來的?姑娘你是變魔術麼?為什麼來了三個打劫的我現在完全不認識這個世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4章 棗泥山藥糕
咳……由於部分鏡頭過於血腥殘酷,並且執行者多次攻擊對方三人不能用語言描述的身體部位,所以長達20分鐘的單方面碾壓的畫面大家可以自行腦補了。
總之,等到俞正味和黑豆聽到前面的異響一人舉著菜刀一人拿著鍋蓋全副武裝沖出來的時候,沈何夕已經像個女王坐在桌子上,腳下踩著三個疊成了一摞的“搶劫犯”。
在一旁坐著的,他們一向不可一世的老闆此時笑的格外的燦爛,燦爛地讓人牙酸。
“我已經叫人來處理了,他們馬上就到。”蘇大老闆看著這三個猥瑣男的表情像是看著一坨狗屎。
黑豆被沈何夕霸氣側漏的樣子嚇到了,他環顧四周,發現只有小亞瑟的氣場還算正常,於是磨磨蹭蹭地晃到了亞瑟的身邊。
“Hi~你的姐姐,是學什麼的?”
“法律呀,我姐姐在Y大讀法律系。”有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姐姐,亞瑟感到十分之驕傲。
“Y大?你確定不是超人學校?或者蝙蝠俠學校?”
回答他的是亞瑟看傻子的白眼。
五分鐘後,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沖進來,他們沖著蘇仟齊齊鞠了個躬,然後就態度兇悍地兩人一組把三個劫匪帶了出去。
俞正味老神在在地沒什麼反應,沈何夕早就猜到蘇仟不是什麼普通人,只有黑豆和亞瑟站在一起用幾乎一模一樣的呆滯表情看著他們面前發生的一切。
#每個人都在用實際行動刷新我們的世界觀#
11月第四個周日的上午,沈何夕正在房間裡鍛煉身體。
棕色的運動毯上,她兩腿劈叉成一字馬,把上身儘量往一隻腳的方向壓了過去,略有些寬鬆的運動衣遮不住女孩兒曼妙的曲線,她的手臂伸展開來,像是一隻正在小憩的天鵝。
依舊一身嬉皮士風格的邁爾斯敲響了沈何夕家的大門。
開門的時候,沈何夕的額頭上還有未擦乾的汗水,剛剛運動完的她雙頰紅潤,眼眸明亮,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讓邁爾斯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Cici,上帝創造你的時候一定是太偏愛你了,你的美貌簡直令人驚歎!……好吧,你的美貌只是比你的廚藝稍微遜色那麼一點點。”
“如果我想聽讚美大可以去看莎士比亞,沒必要站在門口和你面對面。”
邁爾斯這個傢伙貪花好色又有些人來瘋,上個周沈何夕燉給亞瑟燉雞湯的時候他在樓上又唱又跳,弄得整個街區的人都打開窗子圍觀。
實在不能怪沈何夕對這個傢伙不假辭色,給點陽光就燦爛成得了狂躁症的向日葵,這種傢伙……讓沈何夕無比手癢。
“今天是感恩節,這是非常好吃的南瓜餡餅!”邁爾斯看到東方小天使臉色不太好看,立刻把自己手裡的紙盒抬起來獻寶。
“感恩節?”沈何夕愣了一下。
腐國人是不過感恩節的,大西洋彼岸的那個國家才有這個具有歷史意義和諷刺意義的節日。
邁爾斯挺胸抬頭兩眼放電地看著她:“我身上這麼強烈的自由浪漫的氣息……”
自由浪漫的邁爾斯突然表情僵住說不出話了。
自由浪漫的邁爾斯雙肩上出現了一雙手。
自由浪漫的邁爾斯突然雙腳離地了。
自由浪漫的邁爾斯被人提了起來。
比他高半個頭的金髮碧眼肌肉男分分鐘把他拎到了一邊。
“早安Cici。”正直嚴肅的哈威先生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地和沈何夕打招呼。
“早安”沈何夕笑著跟哈威打招呼。
相比較邁爾斯火星人的思維,沈何夕深覺還是和地球人打交道更令人愉快。
哈威從邁爾斯手裡把紙盒拽了出來:“這是邁爾斯的母親——我的姑媽做的南瓜餡餅,感恩節快樂。”
沈何夕接過紙盒,看到邁爾斯被哈威擋在身後還上躥下跳刷存在感,又看到哈威一臉正直但是眼睛的餘光頻頻瞟向自己的廚房,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這兒有一點中式點心,還有中國綠茶,一起來嘗嘗吧。”
哈威不出意料地用一臉正直的表情答應了下來。
點心是蘇仟發給員工的週末福利,山藥糕和白米糕。
山藥糕是用蒸熟的山藥打成泥,摻入糯米粉粳米粉白糖豬油反復蒸製成油滑細膩,再在其中夾入手工調製的棗泥,壓入模具裡定型之後蒸幾分鐘,就成了棗泥山藥糕。
白米糕的做法就要簡單一點,發酵的糖水米漿加入泡打粉二次發酵之後上鍋蒸熟就可以了。
小巧可愛的粽子型山藥糕,紅白相間。白米糕放在紙杯蛋糕的模具裡蒸出來,看起來像是烤制之後被去掉了顏色的蛋糕。
白米糕和山藥糕都屬於味道清甜的點心,相比較西式點心,味道有點溫吞寡淡,俞正味做這個出來也是因為知道自己做了之後很可能在店裡賣不出去,乾脆就分給員工們吃好了。
沈何夕本人的口味偏向清淡,對甜食興趣不大,這兩種看起來可愛又可口的點心她勉強吃了一樣吃了一塊塊就放在了一邊,現在有這兩個傢伙送胃上門,她就勉為其難讓他們幫忙解決掉。
白色的點心,一塊有四分之一個手掌大小,一碟是紅白相間,一碟則好像白色的紙杯蛋糕。
一杯綠中點黃,茶葉漂展的中國茶。
讓哈威和邁爾斯來形容吃到這種點心的感覺,那就是甜美……由甘甜引出的美味,美在形美在內,隨著甜香一起觸動味蕾的是心裡同樣的甜美舒暢。
初初入口是香,山藥香還有米香,帶著食物最原始的氣息,香的溫和又別致。
然後是甜,蜂蜜白糖的甜美浸透了整塊點心,與前面的香融和在一起,香甜二字,就是為了此時此景。
最後是酸,微酸,大棗自春到秋的孕育,是那種略酸濃甜的味道,米漿反復發酵的貯藏,是那種似有似無的酸意。
香甜之中乍然出現的酸味,那麼恰到好處,就好像畫龍之後神筆點睛,就好像山勢回轉奇峰陡現,
兩種點心,由香到酸不過須臾,卻好像讓人看到了綺麗跌宕的風景,
香意有時,甜意有盡,酸意滋生於此間,可是這種酸並不應長久存在。
所以一杯綠茶喝下,口中種種自此歸於平淡。
哈威恍惚覺得這個點心就像是面前的女孩兒,看起來只是精緻纖細,但是從裡到外無一處不散發著特有的魅力,並且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種種的美好,總是像這杯淡黃的茶水一樣,把別人的感慨和讚美歸於一種不動聲色的平淡,但是同時也把最美好的印象留在了別人的心裡。
也就是在這同一天,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也有人的生活開始走向不再平淡的另一條路。
華夏魯地省城
時節已近初冬,剛過了飯點,省城的小巷子裡杳無人煙,只有幾個小飯館門口的遮雨棚子在冷風裡打著顫,幾個破塑膠袋不知道從哪個陳年的旮旯裡被風揪了出來,晃晃悠悠地在地上打了個轉兒,接著又被風卷走了。
巷子口走來兩個穿著厚外套的人,高個兒的手上拎了一個搖搖晃晃的盒子,被風一吹,他緊了緊身上厚厚的棉夾克。略矮的那位走在前面,最顯眼的是一雙和身上的暗色大衣完全不搭調的藍色運動鞋。
“羊肉湯,要湯白,肉香,油水相溶,鮮而不膻……我領你去的這家,絕對是省城裡羊湯最好的一家,別說太平區,整個魯地能比他好的一隻手也能數過來。”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老人,他似乎有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激動,自打進了巷子就就開始侃侃而談。
這也就算了,在巷子裡走了幾步,他低下頭摘下帽子,當著冷風裡順了順自己斑白的頭髮,再走了幾步,又整了整自己的呢子大衣,順便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自己腳上纖塵不染的運動鞋。
高個子的年輕人一隻手拎著盒子另一隻手拎著一個小籃子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勤勤懇懇地提著,一直沉默著。
“徐家老羊湯,就是這兒了!”老頭兒指了指紅地兒白字兒的招牌,說話的聲音又大了二分。
正是秋尾冬頭,北方人都講究吃點羊肉暖身進補,現在不過一點多,小小的館子裡只有七八個客人正一邊看著店裡的電視一邊喝著羊湯。
看到這個情景,老人愣了一下。
年輕人在他身後看他小退了一步,大概明白他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走錯地方。
老徐家的羊湯,應該是賓客滿門客似雲來才對啊,這、這哪裡像是湯味極佳的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25章 大白羊湯
此時灶上已經停了火,一個歪戴著廚師帽的中年男人混在食客堆裡正在看籃球比賽。
聞了一下在空氣中兜轉消散的鮮香氣,老人扣了扣自己手邊的餐桌。
“老闆!來兩碗羊雜湯兩張面餅。”
挑了一張乾淨的桌子正襟危坐,老人看了一眼水杯上的陳垢,眉頭擰的更緊了。
“哎哎,來了。”身後兩個食客拍了下中年男人的肩膀,這位廚子才反應過來,目光戀戀不捨地黏在電視螢幕上,跌跌撞撞地進了後廚。
剛進去沒幾秒,男人又跑了出來:“投籃了麼投籃了麼?”說著又擠在幾個食客的後面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老闆!我們在等著湯了!”等了五六分鐘分鐘,後廚水開聲音前面都聽見了,中年人依然無動於衷,穿著大衣的老頭子心下的不滿愈發強烈。
這時,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這才讓他沒有憤而跳起。
“急什麼?趕著投胎呢?”廚子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依然在看著自己的球賽。
“啪!”
老人忍無可忍拍案而起。
“大朝,咱們走!”
一老一少兩人這就要抬步離開小館子。
正巧,此時一個中年婦人拎著幾個塑膠袋子一步一步地挪了進來。
“老徐你快點接一下……哎呀,兩位吃好啦?兩位下次再來啊!”婦人擺著一位頗為職業化的笑臉習慣性地招呼著,轉眼看到了兩人中間空蕩蕩的餐桌,還有電視機前面看得津津有味的廚子。
“徐大寶我【嗶……】你祖宗!”親媽臉瞬間變後媽臉,婦人把手裡的塑膠袋往地上一丟就氣衝衝地撲向中年廚子。
“我讓你看球!”掄起厚實的巴掌,她一把甩在男人的後腦勺上,原本歪歪的廚師帽被甩到了桌子上。
幾個食客見勢不妙,或是留下幾張票子,或是趁亂抹抹嘴就偷偷離開了。
男人倒沒有還手,嘴裡哎呀哎呀叫了兩聲抱著頭就往後廚躥了過去。
被這一幕驚呆的一老一少看著鬧哄哄的場面,心裡不禁都焦急了起來。
後廚湯冒了!茲拉茲拉澆在路子上的聲音,這兩位怎麼就不管呢?那是一鍋老羊湯啊,要是被大火燒散了味兒可就幾天都沒有好湯底了。
店主們在一邊廝打,食客們在一邊心焦,正鬧哄著,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猛然響起。
“鬧什麼!湯都快燒幹了!”話音未落,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一瘸一拐地從廚房後面的院子門走了進來。
“一個不務正業!一個心思不正!我好好徐家的招牌都被你們敗壞了!還不快去盛湯給客人!”
老人中氣十足地拍了下中年男人的肩膀,大有一巴掌把人扇進廚房的架勢。
此時,站在餐廳裡的老人看著慢慢挪著步子的老人,激動了起來。
“徐小勺!”
“……沈小刀!”
這一對被怠慢的客人,正是沈抱石和沈何朝祖孫兩個。
而那位老人,正是徐家老羊湯的真正主事人,徐漢生。
大白羊湯成名於百多年前,以其色白似奶、水脂交融、鮮而不膻、香而不膩而馳名於中外,在自舊朝到前代的幾本飲食傳記和華夏名菜譜中,大白羊湯都是唯一以湯入譜的名菜,稱之為天下第一湯,並非誇耀。
徐漢生就是大白羊湯正經的嫡系傳人,只是世事流轉,當年他跟隨父親北上京城又恰逢外倭扣邊內亂頻仍,父子二人被困于軍閥統治之下的京城,被亂軍裹挾南下又被戰火驅趕回了京城,
戰亂終結後,他又經歷了灰色清算,幾次三番,待到徐漢生在國家平定之後回到故鄉已經年近不惑。也是到了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叔叔的一支已經徹底取代了他的父親成為了正宗的大白羊湯的傳人,而他自己只能再次背井離鄉,躲在了省城小巷子裡,一個小小的店面一開就是二十多年。
沈抱石正是他在京城學廚時候認識的好友。
幾十年不見,兩個人面對面,桌子上擱著一壺燙好的曲酒,旁邊還有兩個小菜。
你一句,我一句,從當年的繁華到如今的衰敗,從當年的亂世到如今的太平,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都不過是垂髫小童,現在都成了古稀老者,他們能相互傾訴的故事太多,說來說去,太陽就沉到山后去了。
兩個人也終於說到了各自的子孫後代。
“唉,我這個兒子我教了二十多年,一點都學不進去,娶了個媳婦也不是個能撐門立戶的,孫子也……”老人長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後繼無人,就是把心操碎了也沒有用。
“我家愛民去了,幸好還給我留下了孫子,喏,這是我大孫子大朝。”沈抱石向自己的老友介紹自己的孫子,雖然臉上是那種隨隨便便介紹下的表情,但是心裡已經有了幾分顯擺的意思。
白髮徐老頭打量了一直坐在旁邊的沈何朝一眼,只見他目光清正,神色平和,心裡已經是又嫉又羨。再拉過沈何朝的手一看,虎口厚繭,指間有力,腕部筋肉結實,好一雙標準好廚子的手,胸腔裡的酸水就開始咕嘟咕嘟冒個不停。
好苗子啊,還是個肯下苦功的好苗子。
看著對面老夥計得意的表情,徐老頭生生把湧到舌尖的酸水咽了回去,不能說酸話,說了這老小子更得意了。
“我怎麼記得你有兩個孫子?怎麼就帶出一個來?小的呢?”
嘿嘿,說起小孫女,沈抱石又添了兩分得色,他破天荒地翹起了二郎腿,好讓別人都看得見他腳上這雙嶄新的藍色運動鞋。
“小的念書有天分,現在擱腐國念大學,念完大學還要念碩士,學費都不用掏。”腳晃啊晃。
徐漢生只當自己看不見那雙怎麼看怎麼彆扭的鞋子。當他不知道?一準是他孫女孝敬的,這老小子這麼些年一直這樣,有話不往明瞭說,有屁淨找沒人的地兒放!
“那你們家那把折燕刀,你大孫子能用了?”想起老沈家祖傳的寶貝,徐漢生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隨了我和愛民,用金柄刀不錯,用折燕,缺了那份巧勁兒。”沈何朝用不了折燕刀,沈抱石的心裡不無遺憾,但是想想至少沈家的手藝能在自己的手裡傳下去,也就不覺得有多少不如意了,幾代人都用不得,也不差大朝這一代了。
“自從你們沈家的勾魚刀在洋人來的時候弄沒了,你們這百多年一直沒人用折燕刀啊,真可惜了一把好刀。”
徐漢生嘖嘖歎了兩聲,總算把肚子裡的那點小羨慕給壓了下去。
你後人有本事又咋樣?老祖宗傳下的東西你們還是用不了!
“說到折燕……”沈抱石腳也不搖了,臉上也不掛笑了,擺擺手,把沈何朝打發了出去——小膩歪該吃東西了。
抬眼看看屋子裡就自己和這個老發小,沈老頭終於有地兒吐自己的苦水了,“不是沒人能用……我那個小孫女,天生味感過人、手臂有力,腰肩臂膀無一不是天生的廚子料,說起來比大朝勝了何止三分……唉!”
”吹!這麼好的孫女你忍心讓她不學廚藝?“徐老頭滿臉寫著不信。
“誰讓我欠她們母女倆的……這些年她媽媽也就來了兩封信,一封是讓小夕好好上學,一封是要給小夕出國做擔保,一句也沒提現在過的怎麼樣。我想著小夕媽媽在國外日子可能也不咋樣,等過兩年讓小夕改了姓,我也就算是沒斷了老何家的香火。”
那天那通電話思來想去可能就是何勉韻打來的,八成是為了找大朝,小夕讓給老何家是沈抱石早就決定的事情了,大朝,哼哼,她想也別想。
簽了斷絕書,就甭想再回頭!
“唉,你們家裡……也都是冤孽呀。”徐老頭舉了舉手上的小酒盅,一口酒悶進了嘴裡。
再好的孫子孫女又怎麼樣?一個是啞巴,一個學不得廚藝,又能比自己省心到哪裡去呢?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想要傳下去怎麼就這麼難?
兩個老人同時發出了一聲歎息,喝酒,繼續喝酒。
天上只有一輪如鉤的殘月,沈何朝蹲在院子裡給小膩歪喂著羊骨頭碎。
大白羊湯熬煮的時候全靠火力,不添鹽味,這些熬剩的骨頭正好適合不能吃重鹽的小膩歪。
不知道妹妹現在在幹什麼,剛剛腐國剛過了中午吧?中午妹妹吃了什麼呢?
今天這家雖然羊肉切得不好,胡椒粉的品質也不好,但是熬湯的功力很到位啊,如果光用這個湯,把羊腿肉切成薄片,撒一層白胡椒粉,放點香菜和蔥花,妹妹一定喜歡。
或者是把羊腩肉切成大塊,把刀削麵煮熟了,鋪上肉塊,放一勺辣椒,用滾燙沖上去,再撒點香菜沫子,這麼冷的天妹妹也能吃上一大碗的。
前幾天妹妹說腐國人都吃土豆,土豆能怎麼吃?煮熟了沾鹽吃麼?把土豆切成片幹鍋烘出來再淋一點糖醋汁,妹妹會喜歡吧?
小膩歪把幾塊骨頭上的味道都*乾淨了,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沈何朝的手指頭。
沈何朝輕笑了一下,抬手彈了一下小膩歪的腦門。
自從溺水之後,沈何朝的工作少了不少,人也捂白了一些,二十二歲的年輕人穿衣顯瘦脫衣有肌肉,一層黝黑漸漸褪去,他的眉目之間和他妹妹添了幾分相似,加上臉上常帶著幾分靦腆的笑容,無論誰見了都要贊上一聲俊秀帥氣。
他和身在遠方的妹妹都在成長著,曾經的他們像是角落裡掙扎的雜草。
現在的他們像是兩棵茁沉默的樹,各自成長,相互支撐。
月上中天,沈何朝架著喝多了的沈抱石回到客房。
“大朝!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小夕啊!”醉眼朦朧中,老爺子終於說出了自己憋在心口十幾年的一句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uan282 於 2014-10-22 10:13 PM 編輯
第26章 溜肝尖
徐老頭私藏的酒喝足了,兩個人的敘舊話也說夠了,第二天,沈老頭終於開口對徐漢生說明了來意。
“我想讓我家的大朝跟你學做羊湯。”
“什麼?!”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媳婦兒同時驚叫了一聲。
沈抱石連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這兩個人,只是笑呵呵地看著自己的老兄弟:“我也不讓你吃虧,一道白湯方子你可以從我們沈家十技裡面隨意挑兩個來換。”從兩百年前就進駐宮廷禦廚房的沈家,秘方訣竅多得讓人嫉妒。
徐漢生端起茶缸喝了口茶水,沒有作聲,沈家十技啊,隨便一個做法都足夠一個廚子在一個大酒樓裡面立足了,當然徐家湯方也不差,可是……
旁邊他的兒媳婦已經坐不住了:“這位大爺,不是我說你,我們徐家老招牌幾十年了,你隨便拿一個東西就想換走我們壓箱底的方子?你有本事要方子有本事你給錢啊。”
她話還沒說完,徐漢生已經把茶缸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我還沒死呢!想要賣方子先砸了我的棺材再說!”
婦人被吼得躲在一邊不敢作聲。
“爸,爸您別生氣。”中年男人一直坐著不動,直到他親爹氣的快要爆血管,才一臉著急地勸了起來。
徐漢生看看自己不成器的兒子眼界小的媳婦,再看看沈抱石身後一直站著的沈何朝,心裡的火氣躥的更旺了:“滾出去!你們兩個都滾出去!”
“爸,這還有外人在呢,湯方子這事兒也不能您一個人說了算是吧?”中年男人抬頭看了一眼看了看沈抱石和沈何朝,明顯是一副看賊的表情。
可憐徐老頭一輩子人品貴重,到頭來只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在貪婪和涼薄的支配下要撕爛親情的最後一點遮羞布。
“我說了讓你們滾出去!滾!”徐漢生心裡清楚,在自己的老夥計面前,他也撐不住自己最後的體面了。
中年男人舔著臉還是不肯走:“爸,您看您身體又不好,我……”
坐在客座的沈抱石冷哼了一聲:“大朝,把這倆人給我扔出去。”
沈何朝一直沉默地站在沈抱石的身後,安靜地像是一棵樹,但是當他站在人前,沒有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一手抓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一手扣住中年婦女的胳膊,像是拖著兩個裝滿魚的水箱一樣,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把他們往門外拖去,並不瘦弱的兩個人被他抓住就像是被人用鋼索捆住一樣掙扎不脫。
看見徐漢生眼眶微紅精神頹唐的樣子,沈何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氣。
在兩個人的叫嚷聲裡,沈抱石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後人……
“讓你看笑話了……”徐漢生呆坐了半天,好像突然就老了下來,連眼神都遲鈍了幾分,“我那些年天天就只想著熬湯,每天呆在廚房裡,三十多歲才有了這個兒子……都是冤孽啊!”
沈抱石低頭喝了一口茶水,搖了搖頭:“這樣吧,湯方我們不換了,看你這樣,我就算真拿了沈家的技法給你,你後人願不願意學還不好說,改天給我買嘍我找誰哭去?”
“哎,你這個沈小刀,你怎麼說話呢?”徐漢生這次真的快被他氣死了,腰板一挺,聲腔一抬,氣勢就回來了。
“我一向有啥說啥,你呀,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別說這個店了,說不定你們家的湯方都能被你兒子兒媳婦拿去賣錢。你別忘了,這裡可不是徐家的大本營魯西,這裡是濟菜的範圍,他們可不會看在徐家的面子上不打你們湯方的主意。”
徐老頭被他說愣了。
是呀,自己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兒子涼薄兒媳貪婪,都不是繼承手藝的料子,等自己走了以後他們真的為了一點錢把老祖宗的東西賣給外人……雖然不回徐家了,但是他也不能當了徐家的罪人呀。
沈老爺子翹著二郎腿又喝了一口茶,這個金駿眉真不錯,看來徐小勺這麼些年也沒少攢下好東西。
徐漢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終於忍不住了:“行了!沈抱石,咱們當年光屁股的時候就混一塊,我能不知道你?快說,你有什麼主意?”
“法子嘛,有兩個。”沈老爺翹起來的那只腳悠然自得地畫了兩個圈,“第一,你帶著他們兩個人歸宗,離開省城,這樣你去了之後,就讓徐家把他們兩個困在魯西,你就不用擔心他們賣了方子絕了技藝對不起祖宗了。”
這個主意簡直是損的冒泡了!
就他的兒子兒媳他能不知道?真把他們弄回魯西,說不定他們連死的心都有了。省城比魯西繁華多少,他們怎麼可能甘心窩在窮山僻壤裡一輩子?徐家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叔叔當年能趁著他爹不在奪了他爹的位置,現在他的後人還不一定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徐漢生搖了搖頭,他就算對自己的兒子再失望也不可能做這種事,雖然兒子才學到了自己四五分手藝,但是如果自己再壓著他練兩年,將來自己去了他至不濟也能在省城找個二流館子當個湯師傅,現在社會發展的這麼快,他也不忍心真絕了自己兒子的前途。
“滾滾滾滾滾!你這是什麼餿主意?”
“那就選第二個主意唄,你找個外姓徒弟,把技藝傳給他,將來繼承了你徐漢生的名號,還能幫扶了你的兒子孫子。這個徒弟很重要啊,得天分高啊,也得資質好啊,最重要的是人品也得好……是吧?”
徐漢生真想把自己的茶缸子糊在沈抱石臉上,真的!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這個老東西在想什麼,那他就是個傻的!
“你說的那個天分高,資質好,人品好的,不會正好姓沈吧?”
沈名廚笑的滿臉菊花開:“對呀,而且他還有個跟你很熟的爺爺。”
********
沈何朝終於讓屋外的兩個人安靜了下來,回到堂屋裡,差點被嚇到退出去。
兩個老人同時看向他,臉上掛著一模一樣的笑容。
那個表情,沈何朝解讀為:“好貨!”
妹妹!我好像被爺爺賣了!
“來來來,先讓我看看你的功夫咋樣。”
徐大廚瘸著一條腿也邁出了健步如飛的架勢,拽著沈何朝就往廚房走,路過他的兒子兒媳婦連眼風都不掃一個。
廚房裡剛買的菜還堆在地上,徐漢生翻找了一下,看見了兩塊泡在水裡的生豬肝。
“先來一個溜肝尖吧。”老爺子點了一個相當考驗功力的家常菜。
沈何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豬肝,換了一盆水,撒了點鹽,然後……他轉身走了出去,小膩歪該喂了。
“這,這是怎麼了?他是不想做?”徐大廚有點茫然。
沈抱石湊過去看了一眼豬肝,瞥了他的老夥計一眼:“這塊肝還沒泡到一小時呢,做給你你吃麼?傻!”
“呿!”
“哼!”
兩個年過古稀的老頭兒互瞪了一眼,一前一後走出了廚房。
溜肝尖兒,取用的豬肝的最週邊的部位,沒有苦澀的筋膜,味道鮮滑清爽,是北方相當家常的一道菜。
可是想做好並不容易。
肝臟是動物的排毒器官,也是分泌膽汁的地方,烹飪的時候,一要去其腥,二要去其苦,三要留其嫩。也就要求廚子,眼力、刀工還有對火候的把控缺一不可。
豬肝提前用淡鹽水浸泡一兩個小時,還要勤換水,這樣才能夠去掉裡面的毒素和膽汁味道。
切肝尖兒的時候,每一片肝尖不僅要厚度統一,大小一致,還要保證每一片肝尖兒都有至少三個外邊,就是說每一片肝尖兒都要保留能夠有益於保存水分和組織形狀的那層外膜,不僅是為了外形,更是為了口感。
沈何朝用的是沈家的金柄菜刀,厚重的大刀在他手裡輕鬆地像是一片紙。
他沒向普通人那樣把豬肝放在案板上一片一片地切下來,用左手舉著豬肝,他右手持刀自上往下一片一片地把肝尖兒削了下來,一邊削,一邊轉動著豬肝。年輕的男人神情專注,他下手極快,下刀極穩,手臂的每一下揮動都像是精確計算過一樣,旁人只見刀光閃耀,一片片的肝片就輕飄飄地落在了盤子裡,每一片幾乎都是等大的,厚度更是驚人的一致。
只有真正的內行人才能看出更深入的東西,比如穩重,比如用心,比如對廚藝視之如生命的虔誠。
徐漢生看著這一幕,表情複雜難辨,是嫉妒,是懷念,還是悲傷,他自己額說不清楚。輕聲地,他問自己跟前的沈抱石:“這是你們家傳的片雲刀?”
片雲刀,卷雲刀,梳雲刀,流紋刀,冰炸法,冰爆法,清漿法,清炸法,清燴法,冷油法*就是百年沈家曾經縱橫京城的沈家十技,十種手段全是用來烹飪鮑參翅肚這等極品海鮮。
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小廚房裡居然能看到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用片雲刀來處理這個豬肝。
何其有幸的豬肝。
何其有幸的自己。
徐漢生語氣急迫:“這個徒弟我收了!”
“嘿嘿,等我吃完了肝尖兒再說。”沈名廚必須要吊吊他的胃口。
“哎喲你個老東西……”
說話間,沈何朝已經完成了掛漿焯菜滑炒肝尖兒的步驟。
料酒,生抽,糖,醋,鹽調成味汁,鍋內點油起火,蔥薑爆鍋,先下焯過水的胡蘿蔔片,青椒片和香菇片,再下已經變色成金黃的肝尖。
澆湯出味,薄芡收汁,瞬息之間,就是一盤鮮脆嫩滑恰到好處的溜肝尖。
--------------
作者有話要說:*沈家十技純屬杜撰,來源自魯菜以及各地北方菜系的高端冷門甚至失傳的加工方法,多為真實存在。刀法名字是我自己起的,但是做法肯定是現實存在的,另外大白羊湯是以單縣羊湯為原型寫的,因為本文架空,所以所有的地名都採取地域指代的方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0-23 07:00 PM 編輯
第27章 鳳梨咕咾肉
“哥哥在學做羊湯麼?”沈何夕夾著話筒,臉上是出奇的溫柔和愉悅,偶爾有公寓裡的鄰居路過,都會對這個站在門廊裡打電話的少女友善地致意一下。
沈何夕的心卻已經飛回了華夏。
“大白羊湯,祖傳秘方,五百一張,不對開膛。”如果是六年後去省城,大概很多人能聽到這件事吧?老徐家的大白羊湯方子被徐家人自己拿出來賣,可是無論這個“徐家人”還有所有拿到方子的人怎麼熬,都熬不出“碗裡水包油,一滴油包水”的大白羊湯,濃而不膩什麼的,簡直是笑話。
現在看來,徐老爺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大概臨死怕方子洩露又做了什麼手腳。
但是……徐家老店幾十年的招牌,落得那樣一個下場,經歷過這件事的省城裡幾位名廚都忍不住搖頭歎息。
家傳有什麼用?傳技不傳心,總有天塌地陷的那一天。
沈何夕叮囑電話那邊不會說話的傢伙:“哥哥,我覺得徐家爺爺的兒子兒媳婦不像是好人,你要小心啊,實在不行找個東西隨身攜帶當防身啦。”
電話那頭傳來哥哥在笑的出氣聲。
十七歲的女孩兒開始跟哥哥撒嬌:“我說真的嘛~”
垂下眼眸,她的心裡真的有幾分擔心,對於徐家那對夫妻來說,爺爺和哥哥簡直是從他們手裡搶金礦,他們心裡不恨才是有鬼呢。
“你會小心的對不對?”
乖乖的呼吸聲。
“你要先保護好自己再考慮別的!是不是?”
乖乖的呼吸聲。
“小貓小狗還有爺爺你都要保護好,是不是?”
乖乖的呼吸聲。
沈何夕欺負沈何朝不能說話,用連環的是非疑問句逼著哥哥做了保證。
“你又欺負你哥。”沈抱石接過電話,開頭照例就是這樣一句。
“哼”好吧,我就是這麼任性霸道無理取鬧!你想怎樣啊?面對哥哥,老芯子嫩皮子的沈何夕立刻從資深精分的女漢子變成了任性的妹妹。面對爺爺,她又秒變成了倔強寡言的中二孫女。
呆在一邊豎著耳朵聽聲音的沈何朝又笑了。
住在旅店的祖孫兩個人打完了電話,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去睡覺,沈何朝想起妹妹的囑託,彎腰把手放在地上。
一直在下面扒著他褲腿的小膩歪立刻把前爪搭在他的手上,搖搖小尾巴,蹭來蹭去地整個趴在他的肌理結實的手臂上。
年輕男人低頭輕輕把狗撈進了懷裡。
小貓小狗和爺爺麼?看來小狗也很重要啊。
二十四孝哥哥決定愛屋及烏對小狗更好一點。
想跟孫子說點什麼的沈抱石轉頭就看了眼膩歪在一起的孫子和小狗,哼哼了兩聲,拂袖而去。
“喜新厭舊!”這是在罵沈何朝。
“見利忘義!”這是在罵小膩歪。
另一邊的沈何夕向泰勒夫人致謝之後走上樓,一會兒她還要應付一個吃貨。
今天是週五,從週一開始,何女士就盛情邀請沈何夕去位於湖區的別墅度假。
餐館打工當然是時間是可以調整的,尤其是在她在四天之前一個人搞定了三個大漢之後。
當時黑豆一秒鐘變成了“Cici腦殘粉”,眼神中充滿了對華夏武術的嚮往。
俞正味用一句話就打醒了他:“她武功有多高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一直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看她,她也能把你砸到地板裡面。”
黑豆萎了,當了整整一天的“種蘑菇的小黑豆”才恢復了精神。
沈何夕婉拒了去度假的原因,是因為這個週末有周圍幾所大學華夏留學生的聚會。
所謂的聚會,形式上永遠都是一群人在吃吃喝喝,順便在精神上進行交流。
對於現在囊中羞澀的留學生們來說,聚會上的飲食,只能靠一人準備一道菜或者點心,大家一起聚餐了。
田婉孜下午三點就到了沈何夕的公寓裡,她是來傳遞消息“順便”試吃沈何夕第二天要帶的食物的。
下午時分的公寓裡很安靜也很舒適,淡綠色的斜紋桌布,原木色的整套傢俱,雖然在這樣的初冬裡難得能感受到陽光照進的溫暖,但是這並不耽誤田婉孜在果茶的甜香裡感受到溫馨的氣氛。
果茶來自于上個周泰勒夫人太太興致勃勃的分享,用的並不是西方傳統式的果肉幹與紅茶的混合,而是採取蜜煉的手法,用糖漿和蜂蜜熬煮新鮮的水果直到濃稠,放在圓滾滾的玻璃罐子裡,喝的時候再用水沖調,泰勒夫人笑著說這是她在倫敦的好友從一個華夏餐館的大廚那里弄到的。
在蕭瑟的秋天裡,一杯冒著熱氣的甜茶能從內而外地補充人的元氣。
田婉孜長歎了一口氣,趴在沙發上滿臉憂傷:“為什麼一樣是在腐國,你的日子就過得這麼好?絕對是因為你吃吃喝喝的水準太高啊,太高。”
沈何夕不置可否,低頭從購物袋裡拿出了她提前準備的東西。
田婉孜又歎了一口氣:“不對,仔細想想,你每天吃中餐的機會也不多,現在也打工,你怎麼還能把房間收拾的這麼整齊?這不科學!”
分分鐘把房間變狗窩的田婉孜覺得自己的小胸口酸酸的。
沈何夕懶得理她:“把我讓你捎的罐頭給我。”
番茄醬,鳳梨罐頭,蒜粒,青紅椒,雞蛋,主材料是一塊肉質透明質地緊實的上好豬裡脊。
沈何夕要做的,是一道在華夏南方非常受歡迎的菜肴,鳳梨咕嚕肉。
裡脊肉先改刀成厚片,再用刀在厚片的兩面切上均勻的紋路。一片片像是切出了鱗片的肉搭配著醬油、白胡椒粉、黃酒、鹽一起拌勻醃漬。
另一邊的鳳梨罐頭打開,放在鍋裡加熱,讓湯汁更加濃稠。
肉醃漬好了,沈何夕戴著手套把整塊肉拎起來,右手用一把窄長的切肉刀自上而下地把肉削成了大小一樣的塊兒,帶著手套的手依然輕盈靈活,掌心微轉間似乎每一個小肉塊都是相同的模樣。
一枚全蛋攪進裝了肉塊的碗裡,用筷子打到蛋液起泡,這樣蛋液也就包裹到了每一粒肉塊的每一條□□兒裡。
裹了蛋液的肉塊再甩進裝麵粉的盤子裡,沈何夕十分不情願地摘掉手套,用手揉搓捶打,務必讓每一塊肉都均勻地沾上了薄薄的一層麵粉。
鍋裡起油,待到油上有熱氣而無煙之時,沈何夕把肉塊一塊塊地貼著鍋邊放進了油鍋裡。等到那一層包裹的麵粉漸漸成了微黃色,她又用筷子一塊塊地撈起。
燒鍋,油溫九成熱的時候再把裡脊肉塊下鍋炸過一回,金黃的顏色不僅代表了烹飪時間的恰到好處,也讓田婉孜情不自禁地吞了幾次口水。
煸炒蒜粒和切成了片兒的青紅椒,有了香味之後放入番茄醬和生抽,因為沒有白醋,沈何夕試驗性地點了一點果醋進去,番茄醬和醬油混合後的深紅色湯汁因為油分的存在越炒越香卻又不會黏鍋,女孩兒帶著手套的手像是被上帝祝福了一樣,每一次加入調料的動作都準確又沉穩。
剛剛燉煮了鳳梨罐頭的汁水倒了半杯左右下鍋,深色的番茄醬汁被稀釋成了更加吸引人胃口的淺色湯汁,還能看見蒜末在其中翻滾。甜香誘人的湯汁燒制完成,最後放進肉塊和鳳梨翻炒均勻。
紅色的湯汁,白色的蒜末,金色的肉塊,嫩黃的鳳梨,其間還有青紅椒在其中做點綴。
除了正菜之外,還有一小碟兒的烤蘑菇,主食是鹹味兒三明治。
雞蛋和麵粉的調配是為了保證烹飪手法能讓肉的鮮美被包裹在其中。
略帶了蒜味的醬汁酸甜可口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更別提還有鳳梨讓整道菜果香濃郁味道渾厚。
田婉孜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咕嚕肉放進嘴裡,立時就被燙了一下舌頭。
“嘶……呼呼呼呼……好吃!太……呼呼……太好次了……呼呼……”
沈何夕摘掉手套,把雙手洗淨,又去衛生間洗了臉,擦上了一層護手霜,這才不緊不慢的坐在桌前,鉗起一塊咕嚕肉。
“顏色略有點兒重……”
“鳳梨罐頭催發的香味遠不如鮮鳳梨。”
“酸味的後勁兒差了點,果醋還是不如白醋好用……”
言下之意,不滿意之處頗多。
田婉孜灌了一口水捧著自己的圓臉長歎了一口氣:“好吃!就是太燙了。”
“可惜沒有水澱粉勾芡……”沈何夕還在挑毛病。
“對自己要求這麼高,你是廚師咩?”田婉孜百忙之中扭過頭來半是抱怨半是調侃地問了一句。
沈何夕的臉瞬間僵了一下。
“當然……不是。”
一餐結束,田婉孜捧著肚子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地對沈何夕提出建議:“千萬別帶著這個菜去聚會。”
“……”沈何夕啞口無言。
“除非你想讓他們因為想家嚎啕大哭或者為了一塊肉打架鬥毆。而且,很多外校的人來歷也比較複雜,你少出頭比較好。”
今天的田婉孜似乎該改名叫真相帝?
沈何夕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據說明年國家會有鼓勵留學生回流的項目,現在這些人心裡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盤,你什麼都不摻和才是最安全的。”何況,某些人最喜歡對涉世未深的“嫩草”下手了。
“唉~哪裡也不好混啊。”田婉孜看著沈何夕那張漂亮又沒什麼表情的小臉總是特別有傾訴的欲望,“我打工的店換了一個片兒國的老闆,據說片兒國的人做事嚴謹什麼的,我倒覺得還好,可是吧……我覺得他似乎專門欺負我是華夏人。”
田婉孜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過了耶誕節她就要去腐國首都的一家證券中心實習,如果辭了這份工作,她未來一個月也就沒有任何額外收入了。
沈何夕想了想大概也明白了田婉孜的糾結:“你們店裡不止有你是中國人,還有其他的外國留學生,你可以把他對你的針對擴大化,擴大到別人的身上。”
田婉孜傻乎乎地看著沈何夕:“哈?”
廚藝高超的學神小姑娘,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剛剛自己還在教對方不摻和,回過頭來對方直接開始給自己上課了啊?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
前浪•田婉孜感覺自己又被後浪碾壓了一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uan282 於 2014-10-22 10:15 PM 編輯
第28章 肉末烤茄子
週六的晚上,沈何夕跟著田婉孜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公車才到達了留學生聚會的地點——幾位男學生租住的公寓。
來自中國某個東部發達城市的邱偉良憑藉著他在留學生中的號召力和廣闊的交際網,隱隱成為了這個同鄉會的“管理者”,這個公寓就是他和他的朋友合租的。
沈何夕跟在田婉孜後面打開門進入公寓的時候,一大群人正在開心地分享著椒鹽花生,有個男生奪過花生盤子手腳利索地站在沒有燃燒的壁爐上,搖頭晃腦地往自己嘴裡塞花生米,下面的一群人扯他的褲腿、拉他的腰帶,一副勢必要把他拽下來的架勢。
“快看!新來的漂亮學妹!”興許是為了分散下面那群人的注意力,被人扒著褲子的年輕人指著沈何夕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田婉孜小心翼翼地端著手裡的籃子,見狀搖了搖頭,回過身,她跟沈何夕咬耳朵:“看見了?如果你帶肉來,現在比那位還狼狽。今晚人太多了,少說話。”
沈何夕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壁爐上那貨的腰帶處移開——灰色的內褲都露出來了。
這時,她頓時深刻體會到了田婉孜的良苦用心,這哪裡還是聚會,明明是胡吃海塞的狂歡。
小甜同學果然是好人啊!
“田學姐來啦!田學姐今天還給我們帶了餅乾麼?”角落裡有人在喊著田婉孜的名字。
更多人的人把視線投在了沈何夕的身上。
十七八歲的女孩兒,修長的體型,烏黑的頭髮,還有一張精緻漂亮的臉龐。對於每天看著洋人同學的這些留學生們來說,這種帶有故鄉氣息的美色真的是暌違已久。
田婉孜站在沈何夕的前面,用自己結實的小身板把“小妹子”護得嚴嚴實的,圓圓的臉上表情相當嚴肅:“小馮,老邱呢?”
“邱大哥和景琳在廚房呢。”站在壁爐上的“灰內褲”回答道。
“丸子,你一來就找邱大哥,怎麼不找我們啊?這麼漂亮的學妹你得介紹給我們認識啊!”人群裡有人在起哄。
沈何夕上前一步,把籃子挎在自己臂彎,笑著跟屋子裡的人們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沈何夕,是北方人,來腐國留學,現在讀法律一年級。”
有人在吹口哨。
“妹妹你讀什麼大學?今年多大了?”
“妹妹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田婉孜臉色很難看,早知道這次來的人裡面有這麼多來花錢鍍金的,她就不應該帶沈何夕來。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羊毛衫的年輕男子快步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丸子,你把沈學妹帶來了。”
這個人,就是這次活動的發起人,邱偉良。
田婉孜站在門口對著門裡喊他:“學長,我們說好了用你的烤爐的,你快帶我們去廚房吧。”別讓小姑娘在這裡當熊貓啦!
邱偉良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站在那裡穿著淡米色風衣系著格子圍巾的高挑女孩兒
有人歡呼,有人吹口哨,男孩兒們的掌聲格外熱烈,在這樣歡快嘈雜的氣氛裡,這個女孩兒就在門邊一站,就顯出了與眾不同的氣質。
邱偉良走到沈何夕面前,極其紳士地要接過她手裡的提籃,沈何夕笑了笑:“還是生的,要麻煩邱學長借用一下烤箱了。”
“喲,新來的漂亮學妹,長得真好,不知道帶了什麼好吃的?”
一個聲線略高的女聲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憑藉七公分的鞋跟,沈何夕的目光越過邱偉良和田婉孜的頭頂望過去,看見一位穿著皮裙燙了大波浪的“時尚女性”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景琳,烤豬排好了麼?我們等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看見她從廚房裡出來,有人大笑著問到。
“等著吧,那可是上好的Berkshire豬排,我跟這兒的大廚學了好久呢。”景琳的語氣透著滿滿的得意勁兒。
幾個活潑的留學生非常捧場地發出了歡呼聲。
“學妹帶了什麼好東西?讓我們也見識見識?”景琳扭著腰踩著直線步踱到了沈何夕的跟前,儼然一副要(wo)大(yao)開(lai)眼(zhao)界(cha)的架勢。
田婉孜站在了沈何夕的前面,氣場十足地瞪著景琳:“小夕剛來腐國幾個月,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景琳你這是要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來漲見識麼?”
“喲,這連丸子都會挺胸了?你胸都掉肚子上了,挺不挺地我也看不出來啊。”景琳笑著說話,好像在開玩笑,其實裡面蘊藏了滿滿的惡意。
高調又囂張的小姑娘啊,只是看起來智商不是很高。沈何夕抬起眼,看見了景琳挑釁的目光,再看到景琳身後邱偉良在一邊沉默的態度,心裡明白了一點。
哦……對景琳的這些無腦基本持放任態度呢,不是有女幹情就是有別的。
沈何夕輕輕撇了一下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來這個留學生的圈子裡的紛爭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多。
田婉孜顯然不是第一次被人當眾嘲笑身材了,她一臉淡定地上下打量著景琳的胸部:“我記得兩年前還是旺仔小饅頭,現在變成俄羅斯大麵包了。”
“你……”
田婉孜同樣是微笑著,只是話語中中似乎暗含他意,原本鬧哄哄的大廳安靜了下來,被她嘲諷的景琳惱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推搡田婉孜。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抓住了她抬起的手臂。
一直在這場爭執中沉默的女孩兒抬起頭直視著景琳的眼睛。
景琳在一瞬間覺得這個女孩兒的氣勢讓她有點心驚。
出乎她意料的是,女孩兒的眉目漸漸暈染了幾分笑意:“我們兩個的籃子上有油,小心別弄壞了你最新的香奈兒。”
一旁想要息事寧人的年輕男女們立刻過來架梯子:“景琳,新款的香奈兒,難怪我覺得今天你更漂亮了。”
景琳看著田婉孜嗤笑了一聲,像個女王一樣高傲地走進人群裡。
邱偉良這時才走到她們跟前,想要跟田婉孜說些什麼。
田婉孜權當自己看不見,拉著沈何夕就進了門,幾個看起來文氣十足的男女招呼著兩個女孩兒往他們的方向去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沈何夕輕皺了一下眉頭,拍了拍田婉孜的肩膀:“丸子,你喜歡吃豬排麼?”
田婉孜搖了搖頭,情緒還是有點低落。
“哦……”沈何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酒櫃旁,景琳還在享受著被人恭維追捧的感覺,很好……
現世報,果然來得快,豬扒,一路走好~
十幾分鐘後,整個大廳裡開始出現了難聞的氣味。
景琳捂著鼻子皺著眉,過了半天被人提醒才想起來,自己還烤了肉。
上好的Berkshire豬扒,放了迷迭香羅勒還有檸檬汁,現在散發出的,是焦糊的氣味。
一群人惋惜地看著烤盤裡的肉,即使景琳是個漂亮的姑娘,也不能阻止大家用埋怨的眼光注視著她。
這些總共兩磅重的豬扒可不是哪個人單獨帶來的,而是大家湊錢買到的肉。
沈何夕本來也該出一份分子,為了感謝她的美食,田婉孜不聲不響地替她交了那份錢。
本來該大快朵頤的人們,現在只能看著肉變成了黑乎乎的好幾坨。
自告奮勇看著烤爐的景琳自然成了人們不滿的物件。
“我又不是故意的,邱良偉,你家的烤爐也太落伍了……”景琳不滿地推卸責任。
“烤箱定時90分鐘,溫度三百度,這不是在烤肉,這是在燒炭。”明明離廚房最遠,其實是第一個聞到糊味的沈何夕開口說道。
“閉嘴!”景琳沖吼她了一聲。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不滿景琳的表現,犯錯的人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做給誰看啊?
“烤箱沒有預熱好,烤盤刷油不均勻,也沒有墊著東西,油分全部都在肉裡,就算沒烤糊也不會好吃。”沈何夕才不理會對方的態度呢,你說閉嘴就閉嘴?呵呵……看了景琳一眼,沈何夕用語言把這份烤肉碾壓成了黑暗料理的又一神作。
景大小姐真的怒了,難道責任都是她的?這麼能說你倒是自己來啊?
啊!
噢?好久沒有遇到這種挑釁了呢。
聽見那句“你行你上啊”,沈何夕覺得有點手癢。
太久沒見到這麼自求打臉的人了呢~想想真有點小激動呀。
提籃裡的茄子被一個一個地碼在洗淨擦乾的烤盤上,茄子事先被剖成開而未斷的兩半,用蒜蓉,鹽,油抹上一層,醃漬一下,放在烤盤上,再抹上用醬油料酒蛋清調勻的肉末。
在沈何夕的身後,田婉孜一直不停地在她耳邊小聲念叨:“藏拙!藏拙!”
藏拙?呵呵,等到丸子去了首都自己也不打算和這個邱偉良和景琳打交道了,既然能高調,我幹嘛裝孫子。
漂亮的手拿著刷子在油裡一蘸,又輕又快地刷在茄子上,沒有一滴滴在外面。
堆擠在廚房門口的留學生們看見茄子上的那層肉末已經開始隱隱地吞咽口水了。
本來以為有豬排可以吃,現在烤成了那樣,人們又餓又失望。現在都情不自禁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做東西,最慘的是,這個小姑娘做東西的樣子就讓人相信這東西必須十二萬分的好吃,真是煎熬啊煎熬。
烤箱預熱到190度,把茄子放進去,上下同時加熱,250度十五分鐘,把烤盤端出來拿出來,在肉末上撒上青紅椒粒兒,再上層加熱250度五分鐘。
在打開烤箱的那一刻,一群人早就是敲碗等飯的猴急模樣,肉末蒜香茄子的濃郁香味襲來的瞬間,他們全都化身成了可以挑戰全球的哥斯拉,帶著一往無前的魄力沖來搶掠茄子。
蒜香通過醃漬和火烤完全滲入了茄子的內部,肉末表層微焦內裡油香四溢,再搭配茄子被油鎖住水分之後滑軟的口感搭配著醃漬到位的咸香,簡直讓人欲罷不能,更令人稱絕的是那一層青紅椒,清爽微辣的味道絕對是神來之筆,讓整道菜味道層次感絕佳,口感豐滿,百吃不厭。
旁邊還有田婉孜籃子裡淡鹽味的軟面烙餅,搭配在一起口感豐滿又開胃,充斥著濃濃的東方味道。
有一個年輕人還比較紳士,在失去理智的前一刻,他對著外面喊了一聲:“景琳,來吃飯呀。”
景琳聞見那陣香味,早就餓了,可是她是驕傲的,她是不屑的,她看著和她一樣站在酒吧櫃旁邊的邱偉良,冷笑著說:“我不喜歡吃油膩的。”
等了兩分鐘也沒有人回答她。
回過頭,景琳臉色鐵青。
廚房裡只剩下一群人在用面餅擦著烤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9章 鮮肉蝦仁小餛飩
一臉淡定地欣賞完那群人用猛虎下山之勢徹底清掃乾淨了烤茄子,田婉孜在那群男生對沈何夕蜂擁而上之前,藉口明天還要打工拖著沈何夕先走了。
再把小姑娘留在這裡一定會被這些人當烤茄子一樣吃掉的!雞媽媽牌的田婉孜深信不疑。
出門快步走了十幾米,聽不到身後公寓裡的聲音,田婉孜立刻抱著懷裡的籃子狂笑:“你沒看見景琳發現沒得吃的時候那副表情,哈哈哈,還要讓邱偉良說自己最近腸胃不好,只能吃點餅乾牛奶,哈哈哈哈……”
沈何夕沉默地跟她並肩,瞥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又瞥了她一眼,在田婉孜笑了五分鐘之後,捏了捏她肉呼呼的面盤臉。
“笑的太假,都僵了。”
笑聲戛然而止。
田婉孜低下頭,表情變得沮喪不安:“不好意思,讓你看了笑話。”
“沒事。”沈何夕明白,如果只有田婉孜自己,她肯定不想來這場聚會,這裡的領頭人對她並沒有多少善意,在這樣的聚會裡,她收穫的奚落遠大於友情。這次她願意來的真正目的不過是想在她去首都之前讓自己多認識幾個同樣從國內來的朋友。
“其實,他們絕大部分還是挺好的,只是現在很多人在考慮是回國還是留下,又要出新的政策,他們不敢得罪景琳。”田婉孜還在替那群人解釋,“景琳家裡據說有錢有勢……他們也沒辦法……”
沈何夕覺得這個小丸子姑娘人真不錯,如果是她……如果是她剛剛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麼嘲笑……大概那人現在已經躺進救護車了吧?
哎呀,自己最近的暴力傾向似乎有點嚴重。
沈何夕開始走神兒。
站在空蕩蕩的車站裡,兩個年輕的女人就在這個不屬於她們的土地上,一個沉默,一個神遊。
初冬的冷風盤旋而過,腐國的冬天比華夏冷太多太多。
田婉孜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期期艾艾地說:“那個,其實,你看出來了吧?”
“嗯”看出來了,你完全不想參加這場聚會。
田婉孜自嘲地笑了:“你這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
被人發了機智卡,沈何夕看了一□邊的女孩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想法太功利,不值得你對他們上心。”
“嗚嗚嗚~”田婉孜利用高達80公斤的體重猛的撲到了沈何夕的身上。
福氣縱橫的臉上鼻涕眼淚開始往外流。
“我為了他來了腐國,他卻喜歡上了別人!在大學的時候我們說好要一起努力的,結果他現在就看著景琳嘲笑我!看著景琳嘲笑我!我怎麼會喜歡過這樣一個人!”
奮力撐住對方敦實的身體,沈何夕的臉部肌肉已經快板結了。
喜歡過……?
沒有戀愛經歷的“偽少女”內心世界又開始被各種“!!”刷屏。
我們不是在說留學生裡面小糾紛的問題麼?為什麼從人際關係瞬間跳到了感情問題?
一定是我們開始交談的方式不對。
夜裡九點的公車,從郊外駛向學區附近,包括司機在內,車上只有三個人。
面對著沈何夕,田婉孜開始講述她那段讓她自己來說是“狗屎糊眼”的經歷。
田婉孜是京城名校的大學生,父母都是那所大學的老師,父親還是經濟學院的副院長。
邱偉良是她的同系學長,比她高一級。長袖善舞的男生總是在哪裡都比較吃得開的,對於田婉孜他善解人意又彬彬有禮,田婉孜淪陷的很快——當對方向她描述余杭一帶美食的時候,田婉孜覺得自己的心都被照亮了。
邱偉良有女朋友,高挑漂亮的系花,可是大四的時候,他們分手了。
原因很簡單,邱偉良想要出國,可是沒有拿到公費名額,他打算留校繼續申請外國名校的獎學金。
那位系花就和他說了再見。
從那以後,邱偉良開始頻繁出現在田婉孜的身邊,帶吃的帶喝的,噓寒問暖,本來就體重偏胖的田婉孜心裡的粉色小泡泡就像她的體重一樣膨脹了起來。
田婉孜的心理充滿了對南方種種美食的嚮往,這種嚮往因為邱偉良的存在而變得更加美好。
於是,田婉孜也決定出國。
一年後,田婉孜拿到了公費留學的名額,留學的地點是這所腐國最好的大學。
邱偉良為了獎學金的減免,“降尊紆貴”地來到了這個城市另一所大學深造。
在他們出發來到腐國之前,他對著田婉孜笑著嘲諷自己是寧當雞頭不當鳳尾,可是不過兩個月,田婉孜已經察覺到了對方與自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因為沒有實質的承諾,也沒有感情上的約定,田婉孜的初戀自此終結,連個當面質問的底氣都攢不出來。
伴隨著的是她因為失戀而狂漲十公斤的體重。
沈何夕聽了半天,只覺得這個姑娘暗戀也胖,明戀也胖,失戀了還胖……
因為一個男人不停地堆積著自己身上的脂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本質上自己也是個大齡未婚女青年的沈何夕沉默地拍了拍田婉孜軟軟的肩膀。
這種槽點略多單純無味的感情經歷啊,真是……以後對那個男人見一次打一次好了,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有暴力傾向的沈何夕又捏了一下田婉孜軟軟的肩膀:“好啦好啦不難過啦,那個傢夥還沒有你的一滴眼淚值錢呢。”
“嗚嗚嗚~”田婉孜又哭了起來,“還是覺得好丟人,喜歡過這麼一個傢夥。你知道麼?他申請獎學金的時候跟我爸爸要了介紹信!我爸爸是看在我的份上給他開的,他答應了來了腐國會照顧我!”
沈何夕繼續勸:“好姑娘一輩子總會遇到幾個渣男的。”
“可是,現在他的行為我有多看不上眼,我就覺得當初喜歡他的自己有多丟臉。”田婉孜抽泣著說,“我特別後悔,我後來特別努力的學習,是發現我來腐國的動機特別對不起我爸媽,我爸媽一個月加起來不到六千,每個月節衣縮食給我寄兩千塊,一把年紀了還每天在算計課時費能不能多賺一點!我就是為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的男人就頭腦發熱的來腐國了!”
“沒事,你爸媽支持你來腐國,一定是相信你能好好學習知識的,你現在不是在做麼?你要去的那家證券交易所在整個腐國都數得上,除了你這些留學生有誰做到了?你已經很好了,丸子。”
“嗚嗚嗚~小夕你真好!”田婉孜的哭訴變了個調門,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又收到了好人卡的沈何夕只覺得自己被田婉孜哭的腦仁兒疼。
“要不你去首都之前……我給你包頓小餛飩?” 和吃貨們相處的時間久了,沈何夕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麼自己完全不想搞明白的規律。
“嗚嗚~我,我……”田婉孜掏出手絹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我要蝦仁餡兒的。”
“……”
“要蝦仁兒瘦肉的……”
“……”
“餡兒裡放點韭菜,我能買到韭菜。”
“……”
“放點醋,點一點香油……有蝦皮麼?有紫菜麼?”
“……”誰來把這個有了餛飩就燦爛的傢夥拖走!
有了鮮肉蝦仁小餛飩的撫慰,田婉孜的情緒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向車外,她哭得發紅發漲的一張臉清楚地映在玻璃窗上,外面燈光明滅,只有她的眼睛被淚水沖刷得明亮。
這裡是腐國的風景,老式的路燈,石質的外牆,每天面對的都是需要晃神一下的異族面孔,聽在耳朵裡的是必須要用大腦翻譯的語言。
有時候想想,除了自己學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有用的知識,他們這些來到這裡的人,一無所有。
“我覺得我們這些留學生就像是坐在這輛車的人,我們能看見外面,外面未必看得見我們,這裡的人在路邊行走,完全不會在意我們這些包在鐵皮子裡的過客,我們卻嚮往著他們陽光下的生活。我們在這裡,因為遠離故鄉所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又因為無法得到,所以憧憬著這個國家漂亮美好的一面。”田婉孜慢悠悠地說著,連哭訴失戀都忘不了黃橋肉餅、蟹粉小籠、桂花甜藕的女孩兒,表情深刻又專注。
所以好多人都開始變得不一樣,在這樣的無依無靠裡,一些人會漸漸變得惶恐或者放蕩,也有人像自己一樣,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小小的範圍裡,來保證自己不會動搖或者墮落。
那些能夠一直堅持讓自己強大起來的人,太少太少。
像是沈何夕這樣自得其樂的毫不在乎的,絕無僅有。
“小夕,你說,你是為什麼來腐國?”
“我?”沈何夕笑了笑,“我來走完我該走的路。”
“該走的路?”
“嗯。該走的路。”
一條沒有煙薰火燎,沒有刀光閃閃的路。
為了逃避那可能再次一切,她甚至捨下了對自己最好的哥哥,可是來了腐國之後,她曾經的不甘卻在漸漸淡去。
母親依然是個獨立堅定的女強人。
弟弟和妹妹們美好得像是夏季的飛鳥。
電話裡的爺爺變得和藹又彆扭。
哥哥依然活著……
自己用心學習著自己嚮往已久的東西,卻也覺得廚房裡的事情讓人心情愉快。
在那個用鹵豬蹄吸引了無數人的早上之後,她心裡的失衡漸漸消失。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討厭讓自己擁有成就感的事情。
沒有怨恨和錯失,自然也不會心有不甘。
但是,如果沒有了心底的不甘不願。
她前世二十年的痛苦與糾結又算什麼呢?
沉默,沉默……
腐國的燈火映在兩個異國女孩兒的臉上,忽近忽遠。
---------------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的留學生生活不是現在的,是十七年之前的狀態……特此解釋一下,海外黨切莫代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