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軒轅小胖 -【搞鬼:廢柴道士的爆笑生活】《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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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15-5-19 11:10 AM

第五章 壽衣店疑雲

  回到小二樓,雷迪嘎嘎正在門口抱著一個大盒吃冰淇淋。

  我問:「早上你干嘛去了。」

  雷迪嘎嘎說:「和人做生意。」

  「扯淡。你能和人做啥生意?我身上這麼多閃光點你不學,怎麼就把吹牛這個技能學上了呢?」我邊說邊笑邊往屋裡走。

  走了兩步,我一想不對啊,又原路退回來,盯著雷迪嘎嘎手上的冰淇淋盒子瞅。

  沒錯,他手裡拿的就是有個拉風的外國名而且專門服務有錢人和小資的冰淇淋,冰淇淋中的勞斯來斯——哈求達斯。

  村裡的村花劉桂花對這種冰淇淋的崇拜,就跟村委會招人時對留洋海龜的崇拜差不多,認為這種冰淇淋就跟廣告裡寫的「愛她,就帶她吃哈求達斯,這裡有愛的味道」一樣,能嘗出愛的味道,所以一直嚷嚷著要嫁個天天請她吃哈求達斯的人。

  後來青年大款,年輕企業家強子垂涎劉桂花的美色,動了歪心思,想忽悠人家做自己干妹妹,請她吃了一次巧克力球。劉桂花吃完,皺著眉頭說:「估計是我吃的方法不對。」

  強子又買了一份。這次劉桂花了換了其他各種姿勢品嘗,最後一個動作是倒立,吃完之後鄰座的客人使勁兒鼓掌,還扔了一塊錢過來。哈求達斯的工作人員沒收了那一塊錢,很嚴肅地跟他們說店裡不許客人賣藝。

  強子問:「怎麼樣?」

  劉桂花擦著汗,喘著氣說:「很累。」

  強子說:「我是問味道怎麼樣,你吃明白了麼?」

  劉桂花很憂郁地說:「我吃明白了,原來愛情就是巧克力味啊!」

  那以後劉桂花以巧克力代替了對哈求達斯的念想,體重暴漲。好好一個小美女墮落了,最後靈氣全失,泯然眾人矣。

  強子從此對虛假廣告深惡痛絕。

  他悲憤地對我說:「你看看那些廣告,哪個不是騙人的?你吃的方便面上面有那麼多肉嗎?你去買車附送美女嗎?你喝雪碧有水從天上澆下來嗎?那麼單純的一個女的,就被廣告害了!」

  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算劉桂花沒胖他倆也不可能。雖然強子是大款,可強子她老婆管錢管得嚴,每天查賬收錢,眼睛跟雷達似的,強子一分錢都存不下。強子老婆每天除了交通車費只多給他一碗牛肉面的錢。

  所以強子請劉桂花的那兩個巧克力球是他攢了半年的私房錢,是推掉了無數次我和二狗子牛肉面館相聚的邀請,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劉桂花吃的時候肯定不知道自己一口吃掉了多少碗牛肉面。

  不過也就是因為老婆的高壓政策,強子才能在大款群體中鶴立雞群,出淤泥而不染,沒染上大款的各種惡習。

  所以「鎖住男人的心先鎖住他的胃」這句話是不靠譜的,首先你得先鎖住他的錢包。

  而且不知道強子老婆有啥手段,強子被這麼管還毫無怨言,雖然偶爾有點小心思,但整體而言,對老婆還是死心塌地的。

  我不止一次和二狗子談起這件事,我倆都覺得這是個有手段的女人。但我有句話沒跟二狗子說,那就是我覺得要是以後我和三娘成了,估計也得水深火熱。

  扯得有點遠,說這麼多其實我只有一個中心思想,那就是這冰淇淋很貴。雷迪嘎嘎手裡那一大盒絕對幾十了,不,肯定上百了。

  小二樓裡沒人會願意大老遠從市裡買來這玩意兒送給雷迪嘎嘎。

  我馬上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東西你從哪偷的?」

  雷迪嘎嘎一邊吃一邊傻笑:「別人給的。」

  「誰給的?」

  「跟我做買賣的人。」

  「什麼買賣?」

  雷迪嘎嘎高興地舉起哈求達斯:「我把東西拿給他,他給我這個。」

  我心裡咯登一聲,壞了,這家伙又被別人忽悠著跑去偷東西了,連忙問道:「哪的東西,你又去偷誰家了?」

  「不用擔心,我沒偷別人的東西,」雷迪嘎嘎說,「就是咱家的。」

  「哦。」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屋裡沒有比哈求達斯貴的,頂多是平價,咋樣都不虧。我從雷迪嘎嘎手中奪過哈求達斯,說,「這東西貴著呢,別吃那麼快,一會兒放冰箱裡凍著。」

  「放冰箱裡?」雷迪嘎嘎鄙視地看著我說,「你傻瓜啊,那不就化了麼!」

  對,我忘了我的冰箱有加熱功能!那得趕快吃完了,我拿著冰淇淋盒子問雲美:「吃點不?」

  雲美搖搖頭,問雷迪嘎嘎:「你拿的什麼東西給他?」

  我一邊感受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的感覺一邊愉快地說:「管它什麼東西,都沒有這個哈求達斯貴。拿哈求達斯換,傻冒,哈哈哈。」

  雷迪嘎嘎說:「我把馬俞屋裡那個大鏡子給他了。」

  噗!我嘴巴裡的哈求達斯全噴出來了。

  在偷盜這條山上,雷迪嘎嘎已經站在了頂點。呆在屋裡的男人頭和吊死鬼完全沒發現那麼大一塊鏡子被雷迪嘎嘎搬走了。

  「oh!my god!」男人頭驚訝地看著雷迪嘎嘎,「我竟然什麼都沒聽見!」

  「嗯。」雷迪嘎嘎傻笑著點頭,「我可小心了。」

  「尊膩害啊……」吊死鬼佩服地說。

  雷迪嘎嘎謙虛地說:「一般般啦。」

  現在是誇他的時候嗎?

  小鬼說:「啊啊……啊啊……」

  「你想學啊?行!」雷迪嘎嘎說,「你每天都和我一起玩,你要學我絕對教給你。」

  你學這玩意兒干嘛啊!而且你倆明明語言不通,為啥能交流得這麼順啊?

  剛回來的三娘聽我們說了來龍去脈,問雷迪嘎嘎:「讓你偷鏡子的那個人長什麼樣?」

  雷迪嘎嘎想了想,說:「就是那樣。」

  「那樣是哪樣啊?」雲美問,「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年紀多大?穿什麼衣服?有沒有什麼特徵?」

  「男的,瘦子,老頭,穿著個灰色的馬甲。」雷迪嘎嘎彎下腰,說,「他是這樣走路的。」

  我總結道:「是個駝背的瘦老頭。」

  壞了,老和修煉幾千年幾百年的妖怪處一起,我對時間已經沒有概念了,我「哎呀」了一聲拍了拍腦袋,這東西既然能記錄雲美的生平,那應該也有點年頭了,保不齊就是什麼值錢的古董!

  古董可比哈求達斯貴重,結果就這麼被人騙了!

  三娘問:「雲美,你知道什麼嗎?」

  雲美低著頭,道:「不知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雲美口中聽到累這個字。

  雷迪嘎嘎叫道:「飯呢?飯呢?」

  男人頭說:「這兩天雲美都沒做飯,就是做飯了也沒人敢吃,裡面全是耗子藥。」

  吊死鬼看著雲美的背影說:「雲美最近吼奇怪啊。」

  「總感覺不對。」我點點頭,說,「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三娘驚異地看著我,輕笑道:「小馬哥,你……」說到一半忽然捂住了鼻子,「好臭。」

  我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

  那味道是從我身上傳出來的。

  完了,身上披的這塊皮臭了。

  怪不得雲美每天都要把皮扒下來保養,原來穿久了真的會臭。

  這個殘酷的現狀提醒了我自己身上披著人皮的現實,我馬上上樓找雲美。

  雲美房間門一推就開了,可雲美不在房裡,我從開著的窗戶往外看,雲美不知要到哪去,正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看樣子是忘記自己換了身體直接從二樓跳下去了!

  我看著她那一瘸一拐的樣子我就心疼,那可是我的身體,省著點用啊!

  更令人奇怪的是,這會兒天都快黑了,雲美出去干嘛?

  我想起剛才李伯通對我偷偷說的話。

  李伯通對我說:「我不知道馬道士在那鏡子裡封了點什麼,但這畫皮和原來的畫皮可不一樣,身上有魔氣。」

  我早覺得雲美從鏡子裡出來以後就變得古怪,這會兒不聲不響地偷偷從二樓跳出去更是令人起疑。

  我正要追出去,被三娘拉住,道:「你這樣怎麼出去?」

  我一照鏡子,嚇了一跳,只見我現在已經渾身青紫,皮膨脹起來,鼓得跟氣球一樣。

  這模樣出去肯定得嚇死人。

  我三下兩下,就跟扒膏藥一樣把皮扒了下去,然後打開雲美的衣櫃……愣了,裡面的皮都沒畫臉!

  正在著急,吊死鬼和男人頭飄進來,吊死鬼高聲叫道:「瑪麗叔!這裡!」

  男人頭頭一甩,將叼著的東西扔過來。我接了一看,是一套蜘蛛俠的衣服。

  吊死鬼羞澀地說:「這素偶和王亮玩角色扮演時用的,借給你。」

  看不出來啊,你倆還挺有情趣!

  我套上蜘蛛俠的衣服就往外跑。正好有輛出租車停在車站,雲美上了那車開走了。

  我連忙登上後面的公交車,對司機說:「追上前面的出租車。」估計是皮沒穿合適的緣故,我的聲音十分沙啞。

  司機上下打量我,說:「你以為你cosplay個蜘蛛俠就能打公交車了!雖然胸肌練得挺壯可是個子太小了,人蜘蛛俠比你高多了,下去下去!」

  後面乘客哄的一聲笑了。

  跟在我身後的雷迪嘎嘎學著我在頭上套了個絲襪,跳上車喊道:「搶劫,把頭都放到屁股下面去!」

  他把手指伸在衣服裡隔著衣服凸起做了個手槍的姿勢,結果衣服破了個洞,手指頭跑出來了。

  司機說:「你們干嘛?拍電影嗎?」

  乘客們笑得更開心了。

  三娘搖著扇子,對司機說:「司機大哥,開車吧,馬上就到。」

  「這幾個人就數你正常。」司機一邊笑一邊搖頭髮動車子。

  剛開車,車窗外的景色就跟飛速快進的電影鏡頭一樣刷刷刷地往後退。司機嚇了一跳,馬上踩了剎車。

  這時候車窗外已經是另一個地方了。

  「我們到了。」三娘對司機說,「開車門吧。」

  司機愣愣地開了車門,看著三娘和雷迪嘎嘎跳下了車,才大夢初醒一般地拉住我的衣服:「這是咋回事?」

  我正往下走,司機這一拉把我衣服拉破了,「嗤」的一聲扯掉了一大塊布,露出裡面血肉模糊的身軀。

  「我靠!」司機嚇得一哆嗦,看著手裡的那片布,再看看我的身體,傻了,「皮扯掉了!你……」他懷疑地看著我,「你……」

  我心中一咯登,他別是發現了吧。

  司機握著布,激動地指著我:「你竟然真的是蜘蛛俠!」

  我腳一滑,差點栽下去。

  車廂內頓時亂做一團,乘客們伸著腦袋往這邊看。

  「蜘蛛俠脫皮啦!」

  「為啥裡面不是彼特?」

  「別傻了,電影能信嗎!皮掉了裡面當然是肉啦!這才是真的!」

  「我靠神了!我要拍個照留念,蜘蛛俠,看這邊看這邊,笑一個!」

  「蜘蛛俠裡面竟然不是彼特!老子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我馬上從車上跳下來。後面還有人一邊吹口哨一邊喊:「蜘蛛俠跑啦!」

  「媽媽,我也要看蜘蛛俠。」

  「蜘蛛俠,給我簽個名吧!」

  「英雄,別走啊英雄!我們照個像吧英雄!別板著臉啊英雄!笑一個啊英雄!不笑沒關係,我給你笑一個!」

  你們這是在圍觀英雄還是在調戲良家少男!

  我一邊跑一邊扭頭看,還有狂熱分子打算追上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這不添亂呢麼!

  就在這時,司機關上了車門:「別去別去,打擾人家拯救地球了怎麼辦?」他從車窗看向我,手上舉著從cosplay服上扯下來的那塊布,「蜘蛛俠,你安心地工作去吧,我會好好收藏這塊布的。」

  一個小孩把手圍成喇叭狀,對著我大聲喊:「加油!蜘蛛俠!」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地球啥時候變得這麼危險了?

  我頭都不回地跑進小道。

  三娘已經等在那裡,笑得花枝亂顫:「呀,蜘蛛俠來啦!」

  「什麼蜘蛛俠蜘蛛精的。」我說,「你就別笑我了,你先說說你是怎麼讓那個司機一眨眼就把車開到這裡的。」

  三娘伸出白玉一般的右手,給我看手腕上的錶:「哪裡是一眨眼啊!我們是正常跟蹤雲美來到這裡的,不過我使用了幻術,讓司機跟著那出租車,然後又消除了全車的人坐車的記憶,所以你們覺得只過了一瞬間。」

  怪不得我覺得天比剛才暗了很多。

  我問:「雲美呢?」

  雷迪嘎嘎指著前面說:「雲美進到那裡面去了。」

  前面兩個小店,一個是婚介所,婚介所旁邊是家壽衣店,正是不久前我和雲美來過的地方。

  婚介所早就下班了,這會兒雷迪嘎嘎指的是那家壽衣店。

  都快天黑了,雲美來這裡干什麼?

  壽衣店的門半掩著。

  我和三娘對視一眼,推開門進了壽衣店。

  店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這會兒夕陽光線已經不足以照亮櫃台,店內依然沒有開燈。我只能靠著微弱光線勾勒出的物體大概的形狀前進。

  櫃台後的櫃子上放著骨灰盒,對面堆著花圈挽聯,整個空間彌漫著壓抑沉悶的氣氛。

  我高聲問:「有人嗎?」

  沒人回應,牆上的掛表發出秒針移動的聲音。

  聽到那噠噠噠的聲音我就覺得不妙,一般凶殺現場或者鬧鬼的屋子都會有這麼一個掛表渲染氣氛。

  不吉利啊!

  櫃台旁邊有個門,是通向裡屋的,看來這店是住宅商用一體的,第二層應該就是老板住的地方了。

  既然雲美不在這裡,十有八九就是進去了。

  我又叫道:「有人嗎?老板?我們進去了啊……」然後讓雷迪嘎嘎守在這裡放哨,就和三娘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了。

  按照專業的說法,我們這是私闖民宅,所以我倆走路都非常小心,跟職業殺手似的,沒發出一點聲響。

  二樓左邊有個小房間,正前方有個房間,右邊是廚房。

  房間很符合老人的風格,簡單古老沒有多餘裝飾。

  正前方的房間裡擺著彩紙、鐵絲、木頭、蘆葦,還有沒做完的花圈紙人。紙人旁邊放著一沓時尚雜志。

  不用說,這就是婚介所那男鬼造的孽了。

  我們走向左邊的門。

  那門虛掩著,隱隱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那些聲音像是故障的機械輸出的一般,非常生硬,斷斷續續的。

  「哈哈哈哈……終於找到了……」

  「就在……今晚……」

  「終於……呵呵呵呵呵……」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一直傳來有規律的「啪啪啪」的聲音。

  這不是有人嗎?

  我敲門道:「老板在嗎?」

  門內的聲音馬上沉寂下來。

  我繼續敲門:「老板?」

  依然沒人回應。我和三娘對視了一眼,推開了門。

  屋內黑得什麼都看不清,我伸手摸到電燈開關,摁開了。

  室內馬上被燈光照亮。

  這是店主的臥室,牆邊放著一張單人床。

  我打了個寒戰。

  這屋子不大,也沒什麼遮蔽物,一眼就能看全。

  可是這裡沒有一個活人。

  倒是牆邊擺著無數的扎紙人,有男有女,無一例外都有著粗糙的臉,扁平的五官,空洞而誇張的眼睛和單薄的身軀,紅黃綠白各色彩紙也抹不去他們身上的陰氣。

  就是這種和人類相差很多,但是又和人相似,介於人和非人之間的形態更顯得詭異十足。

  眾多紙人將這個屋子裝飾得如同一個大號的墓穴。

  既然沒有人,剛才說話的是誰?

  我轉頭向三娘確定:「剛才,你聽到什麼了沒有?」

  三娘點點頭:「這房子裡肯定有什麼。」

  我忽然察覺到身後有視線射來,我正被什麼人盯著!

  「誰?」我猛地轉頭,身後有幾個紙人。紙人正對著我的眼睛毫無感情。

  三娘走過去,剝開那些紙人,對我道:「小馬哥,你看這個。」

  紙人後面有一個櫃子,櫃子上放著三個栩栩如生的瓷人。和紙人不同,這三個瓷人的五官描繪得栩栩如生。左邊那個矮胖,滿臉橫肉,光膀穿一件皮褂,露出將軍肚,右邊那個皮膚黝黑,中等身材,臉上有一道從眼角到唇邊的長疤,看起來更顯猙獰。

  這兩人看起來像是山野莽夫,表情猥瑣,流裡流氣。中間一個卻和他們相差甚遠,眉目清秀,面帶笑容,衣著得體,一副古代人氣偶像小白臉的模樣。

  我拿起小白臉觀察,連我等外行都能看出這瓷人工藝不錯,笑得瞇起眼睛的表情細膩逼真,表面光滑圓潤,一點瑕疵都沒有。

  「小馬哥,你小心點,」三娘道,「這瓷器至少有兩百年歷史了。」

  我笑著說:「你這不是唬我嗎,一看這就是新的。」

  「胚胎是古物,只是上面重上了顏色。」三娘笑道,「要不然他們就眼不能視,口不能言了。」

  一聽這東西這麼貴重,我手一抖,差點把瓷人掉下去,慌忙地接住了,檢查有沒問題時,卻發現這小白臉瓷人的表情由剛才的淡定微笑變成了驚慌失措。

  「這玩意兒是活的!」我驚得手一松,這回瓷人是徹底掉下去了。眼看著就要掉在地上粉身碎骨,旁邊的紙人忽然倒了,瓷人掉在紙人上,毫髮無傷。

  與此同時,白熾燈的燈管劇烈地閃爍起來,變壓器發出巨大的嗡嗡聲。

  雖然沒有風,房間裡卻發出紙條抖動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像是在表達憤怒的情緒一般。

  我的視線停留在那個掉在紙人上的小白臉瓷人身上,一瞬間,我似乎看到那裡趴著一個近於透明的男人,正扭過頭,狠狠地看向我。

  「啪」的一聲,白熾燈滅了。

  在燈滅的那一秒,我看到櫃子上的兩個瓷人飄起來,沖我們飛來。

  有髒東西附在瓷人上!

  我靠著最後看到的瓷人的軌跡,使出天山無影手胡亂抓了把,竟然一手抓住了一個瓷人。

  我剛松了口氣,忽然覺得握著瓷人的兩手有一股寒氣襲遍全身。

  當道士這麼久,我對鬼神這些東西也大概有了一些概念,馬上明白這兩個附在瓷人身上的鬼想把陰氣渡到我身上。我馬上想扔掉這兩個瓷人,誰知道那兩個瓷人粘在手上竟然甩不掉。

  我的兩個胳膊馬上就要凍僵了,房間裡又響起紙張抖動和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

  我擋在三娘面前,說:「三娘你別怕,有我在。」

  雷迪嘎嘎躲到三娘身後,道:「三娘你別怕,有馬力術在。」

  我一邊甩手一邊轉頭問雷迪嘎嘎:「你不是在下面守門嗎?」

  雷迪嘎嘎理直氣壯地答道:「天黑我害怕。」

  我還真沒見過比你膽大的,你不如直說你想上來湊熱鬧。我繼續甩著手問他:「你看到雲美沒?」

  「沒看見。」雷迪嘎嘎好奇地看著我抖動的手,「你手裡拿的什麼?我也要玩。」

  我早就對雷迪嘎嘎驚人的視力見怪不怪,這會兒又正被陰氣凍得渾身哆嗦,要不是畫皮的身體比人類強,我早就死在當場了,聽到他這話,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能偷麼?你偷過去就給你玩。」

  話音未落,我手上一輕。雷迪嘎嘎站在我面前,一手抓了一個瓷人,叫道:「哎呦,怎麼這麼冷!這是啥啊?」

  這家伙竟然真把瓷人偷過去了。

  雷迪嘎嘎想了一會兒,傻笑著說:「我知道了,涼的是冰淇淋!」然後伸著舌頭舔了舔那兩個瓷人。

  瓷人上附著的兩個鬼魂當即被惡心得現了原形,瓷人上浮現出白色薄霧一般的鬼影。

  「不甜。」雷迪嘎嘎打了個哆嗦,苦著臉說,「冷……」

  我說:「那些鬼耍陰招,當然冷了。」

  雷迪嘎嘎歪著頭想了想,然後想到什麼一般叫道:「對了,跑一跑就熱了!」

  接著雷迪嘎嘎用手臂畫著圓圈,把手甩得跟風火輪一樣,嘴裡噢噢噢地叫著,在屋子裡瘋跑。

  就聽得那紙人被他撞倒,踩得吱嘎作響。

  他熱沒熱起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附在瓷人上的倆鬼肯定不好受。這強度就跟連著坐了幾十分鐘加快五倍的天翻地覆大轉輪一樣,沒人,不,沒鬼能受得了。

  「小馬哥。」三娘笑著問我,「你不制止他麼?」

  那倆鬼被甩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快要被甩出去的魂魄像螢火蟲一樣圍繞在瓷人身邊。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歎了一口氣,雙手圍成一個喇叭朝雷迪嘎嘎喊,「但是他們已經死了,就不算生這個范疇了。嘎嘎,反正是他們先襲擊我們,別跟哥客氣,甩死他們!」

  那鬼被甩得連燈都控制不了了,變壓器嗡嗡地響了一陣兒,燈「啪」的一聲又亮起來了。

  「好了,不冷了。」雷迪嘎嘎滿頭大汗地停下來,那兩個鬼原本慘白的臉上都甩出紅潤的血色了,看著像個活人一樣,可見受傷多嚴重。

  「活該。」我說,「好好做個瓷人多安生,非得過來陰我們,這不是自找罪受麼。」

  三娘用扇子捂著嘴,呵呵地笑。

  所以剛才三娘說那話也沒真想給他們求情。

  換句話說,目前我們這站的兩人一妖,其實沒一個善茬。

  這時有聲音說道:「是我們不好,求仙人放他們一馬吧。」

  說話的是掉在地上的小白臉瓷人,此時他臉上賠著笑,用十分誠懇的聲音道:「我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仙人,在下在此向仙人道歉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他態度不錯,張口閉口尊稱我們為仙人,我大人有大量也就不和他們計較了,跟雷迪嘎嘎說:「放了吧。」

  雷迪嘎嘎把兩個瓷人扔到地上。馬上又有兩個紙人過來接住他們。

  我說:「以後別再打我們主意。」

  小白臉瓷人點頭哈腰地道:「那是自然。」

  我問:「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不對,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年輕英俊帥氣的男人?」

  倆瓷人搖頭:「沒見過。」

  這就奇怪了,雲美進了壽衣店,但是不在一樓也不在二樓,她還能跑到哪裡?

  這屋子就一個門,雷迪嘎嘎守著,其他房間我們都看過了也沒人。我還特地往窗戶外面看了看,剛才雲美很英勇地從小二樓跳了下去肯定摔得很慘,照我身體的承受力雲美要再從二樓跳下去那就要出人命了。

  我們又在二樓找了一遍,沒找到雲美,又回到了臥室。

  雷迪嘎嘎左右瞅瞅,啊了一聲,指著櫃子上的照片道:「和我做生意的就是這個老頭。」

  照片是店長老賈的全身照。瘦子,老頭,駝背,三個主要條件全滿足了!

  原來從雷迪嘎嘎那裡騙走我鏡子的人就是他!

  那天是因為他站在暗處所以我才沒注意他的駝背,但是雲美會跑到這裡,肯定是猜到了這老頭就是騙走鏡子的人。

  可剛才我們也沒找到鏡子。

  我問瓷人:「你見過你們店長搬進來一個大銅鏡嗎?」

  倆瓷人說:「沒見。」

  我懷疑地看著他們,這倆鬼現在一副誠懇道歉的模樣,但從剛才偷襲就能看出這倆不是什麼好人。

  三娘問:「小馬哥,現在怎麼辦?」

  我瞟了一眼地上的小白臉瓷人,我們在這邊說了這麼多話,這個瓷人一直沒動靜。

  我說:「把這三個瓷人帶回去當人質,讓老頭把銅鏡還回來。」我剛才被凍怕了,跟雷迪嘎嘎說,「裝上走。」

  倆瓷人馬上變了臉色。只聽得唰唰唰一片紙聲,房間裡的紙人活了一般地動起來擋在瓷人身前。

  雷迪嘎嘎遇神弒神遇鬼殺鬼,一路凌虐紙人殺過去。

  倆瓷人驚慌失措,高聲叫道:「不!不!不要過來!走開!不要過來!呀買帶!」

  我馬上了解了壽衣店主老賈平時喜歡看啥片子,我說這屋裡怎麼還有個現代化的dvd呢。

  雷迪嘎嘎就要碰到倆瓷人的時候,忽然停下動作,轉過頭盯著門。

  就在這時,我聽到門外傳來上樓的聲音。

  「咚!」「咚!」「咚!」

  光聽腳步在樓梯上的聲音就能知道走路的人一步一步走得非常沉重,像是把所有力氣都壓在了腿上。

  「你們是誰,在這裡干什麼?」壽衣店店主老賈蒼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穿了件厚實的軍大衣,和一條黑色厚棉褲。

  現在正是秋老虎,氣溫不低,他穿這麼一身,也未免太厚了。

  三娘吸了吸小巧的鼻子,咦了一聲,然後臉上露出明白了什麼的神色,皺了皺眉,用扇子遮住半邊臉,眼睛又像以往一樣笑得彎了起來。

  「你們在我屋裡干嘛?」老賈問。

  雷迪嘎嘎伸手一指:「就是他拿走鏡子的。」

  我說:「把鏡子還給我。」

  老賈說:「什麼鏡子不鏡子的,你們再不出去我叫警察了。」

  我說:「你叫啊,順便讓警察處理你偷我家鏡子的事。」

  老賈冷笑道:「你去告我吧,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們,你看警察信我的話,還是信你家這個二傻子的話。」

  雷迪嘎嘎一聽老頭罵他,氣得跳起來就要動手,三娘拉住他低聲安撫:「不氣不氣,我們明天偷空他的家。」然後對老賈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就走。」接著和我使了個眼色,推著我往外走。

  老賈跟在我身後,他走路的樣子十分古怪,手腳僵硬,步伐沉重。

  我說:「別走啊,這事情還沒完呢。」

  三娘輕聲道:「你看他腳底下。」

  我回頭往地下一瞧,跟著我們出來的老賈在地上踩出了一串血腳印!

  我看看老賈,再看看地面,又看看老賈,再看看地面。

  不應該啊。我想。

  等我們出門,老賈把卷簾鐵門嘩啦一下拉下來關了。

  我對著門喊:「老頭,你受傷了吧?趕快去醫院看看。」

  「不用擔心了,小馬哥。」三娘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已經死了。」

  「死了?」

  「流那麼多血,哪還能活?他穿那麼多就是怕身上的血流出來被你發覺,」三娘說,「可是穿再厚也掩不住身上的血腥味。」

  我打了個寒戰:「那他現在是僵屍?」

  可是之前的僵屍吳祥身體只能跳不說,連話都不能說。

  「是鬼附身。」三娘說,「看樣子他死了沒多久,這時候人的身體沒有靈魂操縱,屍體又陽氣未盡,最難操控,所以他步履才那麼僵硬。」她嬌聲抱怨道,「一張喪氣的丑臉,真是嚇死人了。」

  說是這麼說,三娘臉上可沒一點害怕的樣子。

  我問:「你和他打,誰能贏?」

  三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麼要和他打,我最討厭打架了。」

  我問:「那雲美和鏡子怎麼辦?」

  三娘彎起嘴角,半真半假地嬌嗔道:「小馬哥,你總是在我面前雲美雲美的,就不怕我生氣嗎?」

  我一時語塞,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高興,說:「她是我們的同伴,我們總不能丟下她,更何況我身體還在她那,我得取回來啊。」

  「那我呢?你就讓我為她打架啊?我出事了怎麼辦?」

  「這哪的話?」我說,「要是你出事了,我豁出命也得救你。」

  三娘笑道:「比誰能逗人開心,任何人都比不過你。」

  這是誰逗誰啊,我從一開始就看不透這狐狸精在想什麼。

  說她對我有壞心吧,她老幫我,尤其上次小鬼那事,她為我那賭局都貼上命了。可是說她單純吧,她又像是藏著些什麼,貔貅李伯通都警告過我這狐狸精不懷好意。

  「也對。」我說,「他一口咬死了說不知道,我們也沒辦法。可是既然你說他死了沒多久,那麼老賈就是今天偷了鏡子以後才死的。他屍體上全是血,不能出去溜達,所以之前屍體肯定就在這壽衣店裡。我們找了一圈沒看到屍體……」我繼續分析,「說明這店裡肯定還有能藏屍體的機關……我感覺鏡子應該和他的屍體放在一起。」

  三娘點頭:「他現在還摸不清楚我們的底細,定會害怕我們來這裡發現了鏡子,所以等我們走了,他們應該會馬上檢查,藏鏡子。」

  「要是能變透明進去看看就好了。」我啊了一聲,從兜裡掏出一張符,「我還有張隱身符。」

  三娘道:「那就好了,可你現在是生魂,呼吸之間肯定會洩出陽氣,只要貼上隱身符,再屏住呼吸,他就不會發現你。」

  「那不行。」我說,「不呼吸不就死了嗎。」

  「別忘了,你現在是附在雲美身體上。」三娘朝我眨眨眼睛,「不呼吸沒有任何問題。」

  我嘗試著屏住呼吸,果然一點不適都沒有。

  「這辦法好。」我說,「問題是這鐵簾都拉下來了,要怎麼進去?」

  一直沒吭聲的雷迪嘎嘎忽然說:「從窗戶進去。」他裂開嘴,傻笑著說,「我想去找你們,又怕你們說我不守門,不敢從門進,就把窗戶打開從窗戶進了,那窗戶現在還沒關呢。」

  我第一次這麼感謝雷迪嘎嘎神一般的邏輯。

  三娘說他之前被李伯通打傷,今天又花了很多妖力去迷惑一車的人,現在已經幫不了我了。

  最後就我一個人從窗戶進到壽衣店。

  店面一片漆黑,我摸黑跳進來,一挺身,正對上一張皺紋交錯的臉!

  是老賈!

  他還是穿著軍大衣黑棉褲,青白的臉上面無表情,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我嚇得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呼出時忽然想起隱身的事,馬上屏住呼吸。

  老賈似乎察覺到我的吸氣,眼睛忽地睜大,渾濁的眼球毫無感情地觀察著四周。

  他和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

  「誰在那裡?」老賈用陰冷的聲音緩緩問道,握著剪刀的手慢慢地舉了起來。

  只要他往前走一步,或者直接把剪刀刺下他就能發現我。

  我僵在原地,氣都不敢出。

  老賈握著剪刀的手忽然抓緊。

  我握緊拳頭,打算和他硬拼。

  「怎麼了?」就在這時,矮胖瓷人和刀疤瓷人一人坐了一個紙人,出現在門口。

  老賈說:「我感覺有人。」

  「有人?」倆瓷人掃了屋子一眼,刀疤瓷人說,「哪有人,連鬼都沒有。」

  矮胖瓷人猥瑣地笑道:「你不會是過了幾百年,又看到那娘們兒緊張得出現幻覺了吧?」

  「格老子的,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你害怕,王生也不可能害怕,你被那娘們兒迷得魂兒都沒了的事我還沒忘呢。」刀疤瓷人罵道,「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竟然隔了這麼多年還能出現。」

  矮胖瓷人連連點頭:「對,對,你說的對,瞧我這嘴,竟說瞎話。您別介意啊。」

  也沒見老賈說什麼,矮胖瓷人就點頭哈腰地道歉。

  看樣子老賈在這三個瓷人裡面地位不低。

  矮胖瓷人又問老賈:「王生,你確定前幾天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她?」

  王生?我馬上泛起一陣惡寒,這不就是把雲美扒皮殺害的那個負心漢的名字嗎?

  現在附在老賈身上的就是王生?

  老賈,不,王生說:「不會錯,我讓老賈帶回來的鏡子就是她用來附身的。」

  矮胖瓷人說:「其實……用不著殺了他。」

  刀疤冷笑道:「要不是你漏嘴說到皮的事,我們能有那麼多麻煩?那老頭想獨吞,跑到廟裡求符,自己以為藏在外面我們就不知道了,卻不知道他身上那股香火的臭味,隔著八十裡我們也能聞到。」

  矮胖面子上過不去,也冷笑道:「別把事情都扔到我身上,這麼多年你們騙那老頭的事情還少?他早就對我們起疑心了。」

  刀疤還想繼續說話,王生說:「既然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殺了就殺了吧,兄弟幾個不要為這點事傷了和氣。」

  刀疤和矮胖平時也沒和氣,但聽了王生的話,兩個人竟然都閉了嘴。

  「沒想到他們竟然追來了。」矮胖瓷人轉移了話題,「多虧你被摔下去之後,穿過地板附在老賈屍體上……不知道那個穿緊身的是何方神聖?」

  原來他就是附在小白臉瓷人上的鬼魂。之前我就奇怪,怎麼三個瓷人到後來只有兩個和我們說話他卻不吭聲了。

  「你沒看到她衣服破掉的地方嗎?」王生淡淡道,「衣服底下就是肉,她沒有皮。」

  兩個瓷人表情大變:「是她!」

  「不,我總感覺不對,如果真是她,那不可能看到你們還無動於衷。但即使是她也不用擔心,倒是他身邊的女人不是普通人物,今天我們沒辦法動手。」王生陰惻惻地笑道,「下次就難說了,既然我們能殺她一次,那也能殺兩次,三次!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先把她的皮找到。」

  雲美當初說王生找她皮是為了辨明她是不是妖怪,但聽到這裡,我慢慢發覺整件事沒有雲美說的那麼簡單。如果只是雲美說的那樣,不會過了這麼多年他們依然惦記著雲美的皮。

  現在想起來,雲美說那話的時候結結巴巴的,神態也非常可疑。

  「對了,」刀疤說,「除了找鏡子,那三個人似乎還在找一個男人。」

  「不可能,他們在樓裡找遍了,一樓之前有那個傻子把門,之後有王生。」矮胖說,「要有男人早就被發現了。」

  刀疤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對,按照他們的話,他比那伙人早到……只要藏在『那裡』,他們就找不到。」

  「不,我附身到老賈屍體的時候,『那裡』並沒人,因為那時我正好看到那個傻子在門口張望,之後他從窗戶爬進來上了樓梯。」王生說,「既然之前他們已經搜索過一次,那麼那個人就沒有逃脫的機會。畢竟他們找的只是個人。」

  「沒有找到人,那人又不可能逃。」矮胖說,「這就說明根本沒有那個人。」王生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忽然道:「只有一種可能。」說完,他站起來,急匆匆地往樓梯那裡走。

  「什麼?」

  「他來了以後,先來到了這裡。」王生走到樓梯口,轉了一下旁邊花瓶,樓梯右邊的大櫃子悄無聲息地滑開,櫃子後面竟然有一扇門!

  王生和瓷人走進門,我連忙跟了進去。王生在門把手上擰了擰,櫃子又無聲無息地恢復了原樣。

  這是個七平米左右的小房間,屋子的地上留著大大小小黑色的痕跡,最中間的地板上有一攤新鮮的血。老賈應該就是在這裡被殺的,血跡濺在了靠牆放置的銅鏡上。

  這個房間應該占了婚介所不少地盤,不知道老賈當初用什麼方法瞞了過去,這應該就是他們說的「那裡」了。

  「他先來到了這裡,」王生繼續說:「然後,他就躲在了這個房間。」

  「這哪有躲的地方?」刀疤問,「這就只有一塊鏡子。」

  「如果他們找的那個人真的在這房子裡,那就只有這一種可能。」王生指著鏡子道:「他躲到那裡了。」

  「不可能。」矮胖說,「這鏡子她附過上百年,其餘鬼怪不可能隨便進去。」

  王生再次強調:「我說了,只有一個可能。」

  兩個瓷人迷茫地問:「啥?」

  王生看著鏡子,低聲道:「肯定沒錯!」

  此時銅鏡表面如同池塘一般蕩出一圈圈的水紋。

  王生繼續道:「能馬上發現這個隱蔽房間,並且藏到鏡子裡的,只有一個人。」

  銅鏡的水紋中慢慢顯現出一個人影。

  王生蒼老的臉上浮出一絲笑容,要是他還年輕,這笑容肯定十分儒雅,但在老賈帶著屍斑,表情僵硬的臉上,則顯得非常詭異。

  「真是好久不見,」王生用手上的剪刀指著鏡子裡走出來的人,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柳雲美。」

  「是啊,已經幾百年了。」後者怨恨地看著他們,「原來你們還沒死絕啊!」

  沒錯,從鏡子裡出來的,就是我們找了很久卻沒有找到的雲美。

  「柳雲美?」矮胖驚道,「這不是男人麼,身上還帶著陽氣。」

  王生冷笑道:「我知道去隔壁驅鬼的兩人中有一個是你,卻沒想到你在男的身上。你們用什麼方法換了身體,然後來這裡聲東擊西,偷梁換柱,果真是妙計。」

  從他這段話能看得出他很聰明,但是聰明過頭了。

  刀疤叫道:「把皮交出來!」

  雲美冷冷道:「過了幾百年,你們還沒有長進。」

  「你長進倒是很大!想當初你單純無知,連江湖傳的沸沸揚揚的柳家有價值連城藏寶圖的事情都不知道,輕而易舉就被我攻破。你爹那個老家伙老奸巨滑,看破我目的不願把你嫁給我,我只能引誘你私奔,本想利用你威脅柳家把東西給我,沒想到藏寶圖竟然被你父親紋在你的身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王生笑道,「要不是你死後執著,變成妖魔回來找我們尋仇,我們一定能找到寶藏。」

  現在雲美臉上的表情我十分熟悉,那就是我平時看雷迪嘎嘎做傻事時同情又鄙視的表情。雲美冷笑道:「執著?你們這些依然惦記著寶藏,死後不願投胎,找邪魔歪道施法附在瓷人上的惡鬼說我執著?」

  刀疤獰笑道:「聽說你和皮一起被封到鏡子裡,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沒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送上來!」

  「封印我的道士同情我的遭遇。」雲美道,「只把我的恨意封在鏡子裡,直到前一陣封印解開,我才找回真正的自己。」

  我特喜歡他們這種說話方式,就跟新版紅樓夢的旁白一樣,講解特別簡潔特別清楚,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們這種看不懂發展雲裡霧裡看鬼片的圍觀群眾了解到所有情況。

  刀疤道:「我管你什麼善意恨意,趕快把皮還回來!」說罷,附身到坐著的紙人身上,奪過王生手裡的剪刀,朝雲美撲去。

  看到這裡,我再也看不下去,扯掉身上的隱身符,跑過去一腳踹在紙人身上。

  紙人身體被我踹破了一個洞,蘆葦碎片灑了滿地。

  我突然現身,所有人都愣在當場。刀疤還借著沖力往前走了兩步,帶著我也往前傾。

  我一邊跳著往外拔腿一邊說:「大老爺們有點臉啊,搶了人家的東西,還好意思讓人家還,丟不丟人!」

  矮胖驚道:「你怎麼進來的?」

  王生說道:「你果然不是人!」

  「你這孫子才不是人。」我一邊罵一邊往外抽腿。

  雲美叫道:「馬力術,小心!」

  原來這時刀疤終於反應過來,掄起剪刀就往我腿上扎。我一時抽腿不及,剪刀狠狠地扎到肉裡。

  「啊!」雲美捂著嘴,心疼地看著我。

  「哎?」我奇怪地想,不疼。

  「敢踢我!」刀疤得意地抽出剪刀,又狠狠戳下去,「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還是不疼。

  我明白了,現在這身體是雲美的,她每天把人皮撕來撕去的,痛覺已經麻木了,這點痛對她就跟蒼蠅爬過一樣。

  我收回腿。

  刀疤說:「怕了吧,你要再踢我,我戳死你!」

  我二話沒說,又是一腳踹過去。

  這次踢爛了紙人的左胳膊,刀疤一邊斜著身子往一側偏,一邊叫道:「你再踹!你再踹!老子戳死你!」紙人揚起拿著剪刀的手,刀疤吼道,「老子把你戳成篩子!」

  我絲毫沒有屈服於惡勢力,象革命前輩一樣帶著大無畏的清淡笑容,說道:「你戳吧!」然後擺出佛山無影腳的架勢。

  雲美慌張地叫道:「馬力術你不要激動!身體戳壞了怎麼辦!」邊說邊一瘸一拐地往這邊湊了兩步,「把腳放下!」

  我那個氣啊,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現在知道心疼了,你從小二樓往下跳時,怎麼就沒有這麼強的主人翁精神呢?

  就在這時,站在我身後的王生和矮胖突然對我展開突襲,前方的刀疤伺機而動,也撲了過來。

  雙腳難敵五手,在英勇抵抗之後,我被制服了。

  王生用尖鐵絲戳著我的喉嚨,冷笑道:「既然你這麼在乎他,那麼用他來換人皮,不虧吧。」

  雲美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見到傻帽同情又鄙視的表情,只不過這次表情升級了,其中帶了怒意。

  王生把鐵絲壓在了我的喉嚨上,威脅道:「或者你希望我戳破他的喉嚨!」

  我又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戳吧,作為一個硬漢,我絕不喊一聲疼。」

  雲美叫:「不要,戳破了就不好看了!馬力術你不許抵抗!」

  矮胖特別羨慕地看著雲美,又看看我,說:「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感人的情景。」

  我能理解他在陰暗團隊中看過太多消極情緒,所以對美好感情有著純真的向往,可是這會兒我真覺得他想多了。

  我咳嗽了一聲,對矮胖說:「同志,大庭廣眾,注意點影響,不要用你的手摸我的胸。」

  雲美本來還很平靜,聽了我這句話,眼睛都被他們氣紅了。

  王生威脅似地將鐵絲往我脖子上壓了壓,問:「怎麼樣?給還是不給。」

  雲美通紅的眼睛注視了他半晌,轉身進了鏡子:「跟我來。」

  鏡子呈現出一圈一圈的波紋。刀疤先走了進去,王生他們把我手捆了,推著我往前走,走進鏡子的一瞬就像走過了一層薄薄的水膜。

  跨進鏡子的一瞬間,刀疤矮胖和王生像是照瓷人等比例放大一般,都變成了正常人的大小。

  「怎麼可能!」刀疤第一個進入鏡子,自然也是第一個發現身體變化的,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手掌,「這是我的身體!」

  王生碰了碰矮胖,觸碰之處發出清脆的陶瓷碰撞聲,王生皺眉道:「還是瓷的。」

  「這是鏡子,」雲美勾起嘴角說,「能映出真實,你們待得越久,越能映出你們真正的一面。」

  此時她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女兒身,身上穿著襦裙,頭髮盤在腦後,古色古香。要不是臉被仇恨的表情扭曲了,肯定是個一等一的美女。

  我原本以為她名字和樣貌都是胡編的,沒想到全是真的。

  善於隱藏真實信息的畫皮,竟然在我們面前展示出最真實的一面,這說明她早就把我們當成了自己人。

  雲美手在空中一揮,憑空抓住了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東西。

  王生一行人看到那東西眼睛都直了:「地圖!」

  「你們真的想要?」雲美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

  刀疤指著我威脅道:「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他。」

  看到這地圖如此重要,我熱血沸騰,大義凜然地叫道:「不要給他,大不了一條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既然她沒把我當外人,我就不能把她當外人。黑社會霸主二狗子之所以能和我成為莫逆之交,就是看上我小事插自己人兩刀,大事為自己人兩肋插刀的江湖義氣。

  當然了,我倆相交了二十年,還沒有遇到什麼大事。

  雲美吼道:「不許動他!」

  自從進到鏡子,雲美身上的殺意和恨意就呈幾何倍數增長,我本以為她已經被恨意蒙蔽了頭腦,沒想到她還惦記著我,頓時心口一熱,叫道:「雲美,不要管我,你快逃!」

  雲美怒道:「閉嘴,你的身體是我的,其他人不能動!」說罷,將人皮扔了過來。

  得,我想多了,她關心的不是我。

  抓著我的矮胖很羨慕地問我:「你們都發展到這地步啦?」

  你想的比我還多!

  刀疤攤開人皮,瞅了一眼又合上,沖王生點點頭。

  雲美說:「放了他!」

  王生笑道:「我們只說你不給地圖他就得死,什麼時候說過要放了他?」

  雲美怒氣沖天,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你說什麼?」

  王生又說:「五百年間你扒皮無數,區區一張人皮,我們怎麼知道你給我們的是真是假?待我們找到了,再放了他。」

  等他們找到了,就該撕票了。

  我就知道是這種結局,正打算再不顧忌雲美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和他們一拼,忽然異變陡生。

  雲美的怒火如同小宇宙一般爆發,盤在頭上的長髮刷地立起,表情猙獰地喊道:「你們都得死在這!」

  她話音剛落,只見無數鏡子碎片劍一般射向我們!這些鏡子碎片十分與時俱進,都是玻璃制品!

  無差別攻擊!我忙把身體一縮,躲在刀疤身後,聽得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刀疤叫道:「不行,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撞碎。」說罷,三個瓷人抓住我就跑。

  連自己身體都不顧就展開群擊技能,看樣子雲美的理智已經崩潰,被仇恨蒙蔽了頭腦。

  我一馬當先,跑到了三個人的前面,邊跑邊罵:「激怒她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就雲美那裡有亮光,鏡子裡其他地方跟上次一樣黑不見底。碎鏡子從身邊刷刷刷地飛過去。我正悶頭逃命,忽然眼前一亮,腳下變出一片草地,我還來不及煞車,就撞上了前面的一棵樹。

  矮胖瓷人在我身後跑得飛快,我一停他就撞到我身上,我被撞得內臟都要出來了,矮胖很欣慰:「還好我不是跑頭一個。」

  身後碎鏡子攻擊已經停了。刀疤環視面前的樹林,臉色大變:「這是……」

  面前是一塊空地,地上有一攤深色的血跡。

  這地方我看著十分眼熟,這就是王生他們殺死雲美的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5-5-19 11:23 AM

第六章 雲美的復仇

  雲美的聲音如同環繞立體聲一般在四周響起:「記起這是哪裡了嗎?上次在這裡逃命狂奔的人是我,現在輪到你們了,跑吧,害怕吧,顫抖吧!我要一點一點,慢慢地折磨死你們!扒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把你們碎屍萬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生叫道:「你不怕我殺了這個姓馬的?」

  雲美的聲音已經陷入癲狂狀態:「你們全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全都得死!」

  說完,樹叢颯颯作響,空中出現幾十只碎玻璃箭,帶著呼嘯聲直奔我們而來。

  瓷人們顧不上管我,一轟而散四處逃命。

  我思索了一下,發現瓷人遮擋力明顯高於血肉之軀,於是緊跟著矮胖跑,一有不對就靠他的身體遮擋。

  玻璃箭分幾波攻擊我們,我緊跟著矮胖,矮胖所受的攻擊自然大大增加。

  矮胖一邊跑一邊叫:「你別過來!別過來!」

  我本來想換身材更高大的刀疤跟著,聽到剛才拉著我做人質的時候,還威脅我別想跑的這位這會兒想把我踹開,心頭火起,追他追得更緊了。

  矮胖對這片樹林的地形非常熟悉,在小樹林裡七扭八拐地進了一間破廟。連忙敲門進去,然後關上門喘道:「竟然連這個都有。」

  這應該是他們的據點,王生和刀疤已經到了,見我們進來,刀疤問:「怎樣?她追來沒有?」

  矮胖從門縫往外瞅:「沒有。」

  王生說:「鏡子裡是她的地盤,我們無論逃到哪,都脫不出她的手掌心。那女人已經瘋了,她只想折磨死我們。」

  矮胖打了個哆嗦,低聲說道:「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說罷,往地上一坐,剛坐到地上馬上又捂著屁股跳起來,「扎死我了。」

  刀疤嘲笑道:「一個瓷人說扎,簡直是荒謬……」

  他話說到一半止住了,因為矮胖放開了捂著屁股的手。滿是鮮血的手上握著一根釘子。

  「你們看,」矮胖驚叫道,「流血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王生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看著牙印上滲出的血跡,道:「果然。」

  「這是人的身體!活人的身體!」刀疤驚喜地叫道,「我們起死回生了!」

  矮胖激動得口齒不清:「我……我好久沒有感覺到痛了……這感覺真好……真好……」

  「你們冷靜點!」王生皺眉,「這不對勁兒!」

  矮胖和刀疤疑惑地看著他。

  「要真有起死回生的方法,為什麼柳雲美自己沒有重生?」王生說,「這其中必有古怪……剛才她說在鏡中越久就越能映出真實的一面……難道說的就是這個?」

  「真實……」刀疤說,「難道是因為我們是在死前一秒尚未咽氣的時候附在瓷人上,不算死人,所以在鏡子裡才有了實體?」

  王生說:「這絕對不是好事,有了肉體,就恢復了痛覺。你們覺得對於想要折磨我們的柳雲美來說,哪個更好?」

  另外兩個人打了個寒顫,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刀疤說:「爺爺的,原來身體這麼麻煩,早知道老子當初還不如死了呢!」

  我大驚:「你們三個是生魂,怎麼可能?」

  肉體死亡靈魂肯定也會變成亡魂,怎麼會有存在五百年的生魂。

  矮胖說:「具體怎麼操作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一位穿著白衣服的高人幫我們改的,因為不改的話沒有辦法……」

  王生厲聲打斷他的話:「跟他說那麼多干什麼!」

  穿白衣服,能改變命運的高人……

  我已經無暇去顧及矮胖後面要說什麼話,腦子裡來來回回只有三個字——改、命、人!

  又是他!

  我完全不能理解改命人想做什麼。

  他既救了雲美,又救了這三個人,導致了對立兩方的仇恨延續了五百年。

  簡直就是駱駝生驢子,怪胎一個。

  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王生一邊沉思一邊喃喃自語:「映出真實……映出真實……」他忽然眼睛一亮,「啊!」

  刀疤和矮胖連忙問道:「怎麼了?」

  王生馬上換回原來的表情,說:「沒什麼,想到了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們先來看地圖吧。」

  說罷,掏出人皮鋪在地上。

  人皮上的地圖不像我想的那般清晰,亂七八糟的路線縱橫交錯,中間又有很多奇怪的符號,看久了絕對會頭暈。

  「那老頭不傻,即使把地圖畫在女兒身上,也不忘記多畫幾條線路做煙霧彈。」刀疤說,「就這地圖看,可能的地點有上百處,到底在哪裡?」

  「當初我旁敲側擊,軟硬兼施地問過柳雲美無數次,她確實不知道這地圖要怎麼看。」王生說,「我們只能一個一個試。」

  刀疤皺眉道:「這種笨方法不像你的風格。」

  「這有何難?」王生笑道,「反正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對,對,王生說的對。」矮胖伸了個懶腰道,「恢復身體以後竟然還會覺得累和困,好幾百年沒有睡覺的欲望了,先睡吧,明天再說。」

  王生把地圖揣回懷裡,三個人商量好輪流守夜,就休息了。

  由於工作習慣,我醒的比較早,此時醒著放哨的人是王生。

  他靠在窗前,借著朝陽的光看著手上的地圖。

  看著看著,王生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果然如此。」

  又過了半個小時,王生叫醒了矮胖和刀疤:「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行動,我和刀疤去外面探路。」他指著我對矮胖說,「你昨天受了傷,出去對身體負擔太重,在這裡休息吧,順便看著他。」

  矮胖笑著應了,待他們離開,才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對著門罵道:「兩個狗東西,想拋下我一個人!」罵完還不解恨,在門上踢了兩腳,踢疼了腳,抱著腿哎呦呦地叫了兩聲,癱坐在我身邊,洩憤一般地對我說,「你別覺得他倆感情好,刀疤那家伙想靠王生的智慧找到寶藏,王生依靠刀疤的武力保護自己。王生怕刀疤找到寶藏之後了結了他,就找我來牽制刀疤,所以刀疤看我不順眼,但是礙於王生在,沒辦法對我動手。」

  矮胖又在地上呸了一聲,「去他爺爺的寶藏,老子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早就看出這三人各懷鬼胎,但說矮胖對這玩意兒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不信:「他們有錢了,你就一點都不羨慕?」

  「錢?」矮胖瞇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哈哈哈哈地笑了出來,「你以為我們找的是錢?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被他笑蒙了:「不是麼?」

  「王生死前妻妾成群,家財萬貫。刀疤生前是土匪頭子,稱霸一方。他們自己家就已經金山銀山堆成堆,還會為了錢在這裡混上五百年?」矮胖高聲笑道,「當初傳言藏寶圖裡確實有錢,可是他們為的不是錢。」

  我更糊塗了:「那是為什麼?」

  「為了……」矮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對著我一字一句地道,「君、臨、天、下!」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把我炸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君臨天下」四個字在如今軍事全球化的時代說起無疑是笑話,可是矮胖的表情和王生刀疤五百年的執著,卻讓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你說……」我嗓子有點啞,「怎麼君臨天下?現在這個社會,就算你拿著皇帝御璽黨中央也不會承認你。」

  「不是那些沒用的東西,是力量。」矮胖說,「超越一切,凌架於億萬人之上的力量!」矮胖越說越激動,「只要你得到了那股力量,就無人能敵。錢算什麼?利算什麼?有了絕對的力量,世上全部的東西都是你的!珠寶、土地、軍隊、美女……只要以一人之力站在世界之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矮胖興奮不已,站起來,高聲叫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我聽得心潮澎湃,咽了口口水,強做鎮定地笑道:「你不是說你不感興趣嗎?」

  「一山容不得二虎,王生刀疤都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他倆現在看著和平,但是一旦知道寶藏地點,定會斗得你死我活。我說我對稱王不感興趣。」矮胖重新坐下,「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斗不過他們。我也沒有什麼雄心大志,爬那麼高做什麼,只要他看在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給我點甜頭,我也就值了。」

  我同情地看著他:「在五百年的俗世紛爭中你還能持有這樣純真的心,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傻到一種境界了。」

  矮胖一驚,警惕地看著我:「怎麼說?」

  我說:「一看你就是看書看得少,沒知識沒見識。你得找時間去看看書,去齊點,幻刀書盟之類的大型學術論壇去看看你就明白了。像你們這種反面角色最後都沒有好下場,人家有了力量,還要你干嘛啊?你不是說那刀疤看不上你嗎?到時候他有了力量,第一個宰的就是你!」

  矮胖縮了下脖子,道:「我沒考慮他,把一切都壓在王生身上了。若是他贏了,我就有救了。他是聰明人,能看透我,知道我是個沒啥高要求的小人物。」

  我不屑又同情地看著他說:「所以說反面角色沒啥好處,你們三個人都能演一部宮心計了。」

  「對,我們三個啥都不是。」矮胖看著我,眼裡淚光閃閃,「剛才你寧願豁出命也不願意讓雲美交出地圖,和雲美寧願交出地圖,也不願意讓你受傷的情景真是感人。我太感動了,你們才是真正的同伴!」

  算了,我絕望地想,就讓他誤會去吧。

  矮胖又歎了口氣,說:「我只能等王生找到寶藏了。」

  我奇怪了:「你就確定王生贏,刀疤輸?」

  「那不是明擺的麼?」矮胖笑道,「刀疤那家伙傻著呢!只有一身蠻力不動腦子,哪是王生的對手?智慧型罪犯和幹體力活的強盜能比嘛?按你們現代人的話說,那就是白領和民工的區別。」

  我說:「你別看不起民工,現在指不定誰的工資高。」

  矮胖嘿嘿地笑,他本就長得可憎,笑的時候臉上橫肉都擠在一起,顯得十分猙獰。

  但是和這家伙聊久了,就能發現他有一顆樸實的心。我不禁奇怪地問道:「我看你還挺本分的,咋和他們混在一起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矮胖指向自己,「你瞅我這張臉,凶不凶?」

  我點頭:「能唬住人。」

  矮胖說:「就因為這張臉,沒人相信我是好人。官府畫的通緝犯就不能有胖子,一旦有胖子犯了事,他們都照著我的樣子畫,說我長相比較標準,按你們現在的話說就是長得百搭。後來不知不覺,我就惡名滿天下了,我想,媽了個巴子的,老天既然不給我做好人的機會那我就去做個惡人吧,然後我就墮落了。」

  我說:「可惜了,你生不逢時,要趕在現代你可以做個合格的反派演員。」

  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刀疤從門外沖進來,手握一塊碎鏡子,面色凶惡地四處張望:「王生呢?」

  「怎麼了?」矮胖跳起來問,「王生呢?」

  「跑了,那小子故意把我引到柳雲美那裡,他想讓我死!」刀疤恨恨道,「突然這麼幹,他一定是發現了寶藏的地點。」

  「什麼?」矮胖大受打擊,他肯定想不到王生會在這種關頭拋下自己。

  「娘的。」刀疤又沖出門,「老子要他的命!」

  矮胖二話不說,也跟著跑了出去。

  我爬起來,喊:「嘿,嘿,先把我解開。」

  伴隨著我的呼喊聲,他倆越跑越遠,不見了。

  我跳到門口,打算從外面拿片碎鏡子把繩子割斷,剛把頭探出去就看見雲美站在不遠處。

  我激動地叫道:「雲美!雲美!」

  雲美轉過頭瞅我,嫣然一笑,朝我伸出手。只見數以千記的碎玻璃「嗖嗖嗖」地往這飛,我連忙鑽回屋裡,躲在門後,只聽得門外全是玻璃打在門上的「當當當」的聲音。

  「你打錯人啦,」我隔著門喊,「你看清楚,是我,我是馬力術啊!」

  「沒用的。」窗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現在已經被仇恨蒙蔽頭腦了。」

  這熟悉的聲音聽得我心中一陣激動,轉頭叫道:「皮卡丘!」但一扭頭我就傻眼了。

  窗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材跟阿諾·施瓦辛格似的,劍眉星目,臉上毫無表情。

  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酷。

  「皮卡……」我懷疑地問道,「貔貅?」

  男人沉著地點點頭:「你出去的時候沒把我帶出去。」

  我說:「你咋變成這樣了?」

  貔貅道:「這就是我化成人形的樣子。」

  我怒從中來,說:「你這不行嘛!你這樣就改變了小二樓雄性生物的平均水平,沒辦法和小二樓其他人打成一片。破壞團結!你得往趙本山小沈陽王寶強那個方向變才夠親民!」

  貔貅冷哼道:「我向來獨來獨往,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我現在才發現貔貅這貨如此虛偽、如此矯情,真不在乎別人看法他咋不變成憨豆先生!

  「行了,」我說,「快進來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貔貅點點頭,推開窗戶,扶著窗框往裡跳。

  動作十分瀟灑,如果沒有在頭撞在窗框的時候頓了一下,那也算一氣呵成了。

  眼看著他跳進來的落腳地正立著昨天插進矮胖屁股的那根長釘子,我連忙叫道:「小心!」

  說得晚了點,那根釘子已經扎進貔貅的右腳,腳底進腳面出,看樣子是扎透了。

  貔貅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怎麼了?」

  我指著他的腳:「你沒感覺?」

  貔貅把那釘子從腳底拔出,哼了一聲,扔到地上:「這些小傷……嘶……不算什麼,我當然沒有感覺。」

  沒感覺你那倒吸一口氣的「嘶」是干嘛的啊?

  不過看他這樣我終於放心了,原來有些事情還是得看人形才能看得透徹。之前他現形時間比較少,來不及觀察,現在看來,雖然他外表變了,但貔貅做事的這股二勁兒,這作風,都太獨特了,一看就是產於小二樓,百分百原裝!絕對能和雷迪嘎嘎他們打成一片。

  我沒忍心看貔貅腳上噴得跟迷你噴泉一樣的血柱,說:「給我解開繩子。」

  貔貅沒動,反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夠變成人?為什麼能找到你?」

  「為什麼?」

  「我們建立了主僕關系,已經心靈相通,就算身體離開也隔不斷靈魂的交流,所以你一進到鏡子,我就發現了。」

  「等等等等……」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說這話就不覺得害臊麼?」

  貔貅高傲地瞅我一眼,眼神裡就寫了四個字——你個俗人。

  「我說過我法術的強弱隨你能力的增加而增加,你沒發現你最近能輕易地看到鬼,甚至在某些時候還能觸碰到他們?」貔貅臉上露出一種異常復雜的神色,「那是因為你的能力提升了。」

  「為什麼?」我比他還吃驚,「我啥都沒干啊。」

  「對,你資質奇低,不學無術,又尚未學過道法,但法力卻能不停進步。」貔貅說,「這事早就被天界發現,已經被列為七大未解之迷的第七大迷——馬力術進步之迷。」

  「第七大迷?」我問,「第六大迷是什麼?」

  「第六大迷是UFO是否存在。」貔貅對我說,「為了你,天界科研組專門組織了一個『走進迷信』科研組來研究這個課題。這是個莫大的榮譽!」

  「這麼厲害!」我興奮地問道,「我到底進步到什麼程度了?能千裡之外取人性命?」

  「我原來不是說你買三張彩票能中五塊嗎?」貔貅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說,「你現在買兩張就能中五塊。」

  就賺一塊啊,我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原來我的一小步,就是天界科研組的一大步:「那他們研究出來了麼?」

  貔貅說:「最後天界專家下了結論——這是個奇跡。」

  我問:「你信嗎?」

  貔貅冷哼一聲:「專家的話哪能信?」

  還好,雖然呆了點,但是不傻。

  解了繩子,雲美還在房門口守著,靠在樹上左搖右擺地不知道哼著什麼,隨著她的動作,碎鏡子有節奏地往地上插。

  我問:「有沒有可能和她說上話?」

  貔貅搖頭道:「她已經被仇恨侵蝕,走火入魔,你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

  「那怎麼辦?」我說,「她恢復不了啦了?」

  貔貅道:「讓她報仇就可以找回理智。」

  我安心道:「那就等她報仇之後再說。」

  「她現在還沒有殺過人。」貔貅說,「那三人現在是生魂,如果她開了殺戒,就會馬上墜入魔道,理智完全崩潰。」

  這麼說還不能讓她把那三人殺了。

  我看貔貅腳上血快流盡了,問:「你真沒事?」

  貔貅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說:「當然沒事,就是有點頭暈耳鳴。」

  哥們兒,我覺得你這狀態就是已經不行了啊。

  雲美哼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左右看看,然後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和貔貅馬上跟了上去。

  貔貅用傳心術對我道:「看來她感應到那三個人了。」

  我問:「如果她報不了仇會怎麼樣?」

  「會一直保持這副模樣。」貔貅說,「除非她能克制住怨恨,但是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她心中早就被恨意完全占領。換句話說,現在的她,已經不記得我們了。」

  雲美現在披頭散發,酒鬼一樣晃晃悠悠地走著,手裡拿著一把鏡子碎片做成的刀,邊走邊喃喃自語。

  她的皮膚隨著她的動作越來越薄,走一步,身上的皮就掉一塊,露出紅膩膩的血肉。走到一半,雲美忽然向空中躍起,尖叫著沖向樹林中某個地點。只聽得幾聲慘叫,兩個男人連滾帶爬地從前面樹叢中跑出。

  是矮胖和刀疤!

  兩個人一個捂著胳膊一個捂著耳朵,手中鮮血淋漓,嚎叫著逃向別處。

  我和貔貅連忙把身體隱藏在草叢裡。

  矮胖和刀疤兩個人慌忙地從我們藏身之處跑過。雲美呵呵呵呵地笑著,像是戲弄老鼠的貓一般,嘴中念念有詞,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面。

  雲美走過我們身邊,我終於聽到她嘴裡在說啥了。

  雲美說:「今年過年不扒皮,不扒皮呀不扒皮,要扒就扒你的皮,你的皮。哎,你的皮呢?嗨,讓我爸扒了。自然無添加,柳雲美,扒最好的皮。扒完皮,冰冰爽,透心涼……」

  「你看。」貔貅對我道,「她已經沒救了。」

  「不!」我自信滿滿地說,「她還沒完全被侵蝕。」我看向貔貅,解釋道,「她還記得她的職業,她是在廣告公司做美術的!」

  刀疤矮胖眼見就要被雲美追上,刀疤忽然轉過身,一腳將後面追趕的矮胖踢到雲美身上。

  「抓住了。」雲美拉著矮胖嫣然一笑,皮掉得七七八八的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手還是腿?」

  矮胖拼命地掙扎,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逃出雲美的禁錮。

  雲美再次溫柔地問道:「手還是腿?」

  矮胖這才明白雲美是想讓他二選一,哆嗦著說:「手……」

  「好呀。」雲美笑嘻嘻地舉起矮胖的右手。兩片薄薄的碎鏡子從矮胖指尖開始,像是技術極好的廚師削土豆皮一樣,將矮胖的皮快速而均勻地削了下來。

  「哇啊啊啊!」矮胖抱著鮮血淋漓的手痛苦地嚎叫,「我的手哇啊啊啊!」

  雲美拋下矮胖環顧四周,刀疤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雲美歪著頭哎呀了一聲,孩子一樣地跺腳,撇嘴道:「讓他跑了。」然後自言自語道,「沒關係,還有一個。」

  說完,哼著歌走了。

  她這次哼的是首韓國流行歌曲《nobody》,不過歌詞被改了。

  雲美唱的是:「I want扒你皮扒你皮都拔掉,啪啪,I want扒你皮扒你皮都拔掉,啪啪……」

  我覺得雲美真是個改編天才。

  我和貔貅跟在雲美身後。走了一陣兒,貔貅忽然皺眉道:「一股血腥味。」

  雲美最終停在一顆樹前,樹上綁著一個血糊糊的人。

  原來王生在這裡。

  王生赤裸裸的,身上的皮被切成一塊一塊的小塊,扒的跟乾裂斑駁的樹皮一樣,一半被扒下來了,一半還粘在身上,唯一完好的是他的臉。

  「我回來啦。」雲美用相當甜美的聲音說道,然後纖手一動,輕巧地撕下王生的一塊皮。

  「嗷!」王生痛苦地嚎叫起來,「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

  「不行。」雲美撫上王生的臉,「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感受到我的痛苦。你這個人太聰明了,剛才還想用刀疤吸引我的注意力,可是不行,我不喜歡他,我只喜歡你。」

  王生哭道:「你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行嗎?」

  雲美呵呵呵地笑道:「我喜歡扒你的皮。」說完,慢慢,慢慢地扯掉王生一塊皮。

  看到這裡,我才發現雲美對矮胖已經手下留情了。午門問斬一刀結束和凌遲千刀萬剮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王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有蘿莉控,有御姐控,但是像雲美這樣的扒皮控肯定很少見。

  雲美問:「現在你還有什麼願望,說說看?」

  王生說:「你別扒我的皮了行不行?」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說:「那你放了我行不行?」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我們討論這麼嚴肅的問題,你嚴肅點行麼?」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還問我有什麼願望?」

  雲美俏皮地在原地跳了一下,拿手指著自己的腮幫子:「我問你有什麼願望,但是你說了我就不實現。哈哈哈哈哈。」她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往後跳了兩步,雙手呈花狀放在下巴上,「嚇你一跳吧,哈哈哈哈哈。」然後又轉了一個圈,再往後跳兩步,「氣死你氣死你!」最後踏著輕巧的步子向遠處跑去,「追我啊,來追我啊,揍我啊,來揍我啊,哈哈哈哈哈!」

  幼稚!如果倆人都是活的,王生肯定氣得再殺她一次。

  我問貔貅:「走火入魔都這樣?」

  貔貅道:「走火入魔有很多種,她屬於《神雕俠侶》中所描述的歐陽鋒的那種。」

  「呦呵,你很淵博嘛!」我說,「《神雕俠侶》都看過。」

  貔貅道:「龍子是天界特級保護神獸,享有正處級待遇,時間很多。」

  我點點頭,瞬間升起一種自己是正處級神獸主人的自豪感。

  看著雲美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雲美的性格崩壞成這樣,你猜她清醒以後,會不會殺了我們這些目擊者滅口?」

  貔貅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是我,我會。」

  我決定以後不輕易刺激他。

  等雲美走得沒影了,我從藏身的草叢中出來,去解王生的繩子。

  王生詫異地看著我:「你……」

  貔貅問:「你要放他走?」

  我說:「為這種人讓雲美成魔,不值得。」

  貔貅用腦波問我道:「你想讓他們幾個繼續活下去?」

  「怎麼可能,雲美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說,「在鏡子裡讓雲美使勁兒折騰他們。等出了鏡子,我就去把瓷人全摔碎嘍!他們是生魂,除了那瓷人不能長時間附在別的地方,到時候沒得附身,還能活嗎?」

  王生被松了綁,就慌亂地跑了。

  「這人真沒禮貌。」我對貔貅道,「連句謝謝都沒。」

  貔貅無言地望向我的身後。

  我察覺到他眼神有異,連忙轉過身,馬上看到了雲美那張已經沒有了皮的臉。

  此時雲美的眼睛比她的臉還要紅。

  雲美一邊問一邊揚起手上冰錐一般的碎鏡子,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可愛:「你們在做什麼呀?」

  我下意識地用雙手托住下巴,壓細聲音道:「嘿嘿嘿嘿嘿,不告訴你。」說完,拉起貔貅就跑。

  雲美怒吼一聲,跟在我身後,頓時碎鏡片跟下冰雹一般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我現在才知道,之前雲美一直是手下留情,現在碎鏡子的密度連一根針都躲不過去。

  只是一眨眼功夫,那碎片尖已經到我頭頂了。

  貔貅低吼一聲,恢復了獸身,將我撲倒在地,護在我身上。

  關鍵時刻還是皮卡丘管用。

  我叫道:「雲美,你還記得小二樓前的馬力術嗎?我們是同伴!」

  碎片在千鈞一髮之際,剛剛好停在貔貅頭頂。

  雲美來到我面前,由於碎片尖壓得很低,她是蹲著爬過來的。又因為碎片面積很大,所以從她開始爬到我跟前總共花了十分鍾。貔貅開始還從喉嚨發出低低的威脅聲來恐嚇她,後來發現她爬行的時間太長一直吼肺活量不夠,索性就不發出聲音了。

  我憂郁地看著雲美,這是何苦。

  等她到我面前,我終於掩飾不了困意,打了個哈欠。

  雲美想了想,冷笑一聲,揚起手,手裡的鏡子碎片閃著寒光:「你說我們是同伴,你有什麼證據?」

  就在這時,天上的空間像是被撕開的紙一樣,露出一個黑色的破洞。三娘的頭從黑洞中伸出來:「小馬哥,怎麼樣了……」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詫異地看著我們,「哎呦,這是什麼情況,你們在打架啊?」

  雷迪嘎嘎的頭馬上從三娘附近伸出來:「嘿嘿嘿嘿嘿,快打,快打,我最愛看人打架了。」

  三娘眼睛一轉,把雷迪嘎嘎拉走:「哪都有你。」然後沖我們嫣然一笑,「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那洞就合上了。

  我和雲美呆呆地看著天上,半晌,我伸出手指向天空,對雲美道:「證據。」

  雲美愣了一會兒,忽然抱著頭嚎叫起來,表情十分痛苦。

  雲美斷斷續續的呻吟之中,夾雜了三個熟悉的字眼:「馬……馬力術。」

  這三個字一出口,雲美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癱倒在地上。我連忙爬過去扶住她。

  「馬力術。」雲美的眼睛終於恢復成原本的黑色,有些迷茫地看著我,「我這是怎麼了?」

  我怕再次刺激到她,就盡可能用簡單柔和的語氣說了事情經過。

  「雖然目前看起來王生已經知道了寶藏的地點,但是不用愁。」我說,「只要我們先一步走出鏡子把瓷人打爛就可以了。」

  「寶藏?」雲美奇怪地眨眨眼,然後恍然大悟,再次露出了一種同情又無奈的神情,「他們還在說這個?」

  我疑惑地看向她。

  「你看過我的皮了嗎?」雲美在我點頭之後又問,「感覺怎樣?」

  我說:「很抽象,看不懂。」

  雲美說:「我早和你說過我母親死得早。其實父親看到我就會想起娘親,又常年不在家,和我感情並不親近。父親的續弦和妾一直沒有生育,她們嫉恨我已經去世的娘,所以對我百般刁難。」

  不能生的源頭應該在雲美他爸身上,可惜那時沒有遍佈全中國,專治不孕不育的仁和醫院和瞪誰誰懷孕的超能力者。

  雲美說:「常言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們折損我最好的辦法就是折磨我的身體。可我畢竟是柳府名義上的大小姐,她們畏懼我爹,不敢做在明面上,就趁我爹不在的時候,在我背上紋了刺青。」

  我說:「這麼說,那就不是地圖了?」

  雲美點點頭:「她們開頭想刺個狐狸,刺壞了,就改成了個刺蝟,又刺壞了,就改成了個龍,還是刺壞了,最後改成了一幅風景畫。」

  那風景畫也刺壞了,我想,我就沒看出來那是幅風景畫。

  「王生聰明反被聰明誤。」雲美說,「他相信我家有藏寶圖,並把目標放在我身上,我和他私奔以後,他天天對著我背上的紋身看,看得幾乎瘋魔,最後堅信我背上的就是藏寶圖。」

  王生經過不懈的研究終於看出來那幅圖畫的是個風景。看過那刺青,我覺得他要看出那圖是風景畫,做出的努力就不亞於阿波羅登陸月球。

  雲美繼續說:「王生確認那是地圖的原因有幾點。其一,我身為柳家大小姐,身上竟然紋有不入流的紋身,這很奇怪。其二,這圖太過光怪陸離匪夷所思,他認為這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寶藏地點。最後,我父親和我關係平淡,他認為這是為了隱藏地圖在我身上的障眼法。」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說起地圖,雲美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了。王生的錯誤在於自己太聰明,他以為別人和自己一樣機關算盡,結果算來算去只有自己想太多。

  我一邊感慨一邊說了一句錯話:「結果他就為了一幅抽象畫把你殺了,殺你之前還找了個借口說你是妖怪。」

  雲美點頭:「我先被羞辱,在背上被刺上畫,又被所愛之人欺騙,……他們剝了我的皮……剝了我的皮……」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睛慢慢染上一層紅色。

  我暗叫不好,低聲問道:「雲美?」

  「他們殺了我……殺了我……我要報仇……」雲美的神智又陷入了混亂狀態,跟復讀機一般喃喃自語道,「報仇……全都得死!」說到這裡,她的手腕一揚,碎鏡子直直地插向我:「死!」

  若不是我一直在觀察她的動作,這一擊我鐵定躲不過去。

  我一邊後退躲避雲美的攻擊,一邊叫道:「貔貅小心!」

  貔貅道:「我沒有大礙,她的主要攻擊對象是你……」

  他話沒說完,我已經以一個滑動上壘的英勇姿態躲在了它身下。

  我說:「所以我叫你小心,現在她的攻擊對象就是你了。」

  我不能打女人,尤其那個女人還是雲美。

  貔貅冷聲道:「怨有頭債有主!你的仇人不在這,不要禍及無辜!」

  雲美仰天長嘯,只聽「彭」一聲,成千上萬的碎鏡片以我們為中心炸向四面八方。

  插在地上的碎鏡子將地上扎得如同針扎地獄。雲美絲毫不看地面,就踏著那些碎鏡子往西邊跑去。

  這走火入魔怎麼跟吸大麻一樣,隔一陣就來一波。

  我翻身騎上貔貅,道:「追上她。」

  貔貅四蹄微屈,用力向後一蹬,就脫離了地面,漂浮在半空中,向雲美追去。

  「你還能飛!」我震驚了,「這麼牛逼!」

  貔貅很不屑地哼道:「這只是基本法術。」

  說話間,我們已經離雲美越來越近。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五米,零米,五米,十米……

  「過了,剎車!」我回頭看向離我們越來越遠的雲美。

  貔貅道:「我知道她要去哪裡,那三個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濃烈。」

  雲美被我們追過,先是愣在當場,然後以百米賽跑的狀態追在我們身後,但是跑的比不上飛的,我們和她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刀疤、矮胖和王生三個人在昨天的廟前。每人手中握著一片碎鏡子,呈三國鼎立之勢。

  「王生,趕快把藏寶圖交出來!」看樣子他們已經有過一場惡斗,除了本就受傷的矮胖和王生,刀疤身上也帶著兩個血窟窿。

  王生手上的皮被剝得七七八八,用這樣的手握刀絕對痛可徹骨,可是王生卻面不改色。既然已經和刀疤扯破臉,就不再裝和氣了,冷笑道:「給你?你算老幾?」

  矮胖用沒受傷的手握著碎鏡子,指著刀疤。

  就算是不聰明的刀疤,這時候也明白以一敵二沒有勝算,開始游說矮胖道:「胖子,你就甘心做王生的狗?那家伙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等你沒用了就一腳踢開你。」

  王生道:「剛才一腳踢開胖子的人是你吧?」

  刀疤怒道:「你不照樣想把我甩給雲美做誘餌?可惜那婊子只跟著你!胖子,你若跟著我殺了王生,你以前做過什麼我再不計較!」

  矮胖拿著碎鏡子,手不停地抖。

  王生道:「胖子,你別忘了平時他是怎麼待你的!你別忘了你手上的皮是為什麼被扒的!你別忘了刀疤身上的兩個窟窿是被誰捅的!想清楚誰才是你的同伴!等我君臨天下之時,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矮胖精神一振,「啊啊啊啊啊」地叫著,舉起手中的碎鏡子沖向刀疤。

  「找死!」刀疤惡狠狠地叫道,碎鏡子扎入矮胖的後背。誰知矮胖竟然忍住了痛,抱著他的腰不松手,高聲叫道,「王生,趁現在!」

  王生三步兩步沖上前,將刀一樣的碎鏡子用力插向刀疤的心臟。

  刀疤被矮胖緊緊抱著,無處可躲,眼睜睜地看著刀一般尖利的鏡子插入自己的心臟。

  矮胖松了手,刀疤轟然倒地。王生怕刀疤不死,又坐在他身上捅了幾刀。

  「你們……你……」刀疤渾身抽搐,像被撈出水的魚一般張大嘴巴,想用嘴巴呼吸,手指尚在心口處扒拉,還想抵抗。

  但是手指並沒有動幾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已經斷了氣,王生卻還在屍體上狠戳,濺得滿臉的血花,直到刀疤的胸口被戳得稀爛。矮胖在旁邊叫道:「王生,他已經死了!」

  王生這才鬆了一口氣,大夢初醒般地看向刀疤的屍體,放鬆了緊繃的肩膀。

  矮胖狠狠道:「活該,叫他和你爭。」

  「是啊。」王生沾滿鮮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本來已經鬆開的手又重新握緊了鏡子碎片。然後他將那只手藏在矮胖看不見的地方,聽著矮胖的腳步聲,站起來蓄勢待發。

  矮胖走到王生身邊:「要說這天下至尊……」

  王生猛地轉身,鏡子碎片朝著矮胖刺落。

  亮光一閃。

  王生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的手還沒有落下,可是他的胸口,卻插了一片尖利的鏡子。

  「要說這天下至尊……」矮胖將手中的鏡子碎片進一步捅入王生的胸口裡,臉上的橫肉堆出一個狡詐的笑容,「老子也想當啊!」

  王生捂著胸口,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想要站穩,卻依然倒了下去。

  「別把老子當成打醬油的。」矮胖哈哈大笑,「從你拋下刀疤拋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你想獨吞!老子就是你的一顆棋子,沒用了就棄掉。但是你沒想到吧,小卒也能吃掉王!」

  王生指著他,眼睛氣得冒火,卻說不出話。然後頭一歪,倒下去不動了。

  矮胖大笑三聲,蹲到王生身旁找那張人皮,最後在王生鞋內找到了雲美的皮。

  「果然如此。」矮胖拿著地圖笑道,「鏡子裡能映出真實,這圖的真實面貌被映出來了,果然是幅風景……」

  他話說到一半,本已經不動的王生一躍而起,將他推倒在地。

  方才刀疤刺到矮胖背後的那塊碎片登時從矮胖前胸穿出!

  「天下至尊……」王生冷笑道,「就憑你這胖子……哼……」

  這話說完,他再次倒下,這次真的斷了氣,再不動彈了。

  這個過程我和貔貅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我和貔貅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唏噓。

  過了五百年,這三個貪得無厭的人,終於走完了最後的道路。

  這下場對他們來說,最諷刺,卻也最貼切。

  「殺啊啊啊啊!」雲美舉著鏡子碎片由遠處喊叫著跑來,看到三人的屍體,一下子愣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貔貅搖頭道。

  「也好。」我說,「雲美不會墜入魔道了。」

  「死了?」雲美呆呆地看著三人屍體,重復道,「死了?就這麼死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著鏡子碎片往屍體上狠插,紅色的淚水不停地從眼眶中流出:「我被困了五百年啊!這五百年我一直心懷怨恨,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想著怎麼折磨你們!要讓你們知道被背叛被扒皮的痛苦,現在你們就這樣死了!死了!」

  貔貅道:「仇恨是個體的一部分,之前把她的仇恨封印在鏡中的人,肯定沒有料到仇恨經過五百年的發酵,會愈演愈烈。若不是有鏡子外的魂魄中和,她現在就瘋了。」

  雲美哭得特別撕心裂肺,我安慰她道:「別哭了,別哭了,天塌下來有哥給你撐著。」

  雲美道:「我不甘心,我心裡難受,你讓我捅兩刀行嗎?」

  「報復社會不要找自己人。」我說,「咱們戰斗力有限,要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一陣風吹過,矮胖手裡的人皮被吹到半空中,飄揚著伸展開。

  經過鏡子真實之力的修飾,風景畫已經沒有那麼抽象,青山綠水的意境漸漸展現。

  畫在風中飄了一會兒,落到那三人身上。

  「這是我家鄉的風景,」雲美癡癡地看了那畫一會兒,道,「可是我早已經沒有了家,現在也沒有了仇人,我現在還有什麼呢?」她邊說,邊低聲地哭泣起來。

  我和貔貅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沉默地站在她身後。

  這姑娘確實命苦,從小爹不親娘不在被人欺負,嫁出去以後被排擠誣陷,後來又死得那麼慘。

  在一片沉默之中,只聽得呲啦一聲,天空像是撕紙一樣被撕了一個口子,三娘探頭進來:「你們整完了沒有啊?」

  男人頭也擠進來看,嘴裡發出「oh!oh!my god!屍體!」的驚呼。

  我問:「男人頭怎麼在這裡?」

  三娘嫣然一笑:「我和雷迪嘎嘎把鏡子搬回來了。

  那口子太小,吊死鬼就擠進來了一根舌頭,搭在男人頭頭上:「瑪麗叔,雲美,你們木事吧?」

  又聽到小鬼在身後啊啊啊地叫。

  三娘笑道:「小鬼讓你們快回來呢。」

  雲美依然垂著頭擦淚,然後手一揮,面前出現了一道漩渦一樣的門,對我說:「她們需要的是你,你回去吧。」

  「哎,誰說我們不需要你?」我抬頭問向裂縫的圍觀者,「你們說句話啊。」

  三娘道:「如果只能二選一的話,還是雲美你回來吧。」

  吊死鬼道:「偶也覺得瑪麗叔在鏡紙裡能活下去。」

  「雲美還是馬力術,這是個問題。」男人頭說,「lady first。我投雲美一票。」

  嘿,你們這群人,我是讓你們勸雲美,沒讓你們拋棄我啊!

  小鬼叫道:「啊,啊啊,啊啊啊……」

  貔貅翻譯道:「他說雲美和馬力術,一個都不能少。」

  看看,看看,其他人的覺悟還不如一個小孩!

  雲美抬起頭,呆呆地看了空中眾人半晌,忽然熱淚盈眶,不停地用手指擦眼睛,泣道:「你們……你們……我……」

  我對雲美說:「走吧?」

  「為什麼……」雲美還在猶豫:「可我心中一直充滿了仇恨,我配不上你們……」

  「走吧,再不走就矯情了啊。」我一把拉起雲美的手,走向那扇漩渦門,「誰心裡沒點報仇的壞心思,小學有個混小子搶了我一塊饅頭,我記恨到現在。後來還有個人做了個片子叫《一個饅頭引起的血案》來紀念我,由此引發了一句名言『做人不能那麼無恥』,就是用來說搶我饅頭的那個人的。」

  雲美破涕為笑:「胡扯!」

  雷迪嘎嘎叫道:「我餓了,我要吃雲美做的飯!」

  男人頭說:「不能放耗子藥了。」

  吊死鬼道:「也不要到處貼驅鬼符了,那個吼可怕。」

  「好……好……」雲美捂著嘴泣不成聲,「都好……」

  三娘瞇起了眼睛,微笑道:「雲美,我們需要你,快回來吧。」

  雲美終於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道:「我……我遇到你們,實在是太好了,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

  她邊說邊哽咽著拿手背擦眼淚,我用空著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頭。

  「行了,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我拉著雲美跨過漩渦門,「趕緊回家,我也餓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在三人屍體旁站著由鏡中封印的雲美的恨意而聚集成的另一個雲美,這個血紅色的雲美正蹲在地上看著我們,眼中流出紅色的眼淚。最後那個血紅色的身影越來越淡,消失了。

  跨過漩渦,眼前一片白光閃過,我們回到了熟悉的小二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1-23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30 11:33 AM 編輯

第七章 打不開的鎖

  從鏡子裡出來之後,我和雲美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三個小瓷人倒在鏡子前,瓷人身上的傷口和三人死時一模一樣。

  瓷人因為被鬼附身太久,陰氣不散,和千年寒冰一個溫度,於是我把三個瓷人都扔進了冰箱,從此小二樓的冰箱終於有了冷凍功能,變成多功能冰箱。怎麼說是多功能呢?瓷人放進去可以當冰箱用,瓷人拿出來,就可以熱剩菜剩飯了。

  隔日報紙上用頭版頭條刊登了《蜘蛛俠再次驚現我市》的新聞,這回寫這篇報道的記者應該是蜘蛛俠的超級粉絲,用了非常激烈的語言譴責了扯破我衣服的人。

  在報道結尾的時候,他用很煽情的語氣寫道:「被人類撕掉了皮的超級英雄落荒而逃。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們不由得想反問:究竟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對待我們的朋友?為什麼要這樣肆意地傷害他?他有強大的能力,目擊者說他甚至能讓車瞬間移動,但是他沒有反抗,被扯掉皮也沒有憤怒,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把我們當成自己人!我們人類看到這樣善良的蜘蛛俠,難道不應該反思自己嗎?在此,筆者再次向大家呼吁,善待我們的朋友!善待大自然!」

  看完這篇報道我覺得這記者應該離下崗不遠了,上這篇報道的主編也應該快回家喝茶了。

  配圖是公交車乘客用手機照的我的背影。這幅照片和原來雲美爬醫院的照片擺在一起做對比,不過這次大家討論的重點,轉移到了蜘蛛俠的衣服底下到底是啥。

  據說蜘蛛俠的衣服原來不是衣服而是皮,這件事在蜘蛛俠愛好者中引起了相當大的轟動。有一個相當追求完美的蜘蛛俠愛好者說,如果普通的蜘蛛俠能用三道槓衡量,那麼公車上出現的蜘蛛俠的水平就是妥妥兒的五道槓!

  為了補償被撕破的蜘蛛俠衣服,雲美畫了幅蜘蛛俠人皮送給吊死鬼。不過看王亮拿到人皮時的表情,我估計他倆不會再玩蜘蛛俠的角色扮演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雲美:「你家到底有沒有藏寶圖?」

  雲美道:「沒聽父親提起過。」

  三娘問道:「那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啊!」雲美歪著頭想了想,跑回房裡,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鑰匙,「這個算不算?」

  這是個手掌大小的鑰匙,粗看工藝粗糙,拿到手裡才發現雖然它外形古樸,但是制作十分精良。鑰匙上緊緊連著一根繩子,看著像是線其實是用非常細的金屬絲編織而成。

  雲美道:「我父親說我家本有一個鑰匙一個鎖,這鑰匙和鎖中隱藏了天大的秘密。但是雖然同時有鎖和鑰匙,卻沒有人能夠用鑰匙打開鎖。後來鎖被人偷了,只剩一個鑰匙,就留給了我。」

  我說:「難道那鎖裡就隱藏著傳說中的藏寶圖?」

  「哎。」男人頭惋惜地道:「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被人偷了……」

  雲美道:「我爹把鎖和鑰匙分開藏在兩處,都是極其隱秘的地方。我爹曾誇口說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偷走其一,沒想到真有人偷走了鎖。」雲美喃喃自語,「這麼高超的偷技真是罕見,到底是誰有本事偷走它?」

  「是誰呢?」我轉過身。

  「是誰呢?」三娘笑著偏過頭。

  「是誰呢?」化作人形在外面溜達的貔貅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素誰呢?」吊死鬼歪著頭重復。

  「who is he?」男人頭在半空中盤旋。

  「啊啊啊?」小鬼揚起頭。

  所有人、妖、鬼的視線都集中在一處——雷迪嘎嘎。

  雷迪嘎嘎看著我們,露出標志性的傻笑。

  我們圍在雷迪嘎嘎身邊觀察他脖子上的鎖,明顯雷迪嘎嘎脖子上掛的鎖和鑰匙是一套的,但是鎖沒鎖孔,打不開。

  因為雲美也是鎖頭丟了之後才見到的鑰匙,所以沒人知道這鎖頭是原來就沒有孔,還是被做了什麼手腳。

  我問雷迪嘎嘎:「你這鎖怎麼來的?原來有沒有孔?」

  雷迪嘎嘎回答得十分爽快:「不知道。」

  我沒辦法,拿出狗哨叫來苟富貴和勿相望問雷迪嘎嘎的身世。

  「雷迪嘎嘎的身世?」苟富貴拍著肚子笑道,「這個很簡單嘛,我們原來就查過,讓小勿跟你說。」

  勿相望嘩嘩嘩地翻著記錄本:「雷迪嘎嘎的前世是神偷‘佚名’。」

  「佚名?」我大驚,「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作家?」我激動地握住雷迪嘎嘎的手,「我經常在雜誌上看到你的名字,你的文章風格多變,橫跨散文詩歌小說多個領域!你是我的偶像啊!」

  雷迪嘎嘎任我握著他的手,嘿嘿地傻笑。

  三娘笑道:「小馬哥,‘佚’字為一人一失,含義為消失或隱蔽的人,所以書中的‘佚名’不是一個人名,而是指找不到文章的原作者的意思。」

  我馬上甩掉雷迪嘎嘎的手。

  勿相望繼續說:「‘佚名’並不是他原來的名字。據說這個神偷認為真正的偷竊應是神不知鬼不覺,被偷者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東西被誰所偷。一切個人信息都會影響到偷竊的成功率,所以他本身並沒有名字。但是他的偷盜技能過於完美,在幾次震驚天下的失竊案後,人們終於發現了他,給他起了‘佚名’的名字,但即使如此,直到他去世,依然沒有人知道佚名是誰,甚至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屍體在哪裡。」

  我說:「你們不是有生死薄嗎?」

  「雷鋒同志,世上有人、動物、植物、昆蟲和妖物等等,每個都在生死薄上有備份,資料太龐大了,也不能一個一個地關注是不是?生死簿上的資料備份丟失是常有的事情,這也情有可原嘛!要不是因為這樣,咱們也能早點發現命運被人篡改了。」苟富貴說,「不過自從上次發現有些人的命運被改變之後,上級領導非常重視,下令馬上整理資料,估計最多五千年,資料文檔就能變得正規了。」

  你說了跟沒說一樣。我問:「那你們是怎麼知道他的事的?」

  勿相忘說:「這都是從江湖異世錄上摘抄的。」

  原來也是從小說裡面找的啊。

  「無論如何,竟然能瞞過地府,」貔貅道,「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人天資異稟,聰明非常。」

  我同情地看了眼雷迪嘎嘎,問:「那他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他轉世沒有經過地府。但天道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定律,即使他沒經過地府,他前世偷盜太多的報應依然使他今世投胎做了個六親不靠的傻子,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算變成傻子,卻依然能自學出神乎其神的偷竊技能。」勿相望說,「這個鎖也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三娘若有所思地看著鎖頭。

  「這個鎖重新落在你手上就說明你們之間有緣。」苟富貴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小同志,在人間好好改造!爭取盡快改正錯誤,早日回到地府,讓閻王爺給你減刑!」

  我問:「你們知不知道怎麼打開這鎖?」

  苟富貴仔細觀察了那鎖頭,道:「這個嘛……我回去找人給你問問。」

  第二天我接到了久違的二狗子的電話,二狗子的語氣十分神秘:「馬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和強子竟然被你瞞了那麼久。」電話那頭還能聽到強子高聲叫「看不出來呀」的聲音。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話說清楚,你們說啥事?」

  二狗子道:「咱們從小玩到大,老子竟然不知道你會驅鬼!你夠牛的嘿,隱瞞得不錯啊。什麼時候給我們表演表演唄?」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

  二狗子牛道:「老子怎麼也是道上混的,這點情報量還是有的。」

  我腦筋一轉,就明白了,二狗子的線人是居委會大媽,我們婚介所當著居委會大媽做的那點事他現在肯定全知道了。

  接著電話那頭換成了強子,強子用一種和企業家不符的八卦而幸災樂禍的語氣問我:「馬哥,聽說你最近轉型了?說話柔聲柔氣的,跟個女人似的,性取向也變了?」

  我一下就懵了,心想,完了,這事還有後遺症。

  強子二狗子和我再熟不過,知道我這人到底啥樣,於是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就給蒙混過去了。

  可別人就沒那麼好忽悠了,後來這些謠言在地下社會迅速流傳,尤其菜市場賣雞的和賣魚的,一見我就收攤子。

  再後來生意頭腦奇強的強子發現這是一個商機,幫我聯系了不少特殊的廣告業務,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二狗子和我扯淡了一會兒,終於回歸正題:「其實我有事求你。」

  我問:「啥事?你盡管說。」

  二狗子說:「我有個朋友開了家餐館,一直在虧錢,都快傾家蕩產了,你來給他看看。」

  我說:「餐廳地段好,做飯好吃不就結了,我能看個啥?」

  「你來看就知道了,那些都不是問題。」二狗子說,「估計是風水有問題,你是大師,得你看。」

  我很婉轉地說:「你猜我的廣告公司現在淨資產有多少?」

  二狗子有求於我,就報了個高數字:「五千?」

  我歎道:「你又虛報了。」

  二狗子驚訝了:「不能吧?」

  他是不了解我的現狀啊,繼承小二樓後裝修就花了不少錢,後來又養了一堆妖怪和鬼,事件層出不窮,連帶著把業務也耽擱了。

  我哎了一聲,問:「你現在還覺得我有那本事麼?」

  二狗子最在乎江湖義氣,聽我這麼說就急了,說:「我已經答應他請你過去了,還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絕對沒問題,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總不能讓我食言吧?沒錢你也可以捧個人場,實在不行就過去晃悠一圈裝裝樣子。」

  我說:「這不是騙人嗎?」

  二狗子說:「這樣吧,你要去,上次吃牛肉面你欠我那兩塊五就不用還了!」

  「行,那我去!不過你記著啊,我是為了咱的友誼,可不是為了錢。」我頓了下,說,「記得下次牛肉面你請啊,加肉的。」

  「瞧你那點出息。」二狗子不屑地罵道,「就欠我兩塊五,躲了幾個月不見人。」

  他倒是忘了當初騙我一頓羊肉串說給我介紹對象,最後把街口喪偶六十年的李奶奶給我找來配對的事。那李奶奶顫悠悠拄著柺棍過來的時候,我根本無言以對,眼淚都快下來了,強子還因為這事光榮負傷——他把下巴給笑脫臼了。

  掛電話的時候二狗子說:「對了,來的時候記得把我的全套游戲機拿來,六一你拿去就再沒還,我外甥還管我要。」還玩游戲機呢!他是不知道我這幾個月生活得有多豐富精彩,又刺激又坎坷,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二狗子告訴我具體地址以後,我把東西收進一個大背包就上路了。

  到楊明村口公車站的時候,正有個中年人等車,手裡拿了一塊錢,翻來覆去地玩。我站在一旁等車,遠遠看見一輛寶驢,顯擺一樣地,慢悠悠地駛來。現在這個年代,是個人就知道寶驢是死貴死貴的高檔汽車,尤其是這編號BT007的車型,市面上更是少見。完美的流線造型,令人歎為觀止的性能,車前蓋還立著寶驢公司特有的三個標志性字母「WTO」,那叫一個拉風帥氣,美得很!

  就連寡言少語的貔貅都羨慕地贊道:「這車真不錯,你也給我整一個吧。」

  他從未要過東西,一開口就是重量級。我吸了一口涼氣,連忙說道:「寶驢不算拉風,等老子有錢了,給你買個公交車,停在村口公交站上!對,就停在這,上面掛一個四路車的牌子。等有人要上車,我就說,對不起,這是私人車。那才叫牛逼。」

  貔貅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松了一口氣,還好這神獸涉世不深,好忽悠。

  就在我和貔貅說話間,玩硬幣的那位手一抖,硬幣叮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到馬路中間停了。

  中年人沒看到寶驢,跑過去撿硬幣。此時那寶驢已經開到他面前,聽得急剎車的聲音卻還是來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我大喝一聲:「貔貅!」

  貔貅唰地竄出,把那中年人撞開,又回到玉佩,警告我道:「我睡覺養神去了,沒事別再吵我。」

  貔貅這一去一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連我都沒看清。

  就算這樣,中年人還是被車掛了一下,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車主面色蒼白地下車,看著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十分緊張。

  這人非常有名,我一看就認出來了。他經常出現在本地娛樂報刊上,是本市首富,名叫錢多多。沒人能估算出他有多少錢,但他雖然錢多,卻吝嗇得令人發指,絕對不為外人多花一分錢,外號無敵鐵公雞。

  「這這這……這怎麼就撞上了?你你你……你是不是碰瓷兒騙錢的?我我我……我告訴你,你想別欺負有錢人!我可是練過的!我不怕你!」錢多多說著,在兜裡掏了半天,看樣子是想找武器給自己壯膽,最後終於掏出一個迷你指甲刀,指著中年人道,「我檢查一下傷勢,你不許動啊!不許動!要不然我就攻擊你了!」

  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只是胳膊肘被蹭破了點皮,但是比撞人的車主更緊張,閉著眼睛喊道:「大哥你別過來!別過來!規矩我懂!撞不死就捅死!我一直閉著眼睛,沒看到你的車牌!你快走!快走!我絕對不記你車牌!我保證!記了我是狗孫子!」

  車主握著指甲刀的手還在不斷顫抖:「你你你……你真不是碰瓷兒的?我有錢,可是錢是我的,我誰都不給!你別逼我啊,要不然我一沖動不知道會做什麼!」

  中年人依然閉著眼睛說道:「碰瓷兒這種高危行業,現在誰敢干?尤其還是開寶驢的,我碰你的瓷兒不是找死嘛!你一激動在我身上碾幾回,我就上西天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閉著眼睛吼道,「大哥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饒我一命吧,今天的事我向你保證不跟別人說,你快走啊!走哇!走!!!」最後一句他是用咆哮腔吼出來的,帶有強烈的馬教主風格,情深意切,非常感人。

  他倆在這糾纏的勁兒,寶驢車的副駕駛座上有個人伸出腦袋往外瞅,然後扭頭看向我,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眼睛一亮,打開車門就下來了。

  這個人大概四十多歲,身高一米八左右,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圓。

  他的頭是圓的,身體是圓的,手短腳也短,四肢看起來還是圓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奧運會的標志五連環,渾身上下無一不圓!

  這麼圓的身體上套著一件唱戲一般的紅色長袍,袍子上秀著什麼仙鶴牡丹,將整個人裹得像一顆球。兩道黑色眉毛垂到了腮幫子旁邊,鼻子下兩道胡子垂到了脖子,下巴上的胡子也垂到了胸口。小眼綠豆一樣大,笑起來一條縫,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的。

  五連環走了兩步路就開始喘,一邊喘一邊朝我招手,他頭上帶了一頂紅色的鐵帽子,帽子兩邊的帽沿非常長,隨著他走路的動作顫悠悠地晃著。

  我左瞅右瞅這個身上沒有陰氣,不像是鬼。應該就是個打扮奇怪的人。

  大概走了十米,五連環不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喘一邊牛呼呼地對我道:「過來背我!」

  我左右看看,這沒外人,他確實是跟我說話。

  我一下就火了,背你?你誰啊你!你沒見我身後還背著個這麼大的包嗎?

  五連環態度十分惡劣:「動作快,快!」

  我估摸著這是錢多多的親戚,仗著錢多牛慣了,現在想對外人耍橫,當下就想給他點教訓。於是笑瞇瞇地走過去,轉到他背後就是一腳。

  五連環圓圓的身體哪裡經得起我那一踢,只聽得他啊啊啊地叫著,像一顆巨大的球一般滾遠了,最後消失在地平線上。

  出了這麼大的聲音那倆說話的人還沒發現。此時錢多多已經和中年人達成了一致,中年人把手裡的一塊錢硬幣給錢多多,錢多多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錢多多拿著一塊錢滿足地往回走,我怕他發現寶驢裡的人沒了,連忙背著包上了開來的公交車。

  去二狗子說的地方要換坐地鐵,換乘點在市內最繁華的金三角辦公區域,這一塊的大樓都是響當當的大公司,裡面工作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路上的乞丐都說不定是百萬元戶。

  我正往地鐵走,忽然又被人拽住,轉頭一看,剛才那個五連環站在我身後,胡子被汗浸得一縷一縷的,喘著粗氣對我說:「快背我!」

  我大驚,背後馬上冒出一股寒意,剛才我明明把他踢得沒影了,他怎麼沒事人一樣出現在這裡?

  「背……我……」五連環整個人都貼在我跟前,綠豆眼牢牢地盯著我。

  我一顫,一把用力推開他,他像皮球一樣在地上彈了兩下,骨碌碌地滾走了。

  我確定他滾遠了,才扭頭往地鐵跑。

  地鐵不比公車,就算打的也追不上。我癱坐在地鐵座上,把背著的大包「通」的一聲放在地上。坐我旁邊的一對情侶,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往邊上湊了湊。情侶中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手裡拿著香蕉公司新出產的平板電腦「愛怕打」第十六代,正和他衣著時尚的女朋友看歷史情感哲學大片《宮鎖脾肺之新還寶格格》,這片子簡稱「肺」,喜歡這部片子的人在論壇發帖時會用一句「頂你個肺」來表達自己對這部影片的喜愛。

  這片子講的是由現代穿越到過去的女主角的愛情故事。女主穿越後雖然被賣入妓院卻出淤泥而不染,以一邊跳肚皮舞一邊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的表演艷驚全中國,後來因緣巧合被送入宮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對她一見鍾情,為此展開了一場龍爭虎斗,史稱「九龍奪愛」。

  這片子以混亂的邏輯和扭曲的情節出奇制勝,收視在一片罵聲中水漲船高,迅速站在了收視之巔,傲視群雄。

  我和雷迪嘎嘎都是這片子的迷,我們特別喜歡裡面的女配角,每次看她們折磨女主角,我倆都能產生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這時「愛怕打」裡面的電視劇正演到高潮,皇帝在女主的枕頭下面搜出一個泥人,女配角道:「皇上,你看這個詛咒小人,他竟然身穿著黃色衣服,頭戴皇冠,如此形象不是陛下還能是誰?這惡女為了詛咒您,還在泥人身後插了一根棍子!狼子野心,其罪當誅!」

  被壓在地上的女主叫道:「冤枉啊皇上!冤枉啊!皇上您明查,那個泥人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啊!他頭上帶著的是緊箍圈啊!」她聲音淒慘地叫道,「那個棒子,那個棒子是孫悟空的金箍棒啊!」

  「大膽!」女配叫道,「證據就擺在眼前,不只抵賴,還暗諷皇上是猴子!」說完,轉身給皇帝跪下,「請皇上治她藐視聖上之罪。」

  「冤枉啊!冤枉啊!」女主喊著,哭得梨花帶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看到意中人如此傷心,急得跪倒在地,齊聲道:「請皇阿瑪饒了她吧。」

  皇帝搖頭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們讓朕怎麼饒她?」

  女主哭道:「那真是孫悟空啊……」

  大阿哥含淚說道:「既然皇阿瑪心意已絕,那能不能讓她再給我們跳一支舞。」

  皇帝准了,女主站起來,唱著茉莉花跳了一支肚皮舞。唱完之後,已經是雙眼通紅,泣不成聲。

  皇帝歎道:「還有什麼遺言,你趁現在說吧。」

  女主睜得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淚水,微微一眨眼,那淚水就跟斷線的珍珠一般掉了下來,著實令人心疼。她玉唇微啟,用倍兒流利的天津話說道:「竹板那麼一打呀,別滴咱不說,說說那,齊天大聖孫悟空……」

  這編劇的水平不是我等俗人能看透的,就在聽到天津快板的一瞬間,皇上的表情崩潰了:「你,你竟然會說這個!朕年幼時,朕的乳娘每晚都打著快板哄我入睡,自從乳娘死後,朕再也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擦,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打竹板哄人睡覺,他乳娘一定是敵人派來的間諜!這時劇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反轉,皇上親切地問道:「你願意每晚給我敲快板幫助我入睡麼?」

  女主嬌羞點頭,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阿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這集就完了。

  時髦女擦了擦眼淚,眼鏡男說道:「真是太感人了。」

  我從鼻子裡哧出了一口氣,這段情節哪裡都好,就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在女主說天津快板的時候,手裡沒有拿快板!如果能在女主手裡加上快板,那麼這出戲的藝術效果和情節感染力一定會更上一個台階,達到完美的境界。

  一部制作如此精良,投資如此浩大的連續劇竟然能犯這種錯誤,實在是不應該啊!

  可惜了,可惜!

  大概是看出我的不滿,眼鏡男時髦女對我怒目而視。時髦女道:「土老帽,你能看懂這麼深奧的片子麼?」

  「土老帽哪能懂這片子。」眼鏡男指著「愛怕打」,炫耀地對我道,「這是香蕉公司的產品,你見過麼?」他打開了一個「憤怒的蛤蟆」的游戲,得意洋洋地對我道,「還能打游戲,你見過麼?」

  我心頭火起,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危!冷笑道:「不就是個游戲麼,當人沒玩過不是?碰巧哥今天帶了,現在就給你見見什麼是真正的游戲機。」

  說完,我就打開自己的背包,把從二狗子那裡借來的全套設備一個一個往外亮。

  小電視,游戲機主體,卡帶……

  時髦女驚叫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霸王游戲機!」

  眼鏡男看到我的設備,臉都給嚇紅了,但依然梗著脖子嘴硬:「沒電怎麼玩?」

  你當我背這麼大的包是擺設,我冷笑一聲,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型發電機。

  當「小霸王其樂無窮」的聲音在發電機的轟鳴聲中響起時,眼鏡男終於慚愧地低下了頭。

  時髦女看著我的卡帶,興奮得眼睛都濕了:「這卡帶是864合一的!」

  「實際上沒那麼多,」我很謙虛地說,「有很多重復的。」

  她問:「那俄羅斯方塊有麼?」

  我說:「有。」

  「坦克大戰有麼?」

  「有。」

  「超級瑪麗有麼?」

  「有。」

  「魂斗羅有麼?」

  「有。」我說,「我還知道把命改成99條的秘籍。」

  「那這樣吧,」時髦女從包裡掏出一張紙,刷刷刷地寫上自己的電話,「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我陪你玩。」

  眼鏡男用又羨慕又不甘心的眼神看著我。

  我收下那張紙,淡然道:「再說吧。」然後把東西重新放回背包,傲然離去,只給他們留下一個傳奇的背影。

  剛出地鐵通道,迎面走來一個渾身名牌提著LW包的女人,身後跟一個提著大包小包購物袋的男人,那女人一邊走一邊抱怨:「地鐵那麼多人怎麼好坐嘛。」

  我用眼角瞟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我忽然被人拉住,扭頭一看,那個熟悉的五連環又出現了!

  這次他連眉毛都被汗浸成一縷一縷的,喘得更厲害,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嘴裡還是那兩個字:「背……我……」

  又來了!

  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正常的人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追上我。

  這家伙不是人!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可是我的心中馬上生出警惕。我四下瞅瞅,周圍沒人,現在貔貅在睡覺,主要戰斗力都不在,看來只能我自己解決了,我一摸兜,裡面有個黑色的垃圾袋。

  五連環被我滾了兩次,這次的態度變得更加惡劣,道:「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

  還敢威脅我?我掏出裝在兜裡的垃圾袋,蒙在他頭上,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頓。

  五連環慘叫連連,我打得手都酸了,邊打邊罵:「他娘的,老子不管你是人是妖是魔,以後不許再跟著我!要不然老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最後把那圓形都快打成菱形,五連環已經奄奄一息了,我才收手,然後一腳把他踹路邊的樹溝裡去了。

  獨自解決了一個敵人,我十分高興。

  這一路走得十分坎坷,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覺得就像是萬裡長征終於到了盡頭,二狗子、強子和小吃店店主早已經准備好了飯菜等我。

  門外街道上人潮湧動,店裡裝修的雖然不算雍容華貴,也算是中規中矩,干淨衛生,服務員經過專業訓練,笑得十分職業化。

  因為沒多少客人,店裡空空蕩蕩的。

  「不應該啊。」我說,「這人流量這麼大,怎麼會紅火不起來呢,是不是廚子不好?」

  店主遞給我一雙筷子:「您嘗嘗。」

  蹄膀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羊肉膻味去盡了,魚肉鮮嫩,蔬菜新鮮,菜品擺盤講究,色香味俱全。

  強子問:「怎麼樣?」

  我說:「這樣都賺不了錢,不應該啊。」

  二狗子說:「要不然我們怎麼懷疑是風水問題呢,你有沒有覺得走到門口就不想進來?」

  這倒是,這店看起來沒什麼不好,可我剛才站在門口也不想往裡走。

  店主給我把酒倒滿:「馬哥,你看我這店的格局是不是有問題?」

  二狗子沖我使了個眼色,我站起來隨便指了幾個地方:「這個花瓶應該放在那邊,左邊桌子撤掉一張,這畫換個風景的……」

  我這邊說著,店主指揮著服務員搬桌子挪椅子,折騰了一番,看著差不多了,我坐下來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就這樣吧。」

  店主一邊給我倒酒一邊問:「這就行了嗎?」

  「行了行了。再不行就只能搬店了。對了,」我問,「櫃台旁那個瘦不伶仃的老頭是誰?怎麼光站著,動也不動?」

  從剛才進門我就注意到了,櫃台前站著一個面黃肌瘦的老頭,眼窩深陷,顴骨凸出,頭髮胡子亂糟糟得跟鳥窩一樣,破破爛爛髒得連補丁都看不清的衣服下,露出的手臂跟火柴棍一樣粗細,一副營養不良邋裡邋遢的模樣。

  想不到現代社會還有這樣的人,國家的扶貧工作做得還是不夠到位啊,我很痛心。

  聽到我的話,他們三人全向櫃台方向看去。
 
 「他一直站在那裡不走。」我說:「你開飯店的,總不至於把親戚朋友餓成這樣。要是要飯的你就給點剩飯打發他走,你也不至於給不起一點飯菜。你說客人吃著飯,旁邊站一個難民,任誰都不舒服不是?」

  強子、二狗子、店主三個人面面相覷。

  店主的臉一下就白了,哆嗦著問:「你說哪……有人?」

  「就櫃台旁邊那個干瘦的老頭,看起來又窮又衰,這麼大個人你們看不到……」說到一半,我忽然感覺到不對,那麼明顯的地方站一個人,他們仨沒理由注意不到。

  「我知道馬哥你是高人,可你別嚇我。」店主帶著哭腔說,「我是真沒看到!」

  二狗子捅捅我,低聲說:「適可而止啊,別玩過了。」

  我說:「沒騙你,我是真看到了。」說話的同時我明白了,這老頭不是人!

  老頭沒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這老頭雖然看起來一副窮酸樣,可身上不帶陰氣,想來不是什麼等閒之輩。我馬上在腦中呼喊貔貅。

  貔貅打了個哈欠,怒道:「又有何事?」

  我說:「你看櫃台前的老頭是什麼來頭?」

  「那個啊……」貔貅道,「那不是窮鬼麼?」

  我說:「鬼?我怎麼不見他身上有陰氣?」

  貔貅道:「他又叫窮神,是貧窮之神,位列仙班。可是凡人一旦沾上他,必定破財,所以在人界威望不高。」

  原來這家店賺不了錢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窮神呆在這。

  我問:「那把他趕走,這飯店就能賺錢了吧。」

  貔貅道:「理應如此。」

  我走上前,對窮鬼道:「大神,這飯店地薄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神,請您移駕別處,行不行?」

  窮鬼哼了一聲,尖聲尖氣地說道:「你們人類嫌貧愛富,看到財神就供著,看我是窮神都想攆我走,我偏不走!」

  我樂了,問貔貅:「原來這世上還真有財神,不知道我能不能遇到。」

  貔貅說:「按理說凡人遇到財神的可能性極小,財神又被人類的香火慣得自視甚高,十分傲慢,輕易不向人示好。但我和財神是至交,若你偶遇財神,他應該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一把,讓你把他背回家,只要照做,你以後就會財源滾滾,飛黃騰達!」

  我的笑容凝固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說的那個財神長啥樣?」

  貔貅道:「他煙火吃太多,身體滾圓,五短身材,喜穿紅色衣服,頭戴鐵冠。」貔貅警告我道,「如果你遇到他,一定要對他畢恭畢敬,否則你一生都不會發達。」

  我捂住臉。

  二狗子奇怪地問我:「馬哥,你哭啥?」

  我說:「店裡風太大,沙子吹到眼睛裡了。」

  剛才那對我死纏爛打的五連環竟然是財神!

  你說平時碰見的都不是好東西,怎麼突然就來了個這麼拉風的呢!來的時候你通知一下給我個心理准備啊!我一想剛才蒙著垃圾袋打他,還把他踹樹溝裡的情景,那個心疼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風?」店主奇怪地環視四周,恍然大悟,「估計是馬哥看到的鬼使出的陰風,馬哥果然厲害,道行匪淺啊。」

  我揮揮手制止住他繼續往下說,然後穩定了心情,繼續和那窮神談判:「仙人,你走吧。」

  窮鬼有些動容地說:「你竟然如此情深意切地求我……可是若今天你面前站的是財神,你定不會趕他走!」

  我說:「你這話錯了,我對你們一視同仁,剛才我還揍了財神一頓。」

  窮神大驚:「怎麼可能!」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手機,撥通了電話,「喂,財哥在嗎……什麼?財哥被人揍了?在家養傷心情低落不願意接電話?……好,那就這樣吧。」

  窮神掛了電話,充滿敬佩地看著我,「我老窮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人,夠爺們!我欣賞你!」說完拍拍我的肩膀,「不為錢財所動,你大有前途啊。」然後,揚眉吐氣一般哈哈哈哈地大笑著走出了飯店。

  他倒是把他幾千年的積怨給消了,可是我心裡那個後悔啊。

  店主看著我站在原地沒動靜,問:「馬哥,好了沒?」

  我沒好氣地說:「解決了,那家伙是個窮神,在你的飯店裡呆著就讓你沒生意還破財。」

  「窮神?」二狗子啐了一口,道,「真晦氣,怎麼就不來財神呢?」

  財神來了,不過現在頭上蒙著垃圾袋,在樹溝裡滾著呢。

  強子還有點懷疑:「真好了?」

  話音未落,只聽得服務員幾聲「歡迎光臨」,門口三三兩兩地開始往裡進客人了。

  「馬哥,你真靈!」店主從沒見過店裡一下子進來這麼多客人,激動得語無倫次,「以後你來我這吃飯都免費,我還讓我女兒給你彈鋼琴聽!她彈肖邦的曲子還拿過獎!」

  我疲憊地搖搖手,道:「算了吧,再牛逼的肖邦也彈不出老子的悲傷。」

  在回家路上,我問貔貅:「有沒有什麼能和財神恢復感情的方法?」

  貔貅沉默了很久,道:「不用擔心,等你死後,我應該能和他和好如初。」

  我沒擔心這個,我在擔心我的錢途!

  我沒直接回家,在村子附近轉悠散心,不知不覺越走越遠,一抬頭,面前是條河。

  這河第一次來的時候是碟仙事件中趙宜淹死之後,後來覺得晦氣再沒來過。那時候草還長得郁郁蔥蔥的,這會兒樹葉子都掉光了。

  想到這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我覺得十分唏噓。

  這季節在河岸站久了有點冷,我轉頭准備回去,冷不丁地發現背後站著一個人,正咧著嘴朝我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1-23 11:1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30 11:35 AM 編輯

第八章 三娘的秘密

  我嚇了一跳,後退兩步,腳踏進泥裡,沒站穩,整個人都坐在河裡了。

  「你幹什麼!」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吼道。

  站在我身後的是個老太太,穿著一件藏綠色的厚棉襖,她歪著頭看著我,然後把食指壓在嘴唇上,神秘地道:「噓……小聲點,要不然水鬼就出來了。」然後緊張地盯著那河。

  看她瘋瘋癲癲的樣子我才認出來,這是上次目擊到張佳燕淹死趙宜的那個老太太,自從碟仙那事以後,有一陣兒沒見了。

  我走到岸上,邊擰衣服上的水邊說:「沒水鬼了,水鬼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看見我擰水,老太太又高興起來:「你掉進河裡了,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這症狀和雲美走火入魔時一樣一樣的。可是雲美能救回來,這老太太估計是救不回來了。

  我說:「別吵了別吵了,快回去吧,你兒子喊你回家吃飯呢。」

  老太太不管我,自顧自地說道:「這條河啊,是死河,他們全死在這裡面了,全死了……」

  「誰?」我隨口問道,「誰死在這裡了?」

  「是誰呢?」老太太笑呵呵地說,「是誰呢……哈哈哈哈哈……我不告訴你……哈哈哈哈……」

  又開始說瘋話了。

  「娘!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老太太的兒子從遠處跑來,拽著老太太道,「快跟我回家。」

  碟仙事件之後,我聽村裡人閒聊時說起這漢子,他叫二柱,是個棄嬰,遺棄在路邊被瘋老太太撿回家。老太太的瘋病是一陣一陣的,發起瘋來除了說胡話也沒什麼危險性,所以雖然歷經萬難,還是把養子養大了。二柱也知道感恩,娶了個賢惠妻子,一起養著老太太。

  我說:「二柱,你把你娘看好,放著亂跑別出什麼事了。」

  二柱拉著自己媽往回走,聽到我的話回頭看了一眼,估計是看到我衣服濕著就猜到出什麼事了:「這是我媽幹的?」

  我說:「那還能有誰?」

  二柱朝我道歉道:「真對不起,我媽上次受了刺激,在醫院療養了好幾個月,這是實在付不起醫藥費了才帶回來,她平時也沒這樣,最近病是越來越嚴重了。要不然你衣服脫了,我拿回去讓我媳婦給你洗洗?」

  我說怎麼這段時間再沒見過呢,搖手道:「算了算了,你媽這樣你也夠辛苦的。」

  老太太被兒子推著往前走,雙目無神地喃喃自語:「都死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二柱歎道:「她年輕時還好,年紀越大越糊塗。」

  我說:「老往河邊跑也太危險了,你還是得注意點。」

  二柱連連點頭:「說的是,可是沒辦法,一不注意她就往這跑。」

  老太太完全不理我倆,依然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來呢……我為什麼要來呢……我們只是想休息一下,可是這裡死了好多人……還有三娘……嘿嘿……嘿嘿……」

  三娘?!

  忽然從老太太嘴裡聽到三娘的名字,我一愣,轉頭去看那老太太:「你原來見過三娘?」

  這話其實問得多餘了,因為問出以後我才記起上次老太太和三娘見面時的反常反應,看來她們原來確實認識,那時三娘還叫這老太太的名字來著,叫什麼……翠萍?

  「對,三娘。三娘姐弟倆長的可漂亮了!」老太太興高采烈地揮著手,從地上揪了幾根稻草插頭上,「你看我像不像三娘?」

  她兒子扯了她一把:「娘,別鬧了,咱回家吧。」

  我昧著良心說了句像,然後又繼續問道:「你和三娘是怎麼認識的?」

  「我和三娘……和三娘……」老太太正要回答我的問題,忽然臉色一變,「她……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她的長相沒有變!不對,不對!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啊!」老太太渾身發抖,縮成一團,不停尖叫道,「別過來!別過來!不要殺我!啊!」

  二柱扶著老太太對我道:「對不起,我要帶我媽回家吃藥了。」

  見此情景,我也不好多問什麼,重新溜達回了家。

  在小二樓門口正好看見拎著小皮包的三娘。

  「哎呀,小馬哥。」三娘嫵媚的笑道,「這麼巧。」

  遇見她正好,可以把我滿腔的疑問問出來。

  「三娘。」我叫住她,單刀直入地說:「你還記得上次碟仙那事不?」

  「就是第一次遇見雲美的那件事?」三娘問,「怎麼了?」

  「那時候不是有個叫翠萍的老太太,你記得不?」

  三娘的表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嗯……怎麼了?」

  我說:「我今天遇見她了,她好像很怕你?」

  「哦……」三娘聳聳肩,語氣輕松地道,「那個女人啊……看到她我也很吃驚,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我以為她早死了呢。」

  我問:「你們原來發生過什麼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娘盯著我半晌,忽然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人家不想說呀。小馬哥,你要知道,充滿神秘感的女人才是最美的。」

  我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天大的事只要你說出來,哥就能給你解決了。」

  三娘嬌笑道:「小馬哥你別忘了,我和小二樓裡的其他人可不同,他們無論是鬼是魔,原先都是人類。可我是只狐狸精,和你們人類不同。」她把皮包甩到身後,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可沒有那麼容易信賴你們人類。」

  三娘走到門口,又扭頭道:「對了,如果你實在想知道我就跟你透露一點吧。」三娘扶著門回眸一笑,「翠萍的男人是因為我而死的,翠萍也是因為我瘋的。」

  我靠!

  我愣在了當場,這才叫真正的我想到了開始但沒想到結局,原來這劇情是如此的顛沛流離、輾轉反側、跌宕起伏八點檔!

  原來三娘是插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翠萍因為婚姻失敗而精神崩潰!

  這整個一出台灣苦情戲。

  完了,我痛苦地想,要是我繼續追查下去,這書的風格就變了,還能重新起一個名字——《癡情女瘋癲數十載為哪般,狐狸精橫刀奪愛造慘劇》。

  貔貅道:「我就知道這狐狸精不是善類,應該直接收了她。」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想,她是狐狸,你看不慣她那是你生物天性,但是這半年三娘幫我不少,這件事我還是覺得有點蹊蹺,事情應該遠沒有那麼簡單。

  苟富貴勿相望約莫過了一個星期就帶來了消息,這天半夜,兩個鬼差穿牆而入。

  「鬼市那裡有個鎖匠,死前是做鎖的,號稱天下第一鎖。」勿相望說,「他在鎖這方面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

  「鬼市?」我問,「要怎麼走?」

  苟富貴道:「你是活人,單獨一個人去可能會有麻煩。不過不要緊嘛,我和小勿陪你去。」

  我說:「你們走了你們轄區怎麼辦?」

  苟富貴笑而不語,勿相望說:「既然閻王讓我們盡量協助你,那麼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沒想到他倆這麼仗義!

  正當我為自己和這倆鬼差的友誼而感動的時候,苟富貴湊過來低聲道:「雷鋒同志,用不著擔心,看您和我們熟我才告訴你,我們這是公費旅游,能報銷!」

  公費旅游?看來這次要跑得遠了,我說:「那你們先等一下。」然後跑回去整理東西,收拾了一個小旅行包,跟雲美說了一聲拿上鑰匙,准備完畢後,我跟他倆說,「咱走吧。」

  苟富貴他們勾出了雷迪嘎嘎的魂魄一起走。

  跟著他們走到村公交車站,那邊停著一輛公交,就是上次去地府的那輛。

  我說:「上次去地府我可是靈魂出竅,這次肉身還在這,能行嗎?」

  苟富貴笑道:「雷鋒同志,不要妄自菲薄嘛,你現在的道行,早就不可和那時同日而語了啊。」說罷,伸手在我身後推了一把,把我推上了車。

  那司機的頭已經被雲美縫好了,脖子上密密麻麻一圈線,雲美縫的時候怕光有線不美觀,就在上面紋了個圖案。

  勿相望盯著司機的脖子看了半晌,問我:「他脖子上紋的那條蚯蚓究竟有什麼寓意?」

  雷迪嘎嘎說:「雲美說那是條龍。」

  看來雲美對於紋身的陰影還很大啊。

  鬼司機見到我們十分高興,吹著口哨道:「美女,又見面了。」

  身後傳來三娘的聲音:「是呀,司機大哥,我想你想得緊呢!」

  原來三娘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跟上來了。

  司機被哄得十分高興,說:「女的我請,不用買票了!」

  苟富貴對勿相望說:「還是得扯五張車票,回去報銷。」

  三娘笑著拉著我往座位上走:「怎麼啦,小馬哥,見到我不高興?」

  我一肚子疑惑,三娘平時總是一副對什麼事都興致不高的模樣,唯獨對這件事很上心。

  我對三娘道:「我們這次走得遠,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

  三娘但笑不語。

  一個小時後,我們站在商業街地鐵站裡。

  勿相望指著地鐵軌道洞說:「沿著這裡走,大概十幾分鍾,就能到了。」

  我覺得背後的旅行包一下子沉重起來,就這麼點距離,你們還公費旅游呢,結果就為了報銷個公交車費啊!

  苟富貴問我:「雷鋒同志,我剛才就在好奇,你背這個包是干什麼的?」

  我掂了掂身上的包,傲然看著他道:「地鐵一日游。」

  我們跳下地鐵道往裡走,只見裡面三三兩兩飄浮著鬼影。

  走了十幾分鍾,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地鐵道右側竟然多了一個通道,隱隱有亮光射出。

  走進那通道,裡面就是燈火通明的一條街,一眼看不到頭。街道上方掛著大紅燈籠,道路兩旁都是些擺攤的小攤販。攤販之間鬼山鬼海,吆喝聲、還價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天下第一鎖就在這條街上。」勿相望說,「我們分開找找。」

  我們現在有六個人,雷迪嘎嘎不在勞動力的范疇之內,剩下只有五個人,從這麼多小攤中找一個鎖匠,這任務也很艱巨。

  苟富貴勿相望一撥走了,三娘還未等我叫他,就帶著雷迪嘎嘎走了,剩我一人落單。

  我剛走兩步就被人拽住了,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小販神秘地問我:「大哥,要碟麼?啥樣的都有。」

  他這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熟到不行,一看生前就是街邊賣小黃碟的。我當下來了興趣,人間的碟我看得多了,鬼界的我還沒看過呢,這是一個吸收新文化學習新知識的好機會!

  我四下瞅瞅見沒人注意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蹲下來翻碟。

  地上堆的都是些盜版游戲碟和連續劇,名字大多沒看過,我也沒注意,一邊翻碟一邊壓低了聲音問:「你有啥碟?」

  小販一看我就是明白人,低聲說:「你想要啥我都有,古代片你喜歡不?」說完,變魔術一樣從懷裡掏出一張碟遞給我。

  我一看片名,哎呦不能說出來,嘿嘿嘿嘿嘿,說了要被和諧,嘿嘿嘿嘿嘿,心中那個高興啊,翻過去看簡介「村女阿花深陷冤屈被斬首示眾,黃泉途中……」底下配圖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個自己的頭。

  我一甩手,把那張碟還給他:「人頭就算了,我審美疲勞!」

  小販又問:「那護士要不?」又遞給我一張碟。

  我再拿起一看,封面是個血淋淋的護士,身上扎了無數個手術刀,脖子歪到一邊,簡介是「護士小草拿著托盤下樓梯時一腳踏空,扭到脖子,托盤裡的手術刀插到身上,搶救無效而死,死後竟然淪落風塵……」

  我把碟還給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就沒有死前死後一個樣子的嗎?」

  小販笑道:「哎呦客官,你口味還真重!」然後再次掏了一張碟給我。

  簡介上是「劉姥姥突犯心肌梗塞,一命歸西,誰知……」配圖是一個沒幾根頭髮,面色青紫,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

  我氣得一把把碟摔回給他,你才重口味,你全鬼界都重口味!老子看這個不如回家偷看雲美扒皮!

  小販還在挽留我:「客官你別生氣啊,我這還有。」說完,就要伸手繼續往懷裡掏。

  我怒道:「不許拿了!我從不看小黃片!你再拿這些淫穢音像制品污染我心靈,我就去警察局舉報你!」

  太不像話了,這種獵奇的審美觀太不像話了!

  和鬼怪打交道了這麼久,我第一次想到死後要過的日子覺得悲傷。

  我正在傷感,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我,扭頭一看,地上趴著一只獅頭大狗,長得凶神惡煞的,正在對我舔舌頭。

  「饕餮!」貔貅化作一道白光從玉佩中竄出,對著那狗低吼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饕餮?這就是貔貅的哥哥。

  「你別那麼緊張,這東西看著一點都不好吃。」饕餮笑道,「雖然也不是吃不下去,但我主人現在不讓我吃。」

  「竟然有人能馴服你?」貔貅奇道,「你竟然也會和人建立主僕關系?」

  「人?」饕餮笑道,「別用這種低等稱呼叫他,他可擁有你們沒有辦法想象的強大力量。」

  說罷,他扭頭看向一旁,旁邊攤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那男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長得還成,就是頭髮太長了,看起來像是個藝術家。

  饕餮跑過去,打了個滾跳起來,身形迅速縮小,站在那人肩上。

  我一下回憶起來了,這個男人就是吊死鬼投胎時,我們在醫院看到的那個人!

  改命人!

  終於被我找到了!

  我大喝一聲:「別跑!你先給我說清楚你有什麼目的?」然後就往那邊沖,可是這裡鬼太多,我死活擠不過去。

  我現在真懷念原來道行不高,碰不到鬼的時候。

  擠了半天,我再一抬頭,改命人不見了!

  我正扭頭尋找時,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時代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你我只是推動世界變遷的一枚棋子而已。」

  我馬上轉身,只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鬼海中,一晃就不見了。

  我那個百爪撓心啊,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正在這時,我背後又有一個聲音叫道:「馬力術……」

  這回我學精了,一把抓住那說話人的手,道,「不許逃!」然後轉過身。

  身後站著苟富貴和勿相望,後者被我拉著手,紅著臉說:「馬力術,大黑天的,你別這樣。」

  嘿,你臉紅什麼,我一把甩掉他的手。

  苟富貴笑呵呵地說:「雷鋒同志,你不要性騷擾我們公務員嘛,這是性質很嚴重的作風問題,傳出去不好嘛。」

  我說:「我剛才看到改命人了。」

  「什麼?」兩個鬼差警惕地左右張望。

  「別看了。」我說,「早跑沒影了。三娘他們呢?」

  倆鬼差搖頭:「沒見。」

  我說:「現在有危險分子躲在這集市裡,咱還是找到他倆一起行動吧。」

  我們又走了一陣,有個肚子上露幾個血窟窿的鬼和我們擦身而過,經過的一瞬間像復讀機一樣小聲問:「發票要麼?發票要麼?發票要麼?」

  這地方賣的東西還真齊全!

  「小同志啊,等一下。」苟富貴拉住那個賣發票的,對勿相望說,「咱們剛才小攤吃羊肉串沒發票。」

  我還以為你們剛才在認真找鎖匠,竟然是跑去吃飯了,果真當自己是在公費旅游啊!

  賣發票的從身上血窟窿裡掏出一沓假發票問:「那要買多少錢的?」

  苟富貴問:「咱們剛才吃了多少錢?」

  勿相望說:「吃了五十。」

  苟富貴說:「咱們要實事求是,不能太鋪張浪費。這樣吧,先開五百吧。」

  一下就多一個零還實事求是哪?

  賣發票的笑著問:「二位官腔很濃啊,在哪高就啊?」

  我說:「他倆是警察。」

  賣發票的臉色大變,扔掉手裡的發票本,高呼一聲,「是條子!」扭頭就跑。

  只聽見旁邊鬼魂一陣驚呼「條子來啦!」然後整條街刷地一下就空了,像被掃蕩過一樣。

  苟富貴叫道:「同志們!不要跑啊!你們誤會啦!我們不是城管!」

  這話說得有點晚,路上已經沒鬼了。

  苟富貴歎了口氣,指著地上的發票本對勿相望說:「沒收吧。」

  鬼一走光,視野就開闊了,遠遠看得三娘和雷迪嘎嘎站在前面。我跑過去一看,他們跟前站著一個矮小的瘦老頭,正拿著雷迪嘎嘎脖子上的鎖上下打量。

  「這位就是天下第一鎖。」三娘輕聲對我道。

  「這鎖甚妙。」瘦老頭說道,「我這一生還沒見過這種材質的鎖。」說罷,拿出一片放大鏡,像是觀察古董一般細細觀察,邊看邊奇道,「世上所有的鎖,都會有鎖孔或者機關,可是這鎖竟然跟個鐵疙瘩一樣看不出來,鎖身毫無縫隙。」

  他看了半晌,又把鑰匙放在放大鏡下看,最後搖搖頭,道:「這鑰匙和鎖表面看來像是一對,但完全沒有可以相合的地方。」天下第一鎖搖頭道,「我現在懷疑這是個死鎖,根本沒辦法打開,你們是不是在戲弄我這個糟老頭子?」

  三娘輕搖扇子道:「你打不開也就罷了,說這話未免有技不如人,慌找借口之嫌。」

  「我技不如人?」天下第一鎖怒道,「這鎖世上絕對無人能打開!」

  我們勞心勞力找到一個鎖匠,卻依然得到這樣的結果。我歎了口氣,開始懷疑這鎖是不是真的打不開。

  「不。」三娘緩緩道,「這鎖有人打開過。」

  「誰?」我和鎖匠異口同聲地問道。

  「只有一個人曾解開這把無孔鎖的秘密,那個人就是……」三娘用扇子捂住嘴,只露出笑得彎起來的雙眸,一字一頓地道,「神偷佚名。」

  神偷佚名?

  這名字把所有人都鎮住了,天下第一鎖驚得臉色都變了:「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他,他打開過這把鎖?」

  三娘點頭。

  「佚名真的存在?」天下第一鎖激動得語無倫次,「他現在在哪?」

  我們無言地看向站著睡覺的雷迪嘎嘎,集體搖了搖頭。

  「既然有人能打開,我沒道理打不開。」天下第一鎖重新觀察那把鎖。

  我在心中感慨三娘真是活學活用,才知道有佚名這麼個人馬上就能利用起來。

  貔貅道:「這狐狸精沒有說謊,她是真的見過佚名。」

  我問:「你怎麼知道?」

  貔貅道:「第六感。」

  我望向三娘,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鎖匠。

  「很可疑,也許這就是她一直呆在小二樓的原因。」貔貅道,「那個瘋老太太應該知道些什麼。」

  鎖匠最後已經口吐白沫,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解開這鎖!」

  勿相望說:「一會兒地鐵就要開動,沒多少時間了,咱先走吧。」

  我們走出街道回到地鐵道,出來以後,只見那通向鬼市的入口變成了一堵牆。

  我們從原路返回,回去以後天已經朦朦亮了。

  這一趟無功而返,大家都很沮喪,只有兩個鬼差平白得了一沓發票,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三娘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雷迪嘎嘎,輕聲嘟囔道:「難道這世上果真只有你一個人有能力打開這把鎖?」

  我們本來就疑心三娘知道些什麼,聽到這句話算是把懷疑落實了。

  而那個佚名神出鬼沒,行蹤成迷,能知道佚名開鎖的事情就說明三娘和佚名關系不簡單。

  至少在雷迪嘎嘎轉世之前,三娘就認識佚名!

  她肯定也知道更多關於這鎖的事,只是她不肯說。

  比起撬開這精明狐精的嘴,顯然從別處找線索更簡單。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著雷迪嘎嘎去村裡了。我想著既然三娘認識老太太,雷迪嘎嘎說不定也和老太太有淵源,為了能和老太太搭上話,我一路都在教雷迪嘎嘎到時候要怎麼和老太太說。雷迪嘎嘎一臉不願意地被我拖到了老太太家門口。

  瘋老太太翠萍的兒子二柱正坐在院子裡劈柴。

  我進門,問:「二柱,老太太在嗎?」

  二柱警戒地看著我:「你是來尋昨天我媽把你推河裡的仇的?」

  「不是,誰還記得那點小事。」我說,「我來問你媽點事。」

  「我娘他不犯病的時候很清醒,一犯病就糊塗得往河邊跑。」二柱說,「她最近一直糊塗,那樣子你也看到了,你能問出點啥?」

  我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他說不定能和你媽有共同語言。」

  走到屋子門口,我聽見老太太在裡面自言自語:「我記不清了……那時候真的是那樣嗎……哦……好像是這麼回事……」

  二柱喊道:「媽,你在和誰說話呢?」

  屋子裡一下沒了聲音。二柱哎了一聲:「她又犯病了,你們想問啥就進去問吧,注意別刺激我媽就成。」

  雷迪嘎嘎梗著脖子叫道:「我不和老太太說話!」

  嘿,還能由得你挑?我推著他的頭往屋子裡走,雷迪嘎嘎一反抗我就拍他的頭:「由不得你不願意,給我進去!」

  雷迪嘎嘎抱著門喊:「我不進去,老太太不好看,我不和老太太說話,我要和三娘雲美說話。」

  「像話嗎!」我擺出長輩的架子,罵道,「老太太怎麼了?淨找年輕姑娘說話,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嗎?這是耍流氓!像話嗎!啊?這都跟誰學的這是!」

  貔貅說:「一看就是跟你學的。」

  我氣道:「沒你的事你別插嘴。」

  雷迪嘎嘎抱著門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掄起一塊板磚,嚇唬他道:「你不進去,老子就揍你了啊!」

  雷迪嘎嘎嚎啕大哭,松了門在地上打滾,一邊滾一邊哭。

  「你們到底在幹嗎?」一旁二柱用好奇的表情看著我們,我下不了台,指著雷迪嘎嘎說:「這就賴皮了啊,賴皮了啊!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

  雷迪嘎嘎嚷道:「我讓三娘揍你!」

  我真想直接把手上板磚掄他頭上。

  就在這邊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屋裡忽然傳出老太太的聲音:「柱兒啊,柱兒啊,外面吵什麼啊?」

  接著就見那個翠萍老太太顫悠悠地走出來了。

  二柱連忙去扶她:「娘,沒事沒事。」

  這功夫老太太已經看到以董存瑞炸碉堡之姿舉著板磚的我和以貴婦醉酒之態橫臥地上的雷迪嘎嘎,驚呼一聲沖過來打我:「你干什麼?」

  我第一次看到這老太太沒犯病的樣子,這會兒這老太太看起來不瘋也不傻,說話也利索,看上去挺普通一個老太太。

  雷迪嘎嘎找到庇護者,一頭扎進老太太懷裡哭。

  看樣子這老太太竟然是護著雷迪嘎嘎的,我心中一動,說不定他倆認識,叫道:「翠萍,你看清楚他是誰!」

  老太太聞言一愣,盯著雷迪嘎嘎。雷迪嘎嘎對她露出一個標志性的傻笑。

  「他是個傻子。」老太太對我道。

  雷迪嘎嘎不滿道:「你才傻!」

  這時我才想到一個重要問題,老太太是現代人,佚名是古代人,中間隔了幾百年,他們不可能認識。

  我說:「他叫佚名。」

  「佚名……」老太太笑呵呵地摸著雷迪嘎嘎的頭,就像奶奶摸孫子的頭一般,「叫佚名啊……佚名……」她重復了幾遍佚名的名字,忽然表情僵硬了,像是回想起什麼一般睜大眼睛,「佚、佚名!」

  我問:「你認得他?」

  老太太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僵住一般看著雷迪嘎嘎,最後目光落在雷迪嘎嘎胸前的鎖上。

  「沒錯。」老太太道,「這是佚名的鎖。」

  我問:「你認識佚名?」

  差了這麼多歲數,我是真沒想到他們認識。

  「先是三娘,後是佚名。那時候的人全出現了。」老太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佚名,三娘……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們還不老不死……」

  二柱去拉老太太說:「娘,你又糊塗了。」

  老太太道:「我沒發病,我清醒得很。三十多年了,我再沒有這樣清醒過。」

  「三十多年?」我問,「三十多年前發生了什麼?」

  「我原來不是這裡的人,我家在西北的一個小山村,地處偏遠交通不利。」老太太說,「那時說人多力量大,我爹娘就響應號召,一口氣生了七個孩子,最後活下來的有五個。本身家裡就窮,拖家帶口這麼多人,怎麼養活得了?後來有個幾十年沒聯系過的遠房親戚給我們寫信,說這邊有個廠子招工,我們來能有個掙錢的鐵飯碗,機會難得,讓我們趕緊過去。於是我和我丈夫,還有我哥就一起來到這裡。

  「那時候交通還沒有現在這麼方便,我們錢又不多,一路過來經歷千辛萬苦。到了以後,我們按照信上的地址找過去,卻發現那個親戚不住在那裡,而我們問了左鄰右捨,都說這裡沒有這個人,後來我們問遍了城裡的每一處,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那親戚的。而這邊也沒有信上所說的那個廠子。

  「這時我們身上的錢已經不足以回去,便都著了急,我那時還帶著五個月的身孕,一路又累又乏都忍了下來,就靠著來到這裡一切都能好起來的信念撐著,現在看一切都成了空,也顧不得臉面,就坐在地上嚎哭起來。我哥和我丈夫安慰了我一陣,見我不聽,也就蹲坐在一邊不做聲了。我心裡覺得越發苦澀,直哭得快要暈過去,就在這時,前面來了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

  「那時候中國剛經過一場大浩劫,還有很多人忌諱這個,街上穿得規整的都不多,更何況這種穿著白色西裝的?」

  我現在發現我已經對白色衣服有陰影了,一說到白色衣服,我的腦海裡只能浮現出「改命人」這三個字。

  「我生長在窮山溝,西裝本身對我就是稀罕物,再加上他長得非常好看,還留著長頭髮,我就一邊哭,一邊盯著他。」

  白衣服加長髮,果然就是改命人!

  「那男人發現我在看他,徑直走過來,問我出什麼事了。他說話聲音非常溫和,讓人一聽就喜歡,我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然後說我們如今只能露宿街頭了。那男人聽了我的話之後,說道,‘你們若是想找個住處,我倒知道個住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去?’丈夫說,‘就是個歇腳的地方,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強盜窩,有什麼不能去的?’那男人聽了微微一笑,就給我們指了一個地方。」老太太站起來,伸手指向小二樓的方向,「就是那裡。」

  我擦勒,我越聽火越大,把人往鬼屋裡指,這不是害人嗎!

  翠萍繼續道:「那男人給我們說了具體方位之後,警告我們道,‘那屋子只能讓你們暫住一天,一天之後,你們就另覓住處吧。’我們按照他指的方向來到那裡,看到了那個小二樓。我們當時沒敢貿然進去,找附近的人問過了,說這原來是某個將軍的別墅,後來小姐死在裡面就再沒人住了,之前亂的時候裡面的東西都被砸得差不多了,但人在裡面總是覺得陰冷,半夜還經常傳出奇怪的聲音,有時候是女人的聲音,有時候是外國人在說話,沒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有人說那聲音是閻王爺勾魂的,沒人敢進去。」

  那不就是吊死鬼和男人頭的聲音嘛!

  「我們聽說那裡沒人住,就住了進去。雖然村民說這裡被砸搶過,但因為有鬼神的震撼力,損壞並不像傳說一樣嚴重,甚至還有幾張床,我們旅途疲憊,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下了雨,我從早上起來就覺得難受,大病一場,臥床不起。我丈夫在這裡照顧我,哥哥繼續出門打探親戚和工廠的信息。到了晚上,我哥回來,說依然什麼都沒打探到。這時我們想起了昨天那個男人所說的在這只能住一天的事情。我哥說,我們現在找不到別的住處,而我有身孕又生病了,沒法離開,反正這裡也是空屋沒人住,干脆就在這暫住吧。我雖然覺得不安,但是一想這房子無主,那個男人也沒有啥權利趕我們走,於是就又住下了。」翠萍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早知道……早知道……我們應該聽他的話……」

  我問:「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翠萍說:「那天晚上,雨還沒有停,我們吃了幾個窩窩頭打算睡覺,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我們都嚇了一跳,以為是有人來趕我們了。我哥安慰我們,‘不用怕,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去求求他們讓我們多住兩天,等翠萍好了我們就走。’然後他就出去開門了。我在屋內半天聽不到聲響,心裡擔心,就讓我丈夫扶著我到門口看看,這一看,我們都呆了。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我這輩子都沒看到過那麼漂亮那麼嫵媚的女人。她穿著紅花金絲的旗袍,打著一把油紙傘,外面全是土路,雨又下那麼大,她腳上的紅色繡花鞋卻一點泥都沒有。我們全都看她看得呆了,那女人對我哥說,‘大哥,我來投奔親戚卻迷了路,現在孤身一人,在這裡無依無靠,能在這裡寄宿一天嗎?’她的聲音媚得讓人心癢,笑的時候能把人的魂勾出來。我哥和我丈夫被她迷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睛跟粘在她身上一樣,只是拼命點頭。」

  三娘!我想,這女人就是三娘!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人是我,這地方人煙稀少,又是大晚上,怎麼會突然蹦出一個這麼漂亮的單身女人?我腦裡全是小時候聽過的山精野怪的傳說,越想越怕,就想趕她走,說:‘這地方我們也是寄住,不知道主人是誰,不方便收留你。’誰知道那女人聽到後笑得更媚了,‘既然這房沒主人,我就打擾了。’我還想反對,我丈夫和我哥兩個人卻已經答應了。

  「那女人看出我對她有敵意,對我笑道:‘嫂子你不要擔心,我不是什麼可疑人,我姓胡,家中排行第三,人稱胡三娘,你們叫我三娘就可以。’我哥連忙報出我們的名字。三娘又寒暄了幾句,就找了一個沒有人的房間進去了。

  「房中來了一個這麼神秘的女人,我特別擔心,再也睡不著,半夜推醒我丈夫,問:‘你覺不覺得那女人有古怪?’我丈夫摟著我說:‘就是漂亮了點。’我說:‘她說她姓胡,她是不是狐狸精?’我丈夫笑道:‘這麼說村裡老余頭就是魚精了?牛村長就是牛精了?別瞎想了,睡覺吧。’等我丈夫睡著了,我還是不敢睡,害怕一睡著那個叫三娘的女人就來害我們,一直睜著眼睛。

  「我就這麼睜著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在犯迷糊的時候,忽然聽見屋裡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男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也不知道是哪裡的語言,最後問:‘你猜他們能住多久?’

  「‘住久點吧。’女人說,‘人多了吼,老素這樣,偶覺得吼寂寞。’我不知道他們這是哪裡的方言,越聽越糊塗。這時男人又說:‘也許那個美麗的女士能住下來。’女人說:‘她很厲害,不知道她能不能幫偶找到偶丈呼。’

  「我聽到這裡,忽然清醒過來,這房裡只有我和我丈夫兩個人,門一直是關著的,這兩個人又是怎麼進來的?我哆嗦著摸到火柴,劃開,只見火光之下,飄著一顆男人的頭!在人頭對面,有一個穿著白衣服,披頭散髮的女人!」

  老太太說到這裡,猛地抱住頭,尖叫起來:「鬼啊!鬼!」

  看她那恐懼的樣子,我很同情她,回去得好好批評這倆鬼。雖然他倆肯定沒惡意,可是身為鬼,大半夜就不應該出來在有人的地方逛,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有那麼強的心理素質。

  二柱連忙扶著老太太的背輕聲安慰。

  「聽到,聽到我的聲音,」翠萍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他們一瞬間就消失了!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是我確實看見他們了!我尖叫起來,驚醒了我丈夫,我丈夫問我怎麼了,我和他說,他卻怎麼都不相信,硬說我是做噩夢了!我害怕得要死,見他不相信我,就出門去找住在另一個屋的我哥。誰知我剛出門,就看到我哥輕手輕腳地往樓上走。」

  翠萍表情奇怪地看向前方,好像他哥真的在前面走一般:「我看見我哥這樣,怕極了,樓上住的是那個來歷不明的三娘,不知道是不是她給我哥下了什麼迷魂咒。我悄悄跟在我哥身後上了樓。我哥敲響了三娘房間的門,過了一會兒,三娘開了門,我哥問道:‘姑娘,你餓不餓?我這有點吃的。’他的聲音是清醒的,手裡拿著我們剩得不多的窩窩頭。三娘笑著說:‘大哥,謝謝你,可是我不吃素。’我提心吊膽地看著,就怕三娘把我哥拉進屋吸他精血。幸好三娘說了兩句,就關上了門。」

  聽到這裡,我也松了口氣,還好沒讓他進去。貔貅問:「你緊張什麼?」

  我說:「大人的事,你不懂。」

  翠萍繼續道:「等我哥走了,我也打算走。就在這時,我聽見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這時候,我才發現那門沒關,能清楚聽到裡面的說話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馬上走,而是扒在門上往裡看。」說到這裡,老太太哆嗦著做了一個扒在門上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側了身體,把眼睛對上了她想象中的三十多年前的那扇門,「屋內點著一根蠟燭,蠟燭的火光非常微弱,可是我依然看到了三娘。」

  隨著她的動作和她說的話,我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場景。年輕的孕婦緊張地站在門外,從門縫往裡偷看。

  門內的嫵媚女人完全沒有察覺到門外有人偷看,走回床邊坐下,慢慢地脫掉腳上的繡花鞋。這個動作十分性感,連同樣身為女人的翠萍都紅了臉,也就是這一臉紅,翠萍察覺到偷看這個行為並不是很恰當,她打算放棄偷看,松了手直起身子,往回走了幾步。

  就在這時,屋內三娘的一句話讓她停了腳步。

  三娘說:「是呀,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來這。」

  翠萍停下來的原因是三娘明顯是在和什麼人對話,而剛才她已經看過屋內,裡面只有三娘一個人。

  翠萍又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門口往裡看,屋內果然只有三娘一個人。

  「你說那女人還有身孕?」此時三娘還在說話,「可惜了,若是他們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如果早早逃走的話,還有機會活命。」

  翠萍身上一陣惡寒。

  這個女人,果然不是人!

  翠萍嚇得渾身發軟,只能靠牆來支撐身體。

  「我光聽她說話,可是我看不見其他的人,不知道和三娘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啊!」

  老太太抱著頭喊道,「那裡沒有人啊!沒有人!」

  雷迪嘎嘎被她嚇了一跳,拔腿就往小二樓跑。

  我也沒空理會他這會兒做什麼,在腦海裡思索老太太說的話。

  貔貅問我:「你覺得和三娘說話的那人是誰?」

  我說:「翠萍說過‘三娘姐弟都很好看’,現在三娘的弟弟還沒有出場,和三娘說話的可能是她的弟弟,要是他變成狐狸的模樣,翠萍就注意不到了。」

  「娘,別說了,別說了。」二柱想阻止老太太說下去,老太太搖搖頭,繼續說道,「然後……我想跑……」

  年輕的翠萍想跑,卻不小心碰了一下門,門無聲地打開。翠萍的動作在感受到開門風的一瞬間僵住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轉過頭。

  三娘正背對著門說話,並沒有發現她:「當然,如果他們現在就跑,離開這裡的話,跑得快點應該還來得及。但是看他們的模樣,他們一時半會兒似乎不會離開了。不過……什麼都不知道的死去也許也算是幸福的吧。」她一邊說一邊轉過了身,對著空氣問道,「你說呢,佚名?」

  佚名?!神偷佚名?!

  我聽到這裡,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肩膀,連聲問道:「你說佚名?你看到他了?他在那個房間?他和三娘在一起?」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什麼都沒看到!」老太太高聲叫道,「三娘轉過身了!她正對著我,我們之間沒有別人,不!不只是人!什麼都沒有!三娘看著我,笑了!她的嘴角彎起來,笑容好看得不得了,看起來一點惡意都沒有,可是我能感覺到,感覺到她在說你已經逃不了了!」

  在和三娘對視的那段時間,年輕的翠萍渾身冰涼,她啞著嗓子,嘴又張又合,卻發不出聲音。

  「哎呀,嫂子,你怎麼倒在地上啊?」三娘的語氣雖然關切,但沒有走過來扶翠萍的意思。縱然隔了一段距離,她看著翠萍的臉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冷傲。翠萍如同被定住一般看著三娘,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三娘看著她,忽然嬌俏地歪了歪頭。

  「真是的,你聽到了啊?」三娘依然是滿臉笑意,語氣輕松地道,「那還不快跑?」

  「啊啊啊啊!」翠萍突然有了力氣,尖叫著爬起來,手腳並用地往外跑。

  樓下翠萍的丈夫和哥哥正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和什麼人說話。

  「有鬼啊,有鬼啊!」翠萍抓住丈夫的袖子,「有……有鬼!快逃,快逃!」

  「你說什麼瞎話?」翠萍的丈夫轉過身問。他的背後站著一個男人,穿著白色襯衣,淺灰的西裝,打著領帶,正在朝翠萍微笑。

  翠萍看見這個男人,心中又升起一股寒意。

  這個男人長得太好看了,那種好看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好看,不是畫報上電影明星的漂亮,也不是前幾天看見的那個白色西裝的男人那種溫和舒服的英俊,而是像三娘一般蠱惑人心的好看。

  翠萍哥哥說:「這是三娘的弟弟七郎,來找三娘了。」

  七郎朝她笑了笑,他笑的時候的表情,和三娘一模一樣!

  這是另一只狐狸精!

  「啊啊啊啊啊啊!」翠萍終於忍受不住,抱著頭跑了出去。

  沒救了,沒救了!

  這屋子裡全是妖魔鬼怪!再呆下去就沒救了!

  外面是瓢潑大雨,翠萍的衣服很快就淋得濕透。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裡,她只是瘋狂地跑,跑到什麼地方都行!只要離開那充滿妖魔鬼怪的地方,哪裡都無所謂!

  她肚中還有孩子!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開始翠萍還能聽到哥哥和丈夫追在後面呼喚自己的聲音,後來那些聲音也消失了,連抹掉臉上雨水的動作都變得麻木。

  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腳步聲。

  在經過一條河的時候,翠萍腳下一滑,狠狠地摔到了河裡!

  她在冰涼的河水裡掙扎著走向岸邊。河並不深,可過度的恐懼和之前的奔跑讓她精疲力竭。

  翠萍抓住了河邊的稻草,奮力向上爬,在她爬到一半,半個身子已經到了岸上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河水流動的聲音變得很奇怪,浸在河中的下半身本是被清涼的河水沖刷,可是現在,流過的液體變得異常粘稠且溫熱,同時翠萍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明明已經爬了一半,剩下一點翠萍卻怎麼爬都爬不上去。

  河內有人在抓著自己的腿!不停地往下拉!

  水鬼!

  翠萍想起原來在家鄉聽過的水鬼抓替身的傳言,溺死在河裡的人只有抓了替死鬼才能去投胎。

  不行!她現在還有孩子!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翠萍拼命地掙扎,此時天空響雷陣陣,閃電劃過天空,將周圍照得有如白晝。

  翠萍就在這個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的河,是紅色的,紅得像血,河面上飄浮著人的斷肢。

  翠萍茫然地看著身後,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都是真的嗎?這裡是地府嗎?

  抓著翠萍的那只手,不!那東西不能稱之為手,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那並不是人類的手。那個東西刺入了她的身體,她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在自己的身體裡移動。

  當發現那只手想做什麼時,翠萍在雷聲轟鳴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不!!!」

  身體的一塊肉被拽了下來,那只手拽出的是翠萍子宮中的孩子。那團紅色的肉飄浮在河面上,隨著水流越飄越遠。

  翠萍最後看了一眼自己費盡心思保護的已經成型的孩子,然後她在那塊肉的附近,發現了河上飄浮著的其他的斷肢。

  那只手臂上的傷疤,和她丈夫的一模一樣。那條斷腿上的褲子,是娘親手做給她哥哥的。

  因為太過於熟悉,翠萍第一眼就看到了。

  最後她看到了兩顆人頭,緊閉雙眼,七竅流血。

  是她的丈夫和哥哥。

  翠萍終於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翠萍在半昏迷狀態中聽到有人在說話。

  「真可惜,她差一點就能逃出去了。」這是三娘的聲音。

  七郎的聲音說道:「要不是因為孩子幫她抵了命,她也無法保住性命。」

  三娘幽幽地歎了一聲,然後又對不存在的那個人說道:「你別弄錯了,佚名。我不是在同情人類,我只是覺得累,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她頓了一下,道,「走吧。」

  這時忽然傳出了其他的聲音:「孽畜,別逃!」

  翠萍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躺在河畔的草叢中,三娘和七郎正背對著她站著,對面是兩個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道士打扮,黑發黑須,頭束蓮花冠,手拿拂塵,看起來仙風道骨。另一個男子濃眉大眼,嘴裡叼了根草,赤裸著上半身,膀大腰圓,手臂上的肌肉如同一座小山。

  道士樂道:「怎麼樣,馬兄?我這次沒算錯吧,真有妖物在這裡,你輸了。」

  姓馬的男人吐出嘴裡的草,罵道:「媽了個巴子的,最近倒了血霉了,這都能賭輸!你萬年算不對一次,怎麼這次就給你蒙對了!」

  他越說越氣,怒視著三娘七郎,「你們三個在這干嘛呢?害老子賭輸!老子收了你們!」

  三娘笑道:「哎呦,弟弟呀,他們想收了我們呢。」

  七郎笑道:「就憑二位,想收了我們,恐怕道行還不夠吧?」

  道士道:「你們在此地害死三條性命!天理不容!」他拍拍姓馬的肩膀,「我道友馬建民現在就替天行道,收了你們!」

  馬建民?聽到這裡,我不禁一愣,這不就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平時我聽小二樓幾個鬼怪對他都是贊不絕口,一直以為他肯定是很仙俠的形象,沒想到竟然是個肌肉男。

  老太太繼續說道:「馬建民聽那道士這麼說,罵道:‘為啥又是我?’道士道:‘你不是賭輸了麼。’

  「馬建民說:‘平時沒賭干這事的也是我,今天這幾個收拾起來不容易,過了你得請我酒喝。’道士說:‘我戒酒了。’

  「馬建民奇道:‘晚上我剛請你喝過酒,你又是什麼時候戒的酒?’道士笑呵呵地道:‘就在剛才,你說讓我請你喝酒的時候。’

  「馬建民怒道:‘你爺爺個熊,你就是投了個人胎,你要是妖鬼魔,老子早把你收了!’道士拂塵一甩,指向三娘,‘要收也先收他們。’」

  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我想,看來這道士必定是李伯通無疑了。

  七郎聽到這兩個人對他們如此輕視,非常不高興,臉上雖然在笑,可是聲音卻十分冰冷:「好!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收拾誰!」說罷,屁股後面噌噌噌地冒出九條白色的尾巴。

  「九尾白狐!」馬建民咧嘴笑道,「這次運氣好,竟然撞上了個稀罕物!」那道士也笑道:「馬兄,你要是收了這東西給我煉丹,我就把我師兄的千年陳釀偷來敬你。」

  三娘笑道:「七弟,他們說要拿你煉丹呢。」七郎聽他們這麼說,本就生氣,聽到三娘激他更是怒不可遏,九條白色尾巴唰地沖向馬建民。馬建民一邊沖向七郎一邊叫道:「李伯通,你把好酒給我備好嘍!」他雖然身體粗壯,但是動作卻十分靈活,逐一躲過七郎的尾巴,眨眼間已經來到七郎面前,低聲笑道,「老子早就想嘗嘗千年陳釀的味道了。」

  七郎冷哼道:「就憑你?」馬建民這時才驚覺不對。剛才躲過去的九根尾巴已經從馬建民背後繞了回來,籐條一般纏上馬建民的腿。馬建民的手向七郎脖子抓去,顯然是想先下手為強。

  年輕的翠萍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可是那是她看都看不清的速度。

  馬建民出手迅猛,快如閃電。

  勝負就在雙方動作相差的0.1秒!

  就在馬建民要抓住七郎脖子的一瞬間,馬建民腿上的尾巴猛地將他扯走。馬建民抓了個空,被纏繞在自己腿上的九尾甩上天空。九條白尾在半空中將馬建民纏成一個繭,只剩頭部露在外面。

  「我喜歡粗壯的男人。」三娘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腳在地面一蹬,騰空飛起,手中多了一把扇子,向馬建民的脖子劃去,「尤其像你這樣的,應該很好吃。」

  只聽得「彭」的一聲響,三娘的扇子被炸到遠處。李伯通跑去撿了揣回懷裡。三娘從半空落回地上,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和七郎一起向後退了幾步。一片片白尾碎片雨一般地落下,竟然是被裹在其中的馬建民切碎了!

  馬建民穩穩落地,手上變戲法似的多了一把長約一米七的大刀。那刀紫身黑柄,刀身上紫光流轉,密密麻麻地刻著一些咒文。

  一人多高的大刀在馬建民手中如同玩具,馬建民將那刀「嚓」的一聲插向地面,竟然像切豆腐一樣將地面切了開來。

  馬建民擦去脖子上一道細細的血痕,罵道:「畜生就是畜生,指甲留那麼長做什麼?」

  「除魔刀!」看著那把刀,兩只狐狸精都是一驚。

  馬建民聞言,哈哈大笑:「別看我這副模樣,老子怎麼說也算是個道士。」

  三娘盯著馬建民,笑著問自己的弟弟:「七弟,看來這道士比想象中厲害,竟然能召喚出傳說中的除魔刀,姐姐好害怕呀,怎麼辦呢?」

  七郎緩緩說道,「任他道行再高,也不過是個人類,那除魔刀只不過是張爛紙化的,又有何懼?」

  馬建民笑道:「你來試試。」

  七郎的尾巴再次沖馬建民沖去。馬建民說道:「來幾次都一樣。」說罷揮刀去砍,誰知這次那尾巴竟然跟鋼筋一般,刀砍上之後發出鐺鐺的鋼鐵撞擊聲。馬建民馬上就被纏住了。

  「你以為同樣的招數能用幾次?」七郎冷笑。

  此時三娘改變了對象,在和李伯通周旋。三娘欲抓李伯通,可是那李伯通如同水中的泥鰍一般,鑽來跳去,三娘怎麼都抓不到他,氣得直跺腳,道:「臭道士,你別跑!」

  李伯通雖然在逃,但臉不紅氣不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女居士不用對我如此執著,我不近女色。」

  一句話說得三娘恨不得一爪子撓死他。

  馬建民已經被九尾纏得無法脫離,叫道:「李伯通,你還等什麼?」

  李伯通馬上從懷中掏出一個葫蘆,大聲道:「七郎!」

  七郎條件反射地回道:「幹嘛?」話音未落,竟然要被那葫蘆吸進去。七郎拼命抵抗,腳在地面拖出一道幾十米長的深痕。

  「你當我真砍不斷你的尾巴?」馬建民一刀砍掉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尾巴,看著七郎被吸入葫蘆,大笑著對李伯通道,「你從金角那裡借來的葫蘆還真有用。」

  「虧了虧了。」李伯通抹了把汗,臉色蒼白地道:「為了收這妖孽,我真氣折損了十之八九。」

  三娘一看,大驚,想去搶葫蘆,可那李伯通雖然不似剛才靈活,步法卻非常奇怪,她甚至連李伯通的衣角都觸不到。此時馬建民已經提刀跑來支援。

  三娘眼看就要支撐不住,忽然眼睛一轉,退後幾步與二人拉開距離,叫道:「死道士,我要你們的命!」說罷手往空中一揮,竟然甩出一道花鞭。那花鞭越來越長,冒出無數的花骨朵兒,那些花骨朵兒一瞬間綻放,開出的花竟然是各種面目可憎的人臉。

  此時所有人都被三娘的動作吸引,卻聽得李伯通身旁傳來一聲嚎叫。翠萍看去,那裡竟然有一個白色鬼影抱著手嚎叫。

  「原來你們是一個吸引我們注意一個來偷葫蘆。」馬建民拎著那鬼冷笑,「區區一只鬼,還想偷天界神器?那葫蘆上全是佛教梵文,是你能碰的麼?」

  三娘急道:「佚名!」像是要跑過來。兩個道士正要戒備,只聽得一陣辟啪作響,那些人臉花朵竟然爆炸開來,炸得塵土飛揚。

  李伯通大叫道:「小心!」

  兩個道士皆不敢輕舉妄動,待十分鍾後,原本彌漫著的灰塵忽然消失,三娘也不知去向,地上幹乾淨淨,哪裡有一點爆炸過的痕跡?

  李伯通道:「這只狐狸精使得是幻術。」

  馬建民說:「算她聰明,要是不跑,她也得栽在我們手裡。」

  李伯通道:「那裡還有個人。」

  兩個道士走過來,翠萍本就提著一口氣,現在見救星過來,氣一鬆,就暈了過去。

  在暈倒以後翠萍曾經醒過一陣,聽到兩個道士在對話。

  「這女人如果沒有被及時止血,恐怕這條命也保不住了。」

  「是那幾個妖物救得她?」

  「那附近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了。」

  「他們既然已經害了人,又為何要救人?」

  「不知道。這女人已經精神崩潰,看樣子她什麼都不知道。」

  「哎……算我倒霉,攤上這件事。算了算了,那千年陳釀老子也不要了。你把那公狐狸收好,先別用來煉丹,等事情真相大白了再處理吧。」

  「不行,我收著他,那母狐狸肯定會來找我麻煩。我現在真氣不足,打不過她。」

  「瞧你那點出息,怪不得和你一起就沒好事。你怕什麼?有我馬建民活著一天,那狐狸精就騷擾不了你!」

  「嘿嘿,你還別說,我算命算得你比我先死,還是個不得好死。」

  「哈哈哈,有你千算不准李伯通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捉到的那鬼你要怎樣處置?」

  「那鬼身份不同尋常,今天先放在這吧。明晚我帶它去地府走一趟,問問閻王。」

  「你有沒有發現這房子陰氣極重?這房中的幾只鬼死得也不簡單……」

  「嗯,我打算跟師兄商量一下,建個他的法身來鎮一鎮。」

  「光靠法身恐怕不夠……」

  兩個道士說完,就出去了。

  翠萍睜開眼睛,隱隱覺得自己躺著的這個房間似曾相識。她轉過頭,見房間角落有一個白色鬼影,被繩子捆著,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奇怪的鎖。

  「那個鎖就是剛才那個男人脖子上掛的鎖。」老太太一邊回憶一邊說。

  本來翠萍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可是……

  「若是讓你直接去地府投胎,把一切都忘了,那就麻煩了。」房間裡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男人不知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穿著一套白色西裝,頭髮披到肩部。他走到鬼影身旁,手一揮,綁著鬼影的繩子就脫落了。鬼影想逃,男人一把抓住鬼影,塞到一個袋子裡,道:「我帶你去投胎。」

  翠萍眼睛一下睜大,她想起來了,這裡是那個鬧鬼的小二樓,這個人是那天讓他們住到小二樓的人。

  現在她後悔沒聽那人的話,住了一天卻不走;她又後悔聽了那人的話,來住這小二樓。

  翠萍想說話,卻說不出來,腦子亂成一團,卻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呵呵呵呵地傻笑著。她越笑越開心,越笑越高興,覺得這世間萬物都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是止不住。

  穿白西裝的男人看向翠萍,歎道:「這也是命啊……」說完,把手按在她頭上。翠萍感覺一股熱流從他手掌流進來,從小到大的事情在腦中一遍遍閃過,同時悲傷憤怒痛苦恐懼一起湧上心頭。

  那種感覺就像從天堂回到了地獄一般,翠萍忽然覺得害怕,推開那個人,嚎叫著跑出小二樓。

  路途中聽到那兩個道士追了出來,一個說:「糟了,那鬼不見了!會不會是這女人放走的?」

  另一個說:「不可能,她是個人類,人類解不開我的捆仙繩。」

  「我也顧不得其他,」老太太說,「就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後來終於跑累了,在一塊石頭上坐著休息時,忽然聽到石頭背後有小孩的哭聲,轉頭一看,那裡竟然有個棄嬰。」老太太望向兒子,「那就是二柱。」

  二柱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故事,聽得目瞪口呆,一臉不知道該不該信的表情。

  老太太歎了口氣,用精疲力竭的語氣說,「事情就是這樣了。」然後疲倦地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太太這段話所包含的信息太多,原來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竟然和李伯通認識,當初馬建民留在小二樓也許是為了鎮住小二樓的陰氣,也許是想解開小二樓的秘密;李伯通說自己收了千年狐狸精大傷元氣不是在忽悠我;三娘追著李伯通是因為他收了七郎;佚名投胎為雷迪嘎嘎是因為改命人從中做了手腳。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能接上了。

  但現在又有了新的疑點:三娘一向敏銳,沒有理由察覺不到有人在偷聽,在小二樓和佚名的對話,顯然是故意說給翠萍聽的,目的無外乎是讓翠萍趕快離開這裡,甚至在翠萍嚇得走不動時還說話刺激她,逼她走。

  由此而知,三娘他們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所以才會警告翠萍讓他們走。

  可是三娘為什麼來小二樓?他們做了什麼?為什麼那條河會突然變成死河?這些異變究竟和她有沒有關系?小二樓究竟有什麼秘密?

  改命人在這個事件裡,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我正在想著,忽然聽到貔貅喊道:「糟了!」然後它從玉佩中躥出,化成人形,三步兩步躍進老太太的屋中。

  二柱正在安慰老太太,見突然躥出來一個男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貔貅跑出來,一臉不甘心。我說:「你怎麼隨便出來,看把人家嚇得。」

  貔貅道:「我怕嚇到他們,還特地變成了人形。你說突然躥出一個他們沒見過的生物和突然躥出一個人,哪個比較恐怖?」

  我想了想,說:「你說得對,還是人好。」然後又問,「你進去找什麼?」

  「什麼都沒找到,」貔貅氣道,「讓他跑了!」

  我奇怪地問:「誰跑了?」

  貔貅說:「你還記得剛才我們進來,這老太太在屋裡說什麼嗎?」

  我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她說‘我記不清了。真是那樣嗎,好像是這麼回事’之類的,怎麼了?二柱不是說他媽喜歡自言自語嗎?」

  貔貅說道:「你仔細想想,二柱說她一犯病就往河邊跑,她剛才出現的時候,明明是神智清醒的,為什麼會突然自言自語,而且那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嗎?」

  我一愣:「你這麼一說,確實像是她在和誰對話,難道說屋子裡有人和老太太說話?」

  貔貅點頭:「我已經猜到那是誰了。」

  我問:「是誰?」

  貔貅說:「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老太太剛才說話的奇怪之處?」

  我奇道:「有什麼奇怪的?」

  貔貅說:「她把三十年前的事情記得太清楚了,甚至連那些人的表情變化都記得,這未免有點奇怪。」

  我說:「是不是這老太太做了藝術加工?」

  貔貅說:「從她失去親人,第一次昏死的時候她就已經精神崩潰身負重傷,後來醒來時她理應是處於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意識也不可能完全清晰,可是她卻能站在旁觀的角度,十分鎮定地看完所有的事,甚至把所有的事全都完整而有條理地復述出來。尤其是後來在小二樓,她其實已經精神錯亂,這時候她卻能一邊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受,一邊又記得兩個道士說的話和改命人做的事,甚至在理智完全崩裂的那一瞬間,還知道改命人對她做了什麼。」

  「這不是一樣的麼?」我說,「她現在也經常發瘋。」

  「如果那時沒有改命人,」貔貅搖頭道,「她就不是‘經常發瘋’,而是‘一直瘋’了。」

  難道這還要謝他,要不是那改命人把他們騙到這小二樓,他們也不至於會一下死三個人。我說:「所以呢?」

  「所以她說的事情,與其說是老太太自己經歷的,不如說是有人把她不知道的事情告訴她了,而那個人,從始至終都一直在旁觀這件事。旁觀能不被他們發現的人……」

  「改命人!」我終於明白了,剛才老太太說的這些話都是改命人說的,而老人記憶不好,能敘述得這麼完整說明這些話她聽了沒多久。結合我們剛才來時,聽到的老太太的自言自語,就說明這話是剛才,就在那個房間,改命人告訴老太太的。

  「哎,算了算了。」我拍拍貔貅的肩膀,「我已經習慣了,這改命人就像個跟蹤狂,神出鬼沒,哪天真能抓到他那才稀奇了。」

  二柱呆呆地看著我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明白比較好,把你媽照顧好吧。」

  這時翠萍老太太像是耗光了幾十年的精力,一下子老了十歲。

  看來她把所有事情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犯病了。

  我和貔貅回到小二樓。三娘不在,我馬上找來吊死鬼和男人頭問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男人頭說,「上帝啊……等我想想啊,你說三娘?這我記得,畢竟這地方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很罕見,不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不得了,我就記得那之後馬道長就來了。」他轉頭問向吊死鬼,「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嗎?」

  「偶不記得。」吊死鬼茫然地搖搖頭,「你問三娘吼了。」

  我說:「要是三娘願意跟我說,我就不用問你們了。」

  三娘嘴嚴,李伯通又神龍見首不見尾。旁邊小鬼不等我問就使勁兒搖頭。

  男人頭說:「你去問問歐德密斯特馬,不就知道了?」

  我一拍頭,是啊,這麼簡單的問題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馬上掏出狗哨,叫來苟富貴和勿相望問馬建民的鬼魂。

  苟富貴一口應了,道:「這事很簡單嘛!馬建民同志逝去沒多久,應該就在我們手上這本生死薄上,我們馬上就能把他找出來。」他舒適地靠在沙發上,一邊用茶蓋劃拉著茶水,一邊悠哉地說,「小勿,幫雷鋒同志找一找。」

  勿相望掏出生死簿,刷刷刷的翻了半晌,奇道:「怪了,找不到。」

  「找不到?」苟富貴皺著眉頭說,「小勿,你最近工作能力下降了嘛,怎麼可能找不到?」

  勿相望苦著臉說:「領導,真的找不到,無論是死亡信息還是投胎信息都找不到。」

  苟富貴說:「你認真找找。」

  勿相望委屈地繼續翻著生死簿,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又說:「報告領導,真的找不到。我按照‘馬建民’精確查詢了一遍之後,又按照這三個字的讀音模糊查詢了一遍,然後又根據關鍵詞‘馬’和‘道士’以及‘楊明村’以及地理位置逐一查詢了,還是沒有符合條件的。」

  這生死簿的搜索引擎可真夠先進的。

  苟富貴剛才跟我打了包票,現在一整,有點下不了台面,說:「你別跟我說過程,我需要的是結果!你就跟我說,你能不能找到!」

  勿相望把生死簿遞過去:「要不領導您查查看?」

  苟富貴搖手說:「算了,算了,咱們合作這麼久,我相信你。」

  勿相望輕聲對我道:「我就知道他不會自己去做,他現在還不會用模糊查詢功能呢。」

  嘿,真是物以類聚,有什麼樣的上司就有什麼樣的下屬,這倆人相輔相成、相生相克、相互牽制、破鍋配爛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天上一對、地上一雙、只羨鴛鴦不羨仙……呸,亂了!總之一個比一個精,果真是絕配,最佳拍檔!

  苟富貴又問:「這可怎麼辦呢?」

  勿相望說:「領導,我搜索‘馬建民’的時候,在搜索結果上面出來了一行提示信息——根據地府法令法規,部分結果已隱藏。」

  「根據我生前使用搜索引擎搜電影的經驗,」苟富貴嚴肅地看著我,「雷鋒同志,馬建民先生是不是拍過什麼不可告人的電影?」

  你說說你,你生前都用搜索引擎搜什麼電影?怎麼一下子就想到這方面去了。

  我說:「你別侮辱我親戚啊!他是個道士,道士的道,不是采花大盜的盜。」

  苟富貴說:「這麼說來,這事確實蹊蹺。這樣吧,雷鋒同志,你和我走一趟,我去問問我的上級。」

  村裡的上級,資料全又離得近的地方就是市裡。

  「去找市鬼差所所長。」苟富貴勿相望起身就走。

  我說:「你們不聯系一下,萬一找不到人怎麼辦?」

  苟富貴笑而不語,勿相望道:「所長最愛開會,如果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

  果不其然,市鬼差所所長正在會議室開會。

  我們三個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後面的人要麼在桌子底下玩手機,要麼低著頭睡覺。

  「最近市內轄區鬼界犯罪率升高,」市鬼差所所長正在講話,「我覺得主要是鬼的心理承受能力明顯下降,死都死了,還想著復仇。前陣子那個死於心肌炎的鬼,怨氣很大不願意投胎,我說那你不投胎,你恨誰你跟我們說一說嘛,我給你們做個心理工作。結果你猜怎麼著!他惦記著生前有人往他鞋上吐了一口吐沫沒賠禮道歉。我說你就為這屁大點事不投胎至於嗎?啊?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

  底下有個楞頭青叫道:「那日本美國鬼還見人就殺呢!」

  所長怒道:「你跟人家比做什麼!崇洋媚外!資本主義國家的鬼能是好鬼嗎?啊?他們那習慣能是好習慣嗎?啊?你真以為外國的妖魔鬼怪了不起?啊?有什麼了不起?前陣子那個蜘蛛俠還被人扒了皮呢!」

  哎……怎麼扯到這塊兒了!
  所長又說了一堆,主要是以批評教育為主,傳達政策為輔。間或有稀稀拉拉的掌聲。

  從這掌聲就能看出市裡開會的比楊明村的好多了,那時候苟富貴說話只有雷迪嘎嘎一個人鼓掌。

  好不容易等所長說完,下面掌聲雷動。

  苟富貴走到所長跟前,和所長握手,兩人寒暄了一陣,苟富貴和所長說了來龍去脈。

  所長聽了以後神情大變,忙把我們帶到一邊,道:「這事我聽說過一些,但詳細的我也不清楚。既然被上面隱瞞了,你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

  「這我們知道,」苟富貴指著我道,「這是馬道士的親屬,他是閻王爺特派的陰界特使,閻王爺當初說讓我盡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哎呦。」所長聞言,對著我笑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這位小兄弟竟然是閻王爺的特使!那看來這件事我就不能瞞著了,其實馬建民馬道士死後魂魄並沒有去地府報道。」

  「又丟了?」我問,地府怎麼老是出這種娥子?

  「特使你這話說得不合適,你想世上有多少人,你們人間的失蹤人口能一個一個查的過來麼?更何況去鬼界的不止人類,動物、妖物等等都是我們鬼界管轄范圍,出點瑕疵也是情有可原。這次這事,要不是馬道長和牛頭馬面等鬼差有私交,他們在馬道長歸西之日守在地府卻等他等不到,也不一定能抖出來。」

  苟富貴問:「那去勾魂引路的鬼差呢?」

  所長道:「那鬼差沒見到馬道長的魂魄。」

  我說:「那他的魂魄哪裡去了?」

  勿相望安慰我說:「馬道長是世外高人,說不定直接羽化成仙了。」

  所長搖頭道:「若是他位列仙班,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沒必要隱瞞。就是因為馬道長本身法力驚人,現在卻行蹤不明,所以才引起了上面的重視。但是說句實話,即使馬道長失蹤,也不至於把消息屏蔽,只是這其中到底隱瞞了什麼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

  從所長這裡再問不出什麼,反而牽扯出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的失蹤問題。我和兩個鬼差回到小二樓,苟富貴勿相望說再去地府幫我探探消息,然後就離開了。

  男人頭正在小二樓裡轉悠,見我回來,問道:「密斯特馬,你看沒看到雷迪嘎嘎?」

  我搖頭,問:「他不是自己回來了嗎?」

  吊死鬼道:「剛才你說雷迪嘎嘎自己跑了,可是偶們一直沒等到他,到吃飯的點兒也沒回來,這還素第一次。雲美出去找他,也沒見回來,急屎人了。」

  村子和小二樓沒多遠,雷迪嘎嘎平時也在跑來跑去,沒有理由迷路。

  貔貅道:「難道是被人誘拐了?」

  我說:「誘拐一個傻子能有什麼好處?」

  貔貅道:「怎麼說他也是神偷佚名轉世……那只狐狸精在哪?」

  我說:「三娘向來神出鬼沒,我已經習慣了。」

  貔貅不放心地道:「還是得提防著她。」

  我說:「她總不至於對我們有什麼壞心思吧?」

  貔貅哼了一聲,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未必。」

  我正要反駁,忽然門口踉蹌著跌進一個女人,她渾身是傷,剛進門就吐了一口血,倒在門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5-20 05:26 PM

第九章 異變

  在那人倒下的同時,我們異口同聲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雲美!」

  我還是第一次見小二樓的鬼怪受這麼重的傷,連忙把她抱到我屋子的床上。

  雲美看起來非常痛苦,捂著胸口在床上縮成一團,抖得厲害,咬緊牙齒,大口大口地喘息。

  「雲美!雲美!」吊死鬼急得繞圈子,「這素怎麼回素?」

  男人頭驚得連聲道:「天!究竟是誰把雲美傷成這樣?」小鬼悲傷地拉著雲美的手,啊啊叫著。

  化成人形的貔貅檢查了雲美的身體:「她身上沒有外傷。」

  「難道是被什麼高人用道法襲擊了?」我急道,「那三娘也會有危險!不行,我得去看看!」說罷,抬腳就往外跑。

  貔貅抓住我胳膊:「等下。」

  我說:「等什麼,不能等了!說不定就是那個神神叨叨的改命人打傷的雲美,晚一點三娘和雷迪嘎嘎就要出事了!」

  貔貅問道:「你覺得真是這樣?」

  我問:「不是這樣還是哪樣?」我指向雲美,「雲美都被人打成這樣了,小二樓是我的,這裡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就不能讓外人欺負!誰欺負了,我掄著板磚去一磚拍死他!」

  貔貅鬆手,點頭道:「很好。」

  此時雲美忽然呼出一口氣,小聲叫道:「三娘……」

  我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轉頭問道:「三娘在哪?怎麼了?」

  「三娘……讓我們三天之內離開這裡……」

  「為神馬?」吊死鬼奇怪地問,「這裡有神馬危險嗎?」

  我問:「如果不離開會怎麼樣?」

  「她說今天對我就是個警告,如果我們不離開……」雲美長吸了一口氣,道,「她就會把我們全部殺死!」

  什麼?!

  我們全體都愣在當場,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半晌,我才摳了摳耳朵,問道:「你說啥?」

  「她打傷了我,說如果我們三天之內不離開小二樓,她就再不手下留情,把我們全殺死。說完以後就帶著雷迪嘎嘎走了。」

  男人頭難以置信地說道:「three mother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吊死鬼糾結得幾乎把自己的舌頭扭下來,不停地重復:「為神馬會素這樣?為神馬會素這樣……」

  連小鬼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

  我心中一團亂麻,說:「先別激動,冷靜下來。」

  貔貅道:「你剛才不是要一板磚拍死傷了雲美的人?」

  「現在就別扯這個了。」說到這裡,我忽然發現貔貅剛才說話時語氣就不對,警覺起來,「你從一開始就發現傷雲美的是三娘?」

  貔貅道:「她身上沒有外傷,回來時又衣冠整齊不像是經過惡斗,所以她受傷只能是精神方面。她是魔,要輕易在她身上做手腳並不容易,所以襲擊她的人,十有八九是她熟悉的人。能侵襲人的精神,又是她所熟悉的人,除了那狐狸精還能有誰?」

  「你們快幫我止血。」雲美臉色蒼白地道,「三娘她用指甲戳穿了我的胸口,我本來以為傷口馬上就能愈合,誰知道那裡越來越疼,血流得止不住,你們快幫幫我。」最後幾句話的時候,她已經氣若游絲。

  吊死鬼說:「雲美,你沒有流血。」

  雲美痛苦地捂著胸口,然後把手舉到我們面前:「你們看,這麼多,這麼多血,你們沒看到嗎?」

  我原來聽說過一件事,說的是某國的科學家做了一個實驗,把蒙著眼睛的死囚犯綁在椅子上,用刀片在死囚犯手腕上劃破點皮,讓他感覺到疼痛,然後對死囚犯說自己已經割破了他動脈,他馬上就會鮮血流盡而亡,接著給死囚聽水滴在地上的聲音。最後誤以為自己真的被割破大動脈的囚犯,竟然真的被自己的想象給嚇死了,而死因正是失血。

  人的身體很奇妙,沒有想到魔也是一樣。

  總之,雲美現在就是這個狀況。

  我沒有辦法,在雲美胸口按了按,說:「雲美,我已經止血了,我這有從我師父那裡找來的密藥,你看,傷口已經快速癒合了。」

  雲美輕聲問:「真的?」

  我說:「真的,不信你起來看看。」

  雲美坐起來,摸著胸口道:「真的好了。」

  她的臉馬上恢復了血色,人也精神起來。這一系列變化讓其他三個鬼看得瞠目結舌。

  貔貅奇道:「看不出你竟然能解除幻術。」

  我說:「我這是對症下藥,心病還得心藥醫。」

  其實主要是因為三娘並沒有對雲美下殺手,要不然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兩句話就把幻術破了。

  知道這一點,我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

  吊死鬼說:「三娘這個惡作劇做得有些過混。」

  我說道:「三娘她是鬼迷心竅了,怎麼一時沖動做出這種事情來?為什麼要帶走雷迪嘎嘎?要帶也得帶我走啊!不行,我得去把雷迪嘎嘎換回來。」

  小鬼吊死鬼男人頭連連點頭。

  我不高興了,你們點頭是想讓雷迪嘎嘎回來,還是想讓我走啊?

  「鬼迷心竅?一時沖動?」貔貅冷笑道,「恐怕是預謀已久吧!」

  「why?」男人頭問。

  貔貅對雲美說:「你的鑰匙還在嗎?」

  雲美在身上找了一會兒,說:「不見了。」

  「拿走鑰匙,又帶走雷迪嘎嘎。」貔貅說,「她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我馬上明白過來:「鎖裡的秘密!」

  雲美問:「可是秘密那個鎖不是還沒解開嗎?」

  「就是因為她發覺我們沒辦法解開那鎖中的秘密。」貔貅說,「所以她要帶走佚名的轉世雷迪嘎嘎。」

  因為目前只有佚名曾經解開過鎖的秘密。

  「三娘她……」雲美傷心地道,「真的想殺我們?」

  貔貅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以我倆主僕情深心靈相通的程度,我從他哼的那聲就能聽出來,他是在哼我們對三娘警惕性不夠,現在才落得如此下場,大有一種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幸災樂禍的意思。

  這話聽得我相當火大,但貔貅在臉上沒表現出來就讓我沒辦法攻擊他。這家伙用一個詞形容最貼切,就是悶騷。

  我說:「就算到現在我也不相信三娘對我有壞心!」

  其他鬼怪同聲問道:「為什麼?」「為神馬?」「why?」「啊……啊啊……啊?」

  我說:「因為她早就愛上我了!」

  他們集體「切」了一聲,這聲倒是齊刷刷的,讓我發現原來小鬼還能發出其他的音調。

  這也不容易。

  吊死鬼愁道:「瑪麗叔,你說如果偶們不走,三娘真的會對偶們下殺手嗎?」

  雲美說:「剛才她對我下手倒是很狠。」

  我想起翠萍老太太的話,說:「也許三娘是在警告我們,如果我們留在這,三天後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或許會對我們有不好的影響。」

  男人頭問:「三娘為什麼會知道發生什麼事?」

  「那還不清楚嗎?」貔貅道,「那事情必然是她引起的,否則她為何要偷走鑰匙,帶走雷迪嘎嘎。」

  雲美問道:「如果我們走了,三娘會怎麼樣?會不會有危險?」

  「她傷了你,你還這麼為她著想。」男人頭道,「你真是個天使。」

  「嗯。」吊死鬼點頭道:「雲美素天屎。」

  雲美哀怨地看著吊死鬼:「為什麼我覺得你說起來總是有點奇怪。」

  我更奇怪她是怎麼聽出來的。

  上次三娘他們有兩妖一鬼,這次戰斗力奇強的九尾狐已經被李伯通收在葫蘆裡,佚名轉世的雷迪嘎嘎也變成了個傻子,三娘要獨自應對上次那麼驚險的情況顯然不容易。

  吊死鬼道:「三娘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不是害人,偶想幫幫三娘。」除了貔貅,其他人都連連點頭。

  就算被三娘襲擊的雲美都想幫她,可暫不說現在我們連三娘的去向都不知道,就我們這幾個人按戰斗力來說,到時候也就是團滅的份兒。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幫手……等等!我腦中忽然一亮,李伯通!

  雖然我一直認為李伯通在誑我,可是從翠萍嘴裡我聽出這道士竟然能收掉千年九尾狐,顯然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問題是李伯通在哪裡?

  我和雲美分開尋找,兩天時間幾乎把附近的店找遍了,依然沒有找到李伯通的蹤影。

  我這個師叔平時總在人面前晃,但是想找他的時候卻找不到。

  轉眼就要到三娘規定的時間,我們小二樓的聚在一起商量到底該怎麼辦。王亮擔心吊死鬼,也請了一天假陪我們。

  其他人聽了翠萍和我們說的事情以後,都覺得十分驚險。

  「這麼說來,我應該對那天晚上的事情有印象,為什麼一點都記不得了?」

  吊死鬼說:「真素吼奇怪,我也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鬼也在旁邊點頭。

  雲美道:「這事會不會是翠萍說慌?」

  我說:「要真是謊話也未免太承上啟下,合情合理了。」

  雲美想了想,又道:「會不會是改命人編的故事,讓翠萍騙我們?」

  我說:「但這兩天我去河邊看過,那裡的地上確實有一個細縫。貔貅說這的確是除魔刀切出的。之後我們問了附近的老村民,那條裂縫出現的時間和翠萍說的差不多,所以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吊死鬼說:「那瑪麗叔要走,偶們可以不用走,上次偶和男人頭就沒有素。」

  王亮說:「你不是失憶了嗎?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你也不知道。」

  吊死鬼說:「矮油,只素素憶一天,不影響神馬的啦。」

  王亮急道:「上次是失憶,萬一這次發生更嚴重的,其他的事呢?你難道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失去了你,我該怎麼辦?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請你答應我,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不要和我說這麼殘忍的話,你這樣會讓我生不如死。因為你現在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我們兩個人的,因為……」他深情地看著吊死鬼,「我愛你。」

  吊死鬼不好意思地捂著臉說:「騙紙,騙紙,偶才不相信你,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哀傷地摸著自己的舌頭,「你還會喜歡偶嗎?你真的不在乎嗎?偶自己都不想要介個身體,如果偶死了,偶就可以投胎轉世,變成更完美的樣子,更能配得起你,不再像這樣虛無縹緲的模樣。」

  王亮捏住她的舌頭,寵溺地道:「不許亂說。」

  吊死鬼搖了搖頭,甩掉了王亮的手。隨著她甩頭的動作,舌頭在王亮臉上啪啪地來回抽了幾下,吊死鬼淚如雨下:「偶不喜歡這個身體……偶想觸碰你,偶想感受你的體溫,偶想……」

  王亮抹了一把被抽得通紅的臉,再次握住吊死鬼的舌頭阻止她說話,然後一把抱住吊死鬼:「好,好,不喜歡這個身體我們就不要了,不要了,但是你能為我等一等嗎?等到我們年華老去,等到我死了,我們一起去投胎,就算為了我,請你等一等,好嗎?」

  男人頭很羨慕地問:「反正你們都不要了,身體能給我嗎?」

  抱得正緊的王亮和吊死鬼齊齊扭過頭:「一邊去!」

  王亮繼續說:「如果你現在出了事,我會死掉的,我的心會碎的,我的肺會碎的,我的肝會碎的,我整個人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為了你,破碎了,我整個人都破碎了,你看到了嗎?」

  吊死鬼撫摸著王亮的臉,歎道:「一個破碎的偶怎麼挽救一個破碎的你?」

  男人頭說:「既然都碎了,那就把身體給我吧。」

  王亮和吊死鬼再次齊聲道:「滾!」

  男人頭郁悶地躲到一邊去了。

  王亮又要張口,我實在聽不下去,吼道:「閉嘴,你倆誰再說話我他媽的就揍誰!」

  我雞皮疙瘩起得那叫一個壯觀,這倆最近一定是看了不少《愛深深霧蒙蒙》之類的言情大師的著作,才能把情話說得如同八月潑下的冷水,讓聽者發自內心地感到涼爽。

  聽了吊死鬼的話,王亮的心碎了,肺碎了,肝碎了,整個人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聽了他倆的對話,我的心冷了,肺冷了,肝冷了,整個人都凍成了一塊一塊。

  談情說愛也要注重場合,這麼危急的時候還在這兒肉麻,像話嗎?像話嗎?

  我咳嗽一聲,道:「我們來說正經事。」

  這些鬼怪之中,男人頭和雲美沒有被這房子所束縛,可以自由來去;吊死鬼死在這裡,短時間離開還可以,時間長了就有魂飛魄散的危險,要長時間離開,必須拆掉吊死她的那個橫梁帶走。

  最麻煩的是小鬼,我們把房子外面挖得坑坑窪窪,依然沒有找到他的屍骨。

  這就麻煩了,看來當初賭徒是將他的屍骨埋在了房子底下。

  「啊啊啊……啊啊……」小鬼叫道。

  貔貅翻譯道:「他說我們可以不用管他,先走。」

  「不行,」吊死鬼道,「小鬼不走,偶也不走。」

  雲美說:「可是我覺得如果翠萍說的事是真的,那麼三娘說了讓我們全部撤走,自然有她的用意,留在這裡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是什麼話,」我說,「要走一起走,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成。」

  「如果這樣,你們一個都走不了。」貔貅冷冷道。

  我說:「那就不走了,我們一起待在這裡,看看到底會發生些什麼!」

  其他人紛紛贊同,於是我們決定先讓王亮撤離,其餘人留在這裡。

  王亮臨走和吊死鬼又是一頓牽扯,但最終還是走了。

  後來回想,那時候我們雖然在一本正經地討論,但因為都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又因為認識三娘並不相信她會害我們,所以對即將要面對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危機感。

  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抱有輕視之心,這是我們當時犯的最大錯誤。

  離三娘規定我們離開的時間越近,天氣變得越厲害,白天還是晴空萬裡一點風都沒有,這會兒卻空氣壓抑、狂風大作、陰雲密布。尤其奇怪的是,遠處的天還是晴的,似乎天氣的異變只在我們這裡。

  到黃昏的時候,外面甚至刮起了沙塵暴,我們這裡四周都是農田,這些沙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鋪天蓋地,將附近的世界染成一片黃。風聲鬼哭狼嚎一般,夾著烏泱泱的沙子打在窗戶和門上,發出辟裡啪啦的聲音。

  「這是什麼鬼天氣。」男人頭焦躁地飄來飄去道。連貔貅都從玉佩裡出來,現了人形蹲守。

  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等待的時間是最焦心的。

  就在我們焦急的時候,貔貅忽然問道:「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雲美道:「是風聲吧。」

  我細細一聽,門外果然傳來咚咚咚的急促的敲門聲。那聲音開始還被風聲遮蓋,後來越來越大,幾乎到震耳欲聾的地步。

  吊死鬼叫道:「吼可怕,鬼敲門!」

  我氣道:「你就是鬼還怕什麼鬼!他進來你用舌頭勒死他!」

  我安好沒多久的門被敲得亂震,眼看著就要被敲壞,我跑到門前,沖吊死鬼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把拉開門。

  門外的人想也沒想就跨了進來。與此同時,吊死鬼的舌頭蛇一樣地纏上那人的脖子。

  「有鬼呀!舌頭啊!」那人更大聲地叫了起來。

  我仔細一瞧那人的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師叔,你一個道士還怕鬼!」

  李伯通平時規整的衣服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胡子眉毛頭髮纏繞在一起。

  吊死鬼抽回舌頭:「呸呸呸,全是沙子!」

  李伯通氣道:「我還沒嫌棄你舌頭粘糊糊的惡心呢。」

  我說:「師叔,你跑哪去了?我們找了你兩天。」

  李伯通氣呼呼地道:「都這種時候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這不是找死嗎?沒人通知你們離開?」

  我說:「三娘說讓我們離開,但小鬼的身體找不到,沒辦法走啊。」

  「那個狐狸精和你們說的?裝什麼好心!」李伯通氣紅了臉,「這不就是她搞出來的么娥子!」

  我迷惑了,李伯通問我們有沒有人告訴我們這裡的事,又說告訴我們的不應該是三娘。

  我說:「那除了三娘,還有誰能告訴我們這裡有危險?」

  李伯通說:「老馬當初不是在這留了幾個看守……」他忽然一皺眉,道,「壞了,我找不到守樓者的氣息了!」

  我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售樓者?這塊地可是我繼承的遺產啊,房地產公司沒權介入,要來人我全給趕回去。」我頓了一下,說,「不過售樓小姐可以留下。」

  李伯通急得跺腳:「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給我胡扯什麼?那些是老馬留給你這混小子守樓,保護你安全的!」

  我一愣:「是我的保鏢?」

  李伯通說:「他們等級比保鏢高多了,影子護衛你聽說過沒有?就是平時看不到,主人一遇到大事,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刷刷刷地從暗處跳出來把敵人包圍的那種裝甲部隊。老馬給你留下的是那種!」

  他說得很牛逼,可是我越聽越疑惑:「那不對啊,我怎麼沒見過他們,原來幾次死裡逃生的時候,也沒見什麼人來保護我啊?」

  李伯通問:「你就沒聽到過什麼奇怪的人說話的聲音?」

  「說話的聲音……」我想了一下,說,「有!第一次來這房子時,我聽到過一個女的和一群小孩說話,後來進鏡子那會兒也聽到了!」

  「沒錯。」李伯通道,「就是他們!」

  我說:「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他們。」

  李伯通也歎道:「奇怪,他們到哪裡去了?」

  貔貅忽然鎮定自若的說:「你們聊,我先去休息一會兒。」然後同手同腳地走進了小鬼的房間。

  「師叔,你看出來了嗎?」我問李伯通。

  「看出來了。」李伯通問,「你們看出來了嗎?」

  其他鬼魔連連點頭:「看出(粗)來了。」

  我們全部人都跟在貔貅身後,扒在儲物室的門上偷看。

  貔貅似乎察覺到什麼,猛地一回頭,我們齊刷刷地抽回腦袋,等他轉過身了我們再重新把頭伸出去。

  貔貅對著我們上次進去的銅鏡,表情嚴肅地喃喃自語道:「這要怎麼進去?」然後一邊低聲念著什麼,一邊用雙手扶著鏡框,頭對著鏡子撞了撞。

  這鏡子現在已經變成普通的銅鏡了,他肯定進不去。貔貅一撞,發出咚咚的聲音。

  這家伙停下來皺眉看了那鏡子一會兒,然後像怕發出聲音被我們發現一樣,捂著頭又往鏡子上撞了幾下。

  雲美是個善良的人,對小二樓居民有很深的感情,見他這樣自虐非常擔心:「他不會把我的鏡子撞壞了吧,這種款式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吊死鬼疑惑地問:「偶一直很疑惑,貔貅這到底算素神馬性格?」

  小鬼緩慢地搖頭。
  男人頭總結得很犀利,一針見血:「是悶騷吧。」

  「我覺得貔貅原來挺正常。」李伯通一邊解掛在一起的胡子和頭髮,一邊低聲問我,「近墨者黑近豬者笨,是不是在你這小二樓呆久了都會變傻?」

  你先瞧你自己,你這樣還好意思說別人呢!我都懶得回答他,轉頭繼續看貔貅。

  剛才看他走路同手同腳就覺得不對,現在看起來,他果然知道我的影子護衛在哪裡。

  貔貅又看了那鏡子半晌,歎道:「只能這樣了。」說罷,雙手將那鏡子抬起來,作勢就要往地上扔。

  「壯士手下留情!」雲美按捺不住,馬上跳出去,喊道,「不要啊!」

  貔貅動作一滯。我們連忙齊刷刷地跑出來將他圍住。

  我說:「貔貅!你已經被包圍了,趕快放下手裡的鏡子,不然李伯通就放符了。」

  貔貅面無表情地放下鏡子。

  我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老實交待吧。」

  貔貅說:「第一次進鏡子,我就看到了那個女鬼和幾個小孩,當時他們跟在馬力術身後想要下手拉他,然後我就去和他們一陣惡斗,最後制服了他們,把他們困在了鏡子裡。那時馬力術和雲美已經回去了,所以我才困在鏡子裡沒有出來。」

  李伯通說:「原來就是你把他們困在鏡子裡的,怪不得我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了,他們難道就沒跟你說什麼嗎?」雲美連忙跑進鏡子裡去找那些守門者。

  貔貅說:「他們就說了一句話:『停下……不要……我們是守門……啊!!!』」

  李伯通氣道:「就差那一個字,你不能讓人家說完嗎?」

  我說:「師叔,這一點我可以理解。自從我從村裡買回一個二手的12寸黑白小電視,他就迷上了看足球,而且他抱有一顆愛國的心,所以最近只要聽到與足球相關的事情都會暴走,這玩意兒我覺得你懂的。」

  李伯通呆滯半晌,歎道:「哎,這怨不得他,天意,天意。」

  此時雲美已經出來,我問:「找到了嗎?」

  雲美點頭:「他們就在後面。」

  之前聽過那女鬼的聲音,好聽得不得了。按故事發展的必然規律,她肯定是個美女鬼。

  「看著吧,」李伯通用充滿激情的語氣對我道,「這就是你的影子護衛軍團。」

  吊死鬼興奮地哇了一聲,問雲美:「果真素影子麼,偶都沒見過,怎麼樣?」

  雲美猶豫了一會兒,有點為難地笑著答:「人很多。」

  男人頭叫道:「玩的否!太完美了!帥氣!」

  他們一席話說得我也熱血澎湃,直直盯著鏡子。

  這時領頭的女鬼出來了,按人間的算法她大概四十多歲,燙著個大波浪,體態十分……豐腴。

  她後面像母雞帶小雞般地跟著一群小鬼,每個都帶著小黃帽,穿著一樣的衣服,雄糾糾氣昂昂地就出來了。

  旁邊還有一個小鬼喊口號:「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前面站定了,後面堆成一團,有小孩在那邊哭:「老師,他踩我。」

  前面的那個中年女鬼走過來,說:「別吵了別吵了,快點排隊。」

  我們這邊寂靜無聲。

  小鬼們吵了半天才平靜下來,中年女鬼指著我說:「快問好。」

  小鬼們齊刷刷地鞠躬,拖長了聲音叫道:「老——師——好——」

  我指著他們,問李伯通:「影子護衛?」

  李伯通說:「這都是老馬找來的,我之前也沒見過他們。別看他們這樣,老馬選定的肯定是特殊人群,這群人不簡單。」

  中年女鬼解釋道:「我們一直默默地守護著馬力術,那天見他進了鏡子,本想進去通知他有危險,沒有想到被貔貅給封印了。」

  吊死鬼問那些鬼:「你們素腫麼屎的?」

  中年女鬼說:「我們是小學的老師學生。孩子們周末補課時,學校偷工減料的教學樓忽然塌了,我們班比較倒霉,被集體壓死了。後來因為人數太多暫時排不上投胎的隊,馬道長就讓我們在這裡幫他看門。」

  這就是選定的特殊人群?我又看向李伯通。

  李伯通頓了一下,道:「我還是相信老馬找他們必然是有原因的,他們肯定有過人之處。」他溫柔地問向小朋友們,「你們有沒有什麼特長啊?」

  「特長……」中年女老師猶豫地看著孩子們,「有倒是有……」

  李伯通說:「那來表演一個。」

  「這……」那邊忽然變得寂靜,女老師悲傷地看著孩子們。

  「老師,我是班長,是學生領導,我先來!」一個胳膊上帶著五道槓的小鬼頭一個站出來,「我的特長是詩歌朗誦。現在我為你們朗誦一首詩歌,詩歌的名字叫《啊!老師!》。」他聲情並茂地朗誦道,「我的老師,她是一個慈祥的人……」

  「……」我沉默地看著李伯通,李伯通沉默地低下頭去整理他的拂塵。

  我說:「不是,老師,我們現在時間很緊急,我有個事情想問問你。」我指著我自己家養的小鬼問,「他的骨灰……」

  女老師眼中飽含淚水,厲聲打斷我的話:「你認真聽!他是在用靈魂朗誦!」

  我說:「啊?」

  女老師說:「馬道士怕他死後我們沒有辦法投胎,所以和閻王做了交易,因為我們是你的影衛,所以只要我們見到你以後,為你施展一次特長就可以去投胎,可是我們現在已經像親人一樣,誰都不想離開。」

  「……老師,啊!親愛的老師!你就是我們的母親!」那男學生朗誦著,朗誦著,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念到最後一句,身體已經完全透明,只剩個輪廓。

  「小明!」女老師一邊灑淚一邊叫道,「你是個好學生!」

  「王小明!」學生們哭著喊道,「你是我們的偶像!」

  「老師,同學們。」小明淚流滿面,「我先走一步去投胎!如果有來世,我們繼續在一起!」

  有學生想去拉他,被其他人攔住了:「不要拉,讓領導先走!」

  「再見,我會想念你們的。」說完,五道槓小明就消失了。

  「小明!」剩下的師生哭成一團。

  「……」我看向李伯通。

  李伯通的臉已經完全垮下來了,說:「那啥……我只是想讓他們表演一下,誰知道會變這樣。」

  我安慰老師道:「不要傷心,鬼投胎是好事,小明同學是個名人,我小時候經常用他的名字造句,他為中國語文教育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中國人民一定會記得他!」

  這時學生們又走出一個四道槓,說:「作為副班長,我的特長是學動物叫……」

  我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誰知道就在說的時候,那四道槓已經叫了出來:「汪汪汪……」

  隨著他的叫聲,四道槓的身影越來越淡,馬上就要消失。

  我勒個去,這就算表演完了?這特長也太短了點吧!你至少多模仿幾個動物吧!

  「小強!」女老師一邊灑淚一邊叫道,「你是個好學生!」

  「李強!」學生們哭著喊道,「你是我們的偶像!」

  「老師,同學們。」小強淚流滿面,「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如果有來世,我們繼續在一起!」

  四道槓小強消失了。

  「小強!小強!」剩下的師生哭成一團。除了我和李伯通,幾個鬼怪眼中也飽含熱淚,就連貔貅也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心裡那個糾結啊,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一下子就搞成這樣了?

  我安慰老師道:「不要傷心……鬼投胎是好事,李強同學也是個名人,一般人一輩子總會碰上一個叫李強的人,他為中國起名事業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中國人民一定會記得他!」

  「你還要看嗎?」女老師嗓子都哭啞了,腫著眼睛問我,她旁邊一個三道槓蠢蠢欲動。

  我連忙拉住那個三道槓:「不看了不看了!」

  尼瑪這還是我的影衛呢,還沒開始對付邪惡勢力就折損了倆!

  而且這些特長除了讓他們早死早投胎以外,究竟還有啥用啊?

  我看著我的影衛們,心中充滿了悲傷,這些悲傷就像日本洩露的核燃料,無窮無盡,沒完沒了地流進我心中的大海。

  我說:「老師,你先看看我們這邊的這個小孩,你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的骨灰在哪裡?」

  老師擦乾眼淚,看了看小鬼,說道:「我聽馬道長說過,這個孩子的骨灰在房子底下,要拿出來必須先拆了房子。」

  得,看樣子果然沒法逃了。

  還好我們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這會兒就算聽到這話也不失望。

  此時雲美忽然問道:「奇怪,外面的風似乎已經停了。」

  我們仔細一聽,果然,外面沒了風聲。

  而且不止是風聲,一點其他聲音都沒有。

  我連忙跑到門口,推開門一看,外面一絲風都沒有,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沒有風,而是連空氣的流動都消失了,安靜得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定住了。

  天空陰暗,烏雲密布,但那雲也如同潑墨的山水畫般固定不動,毫無生氣。

  「在那邊!」中年女老師指著某個方向叫道。

  只見她指的地方的上空,隱隱飄著一片紅光。

  除了小鬼,我們連忙跑過去,那裡正是村附近的小河。三娘和雷迪嘎嘎就站在那裡。雷迪嘎嘎背對我們站著。

  三娘看我們過來了,手持扇子擋在我們面前,歎道:「你們果然沒走。」

  貔貅吼道:「妖女,你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是妖女,肯定不做善事。給了你們機會你們不逃,那就別怪我無情了。」三娘笑道:「你們要有本事,就來收了我,否則,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雲美叫道:「雷迪嘎嘎!」然後上前就要去拉雷迪嘎嘎。

  三娘身形一閃,堵住了雲美的路:「不要打擾他。」

  雲美氣道:「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你就這麼對待我們?」

  三娘臉上神色一暗,馬上又換了笑容道:「雲美,若你想再體驗一次生不如死的感覺,我下手絕不會再留情。」

  雲美氣得渾身發抖,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下:「三娘,我一直把你當好姐妹看。那天你對我下狠手,我還不信你是認真的,原來你真的要害我們!」

  「我沒把你當自己人看。」三娘轉頭看向我們,「現在再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你們走,還是不走?」

  我向雷迪嘎嘎走去,三娘手一翻,扇子指著我眉心:「小馬哥,你不怕死?」

  我這會兒一肚子的氣,罵道:「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少廢話,現在你要麼就把我戳死,要麼就讓我過去。」

  三娘扇子碰到我額頭上的皮膚,那指甲觸感跟鐵一樣。

  我站得紋絲不動!

  三娘盯了我一會兒,道:「小馬哥,你變了。」

  我說:「我一直這樣。」

  三娘咬著嘴唇想了想,收起扇子,跺腳道:「封印馬上就要解開,你們阻擋不了。既然你們現在執意要尋死,我就不管你們了。」說完,轉過身再不攔我。

  我鬆了口氣,跑到雷迪嘎嘎面前一看,才發現他眼神呆滯,口裡念念有詞。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被摘了下來,和鑰匙一起在他面前飄著,周身泛著紅色的光。

  這絕對是被三娘的幻術迷住了。

  「嘎嘎?」我去拉他,「你幹嘛呢?」

  也沒見雷迪嘎嘎怎麼動,可是我的手偏偏抓不住他。

  周圍鬼怪見狀,都來幫我抓他,連帶著我的影衛們一起,把雷迪嘎嘎圍成了一個圈。

  但是不要說抓住他了,現在連碰都碰不到他。

  「三娘對他使了幻術。」李伯通叫道,「他現在不是雷迪嘎嘎,是佚名!」

  「師叔!」我喊,「上次不就是你抓住他的嗎?你來!」

  「這能一樣嗎?」李伯通叫道,「上次他是鬼,這次他是人,我能捉鬼,但是不能收人啊!」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凝結的空氣忽然開始流動,地面劇烈地顫動起來,旁邊的河水翻滾得如同開鍋的白湯。

  地震?!

  我幾乎站立不住,見雷迪嘎嘎也站不住了,連忙伸手抓住他,道:「你到底幹了什麼?」

  還沒等雷迪嘎嘎回答,吊死鬼就指著小二樓的方向,叫道:「瑪麗叔,你看!」

  只見不遠處灰沙彌漫,「轟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兩個巨大的黑影自地底升起,巨大的風浪如同一波看不見的海浪,帶著鋪天蓋地的氣流襲來。

  來不及躲避的男人頭甚至被吹了出去,吊死鬼連忙用舌頭卷住他的臉把他帶回來。

  「小心別被吹走了!」貔貅大喝一聲,變回原型站在前面,我們連忙躲在他身後。

  雷迪嘎嘎眼看就要被吹走,被我和雲美一人一邊把他抓住,雷迪嘎嘎上半身被我們抓著,腿在風中呈直線狀飛舞。

  三娘把手中扇子往地上扔去,那扇子變成一人大小,擋在她面前。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風勢漸小,我們這才敢抬頭往外看。

  「oh my god!」男人頭在空中盤旋,高聲叫道,「這是什麼?」

  只見烏壓壓的天空下,矗立起兩座巨大的石獅子。

  稀奇的不只是這石獅子的體型,而是普通守門的獅子,都是面朝外,而這兩座比小二樓還要高的石獅子竟然是背對我們,頭朝小二樓的方向。

  男人頭看了半晌,嚇得一個跟頭掉在地上:「這就是我在迷霧時見過的那對守門的獅子,可是當時他們沒有這麼大!」

  上次迷霧事件,我在另一個時空並沒有仔細觀察這獅子,現在聽男人頭這麼一說,仔細一看,果然相像。

  雲美問道:「可是為什麼守門神獸會面朝內?」

  貔貅道:「他們的職能是鎮邪安宅,哪裡有邪物就對著哪裡,面朝外是怕污邪之物入侵住宅,現在他們面朝內,自然說明他們是為了鎮壓那屋子裡的髒東西!」

  貔貅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這麼大的守門獸鎮宅,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吊死鬼急道:「糟了,小鬼還在裡面。」說罷往回跑去。

  李伯通叫道:「房裡有我師兄法像,外面又有石獅子鎮宅,暫時不會有事!可是你們不來幫我就馬上要出事了!」

  他雙手不知道抓著什麼東西,拂塵插在身後,狼狽地躲著三娘的攻擊。

  「把東西放下!」三娘叫道。

  「怎麼能讓你這個女妖精如意!」李伯通步伐不穩,但並不僅僅是因為三娘的攻擊,而是他手裡的東西正在努力往小二樓的方向沖,甚至有幾個瞬間將李伯通的腳帶離了地。

  男人頭在他們周圍急得團團轉卻不知道該幫誰。

  我和雲美要去幫李伯通,卻忽然被人拉住。只見剛才還在口中念念有詞的雷迪嘎嘎緊緊抓住我倆,道:「不許妨礙我們。」

  這話雖然是從雷迪嘎嘎嘴裡說的,但是說話的人不是雷迪嘎嘎,因為他說話的語氣,腔調,都十分的與眾不同。

  每個人說話都有他自己的特點,音頻高低,聲音粗細,用語習慣和感情色彩,這些特點就能構成一個「特殊」的聲音,人們就是通過這種特點來記住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的。

  而現在雷迪嘎嘎口中出來的話,卻一點特點都沒有!我這輩子都沒聽到過這種聲音,他沒有語調起伏,聲音不高,卻也不低,不粗,卻也不細,你甚至連他是男聲女聲都分不出來。

  這個聲音因為沒有特點,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形容!

  即使用沒有特點就是最大的特點這句話來形容也是沒有用,因為完全沒有特點的聲音基本上不可能被記住,於是在他說完一句話後,我就已經不知道他的聲音是什麼樣了。

  這不是雷迪嘎嘎原本的聲音,這聲音中被說話人附加了特別的說話技巧,這是佚名的聲音!

  佚名的手法十分巧妙,他本身就是偷和逃的高手,對我和雲美的動作預測得一清二楚。

  我和雲美怎樣都甩不掉他的手,又對他下不去狠手,正在著急,只聽得李伯通「哎呀」一聲摔倒在地,原來是他插在背後的拂塵掉在地上,將他絆了一跤。

  所以這種拍灰塵的東西你以後就別帶了,除了添事還能干嘛。我急得一把甩掉雷迪嘎嘎的手,他的手馬上又如同打太極一般地繞了回來。這樣幾回,我被徹底惹火,順著他胳膊一拽把他壓到地上,然後脫下外衣蒙住他頭,對雲美道:「不用給我面子!打!」說完向李伯通那跑去,但為時已晚。

  此時三娘已經躍到李伯通面前,扇子就要往李伯通頭上拍去,李伯通下意識地伸手拿起地上的拂塵。也就是一松手的功夫,只見一道紅光從他右手中飛出。

  那東西正是雷迪嘎嘎的鎖!

  「抓住!」李伯通吼道。

  三娘叫道:「不許動!」

  我連忙伸手去夠,可畢竟離那東西差了一段距離,眼睜睜看著它從我面前不遠處刷地飛了過去。那鎖頭直直飛到小二樓前面的巨大石雕那裡,鑲在了一個石獅子背後。

  此時李伯通左手的鑰匙也被三娘打掉,向小二樓飛去。

  「抓住,至少抓住一個!」李伯通叫道,「不能讓它們都飛走!」

  男人頭大喝一聲「讓我來!」然後箭一般地躥出去,一張嘴,竟然將那鑰匙一口吞下。

  「什麼?」三娘猛地睜大雙眼。

  我雙手握拳,叫道:「好樣的!」

  李伯通後跳一步和三娘拉開距離,仰天長笑,道:「哈哈哈,狐狸精,沒了鑰匙,看你還能怎麼辦!」

  三娘面色凝重,緊握著拳頭,憤怒地看著我們。

  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伯通道:「你看著那兩個神獸正對著你的小二樓就應該能猜到幾分吧?你的樓裡壓著不得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那些東西出世,絕對會世界大亂。而這狐狸精想把那些東西放出來為禍世間!」

  「為禍世間?」三娘冷笑道,「我最恨你們這種黑白不分的假道義,你們人類做了多少齷齪事?你們吃我們就是正常,我們食你們就要把我們的同類趕盡殺絕,或者把我們關在動物園裡當成物件一般賞玩。現如今,你們倒說我們為禍世間?」

  貔貅問:「你想怎麼樣?」

  三娘道:「我只要把我的同伴放出來。」

  「對這裡你肯定懂得比我多,」李伯通道,「你不會不知道這樓內有多危險。你這樣做,後果不堪設想。」

  三娘道:「就是因為危險,我才不能讓他們繼續呆在這裡,否則……」她頓了一下。

  「否則?」我問,「否則怎樣?」

  三娘剛要說話,雲美忽然叫道:「馬力術,你看!」

  男人頭七竅冒出紅光,面朝我們,頭卻被鑰匙帶著不停地往石像的地方飄,已經飄到半路中,與我們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男人頭怕張口那鑰匙掉出來緊緊閉著嘴,表情痛苦地看著我們,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

  現在去追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我們心急如焚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我的特長是踢足球!」

  接著就看男人頭身後出現了一個戴眼鏡的校服小男孩,穿著一雙運動鞋,用力地將男人頭踢向我們。

  我一把接住被踢得七竅流血的男人頭,心中非常高興,這是我的影衛第一次發揮作用。

  眼見那個男孩就要消失,我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眼鏡男孩轉過身,雙手插兜,瀟灑地道:「老師說做好事不留名,我的名字叫小柯,小名叫南南。」

  眼鏡男孩消失了。

  男人頭道:「多可愛的boy……」

  我馬上發現不對,問男人頭:「你怎麼能開口說話了?」

  男人頭說:「剛才一激動,我把鑰匙咽下去了。」

  我捧著男人頭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然後在下一秒,我看見那個鑰匙從男人頭的脖子下面掉了出來,飛快地向石像飄去。

  這轉折來得太快,我們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那鑰匙就已經鑲入了另一個石獅子的背後!

  巨大的石像邊緣發出紅色亮光。只聽得「卡嚓」兩聲,鑲在石像中的鑰匙和鎖頭同時開始轉動。

  怪不得鑰匙打不開鎖,原來這個鎖頭本身就是個鑰匙!

  隨著兩把鑰匙的轉動,大地發出巨大的聲響,河水變得血紅,四周皆是鬼魂的哭嚎聲。

  李伯通喊道:「糟了,守門石像已經有了裂痕,這樣下去,它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只見那兩個巨大石像中間像是有一層薄膜,斷斷續續地有白色亮光自薄膜中飄出,在濃密的烏雲下飄向四面八方。

  「這樓裡竟然封了這麼多鬼怪!」貔貅問向三娘,「這房子到底有什麼來頭?」

  三娘一笑:「這房子到底是什麼,你應該去問建這房子的人。」

  「現在石像裂縫不大並有張天師法身護著,有能力出來的都是高級妖物。若是裂縫擴大到無法控制的地步,這些結界破碎,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後果不堪設想!」

  李伯通跺腳道,「我去補裂縫!」說罷,朝小二樓飛奔而去。

  我正要跟李伯通而去,忽然腳下一個踉蹌,低頭看去,地上竟然冒出了半截手骨,緊緊抓住我的腳!

  「小心!」貔貅一爪子踏上去,將那半截手骨踏得粉碎。

  無數低級惡鬼、白色骷髏從地上冒出,骨骼脆動的聲音伴隨著猛鬼哭聲,令人毛骨悚然。

  空氣驟然縮緊,影衛們明顯急躁起來,學生們打成一團。男人頭在天空飄動,邊飄便叫:「怎麼回事,心情煩躁,why?」

  雲美的眼睛開始轉紅,對著我叫道:「馬力術,這裡的靈壓你們人類受不了,趕快帶著嘎嘎跑出去。」說罷,把雷迪嘎嘎扔給我。

  我一看,雷迪嘎嘎被打得鼻青臉腫,已經昏迷了。看來雲美下手果然沒給我面子。

  我喊:「那你們呢?」

  貔貅道:「他們承受能力都比你強,走,我先帶你出去。」

  話已至此,我也再不好留在這裡拖別人後腿,我把雷迪嘎嘎扔在貔貅背上,翻身騎上貔貅道:「走!」

  貔貅一躍而起,朝小河方向躍去。

  我問:「為什麼要往這邊走?」

  貔貅道:「上次翠萍說過,出口就在河邊。」

  我說:「那小二樓究竟是什麼?」

  「從外形上看,」貔貅說,「它應該是個鎖妖塔,但是……」

  「但是?」我問。

  貔貅道:「但是鎖妖塔附近應該有驅魔咒,妖魔鬼怪無法接近,這麼一看,又不像是鎖妖塔了。」他自言自語道,「這事實在奇怪。」

  「不管它們是什麼,現在這一波一波地往外冒,誰也受不了。」我看著地上不斷冒出的骷髏惡鬼,「示威游行這事得官方管,我把苟富貴他們叫來。」說完,拿出哨子吹了吹。

  「沒用的。」貔貅說,「他們進不來。」

  貔貅腳程極快,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河邊,那河果然和翠萍說的一樣,翻滾著紅色的血水,上面飄著血塊腐屍。而以河為分界線的兩邊,我們所處的這裡屍鬼成群,哀嚎遍野,河對面卻是明月高掛,一片安詳。

  跨過去就得救了!

  眼看我們已經到了河岸,馬上就要過去,貔貅忽然一個急轉彎,躍到一邊。我沒預料到他的動作,被狠狠甩到地上,手上還握著貔貅的一把毛。

  「你這是幹啥?」我一肚子疑惑。

  這時聽得背後轟隆一聲,剛才我們站立地方附近的一棵大樹轟然倒塌,那粗壯的樹干竟然是被齊齊切斷,表面光滑,一點褶兒都沒有。

  「靈壓開始亂了。」貔貅說,「高速流動的氣壓比刀還鋒利,你記不記得當初翠萍說過的,她在這河裡看見她親人的斷肢?那就是被這個切斷的。」

  說完,他對我道:「危險!往右跑!」

  我還來不及站起,馬上往右滾去。幾乎在同一瞬間,一股猛風從我側臉刮過,我面前的河水嘩啦一聲,像是被刀切過般掀起兩層巨浪,殘肢、屍塊、血水雨一樣地落在岸邊。

  我臉上火辣辣的,像被熱浪卷過一般,身上全是落下來的血水和屍塊。這東西無影無蹤,肉眼看不到,要不是貔貅提醒,我現在已經變成肉塊了。

  我爬起來,發現背上還有一個斷手,扯開扔掉的時候覺得重量不對,再一看,發現那不是斷手,後面還連著一個,不,是半個身體!

  為什麼說是半個?因為那身體從腰部橫截開,腸子從斷的地方流出來,拖在身後。

  被我扔出去後,他兩只手撐著往我這爬,速度奇快。

  我連忙一腳踹在他頭上,把他踹到了河裡,撲通一聲,那腸子就帶著身體沉下去了。

  貔貅道:「我先把雷迪嘎嘎送出去。」說罷,帶著雷迪嘎嘎越過那河。我應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一根腿骨防身。

  河面上伸出無數只手,用力地往上伸著,要把貔貅拽進河裡。貔貅發出威脅的低吼:「滾!」

  那些手馬上伸回河裡,河面變得極其平靜。

  但我們全都知道,那下面危機暗湧,仍有無數的眼睛盯著貔貅,想把雷迪嘎嘎拽下去!

  貔貅一邊帶著雷迪嘎嘎過河,一邊用余光看著我,告訴我氣流的方向。

  我按照他的指示躲避靈壓,幾次差點被切到,衣服被刮了幾個大口子,我也沒空數身上多了幾道傷,轉眼看到貔貅還在過河,平時一分鍾就過去了現在半天才走到河中央。

  我在河邊急道:「你行不行啊,到底能不能過去?」

  「這幫妖孽!」貔貅怒道,「竟然敢在我面前鬼打牆!」

  說罷,一聲怒吼,那聲音驚天動地。河面轟的一聲炸出一道血水柱,貔貅自那血水柱中躍到岸邊。

  「幹得好!」我看得爽快,笑道,「把河內的臭魚爛蝦都給老子炸出來!」

  此時又聽得嘩啦一聲,河裡冒出一個血淋淋的血人!正面對面地站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罵道:「老子說說而已,你還真的來!」說罷,用手中骨頭一捅,那血人直挺挺地倒在了河裡。

  貔貅在河對岸叫道:「小心!」

  「放心,」我說,「敵人已經消滅了。」

  貔貅道:「我說小心身後!」

  我馬上轉身,只見身後站著一個骷髏,手裡的刀已經高高舉起。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小小身影迅速插在我和骷髏面前,正是我的影衛。

  那孩子身材不大,嘴卻很大,站在我面前,高聲道:「我的特技是吞拳頭!」然後張開嘴,把自己的拳頭吞了進去。

  他這個動作把我們全部鎮住了,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我都快要罵出來,這個時候你添什麼亂,可是再一看那骷髏人,我又樂了。

  骷髏人大張著嘴,保持著舉著刀的姿勢僵在原地。如果他有皮,能做出表情的話,他的臉上一定畫滿了問號。他現在肯定在猜測這小孩做這個動作究竟有什麼深義,沒准他會認為「我的特技是吞拳頭」這句話是個咒語,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到了這份兒上,拼的就不是體力而是信息量了,他不知道這學生只是想顯示一下特技,可我知道啊。

  趁著那骷髏發呆的功夫,我揮起手中的骨頭,一骨頭掄過去,就把那骷髏掄散架了。直到那骷髏頭掉在地上,還保持著驚訝的大張著嘴的動作。

  即將要消失的學生問我:「我幫上忙了嗎?」

  我說:「幫上了。」

  學生很高興:「其實我從三歲起,每天就開始練習三個小時的吞拳頭。無論嚴寒酷暑,刮風下雨,我都沒有停止過。即使朋友笑話我叫我大嘴,我也沒有放棄。」他激動地哭了起來,「太好了,下輩子我還要繼續練習吞拳頭。」

  嗨,你這是何苦呢,我真心說:「我勸你選擇其他的特長練習,哪怕是學動物叫都比這個有意義。」

  「我明白,」那學生說,「我會繼續練習吞拳頭的。」說完,就消失了。

  你明白啥啊你明白!

  「糟了,馬力術。」貔貅在對岸急道,「剛才出了結界,我就進不去了!」

  「什麼?」我心底一下涼了。現在骷髏就跟春天的韭菜一樣,割掉一波又來一波,不斷從地底湧出。我赤手空拳單槍匹馬又是躲靈壓又是拿骨頭攻擊骷髏,奮斗半天體力也差不多到頭了,忽然又聽他這話,腳底一滑,手在空中掄了幾圈也沒穩住平衡,眼瞅著就要掉到河裡。

  河中的手異常興奮,伸得跟千手觀音一般整齊,就等著抓我。

  就當我在重力驅使下背朝河栽去的時候,我在空中做圓輪揮舞的手被一只芊芊玉手拉住了。

  「小馬哥,怎麼這麼不小心?」三娘輕輕巧巧地將我拉上來。

  忽然被三娘所救,我看著她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的命是我的。」三娘俏臉一紅,道:「只有我能吃你。」

  我一愣,認真地盯著她,想看出這妖精到底在想什麼。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一個人,結果除了越看越覺得這妖精真漂亮之外,還發現三娘背後的景色有點扭曲。

  靈壓!

  「危險!」我大喝一聲,連忙推開三娘。

  靈壓刷地過去了。

  我扶著三娘的肩膀,三娘看著我,我看著三娘。

  三娘的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我說:「不用怕嘛,那東西已經躲過去了。」

  三娘臉色更白了:「小馬哥,你的肚子……」

  我低頭一看,我的肚子破了一個大洞,裡面的內髒還在有規律地運動著。

  我還以為我躲過了那個靈壓,原來沒躲過。

  只是那玩意兒飛得太快,切了我的肚子我還沒反應過來。

  剛才沒有感覺,現在看到了,才覺得肚子涼涼的,風從我的前身進來,從後身刮出去。

  貔貅不停地撞擊結界,「馬力術!」那結界要是有形體保准被他撞碎,可惜現在他死活撞不進來。

  我呸了一聲,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水。

  三娘看著我,臉上失去了平日的笑容,問道:「小馬哥,你要說什麼?」

  貔貅叫道:「妖女,離開他!」

  我說:「我勒個擦……」剩下的話本來是想說老子竟然沒躲過去,但是話將出口忽然身體湧上一陣劇痛。

  我後退了兩步,身體失去了力氣,直直地掉進河裡。

  「小馬哥!」三娘連忙伸手拉我,但還是沒來得及拽住我,手在我眼前抓了個空。

  隨即潛藏在河內的無數只手就代替了三娘,將我拖入了河中。

  我在血紅的水中越沉越深,偏偏這時意識還是清醒的,睜著眼睛,看著周圍的斷肢蜂擁到我身邊。幾個有頭的幸災樂禍地說:「哈哈哈哈,又掉下來一個sb,又掉下來一個sb!」

  我想呵斥他們,一張嘴血水就灌進了食道,只能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聽到那聲音,殘肢們更高興了,圍著我轉個不停,拉著我的四肢往外扯,似乎是要瓜分我的身體。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它們撕裂,但是卻不覺得痛,反而有一種回到母親子宮中的安穩感。這時我再看見那些殘肢,就覺得非常高興,心中覺得這些斷肢碎屍都是我的同胞,他們取走我的身體是應該的。

  我越想越高興,扭頭看向我的左邊,那是一個有頭和脖子,但是脖子上只連了半個肩膀和一只左手的女人。我想,這是我的姐妹,於是溫柔道:「嗚嚕……嗚嚕嗚……嗚嚕……」我想說你們拿吧,我的身體可以全給你們。

  那女人一愣,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覺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又說:「嗚嚕嗚嚕……嗚嚕嗚嚕……」

  那女人把手鬆開,啪地給我甩了一個巴掌,罵道:「流氓!」

  旁邊的只剩半拉下巴的男人奇怪地問她:「你聽懂他說什麼了嗎?」

  女人說:「沒聽懂。」

  男人說:「那你打他幹嘛啊?」

  女人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在嘲笑我沒有胸!」

  你這第六感不准!這也差得太離譜了!

  雖然在水中那巴掌威力不大,但這也很打擊我的積極性,我正想辯解,忽然覺得身上六個方向傳來了拉力,身體馬上就要被撕破了。

  我把他們當同胞,可是他們完全不當我是自己人,五馬分屍已經算極致了,他們竟然來六個方向!

  我很生氣,想吼他們,可是卻叫不出來,我的身體已經被他們扯到了最大的限度。

  我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卻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就像吹大的氣球一般,皮膚越來越薄,肢體被拉得越來越長。

  最後「彭」的一下,我的身體被他們拽爛了。拉著我身體的殘肢們在反作用力下向後飄去。

  我的頭覺得身體輕了不少,正在高興,就見下一秒,那些斷肢又像被什麼東西吸過來一般,朝我蜂擁而來。

  不止是他們,遠處的斷肢也飄了過來。

  這是要幹啥?

  我慌亂地推開貼在我臉上的一只腳,卻看見那些斷肢已經堆積在我面前,如同一堵牆塞滿了河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堵牆,然後忍不住說了句髒話:「嗚嚕尼瑪!!!」

  然後那堵牆就以排山倒海的陣勢朝我壓了過來。

  「啊啊啊啊!」我一聲慘叫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身體,四肢俱全,肚子完完整整也沒口子。剛呼了口氣想這夢做得真寫實,就發現不對,地面竟然在搖晃!

  我連忙坐起來,這才發現我坐在一只小船上,船尾站著一個老艄公,穿著蓑衣帶著草帽,正在慢悠悠地劃著船。

  天是黑的,河水也是黑的,就船頭掛著一盞燈,映出河岸茂密的紅花。

  我問:「大爺,這是哪裡?」

  那老艄公說:「這是忘川河。」

  我哦了一聲,心想這河的名字起得還挺洋氣,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和我一起的人呢?」

  老艄公不說話,繼續搖他的船。

  我自討了個沒趣,看旁邊的花開得挺漂亮,又問:「這是什麼花?」

  老艄公說:「曼珠沙華。」

  我愣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名字似乎在哪聽過,再看那花附近並沒有光,但卻能讓人清楚地知道它是紅色的,我小心地問:「你說什麼?」

  老艄公道:「曼珠沙華,就是石蒜,蟑螂花。」

  我馬上反應過來:「就是閻王殿外面種的,趕蒼蠅老鼠的那種?」

  老艄公點點頭。

  我回想起剛才他說的忘川河,大吃一驚:「那我死了?」

  老艄公說:「來到這裡,是活還是死已經沒有區別了。」

  我這才知道剛才果然不是在做夢,心中一寒,馬上對老艄公說:「師傅,拐個道行嗎?先開到地府去,我要去見閻王。」

  老艄公說:「我們這線路是固定的,不能改變。」

  我說:「我是閻王特派的陰界特使,你把我送到閻王哪裡,我讓他給你漲工資。」

  老艄公說:「我是志願者,沒有工資。」他頓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你是閻王本人也沒有用,我這裡開不到別處。」

  我問:「什麼意思?」

  「這裡是處於六界之間的另一個空間。」老艄公說,「和鬼界並不相連。」

  我說:「那我怎麼回去?」

  好像我問了什麼可笑的問題一般,老艄公笑著搖了搖頭:「來了這裡,還想回去?」然後停下動作,說,「到了。」

  我抬頭一看,船已經到了岸邊。

  老艄公示意我下船,我見岸上除了紅艷艷的蟑螂花之外不見一個人,心想下去了更沒人說了,問老艄公:「就沒有人回去過?」

  「你說人類?不久之前倒是有一個。」老艄公一邊靠岸一邊說,「但是那人和你不同,他是個有道行的道士。」

  我心虛地說:「我也是個道士。」

  老艄公看了我一眼,把船停在岸邊說:「可他法力很高。」

  我聽著很熟:「那道士叫什麼名字?」

  老艄公說:「好像是姓馬?」

  我拍腿叫道:「他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

  老艄公同情地看著我:「這種裝熟的辦法早就過時了。」

  我說:「沒裝熟,是真的!我也姓馬!」

  老艄公問:「那你知道馬道長現在在哪裡嗎?」

  我走下船說:「不知道。」

  老艄公歎了口氣,把船往外劃,一邊劃一邊道:「他當年說這裡很危險,要一直守著,即使死了魂魄也不會投胎,現在卻又不見了……哎,真沒想到啊,他也會不見行蹤。」

  我高聲喊:「船家,你先別走,告訴我他是怎麼出去的?」

  老艄公沒有答話,慢慢劃動著船槳,消失在黑色的虛空中。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一陣頭暈,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等穩住身體,我再看見周圍漫無邊際的紅色蟑螂花,心中一陣煩躁,快步往深處走去。

  走了一陣兒,忽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我連忙跑過去,拍著他的肩膀道:「哎呀,總算碰見個人。」

  那人轉過頭,竟然是一具乾屍!

  他眼珠子已經沒了,眼眶的地方留著兩個空洞,臉上皮膚縮成一團,整個牙床都露了出來,只有頭上還稀稀拉拉地帶著頭髮,除了多層皮,其余看起來跟骷髏沒兩樣。

  乾屍用兩個黑洞眼眶盯著我,我不知道他沒有眼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只是被他盯得心中發寒,雞皮疙瘩布滿全身,只後悔手邊沒有拿防身的東西。

  乾屍看了我一會兒,移開目光,慢騰騰地站起來,朝前走去,邊走邊發出奇怪的聲音。

  他舌頭已經乾了,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我聽不出他到底在說啥,但那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悲愴。

  在他走動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背後帶著一根細長的尾巴。

  這是只妖怪。

  乾屍走了幾步,忽然倒在地上。我以為他是自己絆倒了,沒想到那裡又站起另一具乾屍!

  第二具乾屍把第一具乾屍按在花叢中,瘋狂地撕著後者的肢體。第一具乾屍一點血都沒流,被扯爛的地方不斷發出類似於布條被撕爛的聲音,最後被撕得粉碎。

  第二具乾屍把從第一具乾屍身上撕下來的皮放在自己的嘴中咀嚼,嚼著嚼著忽然嚎叫起來,抱著第一具乾屍的屍體不停地重復著一個音節:「麼……啊……麼……啊……」

  紅色的曼珠沙華籐蔓一般纏繞上兩具乾屍的肢體,最後將兩具乾屍一起裹了起來。

  片刻之後,籐蔓退了下去,原地只留下了一堆白骨。這個花會吃人!

  我站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花海中從頭涼到腳底,想要逃,卻不知道能逃向何處,腳一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堆白骨。

  就在這時,我在那堆白骨中看到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尾巴骨。看到那個,我才明白剛才第二具乾屍說的「麼……啊……麼……啊……」是什麼意思,它在叫「媽媽」!

  這妖怪吃掉了他自己的媽!

  我身上湧出一股惡寒,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爬起來就跑。

  曼珠沙華發出紅色的光,花田如同不斷展開的紅色綢緞一樣隨著我的腳步向遠處蔓延。

  前面又出現了一些乾屍,這其中有動物身體人頭的妖,也有人類。他們面無表情地在花叢中游蕩,無一例外都身體瘦弱,皮包骨頭。

  忽然一個大肚子女性乾屍喊叫起來。她把自己的肚子切開,然後掏出來一個血淋淋的孩子,用力向地上摔去。

  與此同時,旁邊的乾屍一擁而上,肢解大肚子女屍,他們面無表情地大嚼著女屍的皮,然後再被紅色曼珠沙華吞噬。

  我快要被這情景弄瘋了,發狂似的跑。途中又見到穿著相同戰衣的士兵們互相廝殺,孿生兄弟自相殘殺,夫妻們互相毆打,老人掐死小孩,女人捅死男人,人類殺死動物,動物咬死人類……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此。

  跑到後來,我甚至連看都不看他們了,只是重復跑的動作,我能感覺到精力漸漸從我的身體流向花田。最後,我的身體變成了一團棉花,沒法用力,沒法使勁。

  我倒在曼珠沙華上,旁邊不知道是誰扔的一塊碎鏡子,鏡子中映出一張臉。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乾瘦蠟黃,眼窩深陷,除了眼眶裡還有眼睛以外,和其他乾屍沒有任何區別。

  那是我的臉!

  完了,我也變成這樣了。我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憤怒的情緒,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我招誰惹誰了我,為什麼是我在這?

  我越想越氣,簡直想破壞這世上的一切。

  那股怒氣讓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站起來,煩躁地走來走去,像其他乾屍一樣,等待某一個乾屍爆發憤怒或者力竭而倒,這樣我就可以拆它的骨剝它的皮,來緩解我的怒氣。

  我能感覺到其他乾屍煩躁的情緒,這些情緒讓我更加的暴躁。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有人的負面情緒達到了頂點。

  那是一個小乾屍,穿著個小裙子,看樣子是個女孩,怒氣爆發時正在憤怒地踏著地上的花。

  旁邊的乾屍一擁而上,我也不落人後,幾步跳過去去拉小乾屍的手。我身旁的一個乾屍卡嚓一聲拆掉了小乾屍的胳膊,拆了一塊皮往嘴裡放,然後把剩下的扔在一旁。

  我被其他乾屍擠出來正在著急,見他把胳膊扔了,連忙跑過去撿起來。

  看著上面還有一小塊皮,我頓時像發現了寶藏一樣歡天喜地,小心地掀下來,半抬著頭,用無名指和拇指捏著,小心翼翼地將皮拎到空中,然後弓著身子,大張著嘴,就要把皮扔進嘴裡。

  就在這時,我的頭偏了一下,看到了剛才地上放著的碎鏡子。鏡子裡正照出我一臉陶醉地對著手中乾屍皮的表情——毫無血色的乾枯的臉,配著貪婪的表情,人不人,鬼不鬼!

  我猛地打了個冷戰,馬上恢復了理智。

  我這是在幹什麼?

  那小乾屍還在被其他乾屍撕扯,我怒從中來,沖進屍群中,護著那小乾屍叫道:「你們他媽的還有沒有人性!這是個小孩,還是個小女孩!」

  那些乾屍轉移了目標,跑過來拉扯我,我一邊護著那個小女孩乾屍一邊推搡那些僵屍,忽然覺得右腿咯登一聲,轉頭一看,我的右腿竟然被那小乾屍卸掉了。

  那小乾屍抱著我的腿,面無表情地扒著上面的皮往嘴裡塞。

  我看著她,想生氣卻也氣不起來,只是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

  我少了只腿,站立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些乾屍一擁而上,開始對我扒皮拆骨。

  我一點都不疼,這會兒也完全恢復了理智,可惜雙手難擋一群乾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那些乾屍拆了,最後只剩了個頭,完全沒辦法抵抗,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認命地想這可得又死一次了。

  這麼一想我就很郁悶,一般人的遺言都很帥氣,可上次臨死前我在世上的最後一句遺言是「我勒個擦」。

  當時三娘就在我面前,我還捨身救她,憑她和我的情意,不要說什麼英文的愛老虎油了,哪怕我說一句大妞子我稀罕你她都會死心塌地記我一輩子。

  我勒個擦!最後我竟然就說了個「我勒個擦」!

  乾屍們分了我的身體,那個小乾屍又跑過來掀我的臉皮,我痛心地看著她,說:「小朋友,你叔叔臉皮薄,不好吃,你看在我救了你一次的份上,就給我留點臉吧。」

  那乾屍和我剛才一樣,已經失去了理智,自然不會聽我的話,伸著剩下的一只手就要摸我。就在此時,只聽啪的一聲,四周的乾屍被卷上半空。

  「走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睜眼一看,只見綢緞面的扇子辟辟啪啪地拍走那些乾屍,一身紅衣的三娘手持扇子站在我面前,臉上是又傷心又愧疚的表情。我從未見過這女妖精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哀傷地走到我面前,抱住我的頭顱,輕聲道:「對不起,小馬哥,我來晚了。」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她也含淚細細端詳著我:「若是我當初強硬一點讓你走,你就不會死了……」

  我見她哭,雖然沒有身體了依然覺得心疼,安慰她道:「嗨,別自責了,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三娘猛地睜大眼睛,驚呼一聲把我拋出。

  我「哎呦」了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圈。

  三娘指著我道:「你沒死?」

  我說:「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有斷氣?難道我變成男人頭二號了?」

  「等下……」三娘指著我的脖子處問道,「你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脖子處發生了什麼,只是感覺脖子那裡癢癢的,有東西不斷往下湧。

  三娘拿出玉盤給我看,我看到玉盤上的我從脖子處慢慢長出腳、腿、身體和胳膊,就像是原本縮成一團的氣球人偶被吹起來一般,我的身體馬上就長全了,而且由於血氣充足,我的臉也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覺得和平常無異。

  這是怎麼回事?

  我和三娘面面相覷。

  三娘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來這裡的事情和三娘詳細說了,三娘仔細觀察我的身體說:「這身體不像是你自己的,上面屍氣太濃重。」

  「是嗎?」我看看自己的身體,「我沒感覺出啥。」

  三娘思索道:「你說你在河中時斷肢朝你湧來,應該是因為你吸收了河裡的斷肢,所以當你受傷時,這些斷肢碎屍就組成了你新的身體。」她說完,伸手摸著我的肩膀,閉眼感覺了一會兒:「是這樣沒錯,你的身體裡現在帶著成百上千的鬼氣。」

  「這都行?」我說,「那我算是活的還是死的?」

  「我也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三娘說,「雖然你的身體現在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了,但是你的生命還在持續,而且那麼多的斷肢,幾乎可以供你重生無數次。」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

  這不就等於開通了鎖定生命的外掛了嘛!我樂道:「那我豈不是死不了了?」

  三娘橫我一眼:「美得你,世上哪有死不了的人?按這兩次最後留下的都是你的頭來看,如果你的頭受到傷害,你就沒辦法復原了。」

  我想起剛才小干屍要乾我臉皮的事,一陣後怕。

  三娘盯著我道:「可是到底為什麼,你會擁有這樣的能力,難道這就是你的資質嗎?」

  我說:「三娘,你知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去?」

  三娘道,「你跟我來。」然後帶著我往前走。

  我說:「我在這花田走著,覺得身上力氣快要被吸乾了,為什麼你沒事?」

  「因為我法力高強啊。」三娘笑道,「而且在這裡呆的時間很短,若是呆的時間長了,有再多的法力也會被耗光。」

  我倆一問一答,跟之前啥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氣氛融洽,和樂融融。

  我著實不想打破現在的氣氛,可是有些問題不得不問:「三娘,這次的事情是你搞出來的?」

  三娘點點頭。

  「你當真想殺我們?」

  「……」三娘說,「小馬哥,如果我說我是逼不得已,你信嗎?」

  我毫不猶豫地說:「我信。」

  因為我回答得太快,三娘有些吃驚地停下腳步,看著我,驚訝地笑道:「為什麼?」

  我說:「不止是我,這話你問小二樓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雲美,他們都會這樣回答你。」

  三娘笑笑,轉過頭。

  我又問:「三娘,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三娘靜默片刻,說:「救一個人。」

  「誰?」

  三娘說:「一個英雄。」

  我問:「男的?」

  三娘點頭:「嗯。」

  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希望女人把自己當英雄,但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心中的英雄是別人。所以聽到這句話我有點不是滋味。

  三娘是何等聰慧的妖精,馬上知道我在想什麼,笑起來:「小馬哥,我雖然敬他愛他,可是那和男女之愛無關。」她邊走邊問我,「你看到這裡成群的乾屍了嗎?」

  「看到了。」我說,「我原來以為只有人死了會屍變,沒想到你們妖也是。」

  三娘說:「他們都被封印在小二樓裡,無法出去。」

  「怪不得我那樓裡老是鬧鬼。」我說,「原來底下被封了那麼多東西,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鎮妖塔?」

  三娘疑惑地看著我:「鎮妖塔?」

  我比劃著跟她解釋:「就是把殺人放火犯大錯的妖怪關起來改造的高級監獄,據說進去的都是無期徒刑,基本都出不來。」

  三娘搖頭道:「不,這裡不是你說的那個。」

  我說:「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三娘搖頭道,「我只知道這裡是極陰之地。極陰之地的形成需要天時地利,而環境在歲月的變遷中多多少少總是會有改變,所以世上並不是只有一個極陰之地。極陰之地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不斷轉移,轉移的時間有可能是一千年,也有可能是幾秒。極陰之地雖然對人和仙不好,但卻是鬼怪修煉的好去處……發現情況有異常,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終於聽到三娘講故事,我快走兩步,走到她身邊聽她說。

  「那時我父親狐王剛去世不久,天賦極高的七弟剛登上王位,族裡卻相繼有人失蹤。」三娘繼續道,「我們查明那些失蹤的狐妖都是在某個極陰之地修煉時不見的,於是就告知了那位英雄。那英雄調查之後發現,那些極陰之地竟然開始吞噬附近的所有生物,包括人和附近修煉的鬼和妖!妖界馬上將這件事情上報給天庭。可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就在等待天庭處理的這段日子裡,情況愈演愈烈,妖鬼沒有辦法抗拒修煉的誘惑,即使用定力迫使自己不去那裡修煉,不知何時會出現在哪裡的極陰之地,如同一個隱藏的巨大炸彈,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你身邊爆炸。不久以後,這個極陰之地越來越大,甚至能將周圍的生物吸到自己的范圍內再吞噬,人界妖界鬼界折損的人鬼妖不計其數。」

  三娘歎了口氣,道,「地府那裡的生死簿,應該就是在那時開始錯亂的。」

  「然後呢?」我問。精力依然不停地從我身上流到曼珠沙華上,每次我快被吸成乾屍,三娘就把我的頭拆下來,等我長出身體繼續走。

  「然後那位英雄無法坐視不管,他主動進到極陰之地,我和七郎那時年少無知,偷偷跟著他進來。看到的就是你所看到的這個景象。」三娘指著花叢中的干屍,「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充滿了各種負面情緒,困在這裡的妖鬼被曼珠沙華吸收精氣和妖力並不斷被輸入負面情緒,當他們失去理智崩潰時,其他妖鬼就會吃掉他。而吃了別人皮肉的妖鬼,也會被曼珠沙華連魂魄一起吞噬。換句話說,進來的數以千萬計的妖鬼,只有死路一條。」

  「那時的情景比這裡恐怖千萬倍。」三娘踏過一堆白骨,輕聲說,「你所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最恐怖的、最荒誕不經的事情,最負面的情緒,都能在這裡看到。」

  「當時我和七郎已經嚇傻了,若不是那位英雄,我們兩個可能已經死在這裡。」三娘繼續道,「即使被救,我們還是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可是即使如此,我和七郎依然相信,那個人會帶我們出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地上的曼珠沙華已經不見了,我們來到一片極其寬敞的空地,這裡站著數不清的妖怪,見我們過來,紛紛給三娘讓道。我們走到空地的中心,那裡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妖怪,他們後面坐著一個大妖怪。

  這些妖怪和之前見到的其他乾屍不同,雖然瘦,卻很精神,目光銳利,顯然沒有失去神智。

  「我們全心全意地相信著那個人,因為……」三娘走過那兩個妖怪,對著坐在後面的妖怪作了個揖,「他是我們蓋世無雙的妖王。」

  原來是妖王!我細細打量那大妖怪,只見他四方臉,濃眉大眼,頭髮雖亂卻不顯邋遢,身上披著一張獸皮,灰白的頭髮如鋼絲般豎起,額頭寫著一個黑色的「王」字。

  他肌肉結實,身材高大,坐在那裡像小山一樣,不怒自威。

  妖王聲音低沉,充滿威嚴:「三娘,你怎麼回來了?」

  三娘彎腰,深深鞠了一躬,答道:「那日您在內,仙界大軍在外,硬是在這空間中打開一道門。可惜那門只能打開幾秒,之後仙界就會將這裡封印。您用妖力送走了我們,自己卻留了下來。」三娘抬起頭,正視妖王,「我至今還記得您說的話,您說您要留下,保護您的子民,直到找到可以解放他們的方法。而這八百多年,若不是您在這裡用妖力支持,這裡早就沒有妖鬼生存。可是撐了這麼多年,就算是您,妖力也無法再支持下去,這一路過來,我發現您的妖力衰竭,無法控制這裡,若是再留下去,連您也會變得危險!」

  妖王說:「所以你找來封印鑰匙,解開了封印?」他聲音低沉,壓迫感十足,「這裡面也有佚名的功勞吧?」

  「佚名他是打造封印鑰匙的工匠妖轉世,世上只有他能找到不斷變化的極陰之地的大門。」

  「混賬!」妖王喝道,「你們知道打開封印會有什麼後果嗎?封印一開,極陰之地就會繼續吞噬世上的一切。」

  三娘跪下,道:「陛下對我如父如母恩同再造,我不願見您死在這裡。」

  妖王怒道:「你是想讓我丟下我的子民逃跑嗎?」

  其他妖怪哭成一團。

  「陛下您在這裡支撐,應當最明白這封印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三娘說,「與其呆在這裡同歸於盡,不如保存實力日後再戰。」

  我在三娘身後,聽他倆說話聽得無聊,看向旁邊兩個妖怪,他們倆一個長著狼尾巴,一個長著豹尾巴。

  我向他們倆打探道:「兩位大哥,在這裡呆多久了?」

  倆妖怪看我一眼,沒吱聲。

  嘿,這倆妖怪還挺傲的。

  我見這倆人往一個地方看,一瞅,那裡正有幾個乾屍在搶奪一塊皮。

  狼妖說:「那看起來味道真不錯。」
 
 「有啥意思?」豹妖抹了一把嘴,「光是皮,干擦擦的,沒肉。」

  狼妖問:「你說咱們幾年沒有吃過肉了?」

  豹妖歎氣道:「進來以後就沒吃過。」

  狼妖抱怨道:「天天吃這花我都快變成食草動物了,雖然說毒不死,但每頓都這樣也受不了啊。」

  豹妖說:「哎,出去吃了就回不來了。忍忍吧,我們要盡職盡責地保護妖王。」

  說完兩個人又繼續呆滯地看著那些乾屍,大有一種萬物皆空之感。

  瞧這倆那寒磣樣,我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就是肉嗎,咱這多的是。

  我扯下一條胳膊扔給他們:「拿去吃,別客氣。」

  兩只妖怪大張著嘴看著我。

  「不夠?」我坐下來,把右腿扯下來扔給他們,「沒事兒,多大點事兒,我這還有。」

  兩個妖怪一個捧著我的胳膊一個捧著我的腿,哆嗦地看著我。

  我拉著我的左腿說:「你們還想要?」

  狼妖眼圈紅了:「俠士怎麼稱呼?」

  我說:「馬力術。」

  豹妖抹淚道:「前有佛陀割肉喂鷹捨身飼虎,今有馬力術扯胳膊喂狼卸腿飼豹。這種大無畏的精神,實在太令人感動了!」

  狼妖高聲叫道:「活菩薩啊!」然後就跪下來沖我拜了一拜。

  我那個不好意思啊,連忙搖著剩下的一只手道:「不就是一只胳膊一只腿嘛,不用行此大禮,你們這樣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然這樣吧,我把這個也送你們了!」我扯下自己的左腿扔給他們,「給給給,拿去吧,我多得很,別客氣別客氣。」

  「活菩薩啊!」兩個妖怪感激地痛哭流涕,「菩薩,你還有什麼遺言,就交代了吧。」

  說完,兩個妖怪不忍心看我,背過身邊吃邊抹眼淚。

  狼妖吃了幾口道:「這肉怎麼是餿的?」

  「別說瞎話了,剛從身上摘下來的,肯定新鮮,哪能餿啊?是不是你幾百年沒吃肉忘記肉是啥味道的了……」豹妖咂巴著嘴,奇怪地說,「哎?是有點怪味,難道那活菩薩有狐臭?」

  「你比我還扯,你拿的那是腿,咋能有狐臭?」

  沒味道就奇怪了。我想,河裡那些碎屍都不知道泡了幾百年了,能沒味嗎?

  「你們等會兒再吃。」我說,「我向你們打聽一個人。」

  他倆和聲問:「你打聽誰?」

  我說:「你們見沒見過一個姓馬的道士?」

  「姓馬的道士?」正在和三娘說話的妖王轉頭問向我,「難道是那個叫馬建民的?」

  「你認識他?」我精神一振,「他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

  妖王道:「不久之前我見過他一次。」

  我說:「是不是三十年前?」

  「不,是更近的時候。」他想了一下,道,「應該是在今年。」

  「什麼?」我精神一震,「今年?」

  終於有馬建民的消息了!

  「不可能!」此話一出,連三娘都驚道,「門沒有開,他怎麼進來?」

  「他進來的時候,還保持著人身。」妖王贊賞道,「區區一個人類,竟然能毫發無傷地來到我這裡,實在是絕無僅有。那道士誤以為這空間是我造出的,說要收我,和我大戰了三天三夜。」妖王哈哈大笑,「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人類,我喜歡。」

  我問:「他現在在哪裡?」

  妖王說:「他走了。」

  「走了?」三娘問道,「他又是怎麼出去的?」

  「我與他合力,在空間撕開了一條路。」妖王歎道,「論道法,人間恐怕再沒有人能比過他。」

  「怪不得我今年感到您妖力大幅衰竭,原來是為了送那人出去。」三娘問,「既然開了一條道路,您為什麼不帶大家出去?」

  「那道路只能堅持幾秒的時間,又長達萬米,處處陷阱,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入時空漩渦粉身碎骨,即使是我也不敢貿然上前。」妖王說,「不過若是那人,一定可以平安出去。」

  我問:「為什麼?」

  妖王仰頭大笑:「因為他和我打了一個賭!」

  「賭什麼?」

  「賭他出去之後能找到救出我們所有人的方法!」

  三娘問:「陛下你賭他贏?」

  妖王的笑聲震得地面都在顫抖:「他自己也賭他贏。」

  三娘無奈道:「這還賭什麼。陛下你就不怕他是個江湖騙子?」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妖王看上的男人,怎麼可能讓我失望?」妖王斬釘截鐵地道,「他定會回來!」

  「陛下,你和這結界只能再撐數月。數月之後,您妖力用盡,結界崩潰,極陰之地再次反噬,世界馬上就會陷入恐慌。」三娘說,「只有……幾個月了。」

  「很好。」妖王神情坦然,「還有幾個月。」

  三娘沮喪地問道:「所以陛下是不願同我出去了?」

  「修煉千年的妖怪數量不多,早已在門開時從門中出去,剩下的都是無力逃生的妖眾。」妖王掃視了一眼不遠處的妖怪們,道:「若是你再不將鑰匙取出,大門完全被打開,結界被沖破,就連幾個月的時間也沒有了,你走吧。」

  三娘含淚道:「我知道了,陛下您保重。」說罷,對我道,「小馬哥,我們走吧。」

  說話的這功夫我四肢已經長好了,站起來對著妖王抱拳:「後會有期。」

  妖王看著我,奇道:「你這身體倒是很有趣。」

  我謙虛地說:「這是剛學會的技能,就是開了死不了的無敵模式,沒啥厲害的。」

  兩個專心吃肉的妖怪轉過頭,見我四肢完好,嚇了一跳。

  狼妖問:「剛才吃肉不是幻覺吧?」

  豹妖說:「不是,我嘴裡還一股臭味呢。」

  狼妖說:「吃了這肉,我覺得還是吃素比較好。」

  豹妖連連點頭。

  那肯定,至少那些花沒放臭。

  我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對妖王道:「馬建民確實出去了。」

  三娘問:「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忘川河的時候,撐船的老艄公告訴我的。他說這麼多年,這裡只逃出去過一個姓馬的道士。」

  「忘川河?老艄公?」妖王皺起眉頭看著我,「忘川河只有地府才有,這裡怎會有忘川河?我在這裡八百多年,從不知道這裡還有撐船的艄公。」

  我看向三娘,三娘也道:「我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什麼河。」

  我回想起那黑不見底的河水,像是被人潑了一盆涼水,由頭冰到腳,問:「那我見到的是什麼?」

  妖王正要回答,忽然地面開始強烈地震動,遠處的花田就像舞動的綢帶一般呈波浪形浮動。

  我一個站立不穩坐在地上:「怎麼回事?」

  鬼怪們尖叫起來,因為震動的幅度太大,地面出現了巨大的裂縫。裂縫伴隨著地面開裂的聲音一路蔓延,然後像是被切開的西瓜一般越裂越大。

  來不及跑的干屍和妖怪們往深不見底的裂縫中掉去。眾妖們鬼哭狼嚎,慘叫聲不絕於耳。

  妖王大喝道:「抓緊地面!」說罷,身形猛地變大,兩腳踏在裂縫兩邊,雙手摁住裂縫兩邊的地面,然後怒吼一聲,手上發力,硬是將那條裂縫生生地合上了!

  大地尚在不斷震動,妖王雙手摁著地面,豆大的汗珠雨一樣地往下滴。

  地面的震動到了這裡,變得緩和下來。

  狼妖豹妖一人抱一個小妖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正緊緊抓著地皮,見事態緩和了,鬆一口氣,忽然聽得身後三娘驚叫:「那是什麼?」

  我轉頭一看,不遠處的地被掀了起來,紅色曼珠沙華夾雜在泥土中紛紛地往下落。

  那地皮被掀得越來越高,縱貫東西,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們所在的方向湧來,直到到了妖王身前,忽然停止了移動。

  此時那地皮已經高如雄山,身材高大的妖王在它面前如同蚊蟻一般,光看大小,實在難以想象妖王能憑一己之力,生生地止住那地皮的移動!

  妖王胳膊上青筋畢露,緊咬牙關,不動如山。狼豹二妖不斷將幸存的眾妖聚集到妖王身邊。

  「小馬哥!」三娘拿著玉盤給我看,「鑰匙快要被取下來了。」

  玉盤上映出現實中的情形,李伯通已經爬到了石獅子背後,正拉著鑲在石獅子背後的鎖頭往外拽。

  「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三娘拎著我的後背,腳尖點地,一躍而起,順著那立起的地皮一路向上,「快走!」

  在地上感覺不到什麼,但走在那直立的地皮上,就能感覺到那地皮後面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動它。等我們快到地皮上端時,那地皮已經在壓力的作用下開始彎曲。我和三娘腳朝天空頭朝下,翻轉了一百八十度。

  此時耳邊風聲猛烈,再看地下的妖王和妖眾,已經同人偶一般大小。

  「小馬哥,若是門關上就出不去了。」三娘對我道,「一會我將用妖力沖出一條路,你從那路出去。」

  我聽她這話說得決絕,心裡一緊,反問道:「那你呢?」

  三娘道:「現在這種情況,容不得我們倆一起出去。」

  我說:「那不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

  「小馬哥,你聽我說。」三娘說,「你出去以後,一定要找到馬道長。我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我說:「萬一找不到呢?不行,你還是得跟我一起走!」

  三娘說:「如果找不到,你就帶著小二樓的居民們,離開這裡,離得越遠越好。」

  我心中一緊,抬頭看向三娘,她腳下步伐不停,臉上依然帶著我熟悉的嫵媚微笑。

  「小馬哥,我是只薄情寡義的狐狸,現在是我背叛你們在先,所以你們丟下我,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她轉過臉,對我笑道,「如果你們氣我背叛你們,打傷雲美,破壞結界,那你們就用好好活下去這一手段來報復我吧。」

  「你想得美。」我鼻子一酸,高聲說道,「你在這裡好好等著,老子一定把馬道士帶來!要是這之前你就死了,我就收了你的魂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其實我倆都知道妖怪死在這裡,用不著我收,就會被曼珠沙華吸收,魂飛魄散,可是三娘聽了我的話,眼睛一彎,輕輕巧巧地道:「好。」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地皮的盡頭。

  「小馬哥。」三娘沖我微微一笑,「我不會死的,」她輕聲說,「我在這裡等你回來救我,一直等著。」

  說罷,她手一翻,將我往空中拋去,高喝一聲:「走!」

  虛空之中出現了一條道路。

  我的身體向高空飛去,同時三娘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下墜。

  在下一瞬間,我飛越過了地皮,終於看到地皮背後推著它移動的東西。

  看到那個東西,我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是水!

  地皮之上,推動著地皮運動的,是水!

  海一樣廣闊的水,漫無邊際地從地皮後面湧上來,一波一波地拍打著地皮的背面!

  而那片波浪洶湧的汪洋之上,飄浮著一片扁舟,舟上站著一個身穿蓑衣,帶著草帽的老艄公。他正在巨大的波浪中慢悠悠地劃著船,劃船的動作如同正處在平靜的湖面一般悠閒愜意。

  在我飛過湖面的一瞬間,我看到那老艄公的半張臉。

  花白胡子上的嘴唇,是微微揚著的,似乎眼前這件危機和底下數以萬計的妖怪們的生命無關緊要,不值一提。

  最恐怖的事情不是殺戮,而是不把殺戮當成殺戮。

  我經過無數大風大浪,卻是頭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恐懼。

  水汽在我臉邊經過的時間只有一瞬,然後它們就以千軍萬馬般的奔騰之勢,沖過了地皮的邊界,瀑布一般地湧了下去!

  三娘下落的身影被水簾吞沒。

  「三娘!」我高聲叫道,然後整個人已經到了三娘為我開辟的路口。那路口越來越小,眼看就要消失。

  我感到我向上的沖力已經不夠,馬上就要下落。

  這時從那路口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抓著我的頭將我拽了出去,頭剛出去,就聽得脖子那裡卡嚓一聲,路口已經關閉,卡掉了我整個身體。

  我顧不得去看身後,抬頭盯著抓我出來的那人。他穿著白色唐裝,長髮扎在腦後,肩上趴著一只樣子奇醜的狗。

  改命人!

  「你還不能死。」改命人說,「你得去找馬建民。」

  怎麼哪裡都有你?

  「你到底有什麼陰謀?」我怒喝道。

  改命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並不回答,然後伸手將我往另一個方向扔去。我的頭撞在地上,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5-20 05:3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5-22 01:39 AM 編輯

第十章 尾聲

      「馬力術,馬力術!」

  「密斯特馬。」

  「瑪麗叔?瑪麗叔?」

  「徒弟?徒弟?」

  「啊啊……啊啊?」

  朦朧中,我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叫我。

  「領導,你看這怎麼辦?」

  「這個事情很不好辦啊,這雷鋒同志身體變成這樣,按理說他應該死了。可是說他死了吧,他還有脈搏和心跳,魂魄也在身體裡。」

  「那我們是勾他的魂魄還是不勾啊?」

  「咱們工作中有一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請領導指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那天具體什麼情況,咱們也不知道,更何況雷鋒同志是閻王派出的特使,官比咱們大,下級怎麼能拘領導的魂嘛。這事咱們還是不摻和的好。」

  「瑪麗叔木有屎!你看剛找到他的時候他還素一個人頭,現在他已經長出半個身體了!」

  「密斯特馬究竟是從哪裡學會的這個技術,我想學,I want study!」

  「他長出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上面帶著濃烈的屍氣。」

  「貔貅,不用擔心。據我夜觀星相,掐指一算,算出他的身體馬上就能長全。」

  「所以偶說應該把他種到地裡澆澆水,施施回,曬曬陽光,這樣他就能長的快點了。」

  「嘿嘿嘿,這個好玩,這個好玩。」

  「雷迪嘎嘎,你先別動馬力術,別動,乖啊,一會兒我做好吃的給你吃。」

  「我的特長是唱歌,據說優美的歌聲能讓病人身心舒暢,快速痊愈!老師們,同學們,現在我給他唱首歌吧。」

  「小剛!你真是個好孩子!」

  「小剛同學!你是我們的榜樣!」

  「那麼我現在為他演唱一首《青藏高原》,為了更快地唱出感情,我決定直接從高潮開始唱:『呀啦嗦,這就是青藏高原……』」

  「不許唱!」我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睛,「呀什麼呀,給老子閉嘴!你見過誰探病唱歌唱《青藏高原》,還直接唱高潮!你敢唱我揍你!」

  那學生唱到一半被我打斷,半個身體有形體,半個身體變得透明,卡在一邊唱不出聲音,憋得臉通紅。

  房中的妖魔鬼怪人一起湧過來七嘴八舌地和我說話。

  「瑪麗叔你腫麼樣了?」

  「師侄,來讓我給你把把脈。」

  「密斯特馬,你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馬力術你餓嗎?你想吃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雷鋒同志,你……」

  我呆呆地望著他們,貔貅、雲美、吊死鬼、男人頭、小鬼、苟富貴、勿相忘、女老師、學生A、學生B、學生C、D、E、F、G……

  人是齊全了,可是唯獨沒有那個牙尖嘴利、神秘嫵媚、令人又愛又恨的狐狸精三娘。

  我忽然心如死灰,對他們道:「扶我出去看一下。」

  貔貅和李伯通一人一邊扶著我出了門,一出門就看見小二樓面前立著兩個石獅子,和小二樓一般大小,身上幾道深深的裂紋,凶神惡煞地對著門口。

  貔貅說:「這兩個守門神堅持不了多久了。」

  雲美說:「主要是在這裡擋光討厭。」

  我沉默地看著那倆石獅子。

  李伯通說:「你不是掉在河裡了嗎?怎麼搞成這樣出現了?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一言難盡。」我歎了一口氣,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們說了。

  「事情就是這樣。」我問向身邊的鬼怪,「再過幾個月這結界就會支持不住,你們要跑還來得及。」

  「原來如此。」男人頭道,「three mother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啊。」

  吊死鬼點頭:「那偶們得趕緊找到馬道長才行。」

  苟富貴勿相忘往門口飄:「事不宜遲,我們去找找相關的資料。」

  雷迪嘎嘎說:「我不走,走了就沒肉吃了。」他問小鬼,「你走嗎?」

  小鬼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一時無言,看向之前被三娘襲擊的雲美:「你走嗎?」

  「我不走。」雲美早已紅了眼圈,佯怒道,「我要等她回來向我道歉。」

  小二樓居民的態度都如此明確,只感動得我眼圈發漲。為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看向石獅子。

  李伯通在一旁歎氣:「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我是抓錯妖怪了。」

  我把目光從石獅子身上移開,嚴肅地看著李伯通:「師叔,我要找到馬建民。」

  「……」李伯通仔細端詳著我,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好,馬兄的後代果然和他有幾分相像。」

  我說:「你把他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我。」

  李伯通問:「他的事和你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你是真的要聽?」

  「我當然要聽。」我拍著石獅子道,「我和三娘約好了。」

  「那好。」李伯通說,「我把關於他的一切都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備。」

  我深深地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我已經沒有了退路。

  改命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馬建民去了哪裡?那撐船的老艄公究竟是誰?

  這些謎題,我都會一一解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12-28 10:16 PM

第三卷

第一章 雪夜來客

    我和死黨二狗子、強子坐在小二樓門口,盯著不遠處誇誇其談的導遊。

    「俗話說得好啊,這市外有個楊明村,村子附近有個小二樓,小二樓出了一件稀罕事,這稀罕事兒呢,就是咱們這……哎,我們自己團的遊客往前站點啊。」導遊一手拿著大喇叭,一手指揮遊客別被蹭聽的擠跑了,「要說這稀罕事兒呢,就是在小二樓前面,一夜之間,忽然冒出了一對巨大的石獅子!」

    商界精英強子嘆道︰「你這都變成旅遊景點了,你也不收個門票,太可惜了。」

    我目光呆滯地盯著石獅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導遊伸手指向石獅子︰「這事太過奇怪,所以引起了各界的關注,吸引了很多人來參觀,也就有了我們這個觀光團。大家看這石獅子,足有兩層樓那麼高,身上有兩道長長的裂縫。它們面對小二樓,威風凜凜。據專家檢測,這對石獅子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她問遊客,「那麼,你們發現這兩座石獅子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遊客們看著兩座石獅子,議論紛紛。

    導遊說︰「那好,我們再看這兩座石獅子,這兩座石獅子有三怪。第一怪呢,就是它們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第二怪呢,就是這兩座石獅子背後都有個凹印,一個是鎖頭形狀,一個是鑰匙形狀,不知道有什麼用。而且我們知道,石獅子是驅邪護院的,一般都是頭朝外,而這兩座石獅子,卻頭朝小二樓,這就是石獅子的第三怪了。為什麼會這樣呢?村民說這是因為小二樓鬼氣太盛,只有這樣鬼氣才能被壓制住。這些說法都是傳言,信不信都看各人——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反正我信了。」

    她走到小二樓門口,指向我道︰「這位呢,就是小二樓的屋主馬力術,馬先生。因為小二樓是私人住宅,所以我們就不進去看了,要是有人想和馬先生合影留念,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我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呆呆地轉過頭,只露給他們一個英俊的側臉。

    二狗子馬上展現出黑道老大的霸氣,攔在我身前道︰「男的和他照,一張十塊錢。女的和我照,免費。」

    遊客們一哄而散,其中一個渾身名牌的胖子忽然被人拉住︰「這位道友,我看你面相與我有緣,不如坐下讓我為你算算。」

    拉住他的是個黑胡子道士,慈眉善目,笑起來帶著一股仙氣,一手拿著拂塵,一手扶著一個竿子,竿子上綁著塊白布,上書「鐵口直斷李伯通」幾個大字。

     胖子轉過身,他頭上戴著個帽子,墨鏡遮住了上半邊臉,口罩遮住了下半邊臉,    整個人捂得就跟搶銀行的一樣嚴實,然後那胖子對著道士就笑了︰「這樣遮著你還能看出我面相與你有緣?這可稀奇了,哈哈哈……」

    黑胡子道士是什麼人?他是我師伯李伯通,坑蒙拐騙……不是,鑽研道法,刻苦除妖這麼多年,什麼陣勢沒見過,當下也不慌張,淡定地說︰「凡人用肉眼當然看不見,貧道用心限去看,看到的比凡人更多,貧道平日不常與人算卦,今日見你我有緣,我給你算上一卦。」

   胖子問︰「算卦要錢不?」

    李伯通捻著胡子微微一笑︰「去財消災,多結善緣是好事,這樣吧,我給你打折,原價九千九百九十九,現在只需要十塊錢。」

    胖子呸了一聲,邊走邊道︰「你有天眼我還有心眼呢,想騙我錢!」

    李伯通懊惱地說︰「怎麼每次一到最後一步就不行了呢。」

    「不會做買賣!」強子說,「因為你總是在人家還沒完全上鉤的時候說要錢,賺錢就應該像我們搞裝修一樣,先給個便宜價,然後等人認定你了,你再說原來的地板不好、瓷磚不好、油漆不好,然後換好的加錢。」

    說完,他和二狗子又都蹲回我身前,盯著我。我茫然地注視著前方的石獅子,對他倆視而不見。

    強子伸手在我面前搖了搖,見我沒反應,悲痛地對二狗子說︰「看來是真傻了。」

    強子嘆道︰「怎麼就搞成這樣了呢。」

    他倆是聽說我傻了才從市裡趕過來的。來了之後雲美把來龍去脈一說,本來是不信,後來又見了吊死鬼和男人頭,不信也得信了。

    「這是為情所苦啊。」二狗子說,「這小子打小就專情,你看他從小到大出門請我們吃飯,麵條只吃牛肉麵,炒菜只吃炒土豆絲,兩樣兒吃這麼多年就知道了。」

    強子說︰「那是他摳,我請客的時候他都是雞啊魚啊的要。」

    二狗子把我拽起來道︰「你別老坐著了,站起來走動走動。」說著,就拉著我到處走。

    雷迪嘎嘎坐在一個土堆上,前面擺了張紙,有很多散客在那裡圍觀。

    「這家伙腦子不好,這會兒又在搞什麼吸引大家的注意?」他們好奇地拉著我走過去,看見我的人都像看見鬼一樣地遠遠避開,自動為我讓開一條路。

    很多遊客對著我議論紛紛,這個神情緊張地問︰「你能看見他麼?還是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

    那個說︰「這裡果然靈異,哎……這不是剛才說的那個屋主嗎?」

    我們越聽越奇怪,走到雷迪嘎嘎面前,低頭去看。

    雷迪嘎嘎身旁擺著我的相片,面前的紙上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大字,那紙上還有遊客扔的幾塊錢!

    強子給氣樂了︰「他賺錢比黑胡子道士厲害,也比人家缺德!」

    雷迪嘎嘎本來看著我們嘿嘿地傻笑,後來見二狗子面色不善地撕了紙,才起身要跑。

    二狗子大喝一聲︰「站住!欺負我兄弟,找死!」說完,一腳踹出去。

    踹出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二狗子馬上咦了一聲,只見雷迪嘎嘎邊跑,手中邊揮舞著他的一只鞋,越跑越遠。

    二狗子今天穿的旅遊鞋,鞋帶系得嚴實,能用這麼快的速度解開鞋帶並偷走鞋子,是因為雷迪嘎嘎上輩子是賊祖宗無名,偷東西的技術爐火純青,這輩子腦袋不清楚就是上輩子偷東西的報應。之前三娘利用他開門的時候他清醒了一陣,沒過多久,就又變回來了。

    當然真說他傻,他有時候又猴精,就像現在,他就知道偷了二狗子的鞋二狗子就沒法追他了!

    二狗子站在原地金雞獨立,氣得直罵娘。此時雲美從門附近探出頭,問︰「你們在做什麼?」

    雲美是典型的中國傳統美女,一出現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當然如果他們知道雲美的真身是畫皮妖,恐怕就不會是現在的表情了。

    雲美幾百年前被丈夫背叛,她丈夫誤以為她背後繪著藏寶圖,活生生地將她的皮扒下,雲美復仇時,被高人將仇恨封在鏡子裡,就把這事忘了,直到幾百年後她丈夫為了寶藏又找過來時她才找回當時的記憶。

    最後惡有惡報,雲美的怨念消散,原本封印她仇恨的鏡子現在成了守門者——因車禍而死的老師和學生們的住處。

    我用呆滯的眼神看著雲美,雲美悲傷地看著我。

    我看著面前的人群,忽然怒從中來,揮著手驅趕他們道︰「別看了別看了,今天參觀時間結束了,哪來的回哪去。」

    強子把我往屋裡拉︰「走走走,有什麼事回去說。」二狗子勾著一只腳,一蹦一蹦地跟著我們進了屋。

    我從兜裡掏出一把鎖頭一把鑰匙,鎖頭是雷迪嘎嘎的,鑰匙是雲美的,兩個都是拳頭大小。

    這鎖頭和鑰匙正好可以瓖進那兩座巨大石獅子背後的凹槽,換言之,這兩個東西就是打開石獅子機關的鑰匙。

    那兩座石獅子是天界為了壓制住能吞噬一切的極陰之地設置的,被吸入極陰之地的生物會進入到一個類似地府的空間,精神崩潰之後被妖花曼珠沙華吞噬而死,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機關打開時出去。

    若是打開機關,打開「門」的時間太長,石獅子就會壓制不住極陰之地,沒有限制的極陰之地會吞噬世間的一切。

    潛在我身邊的三娘為了救出困在極陰之地內的妖王打開了機關,卻在最後關頭捨身救了我,自己留在了極陰之地。

    石獅子經歷上次的事,再開一次就會馬上崩潰,可時間一長,不說三娘在那險惡的地方會有危險,這兩裂了條大縫的石獅子能撐多久也是個大問題。

    吊死鬼和王亮正親親熱熱地坐在沙發上玩舌頭。吊死鬼名叫孔婷,生前是官家小姐,被人改命騙婚之後死於非命,現在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王亮,一人一鬼好得像蜜裡調油一樣。

    我看看他們,再看著鎖和鑰匙,三娘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眼前,我心中一酸,悲從中來,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密斯特馬。」房內飄出一個男人頭。

    這個男人頭叫關興,百年前在迷霧事件中死在這裡,後來為了弟弟關武就一直留在了小二樓。

    男人頭問︰「你找到偶得密斯特馬的消息了嗎?」

    我搖頭。

    男人頭口中的「偶得密斯特馬」是指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馬建民是個不遜於我的出色的道士,曾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深入到了極陰之地內的空間見到了妖王,並說會幫助妖王找出破解那個空間的方法。妖王堅信馬建民能救他們,我也答應了三娘去找她,問題是這小二樓是馬建民留給我的遺產,遺產這倆字說明馬建民已經死了,按理說我直接去地府找馬建民的魂魄就可以了,可是馬建民死後魂魄卻並未去地府。

    換言之,馬建民失蹤了。

    這陣子兩個鬼差苟富貴和勿相忘一直在聯繫全國各地的鬼差所尋找馬建民的下落,但是一直沒有消息。

    我們之中最後一個見到馬建民的人是我師伯李伯通,這陣子他給我講了不少馬建民的事,基本上這倆人湊在一起過的就是喝酒、閑逛、打混的日子,但從李伯通的話中可以看出馬建民絕對是個講信用、重義氣的人。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馬建民和李伯通說他答應了別人一件事,要去尋找線索。按照時間推斷,馬建民說的那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將妖王他們救出極陰之地。也就是說,馬建民是在尋找解決極陰之地的方法的途中失蹤的。

    他到底找到了什麼?又為什麼會失蹤?

    而且在這一系列事件中,還有一個完全看不出身份、動機,但卻酷愛玩神秘的改命人存在。

    「那胖子雖然捂得嚴實,可是頭上黑氣環繞,不出幾日一定會出事。」李伯通搬著他的算命攤子走進來,邊走邊搖頭,「我幫他算命是為他好,他竟然不領情,罷了,罷了,這就是命,強求不得。」

    強子這樣的青年企業家最相信這些迷信思想,聽到李伯通這麼說,馬上問道︰「難道你還真有點本事?」

    李伯通眼楮一亮︰「那當然,你要算姻緣、事業,還是家庭?看在你是小馬朋友的份兒    上,我給你打折,原價九千九百九十九,現在算你五十就可以。」

    剛還是十塊嗎,你這是殺熟啊!

    我一聽他要忽悠我兄弟,馬上清醒了,說︰「算了吧你,你淨吹牛,如果你真那麼能,當初答應我的事兒早就做到了。」

    三娘被困在極陰之地後,李伯通答應過我告訴我馬建民的事兒,但是後來挑了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跑來找我,跟我說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他要講故事了。

    我看他那個勁頭,嚇了一跳,以為馬建民做過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兒。

    緊接著,李伯通從道袍裡拿出一個小本本,開始給我講本子上他記錄的事情,我伸頭一看,那上面寫的都是「X月X日,馬建民和我打賭,輸了我什麼什麼」。

    怪不得他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他是想要債啊!

    我說︰「怎麼全是他欠你,你欠他的呢?」

    李伯通不高興地說︰「就算是好友,我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記清楚嘛!」

    馬建民當初咋沒一拳揍死他!

    李伯通說︰「我不可能時刻都和馬建民在一起,所以肯定會漏掉些重要的事件。」

    我問︰「那咋辦?」

    李伯通說,要完整地看一個人的一生最簡單不過,只要去地府看輪回盤就行了。聽了他這話,我馬上下地府找閻王,誰知道閻王死活不願意給我們看,說這牽扯到個鬼隱私,萬一被別人知道,告上天庭,他就完了。

    後來李伯通答應這事兒他來搞定,之後幾天不見人影,今天來了也啥都不說,就在我家門口忽悠人。

    李伯通摸著胡子笑道︰「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正好現在快到時辰了,該有人來接我們去地府了。」因為李伯通說話向來不吉利,所以我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他這是在說真話,還是說我倆一會兒就要在這裡同歸於盡。

    就在我迷糊時,一輛紙車穿牆而過。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紙車,上面糊著五顏六色的彩紙。

    我的第一反應是之前壽衣店的老賈還魂了,馬上做出警戒的姿勢。

    紙車停在大廳,車門一開,一卷紅紙從車門掉出,邊滾邊展開,剛剛好滾到我腳下。

    我往車裡一看,司機長著個牛腦袋,西裝革履的,手裡還拿了半截平時廟裡點的那種香,一邊把香煙往嘴裡吸,一邊沖我眨眼楮︰「哥們兒,上車!」

    這不是地府的牛頭嗎?

    這司機的官有點兒大,我後退兩步,說︰「牛哥,你這是親自來接我上路呢?我老婆現在生死不明,我還得趕著去救她,你送我去了,可得把我送回來啊。」

    牛頭豁達一笑︰「咱手裡一天捏著成千上萬的人命,還能貪你那一條?別扯啦,上車吧!」

    李伯通拍拍我,說︰「走吧。」

    我踩著紅紙,和李伯通並排往車上走,我還是第一次在紅紙上走,怎麼走怎麼覺得別扭。

    雷迪嘎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此時站在旁邊看著,然後扭頭問吊死鬼︰「馬力術要當新娘子去了?」

    吊死鬼笑得舌頭亂顫︰「表亂說,瑪麗叔辣素要去陰曹地府了。」

    說來也怪,我在紅紙上越走越覺得身體輕,最後走到車上的時候,身體已經輕得幾乎要飛起來。

    牛頭說︰「記得把安全帶系上。」

    我說︰「就這還要系安全帶啊?」

    牛頭說︰「那當然,你以為這是普通車啊,這可是閻王特用的名車,你看。」他把身子讓開,我伸頭一看,前車蓋上寫著四個大字——老死來死!

    我當時汗就下來了。

    牛頭得意地說︰「一般人可坐不上這車。」

    這不廢話嗎?一般人也不想坐這麼不吉利的車!

    牛頭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這可是某個富豪送給閻王的,說是國外進口的。」

    我說︰「你們上當了吧?外國可沒有這樣的扎紙藝術,就差在車上面寫個Made In China了。別的不說,就這紅配綠,五顏六色的鄉村非主流搭配法,你們也信它是進口的?」

   「你說得很有道理。」牛頭點點頭,說,「不過也有可能是國內生產,到國外貼個標再運進來,現在這種事兒也很多,畢竟是大公司嘛。」

    送到國外貼標貼上「老死來死」四個中文還忽悠人說是進口的,這大公司長不長眼啊!他哪怕貼個「old death come death」也比這樣洋氣啊,而且都死了還要搞國內生產國外貼標,然後漲價賣國內,霸佔地獄市場,太可恨啦!

    牛頭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說︰「你聽聽這車的聲音,那叫一個洋氣。」說完,一踩油門,這紙車就以十碼的速度沖了出去。

    牛頭很得意,說︰「你聽聽這聲音,這是高級車的聲音,普通車的聲音雖然也是颯颯颯颯的,但忽高忽低,一點都不穩定,這車的聲音就是颯颯颯颯,低沉穩定,跟男低音的聲音一樣!」

    我是真聽不出來!

    不過看牛頭誇這紙車的樣子,顯然這車還真不簡單,原來閻王死活不願意給我們看輪回盤,這會兒怎麼忽然變了想法,還派出高級車接送?

    我很好奇李伯通到底和閻王說了什麼,問他︰「你到底和閻王說了什麼?」他笑道︰「我和閻王說,如果他不讓我們看,我就去上訪,把他上次去吃飯不付錢,還順帶拿了人家三包餐巾紙的事兒供出來。」

    我說︰「就這些事兒他們就怕了?」

    李伯通笑而不語。

    牛頭說︰「別提了,這年頭,在地府當官的都是弱勢群體,上次有個當官的說再來上訪,他就去斷魂台,投河自盡,結果第二天來上訪的鬼是原來的十倍,樂得啊,就等著看領導自盡。」

    你們平時都幹了什麼事兒,才能讓人家把你們恨成這樣啊?

    輪回盤立在高台上,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只有鏡子閃著五彩的光,那些光凝成一個漩渦,仔細看去,那些漩渦的粒子竟然是由一張張人臉組成的,然後漩渦越來越淡,鏡子上出現了無數張臉,無一例外都是陰惻惻的笑臉,同時鏡子傳來鬼哭狼嚎一般的淒慘聲音,中間還夾雜著女人的尖笑,鏡子正中間浮現出一行字——「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陰曹地府歡迎你!」

    我有種把這鏡子砸爛的沖動!

    太疹人了這,沒人看到這鏡子會覺得高興!

    「閻王有令,你們只能看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否則容易被上面發現。」看守輪回盤的鬼差站在鏡子旁邊,對著鏡子報出了馬建民的生辰八字,只見鏡子裡的鬼臉如同被打散了一般地散去,漸漸浮出了一個嬰兒。

    李伯通解釋說︰「這就是你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馬道長。」

    鬼差遞給我們一個遙控,說︰「覺得慢就快進下吧。」

    原來這是錄像機啊!

    因為這影像的時間和人生活的時間是同步的,馬建民經歷過的事情又太多,如果要按正常的進度看,看完這些我也已經老了。

    所以我只能拿著遙控一邊快進一邊看馬建民的一生,然後我發現這老小子不愧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從小就淘氣,又是掏鳥蛋,又是偷地裡土豆的,還整日神叨叨的,無恥的樣子很有我的風範。

    李伯通說︰「馬兄天賦異稟,從小就能看見鬼怪,不過他也聰明,跟誰也不說,那時候是特殊時期,子不語怪力亂神,要被發現了,就有他受的了。」

    在馬建民十幾歲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在特殊時期被批判的道士,那道士第一眼看見馬建民就覺得他是可造之材,偷偷教了馬建民不少東西。兩個人一個偷偷摸摸地教,一個偷偷摸摸地學,竟然也讓馬建民學會了不少本領。

    那道士原來地位應該不低,本事也很大,平時總是木著一張臉,只有見到馬建民來學道術的時候才會高興一點。

    但是後來道士還是沒扛住惡劣的環境,死了,屍體被人隨便找個地方埋了。馬建民半夜偷偷跑到道士的墳頭,拿了個小木板立在墳上,然後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看到這裡,我不禁停止了快進,心情沉重地看著少年馬建民對著墳頭磕頭。

    「哎。」我感慨道,「如果那道士能活到現在,應該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我聽馬兄說過這一段故事。」李伯通說,「但是就我看來,那道士的功力遠遠不如馬兄啊……難道他之後又有什麼奇遇?」

    此時輪回盤的鏡頭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背影,那男人穿著一身白衣,頭髮披在身後。

    我和李伯通都愣住了。

    白衣男人說︰「生亦何歡死亦何悲,人的生命早已由上天注定,生命自有輪回,他今天死在這裡,明天就會生在其他地方,你又何苦拘泥於一世的肉身?」

    這聲音隔上幾萬年,長出霉,化成灰我都能記得︰「改命人!」

    改命人竟然出現在這裡!

    原來這個無處不在的改命人竟然與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也見過。

    「這就是你們說過的改命人?」李伯通仔細地看著改命人的背影,「看不出來什麼……」

    輪回盤中的馬建民也聽到了改命人的話,轉過頭好奇地問道︰「你是誰?」

    就在這時,輪回盤忽然變得一片漆黑。

    我和李伯通面面相覷,連忙叫來鬼差,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故障了?」鬼差擺弄著遙控器,「我看看……」

    他摁著快進,過了一會兒,輪回盤上終於又出現了畫面,但是改命人的那一段已經跳過去了。

    李伯通問︰「這種情況常見嗎?」

    「不常見。」鬼差說,「不過之前幾個命運改變的人都有過這樣的情況。」

    看來改命人的那一段我們是沒有辦法看了。

    我說︰「那繼續看後面的吧。」

    和改命人見面之後,馬建民性格大變,法力也大增,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瘋瘋癲癲,好酒好賭。

    「嗯,」李伯通滿意地摸著胡子感慨,「這才是我認識的馬建民嘛。」

    這不是高興的時候吧,從普通人的標準來看,他已經墮落了啊。我說︰「你知道改命人和馬建民說了什麼嗎?」

    李伯通搖頭道︰「馬兄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段往事。」

    我說︰「馬建民失蹤會不會和改命人有關係?」

    李伯通點頭︰「應該不會有錯,因為現在看來,馬兄的命運已經改變了,除了改命人,再沒有人能改動生死簿。」

    我再繼續快進,所有的事情我們都是匆匆看過,但速度依然太慢,畢竟把一個人的一生壓縮在兩個小時內實在太難,尤其是馬建民這種一生離奇事不斷的人。後來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將影像的速度調到了肉眼看不清發生了什麼的地步,然後我們叫來了看守輪回盤的鬼差    幫我們看,因為只有他才能在這種速度下看清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再找到那個穿白色衣服的改命人。

    可是後來鬼差找到幾個穿白色衣服的人都不是改命人,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甚至還是李伯通和馬建民收服的三娘的弟弟,那只九尾白狐。

    倒著倒著,鬼差忽然問道︰「決到結尾了,就剩十分鐘了,你們要不要看看?」

    我點頭︰「停下來,從這裡看。」

    畫面中,馬建民正在一個房間裡來回踱步︰「眼看大限之期就要到了,我答應妖王的事情還沒有做到,難道就要這樣失信於人!」

    我心想,這道士這麼看起來也是個正派人啊,死到臨頭還想著約定,也算是個鐵血真漢子了。

    馬建民又說︰「乾脆一會兒鬼差來我再和他們賭一把,賭贏了讓他們再給我續上五年命……哎,我上次買的作弊撲克放哪了?」

    這人還真不能誇!

    就在馬建民在房間裡翻來翻去找撲克的時候,距離完結的時間越來越少。

    眼看離完結只剩不到一分鐘了,我和李伯通都緊張地盯著輪回盤,眼楮都不敢眨一下。

    影像裡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馬建民一邊翻東西一邊說︰「鬼差吧?都來索命了還這麼客氣幹什麼?直接進吧!」

    那敲門聲依然不停,馬建民眉頭一皺,直起身子看著大門。

    時間只剩幾十秒了。

    敲門聲依然在持續,馬建民還在看著那扇門。

    時間只剩下十秒了,我急得汗都順著脖子流了下來,你可別給我停在這裡啊!馬建民手中黃符一閃,變成一把大刀拿在手裡,喊道︰「是誰!」然後警惕地走到門前,打開門。

    下一刻,馬建民的表情變得非常奇怪︰「你是……」然後他眼珠轉動,移到了另一個方向,「杰克?」

    「哧」的一聲,畫面消失了,輪回盤變成了黑屏,接著又出現了那個宣傳語「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陰曹地府歡迎你」。

    「怎麼回事?」我跟鬼差說,「再來一次。」

    「這只能看一次,看多了容易被上面發現。」那鬼差愁眉苦臉地說,「再看幾遍也是一樣的,特使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算了吧。」李伯通安慰我道,「我們至少有點收獲,知道這件事依舊和那個改命人脫不了關係。」

    我說︰「還有他最後那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說『杰克』?」

    「好像是個外國人名?」李伯通說,「這名字聽起來很耳熟啊……」

    我說︰「天上掉下來一塊磚,砸死十個人,估計就有六個人英文名叫杰克。」

    過了一會兒,輪班的馬面叉開著那輛老死來死接我們回去。

    回到小二樓,雲美他們馬上圍過來問我們這一趟的結果,甚至連強子和二狗子都沒走,在這邊等著我回來聽故事。

    我把事情一一說了,眾人都很失望。

    吊死鬼問︰「那馬道長到底是腫麼樣了……」

    我說︰「還是生死未卜,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敲門的人是誰。」

    李伯通掐指一算,嚴肅地說︰「我一直覺得馬兄沒有死。」一直聽我們說話的小鬼眼楮一亮,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命很苦,小時候被賭徒買下養小鬼,折磨死以後也一直是孤魂野鬼,生前又被人割了舌頭不能說話,直到遇見馬建民才有了個伴,身上這一身衣服都是馬建民給他燒的,聽到馬建民還活著自然十分高興。

    李伯通說的這個可能性我不是沒想過,可是人要是沒死,我怎麼連遺產都繼承了?這時我胸前的玉佩發出微弱的光,附在玉佩上的貔貅低聲問︰「馬力術,馬道長去世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我說︰「這我記得,是個穿西裝的律師,還訛了我不少車錢……」我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說不定來敲門的就是那律師,他可能知道馬建民的下落!」

    強子急忙問︰「合約呢,合約呢?」

    我說︰「就在紙上印了個手印,那紙還被他拿走了。」

    王亮問︰「你知道他是哪家律師事務所的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強子搖頭嘆道︰「你活到這麼大沒被人賣了,真是個奇跡。」

    二狗子說︰「這樣吧,你把那人的特徵告訴我,我讓手下人對市裡的律師事務所展開地毯式搜查。」

   我把雲美叫來,我說她畫,整整折騰了一天,終於畫得八九不離十了。

    我們畫畫的時候,強子他們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最近市裡出了個重大連環殺人案,犯人一連殺了七個人,被害人屍體被發現時已經開膛破肚,內臟七零八落,殺人手段極其殘忍,搞得市內人人自危。

    新聞主播正在勸大家晚上盡量不要單獨出門,獨自在家要鎖好房門。強子說︰「這年頭變態怎麼那麼多?」然後對二狗子說,「咱走吧,天都黑了,再晚沒車了。」

    二狗子拿了畫像往門口走︰「瘋子殺人犯比黑社會還恐怖……怎麼這麼冷?」

    他這麼一說,我們也感覺到有股寒氣從門口涌來,而且那寒意越來越重,現在雖然是深秋,但是也沒有冷到這種地步,這氣溫明顯跟臘月差不多了,沒過幾分鐘,靠    近門口的地面甚至積了一層薄霜。

    我們全站起來,盯著大門。剛才和雲美畫畫,又開著電視,所以沒有察覺門外的聲音,現在才聽到門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強子緊張地看著門外︰「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陰氣?門外有鬼?」

    「不是。」李伯通道,「這冷顯然和陰氣不同,是因為氣溫降低造成的。」

    王亮抱著胳膊打哆嗦︰「就算是降溫,也不會忽然降到這個溫度,這都快零下二十幾度了吧?」

    雲美的抵抗力強於我們,對這溫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皺著眉看大門,道︰「門外似乎有妖怪。」

    我連忙回去取了桃木劍,李伯通從懷裡掏出幾張符給我們一人一個,王亮把吊死鬼護在身後,男人頭飛到屋頂,小鬼走回自己屋裡,雲美做出警戒的姿勢,強子抄起電視遙控器護身,雷迪嘎嘎面不改色地坐在沙發上看新聞,李伯通躲到我的背後,我木然地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拽到我前面。

    二狗子握著門把問︰「準備好了?我開門了?」

    我們默默地點點頭。

    二狗子剛擰動門鎖,只聽得呼的一聲,門馬上被大風沖開,在門口的二狗子硬生生地被風刮得後退了幾步。

    暴風夾雜著雪花卷進屋子,一時間雪花迎面撲來,風吹得人睜不開眼楮。

    我站在強子身後,隱約還能看見風雪中有一個黑色的身影走進屋子。

    我大叫︰「二狗子,關門!」

    二狗子閉著眼楮摸到門,「啪」的一聲將門關上。

    二狗子靠在門上,一邊抹臉一邊說︰「這風雪來得太邪乎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你們……」他話說到一半就停了,警惕地看著屋子裡的人。

    雖然開門不過一會兒,面前幾個人身上已經蒙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可也沒人動手拍,所有的人和鬼都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看著剛剛走進來的那個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高大,披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個身體和臉,只露出一雙藍色的眼楮。

    「小心,」李伯通不管已經凍上冰凌的胡子,拿拂塵做出防御的姿勢,對我道,「這妖怪很強。」

    貔貅從玉佩裡躍出,現出獸形對著那妖怪發出威懾的聲音。

    雖然門關上了,但是室內反而比剛才開門時還冷,我們甚至能看見那人身上冒出    的白色寒氣。

    「怎麼辦?」貔貅在心裡問我。

    我說︰「敵不動我不動,先觀察。」

    這時聽見雲美一聲驚呼,只見原來守在房頂上的男人頭忽然沖下來,直直地朝那陌生的妖怪而去。

    「動手!」見男人頭先行一步,我連忙大叫一聲,蓄勢待發的眾人同時衝了上去!

    「哇啊!」斗篷妖怪驚慌地躲過雲美和強子的攻擊之後,被貔貅壓在了地上,斗篷帽子掉了下來,露出一頭金黃色的頭髮。

    黃頭髮,藍眼楮,白皮膚。

   我們的動作停住了︰「外國人?」

    男人頭大叫著沖了過來︰「停,停,別動手,別動手,自己人!」

    那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欣喜地看著男人頭,大笑著露出兩顆尖牙︰「朱利亞蘿卜子‧亞歷山大!」

    男人頭飛到外國人頭頂,高興地轉了兩個圈︰「尼古拉絲凱七!」然後望向我,「密斯特馬,這就是教我英文的那個國際友人!他叫尼古拉絲凱七!我的英文名字就是他給我起的。」

    給你起了個朱利亞蘿卜子‧亞歷山大的名字,你一定欠他不少錢。

    壓制著外國人的貔貅問我︰「他身上有很強的妖力,要放開他嗎?」

    我說︰「放開吧,聽他們這起名的水平,就知道他們是同一國的。」

    貔貅放開了外國人,那外國人一邊起身一邊問︰「朱利亞蘿卜子‧亞歷山大,馬道長不在啊?」他起身的動作十分奇怪,斗篷下面鼓起了一塊。

    男人頭把頭偏向我,說︰「馬道長不在,他的後人在,你找他有什麼事?」

    尼古拉絲凱七看看我,說︰「原來你就是馬道長的後人啊,你會道法不,你能救她麼?」

    說著他掀開了自己的斗篷,我這才明白他剛才起身的動作為什麼那麼奇怪,原來他斗篷裡抱著一個女人。

    看見那女人,我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女人皮膚比白種人的尼古拉絲凱七還要白,透明得幾乎可以看到血管,盤起來的淺藍色頭髮有幾縷垂了下來,身上穿著件純白的和服,腳上還套著個木屐,雖然處於昏睡中,但明顯可以看出來這是個美女。

    當然,這都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這女人的肚子是被剖開的,肚子裡面的內臟器官像是人體模型一般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清晰可見。

    那些器官之所以沒有被搞亂,是因為它們已經被凍住了,或者說,這個女人的整個身體都被凍住了,她的身體上覆著一層厚厚的冰。

    尼古拉絲凱七身上的寒氣就是由此發出的。

    我們幾個見多識廣的還好,強子和二狗子看到這情景驚訝得嘴都合不攏。雷迪嘎嘎也跑過來,伸手去戳那穿和服的女人。

    我說︰「同志,我們這裡不收死人,再美也不收。」

    尼古拉絲凱七急道︰「你說啥呢,她還沒死,她是怕傷勢惡化才把自己凍住。」

    吊死鬼從王亮身後探出頭,看著尼古拉絲凱七懷裡的女人,皺眉道︰「這素日本銀?」

    尼古拉絲凱七說︰「俺是從英國來的,這是從日本來的雪女,俺倆是國際妖怪協會的留學生。今天白天看到一個妖怪害人,俺倆跑去阻止,沒想到俺們兩個打不過那一個,最後反而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所以俺帶著雪女逃出來找馬道長幫忙。」

    這外國人說話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兒。

    雲美奇怪地問︰「你們兩個看樣子修為不淺,什麼妖怪那麼厲害,你們兩個都打不過?」

    尼古拉絲凱七說︰「是開瞠手杰克。他愛吃內臟,擅長剖開獵物的肚子,將其殺害之後再吃掉獵物的內臟。」

    「杰克!」我們聽到這個名字都是一驚,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杰克的信息不用我們找,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啊!我想起來了!」李伯通說,「我說這名字我聽過,這妖怪我曾經聽馬兄說起過,我記得這妖怪太凶殘,馬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服了他,之後一直帶在身邊度化,後來度化成功就把它放了!」

    「啊!」強子說,「難道剛才新聞上說的殺人狂就是他?」

        尼絲凱七點頭︰「俺知道他之前在馬道長身邊,所以才來找馬道長,現在這玩意兒到處殺人,估計也只有馬道長能收得了他。」

    「那你就找錯了。」我說,「他已經失蹤了,目前不知道是生是死。」

    「什麼?」尼古拉絲凱七難以置信,「馬道長失蹤了?!」

    「這可就難辦了,」李伯通說,「馬兄既然能收服一次杰克,就能收服他第二次,更何況杰克在馬兄身邊待了那麼久,身上的戾氣已經去掉了不少,如果馬兄沒事,不可能任由杰克傷人。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事,杰克變得暴躁,而馬兄又控制不了他。」

    「殺人狂是最近才出現的,這麼說他很有可能一直和馬道長在一起,直到遭遇了那個意料之外的事……」王亮沉思著道,「所以……這個意料之外的事就有可能是馬道長失蹤的原因?」

    我眼楮一亮,如果是這樣,那杰克應該會知道馬建民現在在哪裡!

    「記得當初在馬道長身邊見到杰克的時候,他還是個怪獸,可是剛才看見那怪物,他已經升級了。」尼古拉絲凱七說,「他現在已經修煉成了人形。」

    我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戴著一頂棒球帽,穿著白色印花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外套,下身穿著牛仔褲和運動鞋。」尼古拉絲凱七說,「但這只是這次俺們見到他時他的穿著,下次不知道他會不會換衣服,而且俺懷疑他會改變樣貌。」尼古拉絲凱七嘆了口氣,「俺和雪女之前也關注過這一系列殺人案,其中有兩起命案現場附近有攝像頭,但是俺們調出了前後三天的錄像,並沒有長相相同的人經過。」

    我說︰「這不就等於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尼古拉絲凱七搖頭道︰「不,有線索,警方的調查報告聲稱在現場找到了一些白色纖維物質,初步懷疑他作案時總是戴著一副白手套,這點在俺們剛才和他對決時得到了證實。而且,根據對命案現場的分析,他喜歡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熱鬧的地方,一個是醫院。」

    我嘆了口氣︰「根據白手套找人也太難了,醫院還好說,市裡熱鬧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強子一邊把防身的遙控器扔回沙發一邊說︰「醫院也不容易找,大大小小的醫院不下五個,咱們哪有那麼多人挨個兒盯。」

    二狗子也點頭︰「這事兒太危險,不是人的東西太古怪,我不能讓我兄弟冒這個險。」

    雷迪嘎嘎聽我們說話聽得無聊,回到沙發上坐著看電視,正好一屁股坐在遙控器上,電視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下面來看一組娛樂新聞,著名歌星小嬌嬌來我市開演唱會,演出門票今天開始發售,因為本次演唱會不會開通網上訂票活動,售票處場面異常火爆,現在就讓我們去現場看看。」

    我轉頭對雷迪嘎嘎喊︰「關小點聲!」這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電視上。

    二狗子看到小嬌嬌的照片就笑了,對我和強子說︰「哎,你們還認得這人不?」

    我說︰「不記得,這麼漂亮的女的我不可能見過沒印象。」

    強子說︰「二狗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好的資源不介紹給兄弟。」

    二狗子說︰「你們是真忘了,當初小時候他搶馬力術暗戀的校花的時候,咱們還揍過他呢。」

    我一拍大腿︰「你說的是隔壁班的那個葛聚帥?咱小時候還一直罵他起這名字不要臉!」

    二狗子大笑道︰「就是他,他一直想當明星,後來去國外變了性,回來參加了個『翻滾吧!男娃』,因為非男非女引發了爭議,從此一炮而紅,現在竟然還能回來開演唱會了。」

    我沒想到身邊竟然有經歷如此傳奇的人,愣了半天,才想到問題,問二狗子︰「你    不是不看娛樂新聞嗎,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強子說︰「你忘了他的線人都是街坊裡的中年大媽,還能有什麼八卦是他不知道的?」

    在我們說話間,電視畫面已經切換到了賣票的現場,只見粉絲們瘋狂地擠在賣票口,售票地點人山人海。

    尼古拉絲凱七看著電視感慨道︰「今天我們就是在這附近遇到杰克的。」

    電視上外景主持人一邊解說賣票處的盛況,一邊拉了一個剛買到票的人採訪。

    一看到她拉住的人,我們全愣了。尼古拉絲凱七更是張大了嘴巴。

    外景主持人拉住的那個人戴著頂棒球帽,穿著白T恤,外面穿了件灰色的外套,下身穿著牛仔褲,腳上穿著運動鞋。

    主持人問︰「能給我們看一下你買的票麼?」

    那人伸出拿票的手,他的手上戴著一雙白手套!

    「杰克!」尼古拉絲凱七終於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就是他們所說的怪獸杰克!

    「怪不得會在那裡遇見他,原來他也是去買票的!」尼古拉絲凱七說,「這段視頻是在我們相遇之前拍的!」

    一時間我們全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盯著熒屏。

    主持人好奇地看著杰克的手套︰「您戴著白手套呢。」

    杰克回答道︰「是的,因為我害怕把珍惜的東西弄髒。」

    主持人笑著說︰「看來你非常期待這場演唱會呢。」

    「小嬌嬌這樣的人很少見,我對她十分有興趣,而且……」杰克點點頭,「這次演唱會將是一場盛宴。」

    主持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採訪的對象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凶手,繼續笑眯眯地問︰「拿盛宴來比喻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能說說你對這場演唱會的期望嗎?」

    「最近總是吃不太飽,」杰克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用舌頭緩慢地舔著自己的牙齒,「多少都好,希望這次能夠吃過癮。」

    只有我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想到演唱會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情況,身上一陣寒意。

    毫不知情的外景主持人開朗地笑著︰「這位觀眾真是很有意思。」然後畫面一轉,轉到主持人的單人鏡頭︰「據了解,這次演唱會的場地……」

    鏡頭從杰克身上移開,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

    二狗子搖頭道︰「原來杰克喜歡變態。」

    尼古拉絲凱七生氣地說︰「你說誰是變態!」

    雲美拉了拉李伯通的袖子,低聲道︰「道長,剛才他說杰克『原來他也是去買票的』,他用了『也』……」

    強子恍然大悟︰「原來你也喜歡變態。」

    尼古拉絲凱七氣得眼楮都紅了,叫道︰「不許侮辱俺偶像,他不是變態,他就是個非男非女的人妖!」

    這話就算他偶像聽到也不會覺得高興。

    電視上外景主持人還在邊走邊介紹場館,我看了半天再沒看到杰克,正準備放棄,    忽然鏡頭一晃,我猛然間看到了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

    那鏡頭晃得太快,以至於我不敢確定我看到的是否是幻影。

    貔貅問︰「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我說。

    貔貅的問話確定了我看到的景象。

    在鏡頭晃過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留著長髮,穿著白西裝的男人,那個男人肩膀上趴著一只狗。這種獨特的打扮,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那隻狗,是龍九子之一,貔貅的兄弟饕餮。而那個男人,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改命人!

    這個人是有著通天改命能耐的神秘人物︰他改變了符慶成和冷寶源的命運,使孔婷一家人和冷寶源的關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告訴關武迷霧的事情,間接導致了關興、關武兩兄弟的慘死;他讓賭徒知道成魔的方法,導致不少人將靈魂輸給賭徒;在雲美臨死前回應她心中的仇恨,使她變成畫皮;村裡翠萍老太太的瘋病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神通廣大到連天界和地府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我和他唯一一次接觸是在鬼市,他對我說過一句話——時代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你我只是推動世界變遷的一枚棋子而已。這句像是日本漫畫一般裝二而又莫名其妙的話,背後一定隱藏著改命人真正的目的,只不過現在我們線索太少,猜不到。

    貔貅問︰「改命人竟然在這裡,那是不是可以猜測,馬道長的消失和他有關?」

    我有種線索漸漸匯集在一起的感覺。

    那邊尼古拉絲凱七他們的討論也有了結果。

    「既然現在知道他買了演唱會的票,」王亮說,「那我們只要那天去演唱會找他,就可以縮小範圍了。」

    「對,」我說,「無論如何,我們得去演唱會看看。」

    尼古拉絲凱七抱著雪女,問︰「那她怎麼辦?」

    吊死鬼扭過頭看都不看雪女,說︰「留著她偶們都要冷屎啦。」

    吊死鬼平時都表現得十分善良,這話倒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深想一下大家也都明白了,孔將軍原來就是打日本鬼子的,吊死鬼生前正好是抗日戰爭年代,所以對日本人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尼古拉絲凱七惆悵地看著我們,問︰「她現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靈力,靈力消散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大風雪,這樣下去她自己也會衰竭而死。你們看這樣成不,你們家有沒有冰櫃、冰箱之類的,有就把她放進去?」

    雷迪嘎嘎扭過頭說︰「放進去就熱壞啦。」

    這句話馬上把尼古拉絲凱七說迷茫了。

    我家冰箱一直有的是加熱作用,之前在雲美的藏寶圖事件中我們拿到了三個散發寒氣的小瓷人,本來是想用那個冰箱,但是因為那小瓷人身上散發的是陰氣,結果導致我們吃了冰箱裡面的東西就鬧肚子,沒辦法,就又把那幾個小瓷人拿出來繼續拿冰箱當烤箱用。

    我把冰箱隔欄抽出來,又把幾個小瓷人放進去,讓尼古拉絲凱七也試試看能不能把雪女放進去。

    本來我是沒抱啥期望的,沒想到日本人體型小,輕輕鬆鬆就放進去了。

    二狗子看著冰箱感慨︰「怪不得日本片裡那麼多變態殺人案都把人塞冰箱,原來是因為方便。」

    李伯通說︰「雪女屬於陰冷的妖怪,那三個小瓷人身上的陰氣正好可以幫助她恢復。」

    吊死鬼還在嘟囔︰「為神馬要幫她?為神馬要幫她?」

    我說︰「她好了說不定能幫咱們把冰箱修好。」

    吊死鬼橫我一眼︰「瞧你那點粗息,上次修電器的說幾百塊就能修吼,要不然這錢讓王亮粗。」

    尼古拉絲凱七勸她︰「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叫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哼。」吊死鬼罵道,「你們八國聯軍也不素什麼吼東西。」

    尼古拉絲凱七馬上就無話可說了。

    這些歷史宿怨可不是我們幾句話能調和得了的,我求助地望向雲美。

    雲美會意,拉過吊死鬼竊竊私語,我隱約聽見雲美的話︰「不要擔心……上次我不是上網查了嗎……我找到了武器販子……對……專門倒賣核彈……是啊……以後誰敢欺負我們,我們就扔十個八個過去……」


    一席話說完,吊死鬼鎮定地飄回來,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尼古拉絲凱七和雪女︰「偶也不素小氣的銀,既然雲美都這麼縮了,辣麼你們就住下吧,偶警告你們,別有神馬小動作,要不然……哼哼……」

    吊死鬼這話說得霸氣側漏,又一次把王亮迷倒了,倆人馬上又你依我儂地甜蜜去了。

    強子敬佩地看著雲美︰「商場上就需要這樣的談判高手,雖然不知道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我真想把她挖角到我們公司。」

    我看看雲美,又看看吊死鬼,覺得剛才似乎聽到了什麼足以毀滅世界的了不得的事情。我拍拍強子的肩膀,說︰「算了吧.妖怪的世界是很危險的。」

    約好第二天去買票後,強子、王亮他們就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才想起我忘了問尼古拉絲凱七到底是什麼妖怪了。

    那家伙就住我隔壁,原來三娘的房間,一想到這兒我就有點傷心,三娘不在,這小二樓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我越想越惆悵,閉著眼楮睡不著。

    我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屋子裡有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扇動翅膀。

    我睜開眼楮一看,房間的右上方的角落有兩點紅色的亮光。

    妖怪!我心裡一動,從床邊摸著個蒼蠅拍扔過去,只聽得啪的一聲,那蒼蠅拍掉了下來。我連忙開燈看打中沒,結果那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我眼花了?我叫了兩聲貔貅,它沒反應,心想這估計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要不然貔貅早就出聲提醒我了。

    這麼一想,我就安心了,躺下繼續睡。

    沒過多久,忽然聽得門被人推開,隨著一陣熟悉的香氣,有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睜眼一看,馬上就呆了!

    只見我的床邊站著一個嫵媚的女人,用扇子遮住了嘴,巧笑倩兮地看著我,輕聲道︰「小馬哥!」

    「三……」我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了,結結巴巴地說,「三……三娘!」

    「小馬哥。」三娘坐在床邊,倒在我懷裡,柔情地說,「俺想死你咧。」

    我熱淚盈眶︰「我也想你,你怎麼來啦,妖王呢?」

    三娘沖我耳朵吹氣︰「妖王看俺太想你了,就讓俺來見你。」

    我總覺得她說話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裡怪,總之是和原來不太一樣。

    可是此刻朝思暮想的美人在懷,這點疑惑也不算什麼,我收緊懷抱,把三娘抱得緊緊的,道︰「你既然出來了,就別走了,我們一起找救妖王的辦法。」

    三娘說︰「嗯,俺知道咧。」說完話,她忽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讓我都愣住的動作——她把嘴唇貼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當場就僵住了,頭腦先是一片空白,然後轟的一聲炸了,我幸福地閉上眼楮,來來回回只有三個字不停地循環——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就在我歡呼雀躍的時候,貔貅的聲音忽然傳出來︰「原來你有這種愛好。」

    我愣了一下,然後定楮一看,頓時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面前的哪是什麼三娘,明明是個金髮碧眼的白種男人——尼古拉絲凱七!

    此刻他正按著我的肩膀,大張著嘴,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眼看就要朝我的脖子咬下去。

    我已經無處可躲,眼看他就要咬下來,我急中生智,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口水到他嘴裡。

    我敢肯定古今中外再沒有人,能想到這麼有效的擊敗吸血鬼的方法。這方法實在是立竿見影,尼古拉絲凱七馬上鬆開手,一臉用嘴咬到大便的表情跪在地上乾嘔。

    他一邊嘔還一邊責怪我︰「你怎麼那麼髒!」

    嘿,這事稀奇了,你跑來襲擊我還嫌我髒!

    我生氣啊,一邊揍他一邊問貔貅︰「剛才開始就是他?」

    貔貅說︰「是,他朝你耳朵裡吹氣,親你脖子的時候你還一臉陶醉。我事先聲明,我不是歧視你們,但是我怎麼說也是個神獸,這種男女,不,男男,不,人妖的限制級鏡頭,對我的修煉並沒有好處,所以我才出聲提醒你。」

    尼古拉絲凱七嚎叫︰「別打啦,別打啦,再打俺就死啦。」

    他這麼一喊把其他鬼怪都招來了,男人頭一看這情景,馬上跑來勸架︰「密斯特馬,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出妖命了。」

    我說︰「老子的貞操差點就毀在這洋鬼子手裡了,不殺了他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看他長得人模狗樣,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老子真是看錯他了!就算我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使他垂涎於我的美色,不能自拔,他也不能來陰的啊!」

    男人頭說︰「密斯特馬,你肯定是誤會了,尼古拉絲凱七的全名是尼古拉絲凱七德古拉,他是英國的血族,也就是吸血鬼!」

    吸血鬼?我一聽,馬上抄起一旁的殺蟲劑,用戒備的姿勢對著尼古拉絲凱七︰「不許動,你要亂動我就開噴了!」

    尼古拉絲凱七捂著臉連連點頭︰「你誤會了,這是個誤會!稀罕誰也不能稀罕你啊,主要是俺和杰克交手以後身體十分虛弱,急需補血,其實俺也喜歡吸美女的血,可是這屋子裡全是妖怪和鬼,沒有人啊!」

    我指著雷迪嘎嘎說︰「他不是人嗎?」

    尼古拉絲凱七痛苦地搖搖頭︰「他不傻呀,晚上睡覺警惕性太高,不容易偷襲。」

    我一邊踹他一邊罵︰「我傻啊?我就說三娘說話怎麼一股子東北味兒,你偶像是大沈陽?」

    男人頭說︰「No,no,是因為教他學中文的那人正好是東北那邊的。」

    尼古拉絲凱七連忙說︰「對啊,對啊,俺師父還給俺起了個中國名,叫德老根。」

    他師父肯定不喜歡他。

    吊死鬼嫌棄地看著尼古拉絲凱七︰「話都縮不清楚,還留學呢。」

    我沉默著看向吊死鬼,雖然我明白你的愛國心,但是這裡就你最沒資格說他。

    尼古拉絲凱七被我打得鼻青臉腫,最後化成一只蝙蝠躥出了房間。我這才發現原來剛才盯著我的那雙淫邪的紅色眼楮就是他的,於是從床邊拿起一塊板磚就扔了過去。

    我身邊放了不少板磚,既可以遇到事情緊急防身,又可以壘在一起當凳子坐,實在是非常方便。

    早上起來我們就看見一只垂死的蝙蝠趴在門口,旁邊是一塊板磚。

    吊死鬼佩服地看著我︰「尊準啊!」

    貔貅感慨︰「能把這種等級的妖怪打成這樣,你也不簡單。」

    最後是雲美心軟了,早上跑去市裡給他買了碗豬血糕,才把尼古拉絲凱七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回來。

    那吸血鬼感動地握著雲美的手示愛、獻殷勤︰「你是俺見過最美麗的天使,俺愛你。

    雲美慢慢地收回手,微笑著回了他一句︰「對不起,我只支持國貨。」

    這吸血鬼暗中襲擊我在先,調戲我家的住客在後,我對他的好感馬上降到零以下,當天就跑去買了一大桶驅蚊露,噴灑在家中的各個角落,誓要暗地裡毒殺這吸血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16-12-29 05:29 PM

第二章 超級巨星

    我、強子和二狗子約好了去買小嬌嬌演唱會的門票,並暗中矚咐好雲美看住吸血鬼,別讓他出去亂咬人。

    尼古拉絲凱七有三張票,但是他是小嬌嬌的忠實粉絲,說買兩張票等於看了兩次小嬌嬌!所以只肯把雪女的那張票給我們,剩下他自己的那兩張死活不願意給我們。不過就算他給了我們,也沒人願意坐在他旁邊,因為那感覺就跟獅子旁邊坐著個火腿一樣。最後我們決定演唱會開始的時候,讓雲美坐在他旁邊壓制著他,其他人再另外買票進去。

    誰知到了賣票點,卻被告知票已經賣完了。

    「看不出來葛聚帥人氣還挺旺的。」二狗子問,「現在怎麼辦,票賣完了咱就去不了演唱會現場,或者咱也可以打暈賣票的跑進去?」

    「那就混亂了,那上萬人的場館找一個人也太困難了點,」我問,「你們覺得杰克會坐在什麼地方?」

     強子沉思道︰「我覺得他的目標有可能是葛聚帥,從那天的採訪可以聽出他對葛聚帥很有興趣,所以他有可能直奔葛聚帥而去。如果能混到葛聚帥的身邊,見到杰克的機會肯定會大很多。」

    要不怎麼說企業家腦袋好使呢,這都被他看出來了。

    二狗子想了想,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神神秘秘地說了一通。然後對我們說︰「走吧。」

    我們問:「去哪?」

    二狗子說︰「根據線人提供的消息,現在葛聚帥剛下飛機,正開車往酒店走,就方向看,入住富豪酒店的可能性比較大,線人現在正在跟車,我們趕緊過去吧。」

    我和強子頓時對二狗子的情報網佩服得五體投地,強子打了個出租,我們直奔富豪酒店而去。

    富豪酒店的幾個門都圍滿了人,男女老少各類粉絲和娛樂記者都被保安攔在門外。二狗子拉住兩個中年大媽,問︰「怎麼樣了?」

    那倆大媽的T恤上印著「小嬌嬌後援會」,手上舉著「小嬌嬌我愛你」的牌子,臉上現出狂熱的表情︰「啊!二狗子!哎呀我跟你說,激動死我了,我終於親眼見到小嬌嬌了,真人真是好帥啊!好漂亮啊!哎呀我太激動了!她還朝我笑!我現在馬上死了也沒關係了!」

    這時候一個大媽忽然伸手指著樓上,發出淒厲的尖叫︰「啊!」

    被這見鬼般的聲音震據,我們也抬頭往上看,大概在一十幾層,有人開了窗戶露出腦袋往外看。

    那麼高根本看不清是誰,我正抬著頭,身邊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大的聲浪,粉絲們用最大的分貝尖叫了起來︰「啊——是小嬌嬌!小嬌嬌啊!!小嬌嬌!我愛你啊愛你啊!愛你啊啊!」

    那一陣一陣巨大而尖銳的聲響,從我的耳朵進入身體,幾乎震碎了我的五臟六腑,我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酒店外面的幾個燈啪啪啪地全碎了。

    強子身體比較弱,已經忍受不了,坐在了地上。二狗子一手撐住他,一手擦掉額頭上的汗珠,罵道︰「我擦,這簡直是聲波武器!」

    那叫聲在樓上那人縮回頭五分鐘之後才停止,幾個承受力不夠的粉絲已經口吐白沫,暈倒在地。

    「就是那個房間,」強子虛弱地問,「我們怎麼進去?」

    二狗子信心滿滿地說:「不就是進個酒店,有什麼難,包在哥身上。」說完,他擠到警衛面前說「我們幾個是小嬌嬌的朋友,讓我們進去。」

    警衛不肩地看了我們一眼,沒說話。

    二狗子說︰「你跟他說強子、二狗子、馬力術想見他,他就知道了,我們小……」

    他話還沒說完,警衛就漠然地揮揮手,把頭往左邊一偏,那邊是個背著書包的十歲小女孩︰「是真的,我和小嬌嬌一起長大的,我叫小撒撒,我倆是雙胞胎,英文名叫TWINS!」

    警衛又把頭往右一偏,只見那邊站著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拄著個拐杖,用嘶啞的聲音說︰「我和小嬌嬌從小一起長大,咳咳,我倆是青梅竹馬,咳咳,原來我倆經常一起拍照片,你跟她說我的名字,就說罐希來看她了,她就知道了。」

    你們撒謊之前也得先看看自己的年齡吧,我們看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合不攏,我說︰「不是,他們都是假的,我們是真的!」

    警衛揮揮手,說︰「一邊去,一邊去,最煩你們這些追星的了,每個人說的話都是—樣的,撒謊也得撒得有點新意,換個別的藉口行不行?快走快走!」

    轉眼間我們仨就被趕出來了,二狗子沮喪地蹲在地上,強子說︰「看樣子咱是進不去了。」

    正在我們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哎,這不是馬力術嗎?」

    我一扭頭,對面走來幾個人,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照相機,頭上頂著鴨舌帽,打扮得跟狗仔一樣的人。

    這打扮讓人過目難忘啊,我馬上叫出他的名字︰「倪大,你怎麼在這裡?」

    這人是我的舊識,職業是記者,之前幫過我不少忙。

    倪大說:「難得小嬌嬌來,我們報紙約了採訪,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說:「來找葛……不對,小嬌嬌的。」

    倪大笑嘻嘻地說:「看不出來,你也追星啊。」

    我說︰「哪啊,我們和小嬌嬌是舊識,想來看看老朋友,誰知道警衛攔著不讓進。」

    倪大眼睛一亮︰「你們真是朋友?」

    我說︰「這能騙你嗎,你看我像追星的人嗎?別的不說,三娘和雲美,哪個不比小嬌嬌漂亮。」

    「也是!」倪大哈哈大笑:「這樣吧,我把你們帶進去,你們可以和小嬌嬌聊些往事,供我們採訪。」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次我們光明正大地走進富豪酒店,坐電梯上了二十三樓,途中我和倪大閑聊︰「兄弟你發達了,上次見你還是一個人,這次連跟班都有了。」

    倪大說︰「哪啊,我是跳槽了,和原來報社的主編鬧翻了。」

    我問︰「出什麼事兒了?」

    「前陣子不是有個男的裸奔嗎?」倪大憤憤不平地說,「有群眾爆料,拍下了裸奔者的照片給報社寄來,照片非常清晰,還是個正面的,主編讓我寫這條新聞,順便還囑咐我一定要在重要部位打上馬賽克。」

    我說︰「這不是很好嗎,難道你忘記打馬賽克了?」

    「沒忘啊。」倪大說,「我打馬賽克了,可還是被狼狠地罵了一頓,後來我一生氣就不幹了。」

    我說︰「這確實沒道理了,你沒做錯啥事。」

    「就是啊!」倪大越說越氣,道,「你說馬賽克不打在臉上還能^[在哪兒?你要是裸奔遇到人,你是遮上面還是遮下面?別人看到你下半身能認出你是誰嗎?那肯定要遮臉啊!」

    原來你把馬賽克打在臉上了啊!

    倪大氣憤地問我︰「馬力術,還有你們,你們說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

    強子撲一聲笑出來,二狗子倒是認真思考了,點點頭說有道理,我低下頭裝作揉眼睛,避開了這個犀利的問題。

    說話間,我們來到了小嬌嬌的門前,她的經紀人已經等在了門口,倪大一一介紹了自己帶來的人之後,指向我們三個︰「這幾位是小嬌嬌的童年好友,聽說她來開演唱會,特地來見她的。」

    「童年好友?」經紀人懷疑地看著我們說:「請稍等一下,我去問一下她。」

    幾分鐘後,經紀人走了出來:「對不起,小嬌嬌說她不認識你們。」

    倪大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小時候我們和小嬌嬌互相看不順眼,這種情況我們也不是沒想到過,強子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方案,對著那半掩的房門大聲吼道︰「葛聚帥!你還記得當初你給班花寫的情書嗎?什麼哥人如其名,帥得無與倫比,什麼我夢見我們在沙灘奔跑,花在笑,鳥在叫,我在追,你在跑,我們銀鈴般的笑聲響徹雲霄……校花把那情書扔了,被我看見收起來了。」

    他話音剛落,只聽得房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房門一下被推開了,_小嬌嬌笑容滿面地說:「哎呀呀呀,這不是二狗子、馬力術和強子嗎?真是好久不見啊!」

    倪大摸著胸口小聲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真不認識呢!」

    我對他說︰「害怕什麼,我能騙你嗎?

    下一秒鐘,倪大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八卦之光︰「哎,你們說的情書是什麼?」

    強子往房間裡走,低聲說:「騙她的,誰能收著那東西。」

    採訪很快就開始了,倪大問問題,小嬌嬌回答,中間我、二狗子和強子也跟著聊了些和葛聚帥有關的童年回憶,旁邊有個帶相機的不停拍照。

    我、二狗子和強子沒接受過採訪,都表現得非常興奮,但是小嬌嬌顯然沒多少心思認真回答問題,表現出一種客氣而鎮定的態度,而且因為她並不想見到我們,很不高興,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直到採訪結束,我們三個沒說出什麼離譜的事情,她的臉色才緩和下來。

    倪大他們先走了,我們三個留了下來,小嬌嬌的經紀人顯然看出她心情不好,問︰「我在這裡陪你們吧,嬌嬌?」

    小嬌嬌說:「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我和朋友們敘敘舊。」

    經紀人一走,屋子裡就剩我們四個人了,小嬌嬌坐在沙發上,優雅地蹺起了二郎腿,問我們︰「你們怎麼會來找我?」

    我們幾個這會還沒心思回答她的問題,幾個人對著她左看右看。

    她現在有胸有屁股,小腰不盈一握,光看表面,完全想不到她原來是個男人。

    強子感慨:「從葛聚帥到小嬌嬌,變得真不是一星半點啊!光聽名字就能感覺到變化,現在是個美女了啊!」二狗子說,「就是衣服穿得不好看。」

    小嬌嬌今天穿著衛衣配牛仔褲,走的是休閑風。聽到二狗子的話,她馬上反駁道︰「你懂不懂啊,這叫中性休閑風。」

    二狗子還真不懂這些潮流,疑惑地問我:「啥意思?」

    我說:「就是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哦……」二狗子恍然大悟,點點頭、問小嬌嬌,「那你還變性幹嘛啊?」

    「要你管!」小嬌嬌差點沒被氣死,拍著桌子站起來道,「你們到底找我幹什麼的!來取笑我的嗎?」

    「不!」強子說,「我,我們是來保護你的。」

    小嬌嬌疑惑地皺了皺被修得十分好看的眉毛︰「保護我?」

    「我說了你不要害怕,你鎮定下來聽我說。」我用最簡潔的語言向她說明情況,「事情是這樣的,你知道最近發生的連環殺人案嗎?」   

    小嬌嬌愣了一下:「我聽說過。」

    「事實上,那個凶手盯上你了。」

    「什麼?」小嬌嬌大吃一驚,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那個殺人犯買了你的演唱會門票,還說十分欣賞你,我們一致認為他的目標就是你。」

    小嬌嬌打了個冷戰,想了一下,又疑惑地問︰「你們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們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那為什麼不報警?」

    「因為報警沒有用。」

    小嬌嬌的表情越來越認真︰「為什麼?你們被恐嚇了?口她警覺地環視四周,「難道被跟蹤了?」

    我被她影響,也壓低了聲音道︰「不排除這種可能,因為對方很厲害,實力非常強。」

    小嬌嬌緊張地看著我:「他到底是什麼人?垂涎我美色的黑社會?老板?當大官的?城管?」

    「我說了你別害怕」我看看四周,一臉神秘地告訴她,「犯人是個化成人形的妖怪!」
   
    小嬌嬌的表情一下就消失了,像個木頭人一樣看著我。

    我繼續說︰「他叫作開膛手杰克,他的愛好是開膛吃內臟,喜歡熱鬧的地方和醫院,現在初步認定他還對變性人感興趣……喂,葛聚帥,你幹嘛把我們往門口推……」

    「妖怪開膛手杰克?我還是神仙福爾摩斯呢!」小嬌嬌雙手叉腰,氣憤地說,「你們如果要編,在中國的地盤上也編個符合環境的盤古、女媧、狐狸精什麼的吧?收妖去找和尚、道士,跑來找我干什麼!你們有病浮?」

    二狗子一看,我為她好她還不領情,當場就怒了,反問道︰「你有藥啊?」

    小嬌嬌不甘示弱︰「你吃多少?」

    二狗子黑社會出身,比她更橫︰「你有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這倆還是有共同語言的嘛,倆人不會都是相聲愛好者吧!

    「你倆相聲聽多了是不是|」強子忍無可忍地插到倆人中間,「吵什麼吵,有藥你倆一起吃!」

    「哼,妖怪?」小嬌嬌拿鼻子哼笑了一聲,瞪了我們一眼,扭過頭不說話了。

    強子跟我說:「馬力術,把你家貔貅放出來給她看看。」

    貔貅馬上道︰「我堂堂一正處級神獸,豈容你們為了這點小事呼來暍去!不干|」

    二狗子說:「讓雲美過來扒皮給她看。」

    不愧是混黑社會的,這般心狠手辣,我說︰「不就是和你吵了一架,你至於要活活嚇死她嗎?」

    二狗子煩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由她去死吧,咱別管了!」

    強子拍拍他的肩膀:「淡定點,咱是為了拯救地球。」然後對小嬌嬌說,「別在意,他們在開玩笑,其實我們就想湊個熱鬧,混在你身邊聽個演唱會。」

    小嬌嬌高傲地仰著頭,不理我們。

    強子拖長了聲音︰「關於那情書……」

    小嬌嬌說︰「哎呀,你們有事早說嘛,不就是想看演唱會,至於編這種謊話來騙我嗎,咱們誰跟誰啊,是不是?沒問題,演唱會那天你們跟著我一起去就行了。」

    強子不愧是青年企業家,腦子轉得飛快,見我們原定計劃行不通,馬上就改變戰略,把小嬌嬌攻下了。

    雖然小嬌嬌恨得把沙發摳出了一個洞,但是我們幾個抱著主要激怒她看好戲,順便救她的目的,很默契地全都當成沒看見。

    現在終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們就安心等著演唱會的到來。

    到了演唱會那天,我、強子和二狗子坐著小嬌嬌的車到了現場。現場人山人海,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

    小嬌嬌進了化妝室化妝,我、強子和二狗子就在後台閑逛。

    強子問︰「後台沒有那麼容易混進來,杰克既然買了票,應該還是會混在觀眾裡。」

    我說︰「雲美和尼古拉絲凱七在觀眾席,但是那麼多人,他們兩個肯定照看不過來。」

    我們在後台來來回回轉了幾圈,小嬌嬌化好妝從化妝室走出來。強子眼比較尖,看見化妝室裡還有幾個人坐著,問︰「那都是誰?」

    小嬌嬌說︰「是演唱會嘉賓,郝美柳和姬漂殼。」

    這倆人都是以漂亮出名的歌手,是強子的夢中情人,強子聽到名字就陷入興奮狀態中,跑去找了紙和筆,拉著二狗子直奔化妝室而去。

    大約過了十分鐘,我就見強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化室出來,拿著簽名的手不停地哆嗦。

    我笑他說︰「瞧你那點出息,拿著個簽名就高興成這樣。」

    「哪啊!」二狗子說:「他是看到卸妝後的郝美麗和姬漂亮,給嚇的。」

    強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馬哥,聽兄弟一句話,以後找老婆;絕對要看過沒化妝的臉才能娶啊!」他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太可怕了,化妝真是太可怕了!」

    想當初強子和我看遍恐怖片,眉頭不帶皺一下的,我好奇地看向化妝間,這裡面到底藏著啥樣的怪物,才能把他嚇成這樣?

    小嬌嬌從我們身邊扭過,「咦」了一聲,轉頭問我們︰「你們怎麼還在這?演唱會快開始了,我給你們在前排準備了座位,小張,帶他們去吧。」

    我們商量了一下,一致認為小嬌嬌上台就安全了,杰克再有能耐,也沒辦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殺人逃跑,於是到座位上坐著。

    小嬌嬌給我們安排的座位視野極好,票價沒有幾干下不來,我們仨還都是第一次坐那麼高級的位置,心情都很激動。尤其是商業精英強子,很好地利用了資源,十分鐘內就給周圍一圈人發了名片。

    演唱會開始了,舞台上噴出大量乾冰,小嬌嬌穿著一件小可愛配超短裙登場,臉上畫著煙燻妝,裙子後面還插著一圈圈碩大的羽毛,整個人如同孔雀開屏一般,觀眾們扯著嗓子尖叫。

    強子捂著耳朵道︰「我們在這邊盯著台上,讓雲美他們注意台下。」

    我正在給雲美打電話,拿著手機聽了半天。

    二狗子高聲問︰「你聽見什麼了?」

    「全是殺豬般的嚎叫。」我也提高音量說,「除了啊浮浮浮浮浮浮浮,就是噢耶噢耶噢耶,看來指望不了尼古拉絲凱七了。」

    二狗子說:「那我們先集中精神看著,看到不對的再說。」

    強子從兜裡掏出一對耳塞,見我和二狗子奇怪地看著他,問我們︰「你們聽過她的歌嗎?」

    我倆齊齊搖頭。

    強子淡然一笑︰「怪不得。」然後淡定地塞上了耳塞。

    說話間,小嬌嬌已經開始唱歌了,她一張嘴,就發出了類似於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音,我和二狗子兩人頓時一口鮮血噴出。

    二狗子掙扎著問我︰「她是怎麼紅的?」我說:「不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周圍的粉絲聽到那聲音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瘋狂地揮著手。

    我和二狗子一人一邊拽住強子,道:「太不夠義氣了你,這麼重要的事你也不提前告訴我們。」

    強子說︰「有人研究過,她的歌聲會發出一種特別的頻率,你要是和她頻率對上了,就會覺得她唱歌特別好聽,我就是想讓你們感覺一下你們的頻率能不能對上。」二狗子扶著已經口吐白沬的我說︰「對不上,對不上,這已經屬於殺人武器了,不能感覺了,再感覺下去就出人命了。」

    強子說:「這種情況我也考慮過了。」然後又拿出了兩對耳塞給我和二狗子一人一對。等塞上耳塞聲音小了點,我和二狗子才松了口氣。我總算明白為啥尼古拉絲凱七會成為小嬌嬌的粉絲了,蝙蝠可不就是喜歡超聲波嗎!

    這場演唱會我們聽得是度日如年,所幸中間沒出什麼岔子,順利地進行下去了。

    我們一直緊繃著神經,小嬌嬌倒是一點危機感沒有,在台上蹦蹦跳跳的,還幾次走到舞台邊接粉絲給她的禮物和花,再握個手什麼的。看得我們提心吊膽,害怕她突然被人拽下去。

    結果直到演唱會結束也沒出什麼岔子。最後觀眾都散去了,不過門口守了一堆粉絲,齊生生地喊著小嬌嬌的名字。還有人通過警衛往裡送禮物,送的東西堆成了山,經紀人和助手蹲在一旁拆禮物。

    小嬌嬌見怪不怪地卸妝換衣服,完了之後還不忘跟我們開個玩笑,挖苦我們:「怎麼樣,看到開膛手杰克了嗎?」

    我們仨嘿嘿嘿地乾笑。

    強子小聲自語︰「難道我們估計錯了?他的目標不是小嬌嬌。」

    我說︰「他來演唱會幹什麼?」

    二狗子說︰「說不定人家就是來看演唱會的呢,你還不許人家變態殺人狂有個愛好,追個星什麼的。」

    「哎喲!」小嬌嬌伸出蘭花指捋了捋頭簾,一副揭穿我們謊言的得瑟樣,「你們說啥呢?說給我也聽聽嘛。」

    她話音剛落,就聽得經紀人和助手一聲慘叫,接著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嬌嬌皺眉道︰「哎喲,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然後一轉頭,馬上呆住了。

    只見地上躺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裡面放著一攤血糊糊的東西。

    「這是什麼?」小嬌嬌湊過去看了一眼,然後馬上捏住骨子,「噁心死了。」

    「這是什麼動物的內臟吧?」助手和經紀人躲得遠遠的,經紀人已經開始拿出手機報警了,「太過分了,這是赤裸裸的騷擾!」

    我、強子和二狗子對看一眼,心裡都是同一個想法。強子臉色一變,就跑到旁邊乾嘔去了。

    小嬌嬌不屑地看了一眼強子︰「還是個男人呢,這都看不了,你膽子變小了啊。」她以前畢竟是男人,膽子比經紀人和助手大一點,找了個衣鉤挑著看︰「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嗎,以前又不是沒有收到過。我記得上次寄來的是只死老鼠,還附了張紙,紙上印滿了『死變態』三個字。」

    原來小嬌嬌星途還挺坎坷的,看著她拿著衣鉤在那堆內臟裡攪來攪去,我們幾個都有點犯噁心。  

    「你覺得這像是貓狗的內臟嗎?」二狗子小聲問我。

    我說︰「貓狗內臟能有這麼大嗎?」

    「哎?」小嬌嬌衣鉤一挑,果然挑出了一張紙,上面大半邊被血浸透了,但字跡並沒有花。

    「每次都是一樣的招數,一點創意都沒有。」小嬌嬌嗤笑了一聲,唸起紙上的字來,「送給我最愛的小嬌嬌,我希望你的味道和你的歌聲一樣美妙,下次我會和你相見。愛你的Jack」小嬌嬌皺眉道,「真是個變態,還是個外國人……等下,Jack?」她疑惑地看向我們。

    「嬌……嬌嬌……」還未等我們說話,打電話報警的經紀人顫抖著張開了嘴,「警……警局的人說他們馬上過來,演唱會之前這附近剛發生了一起殺人案,死了五個人,被殺的人內臟全部不見了……他們懷疑……」

    經紀人哆嗦著,再也說不出活來,事實上,剩下的事兒也用不著她說了。

    小嬌嬌面色慘白,又看了一眼內臟,終於哇的一聲,和強子一起吐去了。

    「我要回去!」小嬌嬌對著做筆錄的警察叫道,「這事與我無關……嘔……我要求馬上回酒店……嘔……我要坐飛機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受了不小的刺激,每說句話都要嘔一會兒。做筆錄的警察輕聲問我︰「她不是有了吧?這是孕吐?」

    我看了看小嬌嬌,說︰「不會,她應該沒這個功能。」

    這回輪到強子笑她了︰「剛才是誰笑話我呢?嘔……」

    你也別邊笑話別人邊吐啊。

    小嬌嬌一抹嘴,道別的事兒我不管,你要是再不放我走,我就叫我的律師了。」她轉身對經紀人說,「訂今天晚上最早的飛機票,我要離開這裡!」

    警察局的人一來,法醫就確定這團血肉模糊的內臟就是人的內臟,十有八九這就是死去的那五個人的內臟了。

    說起來也不怪小嬌嬌害怕,就在大家興高采烈排隊進門看演唱會的時候,有五個人被開膛破肚,慘死在不遠處。犯人在不久之後把新鮮的內臟,作為禮物送到小嬌嬌的手中。

    沒人能想起那盒禮物是什麼時候由誰給的,可能是警衛從外面送進來的,可能是演唱會中間小嬌嬌從台下觀眾那裡拿來的,也有可能是杰克偷偷潛到了演唱會後台放進禮品堆裡的。

    這些可能性說起來一個比一個恐怖,而且那人還指明了對小嬌嬌有興趣,作為當事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小嬌嬌的經紀人為難地看著她︰「嬌嬌,你忘了?因為演唱會門票銷路太好,所以我們下周六晚上又加了一場,合同都簽了。」

    「還有一場?」我大吃一驚。

    「前幾天臨時決定的。」經紀人愁眉苦臉地說,「違約要賠一大筆錢啊,嬌嬌,這錢自己都賠不起不說,簽合約的那位路子很廣,得罪了他,你以後都不要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小嬌嬌不坑聲了,委屈得直掉眼淚。

    「命重要還是錢重要?」二狗子憤怒地說:「葛聚帥有才藝在身,還怕餓死嗎?」

    小嬌嬌感激地看著二狗子,帶著美瞳的雙眼熱淚盈眶:「二狗子,你真是個好人,我之前還一直記恨你……」

    「沒關係,」二狗子拍著她的肩膀,豪情萬丈地說,「不能在演藝圈混,可以去人妖圈混嘛,一樣可以火!」

    小嬌嬌的七厘米細長高跟鞋狠狠地踩上了一狗子的腳。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什麼事這麼吵,這是什麼聲音。你們問話呢還是殺豬呢?」隨著一連串問話,又一個警察推門走進來。

    我一看,是個熟人,警察南晨!最早是在筆仙事件裡見過他,後來又見過幾次面。

    「怎麼只要是出怪事,就一定有你啊!」南晨惆悵地看著我:「你走哪裡,哪裡就有人死,你是名偵探柯南嗎?你去火葬場打工算了,還能給他們增加工作機會。」

    我呵呵地笑,自從上次賭徒事件之後又一陣沒見他了,看不出這警察同志還真幽默。

    是他的話,這事就好辦多了。我向他是了個眼色,南晨把屋子裡其他的警察遣走了,然後問:「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麼事?」

    我們幾個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南晨徹底鬱悶了:「怎麼每次都是這樣,要是人犯事還好說,每次搞些什麼鬼啊,神啊,妖怪的,你讓我們這些警察怎麼去抓人?」

    我說:「你只要找人保護好小嬌嬌就行了。抓他的事我們來。」

    「就算你們抓到他了,我報告要怎麼寫?」

    我說:「是解決案件重要,還是寫報告重要?」

    南晨低著頭想了想,嘆道:「算了,算了,你說怎麼整吧!」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在下次演唱會的時候讓警察在查票口守著,看有沒有戴白手套的人。這天應該沒有多少正常人會戴白手套,看到了就當成重點監督對象監視起來。我這邊派出雲美、尼古拉絲凱奇、李伯通三個主要戰鬥力在現場支援。我自己帶著貔貅、強子和二狗子以及其他警察在後台保護小嬌嬌以防萬一。」

    南晨聽完我的計劃,佩服地看著我:「行啊你,想得還挺靠譜的。」

    「那是必須的」我說:「哥至上怎麼說也和小布甚差不多,想想這些東西還是狗的。對了」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你們如果看到一個肩膀上趴著一條狗,穿白西裝的長髮男人,也要告訴我。」

    「那就是你們說過的改命人?」南晨嚴肅地看著我,上次賭徒事件他從我們這兒或多或少聽到了些什麼,「你確定他會出現?」

    我點頭︰「我的直覺告訴我改命人肯定會出現。」

    「好,我馬上就去準備。」南晨快步走出了屋子。

    強子轉頭對我說:「還好,你沒跟他說你的直覺從來沒準過。」

    廢話,哪能啥都說。

    不過南晨辦事也是真利落,到了最後一場演唱會當天,不僅票處安排了警察,就連場館附近的偏僻角落都安排了人巡邏。

    小嬌嬌老早就化好了妝,和我們三個人坐在化妝室裡大眼瞪小眼地等著開場,她時不時看看表,那感覺就跟馬上要上刑場一樣。

    「不用那麼緊張。」我安慰她道,「這化妝室在二樓,外面警衛守著,門也反鎖著,安全著呢,沒人能進來。」

    話音剛落,就看見小嬌嬌面部扭曲地盯著門,那反鎖的門把手竟然在緩緩地轉動。我們三人心裡都是一涼,我和強子默契地對看一眼,爭先恐後地往這裡最壯的二狗子身後躲。因為二狗子身後位置有限,我為了搶奪有利位置,先亮出了九陰白骨爪的架勢,強子不甘示弱,擺出還我漂漂拳的第一招。

    結果我倆被小嬌嬌一腳踹開,她又快、又狼、又準地躲到了二狗子身後,緊緊抓著二狗子的胳膊道:「他要是進來了,你得救我啊。」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我趕緊在心中叫︰「貔貅,有什麼情況就靠你了!」

    這時只聽見門鎖「哢嚓」一聲,門開了,門外露出一張傻笑的臉一雷迪嘎嘎!這時貔貅懶洋洋的聲音傳來︰「緊張什麼啊,能這麼容易打開門的,除了他還有誰。」

    我走上去衝著雷迪嘎嘎的頭就是一拳頭︰「你跑這兒幹什麼?」

    雷迪嘎嘎委屈地說:「他們說這裡有明星,我來看看什麼是明星。」

    見我們認識,小嬌嬌也鬆了口氣,走過來問︰「是自己人?」

    雷迪嘎嘎也不理她,左看右看︰「明星是啥?在哪呢?能吃嗎?」

    「我就是明星,」小嬌嬌見他說話奇怪,疑惑地看向我們,我衝她做了個他腦子不太好的手勢,小嬌嬌再看雷迪嘎嘎的時候,眼中就充滿了同情與慈爰。她左右看看,拿起筆和一張自己的海報說,「這樣吧,我給你簽個名,我平時不太給人簽名的,這很珍貴,你收好了。」

    雷迪嘎嘎拿著那張簽名海報看了半天,問︰「這東西有什麼用啊?」

    小嬌嬌說︰「這很珍貴的,你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嗎?他們都想要這個東西,想花錢買都買不著呢。」

    雷迪嘎嘎這就聽明白了,拿著簽名在屋裡跳︰「能換錢,這個好!這個好 !」

    小嬌嬌欣慰地看著他。

    雷迪嘎嘎把簽名往她跟前一遞,傻笑著說:「那你給我折現吧!」

    小嬌嬌立馬愣住了,我和強子、二狗子笑得快岔氣了。

    雷迪嘎嘎這招太絕了,太有經濟頭腦了,以後誰再說他傻我跟誰急!

    小嬌橋氣急敗壞地把我們趕了出去,又叫了幾個警察進去陪她。

    我們幾個笑完了,就開始四處閒逛。南晨給了我們通訊器互相聯絡,我拿著通訊器問票口的幾個人︰「怎麼樣了?」

    南門入口的是雲美︰「這邊一切正常,沒有看到戴白手套的人。」

    北門的是尼古拉絲凱七,這家伙幾天沒吸人血,聲音極其虛弱︰「沒看到戴白手套的,但是俺看到很多的食物在走來走去。哎,朋友!你看到俺胸前的牌子上的字了嗎『義務獻血最光榮』,獻一點吧……什麼血型都行,我不挑食,什麼?沒看見獻血工具,給你看我的牙啊……你別跑啊!我要餓死了啊,俺看見俺死去的姥姥拿著十字架召喚俺了……」

    我說︰「別跟你姥姥走,往回走,一會兒雲美會帶著豬血糕給你。」

    東門的是李伯通︰「城管同志,我這真不是無照經營,這不是算命攤,這是我坐著乘涼的……這位先生你印發黑,來,讓我幫你算算……哎,城管同志你別搬攤子啊,我真不是算命騙人的,搬我攤子對你也沒好處啊!黃歷說今天不宜搬算命攤……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真不是算命的,我就是乘涼……我這有個通訊器,不信你讓我徒弟和你說。」

    我對著通訊器說:「城管同志,這就是個騙子,趕緊把他抓住走。」然後我又切換到了西門南晨那裡,南晨說︰「四個門都沒有發現戴白手套的刻意人物,Over」

    還是警察利落,早知道我就不用切來切去浪費時間了。

    二狗子說︰「到底行不行啊,馬上就要開場了,那杰克不會不來了吧?」

    強子說︰「他把心獻給小嬌嬌,還說期待下次見面,這就說明他來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說︰「這幾天守在賣票口的警察也沒看到戴白手套的人,會不會他沒買到票?」

    「我覺得他會來。」強子說,「如果那禮物是上次他進到後台,混到禮物堆裡的,那麼他這次也有可能進入後台。」

    「真混到後台搜索範圍還小點……」二狗子話說到一半,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麼一般,朝著一個方向衝了過去,然後在我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抓住了一個人,並摁在地上,揮拳打了過去。

    周圍的幾個女人尖叫起來,兩三個男人馬上過去拉二狗子,二狗子轉頭對我們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壓住他!」

    我們這才發現被二狗子壓住的那個人,手上戴著—副純白的手套!

    「不許動!」我和強子大喝—聲,跑去幫二狗子。

    沒想到那人也有同夥,幾個男人橫在我和強子面前,要攔住我們,其中一個舉起手,做了個阻止我們的動作,問︰「你們為什麼突然打人?」

    我們的動作確實全停下來了,但是不是因為他的手,而是因為那伙人個個都戴著白手套。

    我問︰「你們戴著白手套幹嗎?」

    那人奇怪了︰「我們戴著白手套你們就能打人了,這是什麼歪理?」

    小嬌嬌經紀人跑過來說︰「這是今天的伴舞,我忘了跟他們說今天要換服裝。」後又對那幾個人說,「快把手套摘下來。」

    我們看著他們把手套全摘下來,給警察收走才安心。

    這時候已經差不多到開場時間,各大檢票口巳經沒有人了,南晨他們還是沒有發現戴白手套的人。

    二狗子問道︰「會不會他沒來啊?」

    強子說:「不太可能,他說要和小嬌嬌再相見的。」

    我說:「會不會他來晚了?」

    強子說︰「也不太可能,他對小嬌嬌都狂熱成那樣了,怎麼著也不應該遲到。」

    我們又坐回上次的位置,盯著舞台。

    小嬌嬌這次一直在舞台中間蹦躂,再也不敢往邊上走了。

    我們三個戴著耳塞,精神處於極度緊張狀態。雷迪嘎嘎倒是很喜歡小嬌嬌的歌,聽得十分陶醉。

    演唱會進行得非常順利,轉眼就平安無事地進行了大半。

    就在我們的精神都有點放鬆的時候,貔貅忽然叫我;「馬力術,快看!」

    只見舞台邊上爬上了一個男人,那人穿著誇張的白色燕尾服,戴著大禮帽,捧著一束花,直奔小嬌嬌而去。

    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向別人傳遞著「我很可疑」的信息。

    我馬上打開通訊器問南晨︰「怎麼回事?」

    南晨說︰「經紀人說一場演唱會總得有幾個獻花的,好像是工作人員送的,不用擔心,到目前為止,我們確定進場的人沒有戴白手套的,台子旁邊有警衛守著。我再去問問經紀人。」

    我們幾個牢牢地盯著那獻花人的手,可惜那束花太大了,將他的手整個遮住。那獻花人越走越近,小嬌嬌正好唱完一首歌,站在原地看著那人,表情很是不安,甚至還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馬力術!」通訊器裡忽然傳出南晨的聲音,「那人不是工作人員!他上台處的警衛死了!周圍的人已經開始騷動了!」

    與此同時,台上的獻花人已經高高揚起了花,紳士般地彎下腰,戴著白色手套的左手在空中劃了一圈,右手將花遞了出去。

    「啊!」小嬌嬌驚叫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個舞者擋在了小嬌嬌前面,似乎在責怪送花人為什麼突然跑上台。只見送花人的左手一揮,刀光一閃,那舞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完,肚子就像爆炸一樣,噴出鮮血。

    杰克!

    「啊——」小嬌嬌發出凌厲的慘叫,手腳並用地往後跑,舞者們四處逃竄,在千鈞一發之際化成獸型,叼住小嬌嬌的衣領,把她從杰克手下救了回來。杰克的動作頓了一下,直起身子,依然拿著那束花,向小嬌嬌走去。

    我在看太這邊急得想往上跑,奈何那看台太高,這邊又沒樓梯,我怎麼都爬不上去,趕緊轉頭對強子和二狗子說:「快!托我上去!」

    二狗子說:「瞧你這費勁樣,還去給人添亂。」然後他倆合力硬把我拉到台上。這時候台上已經一片混亂,不知道是不是忌憚貔貅,杰克並沒有走得太快,不緊不慢地跟在小嬌嬌身後,看見身旁有人抬手就是一刀,周圍血流成河。

    台下有人興奮地叫道:「特技,這是特技啊,太寫實了!」

    觀眾們齊齊鼓起掌來:「小嬌嬌,我愛你!你太用心了!演唱會還演舞台劇!」

    笑吧,再過一會兒,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有警察掏出槍來,喊道:「放下武器,否則我就開槍了!」

    杰克看都不看他,手一揮,旁邊又有一個人慘叫著倒了下去。

    警察想要開槍,無奈亂跑的人太多,舉著槍半天不敢開。

    我看得那個急啊,使勁兒往前跑。強子在台下喊:「馬力術,那裡太危險了,你要是害怕就回來吧,別去了!」

    我喊:「我不怕!」

    二狗子說:「你不怕你一分鐘沒跑出十米,你看你身旁那蝙蝠都飛的比你快!」

    我一轉頭,看見身旁一隻黑色的蝙蝠,一副垂死的模樣,努力拍著翅膀,大概飛了一半,就掉在地上往前滾上兩米,然後再掙扎爬起來繼續飛。

    我說:「尼古拉絲凱七,你都餓成這樣了,就別掙扎了,死了咋辦?」

    那蝙蝠呸地吐了一口血水到地上:「快了……就快到了……俺看到俺死去的爺爺拿著小嬌嬌的簽名在前方召喚我……爺爺,俺來了!」

    我一腳把他踹出去:「你這壓根就不知道現在是啥情況吧,湊啥熱鬧,身為一個吸血鬼追星追到這份兒上你不覺得丟臉嗎?」

    就在這時,只聽得「砰砰」兩聲,整個場館忽然安靜下來。

    警察終於開槍了!

    杰克的身體震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看著警察。

    拿著槍的是南晨,他一字一句地說:「放下武器!」此時已經有更多的警察舉起了槍對著杰克。

    全場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南晨繼續重覆道:「放下武器,要不下次開槍瞄準的就是你的腦袋了!」這傢伙也賊得很,他知道杰克不是人,根本就沒打算真的放過他,說話的時候其實就在偷偷瞄準,手指已經準備扣動扳機了。

    杰克忽然尖聲笑起來:「我第一次見到警察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說完,他扔下手裡的花,快速向人多的方向跑去,攔在那裡的警察還未來得及用槍對準,他就已經被剖開肚子。

    杰克毫不猶豫地跳下看台,往外跑去,那裡的關注發出陣陣尖叫,慌亂逃竄的人們擋住了警察的步伐,而杰克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死亡八人、受傷三人。」平靜下來之後,我們聚集在後台休息室,南晨憤怒地拍著桌子,「我絕對不放過他!」

    這也難怪他生氣,這次傷亡慘重,尤其是他帶來的警察,五死一傷,看著同事們的屍體,他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二狗子說:「你們不是說檢查得很認真嗎,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雲美垂下頭:「我看得很認真,絕對不可能有戴白手套的人進來,」

    南晨也搖頭說:「這次演唱會我們檢檢查時絕對沒有疏漏,他是妖怪,有沒有可能是從外面飛進來的。」

    化成人形的貔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當是看奇幻小說呢,所有妖怪都會飛?」

    強子「嗯」了一聲,陷入了沉思。

    到了這種時候,我就特別想念三娘,她腦子快,看什麼東西都能看得特別透徹,這些疑點,她眼珠一轉就全想出來了。

    走廊裡,醫生、警察來來回回地忙碌,南晨揉了揉臉,說︰「我再出去看看。」

    二狗子問︰「對了,你們不是還有個職業騙人的道士嗎?讓他畫兩張符咒貼在門口闢邪。」

    我說︰「那道士被城管抓走了。」

    雲美問︰「小嬌嬌在哪裡,沒人保護不會有危險吧?」

    我說︰「在樓上,她現在不敢回賓館,雷迪嘎嘎和尼古拉絲凱七陪著她。」

    這次的最大既得利益者就是尼古拉絲凱七,他被我一腳踹到一個被開膛的屍體的肚子裡,爬出來以後一臉血,但是變得精神百倍,現在正守著小嬌嬌身邊跟她討論音樂和超聲波的關係。

    這時候有人敲門,進來一個警察,問我們︰「我是上面派來保護小嬌嬌的,她現在在哪兒?」

    我們的目光下意識地全都集中在他的手上,見他沒戴手套,才鬆了一口氣指向樓上︰「化妝室。」

    此時他身後的另一個警察問︰「舞台往哪邊走?」

    我說︰「往右走。」

    那警察點點頭,走了。倆警察走的時候門沒關緊,門慢悠悠地自己開了。

    雲美走過去關門,無意識地伸頭往外看了一眼,身體馬上僵了,轉過頭驚恐地看著我們「剛才……去舞台的那個警察,戴著白手套!」

    杰克!

    我們幾個人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向舞台跑去。

    南晨現在正在舞台那裡,要是踫上了杰克就沒有活路了。

    「南晨!」我們幾個人一起從後台躍到舞台上。

    只見那個戴白手套的警察正蹲在一個屍體旁,南晨就站在他旁邊。

    「杰克!」我舉起通訊器對準他,「不許動!你敢動一下,我就把通訊器砸過去!」

    那警察呆呆地看著我,南晨看看我們,又看看那警察,笑道︰「你們誤會了,這是我們局裡鑒定科的老趙,人家這工作就是要戴白手套行的。」

    「你怎麼不早說啊。」我收回通訊器,「大晚上的,戴著白手套到處溜達,像話嗎?嚇到人怎麼辦!」

    鑒定科的老趙很鬱悶︰「我戴了大半輩子白手套,第一次聽說手套會嚇到人的。」

    南晨看著一地的屍體,蹲下去用手閉上了屍體的眼睛,嘆了口氣︰「我始終想不通杰克是怎麼進來的,進場的時候明明一個戴白手套的人都沒有。」

    「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強子一邊思索一邊慢慢地說,「我們是不是都走進了一個誤區?」

     二狗子問︰「什麼誤區?」

    強子說︰「雖然我們知道杰克是戴白手套的,可是這個白手套是他從始至終,—直都戴在手上的嗎?」

    我們都愣了,傻傻地看著強子。

    強子說︰「杰克在接受採訪時說,他戴手套因為那演唱會的票是很珍貴的東西。尼古拉絲凱七、雪女看到杰克殺人時,他也戴著手套,所以我們為什麼不能這樣想,他在特殊時刻才會戴上手套,而在其他時間,手套有可能是摘下來的?」

    強子說出的這個可能性讓我們出了—身冷汗,南晨低聲說︰「如果是這樣,我們在他不戴手套時找到他的可能性,就基本為零了啊。」

    雲美驚道︰「那小嬌嬌不是很危險?我們根本分不出靠近她的人中,哪一個是杰克!」

    我說︰「不用擔心,雷迪嘎曝和尼古拉絲凱七在那裡,而且剛才不是有個新來的警察過去保護她了嗎?」

    「新來的警察?」南晨奇怪地問,「我沒有向局裡申請增加人手啊?」

    「這麼說……」蹲在地上的老趙抬起頭,「咱局的人我都認識,我從來沒見過那個人,我剛才還以為他是你們從其他局找來支援的呢。」

    我們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就向化妝室跑去。

    化妝室裡,尼古拉絲凱七正和雷迪嘎嘎坐著聊天,看到我們急匆匆地跑進來,尼古拉絲凱七奇怪地問︰「咋了呀,啥事這麼急?」

    我看小嬌嬌不在化妝室裡,心裡就涼了一半,問︰「小嬌嬌呢?」

    尼古拉絲凱七說︰「和她經紀人剛被一警察帶走了呀,說是待這兒危險,要送去安全的地方,咋的了?這事兒你們還能不知道啊?」

    「那警察就是杰克假扮的。」我說,「這下完蛋了!」

    原本我們是想跟在小嬌嬌身邊守株待兔,沒想到現在是丟了西瓜,也沒撿到芝麻,,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南晨拿出手機對我們說︰「別急,我之前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讓他們在小嬌嬌身上裝了個發訊器,我現在馬上給警局打電話,讓他們跟蹤定位!」

    我說︰「他一刀一個,殺人跟切西瓜一樣麻利,等找到時人也已經死了。」

    雲美說︰「這種可能性倒不是很大,杰克對小嬌嬌有種執念,肯定不會像殺其他人一樣,輕易地就殺了她。」

    南晨急得拿著電話在原地繞圈,走了幾圈之後,忽然抬頭對我們道︰「找到位置了,在市醫院的住院部。」

    「市醫院?」又是個熟悉的地方,之前吊死鬼投胎就是在那裡。

    之前尼古拉絲凱七就說過杰克喜歡醫院,看起來果然不假。

    南晨一邊和我們往醫院趕,一邊調動人手去醫院說明情況,疏散人群。

    幸好晚上醫院的人沒有白天多,杰克去的地方又是住院部。我們到醫院的時候整個大樓已經清空了,警察分成幾批,守著大樓的幾個門,還有個人拿著大喇叭喊︰「裡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了,趕快放下武器,爭取寬大處理!我再重覆一次,你已經被包圍了……」

    經歷這麼多事兒,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陣勢。

    —個警察走過來跟南晨說︰「犯人一直沒有反應,定位儀顯示小嬌嬌現在還在樓裡!但是很久沒有移動,生死未卜。」

    南晨說︰「知道他們在幾樓嗎?」

    警官說︰「不知道,現在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就是不知道犯人到底想要什麼。」

    我說︰「他就想要小嬌嬌。」

    警察皺眉道︰「難道是感情糾葛?這就不好辦了啊……要不然我們派一隊人突擊看看?」

    我說︰「干萬別!你們全部人一起上,都未必能打過他一個人。」

    那警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剛才就想問,你們到底是誰啊?哪個局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他們是相關人士。」南晨看著門口沉思,「進去一隊人恐怕會打草驚蛇,而且還會增加不必要的損失。」

    那警察更奇怪了︰「犯人究竟是什麼人,全副武裝的警察都對付不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乾等著吧?」

    不抓住杰克,就沒法知道馬建民的下落。不知道馬建民的下落,就不能找出極陰之地的秘密,救妖王和三娘。解決不了極陰之地的秘密,我和三娘的感情就沒辦法發展,世界也就毀滅了。

    我死死地盯著那門口,說︰「這樣吧,我進去找他們。」

    我這話一出,二狗子和強子都震驚了︰「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雖然我不喜歡小嬌嬌,」我搖搖頭,堅定地說︰「但是男人嘛,總得為愛拼一回。」然後跟雲美、雷迪嘎嘎交代了自己的遺言,「我要出個什麼萬一,小二樓就交給你們了。」又跟南晨說︰「你和城管說說,把李伯通放了吧,」最後和強子、二狗子揮淚告別。

    那警察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我估計他是很少看到這樣捨身救人的英雄,太感動了,我很是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那警察像是受到鼓勵一般,說出了心裡話︰「我都不知道你愛那凶手。」

    誤會大了!這事兒我也不知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9 05:07 PM

本帖最後由 布布頭 於 2020-11-9 08:31 PM 編輯

第三章 醫院驚魂

        我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了醫院。一進門,我就叫出了貔貅,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戒指戴上。

    這戒指是當初收拾冒充冷寶源的符慶成時得到的,有驅鬼辟邪的功能。後來李伯通幫我把馬建民留紿我的守門者——群出車禍而死的師生收了進去,讓我隨身帶著護身。      剛見面的時候那些師生有二十多個,因為人數眾多,一度讓小二樓人均住房面積減少,使住房十分緊張。還好馬建民給他們設定了使用一次特長就會自動去投胎的技能,後來我們經常讓他們唱個歌跳個舞什麼的,所以到現在就剩十個鬼了。

      大概是因為一塊死的,這些小鬼和老師之間有一種奇特的心靈感應,如果學生消失了,老師馬上就會知道。
    現在這個特長正好派上用場,我把戒指裏面的鬼放出來,讓他們一人一層地檢査,如果發現了傑克就馬上表演特長消失,然後我和貔貅馬上趕過去,順便通過通訊器呼叫雲美和尼古拉絲凱七進來幫忙。這是我能想到的損失最小的方法。
        我、貔貅和女鬼老師留在一層尋找,其餘小鬼全都上了樓。
        醫院裡什麼時候都充斥著一股陰氣。現在整個大樓巳經空了,看上去卻比平時還要繁忙,白色的鬼影在充斥著消毒藥水味道的空間里飄來飄去。
        燈光將整個空間照得雪亮,雖然能看見有無數的人在走來走去,但是卻沒有一點兒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違和感。            女鬼老師抓住一個穿病號服的鬼,問道:「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帶著一個……」        那穿病號服的鬼轉過頭,女鬼老師嚇了一跳,那鬼兩個眼眶空蕩蕩的,鼻子所在的地方也是空的。         那鬼被女鬼老師拉住,並沒有停下,反而像個機器人一樣,轉了個圈,從女鬼老師身邊擦過去了。            我雖然見過死狀各種各樣的鬼,但看到這個鬼卻總覺得有些奇怪,似乎哪裡不對。        女鬼老師說:「這是手術中死亡的嗎?臉上的傷口都太規整了。」          貔貅反問:「什麼樣的手術會在取完眼睛之後,馬上割掉鼻子?」        我又拉住一個鬼,問:「你看沒看見一個警察和一個男的,不對,是一個警察和一個女的?」            這個是有眼睛,被我拉住以後也轉過了頭,但是只是極其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眼睛的焦距還不在我身上,然後站在原地,就那麼獃獃地一動不動。          我緩緩鬆了手,那鬼就朝著轉過來的方向直直地飄走了。          「小心點。」貔貅轉頭看著周圍的鬼:「這醫院不對勁。」         我也看出來了,這醫院裡面的鬼都沒有什麼表情,也不會互相對話,只是像機器人一般走來走去。         就算是專治癡呆的醫院都找不到這麼多這樣的鬼。一個眉毛以上的頭骨挪來挪去的鬼走過我們身邊,他應該是腦子的地方現在是一團散發著青色光芒的煙,聚在腦袋裡也沒散開。還有幾個鬼我看著還挺面熟,似乎上次來醫院時見過,但那時他們會說話,表情也沒有這麼呆滯。        女鬼老師拽著我的袖子問:「怎麼辦?」            這些鬼讓我想起極陰之地里的那些妖怪,我說:「別管他們,先走吧。」         我們在一樓轉了一圏,尤其在信號所顯示的位置仔細地搜索,沒有找到傑克和小嬌嬌。         不只是我們,樓上的學生也沒有發現傑克的身影。        「到底在不在這裡啊?」我打開通訊器問南晨,「你們再仔細定位一下。」        南晨說:「不會錯,定位器顯示就在這裡。」        我們又找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會不會是定位器掉了?」女鬼老師說「我上去找我的學生,如果出了什麼事我用通訊器聯繫你。」        女鬼老師走後,我和貔貅繼續在一樓轉,走到電梯旁,我忽然想起我們還沒有檢查電梯,於是打開電梯門走了進去。        電梯裡有一個披著頭髮的女鬼,面朝角落背朝我們站著。        我見貔貅沒反應,知道這不是什麼惡鬼。走進去轉了一圈,我忽然發現電梯的樓層按鈕上還有地下一層,心裡一激動,馬上按了下去。        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那女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我覺得背後站著這麼個女鬼實在是瘮得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那女鬼忽然發出一陣尖笑,硬是嚇得我身體一抖。        與此同時,那女鬼開始一邊笑一邊緩慢地轉身。        我靠著電梯門,心裡暗暗著急,這只不過一層樓怎麼需要那麼長時間,連忙看向身邊不動聲色的貔貅,這一看把我氣了個半死,貔貅竟然站著睡著了!        知道你愛睡覺,但也別在這會兒睡啊!        此時那女鬼已經轉過了身,但她跟沒轉時沒有區別,因為她的正面長得和背面是一樣的!        那女鬼再次發出尖笑,斷斷續續地說:「你看……我的……背面和正面……是一樣的……哈哈哈哈……」        我那個氣啊,這鬼果然是故意嚇唬我,我當下就彎下腰道:「你看我能彎腰,你能嗎?」        那女鬼的笑聲馬上就止住了。此時電梯叮的一聲停了。電梯門打開,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你兩邊都是一樣的,你能往前走嗎你?」        那女鬼鳴嗚地哭了。        貔貅嫌棄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幼稚?」
          我說:「你看她那得瑟樣兒,正常鬼能長她那樣?不就是故意變成這樣嚇人的嗎?我不罵她罵誰啊。」             貔貅說:「那鬼一點修為都沒有,不太可能是故意變的。」            我笑了:「人也沒有長那樣的啊。」            地下一層是個停車場,緊急疏散之後沒幾輛車了。我和貔貅把車底都看遍了,還是沒有找到小嬌嬌和傑克。            「看來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我正準備開另一個電梯,貔貅忽然打了個滾,化成獸型低吼,警戒地看著某處。            那裡是安全通道,因為離鎖定位置太遠,所以我沒有仔細檢査過。            那邊的門正半掩著,但是透過門上的窗戶我看到一個長髮的男人,那人淡然地看了這邊一眼,轉身走了,他肩膀上的狗樣生物恐嚇似地朝我咧開嘴。改命人!            我和貔貅連忙追上去。進了安全通道,追著改命人下樓,轉過了樓梯拐角到下一半時我卻愣了。            樓梯的盡頭只有五平米左右的空間,空間的盡頭是一面白花花的牆。            沒有路了!           「他確實是走向這邊吧?」我問貔貅。            貔貅點點頭。            我又問:「他不會和李伯通一樣也會什麼遁地吧?」            貔貅說:「這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出現在那裡顯然是故意讓我們看見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用意。」            我走下去,在那五平米的地方轉了幾圈,問貔貅:「你不覺得這裡建個樓梯很奇怪?既然下面沒有樓層了,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建個向下的樓梯?」            貔貅皺眉道:「你們人類的東西我怎麼知道,我現在還不是看不懂你那個叫小嬌嬌的生物為什麼變成女人以後又穿男人的衣服。」            潮流這東西太複雜了,我也不明白。            我站在那裡想了想,拿出通訊器叫雲美把雷迪嘎嘎帶來。            五分鐘之後,雲美帶著雷迪嘎嘎來了:「電梯有個女鬼在哭呢。」            我說:「她還沒哭完呢?」            「都怪我。」雲美很愧疚地說:「剛進去她還笑著呢,她也挺和善的,還笑著轉了個身給我看,我沒想到她前後長得一樣,就說『你真可憐都沒有臉。』然後雷迪嘎嘎就笑了,說她頭髮像拖布,沒想到說完她就傷心地哭了。」               你看看,嚇唬誰不好,嚇唬我們,自食惡果了吧?            我說:「不怪你,怪她嚇錯人了。」            雷迪嘎嘎一看到盡頭的牆,就跑了過去,研究了半天,不知道摁了個什麼,只聽得輕微的「哢嚓」一聲,那面牆竟然緩緩打開了,門後面依然是一段樓梯。走下樓梯我看到一條長長的白色走廊,走廊兩邊排著一扇扇的閃著銀光的金屬門。            我無語地看著這段走廊,就算現在馬上從裡面蹦出個外星人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咱們不是穿越到科幻電影裡了吧?」            貔貅四下張望,說:「應該就是這裡了。」            雷迪嘎嘎一看見那麼多門,馬上就高興了,正要往前跑,雲美一手捂住他的嘴,拉他轉回樓梯,貔貅也叼著我的衣領跳回了樓梯。            與此同時,走廊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們幾個人露出一點腦袋偷看,只見傑克正朝與我們相反的方向走去,最後進了廁所。            我奇怪地看著貔貅:「妖怪也上廁所?」            貔貅怒道:「不要問我,我是神獸,和低等妖怪不同。」            雲美偷偷捅我,低聲對我說:「你怎麼問他這個問題,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這才想起來貔貅他沒有排泄器官,平時也沒見他吃東西。我轉頭看向雲美問:「那你呢?」            雲美臉一紅:「我也吃東西,吃了就肯定要上廁所的嘛。」            傑克隨時有可能從廁所出來,這種情況下帶著無所畏懼的雷迪嘎嘎絕對是個累贅。我讓雲美先帶著雷迪嘎嘎出去。雲美把隨身的小包遞給我,道:「你先拿著,說不定有用。」
      我也來不及看包裡有什麼,匆匆點頭,和貔貅下了樓梯。            除了廁所,只有一扇門半掩著,顯然傑克是從那裡出來的。            小嬌嬌十有八九就在那裡,我們對視了一眼,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那是個手術室一樣的房間,旁邊擺著醫用消毒櫃,中間放著一張鐵床,小嬌嬌渾身赤裸,被綁在這張床上。            也不知道她遭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見我們進來,她沒有激動,也沒有興奮,只是用一種萬事皆空、心如死灰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一看,壞了,這不是被刺激傻了吧。我和貔貅連忙上去把她解開,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就是沒看出她有啥不對。而且我發現她手術做得還挺徹底,這麼一看,根本看不出她原來是個男人。看了一會兒,羞得我臉都紅了。
        我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拉著她說:「快走,快走。」            小嬌嬌木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癱倒在手術台上,道:「讓我死吧,我已經不想活了。」            我急道:「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小嬌嬌趴在手術台上大哭道:「他是個變態啊……他……他把我綁架到這裡,然後脫了我的衣服,然後……然後……」            我和貔貅約莫猜到了小嬌嬌後來遭遇的事情。想到一朵分不清雌雄的小花就這樣枯萎了,我們心中都有所不忍,我拍拍她的肩膀道:「過去的事我們不想了,活下去要緊,我們先逃吧。」            可是我們不想提小嬌嬌想說啊,她接著嚎哭:「然後……然後……他竟然卸了我的妝!他是個變態啊!我不活了!被人看到卸妝后的樣子,我還怎麼活啊!我要去死!」我那個氣啊,鬧了半天原來就是被人看到卸妝後的樣子了,我一腳踏在她的腰上:「那你就去死吧!」    然後跟貔貅說:「咱走,咱別管她。」            「要我和你出去也可以,得讓我補好妝。」小嬌嬌跑到被傑克扔到一旁的衣服堆裡找自己的化妝包,「馬力術你不知道,我賺錢就靠這張臉了。」            我說:「今天你被殺了都算活該,我就問你一句,你要命還是要臉?」            小嬌嬌毫不遲疑地說:「要臉!」            我氣得拿起口紅就在她臉上亂畫一通。            貔貅說:「再遲疑下去就來不及了,快走。」            磨蹭了這麼長時間,就算傑克便秘也該解決完了,我不顧小嬌嬌的掙扎,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跑。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然後是傑克自言自語的聲音:「下次要吃點瘦子了,這幾天吃的太胖的不行,太油膩了。」            原來他還真是便秘!            聽到這聲音小嬌嬌也害怕了,拉著我的袖子問道:「怎麼辦?」            我說:「貔貅,你去攔住他,我帶著小嬌嬌先跑。」            貔貅也不遲疑,馬上低吼一聲躍了出去。在同一時間,我拉著小嬌嬌向另一方向狂奔。            傑克顯然沒有想到會有東西忽然出現,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反抗,就被貔貅撲倒在地。但傑克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幾秒就馬上反應過來,手中白光一閃,貔貅馬上向後躍去。
            傑克轉著手術刀笑道:「真可惜,你要是再晚跳一秒,我就可以把你開膛破肚了。」貔貅冷笑道:「就憑你?」            刀在傑克手裡轉了一圏就消失了,傑克從兜里掏出一雙白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第一次遇到神級的生物,我也很想嘗嘗你的昧道。」            貔貅趁著他戴手套的空當衝了過去:「你沒這個機會了。」            傑克像是腳底安了彈簧一般,優雅地跳開,在空中轉了三百六十度,然後雙手一伸,手中又變魔術似的出現了幾把手術刀。            他伸出舌頭舔著嘴唇,露出異常淫邪的變態笑容:「來吧,神獸貔貅,讓我嘗嘗你的味道。」             貔貅氣得毛都豎了起來,不停地低吼。小二樓裏面變態雖多,但是這類型的還確實沒有。我發現一般反面角色或多或少都有點這種傾向,之前賭徒的變態程度和他倒是有幾分相似。              小嬌嬌剛才還說命比臉重要,現在真開始逃命,她就不要臉了,鉚著勁兒往前衝,跑得比我都快,還凈擋我的路,這短短一節路程,就讓我把童年時討厭她的那種感覺全找回來了。             小嬌嬌爬過一段樓梯,轉了個彎打算繼續爬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轉頭看向我:「出口在哪裡?」    剛才開著的門已經被關上了,又恢復成一面看不出痕跡的牆。            小嬌嬌噠噠噠幾步跑上去,在牆上摸索,急道:「沒有門啊,這裡沒有門啊!我進來的時候是暈著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別騙我啊,門在哪裡?」            她急我也急,這門不是雲美他們走時給關上了吧!關上了我們怎麼出去?我們可沒有雷迪嘎嘎那種神一般的開鎖能力。            我連忙掏出通訊器想聯絡他們,打開一聽全是雜音,又拿出手機,沒有信號。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正在跟傑克廝斗的貔貅和我心語道:「我靈力快耗光了,快抓緊時間。」            這下完了!貔貅靈力一耗完就會回到玉佩中沉睡,現在大部隊都在外面,這裡只有我和小嬌嬌兩個,遇上傑克那就是死路一條,我慌忙地衝到牆前和小嬌嬌一起摸開關。            「找到了!」小嬌嬌忽然叫道,伸著手在一個地方按了一下,然後奇怪地說:「沒有反應?」            我伸手摸向她摸的地方,果然摸到一個拇指大小的開關,快速按了幾下,但是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怎麼辦?」小嬌嬌急道,「傑克馬上就要追來了,怎麼辦?」            貔貅道:「我最多只能堅持十秒了。」            我急得滿頭大汗,四下亂看,忽然看見了雲美臨走時給我的包。            貔貅開始倒數:「還剩五秒,五四……」            我慌張地打開包,看向裡面的東西一張人皮。            我顧不得多想,連忙拿出人皮往身上套。            隨著最後一個數字數完,貔貅和我的聯繫中斷了,胸前玉佩發出略高於體溫的溫度,這說明貔貅已經回來了。             一旦靈力耗光,它就會陷入沉睡狀態,這下我們唯一的戰鬥力也失去了。
            傑克對貔貅的忽然消失感到非常迷惑,靜了一會幾之後高聲叫道:「貔貅,你躲到哪裡去了?是打不過我想躲起來嗎?」            要是貔貅真聽到這話恐怕會火冒三丈。            也幸虧傑克看見貔貅消失,心裡奇怪,站在原地沒有採取什麼行動,給我往身上套人皮爭取了時間。            我手忙腳亂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套人皮,小嬌嬌哎喲一聲,捂住眼睛道:「你也不注意點兒。」            「你就虛偽吧你!」我氣憤地罵她「這種時候了你還裝啥啊,我身上啥零件是你原來沒有的?」            之前我有過幾次穿人皮的經驗,第一次是和賭徒對決的時候,雲美給我畫了個蠟筆小新的人皮,那次是為了隱藏表情和動作,所以那人皮相當的厚,不透氣。還有一次是和雲美交換身體時,雲美身上本來就有的,那皮因為時間太久而發臭了,還像水中浮屍一樣膨脹了。

        但這樣認真穿人皮這還是第一次這次雲美給我的人皮摸上去就不一樣,又輕又薄,半透明的,就跟薄紗一般,害得我怕把它扯爛了,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你快點,你快點!」小嬌嬌一邊從拐角偷看一邊催促我,「他快來了!」
        「別急啊,我整個身子都已經套上了,就差一張臉。」
        小嬌嬌看著我的進度舒了口氣:「太好了,能趕上,等會兒他來了你就出去攔住他。」
        我聽這話不對勁兒:「為啥是我啊?」
        小嬌嬌指著我,你不是套上了這個東西嗎?到時候發射個導彈、激光什麼的,不就把他滅了嗎?」
        「你電影看太多了吧。」我說「你當我們在拍變形金剛還是X戰警?這就是張普通的皮啊。」
        「沒啥用你穿它幹什麼啊!」小嬌嬌馬上急了,又爬上樓躲到我身後,「我還以為是什麼秘密武器呢!」
        得,這是我理虧,我也不知道我幹嘛套這皮,完全是反射性動作,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我不和她爭,索性一把把臉上的皮蓋上。
            「啊!」小嬌嬌忽然吃驚地叫起來,指著我道:「是我!」
        我沒明白:「什麼。」
        小嬌嬌說:「你現在是我的臉!」
        我這下明白了,雲美的皮上面的是小嬌嬌,估計這皮是雲美做來以防萬一,混淆視線的。
        可是臉一樣了,體型不一樣有什麼用啊?我比小嬌嬌的身材壯,也比她高,臉比她圓,套上人皮以後還是個禿子,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樣。
        這時我聽到金屬刀劃過牆面的聲音,那聲音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傑克用歡快而溫柔的語氣說:「小貓咪,不要躲了,快出來吧,我可愛的小貓咪、小黃鶯,我等著你再為我高歌一曲,瀕死的聲音是最美妙的。」
        小嬌嬌躲在我身後,抓著我的手臂瑟瑟發抖。我這會兒才發現這傢伙還是很卑鄙的,她就知道算計我,知道即使她原來是男的,現在也是個女人,我身為一個純爺們,看到身邊有個女人這麼害怕,沒辦法不挺身而出。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的身體先我一步行動,我向前踉蹌了幾步,出現在傑克面前。
        我憤怒地回頭瞪著小嬌嬌,我還沒做好思想準備,你推我出來幹什麼!咱身形差那麼多,傑克又是你的忠實粉絲,他能認不出來我是假的嗎?
        傑克高興地看著我:「小嬌嬌,你終於出現了。」
        我一下就震驚了,他還真沒看出來!
        現在的情況是我剛披上人皮,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懷裡抱著衣服站在傑克面前,在他眼裡我應該就是剛從手術台上逃跑下來的、渾身赤裸的小嬌嬌,而真正的小嬌嬌現在就披著我的外套躲在我身後的樓梯拐角。
        只要我和傑克喊一句「哈哈哈,來追我啊」,然後俏皮地往回蹦躂,讓傑克看到小嬌嬌,她就死定了。
        我斜眼瞅了一眼小嬌嬌,她似乎發現我想幹什麼,臉刷地一下白了,被我塗了滿臉的口紅都沒讓她的臉多加一點血色。
        我轉過頭,對傑克說:「沒錯,我就是小嬌嬌,你說你到底喜歡我哪點,我改不成嗎?」
        「我哪裡都喜歡」傑克問,「你聲音怎麼變了?」
        我說:「我是變性人啊,變變聲音很正常。」
        傑克走過來比了一下身高,疑惑道:「怎麼你身高也變了?」
        我說:「我是變性人啊,變變身高很正常。」
        傑克問:「你頭髮呢?」
        我說:「我是變性人啊,變變禿子很正常。」
        傑克拿出刀威脅我:「你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
        我說:「我是變性人啊,變變感覺很正常。」
        我能感覺到小嬌嬌的怨氣刀子似的從背後戳來。
        傑克整個人都震驚了:「變性人還真神奇!」
        我覺得說啥信啥的你更神奇。
        要是我說的這些話傳出去,全世界的變性人都會與我為敵。我在心裡默念,哥們、姐們,我這是在忽悠他,你們大人有大量,別怪我說你們的壞話。
        傑克逼著我回到那個手術室,逼著我重新躺回手術台上,然後不知道按了什麼,啪的一聲,我的手腳就被四個鐵箍牢牢地禁錮在手術台上了。
        傑克笑道:「這樣你就跑不了了。」
        我想從他口中套出馬建民的下落,於是委婉地跟他說:「你找我找得也累了,你先歇會兒,咱們聊聊行不?」
        傑克說:「不行,你肯定又在動什麼歪心思,我可不想再讓我的食物逃跑。」
        剛才你不是挺笨的,這會兒怎麼又精了?
        這變態用刀背在我身上划來划去,滿臉陶醉地說:「這肌膚的觸感,真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我由衷地對他說:「你真識貨。」
        可不是嗎,這皮就是雲美做出來的藝術品。
        傑克舉起刀子就要往下插:「現在,就讓我來分解這藝術品吧。」
        我看得心驚,大聲道:「妖孽,住手!我找道士來收你!」
        傑克的手停住了,刀在指尖轉來轉去,尖笑著說:「哈哈哈,道士,這世上有哪個道士有本事收我?」
        我見他中計,連忙說道:「我認識一個道士,叫馬建民的,道行十分高強,你要是傷害了我,他一定會來收你!」
        「馬建民?」傑克徹底愣住了,在手上晃的刀子都沒來得及剎住,小手指頭被齊根切掉了,隨著刀一起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活該,叫你玩刀。看見敵人的傷勢,我冷酷無情地笑了。
        「你騙人!」傑克也不管手上的傷,扯出一個詭異的笑臉,「他不可能來。」
        「我沒騙人。」我慢悠悠地說道,「馬建民經常和一個叫李伯通的道士混在一起,他在這裡有個小二樓,爰好喝酒,還有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繼承人叫馬力術。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前面都對,最後那個我不知道。」傑克撿起地上的刀,「但是你知道這些也沒有用了,因為無論如何……」傑克拿起刀,在我肚子上慢慢劃下一道,「他都不會來了。」我連忙問:「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我鼻子一酸:「你是說,他死了?」
        「他坐車走了。」
        「坐車?去地府的車?」
        傑克沒有直接回答:「總之,他已經不在這裡了,也不可能來救你,你死心吧。」說完輕輕地移動刀子,「不要擔心,你是我的偶像,我一定會像對待爰人一般溫柔地對你。」
        不得不說傑克的刀法確實不錯,一刀下去不見血,卻把人皮外套切破了。
        我心想,完了,他都看見人皮外套下面的我的皮,肯定就看出破綻了。
        果然,傑克的動作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我:「怎麼還有一層皮?」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胡謅了:「雖然你現在裝成是中國人,但其實你是外國人……不,外國妖怪吧?」
        傑克說:「那又怎樣?」
        我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中國有個詞叫『二皮臉』?」
        「什麼意思?」傑克想了想問,「是說人有兩層臉皮?」
        「對!」我就知道他一個外國妖怪不了解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連忙順著他的話忽悠他道,「像我這種情況就叫二皮身,是說身上有兩層皮。」
            「兩層皮……」傑克震驚了,「為什麼你有兩層皮?」
        我說:「因為我是變性人嘛。」
        傑克說:「我之前在國內也見過變性人,從來沒有遇到你這樣的。」
        我說:「國情不同、風俗不同、個體不同,變性人也不同,你見過別人唱歌能像我一樣山崩地裂、風起雲湧、天地為之變色的嗎?」
            傑克搖搖頭,感慨道:「這就是傳說中的Chinese功夫啊!」
        差得遠了!這話要傳出去,中華武林前輩不得揍死我!
        這也虧得雲美做的皮也是質量過關,切破了也不拔絲,跟真人皮一模一樣。傑克刀又在我胸前劃了一下,血滴從傷口處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傑克完全信了,感慨道:「看不出你的皮這麼厚。」
            你才皮厚,怎麼說話的!
        「好不容易遇到了這麼獨特的食物,我一定會好好品嘗的,小嬌嬌,用你那美妙的聲音哭泣吧!顫抖吧!哈哈哈!」傑克像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物一樣,左一刀,右一刀,邊讚歎邊切。我打了個哈欠,歪著頭看他切。
        在極陰之地時,我曾經死過一回,後來吸收了死河裡面的所有腐屍,神奇地復活了,復活之後的我得到一種神奇的能力,就是只要頭不毀滅,身體就會不斷再生。
            傑克疑惑地看著我:「你怎麼不叫?」
        「怎麼的,切了我不說,還想耍流氓嗎?」我說,「我就是不叫怎麼了?」
        傑克手術刀「刷刷」幾下切過,待他收回刀之後,我的肚子才刷地一下裂開,工工整整,切口整齊,血都沒怎麼流。
            果然是熟練工啊,瞧這技術。
        傑克奇怪地看著我的內臟:「怎麼顏色這麼怪呢?」
        那還用說麼?我重生的身體實際上是腐屍們的屍體,內臟什麼的肯定也早過了保鮮期了。    傑克抓住我的心臟,拽出來,直接放進嘴裡,吃得滿嘴血:「怎麼一股酸昧?」看吧,果然臭了吧?我閉上眼睛裝死。
            他又嚼了塊肝:「肝也太硬了吧?」
        估計是有肝硬化。
        「這腎怎麼有這麼多石頭?」
        腎結石嘛!
        「肺怎麼是黑的?」
        抽煙抽的唄。
        「她看著很健康,怎麼所有的內臟都有病?這是個什麼東西?」
        沒想到傑克還有不認識的器官,我睜開眼好奇地看過去,只見傑克雙手捏著一塊布,正仔細端詳。
        我一看那布就認出來了,那不是我的褲衩嘛!剛才脫衣服換皮,小嬌嬌不是羞澀了嘛,雖然我知道她曾有一顆男人心,但現狀畢竟是女人,她害羞了,我也尷尬嘛,所以我就沒脫褲衩,把我最後的防線守住了,沒讓她看見。
        現在看起來是傑克剛才拿刀亂划的時候就把藏在人皮外套裡面的褲衩劃破了,布的碎片掉在肚子裏面了。
        傑克奇怪地說:「這東西像是布,可怎麼是肉色的呢?」
        這你就土了吧,這兩年不就是流行裸色嘛!
        我心裡想著,也沒吭聲,可是傑克這會兒巳經發現不對了,疑心越來越重,開始仔細觀察我的臉。
        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卻見傑克什麼都沒發覺,只是嘆了口氣道:「我捨不得這張臉,還是割下來留個紀念吧。」
            說完,手起刀落,一刀割斷了我的脖子。把我的頭放在一旁的醫用工具架上,用視死如歸的聲音說道:「為了表現我對你的愛,我一定會把你全部吃下去。」
        這話把我感動了,這貨對小嬌嬌是真愛啊,我再愛一個人也不可能因為愛她吃掉一盆餿掉、壞掉的東西。但是現在他把我的頭放在這兒,保不齊一會兒就把我的頭扔到冷凍室里保存了。
        要逃跑只能趁現在!
        我趁他背對著我吃東西,看準了地上的一塊墊子,一歪頭,使自己掉了下去。
        在墊子的緩衝下,我落在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我見傑克完全沒注意到,費力地控制自己往外滾,滾到門口的時候,聽到傑克用一種已經盡力的聲音說:「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愛,我還是給你留個全屍吧。」
        這變得也太快了吧,我就說你吃不下,何必勉強自己?
        我在門外滾出了一段,不小心卡在一扇門的角落裡,就是沒辦法挪動!
        這下糟糕了,等傑克吃完,發現頭不見了,一出門就能看見我。而且現在斷的是脖子,我還把貔貅附身的玉佩落在那裡了。
        我正著急的時候,忽然發現有目光注視著我。一轉頭,看見小嬌嬌正從走廊的盡頭看著我,她顯然是嚇了一跳,一副見到鬼的樣子,捂住了嘴,淚奔著跑了過來,抱起我的頭道:「對不起,都是爲了我。」
        看不出她還有點良心,我低聲說:「先別哭,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去。」
        小嬌嬌一把將我扔在地上,後退了幾步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著我的頭,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顯然被嚇得不輕,幸好她還有點理智,沒有叫出來。
        我沒好氣地看著她,被傑克解剖都沒她這一摔摔得疼!
        我說:「這事以後和你解釋,當務之急是咱們得先逃!」
        小嬌嬌畢竟是從小和我們打架打到大的,聽我這麼說,當下也不含糊,抱起我就往回跑,我說:「這邊門開不開,我們往另一邊跑,說不定還有出路!」
        小嬌嬌說:「往那邊跑不就經過手術室了,傑克還在裡面?」
        我說:「沒關係,他在吃東西,背對著門,只要跑得快點就安全了。」
        小嬌嬌抱著我沖向走廊的另一端。
            跑近手術室的時候我們聽到傑克痛苦的聲音:「壞了,鬧肚子了!」
        然後就在我們經過手術室的那一刻,我和小嬌嬌都不由自主地往手術室內看去,只看到傑克捂著肚子,轉過頭。
            目光相對,傑克先是一愣,沾滿血的臉在瞬間扭曲起來:「小!嬌!嬌!」
        小嬌嬌此時充分顯示出了和我們作戰時培養出來的強大的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停都沒停一下,撒開腿拚命地跑。
        傑克表情猙獰,一手拿刀,一手捂著肚子跟在我們身後,他的戰鬥力和原來相比顯然下降了不止一個等級,跑起來重心不穩。
        小嬌嬌十分好奇:「他是吃了什麼,怎麼跟被人在心肝脾斐腎各打了五百拳一樣?」    不愧是在娛樂圈混的,這比喻太絕了。
        傑克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忽然睜大眼睛看著我們,雙手一伸,左右手各出現一把手術刀,然後他腳下一蹬,風一般地衝我們而來!
         小嬌嬌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顯然已經腿軟,但還是強撐著往前跑,我太了解她了,見這樣就知道不妙。
        果然,沒跑兩步小嬌嬌就巳經慌張得左腳絆到右腳,摔倒了!
         此時傑克已經跑到了我們面前,舉起刀就要刺下。
        若是按照傑克的手法不需兩秒,我和小嬌嬌就要當場喪命。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們聽到傑克的肚子裏傳出來打雷一般的巨大聲音。
         傑克手上的刀砰地落地,捂著肚子跑進了隔壁廁所。
        小嬌嬌死裡逃生,一邊發抖一邊撿起地上的刀,哆嗦著問我:「你說……我……我有沒有可能一刀捅死他?」
            我說:「你別想啦!他槍都不怕,還怕這小刀?快逃吧!」

            小嬌嬌連忙扔下刀,抱著我就往走廊的盡頭跑,跑到盡頭,發現那裡果然還有一條道,可是那條道不到十米,盡頭是堵牆!
        死路!
        即使我們知道這牆也有可能是扇門,我們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打開它。
        小嬌嬌焦急地看向廁所:「你說他能拉多久?」
        我說:「他有可能是史上第一個拉肚子而死的妖怪,但是他死前的時間能夠把我們殺死一百次。」
        小嬌嬌急得直繞圈,一般和廁所有關的時候,我們都是希望廁所裡面的人趕緊出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希望他在裡面蹲一輩子。
            廁所傳來沖水的聲音,小嬌嬌無計可施,萬般無奈之下躲進最近的屋子。
        這屋子的門沒上鎖,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關上門遮住外面的燈光之後,屋子裡基本就一片漆黑了,小嬌嬌一手抱著我一手在房間里摸索。
        傑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看來是在找我們,我們甚至能聽到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開門的聲音。    我低聲問小嬌嬌:「你房門鎖了沒有?」
        小嬌嬌手上的溫度瞬間降下去了:「我……我忘了!」
        現在走廊里一片安靜,回去鎖門無疑是暴露目標,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往房間裡面走了。
            剛才開門進來的那一瞬間,我看了一下,這房間像個雜物室,擺著一些舊桌子和衛生工具,最裡面放著一排大櫃子,門半開著,裡面似平放著掃帚、拖布。
        小嬌嬌抱著我跑到了最右邊的櫃子裏面。這櫃子剛好能容下我倆。
        剛把櫃子門關上,我們就聽到門被人推開後撞在牆上的聲音。
        小嬌嬌抱著我蹲在櫃子里,櫃子底部有類似於橫柵欄似的三道通風口,從那裡能看到門口處散進來的光亮。    每聽到一次傑克的皮鞋聲,我和小嬌嬌的心都揪緊一下。
        「小嬌嬌,你躲在哪裡?」剛上完廁所的傑克又恢復了輕鬆的語氣,「雖然不太明白你們到底耍了什麼花招,但是剛才我吃的那個不是真正的你吧,怪不得那麼難吃呢。」
        他越走越近:「寶貝兒,你出來吧,不要想著有什麼道士來救你了,你等的那個叫馬建民的道士不會來這裡的,他沒死,但是,他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了。」
        馬建民沒死,但是不可能出現?
        我滿心疑惑,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多想了,傑克巳經走到了這排櫃子前,一扇門一扇門地打開檢査。
        他毫不介意力道,每扇門打開都會傳出「嘎吱」的聲音,那些聲音讓我們更加緊張。
        我知道小嬌嬌和我一樣,在期盼著傑克開了幾個櫃子沒有看到人之後就放棄,然後離開這個屋子。
         其實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面對死亡,而是知道死神就在附近,而你卻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因為前者已經絕望,而後者還存在著不會被發現的希望。
         存在著希望,很多時候比絕望更令人害怕。
         忽然,小嬌嬌抓著我的頭的手猛然縮緊,手指甚至插進了我的鼻孔裏面!
         從櫃子的縫隙處,可以看到一雙穿著皮鞋的腳。傑克!
         他已經走到這個櫃子前了!
         我和小嬌嬌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我是因為鼻孔被她的手指頭塞住,她是因為純粹的恐怖。
         傑克的手握住了櫃門的把手,我和小嬌嬌死死地盯著櫃門,我們在一片寂靜中甚至能聽到櫃門和框的輕微摩擦聲。
         只需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我們就會暴露在傑克面前。
         這一秒對於我們來說,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小嬌嬌的汗水從下巴滴落到我的頭上。
        櫃門像是被風吹動一樣,微微地向外開了一點之後,忽然又向裏面合上了。
        然後又是一片寂靜,我和小嬌嬌盯著門,它卻再也沒有任何變化,寂靜的時間如此之長,長到我倆都已經憋不住氣,重新恢復了呼吸。
        等小嬌嬌的手從我鼻孔移出以後,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櫃子外面的那雙腳。
        那腳已經消失了。
        我和小嬌嬌依然不敢出聲,只能用眼神和口型交流。我眨眨眼睛,用口型問她:「他走了嗎?」
        小嬌嬌從縫隙處看了一眼外面,也用口型回答我:「應該是。」
        我倆又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就跟繃緊的弦被切斷一般的軟了下來。
        死裡逃生啊!俗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要多活一會兒,就有無限可能,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傑克就因為拉肚子脫水而死。
        想是這麼想,但是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說起來剛才也有點太幸運了,怎麼偏偏到了這個櫃子他就不打開看看?
        我和小嬌嬌還是不敢出聲說話,她嘴巴一張一合地對我說些啥,但是因為句子太長,我看不過來,所以她嘴巴又張張合合地重新說了一遍。
        不能出聲還真麻煩!我想。
        剛想完,我忽然一愣,聲音?!
        剛才傑克走過來的時候我們明明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為什麼他離開的時候,卻毫無聲響?
        小嬌嬌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頓地用口型問我:「為什麼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難道他沒有離開?他沒有離開的話,會在哪裡?
        我慌忙地觀察四周,突然感覺到小嬌嬌的身體完全僵住了,我朝她看的方向,抬頭向上望去,看到上面的那一瞬間,我的頭皮開始發麻。
         原來這個櫃子的頂部並沒有封死,上方有一小半的空當。
         此時此刻,正有一張臉,帶著詭異的笑容從那空當看著我們!
         是的,傑克並沒有離開,他只是爬上了櫃子,從高處偷看我們!「啊!」小嬌嬌再也忍受不了,高聲尖叫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傑克舔著嘴唇大笑,「這個表情真是太棒了,太棒了!」他邊說,邊打算從那個空當鑽進來。
            小嬌嬌情急之下,一手抓起我的頭髮,一手推開櫃門,踉蹌著向門外逃去。
        傑克像蛇一樣滑入櫃子,然後一翻身立了起來,兩手平伸,身體前傾,狂笑著朝我們追了過來。
         「完了,我腿蹲麻了!」小嬌嬌腳下無力,索性一口晈住我的頭髮,手腳並用地往前爬。
         我說:「先找個地方躲躲,能拖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說不定他馬上又鬧肚子了,雲美他們見我們不出來,肯定會帶著雷迪嘎嘎來找我們的!」
            這種關鍵時刻把希望寄托在敵人鬧肚子上,這世上估計除了我們,再沒別人了。
         小嬌嬌點點頭,又爬起來抱著我往外跑。但到了走廊我們才絕望地發現,這裡基本再沒有躲藏的地方了,因為幾乎所有的門,都被傑克用刀切碎了,進任何一個房間,都跟進入死胡同沒有區別。
            「怎麼辦?」眼看小嬌嬌跑到了走廊的盡頭,兩邊都是死路,她下意識地衝進了拐彎處。
        出人意料的是,拐彎處左邊的牆竟然消失了一塊,出現了一個房間。
        傑克越來越近,小嬌嬌無路可走,只能抱著我的頭跑進那個房間。
         傑克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我們三個人進入房間以後,剛剛打開的門又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小嬌嬌尖叫起來:「你做了些什麼?」
         傑克回頭看了一眼那門,轉身向我們獰笑:「正好,可以讓我好好享受美食。」這屋子中除了光禿禿的四面牆,什麼都沒有。
        只見這房子除大門之外的三面牆下都有十厘米左右的縫隙,小嬌嬌趴到地上,手指不停地扒著縫隙。
         我說:「別傻了,你再摳也不可能摳出個通道。」
        小嬌嬌又抓住我,把我往縫隙裏面塞:「看你能不能出去。」
        此時我巳經長出了布偶般大小的四肢,身體能進去,頭卻卡住了,小嬌嬌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我的頭往裡擠,
        我高聲叫道:「別擠了,別擠了,頭要裂了!」
        「呵呵呵,看你們還能往哪兒走……」傑克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刀子,然後「嘶」了一聲,估計是刀子割到舌頭了。
         我和小嬌嬌已經無路可走,驚恐地看著傑克。
         就在此時,我腳底忽然感覺到一陣風,只見三面牆壁的縫隙中冒出了大量的白煙,這些白煙迅速充滿了整個空間,將我們和傑克包圍。
            「這是什麼?」傑克轉頭四下看了看,狐疑地看著我們,「你們做了什麼?」
        「這話應該我們問你才……」小嬌嬌一句話尚未說完,眼睛一閉,暈倒在地上。
        「小嬌嬌!」我連忙爬出縫隙,到小嬌嬌身邊去看她的情況,可是尚未弄清小嬌嬌的情況,我的頭腦在白煙中變得混沌,終於失去了意識。
        「馬力術,馬力術!」在熟悉的呼喚聲中,我睜開眼睛,眼前是雲美和雷迪嘎嘎的臉。
        「怎麼回事兒?」我坐起來,發現自己依然在那個房間里,「小嬌嬌呢?」
        雲美說:「我見你半天不出來,就和雷迪嘎嘎過來找你,發現你和小嬌嬌暈倒在這裡,小嬌嬌已經被救護車送走了。」
        我問:「傑克呢?」
        「我們來的時候只看到你和小嬌嬌,沒有看到傑克。」倪大靠在牆上,邊擺弄自己的相機邊高興地說,「據說你是吸入了太多的有毒氣體才昏迷的。」
        這時候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我一邊坐起來活動身體一邊想:有毒氣體?難道是說那些白煙?那傑克又跑去哪裡了?
        等下,倪大?我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裡?」
        倪大興奮地說:「我聽說這裡有事故,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正好碰到雲美和雷迪嘎嘎,就過來看看,結果真的碰到爆炸性新聞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別是他發現我身體的秘密了吧?連忙湊過去看他的相機,看到裡面的照片,我險些一口血水噴出來。
         相機里是我和小嬌嬌暈倒的照片,當然光暈倒沒啥震撼的,我身體那時候長全了,臉上剩餘的人皮也被雲美摘掉了,震撼的是我和小嬌嬌都沒穿衣服,而且暈倒前我正在査看小嬌嬌的身體情況,所以倆人的姿勢十分暖昧,已經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絕望地問:「你一定要登嗎?」
        倪大堅定地點點頭:「一定。」
        我馬上就哭了。
        倪大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不要擔心,這次我一定把馬賽克打到正確位置。」
        我淚流滿面地抓住他的手:「算我求你了,你還是打到臉上吧。」
         但是這麼一弄,這件事就算結束了。
        只是傑克這件事完結得十分蹊蹺,我和小嬌嬌都暈倒了,傑克沒有理由放過到嘴的肥肉。
        門是雷迪嘎嘎他們來的時候打開的,但是他們到的時候傑克已經不見了。
        整件事情看上去就像是個密室消失案。
        「有沒有可能傑克有特殊能力變小,從縫隙里逃跑了?」南晨說道。
        南晨這傢伙之前還是無神論者,和我們相處一陣兒以後,現在的想象力已經突破常人了。話雖如此,但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至於地下這個奇怪空間的用途,醫院方面也不知道給了警察什麼解釋,總之後者再沒有追問。
        樓梯口的那扇門雲美堅決不承認是她關上的,我們推測那也是個自動門,能自己關上。
        總之這件事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馬建民還活著,雖然依然無法確定他到底在哪裡。
        後來我們一直以為傑克還是會對小嬌嬌不死心,誰知道之後傑克再沒有出現,殺人案也告一段落。
        我們所作的最樂觀的推測是傑克已經鬧肚子而死。
        我經歷過這麼多事,這件是最不明不白、最讓人煩心的。
        尼古拉絲凱七抱著大傷初愈的雪女走了,臨別時對我說:「中國真是個好地方,你不愧是馬大師的後代,俺會永遠記得馬大師給俺起的中國名字的。」
        我說:「算了吧,我覺得你的名字比馬大師起的有格調多了。」
        尼古拉絲凱七十分高興:「真的嗎?俺是俺們家最小的一個,俺覺得俺們家的人的名字都很好聽。」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只好勉強一問:「你家人都叫什麼名字?」
        尼古拉絲凱七說:「俺大哥叫尼古拉絲凱一,二哥叫尼古拉絲凱二,三哥叫尼古拉絲凱三,四哥叫尼古拉絲凱四……」
        我拍拍尼古拉絲凱七的肩:「就當我沒稱讚過你的名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9 09:36 PM

第四章 妖怪在身邊
倆外國妖怪走了之後不久,小嬌嬌也離開了。
悅大拍的照片在社會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小嬌嬌知道拍照片的記者是我朋友之後,情緒十分激動,坐飛機離開之前還對我們「戀戀不捨」,一邊被經紀人拖著走,一邊「深情」地揺著手上的報紙喊道:「馬力術,你給我等著!」
我也揮手和她告別:「再別回來了啊。」
我和同來給小嬌嬌送行的二狗子、雲美和雷迪嘎嘎往回走,二狗子說:「傑克找到沒?別跑到飛機上去了?」
傑克事件之後,市裡晚上多了不少警車巡邏。我和南晨打過招呼,如果他有傑克的消息,通知我一聲,但是一直沒有信兒。傑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萬分後悔,當初沒有多問他幾句,問出馬建民的下落。
「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貔貅道。上次在醫院我被割頭之後玉佩一直留在身體的脖子上,加之貔貅本來就沉默寡言,後來幾天我又到處奔波,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最後還是南晨發現並送還給我,此時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事給貔貅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他甚至開始懷疑我們之間深厚的主僕情意。
我自然也知道這事有蹊蹺,基本上遇到改命人就不會有啥簡單的事。
雖然看到改命人卻沒有找到他,我還讓雷迪嘎嘎看了岔道的牆,他看了半天最後垂頭喪氣地回了我一句「打不開」。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雷迪嘎嘎都打不開的鎖,我們都很詫異,讓南晨去探院方的話,院方咬死不承認那裡有門。
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麼呢?
二狗子忽然拿手肘撞我,淫邪地低語道:「你看,那兩個妞兒長得真不錯。」
我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不由愣了,不遠處竟然站著一隻孔雀和一隻兔子!
「這是動物園開門了?」我揉揉眼睛,再看過去,孔雀和兔子不見了,站在那兒的變成了特別顯眼的倆美女。一個又高又瘦,看著很傲氣,妝化得五顏六色,跟印第安土著似的,穿的衣服也十分艷麗,這彩虹一樣的衣服和這妝要在別人身上一定奇怪,偏偏在她身上就好看。另一個很嬌小,穿一身白,戴著頂毛茸茸的帽子,雖然嘴巴像是兔唇,但是看起來特別可愛。
明明是倆美女,咋就能被我看成動物了呢?
我和二狗子盯著那倆美女走過去,那倆美女估計是察覺到我倆熱烈的目光,扭頭看了我倆一眼。
二狗子說:「你看看你,死盯著人家屁股看,被發現了吧。」
這也不完全是我的錯啊,她倆屁股後面都豎著尾巴。一個的尾巴長得都拖地了,另一個的是網球大小,毛茸茸的白尾巴。
倆美女姿態萬千地走著,屁股後面的尾巴一扭一扭的。
看上去還真不像是假的,難道走在今年時尚流行尖端的裝飾品就是尾巴?
四周人似乎都沒反應,為證明我不是眼花,我一腳踩上了那拖在地上的孔雀尾巴。
只聽得一聲慘叫,孔雀女驚慌失措地轉過身,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她原本秀色可餐的小臉變成了鳥類的頭,黑豆似的眼睛怒視著我。
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裝成看不到她們尾巴的普通人,慢慢移開腳。
「算了,算了,他也看不見。」白兔女對氣呼呼的孔雀女說,孔雀女臨走前還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
我看著地上的兩根孔雀毛想,果然是妖怪。
「別人不招你,你去招別人。」貔貅說,「你損不損啊?」
我知道這世界上有不少妖怪裝成人的模樣生活,可一般見到的都是三娘、貔貅這樣化成人形,看不出來任何破綻的高級妖怪,能讓我一眼看透的還真少見。
二狗子邊走邊咂舌道:「我發現現在的人是越長越漂亮了,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大馬路上有這麼多美女呢。」
這話說得我心裡一陣發寒,因為我也發現街上的美女變多了,只是這個長著浣熊的耳朵、那個搖著狗尾巴,雖然表面上看著都是人,實際上全是妖怪。
「原來有這麼多妖怪?」我低聲問雲美。她搖頭道:「我也覺得奇怪,原來並沒有那麼多妖怪在路上走,而且他們妖力低得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我心裡一沉,轉頭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和妖怪,腦中莫名地冒出一句話一要變天了。
就在這時,強子打來電話,電話那邊聲音都在抖:「馬力術、二狗子,你們快來救救哥吧,我Hold不住了!」
我和二狗子沒去過幾次強子家,關鍵原因是強子的老婆太霸氣。
我早說過,強子怕老婆,不是因為強子太弱,而是因為強子老婆太強。
強子和他老婆認識的過程非常有戲劇性。時候強子還不是企業家,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創業小青年,在建材市場附近的馬路舉個「粉刷牆、鋪地板、鋪瓷磚」的小牌子坐著。雖然幹活的就他一個人,但怎麼說比其他的正規公司便宜多了,仗著性價比也有點小生意。
後來強子接了個大活——刷一排小平房,工程量巨大,我和二狗子還去幫了不少忙。我們幾個邊刷牆邊暢想未來,都覺得強子現在能接下這麼大一單生意,以後必然能發大財,結果結賬的時候麻煩來了,對方賴賬不給錢!
強子一看這還得了,馬上打電話通知我和二狗子,我倆抄上板磚就跑來了,當時我們三個和那個賴賬男約在一塊公園空地上,旁邊還有老頭、老太太練太極、扭秧歌。
我現在還記得那天殘陽似血,秋風掃落葉,我們三個入每人手中拿著一塊板磚,在秧歌咚鏘咚鏘的伴奏聲中怒視賴賬男,威風凜凜,氣勢如虹。
強子向賴賬男得意地笑道:「還錢還是還命,你自己選吧。」
賴賬男一揮手,扭秧歌的隊伍裏面馬上竄出七八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賴賬男得意地說:「要沒兩把刷子,咱能賴賬嗎?」
我和強子一看這架勢不對就想撤,二狗子往我倆前面一站,道:「不用伯,有我在!」說完就朝他們衝過去。
我和強子太了解二狗子了,真心實意地相信他絕對打不贏,見二狗子衝向他們,我倆轉頭就跑,以爭取一線生機。
我們那時候也沒估量二狗子到底能絆住他們多久,不過拿現在的時髦辭彙來說,二狗子應該是被秒殺了。
跑得慢的強子被賴賬的人團團圍住,那賴賬男大手一揮,要讓兄弟們給強子一點教訓。眼看身體瘦弱的強子就要「香消玉殞」,強子的老婆出現了。
當初我光顧跑,沒回頭看後面的情景。強子說當時他老婆拳打青龍,腳踢白虎,通過之地哀嚎遍野。據說強子被欠債的打飛,他老婆還飛上天抱著強子轉了幾個圈圈之後緩緩落地。當然對於這個動作我和二狗子都是不信的,一致認為他在描述中作了藝術加工。
總之那時候強子就對他老婆一見鍾情,玫瑰、巧克力齊齊上陣。摸透了他老婆的出沒規律之後,無論有什麼事,每天到點都會趕到那裡見他老婆,風雨無阻,比遛狗還準時。
雖然俗話說英雌爰美男,但是美男子強子最開始還是遇到了不少阻礙,他老婆對鮮花、巧克力等毫無興趣,最感興趣的是肉。後來強子就想出了一個妙招,把生肉片捲成玫瑰的形狀送給他老婆,這招效果極好,很快融化了霸道的冰山美女,倆人親親熱熱一年多,就進入了婚姻的殿堂。
按強子的話說,他是文,他老婆是武,他倆結合在一起,那就是文武雙全,所向披靡。事實上強子老婆也確實有旺夫命,他倆結婚後,強子的事業是越做越順,後來也有了自己的實體店。
強子不止一次在我們面前誇過自家老婆公平,倆人都有財政自由:老婆有掌控全家人收入的財政自由,強子有處理老婆給自己零花錢的自由。換句話說,強子可以隨意處理老婆每天給他的五塊錢零花錢,想咋花就咋花。
這分配方法在強子和我們炫耀的時候,我們就覺得似乎有點奇怪,可強子異直樂在其中,對老婆百依百順。想當初強子也曾是個聞名於高級小平房住宅區的風流人物,結婚前對小住宅區七到七十歲的女人的信息了如指掌,結婚後對其他小美女就只有賊心沒有賊膽了,當然拿強子的話說他這不是怕老婆,而是因為愛情。
這句話,我和二狗子研究過,結論就一個,兄弟的話,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倆得信。
強子自從跟了他老婆,不是,自從強子他老婆跟了強子,強子就再沒被外人欺負過。強子他老婆,漂亮歸漂亮,可是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子霸氣,連二狗子這種黑社會精英看到他老婆都會膽怯,更不要提別人了。當然出於兄弟情誼,我和二狗子暗自稱強子老婆為母老虎這種事我們是不會隨便說的,但是我們一直相信有他老婆罩著,強子絕對吃不了虧。所以現在聽到強子在電話中發出這種被人一拳打到內臟的求救聲,我和二狗子都吃了一驚,馬上朝強子家趕去。
強子的企業做起來以後,換了個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雖然和我的小二樓不能比,但是路段很不錯。
我們趕到的時候,強子正緊緊地貼在他家的防盜門上,面色煞白,不停地哆嗦。雲美見到這情景,哎喲了一聲,拉著我和二狗子後退了幾步。我從未見過強子這麼驚慌失措的樣子,問:「這是咋了?」
強子剛要張嘴,屋內砰砰兩聲巨響,似乎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撞在了門上。強子身子一晃,連忙合上嘴,一聲不響地將靠在防盜門上的身體綳直,那動作像是用身體抵住房門,不讓裡面的東西出來。
對門出來一個老太太,問強子:「小強,你家幹嗎呢?響個不停,怪嚇人的。」強子額頭上流下一道汗,強笑著說:「王嬸,我家裝修,打擾到你了,等裝完了我給你賠罪啊。」
「那怎麼還有什麼東西在吼?」
「裝修工人不用心,我老婆生氣了。」
「你們這也太擾民了。」老太太抱怨了半天,進去了。
二狗子問:「怎麼,你又惹你媳婦生氣啦?」
強子苦著臉搖了搖頭。
貔貅說:「這裡好大的妖氣。」
拉著我們的雲美也說:「小心點,門裡有東西。」
我馬上警覺起來,間強子:「怎麼,有妖怪?」
強子眼睛馬上紅了,低聲對我們說:「變啦……變啦……」
我沒聽懂:「什麼?」
這時屋內又傳來重物撞擊牆板的聲音。這次的撞擊非常猛烈,連我都能感覺到地板的顫動,強子甚至被從門上撞開,防盜門上竟然撞出了一個凸起!
伴隨著這個撞擊,屋內傳來一聲巨吼,聲音幾乎能震穿人的耳膜。
這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人類發出的,也虧得剛才那老太太相信強子的胡話!
「變了……」被撞倒在地上的強子看著防盜門,虛弱地說,「我老婆,她……她……」
防盜門一聲巨響,終於被撞開!
只見屋子裡站著一隻白毛紅眼的大老虎!那老虎足有一米多高,對著我們怒目而視。
雲美喊「小心!」然後擋在我前面,貔貅已經化作一道白光從玉中竄出,化為實體,衝向老虎。
那老虎低吼一聲,躍上前來,兩隻巨獸空中交鋒,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分。
老虎掉在地上,被貔貅死死制住,還低吼著想要掙扎。它雖然是百獸之王,但與神獸貔貅相比,畢竟還是凡物。
我趁這個當口問強子:「強子,你家怎麼會有老虎?」
強子心疼地跑向倒在地上的老虎:「別傷她,別傷她!這是我老婆!」
我和雲美面面相覷,他這話說得雖然唐突,可是我倆經歷過那麼多,腦子一轉也就明白了。
雲美問:「你老婆……是老虎精?」
我說:「還真是老虎精啊?」
強子圍在老虎身旁,又不敢靠近,急著說:「我也不知道為啥就變成這樣了……哎,你那句還真是老虎精啊,我怎麼聽著就那麼怪異呢?」
「你騙我們吧?」二狗子接受能力沒有我們強,走過去看了看,「還真是母的。」
強子怒了:「亂看什麼,別以為你是黑社會,我就不敢揍你了!」然後擋著我們,對老虎說,「老婆,你生我的氣也行,但是咱不能讓外人佔了便宜,咱回去穿件衣眼吧!」
那老虎也有人性,聽了強子的話,轉頭看著制住自己的貔貅,貔貅鬆了手,強子連忙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老虎身上,然後跟著老虎進了屋。為以防萬一,貔貅也跟了進去。
「就這麼進去了?」二狗子說,「他不會被老虎吃了吧?」
雲美說:「人家倆是夫妻,要吃早就吃了。」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強子喊道:「進來吧。」
等我們進去一看,全樂了,老虎像個人一樣直著上半身,坐在沙發上,身上還裹著個毯子。
強子不好意思地說:「衣服都穿不上了,拿毯子子湊合一下。」說完他還警告我們,「雖然穿得很性感,但是你們不要對她動什麼歪心思啊。」
這話說的,我倆有多饑渴才能對一隻裹著毯子的老虎動心思啊?
那老虎這會兒倒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忌憚立在一旁的貔貅,龐大的身軀坐在沙發上,硬是把沙發坐出了一個坑。強子坐在它旁邊,只能順著那坑的方向倒,就像大肥貓旁邊坐了一隻無助的瘦老鼠一樣。
二狗子本來不信這老虎,見那老虎規規整整地坐著的神態和強子老婆一模一樣,也就信了大半,和那老虎打了聲招呼:「嫂子。」
那老虎點點頭,沒說話。
我問:「強子,這到底是咋回事?」
強子說:「你們知道最近我老婆身體不好,我一直在家照顧她,從那時開始,我老婆的表現就越來越奇怪了。前幾天,她忽然要和我分房睡,飯由我放在門口,她需要什麼東西寫個紙條給我,我買來之後放在房門口,之後我們就一直沒見面。直到今天,我實在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放了飯之後,躲在一旁偷偷看,大約十幾分鐘之後,門開了,我等著老婆出來拿飯,誰知道竟然從房中伸出了一隻毛茸茸的虎爪!」
「要是我看見房中出現了一隻老虎,絕對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我老婆是妖怪。」二狗子問:「你怎麼知道這老虎就是你老婆?」
「因為她當時沒變全啊。」強子痛不欲生地說,「四肢是老虎,身體其他部分還是原來的樣子,還穿著我給她買的睡衣。」
「哎呀。」雲美歪著頭笑道,「那還挺可愛的。」
「可愛啥啊,嚇死人了都。」強子說:「我當時嚇壞了,連忙從躲著的地方跳出來喊『老婆』?我老婆嚇了一跳,朝我怒吼:『我已經在盡力克制了,你嚇我幹什麼』,說完這句話,她就開始變了,身上的毛跟塗了生髮劑一樣,刷刷地長,胳膊上的肉像小山一樣都鼓起來,身體越變越大,就跟小宇宙爆發的筋肉人一樣,轉眼間就把睡衣都撐成碎布了,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我那時都呆了啊!」強子用一種辛酸的表情看著我們,「你們不懂啊,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忽然變成老虎時的心情,你們不懂啊。」
我想拍拍強子的肩膀安慰他,見老虎盯著我,就把手收回來了:「我理解。」當年三娘誘惑我時突然變身,我受的打擊不比這小。
二狗子問:「你們夫妻一場,她變身了就要吃你?」
強子抹了一把臉,繼續說:「這是我的錯,我老婆變成老虎以後,問:『我是妖怪,你還喜歡我嗎?』我一看她張嘴露出的大尖牙,腿都嚇軟了,哪裡還顧得上回答她啊,轉身就往外跑,她以為我嫌棄她,這不就生氣了。」
「這不能怪你。」二狗子說,「人獸口昧太重。」
老虎一巴掌糊二狗子臉上,直接把二狗子打趴下了。
雲美問老虎:「這麼說,你瞞著自己是妖的事實,和小強哥結婚了?」
老虎哼了一聲,說話竟然還是女人的嗓音:「我沒瞞他,他又沒問過我是不是妖怪。」
正常人也想不到問這啊。
雲美又問:「那你這次為什麼要露出原形,你受傷了?」
老虎上下打量雲美:「我還以為你也是妖怪,原來感覺不到嗎?前一陣極陰之地的封印破裂,逃出來的妖怪已經把裡面發生的消息擴散到了整個妖界,所有的妖怪都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想活下去的妖怪已經開始四處尋找辦法,隱居的妖怪們也都出來找活路。」
原來妖界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騷亂,苟富責、勿相忘他們也已經把事情告訴了閻王。據閻王說已經派出工程隊改造十八層地獄,打算出事以後往地下躲,李伯通說天界也已經召開「極陰之地問題解決方案討論大會暨上世紀仙界勞模表彰大會」討論這個問題,說爭取在本世紀內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等他們出結果,我們會死得比較慘。至於魔界,我個人對他們還不了解,但是雲美曾經用流行語言跟我解釋說,如果說鬼界是庸俗青年,人界是文藝青年,天界是裝B文藝青年,那麼魔界絕對是2B文藝青年,因為魔界的人都是獨來獨往一匹狼,身上永遠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犯二的氣息。目前雲美已經感覺到魔力的波動,說明魔界的人也已經開始行動,但是因為二貨的殺傷力太強,與他們合作是下下策。
但不管怎樣,目前看來現在除了人類還被蒙在鼓裡,其他幾界都已經開始了自救行動。
原本我們以為妖界群龍無首,需要我們幫助,現在看起來尋找解救方法的不止我們一波。若是把所有的力量集合在一起,說不定不需要找到馬建民,我們也能把極陰之地的問題破解。
貔貅問:「城市裡湧現出的大量妖怪就是因為這個?」
「是的。」老虎說,「因為這裡是離極陰之地最近的地方,妖怪們嘗試在這裡設立結界,控制極陰之地擴大,但是妖怪們習慣了獨來獨往,加上妖王不在,大家各幹各的,現在這個城市裡充斥著各種相生相剋的妖力,原本的自然平衡被打破,所有妖怪的妖力都受到了影響,再加上……」老虎看了一眼強子,說,「我已經懷孕了,更是控制不住妖力,於是就現出了原形。」
強子本來還在獃獃地聽我們聊天,聽到這話,觸電一般地跳起來,對著他老婆喊道:「真的?我要當爸爸了?」
老虎橫他一眼:「我騙你幹什麼?」
「哎呀,」強子高興得直跺腳,「太好了!太好了!你怎麼知道的,你去醫院查了?」
「我這樣能去醫院嗎?」老虎說,「這是野獸的直覺。」
「這下口昧更重了。」我搖著頭對二狗子說,「不止人獸,還生仔了。」
強子開始犯愁:「那這孩子生下該是啥樣?」
二狗子安慰他:「埃及那獅身人應該就是這樣生下來的,你孩子生下來肯定能有出息。」
強子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想到三娘,想我救出她以後她肯定以身相許,那以後我家也能有隻小狐狸精了,於是點頭道:「這肯定能有出息,生出來拉出去轉一圈就出名了。」
雲美也安慰他道:「別擔心,混血的孩子都長得漂亮。」
「這也是。」強子說,「混血的也聰明。」
我說:「不過這血混得有點遠,跨種族了,雜交品種不知道會咋樣。」
強子徹底沮喪了。
所有人都用殺人的眼神看著我。
我說:「我這也是聯繫到我自己的實際,以後我家小狐狸說不定還能陪你家小老虎玩,挺好。」
強子說:「那還是和平常人不一樣。」
母老虎砰的一聲從沙發上跳下來,對著強子道:「你是不是嫌棄我們母子了?」強子連忙解釋:「哪能呢!我嫌棄誰都不能嫌棄你啊。」
我岔開話題問:「老虎,你知不知道那些妖怪在哪裡施法?如果我們聯合起來,說不定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靠沒用的人類?」母老虎冷哼道,「和你們人類合作?等豬飛上天的時候再說吧。」
「嘿,」二狗子低聲對我說「你看她這話說的。」
我氣憤地點頭:「也太看不起咱人類了。」
二狗子說:「不是,我是覺得她身為老虎,還會說俗語,挺有文化的。」
你在乎這玩意幹什麼啊!
就在這時,陽台傳來敲窗戶的聲音,還有人邊敲邊說:「老虎,開個窗,有急事!」
我們都嚇了一跳,有聽說過敲門進屋的,沒聽說過敲窗進屋的。而且強子家是十三樓,上面還有個七八層,什麼人能大白天跑來敲窗戶?
雲美跑過去一看,吃驚地跑回來跟我們說:「外面飛著一頭豬,在敲窗戶!」
我們一聽,馬上跑到窗檯一看,外面果然飛著一頭豬,穿著一件綠色軍大衣,見到我們一群人,嚇得幾乎掉下去:「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然後伸著兩隻前蹄往臉上捂,「哎喲!別看,別看。」
「你別捂了。」貔貅說,「捂了也沒用,任誰都能看出你是隻豬。」
強子說:「這不是樓下的老趙的衣服嗎?聽著聲音也像……你是老趙?」
強子和我們扯淡的時候聊過這個老趙,說住在他樓下,不知道是哪裡的當官的,長得肥頭大耳,吃起東西不要命,每天吃完就睡,睡了醒就吃,難得見他出門,但是整個人每天都樂呵阿的,沒啥煩惱。
「沒錯,是我。」
強子又問:「你是豬?」
老趙生氣了:「你才是豬,我是豬妖。」
強子有些崩潰:「前陣子我還偷偷笑話馬哥招不幹凈的東西,沒想到我身邊也有這麼多。」
那豬妖看看樓下,說:「你先讓我進去,讓人看見了不好。」
強子看向他老婆,見老虎點頭了才打開窗戶,讓豬妖進來。
我看著那豬妖費力地從窗戶擠進來,樂呵呵地問老虎:「這下你得幫我了吧?」老虎奇怪地說:「憑什麼?」
「你說等豬會飛的時候就和我們人類合作。」我指著那豬妖對老虎說,「這不就是會飛的豬嗎?」
老虎氣呼呼地對豬吼:「你飛上來幹什麼,不會坐電梯啊?」
豬妖很委屈:「我太胖,站不起來,摁不到電梯按鈕啊。」
還好他沒坐電梯,來來回回那麼多人,要被人看到一頭穿著軍大衣的豬坐電梯,他可就出名了。
老虎問:「有什麼急事兒?」
豬妖看了看我們,說:「這事兒和人類有關係,現在有人在這兒,我不能說。」
這豬妖是不聰明,他要是沒說這話,我們說不定就退避一會兒了,現在他既然說了這事和人類有關係,那我們肯定得打探個清楚。
沒等我說話,二狗子已經心直口快地問了起來:「既然和人類有關係,我們當然要聽。」
豬妖惡狠狠地瞪著我們:「愚蠹的人類,你以為我會把你們人類在那個市醫院裡搞小動作的事情說出來嗎?我就不告訴你們!」
我問:「市醫院怎麼了?」
豬妖很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想說市醫院?」
「得了」強子勸他:「就你的智商也別指望能隱瞞住啥了,有啥話全說出來吧。」豬妖小心地看了看老虎,老虎說:「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豬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你們知道吧,很多妖怪都跑到這城市來尋找解救的方法,然後其中一波妖怪就發現了這裡的市醫院有古怪。」
鍛淋低聲道:「果然是那裡。」
我奇怪地問:「那裡怎麼了?」
貔淋瞟了我一眼,「我第一次去那個地方就覺得有蹊蹺,那裡有太多新鬼。」
我說:「醫院每天幾乎都有人死,有很多鬼不是正常的嗎?」
鍵琳很不耐煩地說:「你忘了當初見苟富貴、勿相忘時的情景了?但凡是新鬼,都得先去地府簽到,等待審判,也就是他們說的上戶口,如果他們不願意去,那鬼差就會強制帶他們下去。」
「這麼說……」我邊回想邊說,「上次去醫院,看見的那些鬼都是獃獃的,雙目無神,像是木偶一樣。」
「而且地上幾層明明有那麼多鬼,地下一層卻一個鬼都沒有。」貔貅說「這很不正常。」
對,而且我還在那醫院見到了改命人。
醫院地下一屋有個不知道是拿來幹什麼的隱秘的空間。
開膛手傑克還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豬妖看看貔貅又看看我,說:「我不知道你們人類做了什麼,總之那波妖怪去那間醫院偵査,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
「然後呢?」老虎問道,「其他妖怪難道沒有反應?」
「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他們怎麼能沒有反應呢?你知道咱們妖怪身體構造和人類不同,平常不會進人類醫院」豬妖說,「這次見這事奇怪,又有幾波妖怪進去探路,依舊是進去了就沒有再回來。」
「這倒奇怪了。」雲美歪著頭道,「難道那醫院裡也有個極陰之地,把他們都吸進去了?」
「不知道啊。」豬妖哼哼了兩聲,看向老虎,「所以我才來找虎姐。」
強子馬上警惕起來:「你不是想讓我老婆去査吧,我老婆可懷孕了。」
豬妖說:「百獸之王就算是懷孕,還是百獸之王啊。」
「不行!」強子往老虎前面一擋,「我老婆不能去。」
老虎還在生強子的氣,一巴掌打在他頭上:「有你說話的份兒,我不去誰去!」她這話一出,我們就覺得有好戲看了,強子膽小,一般見到和自己無關的麻煩事能有多遠躲多遠,可這次牽扯到他老婆,他肯定躲不了。
強子愣了一下,挺直身子,揚起頭,對他老婆說:「你不去,也有人去!」
老虎問:「誰去?」
強子說:「我去!」
老虎罵道:「妖怪都消失了你能做仕麼,找死嗎?」
二狗子讚賞地點點頭,對我說小強哥這次做得像個男人。
我正要點頭,忽然看見強子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然後指著我道:「沒事,我還有小馬哥。」
我就覺得啥事都少不了我。
因為時間緊迫,第二天我們就去市醫院探了個路,而強子正好因為老婆的事上火,嘴巴上起了幾個泡,我們就掛了個皮膚科的專家門診。
皮膚科的大夫看病十分神速,瞟了一眼強子,說:「去做個心電圖和CT,再驗個血吧。」
強子愣了,說:「醫生,我就是有點上火。」
醫生語重心長地說:「上火的原因有很多,我身為醫務工作者,不能太草率,萬一造成醫療事故怎麼辦,還是得全面檢査。」
我見強子心疼錢,低聲勸他:「說不定這是敵人的陰,先答應了再說。」
強子這才答應了,然後我們在醫院裡跑了一天,在強子做CT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他會消失在那白色機器裏面,最後他活生生地出來的時候我們都很失望。
當時強子看到我們的表情還罵我們沒義氣,到算錢的時候,強子才發現,其實還是在做CT的時候消失比較好。
最後,強子還被忽悠著輸了兩瓶液,我們也把醫院轉了個遍,結果除了遊盪在醫院裡面的面無表情的鬼,我們還真沒看出來這醫院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雲美分析道:「看起來他們的目標只是妖怪和鬼魂,要不然我來試試?」
我說:「這有點危險,我們還是多掌握一些資料再來。」
說到這兒,我想起之前記者倪大曾經調査過這裡,馬上打電話問他。
「市醫院?」倪大在電話里說,「我之前懷疑他們在做些不法勾當,但是被上面阻止,沒有查下去,後來不是有個叫羊旭的醫生自首了嗎,那件事就被爆出來了。怎麼?這裡還有啥貓膩?」
「這事兒我就和你一個人說啊。」我跟他說,「這醫院裡有幾個患者失蹤了,醫院隱蹣著呢,人也不知道弄哪裡去了。」
「什麼?」倪大明顯來了興趣,「他們不會重操舊業,又幹那噁心人的勾當吧,你咋知道的?」
「我消息比你靈通。」我壓低聲音,「我有線人。」
自從小嬌嬌的事情以後,倪大對我有了新的認識,覺得我高深莫測,再沒深問「那行,我去査査,有什麼發現馬上通知你。」
和倪大交代完,我們又開始重新討論,貔貅說:「最可疑的還是地下室。」
我們來到停車場附近的樓梯,樓梯盡頭那扇像牆一樣的門緊緊地關著。
我見強子面色煞白地靠在牆上,問:「你沒事吧?」
強子搖搖頭:「來醫院之前,我只是有點肚子餓,其他地方都好著呢。」
二狗子問:「現在呢?」
強子說:「除了肚子不疼,其他部位都疼。」
雲美擔心地看著他問我:「會不會是輸液的藥見效了?」
得,別人是藥效上來病減輕,他卻是藥效來了渾身難受。
強子順著牆滑落在地上,顫抖著伸出手,對我們道:「別管我……你們加油……」
「這才是愛情的力量。」雲美感動地說,「太美好了。」
我和二狗子在牆邊上摸了半天,愣是連個縫都沒摸出來。
「失策了。」我說,「沒把雷迪嘎嘎帶出來。」
「這真的是門?」二狗子在牆上敲了敲,「完全看不出來。」
「沒錯。」雲美說,「上次就是雷迪嘎嘎打開了門,這裡應該有開關,我們再找找吧。」
就在我們幾個對著牆狂摸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們在找什麼?」
「找門。」我頭也不回地回答,答完了才發現不對,趕緊回頭看。
「什麼?」我們身後站著兩個醫生,站在前面的個子高些,挺年輕的,一看就沒多少經驗,後面的那個個子矮點,臉上帶著微笑。
說話的是前面的年輕醫生。
「你們在找什麼?」年輕的醫生又一次重複道,皺著眉,一副我們欠了他八百萬的表情,「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在心中問貔貅:「這倆是人還是妖?」
貔貅道:「是人。」
我這才稍微放下心,問那醫生:「這原來有個門吧?」
年輕醫生像被戳到痛腳一般跳起來:「什麼門?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的?」
二狗子聽了這話,當時就不樂意了:「這醫院的牆還不能摸了?」他指著強子,「我家兄弟被你們摸來摸去,做這個又做那個,還花了一大筆錢,怎麼的?被你們訛了那麼多,就一堵破牆,我還不能摸了?你這牆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是不是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告訴你啊,你別嚇唬我,有本事上來打,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場面見得多了,打傷了你咱也不怕,大不了被條子關幾天。我可有兄弟是記者,你敢動我咱就上報,到時候新聞一出來,來往的人能把你這牆從粗面摸到光面,你信不信!不讓我摸?那咱們誰都別好過!」
二狗子不愧是黒幫出身,這一番話說得非常有黑道霸主的風範,直接把那兇巴巴的年輕醫生說愣了,口吃著問:「啥?條子?啥?」
我說:「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別繞著誰了,你們這個地方,看著是堵牆,其實是一扇門吧?」
年輕醫生的臉色更難看了:「開什麼玩笑?」他伸手敲了敲那牆,「你說這是門?聽聽聲音,這可是實心的。」
你以為拍古裝片啊,那麼厚的牆,能敲出空心的聲音就有鬼了。
「算啦,聶嘉。」一直沒有開口的那個矮個子醫生拍拍年輕醫生的肩,「我們就實話實說吧。」
說完,那醫生沖我們看過來,笑得很溫柔:「您說得對,這牆確實是偽裝起來的門,但是門後面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和樓上一樣的走廊。」
他語氣非常溫和,聽得人非常舒服。
我妖魔鬼怪見得不少,現在怎麼說也有了點看人的本事,這醫生雖然臉上掛著笑,可是眼睛卻沒有笑,眯著的眼睛里透著一股子精明。
我問:「那為什麼要隱藏起來?」
叫聶嘉的年輕醫生緊張地看著矮個子醫生:「榮主任……」
「其實也沒什麼。」矮個子醫生笑著說,「就是說出來對醫院的形象不太好……」
二狗子說:「我勸你們說實話,就算你現在不說,我們遲早也能查出來。」
矮個子醫生猶豫了一會兒,說:「都是過去的事了。其實這門是我們前任院長偷偷建的,我們原來也不知道這門的存在,直到前院長死了以後,醫院的事被羊旭揭發出來我們才發現這地方。他們在裡面幹一些非法勾當,用來歷不明的器官來做手術……哎,現在院長死了,裡面也沒有什麼東西了……如果你們要看,也不是不能給你們看,但是我們也沒有鑰匙,你看要不你留個電話,我們找著鑰匙再約你來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們再也沒理由待在這裡摸牆了。
我說:「那行,我們先走,有什麼事兒我再回來。」
等出了醫院,貔貅問我:「你信他們的話嗎?」 」
我說:「不信。」
現在想起來,那走廊的房間確實有古怪,尤其是最後一次我和小嬌嬌暈倒的那間房。我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跑過去的時候門是關著的,可是後來再跑出去的時候那門卻開了,還有那奇怪的白色氣體……
雲美說:「看來這醫院只針對妖怪,普通人沒有危險。」
強子痛苦地搖了搖頭,否決了他的話。
二狗子說:「我派幾個弟兄盯著這醫院,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告訴你們。」
強子問:「那我老婆怎麼辦?她一直是老虎的模樣,我不敢回家啊。」
雲美說:「要不然讓嫂子去小二樓,哪裡陰氣旺盛,最適合妖怪修鍊,能穩定嫂子的妖氣。」
於是我們就跑回強子家,強子他老婆還是老虎的模樣,強子把搬家的貨車開來,他老婆跳到後面的貨艙里。
幹這事的時候正好是大白天,車停在樓下,小強他老婆一路下樓沒見到人,往車上跳的時候被一小孩看到了。
那小孩直接看傻了,鼻涕都忘了吸。
雲美出的主意非常有效,強子老婆一到小二樓,馬上恢復了妖力,變成了人形。老虎的到來引起了小二樓居民的強烈反響,老虎一看見吊死鬼晃來晃去的舌頭就來了興緻,揮著手就要往上抓,嚇得弔死鬼一直躲在小鬼後面,又想看又不敢看。
男人頭壓根就不敢出來,一出來老虎就會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一看著就想往他身上撲。
雷迪嘎嘎比較狼,拿了根貓草,在老虎面前晃來晃去。
老虎眼睛隨著那貓草轉來轉去,憤怒了:「你把我當貓嗎?」
你那模樣不就是貓嗎!
「太危險了!」雲美看著家裡雞飛狗跳的樣子,感慨道,「太危險了。」
我帶著老虎去看了那兩座巨大的石獅子,問老虎:「我未過門的媳婦在裡面,你看有沒有辦法救出她?」
老虎道:「妖王都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暫時把老虎安頓在三娘的房間,強子也想待在這裡,被老虎趕出去了。
強子說:「我留在這兒能照顧啊!」
吊死鬼說:「這裡陰氣重,平常倫待在這裡不吼。」
這麼看起來這老虎對強子還算有心。
強子也是依依不捨的,待到了天黑,臨走還讓老虎出去送他。這一送倆人就越走越遠,很久也沒有回來。
我從櫃子里翻出了一套黑衣服、口罩和帽子,準備再一次潛入市醫院。就現在得到的信息看,那醫院絕對有古怪,三娘還在極陰之地等著我去救她,再沒時間磨蹭了。
我戴上帽子、口罩,把自己偽裝好,看了看鏡子,確定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了,才出了門。
外面比較冷,我縮著身子走,想盡量低調一點,沒想到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和鬼都沖我打招呼:「哎,馬力術,出去幹壞事啊?」
我就鬱悶了,他們怎麼發現我是出去幹啥的?拉住一個村民問:「你咋知道是我?還知道我要幹壞事?」
那村民往我身後一指,說:「帶著他出來的,除了你還有誰?看他那模樣,你們不是幹壞事,難道還是要幹好事嗎?」
我回頭一看,身後站著雷迪嘎嘎,這貨的穿著一看就是在模仿我:和我一樣穿了一身黑,不同的是我穿著的是黑大衣、黑褲子,他給我穿了一身北極人黑色保暖內衣!大家都知道南極和北極隔著十萬八千里,雷迪嘎嘎明顯扛不住這室外的低溫,抖得跟風雨中搖曳的百合花一樣。
當然北極人保暖內衣不是最雷人的,最雷人的是他沒找著帽子,又想學我,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雙褲襪套在頭上,褲襪的兩條腿就在寒風中飄啊飄。當然他帽子都沒找到,口罩更不可能找到了,是拿著彩筆畫在嘴上的。
村民笑得特開心:「你們這是想去搶銀行啊?」
雷迪嘎嘎謙虛地笑笑:「哪裡,哪裡,也沒那麼厲害。」
我真想揍死他。
現在這不要說低調了,只要雷迪嘎嘎站在我旁邊,百分百地吸引視線,我一智商正常的人都被他襯成二傻子了。
我氣得拉著他就往回走,走著走著心裡一動,轉念一想,上次那門就是雷迪嘎嘎打開的,這次我去醫院也得帶著他開門啊!
這麼一想,我馬上拉住雷迪嘎嘎的胳膊,說:「你跟我走。」
雷迪嘎嘎把那個戴著絲襪、畫著口罩的頭轉過來看著我。
我馬上就敗了,說:「咱先回去把妝卸了,再出來。」
和雷迪嘎嘎回到小二樓門口,正要進去,雷迪嘎嘎頭上的褲襪被門給鉤住了。雷迪嘎嘎捂著頭上的絲襪使勁地拽,就是拽不下來。
我看不下去說:「別動別動,我來。」說完伸手把那絲襪從鉤的地方拿下來,見雷迪曝嘎還捂著頭上的絲襪,我就一肚子氣,說,「把手鬆開。」然後一把把那襪子從他頭上拽了下來。
雷迪嘎嘎還很不樂意,伸著手:「把我帽子還給我!」
我說:「這東西是往腿上套的,不是往腦袋上戴的,你知道嗎?」
雷迪嘎嘎迷茫地看著我。
我氣得把那絲襪往頭上一套,說:「你看你這樣像話嗎?」
雷迪嘎嘎樂了。
我把襪子還給他:「還笑!這襪子是誰的,趕緊還給人家。」
雷迪嘎嘎拿著襪子往我身後一遞:「還給你。」
我轉頭一看,雲美表情複雜地站在我身後,眼神遊離地看了看我,然後接過襪子。我心馬上就涼了問:「你啥時候站在這兒的?」
雲美說:「你把襪子往腦袋上戴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很費勁兒地說,「不過我理解,人類大多數都有心理疾病,你也不算是變態得最厲害的。」
你理解什麼了,這誤會大了!
雲美拿著那襪子,欲言又止。
我說:「有話你就說吧。」
雲美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把這襪子扔了,又怕當著你的面扔,傷了你的自尊心。」怎麼就能傷我自尊心了,你還真把我當變態了?
貔貅對我說:「雲美她雖然是魔,但是心地卻很善良。」
貔貅在這時候誇她,我感覺怎麼就那麼複雜呢。
吊死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後探出頭,很內疚地說:「瑪麗叔,原來你喜歡這個東西,尊素對不起,偶木有絲襪給你。」
我憤怒了:「你用不著為這種事道歉!」
雷迪嘎嘎很好心地安慰吊死鬼:「沒關係,沒關係。」
都是你惹出來的!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時候,看見苟富貴、勿相忘倆人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苟富貴很興奮地對我說:「雷鋒同志,出大事了!」
我問:「怎麼了?」
勿相忘說:「有人在我們的地盤挑事,我們過來的時候,看見一群人圍著倆人,看樣子是要鬧事。」
「人?」我奇怪地問,「你們不是不管人類的事兒嗎?」
「人死了就歸我們管了。」
「那現在死了沒有?」
「沒死。」
「那你們管啥?」
苟富貴很高興:「我們是不管啊,所以我們過來通知你。」
我說:「幹嘛通知我?」
勿相忘說:「因為那倆人是你認識的,那個男的經常在你家出入,一副財迷樣。」
我反駁道:「你這話說得就不了,出入我家的男的有不財迷的嗎?」
勿相忘沒理我,繼續說他身邊有個女的,這女的我們頭一次見,應該是個妖怪。不知道是什麼妖怪,看起來挺霸氣的。」
我和雲美看了一眼,馬上明白這倆鬼差說的是誰了——強子和他老婆!
苟富貴、勿相忘把我們帶到他們說的那地兒,那幫人還在那裡。站在前面的幾個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木棍,一群人身上都帶著煞氣,尤其是領頭的那個,長得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類。
強子對那幾個人叫:「你們不要過來!過來很危險的!」
黒社會中領頭的人冷笑道:「現在知道怕了?沒用了。」說完,大手一揮,手下兩個小嘍囉拿著棍子向強子和他老婆而去。
強子他老婆一人一個巴掌,直接把兩個混混扇暈了。
強子說:「你看,我就想提醒你們別過來,多危險!無論你們是要劫財,還是劫色,都選錯對象了,別盯著我們了,散了吧。」
以我對強子的了解,看他說話這口氣就知道他得瑟了,這小子越得意就顯得越謙虛,那賤樣讓人想抽他。
那群黑社會又上來了幾個人,被強子老婆打趴下之後,警惕地圍著強子和他老婆,不敢上前。
看這模樣,這群人的目標就是他倆了。
我和雲美跟著兩個鬼差靠近他們,就差十幾米的時候,倆鬼差忽然縮到一土堆後面,勿相忘還把手伸進懷裡。
「他是要拿槍。」我連忙拉住雲美躲到那土堆後面,「這倆鬼差還知道幫幫強子,那咱就躲起來吧,比較安全!」
勿相忘從懷裡掏出一把瓜子,遞給苟富貴。
我看看那瓜子,再看看勿相忘,愣了。
勿相忘拿著瓜子問我:「要嗎?」
苟富貴說:「他是人類,吃不了我們鬼界的東西。」
「不是。」我說,「你們不是要阻止他們打架嗎?」
苟富貴邊嗑瓜子邊搖頭說:「我們不能現在上去嘛,得等他們打完再上去,你見過哪個警匪片裡面沒完事警察就衝進去的,那多危險,死了怎麼辦?而且人家打架,我們過去打擾他們也不禮貌,我們要盡責,但不能壞了規矩,壞了氣氛。」
我說:「那你們就在這裡看著他們打完?」
勿相忘點點頭:「我們鬼差的主要職能就是抽著事後煙清場。」
這鬼差當得也太輕鬆了。
強子老婆問那群人:「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我們麻煩?」
領頭的說:「你們找了別人麻煩,有人讓我們教訓你們,讓你們以後別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地往別人的地盤潛!」
強子老婆問:「讓你們來的人是誰?」
領頭的說:「我們黑社會打手是有職業道德的,絕對不會告訴你誰出錢教訓你們。」
強子老婆聽了這話,笑得很霸氣:「教訓我?你們教訓得了嗎?」
領頭的氣得面色鐵青,大手一揮,後面幾個瘦瘦弱弱的小混混像餓兔撲虎一樣撲向他們。強子老婆面不改色心不跳,幾下就把那幾個人撂倒了。
那邊應該已經吃了不少虧,再不敢上前。
兩派人僵持著,一個長頭髮的小混混跑到領頭的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那領頭的冷笑一聲,鄙視地說:「他們說啥你就信啥?那個破瓶子能有什麼用處?」
長髮混混說:「這女人太厲害,我們現在沒辦法靠近,不如試一試。」
領頭的嗤笑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就是這個?他們說打不過就用的玩意兒,不就是一個藥瓶,你真當他們活神仙,這瓶子里能有什麼東西。」說完,把瓶子扔給之前和自己說話的那個混混,幸災樂禍地提醒道,「你打開吧,他們既然是醫院的,說不定這裡面是毒藥。」
這群人確實有職業道德,不告訴我們究竟是誰想找我們麻煩,可是這藥瓶一拿出來,又說了人家是醫院的,我們就全都明白了,這是市醫院的那群人找了人來收拾我們呢。
想不到一個醫院竟然耍出這麼卑鄙的手段。
這更讓我確信了他們心裡有鬼。
長髮小混混明顯只是想提個建議,現在騎虎難下,被領頭的一提醒,更是嚇得直哆嗦,只能狼下心,閉著眼睛,扭過頭,打開藥瓶,那小瓶中衝出一股氣流,把小混混的頭髮吹掉了!
他竟然是個禿頭,戴了頂假髮!
禿頭小混混顯然對自己沒有頭髮的事情十分自卑,捂住自己的頭,用凄厲的聲音喊道「不要看!」然後撿起假髮,捂住自己的胸部,扭頭嬌羞地跑了。
他的同伴們獃獃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那個瓶子,領頭的一腳將那個瓶子踩扁,罵道:「什麼破爛玩意兒!」
貔貅問我:「你看到了吧?」
我說:「嗯,看到了。」
在那個長髮小混混擰開藥瓶的一瞬間,有十幾個鬼從那個拇指大小的藥瓶中沖了
出來,現在就站在那群混混的旁邊。
那一個小小的瓶子,竟然能裝進去那麼多個鬼!
我問貔貅:「那瓶子也是什麼仙器?」
「不。」貔貅說,「如果是仙器,又怎麼可能被區區一個人踩壞。」
「不對吧。」苟富貴看著那幾個鬼,忽然皺眉問,「這些鬼魂是不是咱們轄區的?」勿相忘肯定地回答:「不是」
我問:「怎麼了?」
苟富貴說:「這些鬼看起來不太正常。」
我仔細去看那些鬼,果然和平時見的鬼不一樣,表情呆滯,動作僵硬,這十幾個鬼朝強子他們走去,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被計算機操縱的機器人。
雲美低聲對我說:「你覺不覺得這些鬼的模樣看起來有點熟悉?」
沒錯,那時候候在醫院看到的鬼魂就是這副模樣。
難道那醫院裡有高人能控制鬼魂?
「還想找死?」強子老婆顯然也看見了那些鬼魂,馬上擺出備戰的姿勢。倒是那些黑社會的看不見鬼,看見強子老婆的架勢,都往後挪了幾步。
那幾個鬼動作遲緩地走向強子他們,大概到了還有四五米距離的時候,十幾個鬼忽然間齊齊彎下身子,然後腳往地面一蹬,借著衝勁兒撲向強子和他老婆!
強子老婆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上前一步,擋在強子面前,雙拳如風掃在幾個鬼身上,只見那些鬼發出一聲凄厲的鬼叫,如同被打散的霧一般消失了。
「竟然魂飛魄散了!」勿相忘睜大了眼,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也不去撿,只是使勁兒地揉眼睛。
我奇怪地問:「這母老虎這麼厲害,一拳就能把鬼打得魂飛魄散?」
「不可能吧。」苟富貴說,「我們鬼再怎麼弱,也不至於被她一拳消滅。」然後他對勿相忘道,「對這幾個鬼招魂,把他們招過來看看。」
勿相忘拿出了一個小鈴在手中搖了搖道:「怪了,這些鬼怎麼不聽指揮?」
強子老婆也沒想到自己那一拳竟然能有那麼大的威力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
動作就遲了這麼一瞬,剩下的鬼巳經貼身了,幾隻鬼的身體忽然開始扭曲,變得像蛇一般又細又長,繞上強子老婆的身體。
我還是第一次見鬼變成這形狀,奇怪地問兩個鬼差:「你們鬼都能變形?」
兩個鬼差表情比我還嚴肅:「能。」
「什麼破東西?」那邊強子老婆掙斷了一個繩子一樣的鬼,其他的鬼又纏了上來,七八個鬼合力纏住強子的老婆,竟也讓她動彈不得。
那邊強子只被一隻鬼纏住,就已經被鬼氣影響得臉色鐵青,渾身哆嗦,鬼纏住他的身體繞了幾圈,頭和腳竟然啪嗒一聲連了起來,變成一個死環。
那幫黑社會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開頭只是傻看著,卻也看出了強子老婆狀態不對,幾個人馬上圍了上去。
我看大事不妙,馬上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大聲叫道:「你們幹什麼呢!」
那幫人顯然沒做過多少壞事,看見自己做惡事被人發現,馬上就驚慌失措。領頭的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把刀,威脅我道:「沒你的事,多管閑事,小心我要你的命,看見這把刀沒有,爺給你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紅刀子進白刀子出?我想了一下,這話好像有點彆扭啊。領頭的一個小弟小聲提醒:「老大,反啦!」
領頭的愣了一下,把刀從左手換到右手:「小心爺讓你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他小弟也是個較真兒的人,再次提醒他:「反啦!」
領頭的迷茫了一會兒,然後把刀反過來,握著刀尖,拿刀柄對著我:「小心爺讓你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他那刀磨得很鋒利,手一握刀尖,血刷地就流下來了。
領頭的一疼,就火了,沖著小弟囔嚷:「反著能握嗎?」
那小弟也很委屈:「誰說你刀反了,我是說你話說反啦,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領頭的見我們人都在,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錯誤,伸著血淋淋的手對我們說:「算你們厲害,一上來就傷了我的手。」
我看他緊張成這樣都覺得不忍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何苦這麼勉強自己,非得當個流氓呢?
我說:「我已經報警了,一會兒警察就來了,你們現在跑還來得及。」
領頭的說:「你以為我是這一點小傷就嚇退的人嗎?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就算你們傷了我,我也不會逃跑。」
問題是我們還沒傷你你就自殘了啊。
這時貔貅跳出來咬斷了強子和強子老婆身上的鬼環,卻見這一人一妖都臉色青紫,渾身發冷。
雲美說:「鬼氣已經侵入了他們的身體。」
苟富責、勿相忘見貔貅咬鬼的利落勁兒,嚇得躲在了一旁,苟富貴說:「雷鋒同志,這些鬼的鬼氣比平常鬼的鬼氣要重至少十倍,我們還沒見過這樣的鬼,得馬上回去向上面稟告。」
領頭的看了我半晌,從身上拿出一張照片,看了看,然後把照片亮給我看:「原來你也是我們要教訓的對象,正好,一次性收拾了。」
他手裡拿的照片顯然是非正常途徑照的,相片上正是我們幾個人在市醫院車庫的隱藏門那裡摸著找鑰匙的情景。
「應該是攝像頭。」雲美看著照片對我說。
原來他們在那門口裝了攝像頭,怪不得那倆醫生那麼快就發現我們在找開門的機關。
「一次收拾幾個,這買賣划算。」領頭的剛說完這話,忽然臉色大變,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的身後。
我扭頭一看,暗叫不好,原來強子老婆的妖力已經不足以維持人形,趴在地上變成了一隻老虎。那群黑社會再見多識廣也沒見過活人變老虎,全都驚呼出聲。
老虎趴在地上,低低地吼了一聲,那邊黑社會馬上陣形大變,膽小的已經轉身跑了,留下的幾個粗壯的漢子顯然全是有點能耐的。
「妖……妖怪!」領頭的看樣子也想撤,退了幾步,手機響了。
領頭的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那邊的話,叫道:「捉住那個老虎?你們開什麼玩笑?……什麼?我害怕?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會怕一隻老虎……真的?……那好,我再信你一次。」
那領頭的掛了電話,對我們道:「把那隻半死不活的老虎交給我們!」
我說:「兄弟,你沒事吧,你抓一隻老虎回去做什麼。」
領頭的高聲道:「那老虎現在已經虛弱得沒法傷人了,誰捉住那老虎,我這次的酬勞全給他!」
他話音剛落,一個黑壯的男人就走了出來,滿身肌肉,走了兩步脫了上衣,轉過身,背對著我們,那背上紋了一條龍。
這擺明是給我們下馬威。
既然已經到這地步了,我也不怕什麼了,我不屑地一笑,道:「雲美。」
雲美嫣然一笑,走到眾人面前,就開始扒皮。
這情景太血腥,剛才那走貓步的龍紋大漢和雲美一比簡直弱爆了。
雲美剛把臉上的皮扒下來,領頭那邊的人已經跑得就剩他一個人了。其實他也想跑,但是明顯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走過去,蹲在他面前,用手在他頭頂比畫了一下說:「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然老子把你的皮也扒了,你明白了嗎?」
那人連忙點頭。
我問:「你們是市醫院派來的吧?」
那人點頭。
我問:「他們為什麼讓你們來收拾我們?」
那人說:「他們說你們妨礙他們。」
我接著問:「我們怎麼妨礙他們了?」
那人都快哭了:「我不知道,客人的事情我們沒問那麼多。」
我讓雲美走過來,雲美皮脫了一半,脖子上還掛著臉上的皮,像圍脖一樣隨風飄舞。
我問:「你真不知道?」
那人都快嚇暈了:「我真不知道。」
我想了想,又問:「那人怎麼知道我們這兒有老虎?」
那人說:「我身上帶了個視頻電話,一直開著機,這邊的情形他們都能看到。」
「視頻電話?」雲美蹲下來仔細看那人,「在哪裡?」
那人和雲美面對面,受不了刺激,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一部手機,那手機還開著,能看到對面的景象是一片白。
這東西還真先進。
拿在我手裡的手機畫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醫生,同時,手機里傳來聲音:「你好,又見面了。」這醫生我記得,就是當初在醫院裡見到的,總是笑咪眯的,被稱為榮主任的男人。我憤怒地問:「就是你們這些孫子想教訓我們的嗎?」
榮主任跟笑面虎似的,被我們戳穿了也面不改色:「給你們帶來了麻煩,真不好意思。」
我說:「你們本來就是想給我們找麻煩的吧?」
榮主任說:「如果你們沒想紿醫院找麻煩的話,現在這種危急時刻,我們不會採取這種極端行為的。」
我聽見他的話,心裡一動,問道:「現在這種危機時刻?」
榮主任笑道:「其實你都知道不是嗎,馬力術馬先生?」
我和雲美對看了一眼,說:「我不知道。」
「現在我們也沒有必要打啞謎了。」榮主任說「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馬先生,你身為那棟房子的房主,應該知道那房子的秘密以及這個世界馬上就要毀滅的事情吧?」
我完全沒想到他忽然拋出這麼一段話,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麼?」
「我們猜測你也在尋找活下去的方法,我們也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榮主任說,「這是人類方面的努力。」
我一直以為世界末日這事兒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別人知道,而且那群人還在為了讓人類活下去而努力。」我問:「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榮主任搖搖頭道,「我們本來是想警告一下,讓你們別妨礙我們,但是現在既然事情曝光了,或許我們可以化敵為友,兩方合作,一起拯救人類。」
我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強子和老虎,說:「你把我兄弟一家整成這樣,現在說想和我合作。」
「如果你想知道我們這麼做的理由:你可以來醫院找我們。會把我們這裡的一切都告訴你。」榮主任說,「其實沒有你,我們也能繼續下去,只是大家都不喜歡事情有風險,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懂的。」
我沉默地看著手機。
「既然你們想知怎麼回事,不如現在過來了解清楚。合作與否,決定權在你們。我還有工作,就說到這裡吧。但願下次我能在醫院見到你」榮主任說完,手機的影像就消失了。
「怎麼辦?」雲美問我。
我說:「現在只能去醫院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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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10 11:25 AM

第五章 泰坦尼克號
埋在草地裡的裝飾燈將光柱射在醫院的主樓上,將醫院渲染得跟舞台一般,只是綠色的燈照得這裡分外陰森。
我和貔貅、雲美、雷迪嘎嘎、強子、二狗子、女鬼老師一起站在醫院前,一字排開,身後是一溜兒的小鬼童子軍。
本來吊死鬼和男人頭也想來湊數,但是礙於帶他們出來估計會嚇死不少人,我就委婉地拒絕了他們,讓他們在家陪小鬼。
母老虎要來,被強子極力拒絕了,說是因為母老虎還帶著身孕,懷著小老虎,不能進行這麼危險的決鬥。
於是為了填補母老虎的空缺,我們硬是把正在睡覺的二狗子給叫來了。
母老虎很懷疑二狗子的實力,但是我和強子用一通對話就說服了她。
母老虎問:「二狗子很強嗎?」
我微微一笑,問強子:「這世上比二狗子厲害的還有誰?」
強子說:「只有『聯合國秘書長』了。」
這話不是吹的,因為我們小時候有個特會打架的小孩,外號就叫「聯合國秘書長」。二狗子那時候誰都能打臝,就是從來沒有打嬴過他。
母老虎很懷疑我們的說法:「那二狗子真的那麼厲害?怎麼我看他又橫又呆?」
強子說:「那是他隱藏得深,你沒聽說過大隱隱於市嗎?二狗子就是這樣的高人。」
母老虎嘆了口氣,對強子說:「那你安心地去吧,虎毒不食子,我會照顧好咱們孩子的。」
強子特高興地跟我比了一個V,跟我說:「你看,我把我老婆說服了。」
我心想你根本就沒有說服她,你老婆說那話別人一般是在遺體吿別式上說的,這巳經擺明了是說你去送死,你還樂呢。
但是這話我沒有明說出來,畢竟強子是主要戰鬥力之一,我不能打擊士氣。
我們一行人來到醫院地下室,樓梯盡頭的那扇門此時正大開著,像是在歡迎我們進去。我暗中提醒了一句貔貅「小心四周」,為了以防萬一,又囑咐女鬼老師和那些學生都隱藏起來。
貔貅得令之後,先我們一步躥進門內。
我們隨後走了進去,之前那個聶嘉和榮主任倆人穿著白大褂站在走廊。
一般人見到貔貅的獸形,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些驚嚇,這倆人卻像司空見慣了一樣,鎮定地看著我們。
貔貅對我說:「這兩個人確實只是普通人,身上一點法力都沒有。」
二狗子也對我說:「看這倆小胳膊小腿的,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倆撂倒。」
雖然聽了他們的話,可是我看著這倆人,依然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危險感。
榮主任笑著說:「帶這麼多人來,馬先生很有架勢啊。」
他這話聽起來不陰不陽的,要是別人說這話我肯定覺得那是在損我呢,可是榮主任說話的口氣配上那笑臉,卻讓人發不了火。
聶嘉今天雖然戴了副眼鏡裝斯文,但還是一副潑皮的樣子,牛哄哄地看著我們說:「你們是沒有戰鬥力了還是怎麼的,連小孩都帶來了?」
我說:「我帶他們來參觀,不行嗎?」話一說完,我一想,不對啊,這些鬼都是隱身的,聶嘉怎麼看出來的,馬上又問道,「你也有陰陽眼?」
聶嘉得意地哼了一聲,不理我。
強子本身就氣他們之前找人挑事,這會兒就不陰不陽地損道:「陰陽人,爛屁股。」聶嘉一下子就毛了:「你才陰陽人!」他摘下眼鏡說,「這是高科技,高科技你懂嗎?鬼的溫度和人的不一樣,就跟紅外線眼鏡的原理一樣,戴上這個就能看出來!」「哦。」我說,「你們說要和我們合作,就憑這個東西?」
「當然不止是這個,」榮主任笑著說,「請跟我來。」說著,他和聶嘉把我們帶到拐彎處。 丨
之前我和小嬌嬌逃命的時候也來過這裡,發現這裡是條死路,後來我們不甘心,又帶了雷迪嘎嘎來看,雷迪嘎嘎也說打不開這堵牆。
所以現在我已經確信這盡頭就是堵普通的牆了,見倆醫生把我們往這裡帶,警戒地說:「你們想幹什麼?」
「這裡全部的房間都裝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攝像頭,全天二十四小時監控,當初你們在這裡做了什麼,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們之中……」榮主任看著雷迪嘎嘎,指著那堵牆說,「有個很會開鎖的人,可是他打得開外面的鎖,打不開這個鎖。」
隨著他的聲音,那堵牆緩緩地上升,後面竟然又出現了一條通往地下的狹長樓梯:「因為這是完全靠電腦控制的,並沒有所謂的鑰匙。」
雷迪嘎嘎見那門忽然間打開了,吃驚地跑過去看,然後委屈地說:「這根本不是門!」
榮主任說:「繼續走會對鬼魂產生負面影響,我建議你讓那個女士和小朋友們先離開。」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但想想這樓下確實沒有半個鬼魂,為安全起見,就讓女鬼老師和學生們先回小二樓。
榮主任和聶嘉走向樓梯,看樣子是讓我們跟著他們。
我們聽到他們說這裡都是攝像頭,抬起頭仔細觀察牆面,強子和二狗子還時不時地敲一下牆壁。
聶嘉沒好氣地說:「別找了,要是能讓你們看出來,那就不算高科技了。」
雲美笑道:「有什麼看不出來的,不就在那裡嗎?」她邊說邊指了幾個地方,看著聶嘉和榮主任的臉色,顯然全讓她說中了。
「我之前看了你扒皮的樣子……」榮主任上下打量雲美,「這位應該也不是尋常人吧?」
「那是,」我說,「比起偽裝,你們誰都比不過她。」
榮主任笑了笑,沒說話。
我又問:「既然你們什麼都能看到,那次我和小嬌嬌被傑克追的時候,你們也都看到了吧?」
榮主任沒說話,聶嘉點頭,說:「嗯。」
我跟二狗子說:「揍他!」
二狗子二話不說,上去給他倆一人一拳。
聶嘉火道:「你打我幹什麼!」
我說:「我就說之前那扇開著的門為什麼會突然被人關上,原來是你們搞的鬼!」
榮主任說:「不要這麼生氣嘛,最後我們不是也救了你們嗎?」
我就知道那白煙也是他們搞的鬼,我說:「你別跟這兒擺出這樣一副救過我命的樣子,要我是普通人,早在傑克給我開膛的時候就死了。我死了,小嬌嬌也肯定活不了!你們就是在旁邊看笑話。」
榮主任說:「我們只有用那一個房間才能抓住傑克,當時你們在其他房間,我們只是普通人,貿然出去除了犧牲自己人,根本幫不了你們。」
我說:「那你們不是可以打開剛才那扇門讓我們進來嗎?」
榮主任說:「我們不知道傑克的手術刀可以鋒利到什麼地步,如果他可以破壞那道門,人類的損失就無法估計了。而且那時……」他說到一半,警覺地閉上了嘴。
我說一句他頂一句,直把我憋得一肚子氣,心想他接下來想說的肯定也不過是些不救我們的藉口,聽他說了自己還生氣,索性也不再問了。
強子腦子比我活,馬上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其實你們是和傑克聯手了吧,要不然市裡面那麼多醫院,他怎麼偏偏跑到這裡來?」
「我們已經盯他很久了。」聶嘉沒好氣地說道,「為了引誘他過來,我們做了不少努力,如果不是你們搗亂,我們也不至於壞了那麼多門。」
我知道他是說上一個走廊那被傑克切得七零八落的門,心想這怎麼也算不到我們頭上,更是生氣,說:「那傑克現在在你們手裡吧,把他叫出來,我有話要問他。」
榮主任說:「當然可以,但是首先,我們想讓你了解一下我們對全人類所做的努力。」
「什麼努力?」二狗子問。
榮主任對我們說:「我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極陰之地的存在,同時也明白如果人類無法消滅極陰之地,這個地球上的一切遲早會被吞沒。」
我心裡一陣激動:「難道你們找到了消滅極陰之地的方法?」
「那些有異能的妖啊,鬼啊,都找不到消滅極陰之地的辦法,我們哪能找到?」聶嘉哼哼著說。
二狗子說:「那你們說什麼能幫助全人類?」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樓梯的盡頭,面前又出現了一道小門。
「打不過……」榮主任慢慢推開了門,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可以跑啊。」
隨著大門的推開,我們幾個人全都愣在當場!
用震撼已經不足以形容我們的感覺,如果沒有親臨現場,不會有任何人理解那種彷彿看到神跡一般的心情!
在門的裡面,是一個大得難以想象的空間,如果不是清楚知道我們是在地下,我真的會以為我又回到了地面。但是我們幾個怎麼說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僅僅是一個巨大的空間,並不足以讓我們震驚成這個樣子,最令人吃驚的是,這個巨大的空間里,藏著一艘同樣巨大的飛艇。
像是早就意料到我們的反應,榮主任見怪不怪地解釋道:「這飛艇足有一個小型城市那麼大。這就是我們拯救人類的計劃。」
「它的名字叫作……」榮主任轉過身,攤開雙手,一字一句地說道,「諾亞方舟計劃!」
我看著這艘巨大的飛艇,半天緩不過氣來,這飛艇實在是大得驚人,我們現在站在飛艇的頭部,一眼望過去,竟然連飛艇的尾巴都看不到。
「你們」強子咽了口口水,「是想坐飛艇飛到太空中去,逃避極陰之地的吸引力?」
榮主任點點頭,說:「這是人類最後的希望,我們給這艘飛艇起名叫作『泰坦尼克號』,希望它能帶著人類的希望,平安地飛向宇宙。」
都泰坦尼克號了,不可能平安順利吧,兄弟?
聶嘉拿出手機,對裡面的人說了什麼,很快,飛艇上就開了個小門,從上面下來一個梯子。
榮主任對我們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們還在猶豫要不要上,雷迪嘎嘎已經樂顛顛地跑上去了,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上了飛艇,看到的是類似於輪船客艙一樣,一個一個的房間,牆上塗著泛著銀光的材料,地上鋪著紅地毯,從走廊一溜鋪到了盡頭,配上那些房間的金黃色大門,看起來十分奢華。
我馬上想起之前牛頭、馬面讓我坐的那個「老死來死」,對比一下,高下立現,不禁感慨,還是人類知道享福。
榮主任說:「這是客艙,再往前走就是娛樂室了。」
二狗子低聲對我說:「我怎麼覺得我們從中國本土鬼怪片忽然蹦到了好菜塢科幻大片里?」
強子也點頭說:「這差得有點多吧?」
我們說話聲音不大,但也沒想瞞著淮,全讓榮主任聽到了。
「沒有辦法,我們人類沒有異能和法寶。」榮主任攤手道,「就只能仰仗科技了。」
「你說這是好萊塢科幻大片?」聶嘉笑道,「這話說得有道理,告訴你們,現在這裡不止有咱中國人,還有很多老外,全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說著說著,我們就走到了一個大房間門口,這房間和其他房間不一樣,門大開著,裡面坐了三個外國人,正在打牌。
我和二狗子、強子平時沒少打牌,見有人打牌,就好奇了,三個人一起湊上去看。這一看我就樂了,原來他們在打鬥地主!
這三個人年紀都不小了,其中一個精瘦的老外老老實實地坐著,戴著個無框圓眼鏡,穿著黑色丁恤、牛仔褲,頭髮很仔細地理了一個圓形的半禿。
強子看了他一眼,嚇得差點沒站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才勉強站住,不至於跌倒。我見他的反應奇怪,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哎喲!這世上還有哪個人不認識他!」強子激動的手都在抖,「喬布希啊!他就是我的偶像啊!」強子越說越激動,「江湖都傳言他死了,沒想到他在這裡打鬥地主呢!」我問:「喬什麼?」
強子說:「喬布希!就是香蕉公司的創始人!」
他這麼一說我就知道了一一這傢伙是個很有錢的人,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香蕉的東西都賣得賊貴,我最近一次看見香蕉的實體還是在地鐵上看見有人拿香蕉「愛怕打」看連續劇《宮鎖脾肺之新還寶格格》。
我正琢磨著要不要上去和有錢人套個近乎,二狗子忽然特別激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指著另外個人說:「小馬哥,你看那是誰?」
二狗子指的是一個穿白衣服、戴白帽子的大鬍子外國人,個頭非常高,那大鬍子好好的椅子不坐,正蹲在座位上,一手拿著牌看,一手時不時地蹭蹭鼻子。
我見二狗子說得這麼熟絡,仔細看那人看了半天,說:「除了那鬍子長得有點像李伯通,別的地方我都認不出來。」
二狗子說:「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通緝犯拉風啊!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裡打鬥地主!」
我早已經想到能在這裡打鬥地主的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是沒想到連續兩個都是強子、二狗子的偶像。
我再扭頭一看,榮主任和聶嘉都沒吭聲,顯然覺得我應該認識這幾個人,就等著我接著說下去。
現在的情況是強子和二狗子都說了,如果我不說就顯得他倆很有信仰我很無知,於是我只能心一橫,望向最後一個人。
這個外國人大方臉,穿著一身軍裝,頭髮自來卷,坐在椅子上十分有氣勢。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的名字,只能說:「哎,你不是那個誰……那個淮嘛!」我還沒說完,就看見雷迪嘎嘎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人面前,說:「哎呀,這不是哢嚓飛飛嗎!我可喜歡你了,給我簽個名唄丨」
我頓時就震驚了:「你咋認識這個人?」
雷迪嘎嘎特別鄙視地看著我:「傻瓜才不認識他呢!」
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三個大人物完全沒有被我們影響,淡定地打著鬥地主。
這把拉風是地主,喬布希和哢嚓飛飛的牌都不錯,我們都覺得地主輸定了。
拉風先出了牌,三四雙飛帶兩張單牌。
喬布希是拉風的下家,見拉風出這牌就樂了,這是撞槍口上了嘛,然後出了個七八雙飛帶兩張單牌。
還沒等喬布希樂完,哢嚓飛飛馬上出了個九十雙飛帶兩張單牌,把喬布希堵死了。喬布希被堵得出不了牌,哢嚓飛飛立馬順了牌給拉風。
拉風逃過一劫,又出了個順子,從五到九。
喬布希馬上出了個從十到A,把順子頂到頭,頂死了,然後得意地看著哢嚓飛飛,臉上寫著,你壓我啊,有本事你壓我啊。
哢嚓飛飛淡定一笑,拋出兩張大小王,硬是把喬布希的順子給炸了。
喬布希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了,拍桌而起,罵道:「他奶奶個熊!膩(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額(我)是地主膩們合夥斗額!額不是地主膩們也合夥斗額,膩們這是出撈錢(老千)呢!」
我問強子:「你偶像說話咋這股昧兒啊?」
強子迷茫地說:「你問我我問誰啊。」
拉風馬上從椅子上跳下來,從兜里掏出一把手槍,說:「額就出撈錢怎麼樣了!」
嗨,原來老外說話都這腔調!
喬布希見他拿槍,面色不改,頗有英雄風範地說額不是說:「膩!膩不和額一夥兒!職斗額是應該的,膩不要衝動,先喝口茶休息一下。」然後轉頭問哢嚓飛飛,「額說的是膩!膩和額一夥,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膩這像話嗎!」
哢嚓飛飛更淡定,從懷裡掏出一個火箭炮,嘭的一聲放在桌上,用非常標準的普通話,一字一句地說:「打倒美帝資本主義,人人有責。」
拉風走過來用力握了握哢嚓飛飛的手,然後倆人一起看向喬布希:「膩有瞎意見嗎?」
他倆不動還好,一動藏在衣服裡面的牌就刷刷刷地往外掉。
雲美都看不下去了,輕聲對我說:「這喬布希一定輸了很多錢。」
喬布希憤怒地說:「膩們出撈錢!」
拉風和哢嚓飛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就出撈錢怎麼了丨」
喬布希淚流滿面,把手裡的牌往地上一扔:「額不玩了還不成嗎?膩們這幫賴皮鬼!」
強子和二狗子走過來,一人拍拍我的左肩膀,一人拍拍我的右肩膀,異口同聲地說:「咱走吧。」
我說:「不再看看你們的偶像了?」
強子說:「不看了,讓我再留點美好的想象吧。」
二狗子失望的臉都垮了:「我說那時候美國怎麼找不到拉風,原來他在這裡練習鬥地主呢。」
就連雷迪嘎嘎也一臉失望:「咦……他連牌都藏不好。」
見我們不在這房間待了,榮主任帶著我們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介紹:「目前客艙里容納的客人並不多,但都是極其優秀的人物。」
你說這話也不臉紅。
我正想著,忽然前面浩浩蕩蕩走過來一群人。
看到這幫人,我們幾個全被雷倒了,這幫人全穿著古裝,跟剛從古裝戲片場跑出來一樣,走在最中間的那個人還穿著一身金黃色的龍抱,戴著一頂金燦燦的冠冕,看起來就跟那些個被穿越男殺了不少次的古代皇帝一樣。
那幫人走到我們面前停住了,最前面的一個穿太監服的小個子拿著拂塵一用,使著個蘭花指指著我們,尖聲道:「大膽!見到皇上還不下跪丨」
雷迪嘎嘎比較好忽悠,腿一軟,立馬就跪下了,大聲喊道:「吾皇萬歲,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東方不敗!」
你還真配合!
雲美嫌棄地「嘆」了一聲,馬上躲到我背後。
二狗子小聲問我:「這哥們有病吧?」
強子也小聲道:「病得不輕。」
知道精神病人都不能隨便剌激,我們說話都特別小聲。
榮主任解釋道:「這人是真的皇子皇孫,是爰新覺羅氏的後代。」
愛新覺羅氏?這姓聽起來如雷貫耳啊,在清朝辮子戲的影響下,我們都知道康熙是愛新覺羅玄燁,雍正是愛新覺羅胤稹,乾隆是愛新覺羅弘曆……無論哪位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啊!別的不說,光看著現在的電視劇啊,電影啊可勁兒地拍他們,把他們當成能掉寶的大BOSS一樣刷了一遍又一遍,就知道這名字的重要性了。
我不由得對這位皇上產生了一種好奇感,問道:「敢問陛下的名字是?」
那皇上淡定地笑了笑,臉上聖光普照,用一種相當驕傲的態度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朕乃愛新覺羅氏第五十一代傳人,愛新覺羅卜。」
我們幾個差點沒一口血水噴出來,蘿蔔啊!
強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敢問蘿蔔陛下,白菜還好嗎?」
「大膽!」小太監說道,「皇上親口告訴你們聖名,你們還不跪下來謝恩!」
雷迪嘎嘎趴在地上喊道:「謝主隆恩!」
我真後悔讓他看那麼多古裝戲,看杷好好一傻子都給教成什麼樣了。聶嘉很生氣地對我們說:「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人家怎麼說都是爰新覺羅氏的正統後代!」
不,就憑愛新覺羅卜這名,我就覺得你們肯定被騙了,絕對的!
估計是我們表現的不屑太明顯,原本很淡定的蘿蔔也憤怒了,指著我們罵道:「大膽!竟然敢以下犯上,來人吶,把他們給抓起來,各打五十大板!」
二狗子大喊一聲:「誰敢動我兄弟!」然後上前一步擋在我和強子跟前,曄的一聲就把衣服扯了,拿背對著蘿蔔。
我和強子對二狗子知根知底,馬上就樂了,話說原來二狗子曾經想過在黑道上混,怎麼也得有點霸氣,加上我們小時候看古惑仔,受了很深的影響,都覺得黑社會沒紋身不算黑社會,於是二狗子就跑去紋了個身,因為紋老虎、龍太貴,我們錢不夠,於是我們就讓老闆紋個霸氣點的字。
那老闆最後給紋了四個大字一「反清復明」。
我們原來一直覺得這東西派不上用場,沒想到現在倒用上了。
蘿蔔一看那威嚴的四個大字就蔫了,挽起龍抱的袖子,看了看手上的名表勞力士說:「朕約了喬布希、拉風和哢嚓飛飛一起打麻將,烏上就到點了,今日先不和你們計較,下不為例。」
說完,被那一群人簇擁著,特別牛地走了。
他這樣連雲美都看不下去,一臉同情地看著蘿蔔的背影,輕聲說道有病要醫,藥不能停啊……」
我跟揮著小手絹送皇帝離開的雷迪嘎嘎說:「別玩了,走了走了。」
進入了一個大會議廳,裡面坐了不少人,中外人士都有,正在熱鬧地議論著什麼。
榮主任解釋道:「這是我們泰坦尼克號的主要投資者,他們正在討論接下來讓哪些人上船。」
一個兜裏塞滿了錢的人義憤填膺地站起來,拍著桌子說:「我從來沒有收我推薦的人的錢,我是覺得他們真的很優秀!你們這麼懷疑我,我很痛心!」
他剛說完,就被一枚子彈擊中眉心倒下了。另一個人吹著槍口說:「別那麼激動嘛,我們都是民主的人,你那麼激動是要打架嗎?我是民主的人,尊重大家的意見,所以你們不要反對我,就按名單上的選吧,我們和平商量嘛,不過我事先說明,我就是正義,反對我的都是恐怖分子,我見一個滅一個!」
另外一個抱著個漂亮女人的人說:「對,我也是個公正的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機會,大家應該平等競爭,所以我在名單上推薦我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爸爸、媽媽、姑姑、嬸嬸、哥寄、弟弟、姐姐、妹妹、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還有我家的那隻寵物金絲鳥……這份名單絕對公正,沒有一點私情。」
聼著他們說話,二狗子這個硬漢竟然哭了,我問:「你哭啥?」
「跟他們一對比,」二狗子說,「我忽然覺得我原來是一個這麼崇高的人,我被我自己晶瑩剔透的心靈感動了,我怎麼就這麼善良、這麼天真、這麼無邪呢?」
強子也紅了眼圈,說:「我原來經常覺得你們不夠義氣,現在看起來,原來你們真的是我的好兄弟。」
一直沒吭聲的貔貅對我說:「我原來總覺得你是人類中比較差的那一類,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
雲美最貼心,說的話比較軟,不刺激人:「原來馬力術你是個好人。」
不過就算你們這麼說,我也沒覺得高興。
那幫人還在吵,我們實在聽不下去了,跟著榮主任走出了會議室。
這會兒我們走到了一個小休息廳,榮主任坐在沙發上,對我們說:「休息一下吧。」我們走了這一路也早累了,就坐下來休息。
榮主任說:「你們現在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們拯救人類的計劃。」
我說:「全世界這麼多人,你們得做幾個飛艇才能容下啊?」
榮主任說:「再沒有時間造別的飛艇了,我們只能救人類中的精英。」
我問:「那些精英在哪?」
聶嘉說:「不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些嗎!拯救了他們,就等於拯救了人類。」
「……」我沉默地看著他們,然後轉頭對其他人說,「完了,咱們人類沒救了。」
榮主任問:「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為拯救人類而努力?」
我連忙搖手:「別,別,我們還是按照我們的方式來吧。」
聶嘉怒道:「你覺得憑你們能拯救人類嗎?」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拯救人類,可是我知道靠你們拯救人類,那人類就玩完了。
我問:「榮主任,傑克在哪裡?」
榮主任說:「先別著急,坐下來喝杯茶吧。」說著,親手給我們倒了杯茶。然後和聶嘉兩個人笑眯眯地看著我們。
那茶香氣撲鼻,我走了一路,雖然渴了,但是心裡還有點疑慮,看著那茶卻沒動手。強子看向我,用眼神問道:「按照常理判斷……」
我也馬上用眼神回答他:「這茶水裡應該有毒!」
黑社會老大二狗子見慣了大場面,也沒我們這麼多心思,我和強子還沒來得及阻攔他,他就捧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後眉頭微皺,仔細看了看那茶葉,又把茶杯端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道:「看這茶葉的色相,泡出的濃度,與茶水的香味,這莫非是……」二狗子頓了一下,看向榮主任,「這莫非是傳說中十塊錢兩斤的茉莉清茶?」
榮主任笑道:「兄台真是好品位,這都能被你看出來。」
這有啥品位,我聞都能聞出來這是啥茶,路邊小吃店十家有八家用的都是這種茶葉,我以為你們高科技人士能高級點,怎麼也這麼寒酸?
二狗子淡然一笑,仰頭把茶水喝盡了,豪氣地說:「我兄弟做茶葉生意的,批發價我能拿十塊錢三斤,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他的電話給你,但是相應的,如果我們幫會以後有什麼事,你也得助我們一臂之力。」
「好。」榮主任也不客氣,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說,「把他的電話給我吧。」
你們到底是有多窮啊,就為了幾塊錢要和黑社會合作。
二狗子從沙發上站起來去拿筆,剛站起來身體就一陣搖晃,二狗子大驚,一手扶住頭,一手憤怒地指向榮主任:「你們……下毒!」也怨不得他吃驚,倒下去的只有二狗子一個人。
「哈哈……」聶嘉興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你們沒想到吧,這茶裡面下了藥……哎?」
強子鄙視地看著他們:「這套路現在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了,只能騙得了傻子,你還想騙我們?」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二狗子。
榮主任搖搖頭道:「我以為你們看了剛才的情景,已經對我們失去戒心了呢。」
就是因為看見了剛才那些人才對你們戒心更大!
我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派人找我們麻煩的事還沒有了結呢!」
榮主任說:「我本來也沒想到能把你們全部放倒,倒下兩個人已經很好了。」
兩個人?
我一扭頭,雷迪嘎嘎也倒在沙發上了。我連忙問雲美:「他也喝茶了?」
「沒有……」雲美小聲對我說,「他睡著了。」
榮主任說:「如果你們乖乖喝茶,我們也不用動粗了。」
他話說完,身後的聶嘉馬上掏出一把手槍著我們。
貔貅擋在我們面前,強子拉著雲美躲在我身後。
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真傢伙,嚇出了一身冷汗:「你們這是要殺人呢?」榮主任笑眯眯地說:「不用擔心,都不疼的。」
聶嘉冷冷地說道:「誰讓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說完,扣動了扳機。
一道紅色的光線從手槍裏射出來,穿過我們幾個的身體。
完了!我心中一陣絕望,是激光槍!
怪不得給我們暍那麼差的茶呢,錢都用在這上面了!
那一刻,我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很多事,我一邊捂著胸口,一邊惡狼狠地盯著榮主任和聶嘉。
榮主任和聶嘉的表情卻越來越奇怪,尤其是聶嘉,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停對著我們扣動板機。
「他這是在幹什麼呢?」雲美奇怪地問我,「為什麼他射向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連忙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好端端的,不要說血了,連衣服都沒破。
「奇怪!」聶嘉看著自己的手槍說,「這種特殊光線能讓妖怪失去意識,為什麼對你們無效?」
我問他:「你說誰是妖怪?」
「你們啊!」聶嘉把手從貔貅身上移開,指向我,「就不要說那隻怪獸了,當初你被傑克解剖,只剩一個頭還能活……」他又指向雲美,「這個女人能把自己的皮剝下來,還有這個男的,」他最後指向強子,「他老婆是老虎,他自己肯定也不是正常人,你們不是妖怪是什麼?」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那把槍是專門對付妖的,可是現在我和強子是人類,雲美是魔,貔貅是神獸,我們四個沒一個人是妖,那槍自然對我們沒用。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陰我們,把我氣得直冒肝火,擼起袖子道:「他爺爺的,你們是想和我們來硬的是不是!」
強子連忙拉我,小聲說:「這邊這麼多大人物,這船又這麼大,他們肯定還有武裝力量,這裡又處處都是攝像頭,真動起手來咱們占不到便宜。」
我聽他這麼一說,又想起剛才的那些人,心裡也犯怵,可沒等我露出怯意,聶嘉和榮主任先慌了起來。
榮主任給聶嘉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就鬼鬼崇崇地往門口走。我閱人無數,現在看到聶嘉和榮主任的表情,我就明白他們已經黔驢技窮了,心想怎麼也不能讓他們出去找救兵,一揮手和強子、雲美、貔貅把他們二人圍在中間,我獰笑著問道:「你們還想耍什麼花招?」
聶嘉和榮主任背靠背,聶嘉緊張地問:「榮主任,現在怎麼辦?」
榮主任倒是很平靜,還能和我們談判:「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就算你們殺了我們,你們也出不去。」
這話說的,誰要殺人了?
我問:「你們為什麼老和我們作對?」
榮主任說:「因為你們總在探査我們。」
我說:「你們要是光明正大的就不會怕人查探了!」
榮主任嗤笑了一聲,似乎我這句話非常好笑。
我憋在心裡的火一下子就冒出來了,揪著榮主任的衣領說:「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榮主任看了我一眼,淡定地說:「你不是想知道傑克在哪裡嗎?我帶你去。」
我不敢相信他,讓貔貅變成人形壓制著他,然後指著聶嘉說:「你帶我們去。」
聶嘉問道:「主任,真的要給他們看?」
榮主任朝聶嘉點點頭,聶嘉這才不情不願地看著我們道:「跟我來。」我們連忙弄醒二狗子和雷迪嘎嘎,跟在聶嘉身後走了出去。
他走出休息廳,帶著我們走下一旁的樓梯。
我感覺這一天就下樓了,就算走著走著,聶嘉拉開門,門裡面是在火海地獄泡溫泉的閻王,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大約走了兩分鐘,我們走到一扇門前,聶嘉打開門,對我道:「你不是要見傑克嗎?他就在這裡。」
我聞言向房內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雙白色的手套,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手上,還捏著幾把手術刀——傑克!
傑克還是那天我和小嬌嬌最後看到他時的那副模樣,此時傑克和我面對面,離我不過十幾米之遙,正慢悠悠地向我們走過來。
我們幾個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場面,馬上愣在當場。
眼看傑克就要走到我們跟前,貔貅已經警備起來,傑克卻像是沒看見我們一般,轉過身走了。
「怎麼回事?」雲美緊張地捂著心口問。
強子說:「大概是他看到我們不是妖,失望了吧。」
二狗子問:「也許他認為打不過貔貅,所以不和我們打,自己回去了?」
我望向聶嘉:「傑克這麼危險的妖怪,你們竟然不設立防護,就讓他到處亂跑?」聶嘉冷笑道:「你覺得他現在還有能耐傷人?」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傑克現在表情痴呆,走路的動作也十分僵硬。
貔貅對我說:「現在的傑克,沒有一點攻擊性。」
雲美拉了拉我的胳膊,對我說:「你看看房子裡面。」
房子大概三四個平方,呈扁圓形,牆壁和飛艇的牆壁一樣,呈現出金屬般的光澤,裡面有數十個妖怪,長相奇形怪狀,各不相同,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和傑克一樣,表情呆滯,行動僵硬,像是沒有靈魂的發條木偶。
強子看著這滿屋子的妖怪,喃喃地說:「這就是那個豬妖說的,消失在這個醫院裡面的妖怪?」
我問榮主任:「這些妖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最開始遇見的是一個蛇妖,」榮主任說,「他的人類妻子誤以為他生病了,把冬眠中的他送來醫院,從那時開始,我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類以外的智慧生物,那個蛇妖最後變成了我們的內線,為我們提供了很多妖界的信息,極陰之地的事情我們也是從他那裡得知的,知道的時間比你們要早得多,所以我們才建造了泰坦尼克號。」
「妖界、鬼界都有法術支持,我們人類自身潛能有限。」榮主任眼神變得狂熱,高聲說道,「可是我們有科技,有技術!只要有了這個,我們也能自己解救自己。比起那些法術,現在反而是人類的科技更有用!」
貔貅心高氣傲,不耐煩地打斷了榮主任的話:「我們是在問這些妖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以為只有我們人類在窺視其他物種的逃命方法?」聶嘉冷笑道,「那蛇妖知道我們人類也有自救計劃,幾次三番地打探,甚至勾結了其他妖怪侵入醫院,想要奪取泰坦尼克號的控制權,」他舉起剛才射擊我們的手槍,「所以我們才做了這些武器來反擊。」
強子驚道:「那後來進入醫院的那些妖怪也被你們抓住了?」
「有前車之鑒,我們不得不小心。」榮主任說:「更何況那些妖怪本身就會妖術,體能又比人類強,如果我們掉以輕心,人類就完了。」
我見這些妖怪痴痴傻傻的,問道:「這槍能把那些妖怪變傻?」
「不,這支槍只能擊暈他們,」聶嘉說,「但是我們研究出了一種超聲波,這種超聲波能影響妖怪和鬼的思想,對人類卻沒有害處,我們利用定時發出超聲波來影響這些妖怪,使他們保持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高科技啊,我想,這估計和苟富貴他們給我的那個狗哨是一個原理。
二狗子比較狠,直接問道:「你們怎麼不幹脆殺了他們?」
榮主任笑著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強子猴精猴精的,眼珠一轉就想出了榮主任他們打的小算盤,輕聲對我們說:「他們不敢啊,如果殺掉了這麼多的妖和鬼,把妖界和鬼界逼急了,衝上來算賬,那不就玩完了嗎!」
雲美顯然也對他們沒有好感,低聲對我說:「剛才他們絕對也對我們使用那個超聲波了。」
貔貅也道:「他們還隱藏了什麼。」
我又問榮主任:「你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嗎?」
榮主任點頭:「對。」
「全都告訴我們了?」我冷笑了一聲,「那幫小混混剛才找我們時,手上拿了個藥瓶,那是什麼?」
他們派人襲擊強子的時候,派出了鬼魂攻擊,所以至少他們已經知道怎麼控制鬼魂。
榮主任露出為難的表情:「這個……」
我說:「你還沒把全部事情說出來,那藥瓶是什麼武器?」
聶嘉的臉上露出很奇怪的神色:「我不知道。」
他這話說的,連雷迪嘎嘎都笑了。
我問他:「你覺得我們會相信嗎?」
榮主任說:「不,這是真的。」他為難地嘆了口氣,「也許說出來你們會不相信,但是我們確實沒有掌握控制鬼怪的技術。如果人類的科技發達到那種地步,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控制鬼怪,一統三界,何必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呢。」
雲美說:「就算你說得再天花亂墜,我們也沒有辦法相信你們。這藥瓶在你們手上,藥瓶裡面的鬼也確實是被人控制的。」
聶嘉叫起來:「這藥瓶是別人紿我們的,又不是我們自己拿到的!而且……」
「聶嘉!」榮主任連忙出聲制止聶嘉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們幾個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聶嘉話中的信息,異口同聲地問道:「別人給你們的?」
聶嘉聽榮主任一吼,馬上蔫了,嘟囔著說:「領導不讓我說,我也沒辦法。」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榮主任身上,榮主任看了我們一眼,低下頭,明顯是不想告訴我們。
軟的不行,那我們就來硬的!
我對壓著榮主任的繼淋霸氣地說:「貔貅!Give him some color to see see!」
「哈?」貔貅迷茫地望著我。
我只好用中文翻譯道:「給他點顏色看看!」說完,看見雲美正在看我,就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她說,「你看看,我早讓貔貅學點外語,沒文化真可怕!」
雲美則是體貼地對我說:「這不怪你,你只是和男人頭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
貔貅這回是聽明白我的話了,但是手上卻沒有動作,只是眯著眼睛看著榮主任。二狗子對我說:「你這寵物心腸軟,估計下不了手,要不然換我去吧,我心狠手辣,還能揍他幾拳。」
但這時貔貅慢慢開口了:「主人,你覺得他怎樣才會說實話呢?是需要我把他的手腳都折斷呢,還是把他的皮一點一點地剝開呢?或者……先從腳開始,一個一個把腳趾甲拔下來?」
我腳下一軟,險些摔倒,這手段也太兇殘了,連忙在心裡問貔貅:「你還真想整死他啊?」
貔貅說:「我就嚇唬他一下。」
這麼一聽,我也就放心了,警告榮主任說:「你小心點啊,這傢伙不是人,甚麼心狼手辣的事兒都做得出來。」
榮主任一個醫生,哪裡聽過這麼兇殘的話,加上之前見過貔貅的真身,嚇得臉都白了。但即使這樣,榮主任還是嘴硬道:「我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貔貅悄聲問我:「怎麼辦?」
我說:「再嚇他一下。」
貔貅手一翻,向榮主任的胳膊擰了過去,疼得榮主任五官皺在了一起。
二狗子不知道我和貔貅私下交流過,但他怎麼說也是職業的,見貔貅這動作,馬上拿出黑社會老大的勁兒說道:「不說不要緊,看一會兒卸掉你一條胳膊,你是不是還嘴硬!」
榮主任雖然看著身板不結實,但是人卻硬氣得很,冷汗都下來了也不鬆口。我心想,如果這會兒三娘在就好了,使出幻術就能騙這兩個人把真相說出來。
貔貅雖然能對鬼怪下狠手,但是從來都是對人無害,現在看榮主任死活不開口,又悄悄問我怎麼辦。
我雖然架打了不少,死人見了不少,但也從來沒真把人怎麼著過正在發愁,忽然聽聶嘉說道:「好了好了,你們住手,我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你們。」
榮主任叫道:「聶嘉!」
聶嘉說:「無論什麼辦法都是個辦法,對大多數人來說,也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不如一拼。」
榮主任怒道:「如果那樣,泰坦尼克號的計劃就會失敗了!」
聶嘉說:「管他爺爺的,我早看船上這幫孫子不順眼了,反正我家人最後也上不了船,大家一起死一了百了。」
我們幾個入聽得一頭霧水,聶嘉轉頭對我們說:「其實,不久之前我們得到了一個情報……也許還有別的,可以解救世界的方法。」
「什麼方法?」
聶嘉走到一個類似於操縱面板的檯子前按了幾下,然後對我們說:「剛才你說我們在你被傑克追殺的那天見死不救,你這話冤枉我們了,那天,我們根本沒有空去關注你們……因為我們這裡也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什麼?我們幾人一起走過去,那檯子上面是一個觸摸液晶屏,能從上面看到之前我和小嬌嬌打不開的那扇偽裝成牆的門的內部。
「是監視器的錄像。」二狗子輕聲說。
就在我們說話間,忽然有一個人從牆中穿了過來。
說穿是一點不為過,因為那牆上沒有一點縫隙,但是那人卻閑庭信步一般地穿進來。
二狗子他們看得目瞪口呆:「穿牆術?」
等我看清了那個人,比二狗子他們更震驚。
那人穿著一身白西裝,頭髮半長,扎著個小紘像是個藝術家,當然我說他是藝術家並不僅僅因為他頭髮長這一個膚淺的理由,還因為他的肩膀上趴著一隻小型泰迪一樣大小的狗。
這是一個相當明顯的標誌,後來我看一個叫作《乾隆來了》的綜藝節目,裡面男主持肩膀上放了一隻鳥,我懷疑他們造型師的靈感是從這人身上得來的。
是改命人和他的寵物饕餮!
我們那天在醫院見了改命人一面後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原來他竟然來到了這裡!改命人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下了樓梯,剛走到開闊的地方,泰坦尼克號上就跳下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訓練有素地將改命人包圍起來,黑色的槍筒齊刷刷地指向改命人。
「你聽那腳步聲。」強子讚歎地對我說,「這攝像頭連聲音也錄下來了,還錄得很清晰。」
榮主任驕傲地說:「那當然,這可是世界最先進的泰坦尼克號。」
看那得意勁兒,好像這地方多高級一樣,不知道剛才是誰給我們喝十塊錢兩斤的碎茶葉的。
「就像你看見的。」聶嘉指著顯示屏說,「就在你和傑克交鋒的時候,我們這邊也遇到了麻煩,所以不是我們不想救你,而是沒辦法救你。」
他倒是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可我相信就算當時他們閑著,也不會跑出來救我。改命人像是沒發現自己被包圍一樣,輕鬆自若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泰坦尼克號,感慨道:「論起科技,人類確實是七界之中的佼佼者。」
領頭的軍官問道:「你是甚麼人?」
改命人避而不答,看著泰坦尼克號反問道:「你們真以為這個東西能拯救人類?」軍官看他這麼傲慢,也不再問,手在空中一揮,士兵們馬上展開攻擊,幾十把槍同時射出了紅色激光。
「原來如此。」沐浴在紅光中的改命人說道,「用特殊頻率刺激鬼的靈體,使他們沒有辦法離開醫院,入侵的妖就用特製武器解決,這果然像是人類能用科技干出的事情。」
見改命人被紅光射到也沒有反應,軍官揮揮手示意所有人停止攻擊,問道:「你是人類?」
改命人笑著搖頭:「不是。」
軍官掏出一把手槍,指著改命人道:「無論你是誰,馬上離開這裡,否則我們有權立刻將你擊斃!」
改命人不但沒後退,反而牛哄哄地往前走了一步,慢悠悠地問道:「有權將我擊斃?六道七界之中,有誰能給你這樣的權力?」
軍官也不是省油的燈,見他還往前走,二話不說扣下扳機。這回槍中射出的是真正的子彈。
我以為改命人會像紅客帝國一樣,身子後仰,用腰的柔軟度來PK呼嘯而來的子彈。
誰知道這貨不按常理出牌,在原地動也不動,倒是那隻饕餮,從改命人肩上跳下來,大嘴一張,就把子彈吞了進去,之後,那隻饕餮逐漸變大,變成了足有一人多高的猛獸。
饕餮粗聲粗氣地說道:「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們全吃了?」
軍官再見多識廣也挺不住了,一臉驚訝地張大嘴,甚至在改命人往前走的時候還跟著後退了幾步。
可這軍官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鳥,馬上把情緒穩定下來,一邊扣動扳機,一邊高聲喊道:「實彈攻……」
他話還未說完,饕餮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他跟前,嘴巴一咧開,口腔竟然出人意料的大,一口就將那軍官整個吞了下去。然後趁其他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饕餮又一口氣吞了三四個人。
改命人不緊不慢地從饕餮開出的路走了過去,泰坦尼克號的梯子早就被收回去了,改命人抬起頭,看了一眼監視器,又轉頭望著飛艇的某個地方。
榮主任說:「這個船上的首腦,那時候就在那個方向,從監視器里看著這個人,雖然隔著相當遠的距離,但是,當這人望向那邊的時候,首腦們立刻轉頭回望,當然,他們只能看見牆。有個首腦說,他們從監視器上看到這人的時候,這人的眼睛就是在盯著他們的。而且被他一盯,你就會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被他看透了。」
榮主任問我:「你相信這種事嗎?幾個重要首腦,竟然會因為一個人的眼神而感到害怕。」
如果是別人我不相信,但是這人是改命人,之前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和他有關,說他一眼能掃落一個星球我都相信。
改命人看來看去的時候,饕餮在他身後,保鏢一般地面對著軍人們。
若是一般人,遇到這麼荒誕而恐怖的事情肯定嚇得落荒而逃,但這些軍人是訓練有素、百里挑一的精英,他們立刻開槍攻擊。
電光火石之間,饕餮竟然已經將所有的子彈吞下。
就在吃子彈的過程中,饕餮的嘴巴在無限擴大,當它的嘴大到變成一個半徑五米左右的球體時,饕餮猛地一吸氣,那些軍人竟然都被吸進了它的嘴裡!
饕餮合上嘴以後,改命人身邊已經一個軍人都沒有了。
就那麼一會會兒,這饕餮就幹掉了十幾個軍人,這件事讓我們都很震驚。
雲美掩住嘴:「他也不洗洗就直接吃?!」
雷迪嘎嘎嫌棄地說:「他竟然沒嚼就咽下去了!」
你倆驚訝都沒驚訝到點上去!
第一波攻擊完全失敗,但泰坦尼克號上面的人自然不會就此罷休。
又一扇門打開,絡繹不絕地從裡面衝出了幾十個軍人,各種軍裝、各種膚色,一邊往前沖一邊叫道:「把他們吐出來!」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獵奇的口號。
然後饕餮一張嘴,又把他們吞下去了。
泰坦尼克號上的人怒了,同時打開幾扇門,從上面潮水一般地湧出了大批鬥士,這回穿的就不全是軍裝了,什麼打扮都有,手持各種武器往前衝。
此時就看到各種型號的子彈、炮彈夾雜著飛刀、劍、迴旋鏢,橫貫古今、中西合璧地在天上飛。
強子看到弓箭的時候一下就樂了,對我說:「你別說,這泰坦尼克號還真有點人文氣息,看這樣子是想連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一起保留了。」
當然這混亂的情況沒持續多久,因為饕餮一張嘴,馬上就把這些人和所有的武器、彈藥全吞了。
這下泰坦尼克號上的人是徹底怒了,飛艇跟變形金剛似的,伸出一溜兒鐵管,轟轟轟地就炸過來了。
饕餮嘴一張一閉,炮彈就全沒了。
船上的人急眼了,炮彈跟五毛錢十斤似的,不要命地打,可這邊是來多少炮彈饕餮吃多少。
「我算看出來了。」強子低聲和我說,「這饕餮就是個資深吃貨。」
軍事奇才二狗子和我分析道:「如果這會兒船上的人再不動手,他們就完了。」
果然,見饕餮刀槍不入,飛艇里響起了一個沉穩的聲音:「出動最終武器!」
聶嘉解釋說:「美國和日本的高科技公司聯合研製出了一個特殊兵器機器人……」
說著,泰坦尼克號上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裂口,然後從上面下來一個碩大的機器人。
我們一看見那個特殊兵器的模樣,就全被震住了。
二狗子問:「你說美國和日本聯合研出了特殊兵器機器人?」
聶嘉點點頭。
二狗子一下就火了,說:「你睜眼說瞎話,唬我們呢?強子比較鎮定,攔住衝動的二狗子,問:「那機器人叫什麼名字?」
聶嘉說:「叫作變形金剛高達。」
我說:「你別逗了,你看那機器人的造型,明明就是一個葫蘆娃!背後還有個葫蘆呢。」
雷迪嘎嘎極其配合地唱了起來:「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然後還邊唱邊問雲美,「雲美,你怎麼不和我一起唱?」
雲美瞥了他一眼:「我不會唱這麼老的歌,暴露年齡!」
聽到這話,我們齊刷刷地看向雲美,這歌可比你年輕多了!
聶嘉不爽地說:「你們讓我把話說完啊,美國和日本聯合研究出來了一個特殊兵器機器人,可是在試運行的時候出現了致命的故障,那價值連城的機器癱瘓了。」
壞了?二狗子又問,「那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個是什麼?」
榮主任咳嗽了一聲,相當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國公司研發出的山寨產品,名宇叫作盤古,用來紀念開天闢地的盤古。」
我覺得就算盤古知道你們這麼紀念他,他也不會高興的。
山寨的機密機器人被我們發現了,榮主任和聶嘉都很不自在。榮主任說:「雖然它是山寨的,但是至少它派上用場了。」
這句話我倒是沒辦法反駁他,山寨的想象力和創造力都是無窮的,你看原版的都癱了,這山寨的至少還能走出來。
生死存亡的時刻,也不用管它山不山寨了,最重要的是功能。
我問:「這機器人有什麼功能?」
聶嘉說:「這不是普通的機器人,它可以變大,而且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有千里眼、順風耳,既能噴火又能噴水,身上能產生保護色,可以隱身,而且你看到他背後的那個葫蘆沒有?那也是個武器,那葫蘆可以產生吸引力,把一些東西吸到葫蘆里去……怎麼樣,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淡漠地看著他:「這機器人的設計是從百度百科裡面的葫蘆娃詞條上抄的吧?」
改命人和饕餮大概是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東西,暫時沒有甚麼動靜。
飛艇上的人道:「你們現在停手,還來得及!」改命人微微一笑,顯然不把這威脅當回事。
機器人一揮手,將身後的葫蘆拿了出來。
雲美指著「葫蘆娃」身後的葫蘆說:「這個葫蘆和饕餮的能力異曲同工,不知道他倆誰強誰弱?」
機器人拿著葫蘆,摁了上面的開關。
除了改命人和饕餮紋絲不動之外,地上的什麼碎紙片、螺絲釘、小石頭全都被吸進那葫蘆里了。
我們這會兒就明白了,這機器人雖然看起來拉風,但依然沒有擺脫山寨外強中乾的本質。
雖然這些事情榮主任和聶嘉當時都經歷過了一次,但是現在再看一次,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再一次折磨,他們深深地嘆了口氣,把目光移向別處。這『盤古』原來就是用來做吸塵器的,這次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才派它出來嚇唬他們。
貔貅痛苦地捂住額頭,說:「如果盤古知道,一定會氣死。」
畫面上的饕餮「哧」的一聲笑出來,然後張開嘴。
經歷了之前那些,看到饕餮這個舉動,我們也都明白它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饕餮用那個無底黑洞一樣的嘴,吞下了機器人。
饕餮吞下機器人以後,飛艇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看來飛艇上的那些人已經再不能出動什麼力量來對付改命人了。如果出動高一等級的武器,有可能把這個地下空間轟塌,所有人被埋在地底,同歸於盡。
雖然看不到船上的情景,但是我能肯定船上的人巳經陷入了驚恐之中。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這次我們闖入醫院這麼一帆風順了,原來饕餮和改命人已經先把他們的戰鬥力全都收拾了。
過了一會兒,泰坦尼克號上的人終於出聲了:「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在刀光劍影的激戰之後問出的這句話,已經和「好漢饒命」沒有多大區別了。
改命人依然是安然自若的表情:「我只是想看看人類在和極陰之地的鬥爭中有沒有勝算。」
飛艇上的人沉默了幾分鐘,說:「我們有強大的資金,可以研製出世界上最頂尖的高科技武器。」
饕餮不屑地笑了一聲。
我奶奶小時候就跟我說,能吃是福,今天看到全部高科技武器都敗給了饕餮這個吃貨,我才相信這句話。
改命人說道:「你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船上?且不說你們的科技有沒有能力把你們安全地送上太空,單是這等大小的船,只要饕餮一張嘴,就能吃下,更何況那黑洞一般的極陰之地?」
飛艇上的人問:「難道你有辦法?」
改命人笑了笑,正要張口,畫面刷地一下沒了,屏幕變黑了-
「怎麼回事?」我轉頭看向聶嘉和榮主任。
二狗子問:「怎麼停了?後面的呢?」
「你們這都不懂。」雷迪嘎嘎說,「要開始插播廣告了雲美笑著說:「又不是看電視,哪有什麼廣告?」
二狗子說:「倒是可以拍個紀錄片,名字叫《舌尖上的泰坦尼克號》。」
「這要是電視,肯定會被人罵死。」強子不屑地說,「這都什麼破情節,真有編劇這麼寫,觀眾肯定覺得智商被侮辱了,饕餮大戰金剛葫蘆娃這種情節,九流作家都不屑於寫了。」
要是我之前沒見過改命人,我也不會相信這段畫面是真的。但是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我都見過了,再懷疑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斷開得太不自然了,你們之前說的那個辦法,就是改命人在這個時候告訴你們的吧?」貔貅問:「現在再隱瞞也沒有意義了,改命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聶嘉和榮主任對看了一眼,說:「既然你們巳經了解到這一步了,我們就和你們實話實說吧,那個男人後面確實說了一些話,說完他就走了。但是即使你們知道他說了什麼也沒有用。」
我說:「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的,快告訴我他說了甚麼。」
聶嘉說:「他說午夜十二點在冬陰路十字路口會出現一輛公交車,那輛車就是關鍵。但是午夜十二點,所有的公交車都停了。」
二狗子不耐煩地說:「那你們就去等唄。」
「我們等了。」聶嘉說「一連等了幾天,都沒有等到任何車。現在雖然每天都有人蹲點,但是現在大家都已經不相信等在那裡能等到什麼了。不過我們不能放棄,因為那個人曾經說過,如果我們能解決這件事,他就會讓那個怪獸把吃掉的東西還給我們。現在我們正在全球秘密尋找那個人,只是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
聶嘉越說越沒底氣,就算他們真有本事找到改命人,他們也沒辦法擺平人家。
強子還是對那個藥瓶耿耿於懷:「那個藥瓶呢?」
「是穿白衣服的男人給我們的。」榮主任說,「他說只要我們對當天在醫院的道士一夥兒用了那個東西,你們就會幫我們找那輛關鍵的公交車,我們開始不明白他那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在監控裏看到你和小嬌嬌,暗地裡査明了你們的身份,才明白他說的意思。」榮主任低聲感慨道,「這個人像是能看到未來一樣,我感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強子低聲跟我說:「我感覺我們被那個改命人擺了一道。」
我想也是,按照改命人料事如神的性格,之後的事情他肯定能猜到八九不離十,許是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裡。
就算知道改命人十分厲害,這麼被陰了一下,我還是覺得十分不爽:「他就這麼肯定我們會幫你們?」
榮主任說道:「他讓我轉告你,那輛公交車和你一直在尋找的人有關。」
我大吃一驚,我一直尋找的人?難道改命人說的是馬建民?
那輛「關鍵的公交車」,就是改命人給我們的關於馬建民的線索?
「看來他是想引我們上那輛車,」貔貅問,「怎麼樣,你去不去?」
「去!」我咬牙切齒地說,「當然去!」
現在我們就只有一條路,這條路不走,就再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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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10 12:33 PM

第六章 深夜公車
從醫院回來,我們回到小二樓,這會兒等著我們的人都全了一除了小二樓的居民和強子老婆,苟富責、勿相忘和李伯通也在。
我們把這事和小二樓的群眾一說,他們馬上炸開了鍋。
「NO!密斯特馬,你一定要想清楚,這件事太不對勁兒了,那個改命人肯定不安好心!」男人頭因為弟弟的事情一直很記恨改命人,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不知道他有什麼陰謀,這很危險,你不能去。」
吊死鬼一臉惆悵的模樣:「可素不去偶們也找不到別的線索。」
我問苟富責和勿相忘:「你們地府有沒有公交車經過那個地方。」
兩個鬼差拿著地圖査了半天,和我說:「奇怪了,雖然冬陰路的十字路口陰氣很重,但是我們還真沒車在那邊設點。」
人界的車十二點已經停運了,地府的車又沒在那邊設立站點,那改命人說的公交車又是哪裡來的?
只能硬著頭皮過去看看了。
我轉頭看向群眾,心想,就算再兇險,我們物種多樣化,人多力量大,也不至於會落敗到哪裡去。
於是我招呼上李伯通、二狗子、強子、強子老婆、雷迪嘎嘎、雲美和兩個鬼差,等到臨近半夜十二點,一群人鬼妖魔就浩浩蕩蕩地行動了。
我們走到冬陰路十字路口,那邊有一個燒烤攤。一般流動攤販都是輕簡裝備,這個燒烤攤倒好,大大咧咧地在原地扎了個小帳篷,一幫人邊吃邊喝,好不熱鬧。
見我們過來,那群人抬眼看了看,又繼續開始吃。
我看見那些人,站得遠遠的。
他們吃得開心,不用知道身邊早就圍了一圈被香味吸引來的鬼,看起來大多數都是死於車禍,有的身體被撞成一攤爛泥,整個人跟番茄醬糊出來的一樣。
這些鬼閉著眼睛,一臉陶醉地吸著燒烤攤的味道。
我和雲美、李伯通能看見這些鬼,沒敢走近,強子老婆一把拉住了強子,雷迪嘎嘎和二狗子兩個沒等我們阻止就走了過去。
二狗子裝糊塗上去套話:「哥們,你們在這開燒烤攤不怕被抓?十字路口可是有攝像頭的。」
「沒事,」那群人其中一個說道,「咱上頭有人。」
二狗子問:「你們在這兒待著,半夜的時候看沒看見一輛公交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轉過頭上下打量我們。其中一個問:「你們中間是不是一個姓馬的?」
我們幾個交匯了一下眼神,就明白了,這幾個人是榮主任那伙派來的,看來是榮主任巳經和他們說過了今天晚上我們會來。
那人倒也痛快,說:「你們來了也沒用,我們在這兒守了幾天了,也問過住在這兒附近的人,從來沒有人見過什麼公交車。」
這可不一定,我看著周圍的一圈鬼,心想說不定是車來了你們沒看到呢。
雷迪嘎嘎對著烤肉串流口水,一個人看他傻乎乎的,拿了一串肉逗他:「來,給你一串。」
雷迪嘎嘎剛要伸手去接,一個鬼伸頭去聞烤肉的昧兒,破腦袋上的腦漿和血滴在肉串上。
雷迪嘎嘎看這樣子,連忙搖手說:「我不吃了。」
那人哈哈一笑,又把肉串遞給二狗子,二狗子是個豪爽的人,笑哈哈地接過來,一口吃掉了。
我捂住臉,不忍直視。
二狗子吃完串,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和他們侃起來了:「這次的事兒還玄乎得很啊,你說半夜十二點,開來的車,能是什麼車?」
「那可不一定,」那邊有人說,「有的地方,路途遠點的,公交車就到十二點以後了,不過這裡倒是沒有聽說。」
二狗子神秘兮兮地說:「你們聽說過沒有,十字路口陰氣最重。我聽到一種說法,半夜在十字路口放一碗白飯,上面點三炷香,等香燒完,你把飯吃了,就能看見鬼,為啥呢?因為鬼都聚集在十字路口,說不定現在,咱們身邊就有一堆鬼,在看著你們吃飯,你們小心點,不要吃進什麼髒東西。」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好刮過一陣冷風,那幾個人顯然被他嚇住了,幾個人都放下了碗筷,不再吃了。
二狗子賊笑著走過來,對我們說:「哈哈哈,我一下子就把這幫孫子唬住了,不過這裏看起來是有點陰,我也沒敢多吃,就吃了一串肉。」
我們全體都默契地閉上了嘴。
為了二狗子好,我們決定把他吃掉的唯一的一串有「東西」的肉串這件事當成一個秘密塵封在心底。
苟富貴和勿相忘盤問過周圍的鬼之後,回來告訴我們:「他們都說沒見過改命人說的公交車。」
那邊走過來一個人,像是對我很好奇:「您就是……馬老闆是吧?」
我點點頭:「嗯。」
「您認識上面很多人吧?」看來榮主任和聶嘉沒跟他們說我的身份,那人恭敬又小心地問,「您是幹什麼的?」
我說:「做廣告的。」
「廣告好,像你們這樣的一個月都能掙不少吧?」
「一般。」我謙虛地說,「一個月不到五百萬。」
那人眼中瞬間流露出羨慕、崇拜的光芒,連忙從兜里掏出名片,雙手遞給我,說:「馬老闆,相見也是個緣分,以後要是有機會,多關照關照小弟啊。」
「嗯,沒問題。」我大手一揮,把他的名片放進了口袋。
強子老婆問強子:「看不出來啊,馬力術能掙那麼多,你不是說他很窮嗎?他說謊?」
「也不是,他一個月確實不到五百萬。」
「那到底是有多少?」
強子用手掩住嘴,小聲地告訴她:「刨去成本,大概能浄個八百吧。」
我看了一下表,離十二點還有五分鐘。路上偶爾開過幾輛小車和長途客車,就是沒看見公交車。
強子分析道:「我想那車是不是有特定的開行日期,像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才來一次?」
二狗子說:「那改命人也沒說清楚時間,說不定就要白等了。」
這個時間段,外面還挺冷,尤其十字路口到處都是對流風,路邊的落葉被風卷著亂飛。我穿得不厚,凍得直哆嗦。
李伯通一直沒說話,揑著手算來算去,面色凝重。
我真心覺得他算不出來什麼,但是出於禮貌,還是走過去問他:「師伯,你算出來什麼了嗎?」
李伯通抬起頭,面色沉重地看著我,說:「什麼都沒算出來。」
我「切」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李伯通在我背後說:「就是因為算不出來,所以才奇怪,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怎麼算,都算不出結果。」
我正想問他算不出結果和算的全是錯的有什麼區別,兩道車前燈的燈光照了過來。剛才也不是沒有車路過,可是這次的燈光卻莫名其妙地讓我心裡「咯噔」一下,身上一陣陣地發涼。
我順著燈光照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道路的盡頭,緩緩開來一輛白色的公交車。
雖然道路兩旁有路燈,也沒有起霧,那車卻開著遠光燈,強光照得人睜不開眼。我連忙招呼其他人:「來了!」
聽了我的話,他們全向公交車的方向看去。
第一次等就等來了車,我十分興奮,和其他人說:「看來咱運氣還真不錯,第一次來就碰了個正著!」
誰知道他們看了看那車,全都轉過頭,用詭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被他們的眼神看得發毛,問:「咋了?」
「小馬哥……」強子疑惑地問道,「你真的看到公交車了?」
「真的啊。」我伸手指著那輛緩緩開過來的公交車問道,「一輛白色的公交車,你不會看不到吧?,」
強子和二狗子齊齊搖頭。
「這不怪你倆。」我說,「你們看不見的東西多了。」
誰知道苟富責、勿相忘兩個鬼差也眯著眼睛說:「那邊空空的,哪有車?」
我心裡一驚,再回頭去看那公交車,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保證自己看到的不是錯覺。「那麼大的一輛車你們就看不到?那車還打著遠光燈。」我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連聲問道,「你們都看不到?」
強子老婆不耐煩地說:「哪有什麼車啊?」
雲美也擔心地看著我:「馬力術,你真看到了?」
雷迪嘎嘎伸著腦袋看著那車,然後指著我說:「你騙人,根本沒有車。」
我的心嗖地一下就掉到了谷底,難不成這車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
我暗自問貔貅:「貔貅,你看到了沒?」
貔貅說:「沒有。」
這下我的心就徹底涼了,果真只有我一個人看到那車。李伯通問:「你怎麼不問我看沒看到?」
我一聽這話,猶如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馬上問道:「師伯,你看到啦?」李伯通摸著自己的黑鬍子道:「沒看到。」
我真想揪著他的鬍子把他暴打一頓。
「雖然我沒看到。」李伯通嚴肅地說,「但是我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奇怪的波動。」
「公交車真的來了?」雲美驚訝地看向我,「為什麼我們看不到?」
枯葉零落地飄過,道路兩旁的樹在風中搖擺著樹枝,路燈下的樹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怪手,我直直地盯著那輛公交車,出了一手的汗。
雲美他們站在我身旁,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那幫吃燒烤的也發現了我們的異常,小聲地討論道:「他們在看什麼?」
「什麼都沒有啊。」
「還有多長時間到十二點?」
「快了,還有幾秒。你聽著啊,馬上鐘樓的鐘聲就要響了……五、四、三、二、一。」
在那個人倒計時完的一瞬間,遠處鐘樓響起了整點的鐘聲,同時公交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那是輛和平常公交車一模一樣的公交車,車窗上貼著一個「4」,車身甚至還有廣告圖案,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肯定不會對這輛車起疑。
我完全沒有想到改命人說的公交車會是外表如此正常的車,可是現在,這輛車看起來越正常,就顯得越詭異。
正對著我的前車門像是迎接我一樣地打開了,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穿著制服的司機,那個司機也是個正常人的模樣,只是他直視前方,看都沒有看我。
「怎麼樣了?」雲美看著我的臉色,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我說:「車停在我面前了,前門開了。」
強子老婆皺著眉問:「在哪兒?」
我伸出一隻腳,踩上那公交車的前門台階:「在這。」
雷迪嘎嘎指著我的腿說:「你的腿不見了,哈咍哈,太好玩了,我也要玩!」說完,就衝著車前門跑去,緊接著,他從公交車裡穿了過去。
「我剛才有沒有不見?」雷迪嘎嘎傻笑著問我們。強子搖了搖頭:「我們一直能看見你,但是……」他指了指我踩在公交車上的腿說,「我們看不到他的腿了。」
苟富貴向勿相忘使了個眼色,勿相忘也沖著車前門走過來,但是他和雷迪嘎嘎一樣,接觸不到這輛車的實體。
雲美對著車揮了揮手,雖然在我看來她已經碰到了車窗,但是她的手沒有遇到任何阻力:「看來只有馬力術能接觸到這輛車。」
「這倒奇怪了。」強子老婆對我說,「人鬼妖魔全都在這裡,我們卻沒有一個能看到這輛車,這輛車好像是專為你開來的一樣。」
車上的司機終於轉過頭看著我問:「上不上車?」他的表情、動作和正常的司機沒有兩樣。
我心裡陷入了天人交戰,上車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但是如果不上,下次還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這輛車。如果這輛車只出現一次,那麼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就要斷了。「會不會是陷阱?」貔貅說,「以防萬一,你先別上車,我們以後再從長計議。」我抬頭望向司機,心想公交車有什麼可怕的?當初去地府,來回咱都坐的公交車。那個開車的司機比這個可怕多了。只不過那時還有三娘陪我一起。
想到三娘,我心裡一暖,她還在極陰之地等我救她,我怎麼能在這裡退縮?
我高聲說:「我上車!」
說完,轉頭看向眾人。他們擔憂地看著我,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去哪兒都有人陪,但是唯獨這回,只能孤軍奮戰了。
「我走了!」我說完,抬起另一隻腳就要上車。
就在這時,有人伸手拉住了我:「等下」
我扭頭一看,竟然是李伯通。李伯通說:「你是我師兄的徒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去送死,我給你一個法寶,命拿去護身。」
我一想李伯通原來不靠譜的樣子,馬上就驚慌了,按照他那尿性,說不定本來可以活下來,一用他的法寶就見閻王了,於是連忙搖手道:「師伯,有什麼法寶你自己留著,我就不用了。」
他在懷裡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個葫蘆:「這是我跟金角大王借來的葫蘆,只要你知道對方的名字,你喊他,他答應了,就能被吸到這個葫蘆里。」
那葫蘆拿出來只有鑰匙扣大小,李伯通喊了一聲「大」,那葫蘆就變成了酒葫蘆大小,李伯通又喊了一聲「小」,那葫蘆重新縮成了鑰匙扣大小。李伯通把那個葫蘆給我,說:「你拿著防身吧!」
我眼前一亮,這不就是三娘追著李伯通要的那個葫蘆嗎?
看不出這黑鬍子道士關鍵時刻,還是肯把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給我的。
我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師伯。」
李伯通向我揮揮手,道:「你去吧,你見到馬建民,記得和他說,我還等著他欠我四頓酒呢。」
公交車司機又催促道:「再不上車我就關門了。」
我再不多說,一轉身,上了車。我上車以後,車門馬上關閉,司機再次啟動了車子。
吃燒烤的那些人大概是見我消失在空中,大吃一驚,紛紛跑到這裡,叫道:「出什麼事了?他人呢?」
身在這詭異的車上,我沒多少時間去看身後的事,馬上抬起頭觀察這輛車。
這車就連內部都和普通的公交車沒有兩樣,車上亮著昏暗的燈光,車裡零零星星坐著幾個人。
右邊後車門前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抱著皮箱的中年男人,已經歪著頭睡著了,還打著響亮的呼嚕。後車門後面坐著一個流氓打扮的年輕男人,戴著耳機,嚼著口香糖。他後面坐著一對老年夫妻,一個表情呆滯地看著地面,一個轉頭看向外面。
左邊的一前一後坐著兩個人,車前方的老弱病殘孕專座上是一個在打電話的年輕女人,那女人見我看她,狠狼地瞪了我一眼,對著手機大聲說:「是啊,我也想早點回家,可是剛才一SB站在門口半天不上來,折騰那麼久,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
坐在左後方的、戴著眼鏡的瘦男人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看手機。
車上的這幾個人身上都充滿了生活氣息,毫無疑問是活生生的人。
我開始往後走,卻被司機叫住了,他瞟了我一眼:「喂,你還沒買票呢!」
我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塊錢扔到投幣箱里,走到後車門對面的位置坐下。這地方是我精心考慮過的,坐在最後排雖然可以觀察到所有人,但是離門太遠,坐在這裡,萬一一會兒車上的人集體屍變,我還可以從公交車的後門逃生。
從我的角度看,這輛車實在是很正常,但就是因為看起來這麼正常,才讓我覺得更加奇怪。
「貔貅?」我嘗試叫貔貅的名字,馬上得到了他的回應,「在!」
我把看到的情景和它說了,然後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貔貅道:「這輛車對於我是透明的,我只看到你坐在半空中,但是四周的景象在移動。」
聽到貔貅看不到車上的人,我就明白這回連貔貅都指望不上了。
公交車平穩地行駛著,我開始還注意看四周的情景,但是所有人的舉動都再自然不過,貔貅也沒有提出危險的警告。慢慢的,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還時不時地看看外面。外面的景象是我熟悉的城市道路,這讓我安心不少。原來貼小廣告的時候,我老騎著自行車在城市裡到處奔波,對這裡的道路非常熟悉,但是看這車的路線,似乎要開出城市。
不知道這車要開向哪裡。我正在想,車忽然停了下來。這一剎車,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車上的其他人沒有太大的動作,我環視了他們一圈,又慢慢地坐下,伸頭向對面車窗外看。
窗外有個公交車站台,站台上站著一個小女孩。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沒想到這車還會有別的乘客。
公交車停了下來,那小女孩從前門上了車。司機關上車門,繼續開始行駛。
那小女孩一上車,車內馬上變得陰冷起來,這股鬼氣我再熟悉不過了,我不禁在心裡暗叫不好,這小女孩來者不善。
小女孩臉黑紅黑紅的,穿著一件土色的上衣,背著一個藍色的書包,扎著一條馬尾辮,看起來像是剛從山溝溝里出來的。
這小女孩上車后一言不發,低著頭站在車前。她沒有買票,司機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她在看著地面,可是我自從這小女孩上車就開始觀察她了,比其他人都觀察得仔細,馬上就看出了這小女孩雖然低著頭,但實際上是在翻著眼睛打量車上的人。
我咳嗽了一聲,然後裝作系鞋帶,彎下腰去看。果然,那小女孩雖然是站立著的,但是腳卻沒有著地,她是飄在半空中的。
這小女孩當真是個鬼。
我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腳,全都是踩在地上的。這我就不懂了,這幾個乘客看起來都是正常的人類,可是當時在十字路口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這輛車?
那小女孩身上帶著十分強烈的怨氣,受那股怨氣的影響,車內的溫度快速下降。
我問貔貅:「你感覺到什麼了沒有?」
貔貅說:「沒有。」
我暗自叫苦,以前貔貅感覺比我敏銳多了,現在我都能感覺到這小女孩的陰氣,它反而察覺不到。看來被母老虎說中了,這輛車就是沖我來的。
我正準備起身,忽然看見身後有一雙鞋!
我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連忙抬起頭看。原來是坐在後面的那個眼鏡男走過來了。
我警戒地問:「你幹什麼?」
眼鏡男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說:「我就是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還有幾站到北大街。」
看來這眼鏡男巳經發現不對了。
我心想照這個方向走,你一輩子都到不了北大街。但是又不知道這人究竟是怎麼上的這輛公交車,只好直接問:「你從哪兒上的車?」
「我……」
眼鏡男剛要回答我的話,前面的司機甕聲甕氣地說道:「馬上就到了。」
眼鏡男聽到司機的話,點了點頭,又轉身返回座位上。
他是這個公交車上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我馬上對眼鏡男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我剛想站起來叫住他,眼角掃到那個小女孩,腿一軟馬上又坐回椅子上。
她動了!
那小女孩依然是低著頭,翻著眼睛掃視著車上的人,她的目光很快停到了坐在最前面睡覺的那個中年男人身上,慢慢地走了過去。
雖然是走的姿勢,但她的腳卻沒有著地。那小女孩飄到睡覺的男人面前,沒有伸手去扶車座的扶手,只是站在那男人身旁。
小女孩雖然低著頭,可是那男人坐著,她站著,倒也正好可以看到那男人的臉。
除了我車上沒有別人發現異常,坐在我前面的女人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輕聲嘀咕了一聲:「怎麼那麼冷?」
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熟睡的中年男人終於被晃得張開了眼睛,眯著眼睛抬起頭,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嚇我一跳。」中年男人笑著說,「小女孩,你站在這裡幹什麼?這邊座位這麼多,你找個地方坐下啊。」
那小女孩猛地抬起頭盯著他,身上散發出的陰氣更盛,溫度瞬間下降,車頂昏暗的燈光也開始閃爍不定。
「呀!」年輕女人尖叫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眼鏡男跑到後車門,叫道:「怎麼了?」
車後座的兩個老人也站了起來,攙扶著往前走,就連那個戴著耳機的小年輕也抬起了頭。
中年男人想站起來,小女孩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輕聲說:「不許動……」
她的聲音陰冷陰冷的,一下子就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那些乘客之前都沒仔細看過這女孩,現在看清了這女孩的模樣,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那小女孩眼睛裏全是和年齡不符的恨意。
「這……」年輕女人靠到我身邊,小聲說道,「這小孩是怎麼回事啊,眼神怎麼那麼嚇人?」
中年男人顯然也被看得很不舒服問道:「小女孩,你是誰啊?你認識我嗎?」
那小女孩發出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忽然間,車廂內陰風大作,車頂燈一下滅了!
「呀!」年輕女人嚇得抓住我不停地尖叫。車廂內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
「怎麼回事?」
「車燈壞了?」
「司機,司機,怎麼了?」
貔貅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簡單地告訴他說:「車燈滅了。」
貔貅和我說:「你自己小心。」
大概過了一分鐘之後,車燈又亮了。
我馬上去看那中年男人,他站在座位前,一臉迷惑。
那個小女孩不見了!
車上的人全都愣住了。
抓住我的年輕女人不停地發抖,小聲問道:「那個小女孩……人呢……」
小年輕人終於把耳機取了下來,奇怪地看著我們:「剛才,我看見車上還有一個小女孩吧?」
那對老年夫妻也在奇怪地嘟囔:「剛才停車了嗎?」
「沒有吧。」
「剛才沒有停車……」眼鏡男背靠著車後門,一邊哆嗦一邊問,「這這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小年輕人說:「怪了,行駛的車上還能消失一個人?」
車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看這幾個人慌張的模樣,他們之前也沒經歷過什麼靈異事件。雖然我心中也有些發毛,但是與他們相比,我應該是最有經驗的一個。
我咳嗽了一聲,用玩笑打破了沉默:「哈哈,畢竟這是4路車,有點怪事兒也不奇怪。」
我這話剛說完,全部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我,那個拉著我胳膊的女人更是把我的胳膊抓得死疼。
「4路?」她聲音發抖「我上的明明是18路公交車。」
小年輕從座位上站起來:「這難道不是251路嗎?」
中年男人說:「我的私家車半路壞了,打車打不到,手機沒電,附近又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地方,才上的這個車,問了司機說能到我家,才上車的。」
老年夫妻中的老頭子問自己老婆:「老伴兒,我們坐的是回鄉下的長途大巴吧?」
「對。」老太太點點頭,說,「咱們問過司機了,是回鄉下的車。」
「我……」靠在後車門上的眼鏡男抖得更厲害了,「我怕上錯車,上車的時候看了好幾次車牌,是114路,沒有錯!」
大家的目的地都不一樣,但是卻上了同一輛公交車!
我身上泛起了一股寒意,看來這車果然是有選擇性地引誘我們上車。
「司機!」中年男人三步並兩步跑到前面,邊跑邊喊,「停車,我要下車!」
司機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要急,馬上就到了。」
後面已經亂成了這樣,但是那司機的聲音還是不慌不忙的。
「我現在就要下車!」中年男人已經跑到了駕駛座前,然後像是被雷劈中一樣地僵在那兒。
「怎麼了?」小年輕人也跟上去了,然後和中年男人一樣,僵在那兒。
我也想過去看看,但是那女人緊緊地抓著我的袖子。
眼鏡男問道:「你們倒是說話啊,發生什麼事了?」
年輕女人用力扯了扯我的胳膊,然後哆嗦著伸手指向車正前方的中央後視鏡:「你……你看那裡……」
我抬頭看去,只見後視鏡里映出了駕駛座。
駕駛座上空蕩蕩的,沒有司機!
小年輕人轉過頭看著我們,說:「司機不在!」
「剛剛,剛剛那司機不是還和我們說話嗎?」中年男人慌張地問,「你們也聽到了吧?是吧?是吧?」
「我聽到了!」小年輕問道,「可是司機不在,到底是誰跟你說的話?」
「這這這,這車是怎……怎麼回事?」眼鏡男不敢往前走一步。
老頭子問道:「那現在是誰在開車?」
老頭這一問,我們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沒有司機,這輛車非常危險,我們這一車人隨時有可能一起死在這裡。
「趕快!」老太太揮著手,說,「把車停下來!」
年輕女人問:「誰有駕照?」
中年男人說:「我……我有,可是……」
我們管不了他的「可是」,連忙把他推過去。
中年男人坐在駕駛座上,慌張地問:「怎麼停來著?」
小年輕連忙說:「踩剎車!」
中年男人一腳踩下去,車嗖地就衝出去了,在巨大的衝力下,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那對老年夫妻直接摔倒了。
小年輕又氣又怕,高聲喊道:「剎車!你他媽的踩油門幹什麼!你駕照怎麼拿到的!」
中年男人被這個小年輕訓得跟孫子似的,連忙鬆開腳,苦著臉看著我們:「駕照是我花一萬塊錢買來的,買來后一直沒機會開車。」
「我來。」剛才一直躲在旁邊發抖的眼鏡男沖了過來「你走開!」
眼鏡男推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沮喪地看著我們。
小年輕朝他吐了一口睡沫:「沒用!」
老年夫妻憤怒地盯著他:「馬路殺手!」
中年男人蔫不兮兮地走過來,我也訓他:「你這個人太不靠譜了!」
我身邊的女人也說:「你……」
「行了……」中年男人揮揮手,「我知道我錯了,別罵了。」
「不是。」年輕女人小聲地說,「我想問你是從哪裡買的駕照,我也想去買一個。」嗯?我們都詫異地看著年輕女人——她怎麼就把大家的心裡話說出來了呢。
此時車速雖然已經慢了下來,卻依然在勻速行駛,小年輕罵道:「你的駕照不會也是現買的吧?」
眼鏡男慌張地叫道:「不,不是,你們來看!」
我們全都走到車前去看,只見眼鏡男坐在駕駛座上,熟練地踩剎車、拉手剎、熄火,但是車依然不見停的跡象。
目良鏡男喊道:「這車不受控制!」
「這車是怎麼搞的!」年輕女人發出一聲尖叫,衝到車前門,用手指掰著車門,「放我出去!」
眼鏡男喊道:「不行,車門打不開!」
小年輕喊道:「你先把穩方向,我們想辦法逃生!」
這句話提醒了其他人,大家紛紛開始尋找逃生的方法。老年夫妻跑去開窗戶,但是窗戶全都關得死死的,中年男人取下了車上的逃生錘,用力砸向窗戶。
「嘭!」逃生錘撞擊玻璃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中年男人使出吃奶的勁兒揮舞著逃生錘。
「不行,砸不開!」玻璃不要說裂開了,連一個印子都沒有。中年男人氣得把逃生錘往地上一扔,「什麼破質量!這玻璃絕對不是國產的!」
就是火星產的玻璃,也不會這麼硬。
年輕女人晃著我的胳膊說:「我記得之前看逃生節目,車門旁邊應該有個急斷氣開關!」
小年輕人在車門旁找了半天問:「在哪兒?」
我們連忙跑到車門邊,把能找到的突起物全部都摁了一遍。
「怎麼沒反應?」
「沒用,是壞的!」
「不會吧?」
「那我們該怎麼辦啊?」年輕女人用哭腔問道,「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就是坐個公交車,我招誰惹誰了……」
就在我們大家慌亂的時候,一個平靜的、近於詭異的聲音響起:「還沒有到站,為什麼要急著下車?」
我聽到這個聲音,手臂上馬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這不是剛才開車的公交車司機的聲音嗎!
公交車司機坐在車後排的中間位置,他穿著公交車司機的制服,坐姿非常端正,像是一個人體模特,帽子的帽檐被壓得非常低,遮住了整張臉
「啊!」
不知道是誰先慘叫了一聲,車上的所有人發瘋一樣地往前車跑。那對老夫妻竟然跑在最前頭,接下來是小年輕和中年男人我本來和年輕女人一起往前跑,忽然她把我往後一拉,硬是跑到我前面去了。
正在開車的眼鏡男也被嚇得不輕,車頭開始亂扭。
我感覺到身後的寒意越來越盛,就像是有一座冰山在不斷靠近,然後我右半邊身子一涼,就看見那個司機用驚人的速度從我身邊走過,走到了我的前面。
「乘客們,請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抓緊扶手,不要隨意走動。」那司機一連超過了三個人,伸手摁住老太太的肩膀,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他的聲音非常機械化,沒有起伏,也不帶任何感情。
我們全都被他這一舉動嚇呆了,都停下來不敢再動。貔貅問:「怎麼了?」我連忙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開車的眼鏡男估計是嚇得沒有力氣了,公交車像醉漢一般在路上畫著S形。
「車輛轉彎,請注意安全。」司機摁著老太太的肩膀,背對著我們,語氣平和地說道,「前門上車的乘客請往後面走,如果你身邊有老弱病殘孕的乘客,請給他們讓座。」
見他沒有動靜,只是說話,我前面的年輕女人、中年男人和小年輕開始輕手輕腳地、慢慢地後退。
「我說……」司機的右手依然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腦袋卻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我們,左手手臂在背後一彎,手中竟然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斧子。
司機雙目圓睜地瞪著我們,喊道:「不是說讓你們往後走!你們磨磨蹭蹭地在幹什麼?為什麼全部人都擠在前面?後面位置那麼大,座位那麼多你們就不能動一動嗎?動一動會死啊!」
小年輕和中年男人馬上扒拉開我和年輕女人往後跑去,年輕女人本就腿軟,被這麼一扒拉,馬上倒在一旁的老弱病殘孕專座上。
車本來就晃得厲害,我又被中年男人和小年輕一擠,沒站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在心裡暗自問貔貅:「這是個什麼東西啊?」
「按照你的說法,他不像是鬼。」貔貅說,「倒像是聚集的怨氣。」
「怨氣?」
「各行各業的人都會有不同的怨氣,這些強大的怨氣集合起來就會形成實體,這司機估計就是因為怨氣形成的。」
原來還有這麼稀奇的東西,今天真是開眼了。
小年輕和中年男人以超越劉翔的速度坐到最後一排,那司機看了他們一眼,保持著腦袋轉一百八十度的模樣,拉著那老太太走到年輕女人面前,吼道:「你沒看見這有老人?有沒有素質,趕緊讓座!」
年輕女人想起來,但是腿軟,嚇得直哭:「我害怕,站不起來……」
司機的斧子「啪」的一聲切斷了女人前面的座位,那女人兔子一般地跳起來,尖叫著跑到車後了。
「坐!」司機把老太太摁到那座位上,老太太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可是我不想坐啊……」
司機又回頭掃了一眼老頭子,那老頭子馬上跑到另一個老弱病殘孕的座位上坐好了。
這怨氣也太濃烈了吧。
司機環視了一圈車內,視線停在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我身上,我正拉著車後門前的杆子保持平衡,司機已經走過來,斧子一揚,馬上就要劈下:「為什麼不坐好!」
我急中生智,連忙伸手喊道:「我下一站就要下車!」
那斧子停在我頭頂,大概三四秒后,司機收回斧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然後在車內走來走去,來回巡視。
一邊巡視一邊揮著斧子,喃喃自語道:「不往後走,殺!不讓坐,殺!不提前準備下車,殺!」
真是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司機啊,這司機平時走的路線肯定人多,看這怨氣,竟然大成這樣。
我站在後車門前,不敢有大動作,卻又怕那司機一斧子揮過來,只能小幅度地偏著頭斜眼看,車前面老頭坐得非常板正,老太太和年輕女人在小聲地哭。
我又把頭轉向車後,坐在車后的三個人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司機。
等下……三個人?
小年輕旁邊是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旁邊是……是那個突然消失的鄉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保持著陰森的表情,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身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全神貫注地看著司機,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伸出雙手,做出要掐那男人脖子的姿勢。
我大吃一驚,連忙對那中年男人擠眉弄眼,提醒他。
在司機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那中年男人終於注意到了我,我朝他往一邊咧了咧嘴,他倒是不笨,馬上發現我的意圖,然後轉過頭,正好和那小女孩面對面對了個正著。
中年男人嚇得渾身一抖,無聲地張開嘴,卻嚇得叫不出來,與此同時,那個小女孩卻又忽然消失了。
中年男人已經嚇得面無血色,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一旁的小年輕。
「幹什麼?」小年輕正在仔細觀察司機,猛地被中年男人一抓,嚇得叫出聲來。
「那……那……」中年男人的背緊緊靠在椅背上,然後伸手指向旁邊,「那個小女孩……」
「你說什麼?」小年輕皺著眉問道,「那裡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剛才……那個……小……小……小女孩……」
中年男人用力地抓著小年輕的胳膊,小年輕疼得咧開嘴:「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為緊緊靠在椅背上的中年男人的肩上,出現了一隻白色的手!
先是一隻手,然後手後面,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頭。
那小女孩斜著眼睛,憤怒地瞪著中年男人,然後眼睛轉了一圈,又瞪向小年輕。
「哇啊!」年輕人也不管正在車裡巡視的斧頭幫司機,一個箭步就躥了出去。
司機堵在車中間,對著小年輕揚起斧頭。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正在走S形的公交車忽然劇烈地顛簸起來。
「坑啊!」開車的眼鏡男大叫起來,「地上出現了好多個坑。」
我們像是坐在一艘正處於狂風暴雨中的孤舟上,劇烈的顛簸使公交車隨時都有可能翻車!車上的人發出陣陣尖叫。眼鏡男高聲吼道:「完了,快要撞上了!」
「撞到哪兒?」我正扯著嗓子問,公交車真的撞上了什麼東西,「轟」的一聲,車廂劇烈地震動,我們全都給震趴下了。
我一頭撞在了鐵杆上,撞得頭暈眼花。聽旁邊的尖叫聲,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裡去。等一切騷動平息之後,車停了。
我抬起頭,之前還關得死死的後車門,這會兒已經打開了!
「車門開了!」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車上的人爭先恐後地往外跑去。
我惦記著前面開車的眼鏡男,心想撞得這麼厲害,他不會有事吧,於是逆人流而上,衝到前面,卻發現駕駛座上空空如也,只有四處飛濺的鮮紅的血跡。
我馬上起了最壞的念頭,想:壞了,看樣子眼鏡男是受傷了,他不會出事了吧?正這麼想著,我一轉頭,就看見跑下車的那群人裡面,滿頭鮮血的眼鏡男跑在第一位,歡脫得就跟兔子附身一樣,精氣神全都達到了滿值。
我恨恨地罵了一句,馬上也跟著下了車。
剛走下車,我條件反射地回頭看了看。
公交車司機已經重新坐回了駕駛座:「現在已經到達終點站,請下車。」
他咧開嘴,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公交車開走了。
我看了一眼道路,路上平平整整的,沒有任何坑,前面也沒有任何遮擋物,也不知道剛才公交車究竟撞到了什麼。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貔貅「咦」了一聲。
我問:「怎麼了?」
貔貅道:「你怎麼……到這兒了……」
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我勉強能聽清他說什麼,他言外之意好像是說我來過這裡。我左右張望,這裡是一片空地,黑暗之中看得不清楚,只能看到旁邊有很多樹,似乎是個小樹林,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之前都沒來過這個地方。於是我奇怪地問道:「這裡是哪兒?」
這次貔貅的聲音更加模糊不清,像是被強力電波干擾、信號接收不良的收音機:「這地方……是……」
就在「是」字之後,就像收音機忽然被拔掉了電源一樣,貔貅的聲音一下子斷了。
「貔貅!貔貅!皮卡丘!」
無論我怎麼呼喚,貔貅都再沒有回應了,我低頭一看,原本總是散發著溫潤靈光的玉佩,這時候卻失去了光彩。
壞了!
我拍著大腿想,按照我多年看電視劇和電影的經驗,說話說到最關鍵的時候通話斷了,那就說明接下來有壞事要發生了!
接下來就要有人倒霉了!
而且按照之前發生的事情的尿性來看,這次倒霉的人多半是我。
而且這次看起來比以往更難對付,我的所有助手和戰鬥力都不在身邊,現在就只有我一個孤身在外的玉面白龍小書生。雖然我長得又帥又聰明,可是這不當事兒啊。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忽然瞅見一絲亮光,之前跑走的那群人又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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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10 03:09 PM

第七章 六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小混混裝扮的年輕人,他拿著一個可以發光的調匙扣,邊走邊踢著路邊的草:「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中年男人說:「我就覺得那車不正常,一般公交車怎麼會開到這裏來?」
小年輕罵道:「這不廢話嗎?」
中年男人顯然不是經常受氣的人,面有慍色地瞪著小年輕,然後說道:「你怎麼說話的?年紀輕輕,怎麼說話這麼不客氣,你有沒有家教?」
小年輕也不是個示弱的人,冷笑道:「就你那鬼上身的德行,裝什麼正人君子?誰知道你背地裡是個什麼樣的人渣。」
中年男人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但是也不敢上去和小年輕打,只非吼道:「你們看看,現在的年輕人,都甚麼樣!」説完,還扭過頭去尋找他人的支持。
但沒有人響應他,大家似乎覺得他身上有晦氣,都離他離得遠遠的。方才在車上黏著我的年輕女人,這會兒靠在了眼鏡男身邊。那對老夫妻互相攙扶著走在最後。眼鏡男看見我,馬上對我揮手:「哎,你跑得還挺快,怎麼一下子就跑到這了?」
那年輕女人也說道:「你在這裡真是太好了,剛才我還在擔心你的安危呢,看見你沒事兒,真是太好了。」
這話就說得有點假惺惺了,剛才跑下去你可是擠我擠得最用力的那一個。
我說:「我一直在這裡,是你們走回來的。」
我這話一出,他們六個人馬上站定,齊聲說:「不可能。」
小年輕說:「你別裝神弄鬼地嚇唬人,我們已經跑了一大段路了,怎麼可能又回到原地?」
「就是啊。」年輕女人也說道,「我們可是直著走的。」
他們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這又和上次迷霧事件一樣,大家在繞圈子。
這種事光用嘴巴說很難讓人信服,我手一伸,對他們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你們試一下?」
那幾個人互看了一眼,快速向前方走去。
我心裡明鏡似的,既然有東西大費周章地把我們弄來,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隨便出去,他們到處亂走,最後十有八九還是回到原地。
我找了個石頭坐著,開始思考這次的事。
首先,最讓我想不通的是,為啥別人都看不到那輛公交車,只有我們幾個能看見。要瞞過人容易,要瞞過我當初帶的那一群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那就不容易。所以控制那輛公交車的力量,應該非常強大才對。
但是,他們為什麼又選中我們幾個人呢?我們之間應該有一些共同點,才能讓他們選中,可是現在看起來,我們這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紀有大有小,還互不認識。年輕的沒我帥,年老的沒我有內涵,戴眼鏡的沒我斯文,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
我正思考著,那六個人又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看到我坐在原地,他們臉色大變。
小年輕對我吼道:「你怎麼又在這裡?」
我說:「我就沒動。」
老太太驚呼道:「這難道是鬼打牆?」
這話一出,小年輕也嚇得變了臉色。年輕女人小臉嚇得慘白,抓緊了眼鏡男的袖子,但是眼鏡男比她更緊張,哆嗦得嘴巴都紫了。
「我不信。」中年男人說,「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鬼打牆!」
「鬼都趴在你身上了,你還不信?」老頭子瞟了中年男人一眼,「人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中年男人再次被咽得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指著我道:「說不定是你快跑到我們前面,裝成還在原地的樣子。」
我說:「我閑不閑啊?不過能想出這麼個解釋,你想象力也挺強的。」
小年輕說:「不行,我得再實驗一次。」
「我們就不去了。」老頭拉著老太太坐在我旁邊說,「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到時候我們逃脫了,別怪我們不帶上你們。」中年男人轉頭問眼鏡男和年輕女人,「你們走不走?」
眼鏡男為難地看著年輕女人,年輕女人拉著眼鏡男說:「你走,我就走。」
這話中的那份深情跟某愛情片裏面男女主人公的對話「你跳,我也跳」一樣,馬上就把眼鏡男震住了,又驚訝又嬌羞地看著年輕女人。
我不爽地看著這個剛才在車上還黏著我的女人,在心裡憤怒地罵了一句「狗男女」。
坐我旁邊的老太太對那老頭說:「這女人可真精,找的人真准。」
我聽他們一說,心裡仔細一想,可不是嘛!
這女人下車的時候把我踹開,那小年輕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中年男人又被小鬼纏著,人家老頭老太太已經形成了一個牢不可分的小團體,現在在這兒站著的所有人,只有眼鏡男是一看就沒怎麼和妹子打過交道的小宅男,看不懂這女人的心思。她最容易拉拔的,就只有這個眼鏡男了。
「走不走?要走就快點。」小年輕不耐煩地先一步走了。
年輕女人問眼鏡男:「我要走,你走不走?」
剛才還說「你走,我也走」,現在這女人就幫著眼鏡男拿主意了。
「我走,我走!」眼鏡男完全被征服了,連連點頭,和年輕女人手拉手地走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奇怪的圖,然後恨恨地對我說:「是不是你搞鬼,一會兒就知道了!」
弄完,才小跑著去追前面的人。
這人也太多疑了,沒意思。我轉過頭,去看那對老夫妻。這對夫妻就坐在我身旁不到兩米的地方,那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串佛珠,一邊掰著珠子一邊念念有詞。更妙的是,那老頭子拿出了一個大十字架,在禱告。
我一下子就樂了,這夫妻倆倒挺妙的,信仰不同還能結合在一起,這可是真愛啊。
發現我在看他們,那對老夫妻一起轉過頭看我,我和他們搭話:「真巧啊,我也是個信教的,不過我是通道教,哈哈哈!」
老夫妻鄙夷地看著我,異口同聲地說:「異教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然後轉過頭,一個念經,一個祈禱,不理我了。
我氣不過,索性也不看他們了,蹲到地上看中年男人剛畫的標記,我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背後一陣一陣的冷風。
不至於吧。我心想,這兩個虔誠的教徒在禱告,按理說髒東西應該沒有辦法靠近,這冷風又是哪裡來的?
我轉頭一看,那老頭、老太太停止了禱告,正在直直地盯著我。那眼神,就像是盯著一盤燉了三個小時、肉質酥軟、鮮香入昧的紅燒肉。
那股冷氣,就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
我腦中第一反應就是他們走火入魔了,頓時驚慌起來,一時間又怕他們衝過來攻擊我,又怕他們做出揮刀自宮之類的自殘行為。
老太太一邊看著我,一邊不停地撥弄手裡的佛珠,那老頭握著十字架的手更是青筋暴露,汗珠從兩個老人額頭上滾落。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兒,這老頭、老太太看起來不像是走火入魔,反而像是在剋制著什麼。
難道他們也鬼上身了?
老太太首先站了起來,向我走來,她那眼神讓我毛骨悚然,我從沒見過一個雌性生物對我露出如此熱切的眼神。她那眼神就像是下一秒鐘要撲上來把我扒光一般。
我忽然想起原來在鬼市上看見的小黃碟,連忙用雙手護住胸,喊道:「老太太,你想幹嗎?你老公可在旁邊呢!」
聼到我的話,老頭連忙把老太太拉住。
他們兩個人對看了一眼,老太太又回到石頭上,繼續擺弄她的佛珠念經,老頭也繼續禱告。
這對夫妻看萊精神不正常。
就在我奇怪的時候,小年輕他們走回來了。
「怎麼又回來了!」小年輕看到我們,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中年男人飛奔著跑來看他畫的圖,看到以後,絕望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年輕女人和眼鏡男走了回來,不過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他們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年輕女人拿出手機,按了110,就像所有恐怖小說中所發生的一樣,她的手機沒有接通。她似乎之前試過不少次了,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哭喪著臉,一遍一遍地摁著手機。
眼鏡男坐在地上喘氣,老年夫妻沒事人一樣地念經祈禱。中年男人焦急地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年輕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玩他的鑰匙扣,一開一關,燈光一明一暗的,中年男人呵斥道:「別浪費電,我們就這一個手電筒,萬一沒電了怎麼辦?」
小年輕不爽地抬起頭道:「你管我?這是我的東西,我願意怎麼用就怎麼用。」中年男人說:「你怎麼這麼說,現在我們大家都落難了,我們就是一個整體,怎麼還分你我呢?」
小年輕笑了一聲,站起來說:「你這人說話怎麼讓人聽著那麼不爽,你是做什麼的?」
中年男人說:「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說完,他含糊地說了一個職位等級,大概是因為之前被鬼纏著,他謹慎地沒說出自己的姓名。
他這麼一說,我們也就明白這中年男人的身份了。原來他是個當官的,官還不小,想起他剛才在車上說「如果不是私家車壞在半路,手機又沒電,還找不到電話,打不著車」,要不是這樣,我們也沒辦法輕易見到這當官的。
小年輕說:「當官的怎麼說話和我上學時的班主任一樣」中年男人笑道:「哎,我原來還真的當過幾年老師。」
小年輕嫌棄地說:「怪不得這麼令入討厭。」
「哎呀!你是老師啊丨」年輕女人急於和大家搞好關係,連忙說道,「知道有老師在,我就放心了,老師可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世上最可愛的人,一般當老師的都不會是壞人。」
中年男人謙虛地笑了笑,說:「一般吧,就是對自己要求比別人高了點?」說著,又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搞成這樣。」
「是啊。」女人說,「那司機和那小女孩真是太嚇人了,還有啊,車子到底撞到什麼上面了,為什麼我下來看,什麼都沒看到,路上也沒有坑?」
眼鏡男緩過神來,聼他們說到自己,辯解道:「開的時候我看到路上有很多坑啊,那坑裡還伸出無數的手,像是要把我們拽下去一樣,嚇死我了,然後車前面忽然出現了一棵歪脖子樹,我來不及躲閃,就撞上去了!」
我聽到眼鏡男說歪脖子樹,隱約想到了什麼,但是那想法一閃即逝,我再想就想不起來了。
「既然現在大家都一起落難了。」眼鏡男熱情地說,「那麼我們就自我介紹一下,認識認識吧。」眼鏡男的這句話讓我精神一振,只要道這些人的名字,之前李伯通給我的那個葫蘆就有用處了!
眼鏡男首先自我介紹道:「我姓吳,叫吳昱,是一個職業作家。」
「職業作家?」年輕女人眼睛亮了,問,「你在X點駐站嗎?」
吳昱搖搖頭。
「那你能日更一萬嗎?」
吳昱面有難色,再搖搖頭。
「那你一個月能掙到八千嗎?」
吳昱伸出手,小聲說:「差不多少一個零,八百不用交百分之二十的稅。」
「切,」女人不屑地說,「你混得太差了。」
吳昱捂住臉,立馬就哭了。
「我們挨個介紹吧?」中年男人對年輕女人說,「該你了。」
年輕女人眼睛轉了一圈,然後對那一老夫妻說:「哎,老人家,你們也過來介紹一下自己吧?」
兩個老人停止念經祈禱,看向這邊。
「不……」老太太陰森森地說,「我們鄉下有個傳說,說鬼打牆時,鬼不在別處,就在你的周圍,隨時觀察著你,只要你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會開始迫害你……」
老頭也陰森森地說:「沒錯,我現在懷疑,那個把我們困在這裡的鬼,其實就在我們之中!」
他這話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大……大叔,您別亂說啊。」年輕女人強顏歡笑著說,「您看我們這幾個,不都是活生生的人嗎?」
「表面上是人,皮裡面裹著的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傳說鬼最喜歡扮成小孩和女人,以消除別人的戒心,然後害人。」
「啊?」年輕女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老頭。
老頭指著小年輕說:「還有你,你帶著大家到處亂走,說不定就是想找到別人落單的時候,害死別人,還有你……」
小年輕馬上火了:「你有病吧,老不死的!」
中年男人見老頭看向自己,連忙說道:「我都被鬼纏上了,所以我應該是安全的吧?」
「那可難說,說不定就是你身上散發出的鬼氣,吸引了那個鬼。」
「我……」眼鏡男伸手喊道,「我自己報出了名字,這應該能證明我是無辜的吧?」
「誰知道呢?」老頭子呵呵地笑道,「說不定是你虛構了一個名字,想藉機引誘我們說出名字,還有另外那個,」老頭子又指向我說,「就是你,最後一個下車,發現我們走不出這空地時也很鎮定,你是最可疑的一個!」
你要像我一樣經歷那麼多事兒,你也會變得像我一樣淡定。我馬上反駁道:「你也沒有證據證明你和你老婆就是正常人。」
老頭子馬上說:「你們也可以懷疑我們兩口子,反正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們是信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絕對不會把姓名告訴你們。」
說完,老頭子又閉上眼睛開始禱告。
我們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尷尬地笑了笑,但老頭子的那一番話,明顯令所有人都不安起來,沒有人再提說名字的事兒,大家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吳昱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這會兒是人如其名,真的無語了。
也難怪,搞了半天,就他一個人說了名字!
同樣是文藝工作者,我對他不禁有了一絲憐憫之心。
我走過去安慰他說:「你是作家,真巧,我也是一個文藝工作者。」
吳昱問:「你是幹嗎的?」
我說:「做廣告的。」
「廣告?」吳昱間「你做過哪些廣告?」
我說:「我主要做過醫院(老王那個小診所)、房地產(幫房東出租高級小平房住宅區)、裝修公司(刷牆、清理油煙機),還有一些招聘廣告(不說了,你們都懂的)等等。」
「看不出來啊。」吳昱望著我的眼睛裏面充滿了敬意,「你還是個企業家。」
我謙虛地回應:「一般般啦。你呢,主要寫些什麼?」
「我是一個懸疑作家」吳昱說,「我喜歡剌激性的東西,所以主要寫推理小說。」我一下就樂了,就你這膽小的樣子,還喜歡刺激的東西?
吳昱嘆了一口氣說:「但是賣得不好啊。」
我點頭說:「咱們國家愛看推理的人不多啊。」
吳昱說:「我寫的東西跟他們那些小打小鬧的推理不一樣,我寫的東西十分大氣。」
我一聽就來興趣了:「你寫了什麼?」
吳昱一下子就清高起來了:「你知道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喜歡聽信謠言,相信什麼世界末日,我就不相信這個,於是我從天文、地理、人文等各個角度來證明世界末曰是不可能存在的,寫了一本書,書名叫作《揭穿驚天大騙局,告訴你們一個震撼的真相——2012不是世界末日!》。」
我一聽,這個有意思,馬上問道:「那一定賣得非常好吧?」
吳昱避說:「誰知道呢,現在還沒出呢,預計在2013年暑假出版,但願能賣個好價錢。」
我一聽這時間臉就黑了,別但願了,肯定賣不出去!
你在2013年告訴別人2012不是世界末曰,這不是廢話嗎!
吳昱接著說:「不過我在2011年出版的《千禧年世界絕對不會滅亡》賣得不是很好,我還是自費出書的,虧了一大筆錢。後來我想賠錢賺吆喝,乾脆就路上擺地攤,折價賣賣算了,結果不僅沒人買路過的看到我的書,都會對我露出一個神秘而膚淺的微笑。」吳昱惆悵地嘆了一口氣,「這些看不懂學問的凡夫俗子啊…」
有人買就有鬼了!我都沒力氣說他什麼了,人家那是笑你馬後炮呢。
「哎……」吳昱還在自言自語:「太奇怪了,這麼好的題材,怎麼就賣不出去呢?」我覺得看不出來原因的你才奇怪!
小年輕和中年男人跑去撿了一堆柴火,用打火機點著了。紅色的火光沖淡了黑暗,我們圍繞在篝火旁,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大家也都昏昏欲睡了。年輕女人跑到那對老夫妻身邊,小年輕和中年男人各自離得遠遠地睡覺。
我也困得想睡,吳昱跑到我跟前,開始跟我啃啃他的創作理念,他說:「現在的書都太膚淺,太模式化,我一直想寫一個集各種元素為一體的偉大小說,開始是黒幫情節,男主角從一個小嘍囉奮鬥成老大,和警察鬥智斗勇,最後警察沒玩過男主角,男主角洗白成功,開始官場生涯。誰料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男主角在路邊吃了一塊臭豆腐,不小心被裡面的地溝油給毒死了……」
我說:「這書有點意思……」
「我還沒說完呢。」吳昱瞟我一眼,繼續說道,「緊接著男主角就穿越了,穿越到古代,東打打,西打打,南征北戰,從一個小人物做到了國王,並收了上千個妹子做後宮……」
「喝!上千個?」我一下就震驚了,「他不會腎虧嗎?」
吳昱說:「你別計較這些小事兒嘛。」
「行,我不計較。」我說,「不過都做到國王了,書應該寫完了吧。」
「沒,做到國王不是終點。」吳昱繼續說道「就在男主角做到國王的時候,天上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因為誰做家務吵起來了,王母娘娘一氣之下就把玉皇大帝的劍扔下去了,男主角正和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在玩丟沙包,結果天意弄人啊。那掉下來的劍一下子就把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戳死了……男主角悲憤之餘,決定為妹子報仇,於是經過九天的特訓,掌握了靜功五步通督法、動功胃腸功和五禽導引的訓練方法打通了任督二脈,百病全消,練成武林絕學,並進化成仙,和仙界宣戰。」
這個轉折聽得我目瞪口呆,我說:「這個不太合適吧?」
「沒關係,你不用擔心。」吳昱說,「男主角獲得的那把戳死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的仙劍,十分厲害,戳誰誰死。」
我沒擔心這個,再說了,就是普通的劍不也是戳誰誰死啊!
「好吧,」我無心和他爭辯說:「你繼續。」
吳昱說:「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男主角全身心放在戰鬥上,無暇顧及其他。這場大戰勝利後,他獲得了天界至尊武聖的稱號,並又收了兩千個妹子做後宮。」
都收了兩千個妹子做後宮還全身心放在戰鬥上,無暇顧及其他?我憤怒地想,這男主角也太讓人羨慕了!
「男主角打敗天界之後,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差了,氣短無力,精神倦怠男主角看著自己的萬丈河山,惆悵地想,大概是因為連年的征戰讓自己變得虛弱了吧。」
「不。」我說,「和征戰沒關係主要是他那個年代沒有XX腎寶。XX腎寶,治腎虧,不含糖。」
吳昱並沒有被我的話打斷思路,他激動地說:「就在這個時候,男主角一生的宿敵男二號出現了!」
男二號才出現啊,難道你這書寫到現在才開了個頭。
「這個男二號是個非常陰險的人,他一生清心寡欲,從不近女色,埋頭修鍊,因為沒有妹子,到三十歲那年,他終於修鍊成了魔法師!」
我痛苦地捂住了頭,我也快變成一個魔法師了。
「作為魔法師的男二號,對擁有上千個妹子的男主角有一種莫名的仇恨,於是他煽動哈利博特、指環王帶著精靈族、龍騎士和哈比人一起討伐男主角!」
雖然我能理解男二號對男主角的恨意,但是後面的發展是不是有些串了?
「經過激烈的鬥爭,男主角成功鎮壓了男二號,獲得了魔法之王的稱號並收了三千個外族妹子。但是,經此一戰,男主角的身體變得更虛弱了!」
是啊,又多三千個,這會兒XX腎寶也救不了他了。
「男主角很想休息一陣,但是他在時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很快,就有大事發生了。」說到這裡,吳昱看看我,似乎是在觀察我能不能挺住。
我說:「你說吧,我能承受得住。」
吳昱接著說這時候,從伽馬星球上來了一個巨大的飛艇,外星人入侵了!」
「噗!」我一口鮮血噴出來。
「經過和外星人的鬥爭,男主角獲得了銀河英雄王的稱號並收了四千個外星人妹子做後宮,但是,現在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得只能躺在床上,沒有辦法行動了。」
我淡定地問:「就算這樣,他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吧?肯定還有事兒。」
「知音啊。」吳昱用充滿感情的眼神看著我,接著說道,「為了讓男主人公好好休息,妹子們帶著男主人公去郊遊散心。一行人來到一個富庶的村子里,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富庶的村子竟然連食物都湊不夠。男主人公派人去査,竟然發現全村的村民都變成了喪屍,在村口吃草。這次男主角已經沒辦法行動了,於是讓隨行的九干九百九十九個妹子去滅了全村一百三十個喪屍。」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你們一萬個人去只有一百三十個村民的村子,人家能供得起食物才怪,把人家逼到進化成喪屍吃草,你們還把人家滅了,這是何等滅絕人性的事情!
「此次戰鬥異常兇險,戰鬥結束之後,男主人公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看著面前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妹子……」
「等下,」他忽然這麼轉,讓我很不習慣,我問,「這次他就沒再收妹子?」
「那些可是喪屍,」吳昱皺著眉看我,「你怎麼這麼重口!」
「行。」我自討沒趣,只好說,「你繼續。」
「男主人公想,他一生傳奇,可是總是缺少了什麼,面前這些妹子,他喜歡是喜歡,但都走不到他的心裡。」
那男二號當初怎麼就沒把這男主角給滅了丨
「就在這時,男主人公一斜眼,看到院子里正在玩耍的親戚家的八歲小女孩,心中忽然涌動了,這才是我的真愛啊!」
「你妹啊!」我忍無可忍地跳起來,「這男主人公就是個禽獸啊。」
「什麼你妹。」吳昱皺眉,「你不能文雅一點嗎?
「汝妹!」
吳昱說:「你先聽我說完,那小女孩感覺到男主人公的這一看,也抬起頭,兩個人頓時產生了愛的火花,原來那個小女孩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男主人公緩緩地伸出手,小女孩跑了過來,但是倆人還沒接觸到,男主人公就死了。」
「總算死了。」我問,「這就完了吧?」
「沒完。」吳昱說,「男主人公死後,小女孩相思成疾,沒過一陣也死了。他們打算來生再聚,但是男主人公的敵人,敵國仙界的魔法師、外星人和喪屍從中作梗,讓他們在一百次轉生中只能相爰,不能相守。男女主人公痛苦啊,糾結啊,就這麼糾結著、痛苦著,一百次輪迴過去了,到了最後一個輪迴。」
「他們得罪的人太多了……」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聽故事後面的發展。
「女主人公長得漂亮,人見人愛,她小學和學習委員談戀愛,中學和班長談戀愛,大學時和學生會長談戀爰,進入社會以後依然保持了純潔動人的白蓮花特質,但是在她進入職場之後受到同事的排擠。此時有兩個人追女主角,一個是掌握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經濟、拿了三百個專業的博士學位,想要送女主角高端護手霜,卻被女主角拒絕,從而被真正吸引的花花總裁;一個是統治全世界黑幫,職業是電影明星、平面模特,其實身份是有凄慘童年回憶的異國王子,卻被女主角剔牙動作治癒的邪魅老大,在這兩個男人的幫助下,女主角在職場上取得了勝利。」
「……」想說的話太多讓我有種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只能猜那個排擠女主角的同事一定死得很慘。
「女主角在這兩個人中搖擺不定,最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嫁給了街口賣包子的男人。」
我驚呆了:「為什麼啊?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點用什麼方法娶到女主角的?」
「女主角的婚姻生活充滿了波折,婆媳不和,又有一大堆愛挑事的親戚,年輕有為的丈夫在賣包子的時候總被隔壁賣咬子的大嬸搭訕,後來生了孩子,又要為孩子的將來考慮,而且兩個高帥富還時不時地來騷擾一下,破壞他們夫妻感情。」
「雖然這一段相較而言很正常,但是你不覺得和前面的風格差遠了嗎……」
「而在女主角享受婚姻生活的同時,從賭場贏了很多錢,被人追殺的男主角正逃往這個城市,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就在他們的距離縮短時,他們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他們跑了起來女主角邊跑邊拋掉了買菜的菜籃子,男主角邊跑邊扔掉防身的板磚……他們越跑越近,越跑越近,只差一個牆角,兩個人就能相遇了……」
我問:「然後他們在一起了?」
「不。」吳昱神秘地笑了一下:「就在他們差一步就要相見的時候,賭場攻擊男主角的核彈爆炸了,地球毀滅了。」
「……」我有一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感覺,我從來沒有聽完一個故事之後這麼想殺死講故事的人的念頭。
「這個故事融合了黑幫、警匪、官場、穿越、歷史、後宮、軍事、仙俠、魔幻、奇幻、末世、科幻、言情、轉生、職場、校園、競技、都市、家庭、倫理等各種賣座要素,我覺得一定會紅。」
我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要表達啥?」
吳昱說:「我想表達世事無常。」
嗯,確實夠無常的,主題都表現出來了。
不要說整本寫出來,要是有哪個作者敢把這個故事概要寫出來,我就一板磚拍死他!
吳昱說:「看你聽得那麼高興,那我就再給你講一個我寫的故事大綱吧。」
「還有?」我一個哆嗦。
「有啊,多的是。」吳昱開始樂阿呵地紿我講下一個故事。
我想再認真聽我就是傻子,可是看著吳昱那樂乎勁兒,我又不好意思掃興,索性就低頭裝出在聽的樣子。
我困啊,吳昱的故事又催眠,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剛迷糊上一會兒,就聽吳昱「喝」的一聲大吼,我嚇得跳了起來,連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其他幾個人抬了抬眼皮,看了看這邊,又睡過去了。
我看周圍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沒好氣地問道:「你喊什麼!」
「不要睡!」吳昱緊張地說:「我熟讀各國恐怖驚悚推理名作,對這種情況最清楚不過了,你要是現在睡了你就危險了。一般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起,都是睡一次死一個,睡一次死一個!」
我們萍水相逢,他竟然這麼關心我,只叫我沒叫其他人,我不禁有點感動:「你叫餓是怕我死?」
「不是。」吳昱搖搖頭,「主要是按照故事發展的定律,如果你們都睡著,就我醒著,那死的肯定是我。我太害怕,所以得叫醒你。」
我真想拿板磚拍死他。
我說:「你看清楚,這可是現實世界,哪有那麼多烏七八糟的東西。」
吳昱問:「那你說這世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幾個坐上這輛車?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想不到他心思還挺敏銳,竟然想到了這一層。
我說:「我也覺得是。」
「咱們這些人之中肯定有個共同點……」說到這裡,吳昱忽然一愣,往後面挪了挪,警惕地看著我:「你們幾個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什麼秘密?」
「一般電影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幾個人被困在一個地方,一個一個地死去。最後發現死去的人原來都害過同一個人,是有人為了報仇把他們引到一起的。」
我也馬上用警惕的眼神看他:「你說得很有道理,你是不是害過什麼人?」
「不可能,我從來不認識你們幾個人。」吳昱說:「我應該是偵探,解開謎題的人,能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他自我感覺還挺好!我說:「可我也不認識他們。」
吳昱仔細地看著我的表情。半天,才相信我沒說謊。
「這就怪了。」吳昱推了推眼鏡說:「那到鹿是怎麼回事?」
我沒好氣地說:「我要知道我就早出去了。」
「但是咱們車上遇見的那個小女鬼,明顯就是衝著那個中年男人來的。」
這倒是,那小女鬼一直都纏著那中年男人。
吳昱說:「我感覺那中年男人肯定和那小女鬼有什麼淵源。」
這點我也想到了,但是如果直接去問那中年男人他肯定不承認。說到這兒,我忽然想起吳昱開車時大喊的那句「好多坑啊」,問道:「你是不是寫文挖坑不填,坑了很多人,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坑,你說坑裡伸出的手,就是你坑底的冤魂吧?」
吳昱馬上反駁道:「那咋可能,一來我寫啥都認真寫完了,二來我寫的文都沒回帖,咋可能坑那麼多人。」
這倒是,通過他和我說的那幾個故事,我就能相信他沒有死忠讀者。
不過吳昱低頭想了想,跟我說:「但是說到坑人,我還真坑過一次……」
我說:「是啥事?」
吳昱說:「我在論壇發文不是沒人看嗎,大家都在關心明星走光照、婚外情之類沒有營養的東西,我生氣啊,想教訓一下這些膚淺的網民,於是我從一部優秀的愛情動作片中截了一幅圖,PS過以後拿這圖發了個帖子,放到論壇上。我還記得我的主樓是這樣寫的:『太可怕了,我下載了一晚上馬克思主義哲學,沒想到打開一看竟然是這個東西,我該怎麼辦?誰能幫我看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發帖以後一分鐘,我再過來看,巳經有了六個回帖,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發帖后一分鐘就有這麼多回帖的,我現在還記得那六個回帖寫著什麼……」
說著,吳昱竟然真的把回帖背出來了。
「一樓寫著:哇靠,這東西果然危險,你發給我,我幫你看看,xxxxxxxx@XXX.com,發我郵箱,LZ你明白的!
「二樓寫著:我和樓上一起幫你看,kaXXXXX@XX.com,樓主你明白吧?
「三樓寫著:你好,能傳給我嗎?我QQ:XXXXXX
「四樓寫著:最近嚴打,這東西放在你那裡很危險,為了你的安全,快傳到XXXXX@XXXXXX.com
「五樓寫著:內涵帖,求種子。
「六樓寫著:樓主你早點明白,快放下載。」
吳昱氣呼呼地說:「我一看他們那回帖我就生氣,這些膚淺的人!除了關注下半身的東西,他們還關注些什麼?於是我一怒之下,又發了一個回帖。」
我問:「你罵他們了?」
「沒有,罵他們不夠解氣,我要更好地折磨他們。」吳昱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說道:「我回了個帖子,說『樓上已發』。我一想到他們坐在電腦面前興奮地打開郵箱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的神情,我就解氣。我發了那個回帖以後,又有很多的人跟貼,於是我隔三差五地就去發個回帖說『樓上已發』,就這麼過了三年,那帖子的回帖已經過萬了……」
我沒想到吳昱的心靈這麼扭曲,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拍著他的肩說:「何苦呢,這麼做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你不如潛心修鍊,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魔法師。」
「哎……」吳昱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現在已經不去回帖了,當那個帖子過萬的時候,我內心產生了一種疑惑,我不知道大眾需要的是什麼,藝術究竟該何去何從……」
我也不懂藝術,但是我懂你的小說絕對不是藝術。
吳昱說:「不過我覺得這個帖子應該和地上的坑沒有關係。」
不對,這才有關係好吧,這就是問題的根本所在,那些坑裡彙集了一萬個雄性生物的怨氣!
我說怎麼當初車上有那麼多人,我就偏偏覺得這個眼鏡男親切呢,這種二不兮兮的風格和小二樓的居民們如出一轍,一看就是我的同類。
這種從內而外散發的「二」的氣質,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啊。
還好遇見他,要不然這次事件的風格就要偏離了。
和吳昱這麼一聊,我能完全確定這人沒有危險性了,於是說了句:「你繼續守夜吧,睡覺了。」
吳昱自然不願意,依然要和我說話,可是我再也不會如他所願,就當是催眠曲,眼一閉就睡了。
睡到一半又聽見吳昱在旁邊大喊大叫,邊叫還邊搖晃我。
我心想你又來這套,別想我會再次上當!然後執著地閉上眼睛,不理會他。吳昱大呼小叫了一會兒之後,我耳邊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像是幾個十噸的大招球忽然砸向地面,地面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怎麼了?」
「怎麼回事?」
「地震?」
這聲響把所有的人都震醒了,只見我們周圍瀰漫著灰塵,能見度極低。
我一邊咳嗽一邊捂住嘴,問吳昱:「發生什麼事了?」
吳昱伸手指向天空。
我抬頭一看,平地上似乎豎起了兩幢高大的建築物,那建築物的形狀還有點眼熟。
我想等灰塵散盡了再仔細看看,誰知道灰散盡以後,那邊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地上都是平的,甚至一個坑都沒有。
「怎麼了?」我問向吳昱,「你一直醒著,看到什麼了?」
吳昱說:「我剛才看到地底飛出了好多光點,那些光點有的飛到空中,有的落到地上。落到地上的光點變成了三個人,兩男一女,那個女的還要往回跑,被兩個男的拽走了,緊接著天上掉下來兩個石頭,然後你們就都醒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中年男人說,「你都亂說些什麼,哪有什麼石頭?」
小年輕兇巴巴地吼道:「你做夢了吧?」但是從他的表情看,他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畢竟他也見識到了剛才的巨響和灰塵。
年輕女人馬上躲到我和吳昱這邊,捂著胸口說:「這地方太詭異了!」
老年夫妻還是自顧自地念經祈禱。
但經過這麼一鬧騰,再也沒人睡覺了,大家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太陽終於冒了頭。
溫暖的陽光讓大家的情緒都舒緩了一些,情緒一放鬆,原本壓抑住的各種感覺都回歸了。
「咕嚕」,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先叫了一聲,然後大家的肚子此起彼伏地開始吵鬧。
年輕女人捂著肚子叫道:「好餓啊,你們誰有東西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吭聲。
「餓死了……」年輕女人又叫道,「你們誰有吃的啊?」她邊說邊看向中年男人,盯著中年男人隨身攜帶的皮箱。
中年男人不傻,自然看出了年輕女人的意圖,但是他完全不作聲,只是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包。
年輕女人見委婉的不行,就直接問了:「大哥,你包裏面裝的什麼啊?」
「一些文件,不是什麼能吃的東西。」
年輕女人不放棄,眼巴巴地盯著中年男人:「大哥,我餓死了。」
中年男人被她看得沒辦法淡定,於是脫下腳上的皮鞋,遞給她說:「給,你湊合湊合吃吧。」
年輕女人臉都綠了:「大哥,這是皮鞋!」
「我知道這是皮鞋,可是這年頭,有幾個人沒吃過皮鞋?你眼一閉,就當吃果凍、喝酸奶,嚼一嚼,咽下去算了。」
「我不餓了。」年輕女人推開中年男人的手說道,「這麼珍貴的皮鞋,大哥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一直坐著的小年輕站起來,喊道:「受不了!這樹林總得有點活物吧,我去看看有沒有兔子和鳥,抓幾個來吃!」說完,就自己跑進了樹林。
「哎呀,他不會找到什麼東西自己私吞吧?」年輕女人拽住吳昱,對我說,「你趕緊過去看看啊。」
為啥是我?
我左右看看,年輕女人拽住吳昱,老頭、老太太在念經,中年男人抱著自己的皮鞋看,好像也只有我了。
我「嘖」了一聲,也向樹林走去。
女人和女人果然不同啊,我一路走一路想,三娘、雲美比這個年輕女人可愛一百倍。只是現在雲美不在身旁,三娘又生死未卜。
一想到三娘,我心情馬上抑鬱了。
我答應三娘要救她,可是現在我這邊一點頭緒都沒有。
「哎……」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四周,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走遠了。
走遠了我倒不怕,反正走著走著也能走回去,但這樹林的氣氛卻有點詭異。
雖然是清晨,這樹林裏面卻一聲鳥叫都聽不見,除了我自己走動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生物的聲音。
沒東西也不要緊,不要突然冒出個什麼東西。
我正這樣想著,眼角忽然瞟到什麼紅色的東西一閃而過。
「嗯?」我馬上轉過頭去看,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排樹。
我心裡瘮得慌,連忙把周伯通拿給我的那個葫蘆掏出來,放大之後擋在胸前,高聲道:「告訴你們,你小馬爺什麼妖魔鬼怪都見過,你這一套在我這兒行不通,趕快顯出原形!」
說完,我感到背後一陣風,有什麼東西來了!
「你不要以為你站在我身後我就怕你了。」我說,「告訴你,我膽大得很!」
我背後傳來哼的一聲,我頓時又高興又緊張——高興是因為我聽出來了,來的是女的,緊張是因為萬一是車上的那個怨氣十足的小女孩,估計我就小命不保了。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那東西說話了:「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麼法力,但是你手上那個葫蘆不錯,你把那個葫蘆給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我一聽那東西說話,馬上被雷劈一樣地驚呆了,激動得渾身發抖。
我背後那人還在說話:「哼,怎麼樣,怕得渾身發抖了吧?趕緊把你手上的葫蘆交出來!」
我猛地轉過身,大喊一聲:「三娘!」
我背後站著一個身穿紅色裙裝的狐面人身女妖怪,見我轉過身,女妖怪亮出尖利的指甲吼道:「把葫蘆交出來!」
我不等她撲過來,就搶先一步撲了上去,摟著她的小蠻腰叫道:「三娘,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跑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女妖怪一下子愣住了,然後踢開我,喊道,「我沒見過你啊?」
「啥?」我轉過頭,仔細打量她,沒錯,這橘黃色的絨毛和黑色的小鼻尖都說明這是我的三娘。我怕那葫蘆傷到我的三娘,趕緊把葫蘆縮小了揣到兜里。
我問:「三娘,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馬力術啊。」
三娘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失憶?」我腦中湧入無數信息,這個橋段很熟悉啊,女主人公歷盡磨難,最後磕到頭,就失憶了。
「沒事兒,失憶是件小事兒,」我安慰她,「以後再磕一次,就全記回來了,醫院都不用去。」
我牽起她的手,深情地說:「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們一起創造新的回憶。」三娘迷茫地看著我,狐狸頭上的那雙媚眼柔情無限。
我在心裡「耶」了一聲,成了!這麼深情的話一定能打動三娘。
誰知道三娘臉色一變,右手揮出鞭子,「啪」地抽在我身上:「你有病啊!」
我早知道三娘鞭子使得出神入化,但是沒想到她這一招還真沒留情,頓時把我半邊身子抽爛了,身體像是被刀切過一樣,右邊半個胳膊直接就掉在地上了。
三娘後退兩步說「你仔細看看,你認識的那個是不是我!」說完,手在臉上一抹,腦袋變成了人形。那彎彎的柳葉眉,似乎總是盛著水的狐狸眼,小巧的鼻子和秀氣的嘴巴都顯露了出來。
我一看見三娘的臉,心中頓時思緒萬千,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情緒,眼淚刷地就流出來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
「三娘!」我向她走去,激動地說,「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三娘鞭子一甩,直接切掉了我的小腿:「不許過來。」
我一踉蹌,差點摔倒,還好旁邊有棵樹可以讓我靠一下,我低頭一看,地上掉著我的半個胳膊、半條腿,血流得曄曄的,把衣服都浸濕了,想就知道我現在的模樣十分慘。
「你敢再過來!」三娘在胸前橫起鞭子,「我就切碎你吃了!」
我依靠樹支起身體,用單條腿一蹦一跳地衝她跳去:「你要吃我?」
我一跳,胳膊和腿的切斷面就曄曄地流血。
三娘眼裡閃過一種莫名的情感,她說:「是啊,怎麼樣?」
我想:原來我怕你吃了我就會沒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身體能再生,你想吃多少,我給你多少。
談戀愛嘛,捨不得身體套不著狐狸!
想著,我就左手一用勁,把右手剩下的半條胳膊扯下來了,因為太用力,血濺了一臉。我拿著胳膊對三娘說:「喏,三娘,你要吃多少,我給你多少。」
三娘看著我手中血淋淋的胳膊,臉上露出了驚嚇的表情。
我想早有釋迦牟尼捨身喂虎,今有馬力術扯胳膊喂三娘,正常人都得被我這深情感動吧?
於是我拿著胳膊,朝三娘跳去,我這一跳,肩膀處又像噴泉一樣地噴出一陣血雨。我用左肩膀擦了下臉上的血,微笑著對三娘說:「三娘……你現在信我了吧?」我嘴裡都是血,腥乎乎的。
三娘後退了兩步,驚慌地喊道:「變……變態!」然後馬上轉身化作一隻狐狸,停也不停地就跑了!
我扔掉手臂就要上去追,但是一條腿怎麼都跑不過四條腿,我沒跳幾下就摔倒了,而且身體不平衡還站不起來。
我心想算了,既然知道三娘就在這林子我就放心了,等我手腳長出來再去找她也行。
在等待身體生長的時間裡,我打了個盹,這會兒沒人在我旁邊講故事,我睡得特別香。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我睜開眼睛,只見天已經快黑了,離我不遠處站著中年男人、吳昱、年輕女人和那對老夫妻。
年輕女人一邊尖叫一邊指著我喊:「他死了嗎?他死了嗎?」
中年男人說道:「看樣子是凶多吉少……」
「不……不會吧……怎麼會……」吳昱一副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反而是那對邊走邊念經禱告的老夫妻率先走了過來。
見老夫妻過來了,那幾個人也猶猶豫豫地跟著走了幾步,但是沒走幾步就停下來了。
我心裡一顫,連忙握了握手,感覺到身體已經長回來了才安心,然後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四周,也不怪他們誤會,這周圍全是血啊,血泊中還散落著斷肢。
慘了,我想,這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呢?
老頭、老太太一邊走一邊拿著乾樹枝翻弄地上的斷肢,一點也不害怕。
老夫妻已經走到我跟前。我想現在睜開眼睛,萬一把兩個老人嚇著了那可不值,還是等他們發現我還活著比較好。於是趕緊閉上眼睛裝死。
老太太問:「死了沒有?」
老頭說:「不知道,我看看啊。」
我聽著他們的聲音非常奇怪,聲音中一點恐懼感都沒有,語氣反而顯得很激動,我把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只見那老頭、老太太蹲在我面前,兩個人面色潮紅,急速地喘著氣,臉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上下打量著我,一臉興奮的表情。
我心中泛起一股寒意,這表情絕對不正常!
老太太忽然轉過頭看著我的臉,我一慌,馬上閉上眼睛。接著聽見老太太用非常愉悅的聲音對老頭子說:「哎,他眼球還在動呢,看樣子是沒死透。」
老頭子也陰鬱地笑了起來:「是嗎?呵呵。」
這時,不遠處的三個人叫道:「怎麼樣,他死了沒有?」
我心想,不管你們怎麼詭異,只要和他們說我還活著,我就可以裝成剛醒的樣子睜開眼睛了。
老頭、老太太半晌沒有出聲。
那邊又問:「到底怎麼樣了?」
我聽見老頭、老太太發出了呵呵的笑聲,然後他們高聲說道:「他已經死了!」
「是啊,沒氣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我又睜開一點眼睛看,只見那老頭子掏出十字架,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然後對著我的心臟位置就插了下來!
我嚇得顧不上裝死,一個翻身躲過了十字架,然後跳起來喊道:「你們幹什麼?」
「詐屍啊!」遠處的三個人大喊一聲,抜腿就跑。
我吼道:「詐什麼屍,我壓根就沒死!」
那三個人停住腳步,狐疑地看著我。
吳昱說:「你渾身都是血,沒事兒吧?」
我說:「沒事兒!」然後氣憤地看著那一對老夫妻,「你們幹什麼?就算我沒死,被你們那十字架一插,也得死了。」
那對老夫妻沒事人一樣站起來。
老頭子擺擺手,說:「都是誤會。」
「怎麼可能是誤會!」我說,「剛才老太太不是還悄聲說我還活著嗎?」
大概是看我活蹦亂跳的模樣不像是詐屍的殭屍,那三個人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我指著老頭對他們說:「這老頭拿十字架往我心臟上扎,不要說他們還發現我活著,就算是死人也不能這麼戳啊!」
中年男人問向老頭:「怎麼回事啊?」
「呵呵呵……」那老頭一點都不急,還笑了起來,「都是誤會。」
年輕女人問道:「有什麼誤會能扎他心臟?」
老頭說:「我們村裡有個習俗,死掉的人得拿十字架往心臟上扎一下,防止他屍變。這地方這麼詭異,如果我不來一下,等他屍變了,我們都得死。」
吳昱說:「可是你們不是發現他沒死嗎?」
老頭說:「我可沒發現他沒死,那會兒我不是還和你們說他死了嗎,而且那時候你不是昏著嗎?或者說你醒了?你醒了怎麼不起來,為什麼要裝死?」
聽到老頭的話,其餘三人都轉頭看我。
這老頭輕輕鬆鬆地就把問題拋給了我,他們咬死沒發現我活著,我也確實沒辦法。跟他們解釋我為什麼要裝死實在不現實,我只好憋屈著說:「那是我聽錯了吧。」
那老太太眼睛一轉,指著那些斷肢問道:「那是怎麼回事?」
我也裝傻,說:「不知道,我走到這,忽然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就變這個樣子了。」中年男人看著我說:「我們等了半天不見你們回來才走過來看看,你……不會把那個年輕人給殺了吧?」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後退了幾步。
我說「我出來就沒見過那個年輕人,再說了,你們看這些斷肢像是那個人的嗎?」這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對,但也晚了,所有人都扭頭去看那些斷肢。
斷肢上還有些布料,是三娘從我衣服上切下來的。年輕女人眼最尖,沒看一會兒就發現那是我身上的衣服,尖叫著說:「這些斷肢是你的!」
所有人齊刷刷地又後退了幾步。
這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只能伸出手說:「你們看我的手腳不是好好的嗎?」老頭走近斷肢看了看,說:「都腐爛了,不是新鮮的,這斷肢的主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我說:「你看,都死了很久了,肯定不是我。」
那三個人呼出了一口氣,看起來像是放心點了。
老太太又唯恐天下不亂地添了一句:「不一定,有可能是你死在這裡,變成不知道什麼東西,然後現在又化成人形站在我們面前,一般死成這樣的人心裡都有怨氣,你肯定是還想害人!」
那三個人馬上又拉開了和我的距離。
我說:「你們真誤會了!」
中年男人說:「老太太說得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是不是誤會,我都不會和你在一個地方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年輕女人也說:「對,你不要再跟著我們!你自己一個人走好啦!」然後跟上中年男人。
老頭、老太太朝我笑了笑,也轉身走了。
吳昱看看他們,又看看我,掙扎了一會兒,然後一跺腳,對我說「對不起,我怕死。」然後小跑著跟上了眾人。
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我,好像真的怕我跟上去。
我想這都啥事兒啊,我還沒懷疑他們,他們倒先一步懷疑上我了!
我這人最討厭被人冤枉,他們不願意我跟著他們走,我也不稀罕跟他們一起走!我一扭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兜里還有一個寶貝葫蘆,比起跟著他們,我也寧願一個人在這林子里尋找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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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10 03:50 PM

第八章 險境重現
我一邊喊著三娘的名字一邊走。走了一段,忽然看見前面似乎有一座小房子。
有房子說不定就有吃的,就像玩遊戲一樣,一般都能從房子里搜刮出些補充體力的東西。
我連忙快步跑過去,那房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我終於看到了那房子的全貌是一座破廟。
看到破廟的一瞬間,我就震驚了!
這次是真的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點都不誇張。
因為這破廟我見過,是在雲美事件中王生和手下追著我逃命的那個小破廟丨
為什麼那座破廟會在這裡?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剛想從門走進去,忽然看到廟裡有火光,那個小年輕正背對著我站在廟裡。
原來他在這裡!
我收回腳步,跑到一旁的窗戶邊偷看他。
那小年輕在廟裡走來走去,翻地上的破爛。那些東西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了,一翻動,灰塵四溢。
「呸呸!」小年輕一邊扇去灰塵一邊說,「什麼破地方,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他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地方坐下,晈著左手手指說:「那人把皮箱護得那麼緊,裡面一定有好東西……」他邊說,右手手指邊在地上敲,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樣,「我一定要看看……」
為啥要做壞事的人都喜歡自言自語給人解說,多少人因為這毛病功虧一簣?
小年輕忽然抬起頭看向門口,另外幾個人走了進來。
吳昱說:「原來你在這裡啊,你沒事就好。」
中年男人則說:「你發現房子了,怎麼不叫我們來?」
小年輕說:「我有義務叫你們嗎?」
兩個老人上下打量著這座破廟,年輕女人跑到裡面左看看右看看。
「不用看了。」小年輕說,「我早找過了,這裡沒有吃的。」
「這不是要把人餓死嘛。」年輕女人氣憤地坐到地上。
中年男人把皮箱放在身旁,坐下來說:「這樹林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吃。」
「是啊。」吳昱點頭,「連個動物都看不到。」
小年輕站起來走了一圈,然後坐到中年男人身旁。
老頭說:「我們再出去看看吧,我們是鄉下的,知道樹林有些植物可以吃,我們出去找找。」
「哎呀,這真是太好了!」年輕女人說,「趕快找點吃的來吧。」
老頭拉著老太太走了。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去跟蹤那詭異的老頭、老太太,還是該在這裡守著這幾個人。
這時年輕女人喊了一句累死了,然後脫掉高跟鞋揉腳。也真難為她,穿著那麼高的高跟鞋走這麼遠的路。
這女人穿的是超短裙,配著黑色的厚襪子,這一個揉腳的動作讓腿部的曲線完全展現了出來。
我想:果然還是得待在這邊!
那中年男人呆呆地看著女人的腿,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女人看到中年男人的視線,罵道:「看什麼看,老流氓!」
中年男人臉一紅,說:「你……你胡說什麼。」但是眼睛卻沒移開,他旁邊的小年輕伸出一隻手,在中年男人的皮箱上搗鼓了一下,然後「啪嗒」一聲,那皮箱就開了!這個聲響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大家都轉頭去看那箱子,然後齊齊地發出了驚呼。那一箱子,全是一捆一捆、紅彤彤的百元大鈔!
那鈔票的體積幾乎超過了箱子的容積,箱子一開,鈔票水一般地往外溢。
「哎呀!」女人眼睛都亮了,用剛揉過腳丫子的手捂住嘴,「這麼多錢啊!」
「怎麼回事?」中年男人一下慌了,手忙腳亂地把錢往箱子里塞。
小年輕手極快,迅速地撿起周圍的錢塞到懷裡。
我看著小年輕這一系列動作,馬上就懂了一這人是個職業小偷!
「這麼多錢……」吳昱睜大眼睛看著中年男人,「難道你是……」
中年男人一邊塞錢一邊說:「你們別亂想啊,這是我老婆讓我拿去買菜的錢!」
你們是想把菜市場買下來嗎?
吳昱顯然不信他的這個理由,叫道:「不對,你不要騙我了!我已經知道了……」中年男人緊張地看著吳昱。
吳昱說:「你就是傳說中的賭神!」
小年輕一哆嗦,手裡偷拿的錢掉在了地上。
但中年男人和年輕女人都沒注意到,他們都以詫異的表情看著吳昱。
吳昱說:「我就在《賭神》電影看過這麼多錢,怪不得你隱藏自己的身份,原來你是個賭神!」
小年輕把掉到地上的錢藏好,然後才大聲道:「你瞎了嗎,他不是說自己是當官的嗎?這錢一看就是受賄來的黑錢,你這個人渣。」
中年男人狠狼地瞪著小年輕,說:「你好意思說我人渣?你先把偷我的錢交出來!」「笑話,」小年輕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你的錢了。」
他確實沒看到你偷他錢,可是你光把錢往懷裡塞,現在你肚子跟懷胎十月一樣,他看不出來才怪!
中年男人已經火了,站起來就去掐小年輕的脖子:「把錢交出來!」
「我說我沒拿你錢!」小年輕也氣呼呼地站起來。他一站起來,一捆一捆的鈔票就從衣服里往下掉。
「你還說你沒拿!」
「我就算拿了又怎麼樣?」
中年男人和小年輕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吳昱連忙去勸架,擋在他們中間:「別吵,別吵……」
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在吳昱臉上:「再說你沒拿!」
小年輕一腳踹吳昱腿上:「就算拿了又怎麼樣?」
吳昱腿一軟,跪在地上捂著臉看著這倆人。
年輕女人咯咯一笑,一點一點地撿起地上的錢:「好啦,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吵什麼架呢。」她把錢塞給中年男人,沖他拋了個媚眼,「給你,放好。」
中年男人指著小年輕說:「他竟然偷我錢……」
「好啦,你和小孩子計較什麼呢?」女人整個身子都貼到了中年男人懷裡,和剛才冷淡對待中年男人的時候判若兩人,她嬌滴滴地說,「都是自己人,別生氣了,啊?」中年男人這才哼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摟住女人的肩膀,說:「好吧,那就算了。」那女人又轉頭對小年輕笑笑:「還好沒人受傷,別生氣了,啊?」
「沒人受傷?不是,我……」吳昱指著自己,女人沒聽見似的,完全無視他了。
小年輕自知理虧,不屑地轉過身,他背後跟駝背似的鼓起來一塊。
「你看他身上還有!」
中年男人還指著小年輕喊,被女人把手壓住了:「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說完,拉著中年男人到一旁竊竊私語,甜蜜的樣子像是他倆本來就是一對情侶一樣。吳昱走過去,想和那女的說話,女人說道:「沒看見我們說話呢,離遠點。」吳星看著剛才還黏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忽然變了臉,一臉茫然。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你們是什麼人?」
我扭頭一看,門口來了三個男人。這三個人身穿古裝,一個長得非常清秀,手裡鈴著一個血糊糊的東西,一個臉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刀疤,手裡拿著一把滴著血的尖刀,還有一個又矮又胖,雙手也是血淋淋的。
這三個人的衣服上,濺的全是血點子。
不可能!
我身上泛起一股寒意一這不是王生、刀疤和矮胖嗎!
他們不是早就死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到這三個人,小年輕他們也驚訝了。
小年輕道:「這裡竟然有人?你們怎麼穿得這麼奇怪?」
吳昱捂著紅腫的臉道:「是拍電影的吧?」
女人靠在中年男人身後,害怕地看著他們。
刀疤揚起手中的刀,王生伸手攔住了:「不要惹事。」然後對著三個人笑道,「對不起,我們剛剛殺了一隻羊,取了羊皮下來,本來想要在這裡收拾一下的,既然你們已經待在這裡,那我們就另外找地方吧。」
說完,帶著刀疤和矮胖走了。
女人問:「我們要不要問問他們怎麼走出去啊?」
「嗯。」中年男人應了一聲,卻不敢過去,也是,他們這麼聰明的人,很難相信那王生手裡抓的是羊皮。
而事實上,那確實不是羊皮,應該是雲美的皮!
看王生三人身上的血跡都很新鮮,現在應該是王生他們為了所謂的藏寶圖,將雲美那張比畢加索還抽象的紋身圖剝下來之後不久。
這說明,雲美就在這附近!
我想到這一點,馬上轉身朝樹林里飛奔去,雲美應該就在早上我們休息的那塊空地上!
跑著跑著,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我看到了那對老夫妻,他們完全沒有避雨,正躲在草叢裡,也不管雨打風吹,只是雙眼發光地看著前方,像是正在看什麼藝術品。
我順著他們看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那片空地。
血人一般的雲美正躺在地上,而她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抱子的長髮男人。
「改命人!」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衝了過去。
改命人說:「好。既然如此,你以後的命運,就由我來改變吧。」然後拿出一張符貼在雲美額頭上,那張符一沾上雲美的額頭,馬上就消失了。
「啊啊啊……」雲美發出了慘叫聲,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雲美!」我跑過去扶住雲美的胳膊。一低頭一抬頭的工夫,改命人就不見了。
我低頭去看,雲美正憤怒地看著我,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血絲。
我朝她笑了笑,說:「雲美,我是馬力術啊!」
雲美用一隻手捂住胸部,喊道:「死流氓,不要碰我!」另一隻手直接戳到我胸口,把我的心給掏了出來,塞到嘴裡,嚼了皭,咽了下去了。
我都要哭了。三娘是這樣,雲美你也是這樣!不要一見面就這麼血腥啊?
雲美推開我,大笑著站起來,雙手在空中高舉,大聲喊道:「王生,我要你血債血償!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我覺得雲美很可憐,但是這會我更同情無辜的自己。
「哈哈哈……咕嚕……」就在雲美大笑的時候,她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壞了!」雲美捂住肚子,憤怒地瞪著我,「吃壞肚子了!」
你朝我發火也沒用,我身上的器官本來就不新鮮。
雲美肚子似乎很疼,她捂著肚子痛苦地向前走,邊走邊笑:「哼……哼哼……就算吃心會壞肚子,我也要把王生你的心掏出來吃了……我要看看王生你的心,是不是和你的人一樣,那麼毒!」
你真不用這麼勉強啊,想報仇你殺了他就行了,哪怕把他剁個稀巴爛都行,何苦一定要讓自己鬧肚子呢。
雲美走了幾步,倒了下來,跪在地上,捂著肚子不停地喘息。我連忙爬起來跑過去,問:「雲美,你沒事吧?」
「你……」雲美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你是王生派來的吧?他想讓你用心把我毒死!」
「這真不是!」我連忙辯解道,「不要說我和王生不是一夥的,就算是,王生再聰明,也想不到你會突然挖我的心啊。」
走火入魔的雲美聽不進去我的話,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王生,你好狠毒,連我成魔后,你都想要害我。」
這次王生真是冤枉的!
我想和上次一樣,用溫情開導她,說:「雲美,你聽我說……」
雲美一拳打在我腦門上:「你也去死吧!」
頭是我身上最脆弱的脈門,她這一拳又力道不小,當下就把我打暈了。
等我再醒來,天還沒亮。我坐起來,摸了摸胸口,心已經長回來了,我趕緊把剛才被砍下的身體上的衣服扒下來穿上。
還好,我就像是打遊戲開了外掛,無論怎麼折騰,只要不爆頭就都能復活,要是原來的我,早就被三娘和雲美殺死了。
可是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三娘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我會回到雲美被殺的時候?
我正在疑惑,忽然聽到周圍有動靜,轉頭一看,有一個高高瘦瘦的人正拿了個鐵鍬挖坑。他腳邊放著個燈籠,燈籠旁邊,有一個半人高的瓦罐,上面貼著無數黃色的封條。
那男人一邊挖坑,一邊碎碎念:「快好了……快好了……」
我聽著這聲音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於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借著燈籠的光看那人的臉,我大叫起來:「賭徒!」
「哇!」那人也被我嚇了一跳,腳一軟坐在地上,燈籠映出他消瘦的長臉,正是養小鬼的賭徒!
我一見這人心裡就來氣,伸腳過去狠狠地端他:「你不是已經遭報應了嗎?你在這裡幹什麼!」
「哇!」賭徒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邊滾邊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我一看,這不對啊,賭徒原來多得瑟的一個魔啊,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窩窩囊囊的?
再仔細一看,賭徒身上穿著綾羅綢緞,雖然看起來也價值不菲,但是和他那拉風的長風衣不是同一個等級的。
賭徒趴在地上哭著跟我說:「英雄饒命啊丨」
我收回腳,再仔細觀察賭徒,他看起來非常憔悴,和原來那個自信的神經質不同,一副擔驚受怕的憂慮神情。
賭徒哭著問:「你為什麼打我?」
我問:「你在這幹什麼?」
賭徒說:「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害怕我養的小鬼反噬所以要把他封印了埋起來嗎?」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可什麼都說了!
這麼說,現在是賭徒埋小鬼的時候!
我說:「把小鬼交出來!」
賭徒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我養小鬼?」
就你這智商,沒有小鬼你賭博能贏就有鬼了。
我去抱那個瓦罐,賭徒先我一步衝過去,搶過瓦罐就跑了。
我緊追著他,這可是個好機會,要是搞清楚他把小鬼埋在哪裡,等我回到小二樓就可以把小鬼的屍骨挖出來,讓他投胎轉世,找個好人家了!
賭徒跑得極快,猴子一樣在樹林穿梭,還好他跑的時候沒忘記帶上那燈籠,要不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往哪裡跑丨
賭徒肯定沒少吃飯,體力比一直挨餓的我好太多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就在這時,我聽見有人吼道:「你幹什麼!」
我下意識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也就是幾秒的工夫,再轉回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賭徒了。
我又氣又後悔,索性跑到發出聲音的地方去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站著兩個男入,看身形我就認出來了,一個是拎著皮箱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那個小年輕。
中年男人抱著自己的皮箱,說:「你……你你……你想幹嗎?你為什麼跟著我?」
小年輕說:「我一直等著你落單,哼哼,誰讓你大晚上亂晃,把皮箱交出來!」中年男人說:「你搶了我的皮箱也沒用,我回去和大家一說,你就完了。」
小年輕陰笑著掏出一把刀子:「你有機會說嗎?」
「你你你……」中年男人嚇得腿一軟,坐在地上說,「你不是個小偷嗎?你怎麼還敢殺人?」
「偷不到,那就只能硬搶了!」小年輕獰笑著說,「告訴你,我捅過好幾個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在小年輕身後,年輕女人手裡抱著一塊石頭,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中年男人不停地往後蹭,直到背部靠在一棵樹上:「我……我把錢給你!你別殺我!」
「晚了!」小年輕惡狠狠地說,然後揚起刀子。
可是他身後的女人,揚起石頭砸下來的速度比他要快,石頭砸在腦袋上的悶聲過後,小年輕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中年男人連忙跑過來,把小年輕手上的刀搶過來,然後伸手去探小年輕的鼻息。
年輕女人還拿著石頭,伸著頭看:「怎麼樣?怎麼樣?」
「還活著……」中年男人拿起刀,「今天不殺了他,他還會來找我麻煩!」
然後一刀捅下去,血濺了中年男人滿臉。
「啊……」年輕女人把石頭扔掉,捂住嘴後退了幾步。
「叫你老和我作對!叫你牛!你算老幾!」
中年男人一刀一刀地捅著,小年輕剛開始還在抽動,很快就不動了。
「死了。」中年男人抬起頭,對年輕女人說。
月光下,能看到他滿臉是血,年輕女人捂著嘴看他。
中年男人笑了:「你怕我嗎?」
年輕女人嬌笑一聲,水蛇一般纏上中年男人的腰:「你覺得呢,壞蛋?」
中年男人笑著攬上女人的腰:「我覺得你也不是什麼好鳥。」
接著這倆人就親上了,親著親著倆人都激情起來,開始互相扒對方的衣服。
我當下就震驚了,小年輕的屍體還在一旁躺著呢,這倆人就慾火焚身了,太重口味了吧?我真應該詛咒他們那裡爛掉!
就在我想的時候,那對狗男女的動作停了下來,年輕女人叫了一聲,推開了中年男人,盯著中年男人的下半身嫌惡地說:「怎麼是爛的?」
中年男人也很震驚:「昨天之前還是好的啊!」
不會吧,我也震驚了,我的詛咒這麼靈?
年輕女人抱著手臂問道:「你不是有什麼病吧?」
「沒有啊?」中年男人說,「真沒有!」
「哼。」女人哼了一聲,轉身要走,但眼睛看到那裝錢的箱子后,又停了下來,換了一種柔和的語氣對中年男人說:「算了,等出去以後,我陪你到醫院看看。」
「你……」中年男人一下子就被感動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不是跟你說了嘛……」年輕女人盯著那箱錢說「我發現我愛上你了。」
「我太感動了!」
「感動吧?感動的話以後出去就和你老婆離婚,和我在一起嘛。」
兩個人說著話,甜甜蜜蜜地走了。
我鬆了口氣,正想過去看看小年輕的屍體,忽然從一旁又走過來兩個人。
這次走來的是那對老夫妻,他們依然是一人手上滾著念珠,一人胸前立著十字架。與讓人靜心的經文禱告不同,他們看著小年輕屍體的眼神可以用狂熱來形容!
「太好了……」老頭子蹲在屍體前面,說,「這次是新鮮的哎,老太婆。」
「是啊……」老太太眉開眼笑地說,「這回可不用挨餓了。」
我噁心壞了,原來這老頭、老太太還有這個愛好。
我實在看不下去,在老頭、老太太大快朵頤的時候,悄悄地走了。
我之前還想這次聚在一起的幾個人究竟有什麼共同點,現在看起來,他們心理都不太正常。一輛車上,能有這麼多心理不正常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現在看起來,稍微正常一點的,可能只有那個吳昱了。
可是我和吳昱,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再轉念一想,吳昱待在那群人身邊更危險,我有好生之德,得趕快把他叫出來,和我一起才安全。
這麼想著,我快步跑向那個破廟。
誰知道這次,順著林子怎麼跑,都找不到那個破廟了。
我跑到天開始泛白,周圍起了一層白霧。
剛開始我還沒在意,但是越走,那霧越濃,最後,那霧竟然濃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心裡隱約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麼大的霧,我只見過一次……
這麼一想,我就加快了腳步。走著走著,身邊的霧慢慢消散了,能看到周圍原本是樹林的地方變成了一片平地。我跑了起來,邊跑邊往前看,我身邊的霧越來越淡,當我身邊終於沒有霧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前方出現了一座古式的小二樓。
那正是我和男人頭經歷迷霧事件的小二樓!
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這個小二樓門口有兩座石獅子。
我和男人頭經歷迷霧的時候,小二樓門口是沒有石獅子的,只有在男人頭生前和弟弟一起經歷迷霧事件的時候,小二樓門口才有獅子!
為了證明我的猜想沒錯,我快跑幾步,走到門口向入面看。這一看,我就反胃了,只見屋子裡的飯桌上,鮮血成河,到處都是肉塊和骨頭。
原來男人頭和我說過,第二個兵差就是這麼死的,還說看到那景象他見我們吃飯都有陰影。現在我親眼見到了,果真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想到男人頭,我連忙抬頭嚮往二樓看去,果然看見男人頭,不,是身體齊全的關興正站在二樓,一臉驚恐地往樓下看,然後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我本來想叫關興,但是一想之前三娘和雲美都不認識我了,這個有手有腳的關興也不一定認識我,於是把那聲招呼咽了回去,躲在一旁偷看。
「哥,發生什麼事了?」關武也冒了頭,伸頭看了一眼樓下,因為兵差是他殺的,他早就知道樓下是什麼樣了,所以也沒有太驚訝的表情,只是驚呼了一聲,「怎麼會這樣!」然後就去看膽汁都要吐出來的關興了,「哥,你沒事吧?」
「嘔……」關興一邊吐,一邊搖手,「沒事兒,沒事兒……」
關武一邊拍著他哥的背,一邊轉頭說:「那個差人也死了。」
現在小二樓里剩下三個人,關興、關武和那個男學生,關武應該就是和那個男學生在說話。
男學生沒有回話,只是「膨」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他怎麼回事?」關興抹了一把嘴,問道。
關武說:「不知道,大概是害怕了吧。」
關武並不知道,那個男學生已經知道兩個兵差都是他殺的了。
關武說:「哥,你別看了,回屋吧,我去給你拿點水喝。」
關興說:「壞了,我們的乾糧還在樓下,我去拿。」說完哆哆嗦嗦就要下樓。
關武看他那樣就知道他害伯,攔住他說:「我去吧。」然後走下樓梯,用腳撥開桌子上的爛肉,走到一個桌子前拿起了一個包裹。
我見他走路的時候嘴裡念念有詞,仔細一聽,他說的是:「就差一個了……就差一個。」
關武身上有個護身符,但是必須有三個人血祭這個屋子,才能逃出去,現在已經死了兩個兵差,還差一個人,不消說,關武最後的打算就是殺死那個男學生。
關武拿著乾糧走回去,關興說:「不行,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說完,關興走到裡面我看不到的地方。
關武看了一眼樓下,也走了進去。
我想了想,輕手輕腳地進了屋,繞過那攤血,上了樓梯,貼著樓梯牆壁向關興、關武那邊看。
關興站在一個大門緊閉的屋子前,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敲門,說:「小兄弟,你看見沒有,現在那個官爺也死了,咱們這樣分散著各住各的屋太危險,這樣吧,咱們三個先住在一起,如果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關興這普通話說得溜的,沒夾雜一點英文,聽得我還怪不習慣的。
但是早就知道關武殺人的男學生當然不信他的話了,冷哼一聲,說:「現在活著的只剩我們三個人,而你們又是兄弟。若我和你們住在一起,等真遇到了危險,你們難保不會把我推出去自己逃命。」
「怎麼會呢?」關興說,「出門在外,都是朋友,我和我弟都是誠實的人,不會騙你的。」
男學生大笑著說:「誠實?要是信了你們,下一個死的就是我。」
「可是,小兄弟,你一個人很危險!」關興還想勸他,被關武攔住了:「哥,不要管他了,我們自己看好自己就行了。」
關興嘆了一口氣,對著門說「小兄弟,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就來我們屋子找我們,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那男學生說:「少假仁假義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肚子里藏著什麼壞水!」
關興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了,氣呼呼地說道:「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分開住,你不要後悔!關武,把他的乾糧分出來。小兄弟,你出來拿個乾糧,不拿你也得餓死在裡面。」
說著,關興伸手一拍門,那門竟然自己開了:「這門的門鎖不是壞的嗎?你躲在裡面有什麼用。」
男學生走出來,緊張地看著兩兄弟,然後搶過自己的那份乾糧,跑到隔壁的屋子,狠狼關上門,然後插上門,裡面還傳來搬動東西的聲音,似乎那個男學生把屋裡的家酺來堵住了門。
關興和關武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蹲在關興他們房間的門口,聽見關興在抱怨那個男學生不合群:「一個人住,有什麼危險怎麼辦?」說著,他又嘆了口氣,「不過,說不定我們都要死在這裡,怎麼住也無所謂了。」
關武說:「哥,你不要擔心,我肯定不會讓你死的,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但是你還得活著出去,你是我哥,我希望看你開開心心地活到老……」
關興呵呵一笑:「這事兒也不是你說了算啊。」
關武說:「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你送我,你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
關興說:「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麼用,反正已經到了這份上了,咱倆又是兄弟,大不了一死。死在一塊還能做個伴兒,也算我得起爹娘出門時的叮囑了。」
「哈哈哈哈,沒事,咱們死在一起,要是來世投胎,還能做兄弟。」
「哥,那你把護身符戴好。」
我一聽,這段對話和男人頭跟我講故事的時候一模一樣的,看來劇情已經發展到關武把護身符給關興了。
我在心裡尋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小二樓里居民的過去在我面前都重現了一遍,賭徒和小鬼、王生和雲美……
對了!之前遇到三娘那會兒應該是兩座石獅子剛鎮壓住極陰之地的那會兒,那時候吳昱說看見地下冒出了好多亮光,其中有三個化成了一女二男的人形,那就應該是被妖王送出來的三娘姐弟和雷迪嘎嘎丨
最重要的是,現在看起來,我似乎可以影響到那些人!
我心中一亮,之前小鬼的事情我失手,讓賭徒逃走了,但是現在,我知道事情後來的發展,就可以阻止男人頭兄弟的悲劇發生啊!
想到這裡,我都佩服我自己,我真是太聰明了!
按照前兩次的經驗,關興現在應該不認識我,貿然衝上去就是打草驚蛇,所以我應該等到關鍵的時刻,再出奇制勝。
最後關興是在樓下被砍死的,要救關興,就得從那時下手。
我悄悄地下了樓,在樓下找了一個黑暗、隱蔽的地方躲著。我躲了一會兒,肚子開始叫,想我自從上了那車就再沒吃東西,這會兒一放鬆下來,馬上覺得飢腸轆轆。
一抬頭,看見桌子上還放著些花生、瓜子和酒,想來應該是那兩個兵差生前下酒的,我一下就樂了,酒我是不敢喝,怕喝大了誤事,但是花生、瓜子可以吃的嘛。
我開始還怕吃東西的聲音大,只敢待在原地吃花生,後來發現老房子隔音不錯,他們也沒人出來,想起原來關興說他們到晚上才出來,我就也不管了,一邊嗑瓜子一邊在樓下溜達,還坐在椅子上小睡了一會兒。
那些斷肢剛開始看著噁心,後來也就麻木了。
就這麼打發時間到天黑,屋外忽然飄進來一個穿著兵差衣服的鬼,那鬼肚子上插著一根長鐵棍,那兵差邊用手扶著鐵棍邊喊:「兄弟,起來了!」
他這麼一叫喚,地上的碎屍里也爬起來一個穿著兵差的鬼,身上被切碎的地方都是一道紅印。
我一下就明白了,這倆就是關武殺的兩個兵差!
兵差一對兵差二說:「快點,起來幹活。」
兵差二就特別利落地站起來,他們倆把一個桌子收拾乾淨,然後兵差一找了根蠟燭吹了一口氣,那蠟燭就亮起了幽幽的藍光,兵差一把蠟燭放在桌上,回頭問兵差二:「怎麼樣?」
兵差二說:「偏了,再往右一點。」
兵差一移了移蠟燭:「這樣呢?」
「稍微往後一點,對對對,就放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邊瞌瓜子邊看他們擺。
放好蠟燭,兵差一退後兩步,看了看桌子說:「好像還差點什麼?」
「哎呀,我知道了!」兵差二從碎屍里找到一塊乾糧放在桌上,擺成一個祭祀死人用的祭台的形式,「這樣就像了吧?」
「哈哈哈,真有你的!」兵差一高興地轉過身對兵差二說,他一轉身,身上的棍子一下子就杷桌子上的東西全掃下來了,也把兵差二攔腰切斷了。
「你看看你!」兵差二憤怒地恢復了原形,「不用你了,你一邊去,我來。」
說完,又把祭台按原樣擺好了,然後還拎了一壺酒放在上面。
我看著他們這麼一擺弄,回想起當初男人頭和我說過的話:「等我看到那點了蠟燭的桌子上擺著的東西的時候,我頭皮都發麻了。那上面擺著一些乾糧和半瓶酒……而且他們擺放的位置,就和祭祀死人的位置一模一樣丨」
原來那祭台就是他們這麼擺出來的啊!
我忍不住問道:「兩位大哥,你們幹什麼呢?」
兩個兵差這才發現我:「你是誰?」
我說:「我是個路過的。」
兵差們冷笑了一下,顯然不信我的話,但是他們也不再追問。
我又問:「你們擺這個幹嗎?」
兵差一說:「當然是嚇唬他們,我們被關武殺了,也不能讓他們活著的好過,必須得嚇唬嚇他們」
「那你擺好了,萬一他們晚上不出來看呢。」
「晚上不出來白天也得出來吧。」兵差一說,「他們遲早得出來看!如果他們一直不出來看,我們就上去嚇他們……」
兵差二插嘴道:「不過我覺得關武那小子心狠手辣,就算看到我們也不一定會怕。」
「我們現在都是鬼了,還會怕他。」兵差一這句話說得底氣異常不足,看來「鬼怕惡入」這句活還是有點道理的,尤其是這兩個勢利的兵差,就算死了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性格。
「哎,」兵差一拍拍兵差二的肩膀,「那酒再往裡放點。」
兵差二的肩膀馬上被拍掉了,他一邊憤怒地嘟嚷,一邊安上肩膀,過去調整酒的隨。
我被他們的樣子給整笑了,說:「你們都是鬼了,就不能一揮衣袖,把東西都變好?」
兵差一鄙視地看著我:「你是《聊齋志異》看多了吧?我們活著就是個普通的人,怎麼可能死了就會法術了,要真這麼好,大家還活著幹嗎,都死了當鬼得了。」
兵差二說:「別理他,他不懂。」
兵差一點點頭,然後忽然發現我手上的瓜子,驚道:「這不是我們的東西嗎?」「人死被人欺啊。」兵差二說,「咱生前多風光,誰看到衙門的人不給爺點面子,現在死了,什麼小貓小狗都能騎到爺的頭上。」
嘿,他們還能跟我拿喬!
我正要阿斥他們,忽然聽到二樓傳來「嘎吱」一聲,像是有入在開門。
「來了!來了!」兩個兵差很興奮地隱去了身形。
我也連忙躲到原來藏身的地方。
一分鐘后,那個男學生走下樓,他手裡拿著一把尖刀,哆哆嗦嗦地看著那燭光祭台,喃晡自語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差爺們回魂了?」
他走了兩步,腳底下發出「咯吱」的聲音,他低頭一看,滿地的瓜子皮、花生皮。
男學生臉更白了:「差爺回魂來吃瓜子和花生了?」
我暗地裡想:真對不住啊,那都是我吃的。
男學生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對著祭台叩了幾個頭:「差爺,如果你能顯靈,就保佑我殺了關氏兄弟,為你們報仇!」
此時那兩個兵差現身了。
男學生驚得想叫,嘴巴張了張,卻沒叫出來。
兩個兵差也沒想到下來的人是他,道:「你不是把門堵住了嗎?怎麼出來的?」男學生說:「雖然我挪動了桌子,但是並沒有把桌子挪到門口。我早就知道是關武殺的你們,所以我對他們留了戒心,本打算半夜偷偷潛到他們房裡殺他們,沒想到看到了燭光,才下來看看,求官爺助我一臂之力,除掉那兩兄弟!」
兩個兵差對視一眼,點點頭說:「我們把大半靈力附在你身上,你可以變得力大無窮,切人跟切豆腐一樣。到時候我們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殺了關氏兄弟給我們報仇!」說完,兩個兵差的魂魄中果真飄出了什麼東西,附在了男學生身上。然後兩個兵差的魂魄變得愈發透明了。
就在這時,小二樓傳來了關興的聲音:「誰?」
兩個兵差趕緊隱去了身形,男學生左右看看,就往我藏的隱蔽地方躲。
他走近了,自然而然看見了我。
我小聲跟他說:「對不起,這兒有人了。」
男學生想出去,但是這時已經聽到關興走下樓梯的聲音了,於是男學生一擠,藏到我旁邊了。
這時關興已經走到了樓下,睜大眼睛看著兩個兵差費盡心思搭起來的祭台。
我身邊的男學生雙手握著刀,顯然十分緊張。因為這空間很小,他已經貼到我身邊,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渾身發抖。
我見他這樣,又想到他身世也算可憐,不禁起了憐憫之心,小聲對他說:「別緊張。來,吃點瓜子吧。」
男學生用力地搖搖頭。
這時關興轉過身,開始觀察其他地方有沒有藏人。兩個兵差趁機跑到那祭台的桌子上,相互比畫著調整了半天姿勢。
關興轉著頭掃視四周。
男學生更驚慌了,我說:「我還有花生。」
男學生再次搖搖頭,半禿的額頭上全是汗。
眼看關興就要看到這裡,兩個兵差拿起桌上的乾糧,歡快地吃了起來。
關興一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去看那祭台。
兩個兵差馬上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僵著臉看著關興。
「你們……你們……」關興伸出手,指向兩個兵差,嚇得說不出話來。
兵差一朝他露出猙獰的笑容,然後兵差二桌子底下的手勾了勾,向男學生發出暗號了。
「怎……怎麼辦……」男學生雙手握刀,刀尖朝外,已經做出了要戳人的姿勢,可是他還是緊張得沒辦法行動。「我……我……我從來沒殺過人……」
這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我感動地抓住他的胳膊,說:「就是這樣,你不能殺人!」
「你說什麼?」握著刀的男學生慌張地轉過身。我倆靠得近,他那刀又抓得緊,這麼一轉身,只看見那刀光一閃,我的胸口就被那削鐵如泥的刀切開了一半,胳膊更是只連著一層皮了,血濺了那男學生一臉。
那男學生也沒想到他轉個身會這麼厲害,馬上就愣在那了:「我……我殺人了?」
我一看,這是教育他的好機會,連忙說道:「你殺了我一個,就夠了,不要再殺他們了……」
這時候樓上已經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要男學生再遲疑一會兒,關興就能改變被砍掉頭的命運了。
誰知道那男學生看了我一眼,堅定地說:「既然已經殺了,殺一個殺兩個都一樣,我豁出去了!」
說完,就轉身向關興跑去。
你不能在這地方破罐子破摔啊!
敢情還是砍了我才讓你下定決心殺關興的!我那個氣啊,一伸手就死死地拽住了男學生的衣服。
我本來以為我一手抓住了男學生的幾層衣服已經足夠阻攔他了。誰知道被兩個兵差附身的男學生真的是力大無窮,「呲」的一聲把所有的衣服都掙爛了,他光著身子就朝關興奔去!
「關武,別出來!」
關興大喊一聲,扭頭就跑,此時,赤裸的男學生已經跑到了他跟前,對著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關興的頭飛了起來。
「哥!」關武在樓梯上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
哎呀!我嘖了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還是沒救上!
而且現在看起來還全賴我,要不是我被男學生砍了,他也下不了決心殺人。
「哥!」關武從樓上跑下來,抱著關興的屍體痛哭。
赤裸的男學生冷笑道:「哭什麼?」
關武抬起頭,眼睛都氣紅了,吼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哥?」
赤裸的男學生道:「我不殺他,難道等著你們來殺我嗎7」
關武身體顫了一下問:「你說什麼?」
赤裸的男學生把自己看到關武殺人的情況說了一遍之後,關武抹了一把眼淚,從胸前掏出一把刀,說:「沒錯,可是這是我做的,和我哥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殺我哥?」
「你倆是兄弟!」
「你要殺,殺我就行了,為什麼要殺我哥?」
「不止你哥,你也得死!」
我一看到這進度了,想,壞了,接下來就是這倆人相互殘殺的時候了,我沒救得了關興,至少得把他弟弟救回來!
這樣想著,我已經撲到了兩個人中間:「不要動手,動手你倆都得死!」
「滾開!」關武一刀劃在我脖子上,我正在慶幸他力氣不足,身後的男學生又來了一刀,徹底把我的頭砍掉了。
他爺爺的!你們互砍吧,砍死拉倒!
我一邊空中飛舞一邊憤恨地想。
然後我的頭重重地撞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昏了一會兒就醒了,再一看,所有的人和鬼都消失了,地上的血和斷肢也消失了。不僅如此,連屋子裡的格局都變了,現在這個格局更像我的小二樓,顯得更加明亮,還擺放著精緻的傢具,甚至還有個皮沙發!
我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這次不比以往缺胳膊掉腿,全部身體就只剩一個頭,而且最近頻繁地被砍,恢復的速度也就慢了些,現在只長出了嬰兒般的身體。
身體變小了,頭腦還是一樣,我現在這身體比例就跟名偵探柯南一樣。可是柯南是騙人的,頭太大,根本站不起來啊!
還好我之前被砍的身體和那個屍體還在,我費勁地把自己的衣服扒下來,可就算扒下來了,我也穿不上。
我正在惆悵的時候,忽然聽到門那裡有人喊道:「這裡有座房子!」
壞了!有人來了!
要是被人看到我這副模樣就糟了!我連忙拖著我的衣服,手腳並用,往一旁爬去,能體會到爬行的時候頭還拖在地上的感覺的人類,我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個。我好不容易躲到一個花瓶後面的時候,脖子都快要斷了。
這時只聽得門外「嗵嗵」兩聲巨響,然後年輕女人和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吳昱跟在他們身後,連聲說道:「我們就這樣砸門闖進來,是不是有點不好?」
「我沒精力管他好不好了。」年輕女人拖長了聲音說,「我都要餓死了!我要去看看這屋子裡有沒有吃的!」說著,她跑到各個屋子去看,邊看邊叫道,「這屋子真大,我的天哪,後面還有個小花園!」
「如果屋子主人能知道我們來……咳晐……咳咳,中年男人一邊咳嗽一邊說,「他也會高興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晐晐。」說完,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跟在他們身後的老頭、老太太也沒吭聲。
這才多久沒見,中年男人就已經虛弱得直不起腰了。
我正奇怪地看著他們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這都是誰啊?」
我一扭頭,看見男人頭正飄在我旁邊。
「關興!」我一看到他這副樣子,有種老鄉見老鄉的親切感,不由自主地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男人頭奇怪地看著我。
我說:「我是密斯特馬啊!」
男人頭震驚了:「你是洋人!」
我呸!原來他這會兒還沒學英語呢啊!
男人頭羨慕地看著我:「洋人好啊,洋人有錢,還能造好多稀罕玩意兒,我弟原來就是可以出國當洋人的。」
我呵斥他:「不許崇洋媚外!」
男人頭看著我的身體,說:「不過你們洋人長得有點奇怪,身體這麼小,走路得勁兒嗎,而且你們都不穿衣服啊?哎,你見到我怎麼不害怕啊?我覺得咱們倆長得很像啊,你就比我多出一點身體,你有妹妹不?給我介紹一個啊?」
我真心不想理他,他的真愛女人頭早就隨風而去了。
吳昱奇怪地說:「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說話?」說著,就往我們這裡走來。
壞了,我想,我們說話聲音太大了。
男人頭興奮地說:「哈哈,完了,要被發現了!等他過來我就跳出去嚇唬他。」看來他一個人在這個宅子里待得非常寂寞。
年輕女人跑進來,興奮地說:「我找到米和面了!誰會做飯?」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致看向那兩個老人。
「我們來吧。」老夫妻無奈地說道。
「哎呀!太好了。」年輕女人說,「只有米和麵,不過你們不要只做米飯嘛,想點花樣吧。」
「就是。」中年男人也說,「咳咳……現在……咳咳,就是考驗你們手藝的時候。」老夫妻冷笑了一聲,走了。
年輕女人長舒一口氣,靠在沙發上:「終於找到一個像樣的房子了,這裡真是太奇怪了,忽然冒出一個破廟和一堆穿著古裝的人,又忽然冒出那麼濃的霧,現在又出現一個這麼氣派的大洋房!」
「大洋房?」我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地閃過一個念頭,連忙問身旁的男人頭,「這個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姓孔,是打仗的,還有一個女兒?」
「是啊。」男人頭說,「不過他們家的小妹巳經嫁人了,嫁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我說:「冷寶源!」
「對對!」男人頭笑著說,「你知道啊。」
果然沒錯,現在我又來到吊死鬼孔婷死前的時間段了丨這次我一定得把孔婷給救下來!
按照之前出現的情況,孔婷應該很快就要出現了吧。我看向躺在沙發上的那三個人。孔婷如果一會兒出現在這個屋子裡,碰到這些人該咋辦呢?
年輕女人完全沒把這當別人家,脫了鞋,躺在沙發上。
中年男人見她那玉體橫陳的模樣,淫笑著湊上去道:「你累不累,我給你揉揉肩?」
他的手還沒碰到女人的身體就被女人打掉了,女人一邊嫌惡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說道:「別碰我!」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女人跳起來,跑到吳昱身旁坐著,對中年男人說:「你離我遠點!」
這就奇怪了,上次他倆不還如膠似漆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又翻臉了?
中年男人惡狠狼地看著年輕女人。
吳昱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連忙笑著說:「哎,我給你們猜個謎語吧?」
「好啊,好啊。」女人親昵地拉著吳昱的胳膊,「你說,你說。」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看你七十二變,虛無縹渺,讓人捉摸不透啊。
吳昱說:「在一個偏僻的旅館,來了兩個男人投宿,其中一個是殺人犯。可是這兩個人同樣年紀,同樣身高,穿著同樣的衣服,連長相也很相像。但是旅館主人看了一眼,就看出來哪個是殺人犯了,你們猜為什麼?」
女人說:「那男人威脅老闆了?」
吳昱搖頭:「不是。」
「老闆看到殺人現場了?」
「不是。」
女人想了一會兒,說:「那我猜不出來了,為什麼啊?」
吳昱說:「因為投宿的時候殺人犯手裡拿了一把帶血的刀,哈哈哈……」
屋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女人轉過頭望向遠方,說:「哎……不知道飯好了沒有……」
中年男人沉默著扶住了頭。
這會屋內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又過了一會兒,老頭、老太太端著幾盤熱騰騰的食物進來了,並過來給大家分碗筷。
女人跳起來喊道:「有吃的了,呀,是餃子!」
中年男人抓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裡,然後表情奇怪地問老頭、老太太:「這是……什麼餡兒的?」
老太太冷淡地回答:「米飯餡兒。」
所有人都黑線了。
果真是像中年男人、年輕女人要求的一樣做出花樣來了,我感動得都要哭了,這真不容易啊,創造出一個新的美食品種。
吳昱弱弱地問道:「那啥,能不能讓我蘸點辣椒和醋?」
這幾個人餓了太久,就算是米飯餡兒的餃子下口也毫不猶豫,一會兒工夫就把所有的餃子都吃光了。
吃光之後,幾個人摸著肚皮,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上。
「好久沒有這麼舒心了……」女人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說,「我看看這房子里還有什麼。」說完,就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看。
中年男人一直盯著她,後來見她進了左手第二間屋子,也拎起箱子跟著走了進去。
我看那屋子越看越眼熟,總覺得他們進去不合適,這時候男人頭說:「哎喲,他們走到那個屋子裡了?那屋子裡有個不說話的小鬼。」
哎喲,我想伸手拍腦門,手沒夠到,只好拍了一下臉。
那不是小鬼馬俞的房間嗎?
壞了,那兩個人進去之後還不知道要看到些啥呢。
我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這會兒我身體比剛才強壯了一些,爬起來可以仰著頭了!吳昱看見了我,轉過身大喊道:「那邊有個大頭娃娃在地上爬!」
我連忙躲到櫃子后,從櫃子底下偷看。
老頭、老太太齊聲說:「沒有啊。」
吳昱揉揉眼睛,說了聲奇怪,把頭轉過去了。
男人頭飛過來,對我說:「你這樣太慢,我來幫你。」
說完,叼著我的頭髮朝小鬼的屋子衝去。
吳昱又大聲叫道:「有個長著兩個頭的娃娃在飛!」
老夫妻頭都沒轉:「年輕人,你該吃藥了。」
「藥不能停啊。」
我和男人頭打一個滾,進了小鬼的屋子。
這屋子裡暗得很,我使出吃奶的勁兒尋找,才看到那小鬼正坐在板凳上托著腮看著中年男人和年輕女人,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很土氣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正是在公車上出現的那個。
我看了看中年男人和年輕女人,又看了看兩個小鬼,覺得還是在兩個小鬼身邊比較安全,於是跑到他們身邊坐著。
小鬼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著我,我朝他搖搖手,笑了一下,小鬼又轉過頭,繼續看著那對男女。
「奇怪啊。」男人頭湊在我耳旁小聲說:「這小傢伙一向討厭生人,怎麼對你沒露出啥戒心。」
我那個感動啊,還是小孩第六感強,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可以親近。中年男人和年輕女人正在屋子裡對視,完全沒看到我們和兩個小鬼。中年男人要抓年輕女人,被年輕女人躲開了。
中年男人問:「你為什麼躲著我?」
年輕女人說:「你身上不知道有什麼病。」
中年男人說:「你不是不介意嗎?」
年輕女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
中年男人把自己的皮箱一伸:「我有的是錢,我還有權!只要你跟了我,等我出去了,我就能給你榮華富貴。」
年輕女人笑了一聲,走過去,解著中年男人的衣服扣子,邊解邊說:「原來那樣我當然不介意,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中年男人露出的胸口的皮膚,巳經全爛了,爛肉呈現出不健康的紫紅色。
年輕女人伸手戳了一下,中年男人低嚎了一聲,馬上弓起身子,額頭上青筋都出來了,汗珠劈里啪啦地往下掉,顯然是疼得受不了。
「你這個樣子,我還能不嫌棄你嗎?」
年輕女人笑了一聲,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出去,可是我知道像你這樣,絕對沒辦法活著出去了。」
「你……你之前纏上我是看上我的錢了吧?」中年男人弓著腰問道,「咳咳……你……你不想要錢了嗎?」
年輕女人笑道:「有錢也得有命花啊,這病這麼古怪,萬一你傳染給我怎麼辦?」中年男人說:「我……我這還有一箱錢!」
「啊。」年輕女人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等你死了,我會替你好好保管這些錢的。」「你……」中年男人眼神忽然變得陰暗,他後退兩步,關上了門。
聽到「哢噠」一聲,年輕女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想幹什麼?」
中年男人豁然變了臉色,兇狠地說:「幹什麼?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說完,就抱住了那年輕女人,把她往地上壓!
我一看,這馬上就要少兒不宜了啊,連忙用手把那兩個看熱鬧的小鬼的眼睛遮住。
「哎呀!你幹什麼?」女人剛驚呼了一聲,那男人就跟殺豬一般地叫了出來。
想來也是,剛才那女的輕戳你一下你都疼得要死,這會兒你可是全身都貼在那女人身上啊,疼不死你才怪。
「討厭,你快走開!」女人一邊叫,一邊用手推他。
「鳴哇!」中年男人像是被子彈穿過一般地嚎叫起來,「就算你再怎麼激烈地反抗,我也不會停止的!」
算了吧,她還沒開始反抗你就這樣了,等她反抗了,你還動得了嗎?
年輕女人都被他的慘叫嚇傻了:「我……我還沒碰到你呢……」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血,說:「你……咳咳……你反抗也沒用,呵呵,你……你怕了吧?」
年輕女人苦著臉避開了中年男人吐出的血,很謹慎地問道:「你是被虐狂嗎?」
「怎麼樣?」中年男人笑道,「你怕了吧?」
年輕女人其實可以完全把他推開,但是看到他那一身爛肉,手伸過去就是不敢推。此時,外面傳來激烈的敲門聲,吳昱在門外喊道:「怎麼了,我聽見你們在裡面慘叫,發生什麼事了?」
年輕女人叫道:「救命!救命啊!他要殺我!」
她這一喊,外面的吳昱更急了,直接用身體開始撞門。
中年男人的表情已經完全扭曲了:「你們都看不起我!你們都看不起我!我可是個當官的!多少人要求我辦事!你們這些小人物竟然都敢看不起我!」
他抽了年輕女人一個嘴巴:「你牛什麼?你牛什麼?你以為你年輕漂亮了不起嗎?告訴你,比你年輕十歲的我都玩過!我在鄉下當老師的時候,年輕的小女孩要多少有多少!她們可比你年輕多了,比你乖多了,只要威脅一句,誰都不敢說出去,我不只自己玩,還能叫上別人一起玩……」
年輕女人呆掉了,然後也顧不上髒,一把推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哀嚎一聲,痛得在地上打滾。
我也聽呆了,這次是真的鳴哇一口吐出來了。當初見滿屋子的斷肢我都沒吐,沒想到今天見到一個比那滿屋子斷肢還噁心的傢伙。我終於知道這小女孩為什麼要纏著中年男人了。
「變態!禽獸!老娘再噁心,再不要臉也比你強!」年輕女人再也不害怕,直接拿高跟鞋踹那中年男人的胸口,直接踹得那塊爛肉都成糊狀了。中年男人疼得直翻白眼。
那女人的腿一看就是練過的,踹得又狠又快。中年男人終於沒力氣翻滾了,躺在地上直抽搐,胸前的那塊爛肉已經成了稀泥狀,不停地冒出黑色泡泡,嘴裡也吐出黑色的泡泡。
此時「咣當」一聲,門終於被吳昱撞開了。吳昱看到屋內的情況,一下就傻眼了,指著中年男人,對年輕女人說:「你……不是說他要殺你嗎?」
「對啊。」女人喘著氣,攏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可是我反抗了啊?」
「反……反抗?」吳昱瞠目結舌地看著胸口巳經成糊狀的中年男人,他肯定怎麼都想不明白要怎麼反抗才能把一個人的胸口反抗成這樣。
那對老夫妻也抬著頭往這邊看,首次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老頭說:「看這樣子是活不了了。」
「沒錯。」老太太點著頭道,「他死定了。」
中年男人翻著白眼,惡狠狠地盯著其他人,忽然間,他吐出一口黑水,然後笑了:「哈哈哈……」
年輕女人一驚:「迴光返照?」
「哈哈哈……」中年男人撐起身體,竟然站了起來,「我還活著,我還活著……」他身上腐爛的地方進一步擴大,手和臉都變黑了。
中年男人娘跑著走向其他四個人,那四個人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我也以為我要死了,可是你們看吶……」中年男人攤開手,誇張地說,「我還沒死,我還有知覺……我還有痛覺……哇啊!」
中年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痛苦地嚎叫起來。
「呵呵……呵呵呵……」
房間里傳來了陰森的笑聲。
中年男人一邊拔自己的腿一邊嚎叫:「放開!放開!」
原來他那烏黑潰爛、直冒臭水的腿已經被小女孩緊緊抱住了。
「老師,」小女孩抬起頭,陰森森地看著他,「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什麼東西?」中年男人嚎叫道,「我不認識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老師,你不是剛剛說過嗎,怎麼轉身就忘了?」小女孩說,「我就是被你玩弄過的孩子之一啊……你玩弄過太多人,所以記不住我們的臉了嗎?」
中年男人嚎叫道:「我不知道,你放手!」
「我們是山溝里長大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本能地相信你,認為你說的都是對的,你是不能違抗的,於是你就威脅我們,強迫我們,用我們換取你的升官之路。」小女孩呵呵地笑了起來。
中年男人不說話,拚死想抽出自己的腿。
「然後老師你升官發財,離開了村子,那群欺負我們的壞人被抓起來了,法官說他們犯了嫖宿幼女罪,全判刑了……」小女孩抱緊了男人的腿,「我們應該高興的是吧,可是呢,我們好不容易脫離了你們的魔爪,卻不知道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說我們小小年紀不學好,是出來賣的妓女,我們好奇怪啊,老師,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
中年男人伸手扒著女孩的腦袋,想把她扒離自己:「你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我,是我!你趕緊放手!」
「不,我們肯定錯了,要不然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說我們呢?好多人罵我們,說我們下賤,說我們不要臉,欺負我們的那些被判刑的人的家屬,指著我們的鼻子罵我們勾引人,還有好多男人說我們本身就是做那個的,過來對我們動手動腳。我們家裡的人都受不了了,然後我們就約好了,一起去跳河。」
小女孩抬頭看著中年男人:「剛開始,我們覺得自己被河水沖洗得可乾淨了,可是後來,我們就變臭了,身上開始爛了,就像這樣……」
小女孩的身體忽然膨脹起來,就像溺死在水中的屍體一樣,渾身變得濕淋淋的,她的眼睛、鼻子、耳朵都開始流出黑色的水。
「哇啊!」年輕女人發出尖叫。
中年男人嘴巴張了又合。
「我們所遭受的痛苦,全都是因為你!」小女孩尖聲地叫了起來,「我要讓你也嘗嘗我們的痛苦!我要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永永遠遠都要受這種折磨!」
「放開!放開!」中年男人顧不上疼痛,提起另一隻腳就要去踹小女孩,但是他的腳還沒等落到小女孩身上就動不了了,地底冒出了七八個留著黑水的小女孩,她們緊緊地抓著那個中年男人的身體往下拖。
「放開我!」中年男人驚叫道。
在女孩子們的拉扯下,他的腳像是被巨大的衝力砸爛了一般,變成一攤爛泥,接下來是小腿、大腿、胯部,他的身體慢慢被吸進了那堆爛泥里。
「救命!」中年男人向其他四個人伸出手,他的臉上露出了極其難以形容的表情,痛到了極致的人才能把臉扭曲成那樣。
老頭、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房間。
「救救我……」中年男人看向吳昱,「救救我!」
一向心軟的吳昱鄙視地「呸」了他一聲,然後毅然決然地走出了房間。
此時中年男人胸部以下巳經全部消失了,他求助似的將手伸向年輕女人:「救救我,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快救救我。」
年輕女人朝他甜甜一笑,然後朝他走去。
中年男人馬上就激動了:「對!快來救我,多少錢我都給你,我給你榮華富貴,出去了我就娶你,所有的錢都給你!」
年輕女人忽然身子一轉,繞過了中年男人。
「你要是不說,我還忘了呢。」年輕女人提起了中年男人掉在一旁的皮箱,朝門口走去,「反正你已經從內到外都爛了,那就爛得更徹底吧。」
中年男人只剩下一個頭了,他怒吼道:「你不能這樣對我!」
年輕女人回眸一笑,伸出手指在唇邊做了個飛吻:「永別了。」
「不!」隨著中年男人的最後一聲慘叫,他的頭也消失在了爛泥里。
房間終於徹底地安靜了。
我走到門口,偷看他們,男人頭和小鬼很八卦地跟了過來一起偷看。
吳昱道:「雖然我覺得那個人死了也活該……但是,聽那個小女孩的話,她……她不是人吧?」
年輕女人說:「嗯。但是『冤有頭,債有主』,她不是來找我們的。」
吳昱說:「但是按照小說和影視劇發展的必然規律,我估計失蹤的那個年輕人也是這樣死的,接下來肯定還會出現很多鬼,一個一個攻陷我們。」
年輕女人皺眉道:「你胡說什麼呢?」她和那對老夫妻最明白那個年輕人是怎麼失蹤的,所以對吳昱的話不以為然。
吳昱問:「你就沒有對不起的人?」
年輕女人臉色微變。
吳昱沒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道:「接下來死的,就該是我們了,被我們害過的人,都會來找我們報仇!」
這回,連老夫妻的臉色變了。
年輕女人問吳昱:「你害過人嗎?」
「害過……」吳昱跺腳道,「害的人可多啦!」
這話一出,不止是我,年輕女人和老夫妻也震驚了。
沒人能想到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吳昱能害人,而且還害過很多人!
「你……」年輕女人剛遇到變態,生怕這也是一個變態,而且裝瘋賣傻、深藏不露的變態比起中年人那種耀武揚威的變態危害性更大!
年輕女人緊張地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不能說。」吳昱說,「畢竟害的人太多了!」
老頭、老太太對看一眼,問吳昱:「你害了多少人?」
「數不清,」吳昱惆悵地說,「沒有幾百也有上千了。」
老頭、老太太呆住了,用複雜的目光看著吳昱。
就在那三個人猜吳昱到底做了怎樣「偉大」的壞事時,吳昱自己低著頭向我這邊走來,走到屋子的牆邊,對著牆自言自語:「早知道我就不發那個帖子了,哎,如果能逃生,我一定馬上回去放下載種子!」
原來你還惦記著你騙人家留郵箱的事哪!
這事有什麼惆悵的啊,你看你把其他三個殺人不眨眼的壞人給嚇的!
不過也因為這句話,那三個人再也不敢小瞧吳昱,看吳昱的目光充滿了敬畏,連那個年輕女人對吳昱說話都變得客氣了。
等中午又吃米飯餡兒餃子的時候,那個年輕女人還不停地給吳昱夾餃子:「多吃點,多吃點。」
吳昱也覺得奇怪,問:「你怎麼對我那麼好?你對那中年男人都沒這麼好過。」
年輕女人說:「他只敢害小孩,和你害了成百上千的人沒辦法比,你已經高到一個境界了,你覺得呢?」
我心想,我覺得你的世界觀很有問題啊!
吳昱連忙搖手:「也沒有那麼厲害。」
年輕女人笑道:「我一開始看你就覺得你器宇軒昂,是人中龍鳳,現在看起來,我的感覺果然沒錯,你真是個英雄!」
吳昱被她忽悠得都快飛起來了。
年輕女人簡直是男性殺手,各色男人都能吃得開。跟中年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嬌羞無限,現在對著吳昱又是一副豪氣衝天的模樣,把這幾個男人性格摸得透透的,死穴抓得准準的。真是個千變女郎,各種款式都能變換自如,嬌羞、冷淡、霸氣、嫵媚,總有一款適合您。
年輕女人越說越澎湃,她端起一碗米飯餡兒的餃子,對著吳昱說:「英雄!我以餃子代酒,敬你一杯!」
以餃子代酒,這雖然稀罕,但是也能看出來,即使在物資緊缺的年代,人也能找到替代酒的東西啊。
吳昱雖然文弱,但他是個有著雄心壯志的作家啊!他就吃這一套,馬上也樂顛顛地舉起手中的半碗餃子。
年輕女人看了一眼吳昱的碗,說:「哎喲,吳大哥,你這就不對了!我敬你,你不還得把餃子滿上啊,只有半碗能行嗎?你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嘛。」
「嘿嘿,你說的是!」吳昱說著,又添了幾個絞子,把碗填滿了。
兩人碰完碗,年輕女人微微一笑:「全乾了啊。」
然後倆人就開始面對面地嗑餃子。
年輕女人的餃子比較少,一會兒就吃完了,吃完了以後,就看著吳昱嗑餃子,一邊看,一邊拍著手道:「乾了!乾了!乾了!」
吳昱吃得滿臉通紅,青筋畢露。這也難怪,這可是米飯餡兒的餃子啊!剛才女人已經給吳昱夾了很多了,這會兒又是滿滿一碗,再能吃的人也吃不了這麼多米飯餡兒餃子啊!
男人頭說:「這女人一定是害怕這個戴眼鏡的,想用餃子撐死他,太陰險了。」要是活活把自己撐死了,也能名留史冊了。
吳昱終於用超人的毅力咽下最後一口絞子,然後喘著氣,把空碗給年輕女人看。「哇!太厲害了!」年輕女人又端起一盤餃子,「再來一碗!」
吳昱嚇得腿一軟,差點摔倒,連忙搖手道:「算了算了,不要了!」
老頭、老太太也說:「別吃啦,再吃晚上就不夠了。」
「那好吧。」年輕女人放下碗,甜甜一笑,「你這個習慣好啊,吃餃子不過量,是怕吃多了不能開車是吧?」
我忍不住低聲說:「我從沒聽說過哪個交通法規定,嗑餃子過量不讓開車的!」
男人頭問我:「那喝酒過量開車呢?」
我說:「不要說過量了,就是喝一點,被警察抓到你就完了。」
男人頭說:「那這女的不停地敬酒,不是,敬餃子。」
我說:「還好是餃子,不是酒,要在現實世界,她這樣勸酒,吳昱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個女的也逃不了關係!」
男人頭問:「那勸餃子呢?」
我說:「勸餃子沒事兒。」
男人頭憤怒了:「那你們這不是歧視餃子嗎?」
你給餃子打抱不平個什麼勁啊!
年輕女人是個厲害人物啊,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遇二則二。沒過一會兒她就和吳昱聊得火熱,顯然已經進入到吳昱的內心世界了。
吳昱給年輕女人講他打算寫的故事。這次講的是個偵探故事:「這個謎題十分厲害啊,解密的關鍵線索是第三個被害者死前,借著一旁手機的亮光,花了三小時,用手指蘸著自己的血寫出的血書,後來因為失血過多,在十個小時之後死去了。」
年輕女人問:「既然能寫三個小時,為什麼他不用手機呢?」
「……」吳昱不爽而沉默地看著她。
年輕女人馬上意識到自己這會兒太正常了,思維不夠二,連忙說道:「啊,他手機一定是壞的對吧?」
「不是,」吳昱說,「是因為如果用手機蘸著血寫字,手機進水不就壞了嗎?」
年輕女人無語地看著吳昱,一副你這人真是精神病人思維廣的表情。
但是她馬上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是害了成百上千個人的人,於是又強顏歡笑,問「然後呢?」
吳昱說:「但是大家不明白殺人動機,於是問兇手,這樣一來,謎題就全解開了。原來兇手和一個人有仇,為了報復那個人,兇手就買了一塊地皮,建了一個精妙絕倫又有機關的房子,制訂了這個計劃。誰知道等兇手存夠了錢,買好了地皮,設計好了機關,建好了房子,再去找他的仇人時,才發現他的仇人已經老死了。沒有辦法,兇手只好把魔爪伸向了他仇人的後代……」
年輕女人說:「他怎麼這麼累啊,為什麼不一刀把他的仇人砍死呢?」
「……」吳昱再次不爽而沉默地看著她。
「啊!」年輕女人馬上又說道,「因為兇手熱愛建築學吧?」
吳昱說:「你什麼都問得這麼清楚,我這本書就沒辦法寫了嘛!」
年輕女人連忙笑眯眯地賠著不是:「我就隨口問問嘛,我的思維怎麼能跟你比呢。是吧,英雄?」
男人頭和小鬼齊聲嘆了一口氣,然後男人頭看著年輕女人,同情地說:「幹什麼都不容易啊……」
小鬼默默地點了點頭。
老夫妻走了過來,站在小鬼屋子的門邊。
老太太低聲說:「我忍了這麼多天,忍不住了,殺了那個女的行不行?」
老頭說:「可以是可以,麻煩的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聽語氣,不像善類。」
「真麻煩。」老太太又問,「那人說會有討命鬼來向我們索命,如果那東西真來了,怎麼辦?」
老頭陰森一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們還怕那些小鬼?」老頭、老太太呵呵呵地笑了幾聲,走回去了。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這對老夫妻手裡有人命,看樣子還不止一個。
男人頭不解地問:「為什麼他們說悄悄話都要跑到我們身邊說,好像要讓我們聽見一樣?」
我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奇怪得很,又不是第一人稱的小說,必須把所有事兒都說給主角聽,讓大家了解情節。」
那四個人坐在沙發上,兩個年輕一點的在聊天,老夫妻繼續念經祈禱。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害伯遭遇到和中年男人同樣的事,這四個人沒一個人敢再去房子的其他地方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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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頭 發表於 2020-11-10 05:35 PM

第九章 真相
到了晚上,四個人終於將剩下的米飯餡兒的餃子吃完了。
年輕女人看著桌子上的空盤子,憂傷地說:「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
吳昱說:「別急,這有房子,就說明這裡有人,等房子的主人回來了,我們可以向他們求救。」
年輕女人撅嘴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嘛……」
這個問題他們四個人誰都說不清,全都沉默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老式汽車停車的聲音。
「有人!」沙發上的四個人一起跳了起來,望向門外。
男人頭說:「看樣子是孔小姐回來了。」
「太好了!」年輕女入興奮地說,「有人回來了!」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然後有人驚呼道:「不好,鎖壞了!有人潛入了,大家小心!保護好小姐!」
接著「咣當」一聲,門被撞開了,一排身著軍裝的男人拿著槍跑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沙發上的四個人圍住。
十幾支槍齊刷刷地指向沙發上的四人,那四個人嚇得動都不敢動。
「你們是什麼人?」為首的一個軍官問道,「為什麼會在這裡?」
年輕女人輕聲問道:「你……你們是在拍戲嗎,槍……槍是假的吧?」
軍官冷笑一聲,扣動扳機,子彈突突地射到沙發,給沙發射出了幾個洞。
年輕女人和吳昱馬上給嚇傻了。
「我再問一遍」軍官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們迷路了,幾天沒吃飯。」老頭說,「看見這邊有座房子,於是進來找吃的。」
「南無阿彌陀佛,雖然我們擅自進來不對,」老太太一邊滾著念珠一邊說,「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各位官爺都是菩薩心腸,也不願意見我們餓死在街頭吧?」
「進來找吃的?」軍官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盤子和碗筷,皺著眉,似乎是在考慮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們真的是在找吃的!」就在這要命的關頭,吳昱補了一句,「我們剛剛吃的是米飯餡兒的餃子!」
軍官馬上判斷出了要如何佯作,手一揮,說:「格殺勿論!」
所有軍人的槍都端了起來。
年輕女人捂住耳朵,尖叫道:「不要啊!」
就在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響了起來:「等一下!你們不能殺我們!」
吳昱向前邁出一步,理直氣壯地對著軍官們說:「殺了我們,你們會後悔的!」
「哦?」軍官皺了皺眉,手一抬,軍人們的動作停止了,「你說說看,我為什麼會後侮?」
年輕女人也不解地看著吳昱:「吳昱?」
「我明白啦!」吳昱和其他三人說,「咱們這是穿越了!怪不得之前有穿古裝的人呢,咱們是穿越了!不要擔心,穿越的一般都死不了,交給我吧!只要我告訴他最近發生的戰役和以後會發生的大事,他們就會把我當作軍事奇才一樣供著,咱們的榮華富貴就享之不盡用之不完了!」
老頭問:「真的嗎?」
「肯定沒錯,不信你看。」說完,吳昱轉過身,對著那軍官說,「現在是哪一年?」軍官說了一個年份,其他三人都驚呼起來。
年輕女人說:「我們這是在六十多年前……」
軍官問:「六十多年前?」
吳昱說:「實話告訴你們,我是個軍事奇才,我能幫你們打贏所有的仗,你要不信,我就把現在的局勢給你分析一下。」
軍官道:「好,你說說。」
吳昱得意地仰起頭,然後一手揚起,一手放在身後,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說道:「這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要說到如今的情勢……如今……如今……」他手停在半空中,表情呆滯地想了半天,轉頭對其他三人說:「怎麼辦,我歷史沒學好,不知道這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年輕女人氣得啊,也不管其他了,脫下高跟鞋就砸向吳昱。
吳昱捂著頭說:「這不怪我啊,能把哪年發生什麼都記住,穿越之後還啥都知道的那種人才有病吧。」
軍官無奈地看著他們,估計是已經看出這幾個人來做臥底完全不夠格,就是不知道是該馬上槍斃他們,還是放了他們,一手摸著頭,用疲意的聲音說道:「把他們都關起來,明天帶回市裡盤問。」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隨著那個聲音,走進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一一吊死鬼!
我一下就激動了,吊死鬼孔婷終於出現了!
孔婷這時候水靈得像朵滾著露珠的花,一臉天真無邪,一看就是被孔將軍捧在手心裡呵護大的。
軍官和孔婷大概說了這次的事兒,孔婷一邊聽,一邊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那幾個人。
我越看越可惜,這麼好好的一個姑娘,最後被折騰成了那個模樣,越想越心酸,暗自下定決心,這次我一定要成功救下她!
「小姐,這裡太危險,我們上樓吧。」一個年輕的丫髮對孔婷說。
我一看,這不就是那個和符慶成私通,害死孔婷的丫鬟小紅嗎?
孔婷跟在小紅身後上了樓。一邊走,還一邊好奇地回頭來看,渾然不知道幾個小時之後,她就會被走在自己身前的人害死。
那軍官押著吳昱四個人進了另一間屋子。
男人頭樂呵呵地說:「這個小姐還是一樣漂亮,一看到她我就覺得親切。」
小鬼在旁邊默默地點頭。
我說:「孔婷今天晚上會被人害死。」
「什麼?」男人頭和小鬼都驚訝地看著我。
「我要救她。」我問他們,「你們能不能幫我?」
男人頭說:「你忽然這麼說……難道有人要暗殺孔小姐?」
這時小紅又從樓上走了下來,對守在樓下的軍人說:「我給小姐準備點吃的。」然後從側門出去了。
「壞了!」我想,她就是在這時給孔停的水裡面下了藥!
我想到二樓去告訴孔婷不要喝小紅給的水,但是外面有軍人看守,如果我貿然衝出去,肯定就被他們抓住了,稍有閃失,孔嬉就又被害死了。
小紅很快端著一個托盤,從側門進來。托盤上放著幾盤糕點和一壺水。軍人把小紅攔住:「今天小姐吃的什麼啊?」
「就是那壺水!」我指著那壺水對男人頭和小鬼說,「那壺水被下了藥!」
男人頭和小鬼對視一眼,問:「真的嗎?」
「對,」我著急地問,「你們能不能幫我避開那些軍人,讓我到孔婷的房間里去救她。」
男人頭說:「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在這裡,他們可能會叫道士來驅鬼,到時候我們就麻煩了。而且,萬一你騙我們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們解釋,只能直接問:「你們覺得我像是騙人的人嗎?」
「嗯!」男人頭和小鬼齊齊地點點頭,我差點沒給他們氣死。
「不過,雖然你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男人頭說,「我的直覺卻告訴我,我可以相信你。」
聽到這話,小鬼也在一旁點頭。
我的精神一下子振奮了:「那你們是……」
「我們就幫你這一次吧。」男人頭說,「如果能救孔小姐一命,被道士趕走就趕走吧。」
我心裡一陣暖流,這會兒人多了,比我剛開始孤軍奮戰的時候強多了。
男人頭說:「外面的軍人太多,不好避開,這樣吧,我叼著你從窗戶飛出去,飛到二樓,然後從孔小姐的窗戶飛進去。」
說著,男人頭朝一個地方揚了揚頭,我一看,這房子里果然有個窗戶,只不過被一層厚厚的黑布給遮住了。但是在我的小二樓里,那個窗戶被一個舊傢具擋住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打開窗戶,屋子裡終於有了點光亮。
我說:「好,那你叼我去吧!」然後就站了起來。
我的身體已經全部長出來了,一站起來男人頭和小鬼都得抬頭看我。男人頭痛苦地扭頭道:「你們外國人的身體怎麼長這麼快?」
再快也不能這速度啊!
男人頭苦著臉說:「這樣我可叼不起你,說不定一使勁兒,你頭皮都給扯掉了!」小鬼看看我們又看看外面,然後消失了。
我左右一張望,看到地上有把斧子,撿起來塞到男人頭嘴裡「把我的頭砍下來,然後你叼著我的頭上去!」
男人頭大張著嘴呆呼呼地看著我,斧頭「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這時小紅已經和看門的軍人說完話,轉身上樓了。
男人頭道:「那你不就死了嗎?你是想變成鬼去救她?」
「死不了!」我沒時間和他解釋,再次把斧頭遞給男人頭,大叫道,「快啊,來不及了!這是為了孔婷!」
小鬼又出現了,抱著個啥看著我們。
男人頭終於狠下心,眼含熱淚,咬著斧頭朝我脖子砍來!
一刀沒砍斷,卡在那了。
我只好握著斧頭,和男人頭一起用力,兩個人扯鋸一樣來回磨啊,我全身上下就脖子以上有點新鮮肉,全給磨沒了,把我疼的啊。
好不容易啊,我們終於齊心協力地把我的頭砍下來了。砍完以後,我們和男人頭都累得跟狗一樣吐舌頭了。
「我以後……」男人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說,「我以後絕對不殺人,太累了。」能讓你明白這個道理,我也算是做了功德一件了。
我一轉眼,看見小鬼手裡抱著的東西,問:「你抱著個啥?」
小鬼把那東西給我一看,原來是套軍服!
原來我可以穿著軍服,偽裝成軍人上去啊!可是你都偷來了幹嘛不和我說,在一旁看著我們費這老勁砍頭呢?
我憤怒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頭嘆了一口氣,對我說:「算了,我們走吧。」
然後叼起我的頭髮就飛出了窗戶。
因為砍頭這塊耽誤了太多時間,所以男人頭飛得很快,一下子就飛到二樓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二樓的窗戶是關著的!
孔婷正坐在桌前,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什麼。
滿桌子的飯菜看起來一點都沒動。
小紅勸她道:「小姐,你吃點東西吧。」
「吃不下……」孔停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寶源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沒留意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小紅的目光忽然變得狠毒。
小紅倒了一杯水遞給孔婷:「小姐,你喝杯水吧。」
「好吧……」孔婷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接過了水杯。
我高聲叫道:「就是那個!」
男人頭也急了。著急地甩著頭,他一甩頭苦的是我啊,我跟悠悠球一樣被他甩來甩去,臉不停地砸在窗戶上。
「別撞啦!」我叫道「出人命啦!」
「出人命啦?」屋內的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小紅連忙跑過來打開窗戶往外看,正好男人頭一甩,嘴巴一鬆,我就被甩到小紅的臉上。小紅一楞,下意識接住我,然後嚇呆了。
我説:「謝謝啊!」
我脖子上的血順著她的指縫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孔婷站起來,問道:「怎麼了?」
「小姐……」小紅顫抖著抱著我的頭。轉過身說:「你你你……你看……他他他他……還會説話!」
「哎呀,是個人頭啊!」孔婷笑著說「不要怕啦,我奶奶在我小的時候經常給我講一些溫馨的睡前故事,像是紅色綉花鞋、水晶骷髏頭之類的,我一點都不怕。」
那不是你的親奶奶吧。
「你看,」孔婷指著我說:「他只有一個頭,多可愛,一點都不可怕嘛。」
不愧是吊死鬼啊!我欣慰地朝孔婷笑了笑。
「一點都不……」孔婷看了我一眼,忽然眼一翻,嚇得暈了過去。
我一下子鬱悶了,你看到人頭都沒害怕,看到我笑一下你就嚇暈了!你講理不?
「小姐?」小紅舉著我,輕聲問道。
孔婷一動不動。
「小姐?」小紅又問了一句。
孔婷依然沒出聲,看來是真的暈過去了。
小紅被我下的本來渾身發抖,見到孔婷暈倒了,反而不抖了,低下頭看著我,然後呵呵呵地笑了。
我想:壞了,不是給嚇傻了吧?
誰知道那小紅竟然激動地説道:「真是老天助我,不用我下藥,你自己就暈過去了!」
我一愣,嗯?
小紅看著我,感激地說:「雖然不知道你是誰的頭,但是謝謝你!」
不對啊!不是這個理啊!我不是來幫你的!
我説:「不許殺她!」但是小紅完全不理我,直接把我扔地上,從懷裏掏出繩子就奔孔婷去了。
完了,我把球射進自家球門了!
我急啊,但是此時只有一隻頭,沒辦法自由行動,完全不能阻止小紅。
就在這時,小鬼出現了,他張開雙手,擋在小紅面前,但是小紅看都沒看他,毫不猶豫地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男人頭擋在孔婷面前:「不許你殺她。」
小紅一揮手,就把男人頭打飛了。
你説你有這個勇氣,做甚麼不能成功,爲什麼一定要殺人呢?
小紅把繩子纏上孔婷的脖子,用力拉緊。
我想起樓下還有軍人,馬上高盛喊道:「來人啊!救人啊!」
「閉嘴!」小紅鬆開拉住繩子的手, 以標準的扔鉛球的姿勢,把我的頭就從窗戶扔了出去。
自從我的身體變成這樣,我就像開了外掛一樣所向披靡,但是小紅一下真把我驚住了。
這可真是末日到了。
就這二樓掉下去,我的頭不摔得粉碎也得摔成弱智啊。
我的頭在空中翻轉,我暈暈呼呼地看到前面有一棵樹,此時我正衝那棵大樹飛去。
只有這個機會了!我頂著天翻地覆的暈眩感,看準機會,一張嘴,咬住了樹枝。
此時我離地面還有一截高度,而且下面是石子路,摔下去非得裝個血肉模糊不可,所以我狠狠地咬住樹枝不鬆口。
這段時間稱得上度日如年,我咬著樹枝,等著身體長出來。有軀幹遮擋,我就能安心往下跳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忽然感覺周圍像是被什麼影響了一樣,周圍明明沒有風,但是景物卻劇烈地晃動起來,我眼前的樹葉也開始扭曲,就像中間被夾了一層放大鏡一樣。
壞了,我想,不會是咬樹枝太久了吧!這麼一想,我連忙閉上眼睛,大概過了一分鐘才睜開。
再睜開眼睛時,我驚訝地發現我咬著的那棵原本鬱鬱蔥蔥的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棵枯樹。雖然依然是晚上,但是剛才天空還是彩霞萬里,這會兒天空壓著一層厚厚的雲,顯然馬上就要下雨了。
原來剛才那個奇怪的波動竟然是因爲時間變幻而產生的!
現在這棵樹已經完全枯死了,乾裂的數值支撐不了我的重量,嘎吱一聲裂開,在風中搖啊搖。
我嚇得冒出一頭汗。
雖然樹變化了,可是下面的石子路沒變啊,這要是掉下去,我就死了。
我正在這兒火急火燎的,忽然聽到有個女人嬌笑著說:「呵呵,你這個人真奇怪,多少年前我就看到你咬在這棵樹上,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夭折樹枝。」
三娘!
我馬上激動起來——這下我有救了!
「真奇怪!」三娘繼續道「你爲什麼一定要咬著這棵樹?」
我也不想咬啊,問題是不咬我就沒命了!
三娘又問:「你爲什麼不回答我?」
我一張嘴説話不就掉下去了!
「啊!」三娘說:「我知道了,你喜歡這棵樹是吧?」
顯然不是!
三娘繼續問道:「不回答?那就是我説對了?你果真是個變……」
「不是!」我大喊一聲,然後「嗖」的一聲掉下去了。
「啊!」我發出了絕望的慘叫!
但是我並沒有砸到地上,而是被一雙手接住了。
我扭頭一看,接住我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大約二十出頭的模樣,大眼睛、濃眉毛,是個類似王祖賢的美人。
三娘穿著一身大紅的旗袍,艷氣逼人,此時正小的花枝亂顫,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我看出這個狐狸精的打算了,她剛才就是想逗我説話,讓我掉下去!
我忍不住哭喪著臉罵說:「你這個狠毒的狐狸精!」
三娘也不以爲然地說:「很早以前你嚇過我一次,如今我嚇你一次,我們就扯平了。」
抱住我腦袋的姑娘溫柔地說:「你沒事吧?」
「沒事。」和三娘一對比,這姑娘簡直溫柔得令人落淚,我感激地說:「謝謝你。」
那姑娘溫柔一笑:「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是我害死你的嘛。」
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疑惑地看著她:「你害死我的?」
「你不記得啦?」姑娘笑嘻嘻地說:「幾百年前我把你的心臟挖出來吃掉了……」
原來你是雲美啊!
她歪了歪頭:「死哦燃夢我記不得我爲什麼要挖你的心,但是我總是覺得我一時衝動,那次好像我自己也遭受了很大的罪。」
是啊,那次你吃壞肚子了。
雲美文:「你不怪我吧?」
我連連搖頭:「不就是一個心,等長出來了我再給你。」
這次輪到雲美奇怪了:「還能長出來?」
「是」我説:「你看我脖子下面,應該已經長出來一些了吧。」
雲美仔細一看說:「哎呀,我原來還以爲只是碎肉,這麼一看果然是個小身體,還有手有腿的!咦,爲什麼有三條腿?」
哎呀死相,我馬上就害羞了,你這問題讓我怎麼回答。
「哦,這是樹枝。」雲美從我脖子下面取出一根樹枝扔到地上。
「不過你長出來我也不要了,我已經不吃心了。」雲美笑著把我放在地上,爲了讓我的頭放得更穩固一些,她還找了一個坑放我的頭。放好之後,雲美說:「那我走了。」
「雲美,你要走?」我說「你不是和三娘一起的嗎?」
「不是」雲美指著三娘道:「我不認識她。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我總覺得這個房子裏面有我很重要的東西,所以經常會來附近轉轉。」
封印了你的恨意的那面鏡子就在小鬼的屋裏放著,不過這事我可不願意告訴你了。
「還有,你叫我雲美?」雲美歪著頭:「這個名字倒是很好聼,我記住了。」
説完,雲美揮揮手走了。
原來雲美德名字是我起的啊。
我正在唏噓,忽然想到三娘說我已經在樹上掛了好多年了,那麼吊死鬼……
我叫道:「糟了,孔婷……」
「早死了,」三娘道:「那天你嚇昏她以後,她就被哪個叫小紅的女人勒死了,勒死了之後把她吊了起來,僞裝成了上吊。」
得,又變成原本那樣了。
我沮喪地想:到頭來我一個人都沒救到,自己還挨了好幾刀,掉胳膊掉身體的,我這是幹嘛啊。
三娘蹲下來看我:「我一直在觀察這座房子,除了那次起霧,你消失在霧裏之外,其他時候你做什麼我都看不見了。」
她單手托腮:「你好像能預料到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而且身體就算收到了損害還能長出來,可是看你,不像妖怪不像鬼……」
三娘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雨點打到坑裏,很快就把我的脖子淹沒了。
我説:「我叫馬力術,是一個道士。」
「不止這麼簡單吧……」三娘一伸手,她身後的那個男鬼馬上遞給她一堆東西,我一看,那竟然是我的衣服!三娘的纖纖玉手就開始在我的衣服裏翻找起來。
這男鬼竟然把我的衣服扒下來了!連男人都不放過,真變態!而且更讓我不爽的是,這男鬼一副和三娘很熟的模樣,我現在那個難受啊,就像看到熱戀中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密切聯係一樣,馬上就不高興了。
於是我仔細打量那個男鬼,驚訝地發現他長著一張非常沒有辨識度的臉,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巴。按理説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就算現在我死死盯著他看,然後閉眼回想他的樣子,還是想不出來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就像是在路上撿了一粒沙子,你仔細觀察了它,然後閉著眼睛把它扔到一個沙堆裏,睜開眼睛,你依然找不到那沙子。
我心裏忽然升起一種預感,我問那個鬼:「你是誰?」
「你能看得見我?」
那男人連聲音都是普通道一點特色都沒有,是讓人聽過就忘的類型。我原來總覺得那些說什麼事情沒有用語言來描述的作家都是詞語匱乏,寫不出來,今天一見這個普通到沒有辦法用語言來描述的鬼,我才知道他們説的是真的。
連我這麼淵博的人都有描述不出來的時候,也怪不得他們了。
可是我看著那個男鬼,總覺得有一種説不上來的親切感,我左思右想,小二樓的居民目前沒有露出面的,就只剩下那一個人。
不……不會吧!
我看著那個男鬼,越看越覺得我的猜測靠譜。
「你是不是……」我頓了一下,把那個恐怖的名字在腦子裏過了一下,才顫抖著問:「你是不是雷迪嘎嘎?」
男鬼疑惑地問:「什麼?」
我連忙改口:「你是不是神偷佚名?」
男鬼戒備地看著我:「你究竟是誰?你是第一個認出我的人,爲什麼?」
這個……還真不好解釋!
三娘奇怪地看著我:「你倒是個奇怪的人啊,就算我和佚名相處了幾百年,如果他離開我一陣,我也會忘記他的長相,沒想到你竟然一見到他就認出來他是誰了。」
「這個嘛……要怎麼說呢……」其實我還真沒記住他的長相。
「佚名死時曾經被鬼差通緝過,」三娘說,「鬼差拿著佚名的畫像,卻沒有辦法找到他,就算佚名從他們面前走過,鬼差也認不出來是他,你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記住他的長相的?」
我能告訴你們我用的是排除法嗎?
我淡然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看不出,你還真有兩把刷子。」三娘也不追問,繼續在我的衣服里翻,「你身上倒是有很多稀罕寶貝啊。」
說著,拿出了我的藍屏小手機,翻來覆去地看。看起來這年代還沒有手機,三娘拿著我的手機愛不釋手。
然後她按了一個鍵,手機屏就發出了優雅的藍光。
這就是藍屏小手機和那些華而不實的、幾百萬像素的手機的差別了一過了這麼多天,它還有電丨
超長待機一藍屏小手機,你行的!
三娘看見了亮光,歡喜得不得了,說道:「這個寶貝好!」
我一下子就在雨中淚流滿面了,想原來三娘用的都是愛大瘋牌手機,而且每次都買最新款的。一部手機的價值能秒殺我小二樓里全部的電器。
當初愛大瘋沒有普及的時候三娘還是很舒心的,拿著手機在路上走,基本上所有人一見那手機就知道她是個事業有成的美麗女強人。後來隨著經濟全球化,中國加入WTO,汽油漲價,物價飛升,外國賣一百的東西中國賣五百,大家不拿錢當錢以後,街上拿著愛大瘋的人越來越多,十個人裡面有六個人拿著愛大瘋,三個人拿著山寨愛大瘋,還有一個不為潮流所迷惑的勇士,那就是我了。
這時候三娘拿著爰大瘋就再沒人羨慕地望著她了,她沒有辦法彰顯自己的品位,所以十分苦惱。雲美曾經說她聽到過三娘自言自語,說打算把其他拿著愛大瘋的人都滅了!
這話讓我覺得很驚悚,因為三娘和其他人不一樣啊,她想到什麼還真的會去做啊!但是估計是後來三娘發現拿愛大瘋的人太多了,滅起來比較困難,而且馬上就要世界末日,大家一起毀滅,這個計劃就擱淺了。
所以說,我從來沒想到三娘會稱讚我的藍屏小手機好,這個三娘真是太樸實、太討人喜歡了!
那堆衣服里還有黑鬍子道士給我的葫蘆,但是相比常見的葫蘆,三娘更喜歡藍屏小手機,一邊道:「這個法寶有什麼用?」一邊舉起了那個手機,我一看,手機上正顯示著撥號110。
我連忙對三娘道:「不要舉起那個手機,危險!」
三娘奇怪地問:「為什麼?」
我說:「這樣很危險,我跟你說個真事啊,你可別覺得這是小說。那是我上學時候的事兒了。我認識一個男同學,特別愛得瑟,他買了個防水的手機,你要知道,我上學的那個年代,防水手機多了不起、多拉風啊,於是那男的就天天顯擺。一天,我們在操場上體育課,突然下起了雨,其他人全跑去避雨了,他不,他站在操場上拿著手機打電話,同學在遠處叫他:『快來避雨!』你猜那個人怎麼樣?」
三娘問道:「怎麼樣?」
我說:「這人得意揚揚地舉起手機喊:『不要緊,我的手機防水!』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雷劈下來,就把他燒焦了,人就死了!」
三娘和佚名對看了一眼,又茫然地看向我:「什麼手機?」
此時天邊一個雷閃過,「轟隆」一聲劈中了旁邊的枯樹。
三娘終於明白了,收回藍屏小手機,對我道:「這就是手機?」
我點點頭。
110沒接通,手機又返回待機畫面了。
三娘道:「這個法寶的能力就是吸引雷?」
你這誤會大發了!我說:「吸引雷是附帶的,主要功能更加強大!」
三娘的眼睛亮了,她想了想,拿出那隻葫蘆,嬌笑著問我:「這個葫蘆又有什麼用?」
我一看壞了,她還惦記著這個葫蘆呢!
這葫蘆要是我自己的我肯定就白送她了,可問題是這葫蘆是李伯通的啊,葫蘆里還裝著三娘的弟弟呢。想當初三娘天天追著李伯通屁股後面要這葫蘆,李伯通都沒給,這次我要是給三娘了,我可真沒辦法和李伯通交代了。
這麼一想,我馬上道:「這就是個普通的酒葫蘆,沒什麼特別的!」
「嗯?」三娘拖著長聲嗯了一聲,然後用那雙媚得能把人的魂勾出來的眼睛看著我,「真的嗎?」
我糾結啊,我的頭右邊冒出了一個長著惡魔尾巴,穿著黑色清涼小皮衣的小三娘,那三娘風情萬種地對我道:「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我腦子一暈,幾乎馬上就要招了。
這時,我的腦袋左邊又冒出了一個裹得跟白色木乃伊一樣的李伯通,李伯通拂塵一揮,沖我怒吼道:「你敢說?」
大家都知道,雖然所有人都喜歡美人,但是美與醜的殺傷力不可同日而語,你看到一個美人,頂多在未來一陣子回味回味,可是你看到個醜得驚天地、泣鬼神的,有可能造成一輩子的陰影。
所以這時李伯通一對我吼,我馬上一個激靈就從三娘的迷魂術里清醒了,我連忙認真地對三娘撒謊道:「沒錯,這就是個酒葫蘆。」
三娘點點頭:「哦,既然這樣,這葫蘆我就不要了。」說罷,拿著我的小藍屏手機晃了晃,「不過這個我就拿走了,如果你不同意,可以搖手表示拒絕。」
我現在的手跟水草一樣,也得搖得起來啊!你這不是欺負人嘛。
不過被你欺負,我也挺開心,那就不和你計較了。
「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收下了。」三娘微微一笑,把那手機塞進兜里,然後對我說,「既然我們有緣,那我就幫幫你吧。」
說完,用手在我頭頂摁了一下,我感覺一股暖流從她摁著的地方流入我的身體。I同時脖子下面開始癢癢,像是摔破了的地方要長出新肉一般。
三娘站起來,拿過佚名手上的油紙傘,對我道:「我給你度了一點靈力,可以讓你!身體恢復得快些。」
說完,三娘嫣然一笑,杷我的衣服放在一旁,和佚名走了。
我心中澎湃,忍不住對著三娘喊道:「三娘!」
三娘撐著油紙傘,在雨中悠然轉身,美得像是一張畫。
我大聲對她喊:「我一定會救你的!」
三娘顯然覺得我這句話十分奇怪,掩嘴笑道:「那真是謝謝了。」然後和佚名走遠了。
我感覺自己身體的生長速度真的加快了,三娘走後不到五分鐘,我已經有小學生那麼高了。我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想:雖然三娘現在忘了我是誰,但是她心裡還是有我啊,你看她對我還是這麼好。
等我身體長得差不多了,我就套上衣服,抓起葫蘆,往小二樓的正門跑。我得弄明白現在這個時間要發生什麼事。
現在的小二樓和剛才吊死鬼在的那會兒不同,樓房早就顯得陳舊不堪,那破敗的樣子和我第一次見到小二樓的時候沒多大區別。
門虛掩著,我一推,門就開了。
我進了屋子,聞見一股好久沒人住的土昧,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卻發現一樓的—個房間的門縫裡透著光。
我小心地走過去,湊在門那裡聽,只聽見有女人在說話:「你覺不覺得那女人有古怪?」
又有一個男人說:「就是漂亮了點。」
女人又說:「她說她姓胡,她是不是狐狸精?」
—男人笑了一聲:「這麼說村裡老余頭就是魚精了?牛村長就是牛精了?別瞎想了,睡覺吧。」
我一想這對話怎麼那麼熟?這不是村裡那個瘋老太太說過的話嗎?這麼說的話,現在是瘋老太太翠萍遇見三娘的那個時間段。按照發展,三娘已經進入小二樓,到樓上了。
按照翠萍的說法,這會兒樓下已經沒有什麼事了,我正打算上樓去看看三娘他們,誰知道又聽見屋裡傳出了翠萍的聲音。
「可是,我覺得這屋子裡的其他人也怪怪的。」
其他人?我耳朵一下豎了起來。
男人說道:「這倒也是,那對老夫妻和那個男人看樣子不是住在這裡的,他們的穿著打扮也很古怪。」
老夫妻和男人?
難道是那個老頭、老太太和吳昱?他們還在這裡?
但是他們怎麼只說三個人,沒說那個女人呢?
我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感到背後有人,猛一回頭,只見黑喑中,背對著我站著一個赤裸的男人。
那個男人只在腰間圍了一條圍巾,梳著一條大辮子,身上瀰漫著一股腐臭味,然後那個男人緩緩轉過了頭。
這不是普通的轉頭,而是足足轉了一百八十度,直接露出了半禿的額頭!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男人盯著我半晌,忽然開口問道:「密斯特馬?」
我的氣兒一下子就順下去了,原來是男人頭啊!
男人頭樂呵呵地說:「哎呀,密斯特馬,好久不見,太好了,我還一直在想你到底怎麼樣了,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我說:「男人頭?你……你哪來的身體?」
男人頭說:「上次不是把你的頭砍掉了嘛!」
原來這是我的身體啊!你還真不客氣,就當自己的拿去用了!
男人頭惋惜地說:「本來還有衣服的,但是不知道衣服被什麼人偷走了。」男人頭露出了憤怒的表情,「連死人的衣服都不放過,這小偷真可惡!」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呢,你連我的身體都不放過!
我問:「之後發生什麼事了沒有?」
男人頭拍拍我的肩,說:「這裡不好說話,跟我來。」
雖然我現在已經有身體了,但是看見自己的身體爛成這樣還被人使用,我的心情真是異常複雜。
男人頭帶我往小鬼的房間走,邊走邊說:「你是不是長高了?」
我說:「我本來就有一米八。」
男人頭說:「不是吧?你看我的身體和你的身體不一樣高啊。」
我憤怒了,你非得逼我把真實身高說出來嗎,而且你那身體已經爛成那樣了,已經縮水了,你知不知道!
我執著地說:「我就一米八!」
男人頭說:「不對啊……」
我怒了:「我二次發育了行不行?」
男人頭見我生氣,也不說了,點頭說:「行,行!」然後小聲嘟囔道,「二次發育是個什麼東西?」
等進了小鬼的房間,我才發現吊死鬼也在那裡,她這時已經變成了我熟悉的樣子。
男人頭和吊死鬼介紹:「這就是我和你介紹過的密斯特馬。」
我說:「我叫馬力術!」
「瑪麗叔,你吼。」吊死鬼顯然已經聽男人頭說過那天的事兒,認真地和我打招呼,然後捏著自己的舌頭,不好意思地說,「真素對不起啊,如果上次偶膽紙大一點, 你們就能救偶了。」
「唉,我嘆了口氣」說,「這不怪你,都是命。」
「不過,」吊死鬼話鋒一轉,說,「偶也覺得不能全怪偶,那天你笑得也太嚇倫了!」給你個杆子你還真就著往上爬了,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反省自己為什麼死啊。小鬼還是老樣子,蹲在地上看著我們。
我抓抓頭,說:「其實吧,我想問你們一件事兒。」
吊死鬼問道:「神馬事?」
我說:「這屋子裡是不是有一對老夫妻,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吊死鬼說:「其他倫都有,但素沒有年輕女倫。」
男人頭說:「你說的是那天被抓的那幾個人吧?那對夫妻和戴眼鏡的男人還在,年輕女人已經死了。」
「死了?」我大吃一驚,「怎麼死的?」
「被那對老夫妻殺死的。」男人頭說,「我從他們的對話聽說,那對老夫妻似乎已經殺過很多人了,那次趁戴眼鏡的男人沒注意,就把那個女人殺死了。」
我吃驚地問:「那男人還和老夫妻在一起?」
男人頭說:「他們已經對立了,其實那對老夫妻有很多機會可以殺年輕人,但是他們好像很顧忌那個年輕男人,一直沒敢對他下手,總是在說『這男人是個厲害的男人,總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誘他們攻擊,不能中他的計』,所以只是在試探他,我感覺最近他們就要再次展開行動了。」
他們還被吳昱那句「害了很多人」忽悠著哪!
什麼故意露出破綻引誘他們攻擊,那些就是真的破綻啊!我說:「這可糟了!」
「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幫你,」男人頭跟我說,「別人形容關係好都說和對方穿同一條褲子,現在咱倆是共用同一個身體,雖然臭了點、爛了點,但是我也不介意。所以現在,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要有什麼事兒,就和我們直說吧。」
本來挺好的一句話,怎麼你說出來我就覺得有一種微妙的不高興的感覺呢。
但是,是要去幫三娘還是要去幫吳昱呢?
我一下子頭疼了。
現在這房子里有三娘和吳昱兩撥人,如果我參與到三娘的事件中,就沒辦法顧及被變態老夫妻盯上的吳昱了。
三娘那邊我知道事態會怎麼發展,吳昱這邊我就完全猜不到了。
我想了又想,決定先去幫吳昱,因為之前無論我怎麼努力,男人頭和吊死鬼都死了,這次三娘他們倒沒什麼危險,佚名還因禍得福地轉世成了聰明伶俐的雷迪嘎嘎,三娘的弟弟雖然被收到了葫蘆里,但也算不上有什麼生命危險,等以後我說服李伯通讓他把那個男狐狸精放出來就行了。我只要攔住翠萍,別讓她害怕往河邊奔就好了。
我這麼一琢磨,就下定了決心,還是去吳昱那裡。
我剛下定決心,一抬頭,見吊死鬼和男人頭正一起往外飄。
我連忙叫住他們:「你們幹嗎去?」
吊死鬼說:「偶喜歡小孩,偶們想去看看辣個孕婦。」
我馬上把門堵住:「不許去!」
上次就是因為你倆跑去看翠萍,把人家嚇得去找她哥,去找她哥又聽到了三娘和佚名說話,然後才跑出屋子,踏入了死河。
你們還想去嚇唬人家!
「辣就算了。」吊死鬼鬱悶地說。
我問男人頭:「吳昱……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住在哪裡?」
男人頭說:「在樓上。」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聲音,我連忙跑到門口去看,原來是翠萍從房間里走出來,敲她隔壁房間的門,邊敲邊說:「哥,我有點害怕,想和你說說話。」
怎麼沒人嚇她她還是跑來了!
按瘋老太太的說法,這會兒應該是正好見到她哥哥上樓,她才跟了上去。但是現在這時候和原來不同,翠萍敲了會兒門,沒人理,看來她哥哥已經上樓了,翠萍猶豫了一會兒,上樓了。
我連忙跟在她身後跑了上去,
三娘和一個男人站在門口,看來那個色迷迷的男人就是翠萍的哥哥了。男人手裡拿著窩窩頭,問道:「姑娘,你餓不餓?我這有點吃的。」
三娘笑著說:「大哥,謝謝你,可是我不吃素。」
翠萍旁邊還站著一個男的,端著一個盤子,說:「窩窩頭有什麼好吃的,我這有餃子。」
我一看,那不是吳昱嗎!
我的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我看你真是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死到臨頭了還在這兒拿餃子吊狐狸精哪!
「餃子?」三娘歪著頭,很有興趣地問道,「什麼餡兒的?」
吳昱說:「米飯飽兒的。」
大家馬上陷入沉默。
你們還在吃米飯餡的餃子呢……幹嗎不直接吃米飯!
三娘看了看窩窩頭,又看了看餃子,拿過翠萍哥哥手裡的窩窩頭,笑道:「謝謝。
然後進了屋。
吳昱傷心地看著自己的餃子。
翠萍過去拉她哥哥,道:「哥,你真是的,咱們乾糧本來就不多了。」
吳昱把餃子給他們道:「你們收著吧。」
然後用失戀一樣的神情嘆了口氣。
翠萍一抬頭,看見我,奇怪地問:「你是誰?」
吳昱叫道:「啊……你不是那個……」
我連忙指著吳昱說道:「我是他的朋友。」然後一偏身,把三娘屋子的門關死了。
「你的朋友啊?」翠萍看看我,又看看吳昱道,「那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然後就拉著她哥下了樓。
我一愣,這個情節發展完全和原來不同啊,難道這次我能救下翠萍了?
等他們走了,吳昱拉我進他的屋,關上門后,激動地說道:「太好了,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也遭遇什麼不幸了呢!哎,這麼久不見,你是不是長個子了,我記得你原來沒有那麼高啊。」
我憤怒地說:「我本來就是個大高個!」
「好吧,這都不重要。」吳昱眼神放光地跟我說,「重要的是,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我問道:「什麼秘密?」
吳昱說:「我跟你說,我應該是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我驚奇了:「為什麼啊?」
吳昱說:「之前我們一車的那幾個人,你知道吧?那個小年輕是個慣偷;年輕女人是個專門騙人錢的,騙得好幾個人家破人亡;那個中年男人就是個人渣,做過的壞事多得不得了,說都說不清。」
我問:「那對老夫妻呢?」
吳昱說:「他們是連環殺人犯,謀財害命,殺了不少去他們那裡旅遊的人。」
我就覺得那對老夫妻不對勁兒,果然手上有命案,我問:「那為什麼最後你能活下來?」
吳昱說:「你想啊,這一車除了我沒一個好人,我肯定是主角啊,主角肯定死不了!最後其他人全都死了,我就能活著離開了。」
我說:「那為啥主角是你不是我?」
吳昱說:「對了,我還沒問過你,你做過什麼壞事?」
我說:「我沒做過什麼壞事。」
吳昱馬上笑了,斬釘截鐵地說:「那不可能!」
你哪來的自信啊?
我說:「我真沒做過壞事!」
吳昱的表情認真了:「真的?」
「真的。」
吳昱沉思了一會兒,說:「如果是這樣,一會兒如果老頭、老太太要殺我,你肯定會幫我擋一刀,然後你就死了。」
不帶這樣的啊!你還給我預設劇情,為啥我就非得死啊?
吳昱拉著我的手,感激地看著我:「謝謝為我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你真的想太多了,都不知道是哪兒把你放出來的,有病趕緊吃藥。
就在我和吳昱說話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老頭嘶啞的聲音響起:「吳昱,你在不在?」
吳昱一下就慌張了,指著旁邊一個衣櫃對我道:「你趕快躲進去,這樣能多活一會兒。」
你還真替我著想!
我鬱悶地躲進了衣櫃。這衣櫃非常狹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擠進去,木板被蟲子蛀得全是窟窿,稍微一動就「嘎吱嘎吱」響。我從門縫裡看著外面。
吳昱打開門,老頭、老太太走了進來。
這次他們沒念經也沒祈禱,而是一人拿著斧子一人拿著刀,眼睛通紅地看著吳昱。
吳昱被他們的氣勢嚇到了,哆嗦著問:「怎麼了,老人家,有事嗎?」
估計吳昱看不到,這對老夫妻身後瀰漫著一股黑得像煤一樣的霧,那霧中隱約能看見許多的人臉,那些人臉哀怨地看著老頭、老太太。
老頭子舉著斧子說:「我們受不了了,我和我老伴有十年的殺人經驗,我們一向都是動作利落、手段熟練,以速戰速決、殺人不眨眼為傲,而這次,我們竟然看著你這樣一隻肥羊在我們面前晃而不能下手,這是我們的恥辱!」
吳昱說:「你們不是說你們原來殺人是謀財害命嗎?我又沒錢……」
老太太說:「原來是謀財害命,殺的人多了,就變成了愛好,時間長了不殺人我們手癢癢。」
吳昱苦著臉道:「這愛好不好。」
老頭、老太太一起舉起武器:「不許侮辱我們的愛好!」
這還是什麼愛好,這是十足的反社會人格啊。
我躲在櫃子里,覺得越來越熱,這櫃子似乎正在變小,越來越擠,木板因為被擠壓,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哎呀!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不是櫃子在變小,是我在變大啊!
剛開始我覺得櫃子狹窄,其實是因為我太大了!我長到原來的樣子也沒停,還在持續長高。
我說三娘那會我度靈力的時候怎麼笑得那麼賊呢,她是故意的,外面吳昱還在和老頭、老太太對峙。
老頭說:「我們今天已經商量好了!今天,無論你是真的全身都是破綻,還是故意拿破綻吸引我們,為了我們的愛好和尊嚴,我們都要和你決一死戰!」
吳昱嚇傻了,馬上嚇哺他們道:「你們別過來!你們想清楚,我可是很厲害的!」老太太冷笑道:「難不成你還能召喚出什麼天兵天將不成!」說著,就和老頭揮著武器砍了上來。
吳昱嚇得發出一聲慘叫:「啊!」
就在這時,那櫃子被我不斷生長的身體撐破了,「曄」地一下塌了。
老頭、老太太舉著斧頭和刀子,呆滯地看著我,齊聲道:「竟然還真召喚出來了!」老頭氣得指著吳昱道:「你竟然養大鬼!」
養大鬼是什麼東西!
老太太也罵道:「你這個卑鄙小人!」
你們有啥資格罵人家啊。
我終於撐破狹小的櫃子,覺得十分爽,扎了個馬步,暢快地深呼吸了一次。
就這麼一呼吸,我原本的衣服、褲子「刺啦」一聲全破了,我一下子就全裸了。那三個人全都驚呆了,吳昱指著我說:「人家英雄爆發小宇宙變身全都是只破衣服,你怎麼衣服、褲子全破了,你也太流氓了吧?」
這不怪我啊,你去問問他們為啥衣服破了褲子不破。
老頭、老太太在驚慌過後,竟然還不害怕,用破釜沉舟的氣魄說道:「不管你召喚了何方神聖,今天我們就要為了我們的榮譽而戰。」
榮譽還是個孩子,你們放過它吧!
老頭、老太太揮舞著武器攻擊過來,我連忙用身體攔住他們,對吳昱喊道:「快跑啊!」
吳昱跑起來毫不猶豫,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地喊:「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我還沒死呢。
老頭、老太太見吳昱跑了,趕緊收回武器去追他,我被砍了一斧子、戳了一刀,抓起掉在地上的葫蘆,血流成河地跟在他們身後。
吳昱一邊跑一邊嚎叫,連滾帶爬地下了樓。
翠萍打開門,奇怪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說完,往我們這邊一看,一對凶神惡煞,舉著斧子、揮著刀的老夫妻,身後還跟著一個血糊糊的赤裸的巨人。
「哇啊丨」翠萍驚呼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跑,「救命啊,殺人啦!」
我一看,壞了!好不容易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屋裡了,現在又跑出去了,這還得了。再看那吳昱,跑得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老夫妻年老體衰,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他,於是改了路線,跑去追翠萍。
我喊:「翠萍,你不要跑!趕緊回屋裡去。」
雖然翠萍挺著大肚子,但是跑步的速度堪比飛人,看到前面有土坡都不減速,一個跨欄就越過去了。
我越追,翠萍跑得越快。
我又叫道:「翠萍,停下來,危險……鳴哇……」因為跑步牽動身上的傷,我一口鮮血噴出來。
翠萍聽到危險,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我一邊追一邊吐血,哇的一聲被嚇哭了,一邊哭一邊更快地跑。
她跑我追。
前面是條河,翠萍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往對岸游去。
眼看她就要游到對面的時候,河水忽然變成了紅色。
完了,又變成原來那樣了!我腦子裡剛因過這個念頭,眼前忽然一花,所有的情景都不見了,眼前一道強光,讓我睜不開眼睛。
又要轉了?我想,這回該轉到哪裡?
作孽啊,本來翠萍在屋子裡待得好好的,被我一嚇,還是跑出來了,搞了半天,變成我害死她了!
可是不對啊,前幾次時間變幻時事情都結束了,這次還沒結束呢,這會兒雷迪嘎嘎還沒轉世,三娘的弟弟也沒被李伯通收走。
我正在疑惑,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聲音。
「馬力術,你怎麼樣了?」
貔貅!
一聽到貔貅的聲音,我馬上激動了,睜開眼睛,道:「貔貅,你總算有反應了!」這一睜眼,發現面前又換了一個場景,這次的場景是我沒聽過也沒見過的。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原樣,但是卻依然沒有衣服。
面前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大廳里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十個人,他們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液晶屏,看到我出來,人群中有人歡呼道:「這次是兩個,我臝了!我臝了!」還有人陣道:「這次又輸了。」
這群人在賭啥?
我滿腦子糊塗,轉頭一看,我身邊站著同樣一臉莫名其妙的吳昱。
貔貅對我說:「馬力術,你看右邊。」
我扭頭一看,右邊站著一個又黑又壯的老頭,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踏在椅子上/嘴巴里叼著根牙籤,手裡拿著一皆錢,正給那些賭博的人發錢。
我說:「那人怎麼了?」
貔貅說:「那就是馬建民。」
什麼!
我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那個又黑又壯,一臉流聯相的老頭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把小二樓送給我的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
我馬上撥開人群跑過去,喊道:「馬道長!」
「呦。」馬建民看著我,笑道,「馬力術啊,你都長這麼大了。」
我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馬建民說:「這裡就是你的小二樓。」
我說:「你別胡說,這大廳一眼看不到盡頭,我小二樓哪有那麼大?」
馬建民說:「沒錯,這就是你的小二樓。當初我和妖王作了約定要拯救妖族,之後我一直在尋找極救妖族的辦法。後來,我聯繫起小二樓居民的經歷,覺得重點應該還是在這裡,於是我就在小二樓周圍打探,直到某天晚上,我看見了一輛公交車。」
我馬上明白了,那就是我們這次坐的公交車,問道:「我一直奇怪,為什麼我們能看到那輛車,其他人看不到?」
馬建民說:「經歷過之前的時間,你應該發現了,小二樓那塊地經常發生血案,那是因為極陰之地的力量來自於人類的邪念,所以它會引導有邪念的人來到小二樓。所以能上那輛車的人,基本都是快要入魔的人。」
「快要入魔的人?」聽了這話,吳昱張開嘴指了指自己。
馬建民說:「入魔不止是殺人越貨,像你是對編造故事入魔,」他指向屋子裡的人道,「這裡還有看書入魔、玩魔方入魔、摳鼻子入魔的人……」
暫且不說前面,最後一個也太驚悚了吧?
我問:「那我呢?」
馬建民問:「你有沒有聽你爸媽說你是怎麼來的?」
我心裡一驚,我一直覺得我長得比我爸帥,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情?我問道:「我是怎麼來的?」
馬建民說:「你是充話費送的。」
我毫不猶豫地對貔貅說:「咬死他!」
馬建民哈哈大笑,道:「大概是因為你的命理特殊吧,我曾經讓一個高人算過,算出你的命和常人不同。」
我激動地問:「哪個高人算的?」
馬建民答道:「李伯通。」
我痛苦地捂住臉。
馬建民說:「像我們這種充滿正面意義的入魔,極陰之地沒有辦法吸收我們的力量,也沒有辦法影響我們,只能在殺死其他惡人之後,把我們送到這裡,並且給我們提供了五星級酒店的待遇,我們在這裡不愁吃穿,但是也閑得無聊。」
他指著那塊液晶大屏幕,說:「於是我們閑著無聊,就看著新人的直播,打個賭當消遣。我們推測你見過的那些事都是幻象,不是真實的,是極陰之地為了迷惑你們而變出來的。」
昊昱問:「你們為什麼不逃跑呢?」
馬建民苦笑道:「也得跑得了啊,你們沒看見這個屋子嗎?」
我左右環視,發現這個屋子四面都是牆,沒有門,也沒有任何出口。
我問:「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
馬建民說:「有,而且這裡是極陰之地的命脈,只要破解了這裡,整個極陰之地的力量就會瓦解。」
我一下激動了:「怎麼破解?」
馬建民伸手指向一個方向:「你看見那個人沒有?」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房間的角落裡坐著一個頭戴草帽的老頭,那老頭正在打瞌睡。
這不就是我在極陰之地見到的那個划船的老船公!
「那就是極陰之地的靈力所幻化成的人形。」馬建民說,「他就類似於極陰之地的心臟,如果消滅了他,極陰之地就會瓦解。」
「那還不趕快做!」想起三娘還被困在極陰之地,我迫不及待地跳起來,朝那個老艄公跑去,揮起拳頭就砸向那個老艄公。
誰知道我像是砸在了幻影上一般,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老船公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太天真了。」然後繼續低下頭打瞌睡。「沒用的。」
見到我挑戰老船公,大廳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我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想辦法去殺他,沒有一次成功。」
「所有的方法我們都試過了。」
「要是能殺,早就殺掉他了。」
馬建民走過來,對我說:「我們已經失敗三干七百六十八次了,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遍了,但是依然沒有辦法殺他,畢竟他只是一個靈體,還是吸收了很多怨氣、力量無比強大的靈體。任何咒語都壓制不了他。」
伴隨著馬建民的這段話,大廳里的人齊齊地嘆了一口氣。
「大家不要泄氣啊!」吳昱喊道,「邪不勝正,我們一定能笑到最後,所有美國大片都是這麼演的。」
說著,他轉頭問馬建民:「把這老船公的詳細資料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馬建民對著旁邊的一個男人抬了抬下巴,那個男人馬上站出來,抬起一磚頭厚的筆記本念道:「以下是極陰之地的資料。」
看到那筆記我就知道這人是收集資料入魔型的了。
男人抬了抬眼鏡,念道:「極陰之地,英文名『八門』,日文名『極陰地』……」
你英語是跟男人頭學的吧,你還不如他呢,極陰之地的地都拼錯了!
我忍了忍,繼續聽。
「形態為男,五千六百三十一歲,未婚。愛好泛舟、垂釣。喜歡的食物為所有智慧形態的怨氣和惡意。每日早上六點起床,做十分鐘廣播體操後吃早飯,然後去泛舟、看書、學習文化,中午午睡半個小時,下午去觀察、尋找食物,吃過晚飯後垂釣、散步,每天晚上九點睡覺。」
「這作息也太健康了吧!」我震驚了,誰能想到一個即將毀滅世界的怪獸竟然過著這麼健康的生活!我忍不住問道,「你就不能像個兇殘的反派一樣過糜爛的生活嗎?」老船公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我接觸過很多生活糜爛的妖魔鬼人,他們的精神世界都很空虛,都很悲觀,這樣不好,萬一得抑鬱症自殺了怎麼辦?」
我覺得我連吐槽的力氣都失去了。
一個即將毀滅地球的大BOSS竟然跟我說「萬一得抑鬱症自殺了怎麼辦」這心裡也太陽光了,陽光值足夠我種上漫山遍野的豌豆射手對付無數的殭屍了。
「真是個難對付的對手啊。」吳昱說道,「如果是對付這個敵人,要我寫書的話,我肯定要先寫兩本準備工作,再寫六本激戰過程,最後寫兩本戰後重建工作。」
我沉默了。
馬建民拍著我的肩膀,對我道:「不要緊,我們從長計議,肯定還有什麼辦法是我們沒有想出來的。」
說著,馬建民回頭望向其他人:「你們有信心沒?」
「有!」人們舉著手,激情洋溢地喊道,「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想不到馬建民還有兩把刷子,把群眾的積極性調動得非常高嘛。看著大家激動地模樣,我也感覺內心有一把火在燃燒,然後看到我一直握在手心的葫蘆。
我想還一直沒用過這個葫蘆呢,怎麼也得在這裡用一下,於是喊了一聲:「大!」那額蘆變大了。我拔掉葫蘆的塞子,對著老船公叫道:「極陰之地?」
老艄公抬頭問:「幹嗎?」
然後再下一秒,老船公就「嗖」地一下被吸進葫蘆里了。
我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這個葫蘆。
時間停止了一樣,周圍忽然安靜了。所有的人都詫異地看著我。馬建民跟傻了一樣地看著我。
我想我自己肯定也是一副癡呆的表情。
我看了看大家,又低頭看了看葫蘆,然後趕快把葫蘆嘴的塞子塞上!
吳昱問我:「吸……吸進去了?」
我說:「嗯。」
馬建民臉部扭曲,乾乾地笑著:「哈,哈哈……」
我看著自己手裡的葫蘆,還沒反應過來——這裡面裝著一個世界末日!
我就叫了一聲,就把世界末日給消滅了!
因為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所以所有人都沉默了,臉上都露出了呆滯的表情。「不能啊,」吳昱說,「還沒開始打仗呢,還沒開始激戰呢?我們至少得修鍊,提升個等級,打通任督二脈,然後浴血奮戰、拚死決戰,最後和敵人一起倒下啊!你怎麼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也不知道生活這麼樸實,這麼出乎意料啊!
我現在感覺我的心情就像按照藏寶圖,跋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找到寶箱,打開以後發現裡面是一張過期的一等獎彩券一樣。
這時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然後一眨眼的工夫,我們面前出現了現實中的世界。我們正在市中心,旁邊是久違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
我們成功逃脫了!
我馬上興奮起來,我成為救世主了!我真的把世界末日的危機解決了!
我高興地轉過頭,對著其他人說:「我拯救世界了!」
其他人用不爽的眼神看著我,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見平時學習成績倒數的差生忽然奪得了第一,搶走了獎品一樣。
「回家了,回家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奇跡。」
「太神奇了,我又相信愛情了。」
大家一邊用冷淡的語氣說著風涼話,一邊一鬨而散,把我這個救世主撇在原地。最令人生氣的是,馬建民和吳昱也跟他們一樣的反應。
我一下就怒了,怎麼說我也是救世主啊,你們就這麼對我?
貔貅道:「我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最後發現竟然是你,用這種手段拯救了世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生氣。」
我也生氣啊,好歹我也是救世主,你們多多少少得尊重我一下吧?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我旁邊圍了不少的人,好多人一邊淫笑一邊對我指指點點,還有些女同志尖叫著捂住臉,從指縫裡看我,一邊看還一邊罵我流氓。
我這才發現我還光著呢!
怪不得剛才那群人走得那麼快,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們和我在一起啊。
我連忙用手捂住下半身,想了想覺得不對,又捂住臉。
倪大原來給裸奔的臉上打馬賽克是對的,這時候最需要遮的就是臉!
這時候走來了兩個警察同志,嚴肅地問我:「你是幹嗎的?和我走一趟吧。」
然後就把我銬上了,拽著我就走。
我欲哭無淚啊:「警察同志,我這不是故意的。」
警察同志說:「不是故意的?你不穿衣服大街上跑?」
我說:「我這是為了拯救世界才變成這樣的,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救世主啊!」兩個警察同志對視了一眼,認真地問我:「你是從哪個醫院跑出來的。」
我還是把極陰之地放出來,讓地球毀滅了算了。
我在警察局的一番折騰就不說了,最後一抬頭,正巧看見了熟悉的警察南晨,他正牽著什麼在警局裡溜達,我連忙喊他:「南晨,南晨。」
南晨奇道:「馬力術,你終於進來了?」
你看你這「終於」倆字用的!
我問:「你幹嗎呢?」
南晨說:「我剛辦完公務,剛市裡有居民說有狼在大街上溜達,我們就出動了警力把狼捉回來了,嘿,你別說,這狼還挺乖的。」
我伸頭一看,那哪是狼啊,是一隻哈士奇!
南晨問旁邊的警員:「他怎麼回事?」
警員說:「他在大街上裸奔。」
南晨之前就在事件中和我碰過幾次面,後來還和我一起經歷了賭徒事件,對我的人品有一定的認識,他馬上就相信了警員的話,用幸災樂禍的惋惜口氣對我說:「你終於淪落到這地步了啊?」
你能不能別用「終於」這詞兒!
我覺得再和這些人類在一起,我也遲早得變成反社會、反人類的人格。
南晨把我擔保出來以後給我找了一套衣服,借了我幾塊車錢,讓我坐公交車回家。我眼中飽含熱淚,我想象過無數的可能性,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拯救世界以後,還要向人借錢坐公交車回家。
我坐上公交車,顛簸了一路,終於到了目的地。
在楊明村口下車,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走,貔貅忽然從我胸前的玉佩跳出,呈現出戒備的姿勢,並低吼著。
我抬眼一看,面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西裝、扎著個小辮兒的男人,身旁還跟著饕餮。改命人!
我一下就來勁兒了,怪不得世界危機這麼快就被我破解了,原來是因為後面還有一場大戰呢!
我說:「你又想幹什麼壞事?」
饕餮張開嘴說:「我……」
我一看它張嘴腿就軟了,道:「嘴閉上!君子動手不動口!」
改命人對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問我,我是來回答你的。」
我問:「你到底是誰?」
改命人手一揮,周圍的景色忽然變了,我像是突然掉進了雲層里,四周變得白茫茫一片,腳下也看不到土地。
在這個無邊無際的白色空間中,飄著一本閃著柔光的書。
改命人走到那書前道:「你問我我是誰,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你,因為自從盤古開天闢地,萬物出生之時,我和這本書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了。數億年間,我一直守護著這本書。」
這人資歷比玉皇大帝還老啊,我問:「那是什麼書?」
改命人道:「這是一本記載了天地間六道七界所有仙、妖、鬼、魔、人命運的書。」這書比地府那不靠譜的生死簿要牛多了啊,我聽他這麼一說,走過去翻看那書,誰知道一翻開,那書頁上竟然是完全空白的。
改命人說:「只有我能看見書上的內容。」
我說:「這薄薄一本書就能記載所有人的命運?我不信。」
改命人根本不在乎我信不信,他自顧自地說道:「從這本書上,可以看到一個朝代的興衰盛亡,一個物種的誕生絕跡。」
「世界末日?」我說,「難道就是極陰之地?」
改命人點點頭,道:「你們總覺得自然界無所謂善惡,其實並非如此。智慧等級越高,就會有越多生存以外的惡意和慾望,這些負面能量作為養分孕育出了極陰之地。等極陰之地成長之後,所需要的養料越來越多,最終會發展到吞噬掉地球上的一切生物。」
我說:「你見過他們造的那個泰坦尼克號,那個辦法有用嗎?極陰之地會不會衝出地球走向宇宙?」
改命人搖搖頭:「那個泰坦尼克號逃不掉,但是吃掉地球上的生物之後,極陰之地的能量不足以支撐它去尋找剩下的食物,所以,它最後也會滅亡,地球會在沉寂一段時間之後,會迎來新的生物圈。」
這也太科幻了,我說:「你會不會被它吃掉?」
改命人說:「天書上沒有我的任何信息,我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但是我已經看透了生死,即使被吞噬掉也沒有什麼。」
我說:「你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改命人翻著天書道:「世界萬物全都按照天書所記錄的發展,時間久了,我不禁迷惑了,究竟是因為天書預測了萬物的發展,還是萬事萬物的命運在冥冥之中定好了,天書只是記錄而已。」
這問題就跟先有蛋還是先有雞一樣,你想也想不明白。
改命人道:「於是我做了個實驗,我根據天書的記載,去改變了一些生物的命運。」我張大了嘴巴,他終於說到重點了!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來這只是個實驗。改命人繼續說道:「剛開始,並不成功,無論我怎麼改動,都會有一些突發的因素使那些生物按照原來的生命軌跡生老病死。於是在嘗試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放棄了。」
我想起我之前的遭遇,確實,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改變小二樓居民們的命運。
「不對啊。」我說,「你最後不是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嗎?」
「那是之後的事了。」改命人說,「在那次的實驗很久很久以後,我發現天書的內容改變了,雖然是微小的改變,但是確實與原來不一樣了。我這才知道,我在幾百年前改變的一條蟲子的命運產生的效果,在幾百年以後展現了出來,只不過那個改變極其微小,在數以兆記的生物中,可以忽略不計。」
這不是蝴蝶效應嗎?
改命人繼續道:「我想知道命運最大可以改變到什麼程度,於是我開始逐漸嘗試改變人的命運,我改變了幾個和極陰之地有關的人的命運,你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是群居動物,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猶如一張巨網,我改變了一人的命運,就會影響到與之相關的無數人的命運。」
我怒了:「你就為這個害人?」
改命人笑道:「我害人?我害了誰?我只是給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們未來怎麼做,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他這話倒把我問住了,確實,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符慶成、賭徒、關武的路都是他們自己選的。刀在你手上,是切水果還是砍人是自己決定的,殺了人你怪賣刀的確實沒有道理。
「但是……」我說,「你那也是個誘因,因為你的行動,害了多少人?」
「人總有生老病死,對於我來說,他們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粒沙子。」改命人說,「我只是在觀察沙子的軌跡,不會在意沙子的感情。」
我說:「那你為什麼那麼注意我?難道你也想害我?」
改命人笑笑,看著我,道:「你是這世上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什麼意思?」
改命人說:「我之所以這麼關注你,是因為你是我實驗中的一個變數。」
我越發糊塗了:「啥?」
改命人合上天書,對我說:「這本天書上,本來沒有你的存在。」
我問:「你不是說這書上記載了天地間的所有仙、妖、鬼、魔、人嗎?怎麼可能沒有我?」
「是的,這上面記錄著所有的仙、妖、鬼、魔、人,但是沒有你。」改命人說,「你是我在改完那些人的命運之後憑空出現的。換句話說,我改變他們的命運是因,你的誕生是果,如果我沒有改變那些人的命運,你就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我一下子懵了。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我猛地一下接受不了啊。
改命人說:「你去過地府輪迴台,見到過我和馬建民的對話吧?」
我點點頭,那時候馬建民說了一句「你是誰」,影像就沒了。
改命人說:「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你會出生,而馬建民又是有慧根的人,所以我才去告訴他,想讓他引導你,但是他知道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會滅亡之後,深受打擊,性格大變,直到不久前才想到這件事,所以會把小二樓讓給你。」
原來我得到小二樓也是托改命人的福!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為我是我爸我媽生的,現在忽然來了一個人告訴我,我是因為他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才出生的。我的世界觀再一次被顛覆了。
「你是說,我不是我爸我媽生的?」我獃獃地看著改命人,「我是集天地的靈氣而出生的?」
貔貅說:「你想多了。」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改命人,我原來一直把他當敵人,今天他忽然告訴我我是因為他才出生,這麼一說,讓我叫他爹都不為過。
坑爹啊!
「因為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天書完全混亂了。」改命人繼續說道,「在你住進小二樓以後的事情,天書就完全沒有記載了,但我想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所以就開始觀察你,順便給你一點提示,沒想到你竟然油絲剝繭地找出了被我改過命運的人的過去,最後竟然消滅了極陰之地,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改命人看著我,點頭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你別用老子對多年不見說話的語氣跟我說這話成嗎,我也沒想到那極陰之地在我面前戰鬥力只有五啊。
我說:「收拾極陰之地還沒有我以前對付人和鬼麻煩呢。」
「極陰之地本就沒有那麼可怕,可怕的是你們的惡意。」改命人說,「這些惡意足以毀滅一切。」
我拿起自己的葫蘆,搖晃著說:「沒關係,它已經被我吸進去了,再害不了人了,哈哈哈哈。」
改命人說:「你以為這世上,只有一個極陰之地嗎?」
我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貔貅問道:「其他的極陰之地在哪裡?」
改命人說:「就算我告訴你們,你們也拿它們沒有辦法,因為在它們成長成熟之前,你們對它們束手無策。」
說著,改命人打開書,書像投影儀一樣在我們面前投射出了一個微型的地球。
看了那地球一眼,我就渾身發麻。
那地球的內部,像是蜂窩一樣密密麻麻地符卜列著無數的小洞,小洞內,蜷縮著一個個沉睡的胚胎,那些胚胎無一例外地戴著斗笠。
忽然,所有的胚胎睜開眼睛,朝我看來,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我打了個寒戰。
改命人合上書,那地球消失了:「看見了吧?」
這葫蘆裝得了那麼多極陰之地嗎?
我決定還是從現在開始存錢買泰坦尼克號的船票吧,不知道他們看在我是救世主的份兒上,能不能給我打個折。
「他們的生長速度和養分有關係。」改命人見我臉色不好,安慰我道,「短時間內沒有危險。」
這話讓我心情變得舒坦了一些,我問:「你的天書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嗎?」
「是的。」改命人點頭道,「這次事件也讓我重新認識了天書,我原本以為它是死的,現在才發現,它是活的,它就像個精密的大型計算機,計算出每個生物生活的軌跡。」我說:「那你看看,我以後會怎麼樣?」
改命人笑笑:「你還不明白嗎?雖然人各有命,但這命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即使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也沒有用。」
要是原來,我聽到他這話肯定不服氣,可是現在經歷了那麼多,我對這個也不太執著了,隨便想了想,就算了。
我又想起榮主任他們對我說過的話,問道:「那個醫院會怎樣?他們在拿鬼和妖怪做實驗。」
「他們的研究是把雙刃劍,最後也會戳傷他們自己。」
「饕餮吃掉的那些精英士兵怎麼辦?」
改命人看向饕餮:「找個空曠的地方還給他們吧。」
這個肚子可真神奇,那些人過了那麼久還能活著?
我好奇地問:「你怎麼還給他們?」
饕餮說:「把它們吐出來,或者拉出來。」
臭不臭啊你!
貔貅皺盾道:「那會帶著很臭的昧吧?」
饕餮沒好氣地說:「廢話,我是饕餮,又不是抹香鯨。」
網琳一看就和他這個兄弟關係不好,說道:「真噁心。」
饕餮也怒了:「你想拉還拉不出來呢。」
我說你們兩個好歹也是龍子,別這麼幼稚成嗎。
我對改命人說:「三娘他們安全了吧?」
改命人點頭,說:「妖王已經脫困了。」
我說:「那就好,我在極陰之地的幻覺中還遇見了三娘,把原來的事兒都經歷了一遍,可惜什麼也沒有改變。」
改命人說:「只要你回到過去,過去就已經改變了。」
我搖手道:「那也沒用,都是幻覺。」
改命人笑道:「那可未必。」
我心裡「咯瞪」一下:「難道……那些不是幻覺?」
改命人道:「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完再一揮手,我又隻身回到了村口公交車站。
我顧不得多想,馬上朝小二樓跑去。
改命人都說了,一點改變就能影響以後的命運,那如果我經歷的那些都是真實的過去,會不會影響到小二樓居民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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