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教訓無賴（上）
石城點頭,於是關了鋪子門,因為白天有無賴來搗亂，小陳叔也是為了安全起見,讓他們回家在算賬，不然今天的賬目太多了,在這裡算不定會不會算到深夜去。
於是小陳叔抱著銀匣子，柳樹拿著賬本,幾個人關了店門。小陳叔還叫了那院子的下人來，一起回到了家裡。
進門柳樹就去算賬，柳林抱著東西跟著進去。柳絮兒在後面正要也跟著進去,被石城拉住了,扯到了院裡,低聲建議：“咱們出去轉轉吧？今晚上可是七夕節！”
柳絮兒吃了一驚道：“有啥轉的？大黑天的咱們兩個小孩,別被人搶了！”
石城滿不在乎的道：“誰會搶咱們？又沒有錢。這附近我都玩熟了，就出去往東走一條街，就有條河，咱們去那邊看別人放燈吧？放心吧！路上全是人！”
說著拉著柳絮兒往外走，柳絮兒忙往後蹲：“不行不行，萬一碰上拐小孩兒的……”
石城嗤的笑：“拐小孩兒的也是騙啊，能光明正大的搶著你跑？”說著拉著她硬往外走：“走吧走吧沒事！這附近人可多了，走來走去的晚上子時還有溜達的！”
柳絮兒看他實在想去，只能道：“那就叫上個大人跟著……叫上小陳叔！”
“叫他干啥？！”
正說著，小陳叔從門房出來了，看到石城拖著柳絮兒往外走，吃了一驚的道：“少東家，這麼晚了……”
話沒說完就被石城打斷了：“我們就去河邊轉轉！晚啥，沒看見月亮都升起來了，多亮！轉一圈就回來了！”不由分說的拖著柳絮兒出門去了。
小陳叔在這邊不敢怠慢，趕緊叫一個下人跟著，又叮囑別跟的太近！
石城把柳絮兒拖出來，往河邊走，這才道：“這會兒才是熱鬧的時候，你往前走走就知道了，怕啥，像咱們這麼大的小孩兒，每天晚上都在河邊玩兒！”
“鬼月還有在河邊玩的？”柳絮兒已經被拉出來了，又看到確實閒逛的人挺多的，遠看石城說的那條河，河裡真的影影綽綽的不少燈影，於是也就安下心來。
石城道：“也有不講究的，也有偷著出來玩的……反正沒聽說哪家的小孩兒被鬼給拖水裡去……中元節的時候注意點就行了。”
“中元節縣城有沒有燈會？”柳絮兒問道。
“有啊，這是風俗！一定要遵循的……我覺著挺好，人多熱鬧，生意就好，到時候你還能來不？”
柳絮兒搖頭：“肯定不行了，我娘可信這個了，現在連井邊都不叫我和森子去，中元節肯定不讓我出來了。”
石城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唉。”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河邊了，倒沒有石城說的那麼誇張，多少人在河裡放燈，也就是些半大小子，用紙或者樹葉折了紙船放在水裡玩，河邊有個賣花燈的，倒是專門做的蓮花燈形狀的小船，船中間有支小蠟燭，生意還挺好的，還幾個人圍在那周圍買花燈。
石城上前去買，柳絮兒也沒阻攔，那花燈買了之後還給點上了蠟燭，石城拉著她到這邊的淺水處，兩人全都伸手端著燈，一起把燈放了。
柳絮兒甚至還雙手合十許了個願。石城也沒覺著不倫不類，也跟著在心裡許了個願，肯定和她的願望一樣。
那花燈在小河裡搖搖晃晃的走的很慢，不知道在水裡碰到了什麼，就停住了。
石城拉著柳絮兒從河邊上來，就看見身後不遠跟著自己家的一個下人，緊張的看著自己，他擺擺手，示意他走遠點。
兩人又牽著手繞著河往回走，不約而同的又說起了石城家可能搬到城裡住的事情。
“照你們家的家底，鳳縣縣城也就是個過度，肯定是要往漢中搬的，或者鹹陽，那為啥還在這裡買宅子？而且你們已經有了個大宅子了，你的那個小宅子買了有什麼用？”柳絮兒問道。
石城就道：“鳳縣就是我們的根吶，和桃花村一樣，這就是老家，在外面有什麼事了就要回老家躲避，在老家置房產很自然的事。這裡就是我們的退路，自然是有點產業在這裡好，真要是在外面混的身無分文了，回來還能有房子有地的。大宅子住人，小宅子放東西啥的，萬一要重新做生意，也可以把小宅子賣了……這是我的理解，不過我想應該和我爹想的差不多，八十兩對我們來說，也不算啥。”
柳絮兒就點了點頭，同時歎了口氣。
石城就道：“你也不用擔心，我一定拉拔上你，不管干啥事！沒准過了一兩年，百八十兩銀子對你來說真的不算啥了……去年要是告訴你今年你已經一個月能掙一二兩銀子了，你肯定覺著是天大的笑話！是吧？”看到柳絮兒笑著點頭了，石城便笑著道：“所以說，不用發愁。”
柳絮兒嗯了一聲，道：“也沒多愁，其實我覺著住在桃花村真挺好的，山清水秀的地方……”
話沒說完呢，就被石城扯了一把輕聲道：“你看那人！”
柳絮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吃了一驚！那邊左顧右盼走過來的，不是那天在街上攔著小姨的那叫什麼毛三的嗎？！
柳絮兒對他印象太深刻了，那天的那個無賴樣記得太清楚了！這人不是姥姥家那個村的嗎，怎麼今晚上不回去卻在城裡亂轉悠？柳絮兒轉頭看了看，這邊已經是河對岸了，這邊的河堤高，所以就沒有對面熱鬧，走的人也少。毛三此時在這裡晃悠，是不是又打什麼壞主意？
正想著，就看見兩個十來歲的姑娘手挽著手從他對面經過，那毛三斜眼把人上下的打量，然後就故意的昂首挺胸走的很快，直直的過去撞在兩個姑娘的身上。
兩個姑娘驚叫後退，那毛三就好像是無意的一樣，伸手撓頭嬉皮笑臉的連聲給人賠不是，卻趁伸手的機會碰人家。
這邊石城和柳絮兒看的清楚，全都搖頭，柳絮兒心裡罵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
那兩個姑娘驚慌失措的跑掉了，跑遠了還在回頭看毛三，不確定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無意的。毛三卻已經得意洋洋的仰著頭繼續往前走，向著他們兩個走過來。
才走了一步，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了一樣什麼小東西，正打在毛三的臉上，毛三冷不丁的嚇了一跳，忙跳後一步叫道：“啥？！誰呀？！”
一個人站在河邊擋牆靠裡的陰影裡，無論是月光還是河裡的燭光全都照不到他的臉上，只見那人本靠在牆上很悠閒的樣子，此時站直了身慢慢往外走，說了一句：“狗東西！”
柳絮兒驚得差點失聲大叫出聲來！這聲音明明是四叔！
還沒等她叫出來，石城已經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拉著她就勢蹲到了牆跟下，石城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吵……很明顯你四叔是要伏擊這無賴，咱倆看好戲！”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石家下人一看這邊要打架，正要跑上來把小少爺拉開，就看到兩個小孩倒是知道躲起來，於是他也躲在不遠的地方。
從黑暗裡走出來的果然是柳長石，毛三還不知道剛剛襲擊自己的是什麼，還在兜頭兜臉的拍著，跳著腳：“你這人想干啥？！吃飽了撐的吧？！你……”
話沒說完，柳長石突然就好像一只豹子一樣撲了上來！跳得老高飛起一拳就往毛三頭臉上打來！毛三完全的沒有防備，而且還在埋怨中，一聲驚叫，只來的急後退了一步，臉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毛三慘叫起來！
捂著臉就躺地上打滾起來。柳長石根本就沒停，又往上一撲，騎在毛三身上，雙拳這邊一拳那邊一拳，對著毛三的臉痛毆！
柳絮兒還從沒見過四叔這樣打人過！嚇得她都腿軟的差點坐地上，要不是石城在旁邊扶著她，她已經坐地上了，看到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從毛三被打的臉上飛出來，嚇得她捂著眼睛不敢看了，太殘忍了！
石城非常冷靜，以前他也沒少打過架，改邪歸正也是從變成小孩兒，大部分人他都打不過了之後開始的，此時看著面前的場面，還挺贊同的點了點頭，柳四叔還是很明白的，打架的第一要則就是最短的時間裡把對方打殘！叫他還不了手，然後就痛扁！
柳絮兒捂著的眼睛被石城拉了下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不打了，你看。”柳絮兒這才看過去，心裡還在想著，剛剛……那飛出來的東西是血啊還是眼珠子啊……
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輕，在抬頭看，見四叔果然已經不打了，正從地上把死狗一樣的毛三拖起來，毛三慘叫聲在晚上顯得格外的□人，就真的和死狗一樣一點都起不來。
柳長石胳膊上的勁也大，就把這條死狗拖著往河邊拖。毛三開始還慘叫哼哼著，被拖了一會兒突然覺著不對，尖叫起來，奮力的掙扎：“好漢！好漢饒命……”聲音都變調了。
柳絮兒開始還以為四叔是嚇唬毛三的，誰知道柳長石根本就不多說話，把掙扎的毛三拖到了河邊，‘噗通’一下就給扔河裡去了！
柳絮兒驚得差點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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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教訓無賴（下）
毛三一掉水裡立刻就拼命的掙扎,四肢亂劃的往岸上爬,柳長石就站在岸上等著，他一露頭就一腳踢進水裡。
毛三本來就被打的不輕，這會兒在水裡喝了幾口水，四腳不著地的,感覺身子只往水底滑，雖然這河不深,但是淹死人也不是沒有過的事。他真有點慌了,踩著邊上淺一點的地方，在水裡抬頭看柳長石：“好，好……好漢！為啥事你說呀？咱有話好好說，這是干啥？出了人命……”
話沒說完,頭上又挨了一腳，被踩進水裡又喝了好幾口水，恐慌的拼命劃水才露出頭來，往前劃水想從前面上岸，岸上那人就跟著他走，毛三又驚又嚇又懼，真是嚇得屁滾尿流了，哭嚎著叫：“好漢饒命！有話好說，好漢想要啥只管說，只求饒了我一條狗命！”
柳長石看他也差不多了，冷哼著道：“聽說你在你們村耍光棍能的很？你們村的人拿你都沒辦法？打也不怕，送官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了？”
毛三哭喪著臉慘聲叫著冤枉：“這是誰說的？沒有的事！好漢你不能……我不是那樣的，這是有人看我不順眼，故意害我！”他一上來就被痛揍一頓，早就懵了，根本就聽不出來柳長石的聲音，也想不起來自己見過這個人。
柳長石一聽他還不承認，冷笑著道：“看來還不夠清醒吶！再到水裡醒醒！”說著一腳又給踹下去了。
這邊石城看的簡直都好笑起來了。周圍走過來三兩個人，看到那邊打架，趕緊的就繞開了。對岸有人也往這邊看。
水裡毛三又是一陣的亂掙扎，腦袋才露出水面，大聲的叫：“好漢！好漢饒命，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好多，好多事！好漢，我是個混蛋！我在村裡干了好多的壞事，我現在想起來後悔死了……好漢，饒了我吧！”
柳長石這才指著他道：“你是啥人我清楚的很！你要是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就告訴你，收拾你這種人我手段多得很！”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毛三又是一番的亂喊饒命，再也不敢了啥的，柳長石這才道：“今天饒了你這條狗命，如果以後還敢在村裡耍光棍耍無賴，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你啥時候死你都想不到！”
毛三一聽要饒了自己，松了口氣的叫：“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柳長石一腳又把他的頭踩住，不過這一次沒有踩下去，就這麼居高臨下的冷眼瞅著他，毛三嚇得慘叫：“好漢！好漢咋？我真的不敢了！”
“最好是真的！”柳長石喝了一聲，一腳又把他踩水裡去了！他這才轉身上了岸，又回頭看了看，見毛三還在水裡掙扎，這才哼了一聲走掉了。
柳絮兒和石城在這邊藏著，柳長石始終沒發現，也有幾個經過的人看到這邊打架了，有膽大的湊近了看，也有膽小的急忙繞遠點走開。河對岸那邊熱鬧的地方，原本看這邊的人走了，卻又另一個突然的發現這邊河裡好像有啥在掙扎，就喊了一聲：“哎呦！那河裡的是啥？！”
這會兒夜已經深了，逛的人都在慢慢的往回走，看到水裡黑乎乎的什麼東西還在往上爬，嚇得大部分人叫著就往家跑，當然，也有膽大的站在對岸看。
石城和柳絮兒看到毛三掙扎著爬到岸上，趴在那裡喘氣，石城便拉著柳絮兒也往回走。
“嚇死我了，我從沒見過我四叔這麼凶過，剛剛打的也不知道啥東西飛出來……我當時以為是眼珠子……”柳絮兒還心有余悸的說著。
石城‘噗嗤’的笑了：“眼珠子打出來也好，叫他終身記著！”
“哎呦快別說了，□死了！”柳絮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在自己胳膊上使勁揉著。
“你四叔干啥把毛三往死裡打？就因為上次調戲你小姨的事？他們倆的親事說沒開始說？”石城問道。
說到這柳絮兒就搖頭道：“這事我還真發愁呢！我姥姥和我姥爺好像還不願意親上加親，看我娘的那意思，好像也根本想不到這個方面……”她又想起年芳提親的事了，對石城揚眉道：“你猜上一次我們回去之後，發生了啥事？”
石城撓撓頭：“那我哪知道？”
“那個叫年芳的，就是和我小姨那天在一塊兒的那女孩兒，居然回去和他爹娘說了，她爹娘還找了媒人上我奶家提親去了！”
石城哈哈的笑：“英雄救美，就動心啦！”
柳絮兒嗤了一聲：“該動心的沒動心，不該動心的瞎動心！”她又發愁的問石城：“我總想幫幫我四叔，你說咋幫？”
石城想了想道：“這還不簡單？叫你小姨知道今晚上你四叔打毛三的事……她就算是再遲鈍，肯定也能明白，她要是願意，這事就好辦吶！”
柳絮兒想了想，對呀！自己裝成是無意的告訴小姨這件事，她怎麼也得反應過來了吧？！四叔和毛三八竿子打不著的，平白無故教訓他，難道還能為了別人？小姨要是知道了，正好看看她願意不願意，要是她也願意，那就好辦了，跟姥姥那邊磨唄！
她高興的一拍石城：“還是你反應快！”
石城嗤了一聲，轉頭看了看，那個下人還跟在後面，走的近了點，看到他回頭看自己，急忙站住略等等。
兩人說笑著回到了院子，這也就到了亥時初了，東耳房的燈亮著，兩人回去看，見小陳叔也在這裡幫忙，柳樹和柳林在算今天的帳，柳樹到現在連帳都沒有謄完，小陳叔在穿銅錢，正累的揉自己的肩膀。
看到他們進來，柳林抬了一下頭，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倆居然出去過！只說了一句：“今天可能上了二十了！”
石城和柳絮兒全都驚喜的湊上去：“真的？！”
柳林點頭：“那不已經二十串了？不過帳還沒出來。”他指了指小陳叔那邊穿的麻繩銅錢，真的是一摞摞的，旁邊還擱著兩三塊的小銀塊，石城過去數，柳絮兒比較關心自家的，於是拿起自家的帳來結，不過她心裡也有點數了，今天自家的生意應該也不錯。
幾個人點著油燈又算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算是把所有的帳算清楚，整個鋪子今天進賬二十三兩多，柳絮兒這邊單今天就六吊多！之前賣不動的東西，例如絛子、絡子、瓔珞之類的，除了手捂子和抹額、香囊，其他全都有銷售，因為沒有一兩以上的東西，因此進賬也全都是銅板。
小陳叔又拆了一吊錢，把她的零頭補足。石城問柳絮兒：“要不要給你換成整錠的銀子？這些不會馬上就花吧？”
柳絮兒想了想，昨天的那七兩多，已經是把租子交了，欠賬也能全還上了，還余下了一兩多。那今天這些除了要准備在買些絲線和綢緞布料的，其余的還真的就暫時不用，於是點點頭道：“換成二兩的銀錠兩個，余下的還是整吊錢好了。”
石城便去箱子那邊打開了，找出二兩整錠的銀子兩塊過來給她換了。其余的就點出來兩吊多銅板給她。他的鋪子反正就是需要銅板，找錢也方便。
柳絮兒感覺這一次終於可以存下點錢了，這四兩應該能存起來吧。
這會兒都快到子時了，小陳叔叫他們趕緊的歇下，明天晚點起來不要緊，他早點過去先開開門。
柳絮兒晚上了躺炕上，一時因為生意好高興的獨自笑，一時又想起四叔打毛三的事，又嚇又好笑，不過到底累壞了，這在鋪子忙一天，真不比在地裡忙一天輕松！當然，僅僅對她而言。很快的她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果然晚了點，幾個小娃吃了飯整理了一下東西去鋪子，柳絮兒把錢全都拿上了，今天爹要來接她，就直接回去了。
柳樹和柳林也是直接去了先生那裡，石城是先去鋪子，等柳長庚來把絮兒接走了之後他在去讀書。
兩人說笑著來到鋪子，卻看到鋪子前圍了一堆的人，也不知道看什麼熱鬧呢。石城‘咦’了一聲往前走，就聽見圍著的人中有個婦人的聲音正在哭著說著：“叫我們怎麼活呀！這是要把人往死裡逼啊！”
石城聽見了，叫了一聲：“咋回事兒！”就先跑了過去，柳絮兒也跟著趕緊的跑過去，見一個婦人正跌坐在鋪子前，拍著腿哭號呢！
柳絮兒一看那婦人驚奇的道：“這不是王品他娘嗎？”她問旁邊的石城：“咋回事？”
石城黑著臉道：“沒啥，就是我和我爹說了，不叫他再用王品家的人……沒想到跑這兒搗亂來了！”說著拉著她跑進鋪子。
周圍已經圍了好多人，指指點點的，小陳叔正在鋪子門口站著，看著撒潑打滾的王品的娘，正冷聲說著：“你說你在這裡鬧啥？這事跟我和我的鋪子有啥關系？你憑啥在我鋪子前瞎鬧？”
王品的娘正好就看到石城跑了進去，一指他的背影叫：“那娃就是東家的娃！就是他！我娃就是得罪了他，就把我們家往死裡整！不給我男人活干，我們全家就只能餓死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一聽這話就紛紛說：“這也太欺壓人了！”
“把人往死裡逼，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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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備料
石城和柳絮兒進了鋪子,柳絮兒看他竟然做到櫃台後面去喝水,便問：“你不管？”
“我能咋管？叫小陳說打發去吧，反正這是他的鋪子。”石城居然還有心思笑。
柳絮兒就只好也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的熱鬧。
小陳叔果然就在說著：“我管你誰家的娃，誰家的要整死了,你堵著我的鋪子門不叫我做生意，我還要被逼死了呢！這鋪子是我的,我又不認識你,我又沒整死你家，你為啥堵著我的鋪子？趕緊快走！再鬧我也要去衙門喊冤咧！”
“就是那個娃！那就是東家的娃！”
“那娃是我鋪子的伙計！是不是你東家的娃我不知道，你趕緊給我走！不然我告官去！”
“我不走！反正我不走！把我全家逼得買飯吃，我就天天在這裡嚎給你們看！”王品娘完全豁出去了的說著。
柳絮兒看到人越圍越多,有點著急了問石城：“這咋辦哪？總得想個辦法叫她走啊，不然咋做生意？王品爹……你不叫你爹用他，是因為他上次想打咱倆的事？”
石城點頭：“是啊，那土匪娃不好好教訓一下，今後就是個禍害……不！現在已經是禍害了！”他看著柳絮兒道：“那叫毛三的你也看到了，王品那土匪娃不給個深刻的教訓，他今後就是第二個毛三！等長大了他爹也打不動他了，今後就沒人管得了，就是桃花村的大禍害！所以早點叫他滾蛋最好！”
柳絮兒一點也沒同情王品，她就是著急生意，擔心周圍的人會對這個鋪子的印象不好起來。
石城也想到了她擔心的是啥，道：“你放心好了，這樣鬧事的街上每天都有，城裡人都愛看熱鬧，過去了一兩天就忘了，該來買啥還是會來買啥，一點影響都不會有。”
“不能去找衙門的人把她弄走？”
“千萬不要！衙門的人成天就想著有個啥茬來訛你做生意的一把呢！巴不得你去衙門告狀，進去了不出點血是出不來的。”石城搖頭：“不用管，小陳叔能打發的了，他要是連這個都打發不了，十年學徒真的是白做了。”
柳絮兒聽了也只能靜下心來看著，王品娘在外面還是中氣十足的哭著嚎著，而小陳叔也中氣十足的跟著抬槓，也不和她翻臉亂吵，也不上前動手，反正就是王品娘說啥，他就要反駁回去。
就這樣對吵了半上午，看熱鬧的人開始還興致勃勃，後來也疲沓了，有些覺著沒意思就走了。還有些蹲在旁邊看，只是也懶得插嘴了。
柳絮兒慢慢的也看出來點名堂，雖然都是無賴，但是對付不同的無賴，還是要用不同的手段，像昨天來鋪子搗亂的那種無賴，或者毛三那樣的，就得比他們還厲害還狠！就是那句話說的對，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但是對付王品娘這樣耍潑的婦人，就不能來狠的了，不然的話沒准真有人看不過去報告官府。像石城這樣不搭理就對了，找個閒人————就是小陳叔，去和她對吵，不要被她污蔑了就行。
柳長庚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柳長庚一看是王品的娘，還吃驚的不行，誰知道人家石城和柳絮兒面色平靜的出來了，倆小孩就好像是沒看見那門口吵架的人一樣！
柳長庚還慌得不行，忙上前問啥事，石城和柳絮兒都把他往後拉，石城還說著：“沒啥事，大約是看著生意好要鬧一鬧，叔，不用管，沒事！”
柳長庚看他們實在沒什麼不一樣的神色，那小陳在門口也對他們擺手，柳長庚只好認為真的沒啥。
石城也跟著出來，他也該去先生那裡了。柳長庚和柳絮兒把他送到了先生那邊，互相告別了父女兩個這才出來，柳絮兒拉著爹去買絲線。
絲線鋪子都走的熟悉了，柳長庚手裡拿著女兒隨手遞給自己的一個青華布的兜搭，他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還以為是女兒買的布啥的，也沒看就往肩上一抗，跟著柳絮兒滿街的轉。
絲線，綢子，棉布等等的一大堆東西，這一次柳絮兒就是已經開始准備冬天要做的手工原料了，中秋節需要的荷包絲絛絡子之外，還有很多的布。
線依然是買了很多，這一次還買了些絨線。絲綢料子也講究了不少，買了水紅紋錦和雨花錦兩種，又買了淞江飛花布，嘉定斜紋布各十尺。
買夠了原料，柳絮兒又買了大紅、寶藍、絳紫、深青四色淞江三梭布，這是給家裡人做衣裳的，包括給爺奶和四叔小姑的。
不過柳長庚還以為這都是手工用的，因此跟在後面啥也沒說。從兜搭裡拿錢付賬，柳長庚才吃了一驚的趕緊把口捂好了。
柳絮兒從裡面拿出來一兩的銀子一塊，又拿出來三吊錢，數著把錢給了店老板，樣子很是自然。柳長庚雖然之前也跟著買過東西，可真沒有這樣花過錢，嚇得偷偷往兜搭裡看了一眼，看看裡面還有多少，這一看不要緊，只掃到了好像還有整錠的銀子！嚇得一下子就把兜搭捂得緊緊的，這一次恨不能抱懷裡。
准備買原料的錢拿出來了四千八百多文，買完了所有的之後，已經花的只剩下一百幾十文了，柳絮兒笑著問柳長庚：“爹，余下的咱們買點吃的吧？”
柳長庚忙道：“糧食上一次都買夠了，我和你娘來的那一次。”
柳絮兒就笑著道：“還有一百幾十文錢，咱們買點肉吧？現在咱有錢了，也時不常的吃點肉啥的……”
柳長庚笑了，揉了揉她的頭，再怎麼女兒還是小孩兒呢！點頭道：“好，買點就買點！”
於是又去買了幾斤的五花肉，打了十文錢的酒，余下了幾十文錢。父女兩個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這才去了先生那裡，把柳樹和柳林叫了出來，父子幾個去吃了臊子面，柳樹和柳林回去繼續的上學，柳長庚帶著柳絮兒回村。
在路上的時候，柳絮兒就和柳長庚說了，這一次連上之前賣的香囊的錢，一共有十幾兩，回去了將奶奶那邊的三兩還了，還有四兩能存起來。
柳長庚高興的一個勁的點頭。
回到了家裡，見到了何氏一說，何氏也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在看到柳絮兒拿回來的那麼多的布料，便精神抖擻地道：“這些全都是做荷包的？好！今天就開始！”
柳絮兒‘噗嗤’都笑了，把布料分了分，哪些是給爺奶小姑四叔那邊的，和三兩銀子放在一起。哪些是給家裡所有人做衣裳的，也拿出來和何氏說了，余下的才是做手工的。
“因為冬天的都是手捂子、抹額、香囊什麼的，八月中秋也多做荷包和香囊，所以買的布料多，不過絲線也不少。”柳絮兒笑吟吟的道：“娘，咱們還得試著做點別的，冬天穿的，把兔子毛用上。”
何氏點頭連聲答應。當天下午，何氏就去了老屋那邊，把銀子還了，又給了布料，把柳高氏驚得又跟著來了，親眼看到了那兩錠四兩的銀子，這才相信柳絮兒家現在做那些小玩意兒，真的是掙了大錢的。
晚上的時候何氏高興，看到還買了酒肉，就抓了只公雞殺了，雞肉燉了，雞腸雞肝的切碎了和野菜炒了，切一條五花肉和夏菘炒了，又打了幾個雞蛋炒了，涼拌了一個絲瓜，叫柳絮兒去老屋那邊把她爺奶四叔、小姑全都叫來。
柳絮兒於是領著柳森的手來到了老屋這邊，柳老漢和柳高氏，柳長石當然是高高興興的過來，柳紅還不肯出門，柳絮兒就說：“那未必就永遠不出門啦？”
柳高氏也說：“你嫂子那邊做了一桌子酒菜，絮兒來叫，你就跟著一起來吧！”
跟著一家人也沒啥，柳紅終於也答應了，鎖上了門，一家子就來到了柳長庚這邊。
這晚上一家子就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森子吃的滿嘴流油的，高興的滿屋子的亂跑。柳老漢和柳高氏俱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一個勁的誇獎柳絮兒。
這之後，柳絮兒找了一天空閒時間收拾整理了一下那些兔毛，准備做手捂子等東西。
這一次是把今年冬天的原料都買了的，因此從下個月開始，只需要付櫃台的租金就可以了，柳絮兒的信心很足，何氏的信心也很足，認真的跟著柳絮兒邊學邊做，編絛子瓔珞，勾結絡掛件，繡荷包香囊的，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中元節自然是沒有出去。柳絮兒還惦記著把四叔打毛三的事情給小姨說，又問娘什麼時候回姥姥家？何氏就道過中秋前回去，正好帶點東西回去。
柳絮兒雖然著急，可也沒辦法，只能等著。
一直忙到了中秋節，八月十二日這天晚上，才把所有做好的東西整理了，柳長庚和何氏第二天給送城裡去，順便問問，柳樹和柳林是回來過中秋節，還是在鋪子幫忙。現在柳樹和柳林住在人家那裡，柳長庚就覺著占了人家的大便宜一樣，就算是中秋節想找兒子們回來，也覺著不理直氣壯了。
何氏進城是為了買東西，現在手頭有了錢，也就願意過這些節日了，過節前還想回娘家一趟，總要買些東西的。
柳絮兒在家看著森子，於是中午又給森子烤肉吃。當天下午回來，柳長庚和何氏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因為中秋節和別的日子不一樣，所以柳樹和柳林都回來，石城也回來，鋪子交給小陳叔領著人看著，也保證耽誤不了事情。
這一次帶回來的錢有兩千多文，以前的加上這次的，是這一個鬼月裡所有的銷售了，柳絮兒也清楚，這七八月應該是一年裡最好的時候，其他的月份，恐怕就不會這麼火爆了。
何氏買東西也花了一千多文。其中給何文清的兒子打了個二十克銀的長命鎖，花了五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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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餄餎面
柳絮兒用紅絲線精心的編了個瓔珞,將那個長命鎖穿上了。八月十四日這一天,全家就來到何氏的娘家前莊村。
進了屋一番寒暄,何氏把給爹娘買的東西拿出來,柳絮兒的姥姥就一個勁的埋怨她亂花錢。何氏的大弟妹接過給她兒子買的長命鎖,不好意思的一個勁的道謝。
柳絮兒就趁著大家都說話的時候，把小姨何如玉往外拉：“小姨，上次我娘叫你給我做的幾件衣裳,做好了嗎？”
屋裡人都笑了,姥姥趕緊叫何如玉領著柳絮兒去試試新衣裳，何如玉便領著柳絮兒去她自己的屋。
那幾件衣裳全都做好了，柳絮兒一件件的試，慢條斯理的假裝問：“小姨,做衣裳耽誤你繡手絹的活計了嗎？”
何如玉笑著道：“沒有，你一個小娃操那麼多心干啥？有新衣服穿上就行啦！”
柳絮兒就撇嘴道：“肯定耽誤了，我在城裡就再也沒有遇見著你！小姨，沒啥事吧？”
何如玉就奇怪的看著她笑著道：“當然沒啥事啦，小姨也不是常去，你咋這麼問？你常去城裡嗎？”
柳絮兒就忙道：“也去了好幾回呢！上一次女兒節的時候，我還住在城裡了！小姨，你猜我遇見了誰？”故作神秘。
何如玉正看著她的袖子長了短了，笑著抬頭看她一眼：“誰？”
“那個毛三！”
何如玉臉色一下就變了，猛地抬起頭著急的問道：“你咋遇見他了，你躲沒躲……沒咋你吧？他不認識你吧？遇上那樣的人，趕緊的走遠點……”
柳絮兒毫不在乎的道：“毛三挨打了！差點被我四叔打死！”
何如玉這一下是真的愕然了，怔忪的看著她：“原來你和你四叔在一塊兒？你四叔咋還跟他打起來了？”
柳絮兒就哎呀的叫著道：“我沒和我四叔在一塊兒！我是我爹送進城的，住在石城那邊，還有我倆哥，晚上我和石城跑出去玩，結果就迎面遇上毛三！石城剛拉著我躲起來，結果我四叔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把毛三狠狠的揍了一頓！”
接著柳絮兒就繪聲繪色，連說帶比劃的將四叔的英雄事跡說了一遍，尤其是把毛三扔進了水裡，毛三那求饒的語氣神態，簡直學的惟妙惟肖的。
何如玉要不是吃驚的難以言表，真的能被她逗得笑出來，只呆呆地聽她說著，眼睛眨呀眨的，一會兒，臉紅了，一會兒，又驚得白了。
柳絮兒假裝啥也不知道的口氣，熱鬧的學說完了，還對著何如玉道：“小姨，這下你不用害怕了，我四叔為了你把那個壞蛋狠狠揍了一頓，那個壞蛋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何如玉突然紅了臉，假裝沒在意的口氣道：“別瞎說！你四叔……咋會是為了我……”
柳絮兒依然是一副無害的小孩兒口吻：“咋不就是為了你，我四叔和毛三都不認識，有啥仇要打架？”她看到何如玉雖然面對的是自己這個小孩兒，卻已經是很不自然的低下了頭去，臉都血紅了起來，想來是明白了的，她也不敢說的太多了，於是就扯了扯自己的新衣裳：“反正……我四叔可厲害了！”
何如玉還是低著頭紅著臉，大約是太吃驚了，一時都反應不過來，柳絮兒只好扯著自己的衣裳袖子轉開話題：“小姨，這衣裳咋這麼長？”
何如玉這才抬起頭來，一臉的紅暈完全顯露出來，慌張的忙道：“這是……因為這是冬天穿的，裡面要套棉襖呢，而且，小姨專門做的長了點，就是想讓你多穿兩年。”
柳絮兒就笑著道：“真好看！這顏色真鮮亮啊……我去給我娘看看去！”說著從何如玉這邊的屋裡跑出來，這才吐了吐舌頭，趕緊的又進了正房這邊。
來到正房何氏還有柳絮兒的姥姥看到了，果然停住了她們正在說的話，把柳絮兒拉住了打量，笑著都說好看，姥姥說，絮兒這樣一打扮，粉團團的一個小姑娘。
何如玉卻又攆了來，神情還有些不自然，紅著臉不時的緊張的盯著柳絮兒，柳絮兒猜她大約是害怕自己在這邊也無意的把剛剛那話再說出來，為了叫她放心，於是去找何秀秀玩。
玩了一天，估摸著下午柳樹和柳林該回來了，這才趕緊的回來，到家沒多久，柳樹和柳林也回來了。
柳樹和柳林這半年多的在外面，又跟著先生讀書，又學做生意，兩人從說話到行動間，全都有些細微的變化。
兩人除了帶了一盒六塊月餅之外，還帶了四樣的工具：一把鋸子，一個鑿子，一個刨子，一盒墨斗。
柳長庚看到這些先是驚喜，繼而看到工具大部分是嶄新的，不由得吃驚的道：“這是買的？”這些木工工具可貴著呢，真正要做這個營生的才捨得下本錢買。
柳林搶著解釋道：“我們隔壁的那條街，一個木工工具鋪子關門了，老板要去漢中府開鋪子，這邊的東西全都折價處理，還是小陳叔認識的人，問我們要不要，我和哥都想著爹只有個銼刀和斧子，做小掛件都不順手，總是割了手，又想著這些東西難得能遇上這麼便宜的，最重要的是咱們用的上，長遠的就能用著走了，於是就托小陳叔買了……前年爹你和娘去的時候，工具還沒拿到手，小陳叔也在跟前，我和哥想著當人面解釋不好，就沒說……”
柳長庚忙問：“花了多少錢？”又愛惜的摸著那個刨子。
“二兩並三百文，這就是您和娘這一次來，才拿回來兩千多文的緣故，其實中元節那天咱們掙了也有四千多文。”
柳長庚又吃了一驚，這一次是因為太便宜了，若是正常的去買，光一個刨子也得一兩半到二兩，他忙點頭：“還是……挺好！”雖然不少錢，可到底便宜啊！
“不過墨斗是舊的，人家說送給我們了。”柳林笑著道：“那老板急著清貨，好多東西都比平常便宜了一半。爹，以後咱們的生意做得好了，也去漢中府吧？！”
柳長庚笑了，點頭隨口的答應：“好啊！”又把墨斗拿起來看，那墨斗就是個小盒子，裡面有上面帶著放紙鳶一樣的那種卷線，固定在墨斗上面，用的時候這頭一卷，上面的線經過盒子，沾上了墨汁，這樣兩邊人扯著，彈在要鋸的木頭上，沿著這墨線鋸，就絕對的不會鋸歪，省木頭。
以前何氏做飯的時候，柳林多少都要往廚房跑個一兩趟，瞅瞅做的啥，但是這晚上，一次都沒去，一直和柳樹在柳絮兒的屋裡，嘀嘀咕咕的商量著。柳森好久沒見兩個哥哥了，看到他們興奮的很，一直跟在兩人身後轉來轉去的。
中秋節這天，早上全家早早的起來，洗頭洗澡換衣裳，何氏給幾個孩子做的新衣裳都拿出來給穿上，又拿了些前些日子買的干蘑菇，十來個雞蛋，就帶著柳絮兒先去老屋那邊，幫著柳紅准備晚上的團圓飯，柳長庚在這邊殺了只公雞洗干淨拎著，一家子陸陸續續的來到了老屋這邊。
雞剛剛燉上了，袁豪就來送禮來了，手裡提了只大公雞，還有兩條鯉魚，並送了兩塊尺頭。袁豪還拿來了一樣在西北的鄉下來說大家都知道，但是卻很新鮮少有人見的玩意兒。
一套餄餎面床子，不過這是借的，他家也沒有，從他大哥家借來的。
西北人都知道餄餎面，但是鄉下人能吃的起的很少，這床子一般人家也置辦不起。做餄餎面就需要男的動手，主要是床子太重，女的一般拿不動。
柳老漢看到了大喜，高興的胡子一翹一翹的，一個勁的說跟著袁豪沾光了，又紆尊降貴的來到了他很少來的廚房，囑咐做飯的何氏和柳紅，面一定要揉的勁道！不然做出來的餄餎面不好吃。
兩人笑著答應了，等柳老漢出去了，何氏就低聲笑著跟小姑子開玩笑：“你以後可有福氣了，天天能吃上餄餎面了！”
柳紅就紅了臉低聲嗔道：“嫂子你胡說啥，這是借他大哥家的……絮兒在這兒呢！”對著坐在那裡擇菜的柳絮兒努努嘴。
女人在一塊兒，聊閒話的精神特別足，何氏很想和小姑子聊一聊的，本想把柳絮兒支出去，但是看到柳絮兒面前放著的一大簸箕的菜沒擇呢，支出去又不知道忙到啥時候去了，只能笑著簡單說了一句：“吃喝不愁了。”
柳紅自然是想把話題岔開，她還沒過門的當然抹不開面子，於是便笑著道：“二嫂你們現在不也是吃喝不愁？真沒想到，分了家倒是全都過得好，要是早知道……”一想這話不好說，於是笑著打住了。
何氏就道：“也是運氣好，誰能想到呢……那時候要不是摔了腿，也不能由著幾個小娃折騰，沒想到還真的折騰出來名堂了。”
柳紅就笑著道：“小絮兒也不是瞎折騰，絮兒是學了她小姨了……是不是，絮兒？”
擇菜的柳絮兒就忙點頭：“是啊！”
柳紅笑著道：“絮兒如今有出息，還一直想著她爺她奶呢！我和她四叔都跟著沾光了……前一個月還給我們扯了布，四哥一直念叨呢，說原本想著拿到了夏地主家的工錢，就給絮兒扯塊布料子，沒想到反而叫絮兒先給他扯了一塊料子！”
何氏就笑著道：“這有啥！都是一家人，誰能幫忙就多幫點唄！”
正說著呢，就聽見柳長石在外面叫：“大哥，你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餄餎床子，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個單獨的長長的鐵架子，就好像是梯子一樣，但是小很多，長度就能架在鄉下人的鐵鍋上為宜。最中間相鄰的兩個梯子直角的地方，支出來兩只鐵棍，很短，主要是為了固定用的。
另一部分是一整套圓形的鐵柱狀，中間是空的，圓柱下面一面是封上的，上面分布整齊的圓孔，圓柱上面活的，一片比圓形鐵柱床子身小一圈的鐵片，鐵片上面一根鐵棍。
面揉好了之後，將面團放進這個中空的圓柱中，然後把鐵梯子駕到鍋上，鍋裡煮面的水開了，就把那活的上面那一面蓋上，然後人抓著鐵棍往下壓。（就好像是小時候壓水的那種管子）面就被壓得從下面圓孔裡出來，都是圓圓的，落到了鍋裡。等圓柱裡面的面壓完了，就把床子拿起來，在鍋裡擺一擺，那粘在圓柱下面的面不用筷子攪，就斷到了鍋裡。
揉出來面，最講究就是勁道，勁道了壓出來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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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中秋節
廚房裡正在說話的人就一下子全都閉上了嘴,何氏和柳紅還互相的看了一眼,何氏剛把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准備出去看看。外面擇菜柳絮兒就已經站起來往門口走，走到門口只看到柳濤好像在院裡跑,還沒有看到柳雲兒和馬氏。
她又擔心柳雲兒趁著人忙的時候偷偷的招惹森子,喊了一聲：“森子？哥哥？大哥！”
柳樹就在那邊的樹下面，森子就在他旁邊,正趴在地上抓蟲子,聽見她叫柳樹抬起頭來，看到這邊的柳濤，也明白了,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離開森子，柳絮兒這才放心,又進來了。
何氏和柳紅全都搖了搖頭，也沒說話，主要是不好說啥，門口一黑，柳高氏走了進來，笑著道：“你大哥也來了，還拿了這些東西。”
說著，將一條五花肉，一籃子的干筍放在了桌上：“干筍泡開，五花肉炒筍，雞蛋就別炒了，蒸個雞蛋羹，這才就差不多了。”柳高氏看著案板上已經洗淨准備切的材料道。
柳紅就道：“大嫂不來幫忙麼？”
柳高氏先把她白了一眼：“你到了婆家可不要這樣的刁鑽！”然後又給何氏道：“老大媳婦沒來，老大只帶著柳濤……他也想好好過個中秋節咧！來了又是吵吵鬧鬧，圖啥呀。”
何氏沒法說啥，只能是點頭笑了笑，柳高氏看了看，也沒啥她能幫忙的，於是又出去了，於是何氏和柳紅就在廚房邊聊天邊准備飯菜。
柳林去村裡的雜貨鋪打了酒，廚房把菜先做出來，雞肉是已經熟了的，就把雞拆了一半裝盤，其余的一半還燉著湯。兩人手腳利索的炒了幾盤菜，拌了兩個涼菜，何氏端了過去，男人們先吃。
院裡突然的嘈雜了起來，原來是袁豪要走，還不好意思在這邊吃，被柳長石拽住了不叫走，兩人在院子裡推讓著，柳絮兒伸頭看了一眼，見袁豪臉紅的很，就和這會兒廚房裡小姑的臉一樣紅。
柳絮兒差點嗤的笑出來，接著看到柳長庚過來了，兩人就把袁豪給扯進屋去了。廚房裡何氏好一陣子笑，柳紅就紅著臉一聲不吭的忙活。
因為今天有雞有魚的，又是過節，何氏揉好了面醒著，柳高氏的那一桌已經也擺上了，余下的一半雞舀出來，每個孩子還給先舀了半碗雞湯，魚這邊分了一條，何氏和柳紅炒了兩個孩子們愛吃的菜，把雞蛋羹端出來，叫著孩子們吃飯了，過來圍在桌邊一起吃飯。
柳濤吃飯的時候還無意中叫了柳絮兒一聲‘敗家女’，自從他娘和他說過柳絮兒是個‘敗家女’之後，他就一直記著，就以為應該這樣叫，被柳高氏聽到了，黑著臉把他呵斥了一頓，不准他以後再叫。柳濤還很委屈的嘀咕：“我娘和我姐都說她是……”
“是啥？！”柳高氏再呵斥一聲，柳濤就不敢說話了。柳紅就哄著說了說，不能這樣叫，那是你妹妹！你看人家絮兒比你還小兩個月，咋就那麼懂事？你倆哥哥都上學識字了，你也要懂事點……
等等的話說了一遍。柳濤似懂非懂，反正就是不在招惹柳絮兒，管自吃自己的。柳高氏嘴上雖然呵斥他，不過還是給他碗裡夾著肉菜。
飯桌上說的還是柳絮兒家做生意的話，不過大家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的，都沒說太多，只是約略說了說，柳高氏就考了柳樹和柳林幾個字，見兩人很快就能在桌上寫出來，說話也時常的能帶出來四個字的成語或者典故啥的，柳高氏很是高興。
何氏不識字的，也不知道自己倆娃學到了啥程度，飯桌上看婆婆一考，倆娃啥都能說出來，她就覺著幸好那時候狠狠心，叫倆娃都去上學了！看看，現在連他奶都考不住了！
男人們那邊喝酒，女人們這邊聊天，一直到雞肉吃完了，魚也就剩下骨頭架子了，何氏和柳紅這才起身去廚房准備下面。揉了揉面很勁道，就叫柳長庚過來，把面放進床子裡，柳長庚抓著鐵把一口氣壓到底。
一鍋鍋的面出來了，那邊鍋裡已經燒上了湯，□□面可以涼拌著吃，也可以吃湯面，湯裡面就和臊子面的臊子差不多，蘿卜丁、肉丁、菜丁炒了，然後倒上水，調上鹽、茱萸末，紅紅的一鍋湯。
大部分的都要吃帶湯的，很快的，一鍋湯也差不多了，還想再吃第二碗的，就只能涼拌著吃了，柳長庚的第二碗飯，只要鹽，多多的放辣子（就是茱萸末）！
這一晚吃完了飯都夜深了，月亮升的老高，照的大地一片的銀白，大家從老屋出來，全都興致很高，那邊柳長庚和柳長齊兄弟兩個勾肩搭背的，低聲說著什麼往前走，柳高氏高聲的叫著柳長齊看好了柳濤！
這邊柳長石和袁豪也在說著什麼，袁豪明顯的心不在焉，不停的撓撓頭，往後看看，柳紅當然不會出來，他也只能歎氣，心裡算著還有兩個月……
何氏抱著哈欠連天的森子，一個勁的回頭叫出來送的柳老漢和柳高氏回去：“回去吧！爹，娘，回去吧！”
在院門口又互相的客氣了半天，這才各自回各自的家裡。
路上黑，柳樹怕柳林和柳絮兒走到溝裡去，叫他們倆走在裡面。柳長庚抱過來森子，跟何氏輕聲的說著：“看樣子是搬不到城裡去了……”
“咋？年初的時候不是嚷嚷的凶得很？還嫌是我家把他們耽誤了？”
柳長庚就歎口氣道：“大哥喝的有點多，說了不少……其實沒多少錢，就算是東挪西湊的搬到了城裡去，買宅子的錢都不夠！那手裡沒錢，吃啥喝啥？搬到城裡種地都不方便……大嫂嚷嚷的凶，也是看老三搬去了，眼紅唄。”
“大嫂……也真是的，娘還說，那幾個娃都給教壞了……”何氏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柳長庚搖頭，歎了口氣。
“那老三……總該有個說法吧？這過中秋也不回來，過年也不來……到底想咋？不認爹娘了？”
柳長庚就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這話他敢說？！說了把他送衙門去……他兩口子耍心眼呢！啥話也不說，也不回來也不供養，反正就這樣拖著，我們兄弟三個，還能不供養爹娘？他就算是不給，爹娘也餓不到，就是看爹娘啥時候不能忍了，找到他，看他在說啥。”
“那你們就不能說說？”
“咋說？這話和爹娘都沒法開口，怕爹娘還以為我們也不想供養呢……這話還是爹娘說的好，我們幾個，誰好意思翻這個話茬？惹這個閒氣？”
何氏搖頭歎氣。
柳絮兒第二天見到了石城，石城告訴她，他爹娘商量好了，還是在鄉下住著，生了孩子再說：“城裡好久沒住人，炕還得燒，屋裡說不定還有霉味，得齊齊整理打掃，還是在鄉下暖暖和和的過了年，生了孩子再說。”
柳絮兒聽著點頭道：“是啊，那大宅子就算是打掃出來了，最好還是在晾晾。”又問他：“你的鋪子怎麼樣？”
“挺好的，這幾個月賣的不錯……你的那個櫃台這一次少了很多小玩意兒，看起來空蕩蕩的，估計昨天中秋賣一賣，櫃子都空了。”石城問道：“是不是做不過來？”
柳絮兒就點頭：“是啊，有點做不過來了，尤其是過了中元節到中秋這段時間，都已經是啥都不干了，每天就做這些。”
石城道：“過了中秋節可能就會淡一點，這段時間就慢慢做，別把眼睛繡壞了。”
兩人在石城家門口說話，石城娘在屋裡看見了，出來招呼柳絮兒，見柳絮兒穿著藕荷色的衣裳，笑著誇獎道：“絮兒穿這衣裳真漂亮。”又叫她進去給她了兩塊月餅。
石城娘的肚子已經都能看出來了。柳絮兒出來，石城從後面又跟著跑出來，對身後他娘喊：“我去找柳樹、柳林玩一會兒！”
中秋節玩了三天，柳樹和柳林、石城又回了城，不過這一次呆不了半個月就又回來了，因為秋收開始了。
石城家的地雖然不用他動手收成，但是他也放假了，因為先生在桃花村這邊還有地，先生要盯著自己的地的秋收。
這一次帶回來了三千多文，柳樹也說了，櫃台基本都空了，只有手捂子、香囊那幾樣賣的不好的，其余的基本上都賣空了。不過就算是賣完了也沒什麼時間做繡活了，要把秋收先忙過去。
老柳家依然是商量好，柳長齊和柳長石去夏地主家把工上完，自家的地柳老漢、柳長庚帶著柳樹柳林收割，袁豪依然是先叫兩個人過來幫忙。秋糧收的是蜀黍，沒有夏糧那麼累，一直彎著腰，而且這一次柳老漢和柳長庚也注意了，不叫柳樹和柳林干的太久，干兩個時辰，就叫休息半個時辰，兩個娃這一次倒是沒有生病。
秋老虎還在發威，柳紅因為要嫁人了，所以也不能出去曬了，就在家裡做飯，森子交給她看管，柳絮兒每天早上起來，頭上圍個青花布圍巾，跟著爹娘哥哥一起到地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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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出去掙錢
過了立秋，天氣就轉涼了,西北這邊早晚的溫差很大,中午的時候還暖洋洋的，帶著些夏天的余溫，但是到了後晌,天就慢慢的冷了,天黑之後,甚至起風，涼氣也滲骨。
柳絮兒此時正坐在老屋柳高氏和柳老漢的炕邊,森子就在她旁邊坐著，等著她給自己砸核桃吃。柳老漢依然是坐在炕上,一腳支著一腳伸長了，抽著旱煙。柳高氏坐在炕邊納鞋底。
其他的大人散亂的坐在屋裡。
柳老漢抽了一口旱煙，嘴裡冒著煙圈圈，沒說話之前先警告馬氏：“今天這事是找你們商量，有啥話都好好說，你要是在耍混，你就給我出去！”
馬氏就陪著笑臉道：“爹，您看你說這話……兒媳婦又不是那喝醉酒的男人家，咋還耍混吶……”說著訕訕的看了眼柳高氏。
柳高氏低著頭納鞋底，一聲沒吭。
柳老漢就道：“今天來有幾件事要說說，第一件事，夏地主家去年的時候定下的工，咱們今年給干完了，余下的工錢也結了，這個要商量著分一分。第二件事，柳紅出嫁的日子也沒剩幾天了，大部分的東西，該置辦的都置辦了，今天就商量一下，你們兄弟出點錢的事。”
馬氏聽見第一件事的時候，眼睛一亮，就頻頻的瞅柳長齊，等聽見第二件事，馬上就把眉頭皺的緊緊的，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
柳長齊作為老大接著柳老漢的話道：“爹，你說行了。”
柳老漢點點頭，又看了看炕下面的兒子兒媳婦，道：“如今老三和媳婦去城裡住，也不回來也不說話，啥也不知道……等於沒這個兒子了，就不說了！工是你們兄弟三個去干完的，就你們三個分，去年給的一千文錢，已經是分家錢用了的，那就不算了，余下三千文，就一人一千文，你們看咋樣？”
柳長齊剛一頓，柳長庚就道：“這哪行，爹你這邊也得分吶。”
這一點沒人有意見，於是都點頭，馬氏不關心這點錢，因為她知道，這錢就是分了也拿不到手裡，因為後面還有個要花錢的地方，肯定比這個花錢多。
柳老漢就道：“那就分四份，你們一人七百文，我那一份就九百文，咋樣？沒人有意見吧？”
當然都沒有意見，全都點了點頭。
柳老漢又道：“柳紅出嫁，你們兄弟也得拿點錢或者東西，你娘之前置辦東西的時候，老二已經說了，他給打個箱子，一個炕桌四個小幾子，這是一套，老二媳婦再給做了一套褥子和被面，都是棉花的。前幾天都已經拿來了，我覺著老二這一套就行，老大和老四就照著這標准來，咋樣？”
馬氏一聽大大的松了口氣！她還以為要倒貼錢呢！這樣算下來，七百文倒是差不多了，忙笑著道：“我們是老大，當然不能含糊！別說老二想著，我家長齊也當然想著呢！前幾天的時候還去城裡看好了一套家什，想回來問問娘之後在買呢！”
柳長齊顯然是真的看了，點頭道：“是啊，娘，你家什都置辦齊了？”
柳高氏點頭：“叫人打好了，漆都刷上了，等著去看看呢，家什你不用操心了，買的那些還不如打的結實。”
柳長石就道：“我給錢行了，給一吊錢！買啥我也不知道，娘你看著買行了！”
柳高氏點頭：“這也行。”
馬氏的臉一下子又拉下來了！一吊錢，又搭進去了三百文！她白了一眼柳長石，恨他說得快。
柳長齊便也道：“那我給一吊二百文吧，我是老大，比老四多點。”
柳老漢擺擺手：“就一吊行了，都一樣，不要多了少了的在吵吵。”咳嗽一聲，將已經沒有煙絲的旱煙在炕邊磕了磕道：“糧食的事，你們幾個從頭一直跟著，也都清楚。今年收成好，分的人也少了，交了稅余糧比去年多不少，磨好了粉你們就分分行了。”
這就是說完了話的意思，於是眾人陸陸續續的往外走，柳老漢在後面又說了一聲：“你們兄弟幾個留下。”
柳長庚、柳長齊和柳長石就站住了，柳絮兒把自己手裡剝的一些核桃仁一股腦兒全給了森子，自己下炕來准備抱著森子出來，就在她下了炕一低頭穿鞋的時候，從外面跑進來一個人影，看到森子正拿著核桃仁吃，一把就給全搶了過去，跑出去了！
是柳濤，屋裡的大人全都看見了，柳長齊氣的罵了一聲：“這個兔崽子！”就攆出去追去了。
柳老漢在炕上搖頭：“這是咋教的娃！”
柳高氏害怕柳森哭起來，忙哄了一句：“森子不哭啊！奶在給你核桃，叫你姐姐給你剝了吃！”
森子一來是吃的差不多了，二來在家裡也是跟著哥哥姐姐學的，從沒有搶著吃的習慣，手裡的一把核桃仁被搶走了，只呆了呆，便道：“哥哥吃吧，我不吃了。”發覺自己手裡還有一小塊，於是舔著自己的小胖手給吃了，撅著小屁股要下炕。
柳高氏忙抱了下來，又是心疼又是高興的哄著：“森子真乖，真懂事兒！”重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給森子把鞋穿上，柳絮兒就領著森子出來了。
柳長齊沒追上柳濤，他已經一溜煙兒的跑回家去了，馬氏害怕柳老漢留下柳長齊又商量啥出錢的事，正好柳濤也跑回去了，就急慌慌的喊了一聲：“娘，我先回了啊！那晚上再過來送錢。”急忙就跑了。
何氏這邊沒有急著走，去廚房揉面，柳絮兒和柳森就在院裡玩。
屋裡柳老漢又裝了一袋子旱煙，點著了吧嗒吧嗒的抽著，半晌才道：“老三的事，你們說說，咋辦？老大，他到底是咋想的，你知道不？”
原本以前馬氏和賈氏就走得近，看起來好像就是老大和老三關系近一點，自從柳長貴回家賣地了之後，柳長齊家搬到城裡的事情黃了，柳長齊也看出來了，自己的老婆馬氏是樣樣都想和賈氏比，偏又比不上，再加上賈氏和老三對老人極其的不孝，自己在和他來往的近了，難免被人也看成是個不孝子，因此柳長齊已經是刻意的疏遠柳長貴了。
一聽柳老漢這樣問，就急忙的道：“老三搬到城裡之後，我也沒再見，上次回來的時候見過，也沒說啥……我倒是問了，人家連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柳老漢就道：“這到底要咋，誰也不知道？老三家的到底能有多少家底？賣了地在城裡咋過活的？有啥活計，你們都不知道？老三今後就指望著家裡的？他家裡的娘家能一直供養著他們？”
柳長庚和柳長齊就有點慚愧，他們是哥哥，老三雖說不對，不過他們管自忙自己的事，不聞不問的也是不該，柳長庚就道：“要不我哪天進城去找找問問？”
柳長齊忙點頭：“我和老二一塊去吧！”
柳老漢想了想道：“還是忙完了柳紅的事再說了，就十來天了，別在這中間出點啥不好的事，另外，你們也不要兄弟兩個去，最好誰陪你娘去看看……等我想想吧。”
兄弟答應了，柳長齊看柳老漢接著抽煙，卻沒有說叫他們走的話，於是問道：“咋了爹，還有事啊？”
柳老漢點點頭，道：“老四的事。”
柳長齊和柳長庚回頭看柳長石，這才發現，柳長石今天確實有點沉悶，沒大說話，這會兒也低著頭站在門口，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
柳長庚就問：“老四，你有啥事？”然後一下子又反應過來了，轉頭笑著問柳老漢：“是說親的事？”
柳老漢點點頭道：“是，也不是。”
柳長齊急的笑著道：“爹，你現在說話咋還這麼高深？啥是又不是的？是要給老四定親了？誰家的女子？”
柳長庚看了一眼柳長石，卻看他臉上沒什麼笑意，反而還皺著眉頭鼓著臉，好像憋著啥勁一樣，驚奇的也問：“到底咋了？”
柳老漢就道：“以前咱家啥情況，你們都知道，你們幾個娶媳婦，聘禮啥的都是我和你們娘一點點扣掐出來的，柳紅的聘禮人家給下了二十吊，花了五吊買地，余下的大部分置辦嫁妝了，倒是留了點，要是和你們一樣的娶個媳婦，你們兄弟在攤點，也不是啥難事……不過老四人家不干咧，要自己掙這個娶媳婦的錢。”
柳長庚聽得點頭：“也行啊……咋不行？”他覺著老四能這樣想沒啥啊，正好現在糧食收了，到年底都沒啥事，老四出去找點事做，每年都是這樣的呀。
柳老漢就橫了他一眼道：“你別忙說好……你知道人家要去哪裡？”
柳長庚愕然的問：“去哪裡？”還能去哪裡？不就是附近的幾個縣城？那裡一般能有點活計，在了不起就去漢中府或者鹹陽府，不過那邊花費也大。
柳老漢還沒說，柳長石不耐煩柳老漢這樣的虛張聲勢，好像憋足勁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震驚，然後好跟著他一起反對自己，於是自己先道：“我想去寧夏鎮那邊收點大棗和枸杞！”
此話一出，柳長齊和柳長庚卻是真的大驚！寧夏鎮那邊的大棗和枸杞確實是有名的，前朝還是貢品呢！也有個很大的貨貿市場在那邊。
不過，寧夏鎮是西北要沖重鎮，寧夏鎮外面，就是蒙古韃靼人！每年寧夏鎮都要被蒙古人和韃靼人搶幾次，這些蒙古韃靼人，見了男的全殺，見了女的就搶走，是大明朝的首患。寧夏鎮那個地方，駐兵據說有十幾萬，成天打仗的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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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柳紅出嫁
聽了柳長石的話,果然，柳長齊和柳長庚就馬上反對,柳長齊道：“咋還至於去寧夏鎮？你要娶仙女兒呀？平常聘禮就是最多八吊十吊錢，借一借湊湊就出來了，跑那地方去干啥？”
柳長庚也點頭道：“是啊,那地方太危險了，哪裡還找不到上工的地方？何至於跑那麼遠？”
柳長石早料到了他們不同意，因為他和柳老漢和柳高氏說了之後,爹娘就不同意,他也沒急,就說了一句：“我已經決定了，等柳紅的婚事辦完了就走。”
柳老漢哼了一聲：“一個個的……沒一個聽話的！”
柳長庚皺眉道：“啥決定了,這不是還商量呢？我說了不行啊,不准去！你有出息，娶老婆的錢不想用家裡的，這都沒什麼，周圍上工的地方多的很……再說了，花的家裡的錢，就當你借的！除了兄弟們該掏的一份錢，余下的就當是你借的，你慢慢還就是了，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跑到那地方去干啥？那些蒙古韃靼，都沒有人性的，見人就殺！你要是有點啥事……”
“別胡說。”柳高氏進來了，急忙的打斷了柳長庚的話，點頭對柳長石苦口婆心的道：“是啊，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就為了娶媳婦，還跑到那地方去掙命！何必呢？叫人知道了，都要笑話你呢！”
柳長石皺著眉頭道：“我掙我的錢，光明正大的誰笑話我？爹，娘！大哥二哥，我再說一遍，去那裡收枸杞和大棗不止是為了娶媳婦，我也這麼大的人了，該給自己找點正經事做了……”
“你咋沒正經事做？！種地就是正經事！”柳老漢高聲道。
柳長石忙點頭道：“我知道，爹，我並沒有覺得種地不是正經事，不過我一個大小伙子守著一畝半田，種了田之後也無所事事啊！那點田我一毫不偷懶的，也就用一半的功夫就侍弄了，其他的時候我就攤著手閒著？”
“你要是閒田地少了……”
柳老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柳長石打斷了：“爹！你咋胡攪蠻纏的？我是嫌田地少啦？我這麼大人了，給我掙點家當有啥不對的？難道就守著那點地就對了？”
柳老漢停頓了一下，才道：“那就算你不想閒著，也不用跑那麼遠！”
“我之前和你還有娘說過好多遍了，我跑這一趟就是為了掙點家底，有了家底，我干點啥都行！就去一趟而已！”
柳長齊終於插|進來一句：“那別的啥活的，掙不下家底了？”
柳長石就轉頭看著他道：“大哥，你應該清楚啊，咱們鄉下能有啥能來錢的活計？也就是進城給人打個木工，砌個牆搬運點東西的，幾十文上百文的，能掙下啥家底？這麼多年，你和二哥不是每年都出去上工？咱家有啥家底？還不是到手裡就吃了用了？”
柳長庚和柳高氏基本不說話了，因為他們兩人都能聽得出來，柳長石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柳高氏顯然是心疼小兒子，有道理她也不願意。柳長庚當然也不能表示贊同。
聽柳老漢和柳長齊兩個人辯柳長石一個人，都辯不過，柳長庚突然想到個問題，忙道：“你先等等！我問你，你打算拿多少錢去收大棗和枸杞？那些東西，收的少了不值得跑一趟吧？但要是收的多了，一來你有那麼多錢嗎？二來，你收回來就有人要？要是沒人要咋辦？那不是傻眼了？”
柳長庚這也是因為柳絮兒幾個小娃做生意了，他也跟著聽呀學呀的有了點生意頭腦。
柳長石便道：“我既然要去，當然都想到了這些，那收的地方我找好了……”
“你別告訴我是牙行！牙行可黑著呢！不夠你來回一趟的盤纏！”
“不是牙行，是鳳縣城裡的干果店，和他們老板都說好了，只要是寧夏的大棗和枸杞，有多少他們都要……鳳縣幾家大戶，都說了，有那邊的這兩樣干果，就給送家去。”柳長石也不是傻的，早打聽清楚了。
柳長庚一窒，沒啥說的了，柳老漢也一時想不出來咋反對了，只能氣哼哼的抽煙。
柳長石就道：“爹娘，大哥二哥，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你們放心，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又不是個呆木頭！真要是看到蒙古韃靼人，難道不會跑啊？！跑不了總會躲吧？我一個人藏那裡不行？”
柳長齊呆了半晌才問道：“那你有多少錢？五吊八吊的，掙的錢不夠爹娘受驚的！”
柳長石就道：“我帶三十吊，跟袁豪借的，在加上我自己的錢還有……兩吊。”
柳長齊大驚，柳長庚瞪眼！看柳老漢和柳高氏，兩人似乎是都知道了，臉上都是無奈。柳長庚忙道：“你借袁豪這麼多錢，虧了咋辦？還不上咋辦？”
柳長石道：“我既然借了，就一定會還上，無論如何，這筆生意我也要做成了，一定還上！”
這還真是油鹽不進，誰說都沒用，主要是柳長石的主意已經定了，說的也有道理，年紀輕輕的大小伙子，守著那一畝半田，就窮苦下去？明明有想法也有本事，為什麼不叫出去跑跑？
最後說了半天也沒用，柳長庚唉聲歎氣的出來了，出來看到媳婦和孩子們都已經回去了，只能也回來了。
這事晚上睡下之後和何氏說了，何氏也覺著柳長石的想法其實是對的，只是選的地方和生意實在有點危險，不過，要是不危險，都能做到的生意，大家都去做了，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利在裡面。
何氏只能安慰了一下柳長庚，說柳長石到底是個大小伙子了，能照看好他自己的，他能有這樣的志氣，娶媳婦不願意花爹娘的錢，不花妹妹的聘禮，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兩人誰能想得到，柳長石惦記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柳絮兒啥也不知道，反正點醒的話是和小姨說了的，看小姨當時的樣子，好像也沒有反感，反而還挺害羞的，也許有戲呢，不過接下來她真的就沒有辦法了，這真的要看四叔的努力啦！
十來天，繡著荷包，打著絡子過了，十月初八，柳紅出嫁。
之前柳長庚去給送嫁妝，這才進了袁豪家看了看，雖然是同村的，這還真的是兄弟幾個頭一次去袁豪家，袁豪家是去年訂了親之後，在原來的房子基礎上起的青磚大瓦房，正房三間，兩邊是廂房耳房，院中間左右各三間的廂房，大門左右，一間倒座間，一間雜物間。後院很大，種了些青菜蘿卜，還有葡萄架子，絲瓜秧子。
柳長庚回來了笑著對何氏道：“家裡收拾的干干淨淨的，挺好。”
何氏自然很替柳紅高興。十月初八這天，何氏早早的就起來了，洗漱了天還沒亮就來到了老屋這邊。
柳高氏、柳紅都已經起來了，廚房正在燒水，馬氏居然也早早的過來了，殷勤的幫忙收拾。
洗頭洗澡，絞干了頭發先簡單的盤上，媒婆還有全福娘娘就來了。
其實全福娘娘何氏自己就夠格了，父母公婆都在，兒女雙全的，不過村裡有個全副娘娘，四十來歲了，周圍村子有送嫁迎親的，都願意找她，她也做的熟了，何氏還要忙別的，就依然是請的全副娘娘來給柳紅絞臉梳頭。
家裡這邊，柳樹和柳林前天就回來了，天亮了全家才起來，洗洗吃了早飯，就鎖了門攜家帶口的過來，過來的時候，柳紅已經全都准備好了，穿上了她自己繡的大紅的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坐在炕邊，腳下踩著小幾子，腳上一雙紅繡鞋。腰裡系著一根五彩線的攢花結長穗絲絛，上面吊著一只海棠花絨線香囊，這都是小絮兒送給她的。
柳絮兒在屋裡呆了一會兒，聽著娘還有馬氏和柳紅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就聽見外面鞭炮聲時不時的響起，等到突然炮仗聲音密集了起來，柳絮兒就知道來了，於是趕緊的跑到了外面。
柳樹把森子交給她，囑咐她離門遠點，他自己急忙的就跑過去堵院門，今天他和柳林還是主要的人物咧，好多事情柳老漢都吩咐他們帶著孩子們做，首先自然就是堵門要紅包。
柳雲兒和柳濤也在，還有隔壁鄰居的孩子，一群娃娃在門後面叫著要紅包，院門被急著等紅包的孩子們打開了一條縫，袁豪就把紅包從外面扔了進來一大把。
幾個孩子忙上就去搶，柳樹和柳林抵著門不叫進來，轉頭看四叔，四叔啥時候示意能松開了，就松開。
一身簇新大紅色的袁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進了院門，又來敲房門，何氏和馬氏還有幾個柳紅的小姐妹在屋裡堵著門，叫喊著要紅包，袁豪汗都下來了，紅包送進去了無數個，門就是不開，跟著他來迎親的小伙子們不干了，叫囂著要把門撞開，何氏在裡面問以後過日子聽誰的？袁豪剛說了一句：“聽柳紅的……”
跟著他來的小伙子就不干了：“還沒到鬧洞房的時候咧！再不開門就撞了！真撞了！”
鬧的袁豪又送進去幾個大紅包，然後果然也撞了兩下門，門才順勢開了。
柳紅蓋著紅蓋頭跟著袁豪出來，踩著染了紅色的麻袋到了柳老漢和柳高氏這邊，磕頭行禮，柳高氏眼圈都紅了。
柳長庚帶著柳樹和柳林在門口已經掛了八掛鞭，這是最熱鬧的時候，等袁豪和柳紅出來，鞭炮一起放了起來，整個院門口都被鞭炮的煙霧籠罩住了。
上了花轎，敲鑼打鼓吹嗩吶，熱熱鬧鬧的繞著村子轉了一圈，這才抬回了袁豪那邊。
來女方這邊的客人，便就宴開吃開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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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拉拔
上工分得那七百文錢,柳長庚和何氏商量了之後,並沒有要,另外湊柳紅的分子又給了一吊錢,那七百文就算是孝敬柳老漢和柳高氏的。
分家之後,兄弟們怎麼贍養父母也沒說，給不給錢都沒商量,柳長庚覺著該給,但是想想,自己要是提出來，別的兄弟不知道咋想，到時候又是些說不清楚的麻煩事,索性就不管其他人，自己手頭寬裕點,就孝敬點。
何氏也覺著這樣挺好的，免得生事。
柳紅回門那天，柳絮兒跟著爹娘去老屋那邊，一天沒見柳長石，問四叔哪去了，這才知道柳長石居然去販大棗和枸杞去了！柳絮兒著實的吃了一驚，不過一想也就明白了。
小姨那邊自己都掙錢，奶肯定覺著知根知底的，要是去求親擔心姥娘那邊覺著是想占便宜，四叔自己也要爭口氣，於是先出去掙家底。
其實這樣也好，四叔自己掙了家底，叫姥娘那邊也放心，而且能看到四叔的實心實意，應該也對他們的婚事順利談攏有好處。
不過柳絮兒並不知道寧夏鎮很危險，這都是之後的一段時間，陸陸續續才聽爹娘說的，不過那時候，柳長石走了都好久了。
十一月，人們就有了要過年的意識了，柳絮兒這邊的手工，也全都變成了手捂子、抹額，等等這些棉的東西，中間自然都是加上兔毛的。
八月中秋過了之後，到十月柳紅出嫁，柳樹兄弟倆回來，只帶回來了幾百文錢，一來是生意確實清淡了一些，二來是六七八三個月，把他們的存貨基本上都賣完了。
對於手捂子，柳絮兒還有些疑慮，因為從去年做好了之後，就只有在石城家那個珠寶掌櫃的幫助下賣出去了三個，還有大夫的兩個，然後這整整一年一個都沒賣，柳絮兒擔心這東西確實是賣不動的。
石城只叫她做出來，這又不是吃的，放也放不壞，總比真有了生意，在趕著做強吧？
柳絮兒想想也是，做著這些東西，想著明年的基本方案。這一次就不像今年那樣，好像沒頭蒼蠅一樣，都是到了日子趕貨，一家子忙得不亦樂乎的，可到了九、十月還是斷了兩個月的貨。柳絮兒從現在開始就琢磨好，布置任務。
柳長庚自然是做那些小掛件，因為他現在有了齊整的工具，做的自然更快更多了，何氏就只管繡手絹、荷包、抹額、圍領，柳絮兒就做手捂子，香囊，編絡子、絛子、瓔珞。
至於那絲線勾的小動物，還有五彩絲線，柳絮兒和何氏商量了，不如叫舅媽那邊做，兩個舅媽在家裡都沒啥事，何家那邊的日子也緊巴，既然他們家有了這個能掙錢的地方，拉拔一下親戚也是應當的。
何氏當然是願意了，不過還是問過了柳長庚的意見，柳長庚本就是個忠厚的人，當然更沒意見。
柳絮兒和何氏也商量好，既然把活給舅媽她們，都是親戚她們這邊自然不抽什麼錢，第一次買絲線的錢給墊上，接下來，就是鋪子賣多少，錢都給舅媽那邊多少。
這樣商量好了，全家趁著進城置辦年貨的時候，一起把絲線全都買齊了。第一次舅媽她們不知道買什麼樣的，第二次就不用教她們了，采買的也她們自己來行了。
何氏帶著柳絮兒回了一趟娘家和柳絮兒姥娘還有兩個弟妹說，她們當然很高興，她們也看到何如玉這個小姑子靠著繡手絹都能補貼家用，掙得還不少，她們當然也願意有這樣的好機會。
當然對何氏是再三的感謝，何氏說這都是柳絮兒辦的，兩個舅媽還有點不適宜，笑著給她也道謝。
柳絮兒自然是不敢領，搖著手叫娘趕緊教教兩個舅媽那絲線和小掛件怎麼勾。
其實這兩樣是最好學的，尤其是那絲線，簡單的不能在簡單的，一教就會。柳絮兒根據今年的經驗，叫兩位舅媽年前年後閒暇的時候做，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柳絮兒還惦記著四叔走了的事，小姨知道不知道，正想著怎麼試探的問問，吃飯的時候就聽見姥姥問娘，你們家老四去了寧夏鎮販大棗和枸杞去了？
何氏還挺驚奇的，笑著問娘咋知道的？姥娘就道，聽人說的。
柳絮兒就看到姥姥好像是無意的看了小姨一眼，小姨一直都低著頭，一聲都沒吭。柳絮兒也發現了，小姨今天的情緒非常的不高，很憂愁的樣子。看這樣子，或許是四叔已經和小姨說了？姥娘似乎也是知道了的。
而且吃了飯之後，柳絮兒的姥姥把何氏拉進屋裡嘀嘀咕咕的半晌，等何氏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眼神都不對了，只總拿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柳長庚，弄得柳長庚也跟著奇奇怪怪的看她。
柳絮兒就知道，姥姥這是和娘也說了，她大大的松了口氣！這是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不管怎麼說，四叔能平安的回來，帶回來枸杞和大棗，生意做成了，這樁婚事應該就有點把握了。
十二月初一日，柳樹和柳林並石城一起，從城裡回來了，這幾個月交了租子，就只余下一吊多錢，這也是最後的進項，柳樹回來了之後劃死了帳，算出來今年做生意的所有進項、出項、盈余等等。
進項一共二十七八吊，除去租子、進貨的錢，還有些零碎的耗損，一共是盈余了也有十幾吊錢，今年到了年底這會兒，不但是把欠賬全都換上了，還存了四兩，家裡零用了也有三吊多。
何氏一看零用了三吊多，還吃驚的很，問柳樹沒算錯吧？以前一整年能花了三吊錢不？！
柳樹就笑：“沒有算錯。”
何氏就不停的咋舌，說花的多了，這一年花的實在太多了……然後第二天去城裡買年貨，又花了一吊多，買了二十斤的棉花，這是給幾個孩子做棉襖的。一條豬後腿，這是過年的時候，自家還有老屋那邊吃的。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一家子忙忙碌碌的，過了臘八節，就開始准備過年，何氏已經放下了手工活計，開始忙年。
臘月初十這一天進城，是為了給先生送禮，也是最後趕個集，看看都有啥落下沒買的，就全都買上，之前就說好了，全家都去，連森子也帶上。
石城娘月份已經很大了，這個年自然也就不出來了，家裡采購都是下人出來買，石城聽說他們全家這天要來趕集，和爹娘說了，也跟著來湊熱鬧玩兒。
准備了包括兩石黍，一擔蘋果白菜，一串臘腸，並明年的束脩一起送去給了柳樹和柳林的先生。先生對孩子們采取的雖然是放養的教育方法，但是在他那裡上學的，柳樹和柳林到底還是能學到點東西。
這給先生送禮，也有重的也有輕的，端看家裡的情況了，柳長庚去的時候，正好就遇上了另一家送禮的，這家明顯是城裡人，拿來的是一只金華火腿，十吊錢，把柳長庚驚得。這樣的人家也把孩子送到這個先生這裡來讀書？
進去送禮，柳樹和柳林就沒去，只在門口候著。
臘月過去了一半，柳高氏已經急得火燒火燎的，每天都坐立不安的，寧夏那邊遠，周圍村去的人也少，連個帶信的都沒有！
“你說到底咋樣啊，不會出啥事吧？”何氏和柳絮兒給老屋送豬肉過來，柳高氏就拉著何氏一個勁的說著：“這可把人急……”大臘月的不能說‘死’字，不吉利，柳高氏把後半句咽進去，唉聲歎氣的。
“應該沒啥事吧？”何氏想說什麼，但是看了看柳高氏又沒有說出來，便放棄了現在說別的話題的想法，依舊安慰著：“四弟也是個大小伙子了，能照顧好他自己的，您放心吧，他既然說了過年前回來，那就一定能回來。”
如此安慰了一番，柳高氏好歹是安了一點心。
往年西北經常旱的很，冬天就算是下雪，也都是些雪豆豆，不會太大，這都連著好幾年了，誰想到今年的時候，從臘月十八開始，天突然的變了，漫天遍野的下起了大雪，把整個山，前面的溝渠，全都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遠遠的看過去，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些是道路，那些地方是溝渠。而且這大雪連著下了兩天了，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
瑞雪兆豐年，能下這麼大的雪，老百姓都高興的不得了，只有那些有家人出門在外的，正在回程的路上的人，才擔心不已。
柳高氏這一下真的呆不住了，和柳老漢商量，叫老大去找找吧？
柳老漢到底要穩重點，道：“這大雪下著，老大出門就沒事啦？也是有危險啊，你叫老大去，不是叫老大媳婦背地裡罵你？再說了，雪下得這麼大，老四在外面沒路走，自然知道找地方停下來歇著等雪停，他又不傻！你就安安心心的呆著吧！”
柳高氏雖然著急，但是柳老漢說的也有道理，她也沒辦法。這樣等著，又實在心焦，每天干啥都沒精神，更別說准備年貨了。
柳長庚這幾天天天來老屋這邊，也跟著擔心，看到娘啥也沒准備，柳紅又出嫁了，老兩口不能過年啥也不做，只能叫何氏每天早上過來這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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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馬氏不消停
臘月二十二日,何氏依然和前幾天一樣,大早上就起來,收拾了就帶著柳絮兒來老屋幫忙。明天是臘月二十三日,送灶王爺上天,過小年。
來到這邊的時候，卻看到柳紅正在廚房忙活,發髻已經綰了上去,臉上帶著紅暈,眉梢眼角的帶著那種一看就是新娘子的嬌羞神情。看到她們忙笑著招呼：“二嫂來了，絮兒也來了。”
何氏就趕緊的上去奪她的圍裙，埋怨道：“你都出嫁的人啦,咋還沒數呢？今天過小年，你趕緊回你家忙活去！家裡沒公婆,但是有相公咧，叫你那邊的大伯二伯，大嫂二嫂的知道你今天回來了，還不說你？！”
柳紅就忙道：“袁豪也來了，在屋裡陪著爹娘呢……我也是擔心爹娘擔心四哥……”說到這裡就歎了口氣：“我也擔心，你說這都小年了，咋還不會來？真愁人。”
灶上放上了糖水，粘糜子，攪團幾樣吃的，粘糜子，就是用黍磨成粉，倒入開水鍋裡，一個勁的攪，攪成黏糊糊的形狀，等涼一點就捏成長條形狀，吃的時候便切成圓片片，下油鍋炸，炸出來之後蘸糖吃。這種和糯米糕有點像，不過因為這邊吃不起昂貴的糯米，才用蜀黍粉做。
攪團，也是同樣的，用玉米或者高粱面或者麥面同樣的下到開水鍋裡攪成糊糊狀，將糊狀的從鍋裡倒出來在案板上，涼了之後切成方塊形狀。在鍋裡攪的時候，還有說法，攪多少次，
這兩樣東西都有一個特性，就是比較的粘，攪團還要好點，粘糜子就特別的黏糊，吃到嘴裡嚼不爛，甜味一直在嘴裡。供在灶王台上，也是因為要哄灶王爺吃了，這樣到了天上，給玉帝匯報的時候，就把嘴巴甜的粘住了，不會說人間的壞話。而那糖水，自然是希望灶王爺渴了喝的，甜水喝多了，說出來的都是好話。
“你快回去吧！雖然袁豪也來了，可還是不好，過小年呢，還是在你家過的好！你們倆上面沒有父母孝敬，是省了不少的事，不過有些大規矩還是別錯了，別叫袁家的人看不慣說閒話。”
何氏又催柳紅。
柳紅把圍裙摘下來，歎了口氣這才低聲說了實話：“本來沒想著今天出來的，實在也是……躲出來的。二嫂你不知道，大嫂這一陣子總去我家，每次去還帶著東西，不是說叫袁豪給大哥找點活干，就說叫我給線兒、雲兒也找個像絮兒那樣能來錢的事……你說我哪有那本事？那錢……都是人家袁豪的錢……”
何氏先聽了前面的話，臉都沉了，正要說了一句厚臉皮！後聽見後面那一句，反被逗得‘噗嗤’笑了道：“什麼人家袁豪的，袁豪這個人都是你的咧！他的東西還不都是你的？！”
一句話把柳紅羞得滿臉通紅的，差點撐不住跑出去：“二嫂……你看你說的啥……”
何氏也覺著自己說的這話太肉麻了，呵呵呵的笑著：“嘴快……一時嘴快。”然後就又把臉上的笑容收起來道：“大嫂咋還那樣？！”
柳紅也發愁：“是啊……隔一兩天就來，愁得我……”
何氏把剛剛的玩笑話全都丟了，越想越生氣道：“這事大哥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袁豪有一天遇上了大哥，試探著問了問，大哥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
“那就趕緊和大哥說！”何氏道：“想來大哥也是不知道，大嫂這樣算啥？大哥是袁豪的大舅哥，哪有大舅哥反過來就妹夫找事做的？大哥又不是沒事干，這要是大哥知道了，面子往哪兒擱？！還有那線兒雲兒……氣得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絮兒能掙錢，這事她知道了？”
“那能瞞得住？肯定早知道了。”
何氏就冷笑個不停，真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還是要告訴你大哥，如今除了你大哥，真沒別人能治得了她這病！”
柳紅就愁著臉道：“我就擔心告訴了大哥，大哥也不會講道理，到時候還是打……大過年的……”
“那咋辦？那人……說實話，不打真的是管不住……眼紅的毛病啥時候能改了？”
何氏和柳紅說的是都搖頭，最後也沒啥好辦法。
大年二十三，在柳高氏的愁容中度過了，之後幾天，何氏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天天兩邊飛跑著。
現在不但是柳高氏擔心，柳老漢的擔心在臉上也顯露出來了。柳長庚更是一天兩趟的往村口跑，看看能遇到從外面回來的人不。原本商量的，等忙完了柳紅的婚事就去城裡找找柳長貴談談的，結果也沒去。
柳絮兒並柳樹柳林全都擔心的很，柳絮兒現在也不覺著四叔出去的主意很對了，一直想，要是不趕著過年前出去，等明年二月的時候再出去多好？
一個人拿著五十兩，就算去的時候不顯山露水的，但是回來的時候呢？五十兩是多少大棗和枸杞？四叔一個人帶著這些貨，難道不會被人眼紅盯上？
柳絮兒越想越害怕，心裡擔心的事也不敢說出來，只自己心裡著急。
大年三十，何氏領著柳絮兒先過來老屋這邊，到這邊的時候天才亮，卻看到院門看著，何氏吃了一驚，還以為是柳長石回來了，急忙的進院子叫：“爹娘，院門咋開著？是不是四弟回來了？”
柳絮兒也趕緊往四叔的屋那邊看，一看屋子門好像還是和走的時候一樣，沒啥不同的。
柳高氏從屋裡出來了，愁眉苦臉的：“不是，你爹一晚上沒睡著，這會兒出去村口看去了……”
何氏和柳絮兒的心都是一沉！何氏勉強安慰了一句：“娘，您別急……”
柳高氏歎息著，擺擺手，就進了屋了，何氏也歎口氣，先去廚房把灶火點起來，今天肯定是要做一天的飯呢。
柳長庚帶著柳樹、柳林、柳森進門的時候同樣的嚇了一跳叫：“是不是老四回來了？”
柳高氏都不想說話了，何氏從廚房攆出來小聲示意他別說了，柳長庚一縮脖子，點點頭，把在家殺好的兩只雞，一籃子雞蛋，還有一大籃子的鮮肉，熏肉，白菜什麼的提到廚房來。
現在收拾還早，何氏跟著柳長庚進屋來安慰柳高氏，過了一會兒柳長庚不見柳老漢回來，又有點擔心，於是找出去，到了村口陪著等了一會兒，依然是不見人影，只能回來了。、
回來之後，柳長齊帶著馬氏和孩子們都來了，大冷天了，也只能全都窩在炕上。柳絮兒本來和柳森在柳高氏這個屋，柳樹和柳林在炕下坐著，結果柳線兒就領著柳雲兒、柳濤也來這個屋，柳雲兒看到柳森和柳絮兒，哼了一聲依舊上炕。
柳絮兒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柳森就往炕邊爬，要下去。小森子人雖然小，但是還記事，尤其是柳雲兒那麼的打過他，他記得清楚的很，不至於見她就哭吧，反正見了就害怕，要躲的遠一點。
柳樹給柳森穿上了鞋，又叫柳絮兒也下來，柳絮兒原本不想示弱的，但是一想坐在這裡橫眉怒目的又有啥意思？自己原來也這麼幼稚。還是下來了，准備過來到柳老漢的屋裡，忍受柳老漢的煙熏火燎。
柳高氏正好從正屋出來，看到了就招呼：“你小姑那屋子裡也燒上炕了，你們去坐那邊去。”
他們幾個又來到了柳紅的屋裡，柳紅這邊還更干淨，炕上也沒炕桌啥的，整整齊齊的鋪了床被褥，幾個孩子爬上去坐了，暖暖和和的。
柳高氏端來了幾樣瓜子核桃啥的，對柳樹道：“樹啊，你看著弟弟妹妹們，和你大伯家的那幾個別吵架啊，大過年的不興的。”
柳樹忙點頭：“知道了奶！你放心。”
柳高氏就點點頭，愁眉的出去了。
柳絮兒歎了口氣道：“也不知道四叔有事沒事……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今天要是能趕回來就好了。”
“四叔肯定沒事，放心吧，四叔又不是傻的，有啥不好的事不知道避讓？肯定是路上事太多，走得慢。”柳樹真真是長大了一樣，說話有條有理的：“出門帶著那麼多銀子，他當然會加倍的小心。”
柳絮兒有些驚奇的看了柳樹一眼。
柳林也點頭附和，又道：“對啊，奶擔心是因為奶把事情總往壞處想，越想越把自己嚇得不輕，你別那樣想就行。”
柳絮兒又接著驚奇的去看柳林。
森子就在炕上滾著，問：“姐，石城哥說過年的時候要給我一樣我從沒吃過的好東西，啥時候給我呀？今天都過年了。”
柳絮兒聽了隨口問：“他啥時候說的？”
“就那天！”森子道。
柳絮兒嗤的笑了：“哪天？”
柳樹笑了：“前天吧，石城來找你，你來老屋這邊，我就抱著森子出去和他去了一趟他家的奶牛圈。”
柳絮兒一拍腿，對呀！自己以前還想著養奶牛呢，主要是因為石城家養著，應該知道養殖辦法，後來養了兔子，就把這茬忘了。
“他家的奶牛咋樣？”
“還那樣唄，奶牛都長大了，說是可以產奶了，到時候要開個賣牛奶的鋪子。”柳樹呵呵的笑了起來，顯然是覺著石城的這話是說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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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四叔回來了
森子還在執著的問著石城啥時候把好吃的給他,柳絮兒只能對他道：“今天才開始過年,年要過一個月呢！就是很多很多天,這麼多天裡,石城哥啥時候給你都行。”
幾句話把森子繞暈了,眨巴著眼睛琢磨著到底是啥時候。
幾個小娃在這邊炕上坐著暖和,邊說著鋪子的事，快中午的時候又開始下雪，何氏出來叫絮兒去廚房幫忙,柳絮兒便從炕上下來,穿上鞋去了廚房。
柳長齊家也養了幾十只雞,過年拿了兩只雞過來,並給柳老漢和柳高氏的扯得尺頭,還給了五百文的錢。
何氏在那屋的時候都看到了,見馬氏在旁邊一個勁的笑著，還說他們家是老大，這都是應該的，何氏心裡很是納悶，馬氏難道是變好了？
來到廚房剛把洗好的雞燉進鍋裡，叫柳絮兒把泡好的干蘑菇洗干淨，柳線兒和馬氏就進來了，馬氏笑著道：“咋叫絮兒干這個？線兒，你快端去洗了！”
柳線兒就答應一聲把蘑菇端走了，何氏心裡一沉，已經知道馬氏這又是為啥了，心裡不由得就冷笑，馬氏真真是改不了這脾氣，翻臉無情，轉臉又忘。
馬氏就笑著看著柳絮兒道：“哎呦，絮兒這身衣裳真好看！是新做的？今年絮兒可做了好幾件新衣裳了，這在咱們村可都少見啊！”
何氏和柳絮兒管自忙自己的，誰也不說話，何氏只吩咐柳絮兒去把圍裙系上，又叫她去擇菜，她自己去揉面。
馬氏趕緊的進來灶間和她搶著要揉面，何氏就干脆的放開了手，叫她自己去搶去！柳絮兒卻發覺馬氏進來就沒洗手，這餃子是今晚上全家都吃的，包括自己！於是叫了一聲：“大嬸娘，我給你舀點水你洗洗手吧？”
馬氏聽不出來柳絮兒的話，反倒是因為她對自己說話了很是高興，笑的成了瞇瞇眼的道：“真懂事！絮兒真懂事啊！難怪這麼大點兒的人，也能掙錢了……對了絮兒，你那些繡活兒啥的，也教教你仙兒姐和雲兒姐唄。”
柳絮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想我拿針戳兩下柳雲兒倒是可能！心裡想著，快快的去給馬氏到了一盆水，也沒摻熱水，冰涼的就端過來，笑著對馬氏道：“大嬸娘，洗手吧！”
馬氏高興的都合不攏嘴了，根本就沒發現，一下子就把手伸涼水盆裡去了，涼的倒吸了口涼氣！翻了臉差點就罵出聲來，好在猛地又想了起來，於是把臉重現變得笑起來道：“真涼，給我到點熱水。”
柳絮兒坐下擇菜，低著頭不說話了。
那邊何氏心裡頭笑，又是搖頭，自己去揉面，也不說話，馬氏洗了手，在屋裡轉著也干點活，不過一直試探的問柳絮兒鋪子的事，柳絮兒哪裡肯告訴她！鋸嘴的葫蘆一樣，一句話都不說，終於把馬氏氣的火了，一摔抹布出去了。
出去就聽見在院裡尖聲喊柳雲兒，大約柳雲兒還沒到她跟前，柳長齊的聲音已經響起：“你給我安生點！大過年的你不要惹爹娘生氣！”
柳長齊現在是隨時注意著馬氏。
柳絮兒去看何氏，正好何氏也看她，母女兩個竟然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何氏搖了頭又一愣，心想自己這是干啥？絮兒才六歲啊！懂啥？咋跟大人一樣。
再去看自己的女兒，卻已經低頭下去擇菜，白生生的小臉上帶著股子這個年歲的孩子少見的平靜安寧。
何氏呆了呆，遂把這個也歸咎為懂事，心裡歎了口氣。
柳高氏愁著臉進來了，也不知道干啥，進來了皺著眉頭在廚房裡打轉轉，柳絮兒奇怪的問道：“奶，你是要干啥？想吃啥還是喝啥？”
柳高氏‘哦’了一聲，納悶的道：“我咋進這裡頭來了？我本來是去我屋的……”說著，心不在焉的皺著眉頭往外走。
何氏忙出聲叫了一聲：“娘！您……別擔心，四弟肯定沒事，大雪堵了路，才沒回來的。”
柳高氏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點點頭：“我知道……”出去了。
這一次，母女倆是全都重重的一起歎了口氣。
晚上的時候，更不利的情況發生了，停了兩天的雪又開始下起來，甚至來勢洶洶，鵝毛大雪從天空往下落著，很快，院裡就鋪了厚厚的一層雪。
柳絮兒准備去關院門，站在院中卻呆呆的看著雪景，雪太大了，紛紛揚揚的在空中落下，視線看不到一百米以外，就好像是一團迷霧中。
本來還昏昏的天色，也徹底的黑暗了下來，如今天地間，只有白色。
柳絮兒歎了口氣，轉身正要進屋，突然，感覺眼睛的視線范圍內，好像有什麼。她站住了，定神往前看。
白團團的，好像又沒有什麼，正要走，卻聽見了牲口的蹄子踩著雪的聲音，接著聲音更清晰了，有輪子在雪地裡吱呀呀呀的過來了。
柳絮兒突然就覺著，那是四叔！她睜大眼睛盯著前方，很近的地方，終於看到了一大團的白雪球往這邊走！
何氏在屋門口大叫：“絮兒！你咋呆住了？這麼大雪趕緊關了院門進來！”
柳絮兒剛喊了一聲：“好像是四叔！”
那前面走過來的終於看清楚了，果然是一人拉著車，停在了院門口，對著她叫：“小絮兒！你咋知道四叔這會兒回來？！”笑呵呵的聲音。
柳絮兒登時心都高興的飛揚了起來，大叫著：“四叔回來了！奶，四叔回來了！”跑向了院門外，這才看清楚了，柳長石拉著一頭驢子，驢子拉著一輛車，車上裝的幾個大籮筐，只是他們全都是白的，身上車上都是白的。
柳長石整個人也都變成了白的，笑著過來把她一抱起來道：“終於是趕回來啦！”
屋裡柳高氏已經沖了出來，直接沖到了院門口，便驚慌的喊：“老四？長石？”邊瞇著眼睛看是不是。
柳長石忙把柳絮兒放下，過去對她笑著叫：“娘！真的是我，我回來了……”
話沒說完，湊近了的柳高氏先上下的把他打量了一下，然後突然就重重的打了他兩下：“你還知道回來！你咋不……咋不就在外面算了！你還知道回來！”
柳長石萬萬沒想到被打，都愣了，呆了呆好在還明白他娘，急忙道：“娘，大雪封了路，我也著急……”
剛剛好幾個人都是和柳高氏前後腳出來的，但是都沒有柳高氏這麼快，這會兒才到跟前，這才慌得趕緊拉著柳高氏，勸的勸，叫柳長石趕緊進屋，柳老漢披著棉襖站在門口，還挺沉穩，抽著旱煙袋笑呵呵的看著柳長石，他可比柳高氏穩多了，只笑著點頭：“好，回來就好，平安會來就好。”
因為柳長齊過去把柳高氏扶著往屋裡走，柳長石跟在後面，柳長庚笑著在柳長石肩上重重拍了兩下：“你可回來了！知道家裡多擔心你？爹娘天天的去村口看你！”
柳長石就趕緊的愧疚的道：“大雪封了路……”
“知道知道！快進屋暖和暖和！”
“二哥，你把驢車幫我拉進來，還有車上的東西放屋裡，別叫雪在滲進去了。”既然是親哥，自然不用客氣，柳長石便吩咐道。
柳長庚自然是滿口答應，笑呵呵的過去牽驢車。何氏當然是跟著他幫忙，把驢車從院外面弄進來，柳絮兒就關上了院門，柳長庚看看別的屋都有人，只有柳長石自己的屋裡沒人，於是開開門，將車上的十來個大籮筐全都搬到他的屋裡。
那籮筐一點都不輕，柳長庚搬的還挺費勁。
沒想到馬氏卻跟著進來了，圍著那十來個籮筐嘖嘖的轉著，嘴裡問著：“他二叔！你說這籮筐裡是啥？”
柳長庚沒說話，柳絮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四叔去寧夏鎮販大棗和枸杞，明明都知道，這會兒裝傻呀？
馬氏就伸手想把蓋在籮筐上面的棉被掀開：“嘖嘖嘖，這東西真金貴啊！人都還沒有蓋上棉被咧！倒給它蓋上了！”
柳長庚急忙的制止：“別動手……大嫂，這東西誰知道一冷一熱的會不會壞了，還是不要隨便打開，等老四來了再說。”
馬氏撇嘴正要反駁，一抬頭看到何氏和柳絮兒都在那邊盯著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要和老二家搞好關系呀！於是趕緊換上假笑點頭：“還是他二叔說的對！不動就不動。”圍著籮筐又嘖嘖嘖了半天，這才出去了。
柳長庚直搖頭，叫何氏和柳絮兒出來，關上了門。柳長石這個屋子走的時候也沒鎖，他又不像柳長貴夫妻倆那麼小心眼，一個院住的是親爹娘，有啥好鎖門的？因此門上沒有掛鎖，柳絮兒出來的時候，還有點不放心，回頭看了看，小心眼的想，馬氏不會趁大家不注意偷一籮筐吧？這可是四叔差不多用命換來的。
要說用命換來的這個想法，柳絮兒是因為小心眼琢磨馬氏的話，柳長石自己最清楚，這些東西，真真的是用命換回來的！
只不過現在已經到了溫暖的家裡，周圍都是關心他的家人，他當然不會說那些搏命的事情，只笑呵呵說：“順利，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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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開拓市場
柳高氏高興壞了,將近一個月的心神不安，終於是徹底放下心來,高興的她去廚房，把何氏本來已經放了起來,覺著今天應該是吃不上了的一大塊五花肉又拿了出來，切成丁做了個紅燒肉！
孩子們哪見過這樣吃肉的,紅燒肉端來的時候,柳濤恨不能都嗷嗷叫,柳樹和柳林都盯著發呆，柳雲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柳線兒偷著看一眼又看一眼的。
當然還是分成了兩份,那邊桌子一份，這邊孩子們也少不了,柳高氏有點突然看破人生的感覺，坐下了給孩子們每人夾了一筷子道：“吃！都吃！人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福氣！”
今晚上菜可真夠豐富的，大約是柳絮兒吃的最豐盛的一頓飯了，蘑菇燉雞，姜汁白菜、豬肺湯、涼拌豬耳朵，涼拌豬肚，紅燒肉，清燉魚，還有幾樣子素菜，玉筍蕨菜、黃花菜炒肉絲，清炒夏菘，涼拌野菜，涼拌唧唧菜，雞湯燉凍豆腐。
飯桌上，馬氏就不停的感歎，這日子一下子就好了，真真是一下子就好了！娘你說這是咋回事？
勾著叫柳高氏說柳絮兒家做生意的事，柳高氏雖然高興，可是心眼還有著，也不接她的話，只笑著一個勁的給孩子們夾菜吃。
柳絮兒笑著吃著，看著滿桌子的人，當然自動的忽略掉了馬氏母女，只看著自己的娘和哥哥弟弟，前年的時候，在家裡一起吃年夜飯，自己和哥哥們，全都是一身黑的黑棉襖，兩個哥哥胳膊褲腿處都短了一截，臉上全是憔悴蒼白。爹娘穿著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棉襖，也是一臉的憔悴。
那時候年夜飯做的餃子都是論個給眾人吃的，不是給吃飽，只是應個景。
去年的時候，爹娘還躺在炕上不能動，全家過了個冷情的年。今年就完全不一樣了，自己和哥哥弟弟們穿的都是新做的棉襖，裡面裝的是新的棉花，暖暖和和的，爹娘也有新棉襖穿，吃的已經開始吃紅燒肉了。
日子越來越好，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柳絮兒心裡偷偷許了個願，笑著大口吃飯。
子時的時候去煮了餃子，舀出來熱氣騰騰的，正好外面也開始放鞭炮，柳長石領著一幫孩子去放鞭炮，屋裡吃餃子。等他們放了炮回來，正好第二鍋餃子出來了。
這個年過得很舒心，就連柳雲兒那邊都沒惹事，主要是吃的太好了，眼睛全都盯著吃的，哪裡還想惹事離開？大家心裡都快樂無比。早上的時候，祭拜了祖宗，柳老漢這時候又想起柳長貴來，又念叨了念叨，等有空了去看看老三，大家這才回去了。
到了中午吃了飯，孩子們就熬不住了去睡覺，柳長庚和何氏也小睡了一會兒。
這一年柳絮兒依然是精心的做了幾樣東西去給石城爹娘拜年，正好石城娘要生小孩了，她選了兩雙手捂子，並兩個顏色鮮艷的抹額，送給石城娘。石城娘倒是挺高興的，覺著這小姑娘很懂事，教過一陣她編絡子絛子，便一直把自己看待的很重。
石城聽說她把五彩絲線和勾的那些小動物教給她舅舅家了，倒是沒說什麼，點頭道：“那些東西太費神，還沒多少錢，幾文幾文的，開始還能做做，明年倒是真不用在費這個神了，知道荷包和絛子那些東西六七八月賣得好，就專心做這些。”
柳絮兒道：“還不知道手捂子那些賣的好不好，兔子毛我是再也想不到能做什麼了……手捂子要是賣不動，兔子毛就可惜了。”
石城搖頭：“怎麼會賣不動？之前是因為你只做了新樣式，老樣式沒有做，現在多做點老樣式，價格高點沒關系，老樣式用的兔毛多，只要用的綢子好點，繡花精致點，在這邊賣不掉沒關系，到了漢中府或者鹹陽府總能賣掉，鹹陽你是沒去過，十兩二十兩一個的手捂子我都見過。”
柳絮兒撇嘴：“真的假的？”
石城笑著道：“這有啥好騙你的？你記著，不管是什麼年代，女人和小孩兒用的東西，同樣的東西，用了不同的材料，到了不同的地方，價格能差很多，就像咱們鋪子裡賣的包頭的頭巾，最次的青布花頭巾，五文錢一塊，街面上好點的，也有幾十文的，也有上百文的，而到了鹹陽府那邊去看，幾兩，幾十兩，乃至於上百兩的，全都有！而且也有人買……既然有賣的，自然就有買的。沒有買的，就不會出現賣的！”繞口令一樣的說完了，笑著看她：“我說的你明白嗎？”
柳絮兒明白他的意思，有市場才會有相應的貨物出現，市場需要什麼，就會出現什麼商品貨物。而且他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在這個小鋪子裡一個筒形的手捂子賣十兩二十兩，人家覺著你是想錢想瘋了，可要是拿到鹹陽去，沒准人家覺著很正常。主要是東西要好手工精制，看起來值。
她點點頭道：“明白了，你的意思全都明白。這個我也想了，棉手捂子，我今年也做了大家都戴的圓筒形狀的，應該起碼能賣掉吧，不會像之前的手捂子，擺在櫃台裡就一直沒賣……至於你說的精致點的，我也准備。”
石城點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各自的回家。
和石城商量過之後，柳絮兒回去也認真的琢磨了，這是個好主意，像現在她的生意，已經有點家庭小作坊的形式了，這樣的小作坊，比較的忌諱是東西太雜，因為人手少忙不過來，不如就單單做幾樣最賺錢的，當然，這還是要等有了基礎以後，現在，是一樣都不能放下。
有了這個想法，柳絮兒就和何氏商量，多做些筒形的棉手捂子，因為用的兔毛多，一個就賣五兩，賣不動也沒關系，做好了放櫃台裡，又壞不了，等以後有機會，往漢中府或者鹹陽那邊賣，當然，做的要精致，和繡香囊一樣的水平。
何氏自然是點頭全都答應，如今家裡，這些手工繡活兒，還有木頭小掛件兒，已經是家裡主要的收入來源，且是之前從沒有想到能收入的。
石城和柳樹柳林，在正月十六這天就進城了，一來他們是要看看鋪子的情況，年前銷售的如何，二來，柳樹柳林進城，也是因為這一天柳長石要進城找原本說的那兩家商戶賣掉枸杞。他們倆一聽說，馬上全都要跟著來看看，柳長庚也就答應了。
去年寧夏周邊的枸杞大豐收，而且柳長石去的時候，因為已經接近年根了，大家都急著出貨，因此枸杞的價格比之前柳長石打聽的還要低了一些，大棗的價格就沒有太降。而且枸杞小一點，比大棗能多裝一些，去一趟不容易，因此柳長石全都買的枸杞。
那車和驢子也是到了那邊之後買的，這之前他也想過，回來必定是很多貨物，自己一個人背是背不回來的，因此走路上的時候也就看著，正好到了一個小鎮的時候，有人急著用錢便宜賣驢子和車，於是他就買了。
原本是打算年前給那干果鋪子的，但是因為回來的晚了，大年三十晚上才回來，什麼商鋪也都關門了，因此只能等到正月十六鋪子開門。
石城當然是好奇心滿滿，先不忙著去自己的鋪子，跟著柳長石他們一起來到了城東邊這個鳳縣最大的干果鋪子。
今天干果鋪子開門，不過裡面在收拾，兩個伙計把一袋一袋的干果正在過稱，准備開業。客人也寥寥，如今正月十五都過了，買瓜子花生核桃大棗的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基本上買的都是家裡正常吃的。
柳長石停了驢車，叫柳樹牽住了驢，他進了鋪子，賠笑著問一個伙計：“小二哥，請問你家掌櫃的在嗎？”
那店小二直起身看了看他，問道：“你是干啥的？啥事找我們掌櫃的？”
柳長石忙笑著道：“我年前的時候來過，問過掌櫃的要不要寧夏的枸杞，掌櫃的那時候不是說……”
另一個伙計顯然記著，也停住手裡的活直起身看他：“你咋才來？不是說年前來嗎？”問了一句，卻又不等柳長石回答，就道：“你等著，我去叫掌櫃的。”
說著跑進了鋪子後面，這邊柳長石心裡蠻欣喜的，飽含了希望，出來自己就搬下來一籮筐的枸杞，正要把其他的也搬下來，石城攔了一下：“四叔，等等……他們肯定要先看看貨，不要叫他們覺著咱們很著急……”
柳長石雖然沒做過生意，但是人不笨，石城一說就明白了，忙點點頭，就等著。
很快的，那掌櫃的跟著伙計出來了，柳長石忙笑著迎上去，到底這生意成不成的要看掌櫃的，因此柳長石還是顯得要殷勤一些。石城冷眼看那個掌櫃的，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狡詐全都寫在他的臉上，從鋪子後面走出來的時候，就刻意的放緩腳步，還有點慢悠悠的樣子，臉上的神情就是那種不著急無所謂，甚至還有些不屑一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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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談生意
柳長石帶著掌櫃的過來,掌櫃的捏著自己的幾根胡須在門口就站住了，做出很不在乎的樣子道：“打開我看看吧。”
柳長石便急忙將蓋在枸杞筐子上的棉被打開了。從寧夏回來之後,走路上下了雪，不過幸好他蓋得嚴實,枸杞都沒有淋到，不過為了免得捂壞了,還是在家的時候打開來晾了晾,因此就比他收的時候要干一點,別小看這一點，也好幾斤沒有了！
不過柳長石到底老實,又不是奸商,因此也沒有想辦法再把這枸杞弄得濕一點，反而還生怕太濕了,枸杞品質不好了。
那些枸杞一看就是好品質，個個紅的非常正，圓鼓鼓的，新鮮，上面一點點雜點點都沒有，干淨的很。
掌櫃的就站在鋪子門口的台階上彎彎腰看了看，連走近都沒有，神情淡然依然還帶著點不屑一顧，淡淡的道：“多少錢一斗？”
柳長石頓了頓，道：“之前說過的，寧夏的枸杞都是兩吊錢一斗收的……”
掌櫃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大大的，聲音也提高的數倍的叫道：“你這個鄉下人太不實誠了！街面上的枸杞都是一吊二百錢一斗，你居然要比別人多八百錢！你也太黑了！比我這做生意的人都心黑咧，太貴了太貴了，不買不買。”
柳長石登時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下子呆住看著那掌櫃的，嘴巴囁嚅著，完全不知道咋說好。
柳林和石城反應都不慢，柳林就搶著笑著道：“掌櫃的話不能這麼說……街面上的枸杞都是寧夏鎮的枸杞嗎？前朝的時候寧夏鎮的枸杞還是貢品咧！跟這些家裡種的能一樣嗎？再說了，掌櫃的是生意人，該知道去一趟寧夏多不容易！我四叔命差點都沒有了！能用著周圍的枸杞價格定寧夏鎮的枸杞嗎？”
那掌櫃的吊著眼睛把柳林看了看，哼了一聲：“我不跟你個小娃談生意！”不耐煩的盯著柳長石道：“一吊二百錢！賣不賣？不賣拉倒！”
柳林和掌櫃的說話的時候，石城已經將柳長石拉到了車後面，低聲問道：“四叔，你這些枸杞多少錢進的？”
柳長石臉有點紅，大約是覺著自己是不是黑了點：“八百文一斗……原本是一吊錢一斗的，因為我去的晚了，好幾家都等著賣了貨過年，這才給我讓到了八百文……不過我說的兩吊錢，是在路過的幾個鎮子都問過的，寧夏枸杞就這個公價，我並沒有多要他的，我拉貨回來的時候，一路經過鎮子都問過，大一點的都是兩吊錢。”
石城點頭，低聲道：“你別被掌櫃的那樣子嚇倒了，生意人就這樣，不能表現的急巴巴要你的東西……不能少了，一個銅板都不少。”
那掌櫃的已經不耐煩的對著這邊叫：“咋？到底賣不賣了？不賣我進去了啊！”轉頭又對伙計道：“對了，咱們店裡還有幾斗枸杞呢吧？擺出來沒有？貨倒是夠了。”最後一句自言自語的。
柳林道：“掌櫃的，你想不想談生意啊？”當然這話還是說的很客氣，笑嘻嘻的說著，談生意不能輕易翻臉，因為那樣回旋的余地就小了。
石城也從車後面轉過來，笑著道：“對呀，掌櫃的，你是不是成心的想要這些枸杞，你如果想要，我們就好好說，如果不成心想要，閒的沒事和我們說兩句閒話而已，那就算了，我們還是把東西拿走，免得浪費時間。”
那掌櫃的皺著眉頭把兩個小孩兒一個個的認真看了看，在看柳長石，見柳長石已經靠在車上不說話了，一副完全交給這兩個孩子的樣子，不由得把那小看的心思也收了起來，對著柳長石道：“我說，你是咋？這倆孩子就做主了？”
柳長石點點頭：“就他倆說了算。”
掌櫃的一愣，柳樹呵呵呵的笑。
店伙計也出來了，一個走進了檢查那一筐子的枸杞，還有兩個進去還真搬出來的一筐子店裡的枸杞，不過放的比較的遠，只是叫他們看見，店鋪裡面確實有貨。石城冷眼看到了，先不忙說。
那掌櫃的一聽柳長石這樣說，還有點不習慣，咳嗽了一聲，這才看著兩個小娃：“你們兩個……咳咳，那就說說，到底多少錢？”
柳林笑嘻嘻的道：“兩吊錢一斗，一文錢都不能少了。”
石城也笑著點頭。
掌櫃的就把眉頭皺起來，又去看柳長石：“這兩個小娃啥也不懂！這沒法談了！你到底賣不賣這些枸杞？”
柳長石還沒說話呢，石城已經搶著笑道：“掌櫃的，你就不用說這些了，我四叔把驢車都趕來了，十來筐子都在車上呢，怎麼還能說不賣？掌櫃的說街面上的枸杞都是一吊二百文一斗，雖然你們鋪子的進價我們不知道，不過這話明顯可不實啊！咱鳳縣的街面上，枸杞零賣是一斤一百五十文錢，要是買的少，一二兩的買，更是二百文錢都能賣到，這一斗兩吊錢，你零賣能賺一半還多！要是一吊二百文一斗……這不是開玩笑麼？！”
掌櫃的臉上表情明顯就是一窒，這一次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一些，看石城的眼神也完全不在是看小孩兒的眼神了，頓了頓，那臉上裝的不耐煩的樣子也去掉了，神情認真了些道：“那兩吊錢也太貴了，我實話和你說了，店裡這些枸杞，進價還真的就是一吊二百文錢進的！你這個既然是寧夏來的，我就給你加點，一吊三百文。”
石城一笑，沒說話，這一下換成柳林不耐煩了：“掌櫃的，我們好好的來談生意，別這樣不成心啊？一百文一百文的，就別加了，沒那個功夫耽誤！鳳縣街面上，干果鋪子還不多？”
那掌櫃的就一笑：“你還說到點子上了！鳳縣干果鋪子不少，不過你看看去，開門的有幾家？再說了，你這車上十來筐子，我看著也有三四十斗，誰能吃得下這些貨？我敢說，整個鳳縣，只有我這裡，你才賣的出去！不然，你就拿回去等著放壞吧！”
石城笑著道：“掌櫃的說的不錯，這整個鳳縣，掌櫃的這個干果鋪子最大，不過我也有句話跟掌櫃的說，整個鳳縣，還沒有一家賣的枸杞是寧夏鎮來的枸杞！咱鳳縣大戶人家有多少，縣城遠遠近近的，只有你這一家的寧夏枸杞，你真要是吃下這批貨，還真是不愁賣。所以，誰占這個便宜真還說不清楚，咱們談生意的，不要說誰一定靠著誰，這話真就別說了吧？咱們就說價格的事，你還真別一百文一百文的磨了，兩吊錢，一文錢都不能少。”
掌櫃的有點生氣了，道：“那就算了，我看你們就不是安心來做生意的！正經的大人不吭聲，兩個小娃啥都不懂的做什麼生意？”
柳樹搖頭笑著道：“掌櫃的，我們都是在鋪子裡當學徒的，你不要說我們啥都不懂，我們不敢說啥都懂，但是鳳縣縣城這個街面，哪條街上有啥鋪子，大致的大小我們都知道。一般的行情……我四叔既然去進枸杞了，我們當然就知道打聽行情，不會啥也不懂，所以，掌櫃的你真的要好好談生意，不要唬我們。”
石城笑著點頭：“是啊，掌櫃的總把我們當不懂的人唬咧，鳳縣周圍的縣城也有好幾個，南鄭縣離這邊就不遠，再不行就去漢中府，實在不行就去鹹陽府，小毛驢跑得不快，總也三兩天的到了鹹陽吧？鹹陽府難道還賣不掉？恐怕二吊錢一斗，人都搶咧！”
柳林一聽重重的拍了一下腿！叫道：“四叔！這麼一說干脆就這樣！咱們去漢中府！不過就是一天的路程罷了，你從寧夏到這邊，一個月都走了，還差著一天的功夫？咱們去漢中府賣這些，真的兩吊錢人搶咧！”說著招呼石城把地上放的那一筐子往車上搬。
石城果然就去搬，柳長石已經在旁邊聽的呆了，他也能聽出來，這幾個小娃比自己可機靈多了！這事也就是他們能說成！因此也不做聲的看著幾個小娃折騰。
那個掌櫃的有點著急，也有點窘，沒想到這幾個小娃倒把自己難住了！咳嗽著嗔怪的道：“急啥急啥？！你們幾個小娃，個不大心眼不少！談生意就是慢慢談，咋還說急就急了？你們……先放下，我先看看這枸杞是不是真的寧夏枸杞！不要被你們騙了！”說著過來了，將柳林和石城抬起來的那一筐子按得重新放到地上。
從裡面拿出來了一顆，仔細的看了外形，在放進嘴裡吃了，嚼了嚼，神情思索。
石城看的好笑，和柳林把這一筐子重新放下，等著。
掌櫃的吃了一顆，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對著車上的十來筐道：“全都搬下來，我都要檢查一下。”
柳林一頓，石城馬上就道：“勞駕掌櫃的上車去查，來，我扶著你！別我們搬下來了，你又不要了，我們不夠麻煩的！”
柳林心裡明白，這是一定不能把主動讓到掌櫃的那邊去，叫掌櫃的著忙，不是我們急吼吼的想賣，你看，我們不著急！
柳長石也聰明了，他知道自己談生意一定不如石城和柳林，於是閉著嘴就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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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央媒
掌櫃的招數差不多已經用盡了,捏著自己的幾根胡子終於笑了：“這兩個娃……”他轉頭看著柳長石道：“一吊八百文吧！你叫我一下子拿出來六七十兩，我也緊張,再說了，你這都有點放的時間長了。”
柳長石一聽，一斗也掙了一吊錢了,他就有點猶豫,覺著還行，直起身看石城和柳林。
掌櫃的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動心了，於是大聲道：“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一吊八百文……”
“啥啥啥！”石城和柳林幾乎是一塊兒喊起來了：“誰說定了？！兩吊錢！一文錢都不能少，我們才說定了的！”
掌櫃的於是很不高興的指著柳長石道：“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一吊八百文，已經很不錯了！再要是不行，你們就走吧！我真的不要了！”
柳長石一看掌櫃的火了！要著急了，石城柳林說的容易,真要是弄到漢中府去，不一定就能賣掉，再說了，一吊八百文，也不錯了，之前想的就是一斗掙一吊錢……他嘴巴動了動囁嚅著正要說話，石城已經笑著道：“好好，別生氣別生氣，和氣生財啊！”
柳長石聽了忙點點頭，石城這娃說話真有道理！
那掌櫃的一看柳長石態度軟化，石城說話也明顯是和緩氣氛，心裡挺高興的，這生意應該是成了！一吊八百文。
結果就目瞪口呆的看到，石城招呼了柳林在抬那個筐子，往車上抬，兩個小娃很費勁的，石城還在費勁的說著：“和氣生財嘛！買賣不成仁義在，”吭吭吭的費勁抬著：“咱們做生意的人咧，不圖錢還圖個心裡舒坦咧！真……真要是心裡不舒坦了，這生意也沒必要非得做下去，是吧……柳林？”
兩人把那一籮筐子費勁的抬上了車，兩人扶著筐子喘氣。柳長石有點呆，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幫忙。
掌櫃的已經翻了臉，這場面就沒法圓了，好在他店鋪中也有干了幾年的伙計了，很精明的，一看掌櫃的神情，就知道了，忙跑過來笑著圓場：“且不忙且不忙！掌櫃的，您也別生氣，您看，這枸杞……”低聲說著，把掌櫃的拉進了鋪子。
另一個伙計就出來對石城和柳林道：“說你們不會做生意，就是不會！一點都沒有周旋的余地，還說多少就是多少？咋還一文錢都不少？也就是我們掌櫃的脾氣好，要是別人，早轟出去了！”
石城知道，這是伙計給掌櫃的圓場找面子，送台階呢！他自然不會把事情弄得更僵，笑著沒說話，就默認了他的教訓。
柳林嘿嘿嘿的笑著，對掌櫃的也在大聲說著：“掌櫃的別生氣啊！我們幾個小娃，確實不大懂事，做生意的事情，還真的要多跟掌櫃的學學呢！”
掌櫃的面子圓乎了，這才哼了一聲又走到台階上，背著手對他們板著臉道：“說你們還不聽！脾氣還硬的很，一點回旋余地都沒有，真的就是我！換一個掌櫃的試試，還能你們說啥價，真就一文錢不少？！”呵斥了兩句，又對自己伙計道：“搬下來，全都打開我檢查！”
石城和柳林呵呵的笑，這一次讓開了。
柳長石在旁邊還有點著急，這是到底答應還是沒答應？看了看幾個孩子，好像很沉穩，他就只能忍著，看著來了四個伙計，兩個飛跳上了車，兩個在下面，三下五除二的把車上的十來個筐子全都搬下去，直接搬到了鋪子裡，全打開，掌櫃的過去一筐筐詳細的檢查，每一個筐子都拿出來一顆嚼的吃了。
伙計已經去裡面拿出來了量斗，兩個伙計手腳利索的開始稱量，柳長石本想問問石城這是已經談好了？石城和柳林看到量斗來了，已經一步的竄進了鋪子，緊緊的盯著。
一斗一斗的量，石城和柳林這時候就發揮了小孩兒的認真勁，一定要平平的，一點虧都不吃，柳林還一個勁的念叨呢：“回來還曬了半個月！這得虧多少啊！真真是……虧了！”
好一通忙活才算是量完，四十斗並半斗多的零，又去拿升量，余下的這些有五升多點，掌櫃的已經去櫃台後面了，量好了的伙計就過去和他低聲的商量，這邊石城和柳林也低聲商量。
掌櫃的這會兒也不用裝腔作勢了，直接就把石城和柳林叫過去道：“四十斗並五升，余下還有個一斤多點，零頭讓給我們吧，四十斗，一共是八十吊錢，咋樣？”
“啊，五升不能讓，我們窮苦的鄉下人，一吊錢呢！能吃半年呢。”柳林忙道。
石城也點頭：“那零頭也有二斤了，那些可以讓了，掌櫃的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就別和我們計較了。”
掌櫃的也知道五升不可能讓了，點頭道：“八十一吊錢，好吧？”
柳林好像還有點不願意，叨叨著：“回來的時候真的曬了，虧了點，不然的話，不會有零頭……”
石城就唉了一聲道：“那就這樣吧……掌櫃的是做大生意的人，其實我們真的啥也不懂。”
掌櫃的現在已經不受他的奉承了，哼了一聲，其實今天這生意，算是他沒有談下來，這兩個小娃談了好生意，還在這裡得了便宜賣乖！他又問：“要整錠還是貫錢？”
柳林轉頭問柳長石：“四叔，你是要整錠的還是串錢？”
柳長石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就是談好了？已經能拿錢了，他呆呆地，半晌才反應過來道：“就……整錠吧，零錢那串錢好了。”
掌櫃的點點頭，又叫人拿了銀稱來，當面稱了十兩一錠的銀子八錠，又拿了一吊錢出來，給了石城。這一次石城不接了，笑著叫柳長石過來接了。
柳長石驚得渾身緊繃，緊張的接過來這大幾錠的銀子，手腳都沒地方放了。柳樹從車上拿下來一塊布，叫柳長石把這些錢全都包了拿著。
眾人這才和掌櫃的道別，出來了。
上了車半天了，柳長石才算是反應過來，對石城和柳林道：“我真是服了你們兩個小娃了！咋這麼機靈？那掌櫃的都說不過你們！”
柳林嘿嘿嘿的笑，柳樹也笑著道：“四叔，你要是在鋪子裡當一年伙計，也就知道這些生意人的心眼啦！”
柳長石點著頭道：“真沒想到，你們能學這麼多東西，這些真的是要學啊！不學永遠都不會，笨嘴笨舌的，話都接不上，還談啥生意啊。今天是真虧了你們跟著我來了，不然我叫那掌櫃的坑了都不知道……肯定一吊二百文就賣了！”
幾個小娃嘿嘿嘿的笑。
來到了他們的鋪子，小陳叔也在收拾打掃，准備開業，年前他們的帳結到了十二月，不過鋪子是到了臘月二十才關的門，伙計裡有家就是鳳縣縣城的，十二月開著門工錢結的多，因此一直到二十日才關門，這二十來天，鋪子裡營業收入了二十幾吊錢，柳樹他們的櫃台，賣了兩對手捂子，一個抹額，一個香囊，十來塊手絹。
意外的竟然很不錯。伙計跟石城說，這些都是過年送禮的，又跟柳樹和柳林說，櫃台趕緊的要上貨了，太空了不好看！
柳樹和柳林連聲的答應。只是他們今天出來，還真的沒想著過了年有生意，家裡的東西也不太多，也就沒帶。
帶著十一吊幾百文的錢，大家都是滿載而歸。
尤其是柳長石，已經是迫不及待了。他決定去寧夏之後，確實去找過何如玉，原本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和何如玉說說，不管答應不答應，他都希望她先知道自己咋想的，能考慮考慮。
去了前莊村，找了個小孩兒，給了一文錢說是桃花村的人，叫把何如玉從家裡叫出來，何如玉出來在門口看了看，見是他，猶豫了一下。
柳長石還挺緊張的，害怕她不肯出來，沒想到何如玉還是出來了，而且柳長石說的話她倒是不吃驚，好像是知道了，雖然一直紅著臉低著頭哼哼唧唧的，不過柳長石最擔心的，她聽到了轉身就走的事情倒是沒有發生。
當然他也沒敢就想的多麼的好，告訴她叫她好好的想想，自己過了年，就央媒來求親。
此時柳長石坐在車上，就一直想著這當時何如玉的神情，那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難道是願意？
柳長石當時並沒有告訴何如玉他要去寧夏，不過回來之後去找袁豪，才知道袁豪年前的時候，在城裡無意中遇上了何文宇，何文宇問起他，袁豪就說了。
他去寧夏販枸杞，也是想著自己一個大小伙子了，娶親不能還跟家裡要錢，何況，何如玉也不是別的女人，他也不想委屈了她，更不想自己不能堂堂正正拿著自己掙得錢去求親。最重要的，不想摳摳搜搜的拿著爹娘省下來的幾貫錢，畏畏縮縮的去求親，他要拿著自己掙得錢去！
回到了家裡，去和柳老漢和柳高氏說了自己想求娶何如玉，請柳高氏央媒，柳高氏當然很高興，兒子給他自己掙了大錢娶媳婦，她的底氣也很足！為了給親家給足面子，也請來了鳳縣的那個官媒，就是袁豪找來他們家央媒的，請去前莊村何家說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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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議親（上）
這邊柳高氏請來了媒婆說了求親的事,給了跑腿的錢,媒婆走了，柳高氏才把何氏叫來,跟她說了,又交代了一下,柳長石掙得錢,已經說了，拿出來十吊錢先買兩畝田。
何氏已經聽她娘說了,只不過她娘當時千叮萬囑不叫她問柳長庚，因為親家還沒開口呢，要是問了柳長庚，保不准就傳到了柳高氏那邊，那成啥了？！如今聽了柳高氏要去求親，這才回來和柳長庚說，柳長庚倒是一點不知道，還挺吃驚的，他自然是向著自己的弟弟，馬上就說很合適啊！長石現在手裡有五十吊錢呢！村裡人都傳說他去寧夏掙了大錢，那想嫁個他的姑娘不是多的很？！
何氏白了他一眼，倒是沒說什麼就去做飯了。
柳絮兒這時候才才知道，四叔終於是去求親了，她也算是放下了心頭的一件操心的事，因為現在，另一件事叫她更著急。
柳樹和柳林回來，帶回來了十幾吊錢，當然是很好，但是現在柳絮兒著急的是東西做不出來，如今可不像去年才開業的時候，一兩個月沒什麼生意，現在是只要開門就會有生意，但是貨物供不上，真的著急啊！
年前那段閒暇時間做的手工，在過年的時候已經賣的七七八八，絛子、瓔珞那些的干脆就沒時間做呢！只有做了些手捂子、抹額、荷包這一類過年賣的的。
這天晚上，全家吃飯的時候，柳絮兒就嚴肅的和大家說了這個問題，柳林道：“我早就想說了，那櫃台空著，也不是辦法！每個月的租子可交著呢。”
柳樹道：“對了，妹妹，我還想和你說呢，今年不用像去年那樣，一定要到了季節才做，咱們定下咱們的櫃台賣的幾樣東西，全都開始做，全都保持一年都有貨，這樣，不用到跟前了忙亂。”
柳絮兒愁眉苦臉的道：“我也這樣想過，那些絛子什麼的，也不一定就八月賣，只是說八月賣得好，但是平常不是就一根都不賣了！但是現在根本忙不過來！一年裡倒有好幾個月都是供不上貨。”
柳長庚就一拍腿道：“你都知道那絲線啥的叫你舅媽做，那就在把幾樣費事的叫誰做唄！”
柳絮兒道：“這個我也想了，那費事的繡荷包，編絛子，親戚裡沒有做的好的，絲線啥的，也是因為簡單。”想了想對何氏道：“娘，要不問問小姨，能不能忙得過來？忙得過來的話，把繡手絹的事交給她？她反正有繡花架子，應該能做的過來。”
何氏當然願意，點點頭：“那當然好了……應該沒問題，你小姨原本就做這個，應該是手腳能快了。”
柳絮兒點點頭，問柳長庚道：“爹，你覺著咧？”
柳長庚點頭：“當然好啊。我的那些小掛件，叫你倆哥也學著做，我要是忙地裡，他們有空了可以做幾個。”
柳樹和柳林全都點頭。
柳絮兒就對何氏道：“娘，那你就專做荷包、抹額、手捂子，要是啥時候回娘家，問問我兩個舅媽，跟沒跟我小姨學繡花，若是學了，咱們以後把荷包也交給她們做……當然這個再等等。我就專做香囊，還有編絛子絡子一類的。”
何氏點頭：“行！”
一家子商量好了，便開始實施，何氏正好因為老四求親的事，也要回去一趟，一來柳高氏那邊當然是希望她回去探聽一下情況，二來是娘家那邊，爹娘肯定是需要自己給他們一個意見，老四是丈夫的弟弟，一起住了快十年了，自然也了解。
於是第二天收拾了一下，柳長庚去把柳長石的那驢車接來，趕著驢車送她回娘家了。
這一次柳絮兒就沒跟著，同不同意的，她小娃說了也不算了，再說了，既然已經求親了，如果小姨也願意，反而是姥姥和姥爺不同意，那就應該四叔去努力啊！她一個小娃能有啥幫忙的？
於是就在家裡忙活，柳樹柳林開始做小掛件，他們兩個其實已經做了一些了。
何氏和柳長庚來到了前莊村，果然，柳絮兒的姥姥和姥爺等著她呢，進了門之後，何文清笑著就把姐夫叫著去自己屋裡說話，這邊何氏就被姥姥姥爺拉進屋去。
“你說這都是親戚，這事咋辦？你們家的老兩口是咋想的？”姥爺先開口道。
姥姥是知道的，因為年前的時候，村裡有人向她打聽何如玉的親事，之前都沒人問的，這突然的有人問了，姥姥當然很高興，喜滋滋的回來和何如玉說了，叫她不用擔心。誰知道何如玉當時就說了，不管村裡人說的是誰，她都不願意。
姥姥自然是仔細的盤問，何如玉就說了，為啥村裡人又敢問自己的事了？姥姥奇怪，我哪兒知道啊？
何如玉就說，是因為桃花村姐姐婆家的老四，去把毛三打了一頓……您看毛三這段時間是不是老實了？再沒見著人？
姥姥心思一轉念，再看女兒低著頭的神情，已經明白了。
當時姥姥的想法還不是很肯定，畢竟這事人家那邊沒說呢，她只能心裡存著，怪柳長石和何玉茹吧，好像也怪不著，人家倆人又沒有私相授受啥的，只不過就是柳老四去把毛三打了一頓而已……
為了這事，姥姥過年都沒有過好，想不到這剛過年，柳家就央媒來求親了。姥姥自然是冷眼看看情況。
何氏就道：“我家老四年前的時候去了趟寧夏，當時說的是為了娶媳婦，不願意花爹娘的錢……這以前從沒有過，我當時哪知道，我婆婆竟然……看中咱們如玉了？”
姥爺還沒說話，姥姥道：“未必是你婆婆吧？這都是親戚，又不是沒見過面……你家老四咋想的，誰知道？”
何氏就點點頭：“也有可能是老四先看好了，跟婆婆說，婆婆答應咧。”她看著姥姥姥爺問道：“爹，娘，你們咋想的？”
姥爺就吧嗒著旱煙道：“不知道咧，還在琢磨……都是親戚，這事不好辦。”
何氏就道：“其實柳長石不錯……”
姥姥就哼了一聲道：“你現在是老柳家的人，當然是向著老柳家說話了！倒不是說你家老四不好，這事……不是那麼容易！”
何氏就笑著道：“娘，這事你還真冤枉我了，從我知道了之後，沒給老柳家說過一句話！長庚也根本就沒囑咐我叫我說好話……他大約還覺著這事不難。”
姥姥一瞪眼，何氏笑了，姥爺道：“老四去寧夏，是專門為了掙錢娶媳婦的？倒是有志氣。”
何氏就道：“去年要走，家裡人都不同意，那地方離蒙古人近，太危險了。他就是非要去……現在想想，大約是擔心他的家底不如如玉，委屈了如玉？再加上……親戚之間的，如玉啥情況都知道。”
姥姥就道：“那是！我如玉如今是我家的頂梁柱！他說娶就娶了？”
何氏還沒說話，姥爺就道：“行行行，你一邊兒歇會兒吧！去年沒人求親，你恨不能白送出去！這會兒有人求親了，你尾巴又翹起來了！婦人之見！”
姥姥轉頭白了他一眼，卻真的不在多說了。
姥爺就繼續問何氏：“你家老四這人咋樣？啥情況，啥家底？你給說說。”他笑了一下：“咱們家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說這話你別覺著委屈，如玉確實不能隨便給人。”
何氏笑了笑，她當時的聘禮，聘金加上東西只要了五吊錢，現在一想都肯定比不過何如玉，不過她一來和柳長庚夫妻恩愛的很，二來在婆家也算是舒心著，她家的日子已經是比以前好太多了。同時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不能那十年前比，笑著點點頭道：“爹你看你擔心的啥，我那時候出嫁，都是十年前了，我就那麼眼皮子淺，和如玉比？放心吧，我不會多心。”
笑著說了，這才開始說柳長石：“長石為人不錯，兄弟幾個裡頭，我看他是最好的，辦事有數，也挺有擔當的……就拿去寧夏這件事，我就覺著很不錯，家裡幾個哥哥娶親都是爹娘掏的錢，他就能有那個志氣自己去掙錢，這很不錯了。至於家底，和我們長庚一樣，也是分了一畝半田，不過這一次去寧夏，掙了五十吊錢。”
姥爺和姥姥都是一驚！真不少！
何氏又壓低聲音道：“爹娘，你們可千萬別……別叫長庚知道，我告訴你們這個了……”
何老漢忙點頭：“知道知道！我們要聘禮也不會正好就要五十吊！”
何氏一下子瞪大眼睛：“啥……爹……”
何老漢笑了：“開玩笑咧！緊張啥？”
何氏能不緊張嗎！一開口五十吊，這是獅子大開口，分明就是不同意，把人要嚇回去咧！這以後親戚還咋見面？
姥姥還是忍不住，問道：“就算是有五十吊，下聘禮辦喜事總要花不少，以後他和如玉就仗著那一畝半田過日子？那也太少了……”
何氏道：“那五十吊應該花不完吧？老四已經說了，要用十吊錢買地，大約能買兩畝吧，不知道看好了沒有，買誰的，反正我婆婆這個給我交代了。”她又想了起來，道：“對了，我家絮兒還想著，那鋪子裡的手絹的活，今後就交給如玉，要是能忙過來，就叫如玉繡手絹放在鋪子賣，我們都騰出手去做別的。”
一說這個，也是個重要的事，姥姥就也把話題給拐走了：“你們家鋪子還很掙錢？咋把活都讓別人干了？”
何氏忙笑著道：“那不是我們家的鋪子，就只有個櫃台而已，不過確實賺錢，我和絮兒忙不過來……”至於拉拔娘家的話，就不說了。
姥姥恍然的點點頭，沒問何如玉就已經笑著道：“好啊！那可是好！如玉肯定忙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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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議親（下）
姥爺很不滿意,這些女人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的十萬八千裡之外去了,又給扭回來：“先不說這些……三畝半田，小兩口也行啊！老四倒是有這個心！”
何氏笑著點點頭：“是啊,是個老實的人,干活也踏實,”她想了一下又忙著解釋一句：“那個絮兒找如玉繡手絹的事,和老四的事沒關系，不管這件事成不成,那繡手絹的事都要找如玉的，只要她忙得過來……”
何老漢嫌她囉嗦，根本就沒朝這方面想好不好！直接問道：“住的地方咧？已經分家了，住的地方，成了親之後是不是要分開呀？別的地方有房子住嗎？”
何氏一聽這個就愣了，道：“這個倒是沒說呢……我們分家的時候，老柳家本族就是桃花村的，好多搬走的族人，房子都留著，不過破破爛爛的，和我們家的一樣……不過我們整理了一下，住著這都兩年多了，也好好的，老四要是搬出來，應該也是這樣的房子……或者他還想蓋房子？”農村蓋個房子，好一點的十吊八吊的也是夠的，不過這個確實沒聽柳高氏說。
何老漢就點點頭道：“這都是慢慢要商量的，等定了，一件件的商量……”吧嗒了兩口煙，又問：“你公公婆婆那邊，現在境況咋樣？”
何氏就道：“爹娘現在過得也好多了，柳紅的女婿找的好，柳紅出嫁了，女婿還三兩天的給兩位老人家送東西呢，再加上我們家松泛了，老三的地也在爹娘名下，去年打的糧食不少……”
“那你公婆也有三畝半田？”姥姥忙問道。
何氏點頭：“是啊。”
姥姥和姥爺互相看了一眼，這真的已經不錯了，雖然親戚說親事，不好處很多，但是也有好處，就是知根知底的，柳老四人不錯，這就已經是一個最值得考慮的方向了。
何老漢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樣，你回去和你婆婆說說，咱們是親戚，不過親戚有些話也要說明白，人家不願意親戚之間談親事，就是覺著有些小事上不好說，不過如果我們這邊答應了，比方說成了親住哪裡這些事，就要掰扯清楚才行。”
何氏點點頭：“行，這話我給婆婆說。”
這事就商量的差不多了。柳長庚這邊，聽說何文宇的蘋果樹明年就能結果了，很感興趣的去看了看。
何文宇的蘋果樹有四棵，何家的後院整個全都騰了出來：“當時沒排場好，要是種地裡就好了，沒想到長大了根占地方，原本這裡有個雜物間的，也給拆了。”何文宇說道。
柳長庚就連連點頭：“不錯，這個真不錯！等這幾株掙錢了，再說種地裡的話也行！穩當！”
何文宇點頭，又問他家的那棵蘋果樹，柳長庚笑著道：“也長得挺好，一年裡長得比柳樹柳林都高了，開始抽枝了。”
“這就好，這就好。”何文宇笑著點頭。
何氏又去了何如玉的房裡，媒人已經來過，何如玉知道大姐要來找自己談，低著頭坐在炕邊繡手絹，只輕聲招呼了一句：“姐來了？”
何氏進屋後，先過去看她繡的手絹，問道：“這繡花架子倒是挺好的，一次能繡這麼好幾塊……再要是讓你接活，你忙得過來嗎？”
何如玉倒沒想到她說的不是那件事，低著頭頓了頓，抬頭看她：“什麼活？”
何氏道：“就我們家的那個櫃台，去年的時候試了試，生意挺好的，就是忙不過了，過了八月貨都跟不上了，上一次來，叫你兩個嫂子做絲線那些的，前幾天絮兒和我商量，繡手絹也費事，想交給你，和你兩個嫂子一樣，掙得全是你的，一塊手絹五文錢，當然不用你給古家繡的這個這麼費勁，只要平常人用的就行，我們繡的，你也見過的。”
何如玉啞然，半天才道：“姐，你是不是故意的拉拔咱們家？那些活咋就至於忙不過來？買個繡花架子就行了……”
何氏笑著道：“你咋就那麼心重！再說了，我拉拔娘家有什麼不對，又沒有從婆家拿東西添補娘家……你姐夫都知道，確實忙不過來，我和絮兒，今後就專門繡荷包香囊，做手捂子，抹額這些的，起碼不能叫櫃台有空著的時候。繡手絹對你來說是大材小用的，你繡荷包香囊肯定比我們母女倆好！這不是因為你有這個繡花架子，也正好繡著嘛。”
何如玉想了想，道：“到時候再說吧。”卻沒有馬上的答應。
何氏知道，她是擔心親事談的如何，若是談的不順利，這中間在摻雜上這件事，簡單的事情都給弄得復雜了，何況本還就是件復雜的事情。因此便也點點頭：“也好，等你的事情定了……對了，這事你咋想的？”
何如玉頭深深的低著，半天才道：“爹娘說咋就是咋。”
何氏嗤的笑了：“呦，跟你姐還耍心眼？那時候村裡有人打聽你的婚事，你咋跟娘說，誰你也不答應？”
何如玉登時就滿臉通紅的，連額頭都紅了，頭低的不能在低了，手裡的活也停了，兩只手只互相的攪著。
“到底咋？願意還是不願意？”何氏笑著問，看如玉深深的低著頭，就是不說話，不由得心裡又歎氣，這個妹妹比她小好幾歲，跟她也不是很親，起碼這些體己話不和自己說……
何氏歎了口氣，笑著站起來道：“行了！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我還是去和娘說！”
從何家回來，何氏沒耽誤馬上去和柳高氏說了，當然何老漢說的那話，她要用最婉轉的語氣說出來。
柳高氏是個聰明人，之前知道的早，總覺著不好開口，也想了不少，方方面面幾乎都想到了，就笑著道：“我也是有女兒的人，嫁女兒啥想法也很清楚，房子的事，確實沒和老四商量呢，他這幾天到處看地呢，買的也不多，一兩畝的，這村裡誰能賣地？也要湊機會。不過叫爹娘放心，成了親一定是單出去過！”
何氏很不好意思，訕訕的道：“娘您真的是好人，我都不知道咋說了……”
柳高氏笑，心裡想，老四就喜歡，為了她家如玉跑了趟寧夏！自己這個當娘的能擋得住嗎？
蓋房子這事倒是提醒了何氏，回來了吃飯的時候和柳長庚道：“咱們家蓋房子不？如今蓋房子的錢是有，也蓋到坡上去……咋樣？”
柳長庚一愣，看向了柳絮兒，柳絮兒也愣，柳樹和柳林也愣住。
柳長庚看了看房子：“這房子也行啊，在住兩三年沒問題，等不能住了再說。”
柳絮兒惦記著搬城裡去的事情，忙點頭道：“是啊！娘，咱們這房子也寬敞，爹這兩年修葺的也差不多好得很！不如把錢存著，等多了的話，在城裡買個宅子搬去？”
柳長庚和何氏並柳樹兄弟又是一愣，柳長庚道：“今天你們娘兒倆這是咋啦？一個想蓋房子，一個干脆想搬城裡去！咋，這房子不好？是漏雨呀還是漏風呀？”
何氏‘噗嗤’笑了：“不是……就是想起來而已，咱們有錢……”
“有錢也不能亂花！有點錢就想花了？”
“好好好！你有理！不花了，你存著天天數一遍！”何氏笑著道。這話分明是以前柳長庚說過她的，她倒是記著，今天又拿出來還給柳長庚。
柳長庚被逗得嗤的笑了：“女人真就是小心眼，說你一句你咋記得這麼清楚呢？”
柳絮兒也笑，心裡翻白眼，爹娘你們當著孩子的面這樣打情罵俏真的好嗎？至於城裡買宅子的事也沒說下去，這事提一提，爹娘知道了就行，至於認真的商量，等有那個基礎了再說。
二月初，柳樹、柳林和石城一起去了城裡，依然是住在那個宅子裡，剛過了幾天，石城又回來了，他娘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石城爹高興壞了。
石城回來了三天，在家裡沒有呆多久，反而天天來找柳絮兒，洗三之後又走了，等滿月了再回來。
老何家那邊點頭了，柳老漢和柳高氏很是高興，為了表示鄭重，合了八字之後，老兩口就親自登門，去商量一些細節小事。當然，對於以後過日子來說，也不是小事，比方說，成了親住哪裡的問題。
何氏和柳長庚作為那邊的女兒和女婿，這邊的兒子和兒媳，自然是最佳的中間和事老，牽線人，因此義不容辭的跟著去了。兩家老人本就是親家，互相的都要給存著面子，說話也客氣，什麼事都好商量。
因為老柳家誠意很足，房子的事情也是商量著辦的，柳長石想在離老屋不遠的地方蓋房子，柳老漢來問何家意下如何？覺著不妥再商量，就這一樣已經把姥姥的疑慮徹底的打消了，高興的點頭答應著，好，當然好！咱閨女也不是那不孝敬父母的人，住得近了，來往方便，最好！
柳高氏這邊話也說得很漂亮，你大閨女就是我的二兒媳婦，我還能不知道親家的家教，閨女都是出類拔萃的！
聘金就比著袁豪給柳紅的，下二十兩聘金，其他的東西一樣不缺的添置。這一點完全出乎了何老漢老兩口的預期，因為老柳家的家境哪能和袁家比，柳老四是出去了一趟掙了錢，可他們覺著也不能全都花在娶媳婦的這件事上啊！沒想到老柳家能給這麼多，何老漢倒不好意思，不過少給點這話當然不能說，何老漢又不是二桿子，當下點頭答應，只是心裡想好了，給閨女的陪嫁，自然也少不了。
互相捧著，這事談的很順利。等柳老漢老兩口從何家回來，何家那邊倒是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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