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荀草 -【古來征夫幾人回】《全文完》
頁: [1] 2 3 4 5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32 PM

荀草 -【古來征夫幾人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4-12-25 10:36 PM 編輯

【書名】:古來征夫幾人回

【作者】:荀草

【內容簡介】:

  顧尚錦:禽獸,放開本公主!

  方歸云:不。

  顧尚錦:再不鬆手,我就絞斷你命根子了啊。

  方歸云:絞緊些。

  顧尚錦:……

  一句話文案:和親公主的征夫史!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32 PM

☆、第一章

  秦山關的月色總是格外的明亮,銀藍的光輝鋪灑在關內簡陋的屋脊上,憑添了一股華貴。

  兵營裡面的篝火一如既往地旺盛,映照了無數年輕卻疲憊的臉頰。大雁朝的士兵們高舉著破口的酒碗,大聲的喝彩,揮舞著拳頭對著場中比試的兩人吶喊助威:「將軍,你可不能輸給一個娘們!真輸了我們可會扒了你褲子遊街示眾啊。」

  場中的青年將軍袖口高卷,一雙老鷹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對面之人的一舉一動,聞言『呸』了聲,惱怒的大吼:「你們這群龜崽子,自己打不過她就拖著本將軍下水,現在看我要輸了就落井下石了是吧!」

  周圍士兵轟然大笑:「誰讓將軍你總是自吹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

  青年將軍呲牙咧嘴:「本將軍輸了,你們這些崽子也臉上無光,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唉,你居然還偷襲。」碰的一下,鐵壁般的手肘正好隔開對方的揮擊。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瓷的牙口:「再囉嗦你就真的要輸了。」上半身輕晃,長腿已經到了將軍的面門。

  青年將軍一個鄭板橋,雙掌撐地,單腿趁勢踢向了對方的下盤。那人似驚雀一般騰空而起,嘖嘖喟嘆:「堂堂大將軍居然對我這小女子使下三濫的招數。」

  「呵,都說拳腳無眼了,你敢下場來比試,我們就沒打算把你當作娘們看待。」鐵拳生風,幾次都從對方臉頰邊擦過,帶過的風聲幾乎要割開肌膚,引得周圍幾聲嬌聲尖叫。

  征戰沙場拼殺出來的武藝大刀闊斧且殺傷力十足,女子退無可退,翻身一個後躍直接落在不遠處吶喊的士兵身邊,纖手一揚就將肉墻般的男子擲向了青年將軍,腳下不停,幾個騰跳,從雜亂的士兵中串身而過,有時矮墩如驚嚇的小兔,有時高飛似展翅的飛鳥,不管如何使巧都會被對方緊追不捨,投擲更多笨重或脆弱的物品也無法抵抗將軍的一雙鐵拳。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將小小的休憩場給繞了一個圈。

  青年將軍追得太緊迫,拳頭幾次三番從她背脊擦身而過,女子慌不擇路,身子一矮居然直接竄上了旗桿,如滑蛇一般哧溜的溜到了桿的頂部。

  旗桿軍旗上,一個『夏』字被颯颯得吹得獵響,女子的眼眸如同暗夜裡伺機而動的母狼,冷靜而睿智。

  兩人只僵持了一瞬,將軍幾步倒退,猛地衝刺,居然藉助衝力踩在木桿之上,疾速前行。

  女子倏地一笑,身子一扭卷起鮮紅的旗幟,居高臨下的霍地跳下。抬頭看去,只能看到無邊廣闊的旗幅漫天的覆蓋下來,根本看不見女子的身形。將軍也不懼,五指虛空對著旗幟中間扣去,穿旗而過,錦布破碎的撕拉聲在屏息的場地上有種開天闢地的震撼。

  憑空嬌喝,將軍只覺腕間劇痛,竟是被女子生生折了手腕。他咬牙嗤的一下,抽回了手臂,一腳勾著旗桿,一腳已經對著旗幟連環踢,無數肢體撞擊的悶響交錯。女子借力打力,頻頻向下施壓,眼看就要將青年將軍壓製到底,哪知對方餘下一手用盡千斤之力反撐地面,暴聲大喝,雙腿猛蹬,人們只看見一道身影如脫鉉之箭,狠狠地撞向院墻。

  「公主!」隨著女子飛離的身子,人群中又有好幾道人影飛了過去,堪堪接過女子倒飛的趨勢,摔做了一團。

  「好!」無數的掌聲和喝彩聲此起彼伏。

  青年將軍站起身來,隨意一抖給自己接好了腕骨,吩咐道:「去喊軍醫來。」

  女子推開眾人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抹嘴角少許的血跡:「不用,一點小傷而已,我又不是那嬌滴滴的正牌公主,用不著大驚小怪。」

  將軍還是有點擔心:「尚錦,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出不得一點岔子。」

  顧尚錦笑道:「夏表哥,你也太婆媽了,我說不用就不用。軍醫是給將士們看傷醫病的,不是給我這等閒人開甜湯飽肚子的,別浪費藥材了。」

  旁邊有軍士笑道:「將軍你當郡……不對,你當公主還是以前那副嬌弱身板?看今日的武功,公主離開我們之後肯定也沒少喊打喊殺惹是生非的,你那一點蠻力哪裡傷得了她。」

  夏將軍眼珠子一瞪,單臂一甩就把軍士給打趴了:「那時候她是小兵,受點傷是應當的,現在她是公主,身負重責……」

  「好啦好啦。」顧尚錦擺擺手,由著侍女披上披風,方才的輕鬆笑意已經不見,「本公主自己有御用太醫,用不著你們的軍醫總成了吧。我回屋看傷去了,你們繼續喝。」

  正準備走,夏將軍依然沒有放手:「尚錦,不管你有多大的怨氣,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玩笑。」

  顧尚錦乾笑:「表哥你說什麼呢?」

  夏將軍嘆氣:「在這裡,你天大的委屈還可以抓著小子們海揍一頓泄火,到了。」他揚揚頭,「那邊,滔天的冤屈你也只能一個人吞了。在其位謀其職,你千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則……」

  「好了!」顧尚錦提聲打斷,「我已經不是些許年前的莽撞小兒了。」她頓了頓,遙望那天邊的明月,道:「我都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遵著銀藍的月影一步一個腳印的離開,不能回頭。

  身後是高高肅立的秦山關城墻,身前是暗黑無邊的連綿秦山,腳底的土地那麼的陌生又熟悉。她在這一片天地之間笑過哭過,失去過最信任的戰友,也救下了讓她付諸真心愛意的少年。

  「你不高興。」從黑暗中走來的男子一如既往的來得悄無聲息。

  顧尚錦扯了扯披風,笑問:「怎麼會。你見過傷心出嫁的新娘麼?」

  男子抿緊了唇,一雙鷹目炯炯有神,似天邊最閃亮的星。顧尚錦隨意的坐在地上,揪下一根枯草含在口中:「明日我就出關了,你還準備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男子盯著她唇瓣的乾草:「只要我願意,沒有人可以發現我的行蹤。」

  顧尚錦嗤笑一聲:「太自大了可不好。過於自信就是愚蠢,會讓你丟了性命。如果不是看著你一路毫無動作,在出皇城的第一夜我就把你身首分離了。」她拍拍身邊的草地,「我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的盯著我,坐下。」

  男子只躊躇了一瞬,在她身邊幾丈之遠半坐著。額前的碎髮被山谷裡的風給吹亂了,一襲青黑短衫緊緊貼在身上,那纏繞布條的臂膀上可以看到隆起的肌肉。

  他是一個武人,是一個尾隨著和親隊伍不見天日的潛行者。

  對於顧尚錦來說,他是一個陌生人。

  「讓我猜猜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她說,「你明顯不是來殺我的,那麼就是來保護我。當今皇上、太子,或者是我父王?嗯,也有可能是我舅舅。」

  「不是。」

  「難道是江湖上的朋友?我已經半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難道是以前愛慕我的少年俠士,依靠這種法子來讓我明白對方的真心?真是笨啊,既然傾慕我就要提早說啊,早不說晚不說,等到我被皇伯父指婚了才派人來偷偷告知,也太窩囊了。」

  男子立即否定:「不是。」

  顧尚錦狡詐的眨了眨眼:「難道是你自願保護我?」她眨巴著嘴,乾草從左邊咬到右邊,正色道,「少年,唉,不對,大叔,你跟我是沒有結果的。」

  男子額頭青筋猛跳:「我只年長你幾歲而已。」他想了想,「如果你不願意作為朝廷的工具嫁給蒼蒙的大君,我可以帶你走。」

  顧尚錦瞪大了眼,湊過去悄聲問:「你是說……私奔?」

  男子似乎受不了她身上熏著的木樨香,微不可查的往後傾了傾:「你願不願意?」

  顧尚錦歪著頭琢磨,最終嘆口氣:「天下之大,哪裡有我立足的地方。」

  男子問:「你為什麼不喜歡你的未婚夫?聽聞對方是郯其大草原上第二大部落的大君,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當年孤身一人舌戰趙王數十謀士,硬是從大雁借了三千精兵突入蒼蒙內部,奪回了自己的世子之位。這樣的人,難道不真是你最中意的夫君之選。」

  顧尚錦點頭:「對,沒錯。他還是一個為了權位可以拋棄自己一切人性的野獸。他親手殺了生他養他的父王,腰斬了他父王最寵愛的小兒子,將堂堂老蒼蒙王的側閼氏丟入亂軍中受辱而死。真是我大雁公主夫君的不二人選,對麼!」

  「他那都是被逼的。」

  顧尚錦大笑:「我知道了,原來你是蒼蒙的人。說說,你是效忠你們蒼蒙的新王,還是你們新王最喜愛的側閼氏的左臂右膀?我看你這通身的打扮,在蒼蒙的身份應該不低吧?你是貴族?」

  她的笑聲在寂靜的守城之外迴盪,像極了野狐的悲鳴。她的影子已經逐漸融入了黑夜之中,那隆重的華服掩蓋不住滿目的嘲諷和蒼白無血的面色。

  「你去告訴蒼蒙王,我大雁朝的公主從來不做懦夫,也從來不會做出任何背信棄義有辱朝廷之事。我就算嫁到了蒼蒙,在我們大雁朝的眼中,他蒼蒙的王也只是眾多駙馬中的一個而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34 PM

☆、第二章

  冷月無悲無喜的籠罩在郯其大草原上,輕薄的月紗撫過沉睡的牛羊,越過層巒疊嶂般支著的白色大穹廬,最後從草原女子的珍珠頭飾上擦行而過,將她的表情都映照地清晰透徹。

  郭鶯站在金撒帳前,遙遙的望著草原盡頭的山巒。沉默的秦山在黑夜裡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屏蔽了她與大君的距離,她走不進秦山,也走不進蒼蒙大君的心。

  「側閼氏,很晚了,休息吧。」安夫人第三次來勸說,讓郭鶯不得不收回神色,緩緩的轉身入帳。

  「夫人,你說大君會去哪裡?」

  安夫人親手挑開帳簾,頗為氣憤的道:「還能去哪裡!不就是提前去瞧瞧那匹稀貴的母麗騏。」

  郭鶯輕聲提醒她:「那位可是大雁的公主。」

  「哼!」安夫人不以為然,「側閼氏你就是太輕信,大君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他說要權位,你就嫁給他,讓郭家的武士為了他而衝鋒陷陣;現在他有了權位,又想要大雁的兵馬珠寶,你就支持他去挑釁那些漢兒,打得遍體鱗傷再和談。和談來和談去,拿了兵馬,要了絲綢和寶石,還要女人。我們蒼蒙的女人不行麼?只要他一個眼神,他要什麼樣的女人,側閼氏你哪一次不是親手送到他的面前。可他倒好,偏生看中了大雁最華貴的一匹母馬,居然還要那匹母馬凌駕在側閼氏你的頭上,真是忘恩負義的人哪。」

  「夫人,大君是我心目中最勇武的英雄。」郭鶯頗為不悅,「大君的所思所為向來都以蒼蒙為重,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孤身一人跑去大雁那狡狐之地。再說,他就算去了,也定然是為了和談之事,而不是為了一個女人。」

  安夫人無動於衷:「側閼氏你的心比那剛剛下了羊崽子的母羊還要柔軟。你如果真想知道大君去了哪裡,等他回來你直接問問。」

  話剛說完,那天就有女奴在叫:「大君回來了。」

  郭鶯瞬間從簾子內鑽了出來,果不其然,最大的宮帳裡已經有奴隸在緊張的進進出出,顯然是主人回來了。

  蒼蒙的新王總是來無影去無蹤,除非聽到宮帳的動靜,誰都不會知道大君到底在是不在。也因此,曾經很多次讓他躲過了暗殺和突襲。

  「大君!」郭鶯歡天喜地呼喚著正在更衣的男子。

  對方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等到奴隸們替他換下一身黑衣這才轉過身來,沉聲問:「還沒睡。」

  郭鶯柔順的依偎了過去:「我在等大君的召喚。」

  大君剛毅的臉龐總算面向了她:「明日和親的隊伍就要出關了,你也早點做好迎接閼氏的準備。」

  郭鶯的笑顏僵了僵:「從秦山關到我們蒼蒙大草原少說也要三日……」

  「我知道。」大君將桌上的腰刀重新掛在身上,側過身子從一個青銅罐子裡抓了一把香灰撒到了獸頭爐子裡,本來就極淡的木樨香又重新濃烈了起來,將女子身上的青草味都給掩蓋了過去。

  「我說的是你們郭氏一族。」

  郭鶯坐直了身子:「難道在大君的心目中,我們郭氏大族還沒有大雁的一個女人重要?」

  大君嘴角揚起,眼角斜睇著她:「側閼氏,那個女人將會是我的齊娜,她是大雁的鸞鳳,她的身後代表著大雁王朝。你想說你們郭氏比得過大雁嗎?」

  「可是我們郭氏才是大君你最信任的大族,我們的武士才是蒼蒙最堅固的盾牌。」

  「你錯了。」

  郭鶯委屈的注視著她最愛的英雄:「我哪裡錯了?」

  大君寬硬的手掌撫著她的頭頂,像是在教導著不懂事的孩子:「你錯在以為我軻華姓郭,而不是姓方。」

  郭鶯大吸一口冷氣,即刻跪拜了下去:「大君,我們郭氏並沒有要取代方家的野心。」

  軻華並沒有叫她起身,郭鶯越發忐忑,叩拜道:「格帕欠天神在上,我向您保證,我們郭氏永遠是您最忠實的奴僕,我們的武士是您最鋒利的刀箭,我們的牛羊是您取之不盡的財富!」

  「好了。」軻華展開手掌伸到她的面前,「我相信你。」

  郭鶯哽咽著,淚光盈盈的凝視著他。

  軻華笑道:「你真不像我們郯其大草原上的女人,這樣的溫婉,這樣的忠貞。」

  郭鶯抹著眼淚:「我這樣不好麼?」

  「很好。」他說。

  郭鶯輕輕的依偎在他的腳邊,小聲的問:「那大雁的女子是怎樣的?我聽說那裡的女子異常的秀美端莊,比草原上最艷麗羽衣甘藍還要多情,比初春最堅韌的芨芨草還要孤高,是不是這樣?」

  「你聽誰說的?」

  郭鶯嘆道:「如果真是這樣,大君定然喜歡大雁的公主多於我了。」

  軻華隨手指了指酒壺,郭鶯溫順的給他斟酒,並且遞送到了他的唇邊。

  軻華頗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很平靜地說道:「我沒有見過那公主,無法給你答案。」

  郭鶯驚喜道:「當真!」

  軻華不答,自己接過了酒杯喝了乾淨,再一抬手已經拿過了桌案上的牛皮卷看了起來。這是他即將忙於公事的徵兆,就算是趕人,郭鶯卻也滿心歡喜的蹦跳著出去了。

  軻華沒有抬頭,他只是很熟練的揀起獸頭銅蓋,一絲不差的扣在了香爐上,裊裊的輕煙飄起,飄出了白色的帳篷,飄浮在了那廣闊的草原上,經久不散。

  「也不知道這木樨能不能在草原上存活。如果不能,就只能等趙王府派人一起送來了,一年一次,少不得又會讓公主傷心。」

  吳越瞅了瞅侍女手上捧著的種子,袋子有很多個,裡面俱都盛裝著不同形狀的種子。他拿出一顆仔細嗅了嗅:「這是丹桂,最適宜種植在北方苦寒之地。」他又翻開其他錦袋,「剩下的這些金秋桂、玉玲瓏就難說了,雖說同樣能夠碾制木樨香,可在這草原上它們比那些野草都不如,活不下來。」

  侍女惋惜了一聲,還是仔仔細細的將種子都收納好。

  吳越寬慰道:「沒什麼可惜的,說不定在蒼蒙呆久了公主也就逐漸膩了木樨香的味道,轉而喜歡上別的什麼。」

  侍女鄙視他:「我們公主可專情了,這木樨香她可是從小就喜歡,一直沿用至今。」

  吳越幽幽地道:「你忘記了一句話,入鄉隨俗,再如何喜歡,到了這荒蕪的大草原也不得不捨棄了。」

  侍女皺著眉頭,總覺得他話裡有話,正準備再問已經有人敲打車窗:「吳大人,公主有請。」

  吳越抽去窗口:「公主可說有何事?」

  傳信的侍衛只說:「方才蒼蒙的使者進了公主的鳳駕。」頓了頓,悄聲補充,「我看他們手上還捧著一些東西。」

  吳越一驚,急忙撩衣跳了出去,經過通傳才上了鳳駕。

  雌鳳朝陽的屏風前,公主顧尚錦懶洋洋的靠在矮榻上,見著他就揚頭:「這些人大清早的就像一群野游的旱鴨子般跑到本宮面前嘰嘰喳喳沒完沒了,本宮已經表明聽不懂他們蒼蒙的方言,他們還不肯罷休,手舞足蹈的差點要成跳大神的了。只能讓人喚你來轟人,快點弄走他們好讓本宮繼續去睡個回籠覺。」

  吳越輕咳一聲,先端詳了一番顧尚錦的神色。因為是被強行拉來會客,她只戴著一頂三尾金鳳銜紅寶石髮冠,彩蝶迷花八幅裙一路從榻上鋪延到了兔毛氈毯,金粉披紗之下似乎依稀可見未著鞋襪的玉潤腳尖。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一旁的侍女順著他的眼色看去,臉色微變的擋住了春光,還不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吳越瞬間覺得喉間有點涼颼颼的,他好像聽聞過這位公主身邊得力之人俱都武藝高強,輕易招惹不起。

  那邊好不容易等到了大雁的譯史,克古塔幾乎是怒髮衝冠的對著吳越氣道:「吳大人,你們大雁是藐視我們蒼蒙嗎?」

  吳越正色道:「此話怎講?」

  克古塔指著箱子裡面的物品:「我好心好意的送來出嫁的衣裳首飾,居然被你們大雁的公主嫌棄。」

  吳越一愣,眼角偷敲顧尚錦,對方似乎真的聽不懂蒼蒙使者的話,自顧自的由著侍女們揉著太陽穴提神。

  「不知貴使是如何與公主說明來意的?」

  「還能如何說,不就是讓公主換裝,等著迎接我蒼蒙大君的親臨。」

  吳越悠長的『哦--』了聲,「然後公主如何回答?」

  「公主點頭了。」

  吳越覺得喉嚨又有點癢了:「再然後?」

  「然後我就說要教導公主面君的禮儀。」

  「面君,嗯,公主如何說的?」

  「公主笑著點頭了。」

  吳越『啊--』的點了點頭:「然後?」

  「我就等著公主換裝,可是她只讓女奴們捧出無數的金冠,試了一頂又一頂,對我蒼蒙送來的衣裳碰也不碰。我詢問她何時學禮儀,也當著她的面示範了一遍又一遍,她卻坐在那邊像一尊泥塑一樣,一動不動。」

  吳越再一次轉頭偷敲顧尚錦的神色,正巧對方似乎也養足了精神,無限慵懶的睜開了眼眸,若有似無的瞟向這廂。饒是遠離官場是非,不善於察言觀色的譯史大臣,也可以從那雙眸中讀出赤果果的輕蔑和嘲弄。

  吳越看著侍女們揉弄穴道的手指,無端的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也在疼痛不已。

  他正了正青藍的大雁官服,直起腰桿:「本人有個疑問,不知道大使能否替我解答一二?」

  克古塔冷哼:「你說!」

  吳越沉聲道:「不知道大使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請求公主換裝?是你蒼蒙的使者身份,還是以你蒼蒙子民的身份?如果是使者,你蒼蒙的使者憑什麼對我大雁朝的公主提出要求?如果是子民,你小小一介臣民居然敢對你們蒼蒙未來的閼氏指手畫腳,你好大的膽子!」

  克古塔一震,寬闊的車架內明顯可以聽到女子的輕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52 PM

☆、第三章

  吳越深深的鞠躬,再一次面對著蒼蒙的使者。

  他的脊梁更加挺直,面色嚴峻,雙手攏入窄袖中,以凜然之姿立在眾人面前:「你們這是在挑釁公主的權威,是在試探我們大雁朝的底線,更是是在蔑視兩國和談的可行性!這讓我等不得不懷疑你們蒼蒙和談背後的野心!

  你們和親是假,挑起兩國的戰爭是真!

  你們想要看著蒼蒙的子民再一次因為你們的愚蠢而流盡鮮血嗎?你們認定我大雁朝的將士們的刀劍不夠鋒利,馬匹不夠強壯,我們的怒火不足以將郯其大草原燒得寸草不生嗎?你們覺得我大雁朝的帝王真的會容忍臥榻之旁有一頭披著羊皮的豺狼酣睡嗎?」

  克古塔瞠目結舌:「譯史,我並沒……」

  吳越大喝:「你們敢不敢直言,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都是蒼蒙的新君的授意?你們敢不敢承擔兩國史書對你們的口誅筆伐?你們敢不敢堂堂正正的面對兩國將士親口對我大雁朝的公主不遜?」他霍地踏前一步,翹頭皮靴在地毯上震出深深的印痕,發指眥裂:「說!」

  克古塔鼻翼劇烈的煽動著,那高揚的頭顱低了下去,雙臂貼地,臣服姿態:「請公主原諒我等的失儀!」

  顧尚錦明眸流轉,纖指點了點那疊衣帽之間的飾品,侍女小心翼翼的捧上前。她隨意地揀起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套在了光潔的指尖,伸展手臂由侍女們攙扶著漫步到克古塔幾人面前。

  暗香浮動,克古塔眼前方寸之地只能見到一片金光閃閃的流光溢彩在緩緩的淌動。香入脾,金入心,讓他恍惚中記起了參拜格帕欠天神的那一日。陽光那麼的耀眼,靜靜的溪流在不遠處泛出魚鱗般的光輝,雜草間的碎石圓潤,身前跪拜的父母那麼的虔誠,高處的合薩吟唱著古老的經文,沾著神水的蒼老手指點在了額頭,一下一下。

  「起來吧。」她說。

  克古塔看向吳越,對方依然憤怒,壓抑地聲調不輕不重:「願大草原上最古老的天神保佑蒼蒙,包容爾等的錯失。我們大雁的公主有最豁達的胸懷,她的寬容和慈悲饒恕了你們唯一一次的錯誤。」

  顧尚錦帶著寶石戒指的手虛扶一下,克古塔在那一雙柔荑下抿緊了唇,行著禮倒退了出去,沒有抬頭。

  待到幾人已經下了車架,原本壓抑窒息的車廂頓時一送,侍女們只覺得肩胛都僵硬了。

  顧尚錦輕笑道:「做得不錯。」

  吳越摸了摸鼻翼:「公主不是不通蒼蒙古話麼?」

  「咦,我有說過麼?」

  吳越眨著眼:「當初太子殿下特意提醒下官,一定不能因為公主不通番話而讓您被人欺辱而不得知……」

  顧尚錦啊了聲,將一盤點心推到吳越面前:「太子最喜歡忽悠人了。」

  「那是。」吳越小心捏起一塊糕點咬了口,一旁的侍女順時奉上熱茶,他詫異的瞧了眼,乾笑道:「公主身邊能人居多,方才小臣獻醜了。」

  顧尚錦笑得越發開心:「我知道太子為何將你派到我身邊了,果然是個實誠之人。就連謙虛的話從你口中出來都覺得是肺腑之言,讓人不得不信服。」

  吳越放下茶盞,面上有點發熱:「微臣的雕蟲小技哪裡敢在公主面前班門弄斧。」他斟酌了一下,「公主今日的下馬威當是集天時地利……」

  顧尚錦拂了拂衣袖:「你知曉你為官幾載卻一直沒有升遷麼?」

  吳越沉默。

  「一是因為太子找不到合適的位置讓你一展所長,二是因為你太實誠了,心裡埋不下任何話。」

  「是。」他吁出一口氣,「以後,小臣定然不會讓您失望。」

  一旦自己的直系掌權人指證你的錯誤,那麼她一定是希望你有所改正,這樣才方便其以後展現更大的才幹。

  吳越懂人心,可他不擅長官場的虛虛實實。

  「太子的眼光總是太奇特,這樣傻的人也只有他看得上。」

  一旁的侍女青霜拉好車簾,回頭笑道:「也只有這樣的人才不會抱怨,覺得太子在變相的貶他外放了。」

  顧尚錦莞爾,毫無形象的伸了一個懶腰:「忙活了一早上,瞌睡都沒有了,得找點事情打發無聊啊。」

  懶腰還沒伸展完,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嘩,不多時,就聽到層出不窮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克古塔在高聲喊著什麼,瞬間就被馬匹的嘶鳴掩蓋了。錚錚的刀劍出鞘聲盈滿了耳膜,車廂內原本嬌柔的侍女們俱都退了那股子柔弱,不知從哪裡抽出了兵器橫裡在四周。

  顧尚錦眉目動了動,由著青霜替她著上鞋襪,撫平衣裙披紗。

  『碰!』的巨響,鳳架的車門被蠻力打開,一個魁梧的身影夾帶著風沙走了進來。

  雄鷹般銳利的目,高挺的鼻梁,因為冷漠而緊抿的唇線,繡著圖騰的大袍下擺在風中飛揚著,左肩上銀製的狼頭露出尖利的牙齒,在他背後那一望無際的草原襯托下閃著刺目的光芒。

  他的腳底,由克古塔為頭跪拜了一地的蒼蒙武士,像是叩拜神座上的王者。

  不知何時,風聲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那堅韌的碧草深深的扎入土地中不懼的搖擺著,遙遠的盡頭已經高升的太陽折射在馬鞍上,揮灑出七彩的斑斕。

  顧尚錦似乎嗅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踏足草原嗅到的清香,那些任意奔馳的駿馬,雄壯的將士,適意大笑的人們多麼的滿足。她假裝鎮定的行走在這片貧瘠又富饒的土地上,心底發出單純的笑聲,一路笑一路蹦跳,一路將手中的雙劍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不知從哪個草叢中鑽出來的少年愣愣的看著她,臉上塗抹的泥土乾涸的凝結在臉頰上,衣裳髒亂下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血腥氣。

  她疑惑的戳著對方的胸膛,看著少年如迷途的狼崽子警惕的拉開距離,一雙疲憊的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她問:「你是誰?從哪裡來?」

  少年距離她十多丈開口:「你是漢人!」

  少女錚的摩擦著雙劍,沉下臉:「你是蠻子?正好,本姑娘這雙劍還沒有飲過你們蠻子的血,拿你祭劍不錯!」

  她不由分說的衝鋒陷陣,少年顯然早有準備,手中拿著一柄卷了刃的小刀,如同善於戰鬥的小獸,或騰挪,或躲避,或劍走偏鋒伺機下殺手。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草原上追逐奔逃,誰也沒法一刀斬殺誰。

  顧尚錦閉上眼,陽光太刺眼,激起了太久遠的記憶,一段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再睜眼之時,記憶深處的少女搖身一變成了大雁朝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面對著突然竄入的男子平靜的問:「你是誰?」

  對方摘下銀紋鑲瑪瑙帽,露出一頭刺蝟般的粗髮:「方歸雲?軻華。」

  顧尚錦站起身,華服垂在白毯上如斑斕的雲彩,她剪下眉,稍稍一福:「原來是蒼蒙的大君。」

  軻華定定地望著她端莊疏離的模樣,突地閃電般的執向她的手,顧尚錦臉色一變,單臂後抽,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高揚起,轉瞬就將扇上軻華的臉頰。

  軻華側頭,大手一撈卷向她的腰肢。他變招很快,顧尚錦的身子卻比蟒蛇還要滑溜,倒退半步,裙擺飛揚,一腳已經代替手掌踹向了對方,這次還是他的右臉。

  男人悶笑:「公主好身手。」手腕一翻隔開腳踝,叮的一下,皮肉輕顫,原來是那繡鞋內有乾坤,居然在鞋頭埋有利器。

  克古塔震驚,瞬間跳起來抽刀上前:「大君!」

  「退下。」軻華喝道,抹了一條血跡,笑道:「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潑辣。」

  顧尚錦平靜的回望他:「大君說笑了。本公主常年駐居深宮,何曾見過外人。」她自顧自的靠在榻上,「我與大君也是第一次相見,雖然『見面禮』豐厚了點,想來也不足以構成大君誣衊本公主青白的理由。」

  軻華撩起衣擺坐在她對面,將腰刀放在榻幾上:「是本王仰慕公主已久,與夢中所見,可否?」顧尚錦在那銀刀上一撇而過,對他的解釋聽而不聞。

  車窗外的烈風悄然的消逝了,馬匹由著武士們牽著一路行走一路啃草,遠離部落來邊界牧羊的牧民們對著浩浩蕩蕩的華麗車隊好奇張望著,綿羊脖子上的銅鈴悠悠晃動著,靈脆的叮咚聲久久迴盪在寬廣的草原上,悠長又清脆。

  軻華放肆的打量著沉默的女子,毫無顧忌的吃著精美的食物,喝著濃茶,嗅著木樨香,平靜、安然。

  他說:「我來實現我的諾言。」

  顧尚錦茫然:「什麼?」

  「很久以前,我對自己最心愛的女子許下的誓言。我要帶她去見我最重要的家人,帶她一起去放牧,在我的族人的見證下迎娶她回家。」

  顧尚錦輕笑:「我不記得有人對我許諾過。」

  窗外,綠草一片連著一片,過了這個夏季它們就會枯黃,然後靜靜的等待漫長的冬季過去,然後在春日的第一縷清風下醒來,再一次冒出青嫩的葉子,新生。

  「大君,你許諾的女子一定不是本公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54 PM

☆、第四章

  喜慶的鼓聲震耳欲聾,悠揚的胡琴聲在草原上飄蕩,蒼蒙的子民聚集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一邊舞蹈一邊歡唱。

  穹廬頂上紅色的幡旗在飛揚,駿馬在奔馳,武士們吹響牛角迎接他們遠道而來的閼氏。

  每個人都在笑,每個孩子都在蹦蹦跳跳,在歡快的氛圍中就連心思深沉的貴族們也不得不擺出最親切的面容,展現蒼蒙的善良和真誠。

  帕璉揮舞著馬鞭從金撒帳穿行而過,不意外的見到了側閼氏郭鶯的身影。

  他下馬笑道:「我以為所有人都去前方迎接新閼氏去了。」

  郭鶯打著手簾擋住刺目的陽光,輕笑著:「我也正準備過去,錯過了這場盛會多可惜。」抬頭正巧見到對方汗津津的臉頰,搖了搖頭,掏出汗巾上前一步仔細替他擦拭著,「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還去馴馬,被大君知道了又會說你不顧大局,跟沒人教導的小馬駒一樣。」

  才十二歲的少年依偎著她道:「閼氏你就是我的姆媽。」

  郭鶯輕輕拍他一下:「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大君的妻子,怎麼可以做你的姆媽。」

  「可我是你一手帶大的,你比我的母親更像母親。」

  郭鶯摸了摸他稚嫩的臉頰:「我真希望有你這樣的孩子。」

  帕璉打趣道:「那你讓哥哥賜給你一個小世子。」

  郭鶯笑意微斂,攙著他的臂彎往人群中而去:「如果我生不出小世子,那麼帕璉你願意一直把我當作你唯一的姆媽麼?」

  少年迸定的笑道:「你一直都是。」

  郭鶯領著他一路走到人們的最前面,遙遙的望著不遠處揚起的灰塵:「帕璉,以後我將不再是你哥哥唯一的閼氏了。蒼蒙的領地上將引來真正的女主人,她將是大君唯一的齊娜。」

  帕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郭鶯可以從那馬蹄轟鳴中聽到她即將悲苦的命運,可帕璉他卻只看到自己的哥哥、蒼蒙的大君,正騎著那匹火紅的汗血寶馬飛馳在最前方,他的身後是長龍般的華貴的大雁送親隊伍,最大的那輛車架頂上飄蕩著大雁朝的腥紅旌旗,那麼的艷麗,紅得像是被草原人的血給侵染過一樣。

  他貼著郭鶯,握緊了馬鞭,喃喃地道:「姆媽別怕,我會保護你!」

  潔白的哈達,熱情的蒼蒙人,醇香的奶茶。

  三年前的顧尚錦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還會有踏入草原的一日,她更加沒有想過這片生機的土地上的人們也會有歡欣鼓舞迎接她的一日。

  那一年的怨恨、絕望還有破釜沉舟都在斬華冰冷的注視下灰飛煙滅。她的愛恨在血劍下流淌,匯集成淚河,流向不可追憶的往昔。

  三年後,曾經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的蒼蒙人似乎早就忘記了那一場血的洗禮,用著最真誠的笑臉迎接她,迎接當初差點手刃他們大君的女刺客。

  這像是一場諷刺!

  「歡迎來到蒼蒙!」軻華凝視著沉默不語的女子。

  顧尚錦收回目光,淡淡地應聲:「謝謝。」

  「我以為你會張開雙臂迎接你的子民們。要知道,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永遠的家了。」

  顧尚錦輕笑道:「就算嫁到了蒼蒙,本宮依然是大雁的安國公主。」

  軻華停下腳步,在歡聲笑語中凝重地道:「尚錦,我不喜歡別人反駁我。」

  顧尚錦笑得更加愉快:「反駁你的是大雁朝的公主。蒼蒙的大君,你敢在大雁朝的帝王面前大聲呵斥他,說『蒼蒙的王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的決定』嗎?」

  軻華的手緊緊的按在腰刀上,手背上青筋猙獰著。不遠處的貴族中已經有人發現了不妥,停止了虛假的嘻鬧聲,望向了這邊。

  顧尚錦卻一點也不害怕,或者說她本身就沒有害怕這種情緒:「怎麼,你想讓三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一次?想要當著蒼蒙子民的面再一次折斷我的雙臂,鎖了我的咽喉,逼著我五體投地地表示臣服?」

  她環視著周圍的人群,不意外的看到最中央的方向跑來一名華服女子。那滿頭的珍珠瑪瑙幾乎要閃傷了她的眼,刺激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不知道這一次,大君還需不需要用我的血肉來向另外一名女子證明你的忠貞和坦誠?」

  顧尚錦面向他,似乎想要對方看清楚自己如今真正的模樣。

  多年前,斬華心目中的顧尚錦是囂張的、灑脫的、不可一世的,雖然稚嫩,卻是一團耀眼的光輝,照亮了他陰霾的心空。如今,她已經褪去了青澀的模樣,那雙劍眉被侍女修剪成了柳葉的,溫順柔和。星眸不再有華彩流淌,裡面蘊含的情緒就像是不停奔騰的流水,遠看平靜無波,近看才發現河底有著一條隨時爆發的水龍,只要一顆小小的石頭就可以激起她的怒吼,會張牙舞爪的從河床飛騰而起,將世人淹沒。

  這樣的她,那麼凜然不可侵犯。

  軻華忽地大笑起來,他猛地展開手臂擁住了她,在一片驚呼聲中,握著顧尚錦的後腦,準確無誤的吻住了她的唇瓣。

  不足三丈之外的郭鶯震驚地瞪大了雙眼,她身後的民眾瞬間爆發出尖銳的口哨聲、暢笑聲,那些鼓聲更加的密集更加的渾厚,那牛角的嗚嗚聲直接傳達到了天際,就連列隊的駿馬也加入了歡慶的行列,引起長頸大嘯著。

  男子炙熱的氣息噴灑在白滑的臉頰上,他的齒間夾帶著草原特有的清香,蠻橫的舌頭在她的唇內橫衝直撞,抱緊她的雙臂比這幾日趕路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堅牢,讓她掙扎不開半分半毫。

  顧尚錦氣極,只覺得自己是被一頭狼王侵犯。對方的無禮、對方的強霸、對方的勢在必得都讓她冒出無數的滔天火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現在就燒死他。

  他還在大笑,那種喜悅由內至外的散髮著,胸腔的震動傳遞到了顧尚錦的身上,與她的顫抖相依相偎,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

  「我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麼。我只需要讓天下的人明白,你顧尚錦屬於我方歸雲軻華!」

  無恥之徒!

  「公主,公主……」

  顧尚錦驚醒:「什麼?」

  「公主,郭氏求見。」

  「郭氏?」

  青霜附耳道:「大君的側閼氏郭氏。」見顧尚錦依然怔怔的,青霜忍不住抱怨,「這蒼蒙人真正無禮,大君就罷了,連一個側妃也不懂得禮節。第一次見到公主居然連行禮都忘記了。現在您才入帳,她就急不可耐的來打擾您的休息……」

  顧尚錦揮了揮手:「讓她進來。」

  她記得那名女子。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眼起,少年時期的顧尚錦與軻華的關係幾乎一夜之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郭鶯卻認不出顧尚錦,郭鶯是第一次見到大雁朝的公主。

  那麼的艷麗,如開屏的孔雀一般被眾人眾星拱月的圍繞著。她那高傲的神態,那白皙的面容,妖嬈的身姿都深深的刻入了郭鶯的眼簾。

  在大君親自向大雁朝提出和親的條約起,郭鶯就無數次的幻想過大雁的美人會是何種模樣。聽說漢人女子婉約動人,一舉一動如蒲柳如嬌花,能夠勾引世間所有的漢子為她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們異常的柔弱,必須攀附著自己的漢子才能存活;她們更善於巧言令色,隻字片語就能夠引發武士之間的血腥爭鬥;她們中更有狐媚妖女,常年盤踞在漢人皇帝的後宮中,挑起是非,引起內戰,更有甚者能夠引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漢人女子實在太可怕,相比堅苦如高嶺之花的草原人,她們更像地獄裡生長的荊棘花。

  原本,郭鶯以為大君之所以提出和親是為了蒼蒙長久的安定,不止她一人,甚至於四大家族也是這般想當然。可是,就在方才,就在那迎親儀式上,大君的舉動打破了所有人的看法。

  那緊緊的擁抱,那肆無忌憚的親吻,那霸氣十足的宣誓對方所有權的做法,已經向蒼蒙的所有人詔告著:軻華在短短三日之內就已經被大雁公主俘虜,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郭鶯一時之間只覺得天都暗了。

  成親這些年來,郭鶯第一次察覺大君將要從她的身邊離開,他的懷抱裡將不再有自己的身影,他的溫存和寬容將全然奉送給另外一個女子。

  她非常的懼怕,恐懼地在烈日下也全身發冷。

  她只能呆呆的看著自己心目中最偉大的英雄抱著別的女子在眾人的歡呼下走向宮帳,離她越來越遠……

  不!

  郭鶯挺起了胸膛。她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是草原上開得最嬌艷的花朵,她不願也不會輸給大雁的狐媚子。

  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要征服草原上的漢子只憑藉著堅強是不夠的,他們更需要女子的溫柔;同樣,要打敗草原上的女子只憑藉著出色的家族和自身的才幹也是不夠的,還必須強大的自信、勇敢無畏的爭勝的決心!

  從今日起,草原上最矯健的駿馬要向大雁最狡猾的狐狸宣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1:54 PM

☆、第五章

  顧尚錦一直覺得這位郭氏是相當聰明的女子。她非常懂得利用時機,在人最困難的時候雪中送炭,從而得到更大的回報。

  軻華,是她最明智的一次投入,從而讓她成為了蒼蒙最美麗的女子。

  現在,這位美麗的女子佇立在顧尚錦的面前,不吭不卑,倨傲且驕傲的宣布:「為了蒼蒙的繁榮,請公主與我一起為了大君的子嗣而努力。」

  她居然將大雁的安國公主與蒼蒙一介貴族的女兒相提並論,並且能夠將兩女共侍一夫說得如此的冠冕堂皇,這讓顧尚錦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

  顧尚錦由著侍女們捧下頭上沉重的金冠,根本懶得反駁,只喚了一聲:「吳大人。」

  「是!」吳越立在屏風外,應了聲,隨即給這位『難得糊塗』的公主翻譯道:「這位偉大的、有著聖潔光輝的側閼氏要求公主成為蒼蒙的生育工具,與她一起為蒼蒙的大君生兒育女,今年生一位小世子,明年再生一位小小世子,後年再繼續生小小小世子。年年生世子,歲歲抱孩子,此生無窮盡也。」

  剛剛譯完,已經有侍女忍不住輕笑出聲。

  顧尚錦隔空往那屏風瞥了一眼,青霜立即正色道:「吳大人,請慎言。」

  那頭,郭鶯打量著顧尚錦的神色,繼續道:「我聽說你們漢人有句俗語『嫁雞隨雞』,既然公主將要成為我們蒼蒙的閼氏,那麼就請你遵守我們蒼蒙的傳統。在我們蒼蒙,不管是不是閼氏,都只能輪流侍奉大君,以求雨露均沾,為大君更快更多的誕下繼承人。不管以後是我先生下小世子,還是公主給大君填一個孩子,他們都有可能成為蒼蒙未來的君王。

  我將以格帕欠天神的名義用性命保護我們的孩子,也請公主以你們大雁神明的名義不傷害我們任何一個孩子,保護他們健康的長大。」

  顧尚錦癟癟嘴,伸長了雙臂,讓侍女們逐個將腕間的手鐲摘了下來。足金的雕鳳鐲子在卸妝檯上一字排開,幾乎將人的臉都給染上了金沙,更是將那一雙懶洋洋的眸子襯托得晶晶亮亮。

  她沉著不出聲,吳越低頭繼續譯道:「側閼氏說,公主您要『入鄉隨俗』,既然嫁到了蒼蒙,那您就是全蒼蒙的妻子。不管蒼蒙的大君是誰,您都要一如既往的全心全意的伺候對方,這樣才能夠維持您的恩寵長盛不衰。當然,作為側閼氏,她也會遵守祖制,為蒼蒙的大君奉上她全部的忠誠和貞潔,生下一窩的小世子,塞滿大君的帳篷。」

  顧尚錦笑道:「吳大人,本宮終於知曉你為何能夠在相互碾壓的官場裡得到太子的青睞了。你這一張顛倒是非黑白的嘴,真正是損人不利己啊。」

  吳越抹了抹額頭的汗,乾笑道:「公主,您就別消遣微臣了!您明明懂得也說得蒼蒙話,何苦要下官再給您譯一遍?既然要譯了,下官總不能幹巴巴的陳述對方的話,那樣顯得太膚淺,沒有用心琢磨對方話裡面深刻的意圖,也顯得下官這譯史當得不稱職啊。」

  「那你說說,什麼叫做『全蒼蒙的妻子』。」

  吳越弓了弓身,正色道:「公主您一定忘了,不止這蒼蒙,甚至於是這整個郯其大草原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旦當朝的君王死去,他的妻兒都會被新的君王納入後宮,成為新君的嬪妃和孩子。對於草原上的蠻子來說,女人就只抵得上一頭羊,再尊貴的女子也換不到一匹汗血寶馬。」

  「所以?」

  「所以,不管這位側閼氏為什麼要來見你,她到底想要跟您表明什麼,您全都不用放在心上。」因為她也就只有一頭羊的價值而已。

  「喀嚓」的脆響,象牙玉梳被顧尚錦掰成了兩半。

  青霜與燕支嚇得猛地一跳,跪倒道:「公主喜怒,您別氣壞了身子。」兩名貼身侍女一跪,整個帳篷內的所有侍女們俱都跪了下來,獨獨留下不明所以的郭鶯金雞獨立般的矗立其中。

  顧尚錦緩緩站起,繞到郭鶯的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視著這一張無辜的臉。

  「在我們大雁的朝堂上,君是君,臣是臣。在後宮,正宮娘娘是皇帝唯一的妻子,其他的嬪妃都是妾,是臣子。在大雁的禮制中,任何小臣和妾室不得無理取鬧,持寵而嬌侮辱大臣和正宮娘娘,否則,罪級斬首示眾。

  同理,在你們蒼蒙,本宮即將是正宮閼氏,而你只是一介側妃,是妾,是臣子。作為臣子,是無法與君並駕齊驅混為一談的。蒼蒙的朝政是大君方歸雲軻華來決斷,可方歸雲軻華的後帷則是由本宮說了算。

  本宮可以容忍妾室獻媚、容忍妾室耍奸,甚至本宮能夠容忍你用盡一切方法爬上他的床榻,從而獲得他的寵愛。不過,就算你是蒼蒙大君捧在手心裡舍不得傷害半分的女子,也不要妄想憑藉他的寵幸而來挑釁、甚至是蔑視本宮的尊嚴和地位。

  因為得罪本宮的後果,你一個小女子是遠遠承受不了的。」

  她揮了揮手,「吳大人,你一字一句絲毫不差的說給她聽。」

  「是。」

  郭鶯幾乎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聽完了這一段話,眼角含淚地道:「公主,你是想要我們蒼蒙滅絕在你一個人的手上嗎?你是想要我的大君絕子絕孫嗎?聽聞你們大雁的女子心如蛇蠍,原本我還以為是謠傳,今日一見……」哭著哭著,她以閃電之勢衝出了宮帳,在吳越的驚呼中跑向了大君的帳篷。

  青霜急吼:「公主,我們上當了!」

  顧尚錦冷笑一聲:「急什麼。就如吳大人所說的,在草原上一個女子的價值就是一頭母羊。你覺得軻華會聽從一頭羊的哭訴而來找本宮的麻煩?」

  「可是……外面那些貴族和子民會如何看待公主?」

  顧尚錦再一次的坐在了梳妝檯前:「他們怎麼看待本宮一點都不重要。你們只需要知道一點,本宮是兩國邊界交戰的犧牲品。在兩國還虛假的維持著和平假象之時,他們就算有多大的怨恨,也絕對不會傷害本宮一分;同理,就算本宮費盡心機的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和真心,一旦兩國撕破了臉皮,那麼本宮也只會被他們親自捆縛上衝鋒的戰馬,以斷裂的頭顱來拉開戰爭的序幕。」

  她嘆息道:「什麼情和愛,在男人的心目中永遠沒有權位重要。其實,吳大人說得沒錯,我們女子本來就是一頭羊,任人宰割。」

  「公主說我只會妖言惑主,她絕對不容許我這樣的女子生下大君的孩子。」

  大君宮帳裡面的熏香早已經點了起來,與顧尚錦那邊一樣,軻華也正忙著沐浴更衣。

  在送親的馬車上時,顧尚錦以草原人不洗澡為由拒絕給他提供熱水沐浴,硬是讓他帶著馬糞味髒了三日。這也就罷了,她居然說他體臭,二話不說地將他踹出了鳳架。真的是踹,把劍架在他脖子上,然後用腳把他給踹下馬車。

  軻華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圓的性子,忍耐力也堪比草原上獵食的豺狼。不管是白日還是夜晚,他都堅持不懈的與大雁的護衛們『拼殺』,或明鬥或暗襲,設置路障挖陷阱這種事情對於蒼蒙的武士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軻華甚至於用套馬桿套住了鳳架的十六匹大馬,不讓他上車,就不準趕路。

  這樣的結果讓顧尚錦喜聞樂見,幾乎是歡天喜地的下了馬車,換了駿馬在草原上撒野。還帶著一群侍衛去抓捕野獸,就地取材的生火架鍋弄野味。

  她那歡快的模樣渾然像是忘記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依稀可以看到當初混世霸王的影子。

  「大君!」郭鶯的哭泣喚回了軻華的神志。

  郭鶯看著對方嘴角那罕見的笑意,忐忑地詢問:「難道大君也覺得公主說得沒錯?」

  軻華穿上青紅相間的緞紋大袍,一邊任由郭鶯親手替他纏上腰帶一邊道:「你是你,她是她。她說歸說,等真正做了之後你再來告狀也不遲。」

  郭鶯一驚:「大君……你也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

  軻華坐下自己給自己套上鞋襪:「孩子可遇不可求。」

  「可是……」

  「好了。公主千裡迢迢的來到我們蒼蒙,炕還沒熱乎起來,你就跑去見她做什麼?」

  郭鶯不答,只低頭說道:「大君短短三日就被大雁的公主迷得神魂顛倒了麼!」

  軻華的動作一頓,望著郭鶯頭頂帶著的純白狐皮帽。這狐皮還是當年他送的訂親禮中的一件,被郭鶯的巧手一針一線的縫製成了帽子,並在帽檐竄上了圓潤的白珍珠,將她的小臉襯托得更加光潔亮麗。每當她想要邀寵的時候,就會帶著這頂帽子在軻華面前晃蕩,任他鐵石心腸也會柔軟片刻,將她擁入懷中。

  只是今日,軻華覺得這頂帽子經過了幾年的歲月已經髒了,白色的絨毛上沾染了草原上細小的塵土和飛蟲的屍體,散髮出一種又乾又澀的氣味。

  「郭鶯,當初我之所以在四大家族中選擇了郭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你懂得本份,知進退。」他站了起來,拉開簾子。

  他說:「別被嫉妒矇蔽了你的理智,側閼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2:19 PM

☆、第六章

  草長鶯飛的季節裡,柳絮不知道從哪個山谷裡面吹拂而來,慢慢悠悠晃晃蕩蕩的漂浮在人們的黑髮上,像是夢中暖心的雪,讓人舍不得碰觸。

  年少時遠在邊關的顧尚錦躺倒在草叢中,仰視著它們唉聲嘆氣:「看著這些毛茸茸的東西,總讓我誤以為你們大草原的寒冷還沒離開。」

  空地上的少年一邊舞動著有他一半身子重的石錘,一邊抽空問她:「你的家鄉冬季不冷麼?」

  「再冷也比不過你們這的嚴寒啊!我們那的冬風……嗯,就好比你這錘子刮的風,鈍鈍的,感覺不到涼氣。可大草原的風就像那刮骨鋼刀啊!嗯,你見識過我夏表哥的刀術吧?那刀刃還在空中的時候,那風聲就已經割到了皮肉上,一片一片的割你的肉骨,等到刀刃落了下來,不用摸,你都覺得自己的臉蛋已經血肉模糊了。」

  少年停下來端詳了下她的臉頰,顧尚錦猛地竄起,對著他的臀部就踹了一腳:「臭小子,你敢偷懶!」

  「沒有。」

  「那再加一塊石頭。」

  「我已經快要舉不起來了。」

  顧尚錦賊笑:「你什麼舉不起了?」

  少年正兒八經的回答:「錘子。這鐵棍上的石頭太多了,太重了,再練下去我的手臂都會斷掉。」

  顧尚錦勾搭著他的肩膀:「軻華,別怪小爺沒提醒你。在我們大雁,男人從來不會說自己『不行』,更不會說自己『不舉』!」

  軻華看著她:「為什麼?」

  「噎……」

  繼續看著她:「不行和不舉有什麼不妥麼?」

  「啊。」顧尚錦摸摸腦袋,假正經道:「我也是聽兵營裡面的人說的,具體有什麼不妥你可以去問他們。」

  軻華瞥向她那紅透了的耳垂,『哦』了聲,繼續舉起石錘揮舞著。

  半響,嘀咕道:「你再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人的話,遲早會嫁不出去。」頓了頓,「不舉這種床帷話,更是提都不能提。」

  「咦!」顧尚錦倒退幾步,指著他的鼻子,「你……」恨恨地一跺腳,惱羞成怒的對著他再踹一腳,「不要你管!」

  軻華慎重的點頭:「我也不想管。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我就勉為其難的娶了你吧!那時候你就歸我管了,免得去禍害別人。」

  這會子顧尚錦不單是耳朵,甚至整個臉頰都紅成了朝霞,眼眸又大又亮水水潤潤,驚詫的唇瓣比大草原上最美的春花還要嬌嫩。

  軻華握緊了鐵棍,極力的掩飾著顫抖的音調:「嗯,你不喜歡春日的話,那我就在夏天去找你。騎著草原上最健壯的駿馬,趕著部落裡最肥壯的牛羊當作聘禮,一路吆喝著跑到你們家,求你的家人把你嫁給我。」

  顧尚錦問:「要是我的爹娘不同意呢?」

  「如果他們不肯,我就把所有的牛羊轟到你們的院子,啃吃你們的草木;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在你屋檐下的窗口唱情歌,一直唱到你從屋子裡跑出來,然後二話不說的扛著你跑回我們的大草原,再也不放你離開了。」

  顧尚錦笑:「幹嘛要扛著跑啊,你不是騎著馬麼?」

  「啊,我激動地忘記了。」

  顧尚錦哈哈大笑,笑到最後突地抽出雙劍:「臭小子,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想要娶我,先問過姑娘手中的劍再說吧!」原地一滾,直接攻向對方的下三路,猥瑣又靈動地招式讓人滿頭冷汗。

  軻華大喊:「別過來,這些石頭不牢固的,會飛到你身上。」

  顧尚錦哪裡會聽,軻華勉力抵擋幾下,可石錘太重了,沒過五招他就拋下武器,如逃命的狼崽子一般,哧溜溜的竄出去好遠。

  「別打了,再打就真的沒有人敢娶你了!」

  「站住,方歸雲軻華!」

  那時候,夕陽正西下,緋色的陽光從遙遠的岐崀山脈的皚皚雪頂上一路鋪灑下來,將草原上飛跑的身影熏染得暖意洋洋。

  明明還是一樣的草原,一樣的夕陽,可多年後的顧尚錦卻覺得自己骨骼裡面都透出寒冰般的冷意,少年時的兩人也在夏夜來臨之前越跑越遠,尋不到一點蹤跡了。哪怕她的身邊圍繞著無數的草原人,她的耳邊充滿了大薩滿那奇怪的詠唱調,她的面前是燒得旺盛的篝火,上面駕著清晨屠殺的牛羊,她也依然覺得冷,心底靜如止水。

  「祝願吉祥升平,祝願安樂幸福。在這有柞木用具,潔白屋頂的房裡,兩位有緣的情人,將要結為百年之好……」

  額頭有溫熱的神水點觸著,顧尚錦微微仰頭,迎上一雙睿智通透的眼。

  「在我們蒼蒙,只要得到大薩滿最真誠的祝福的新人就一定會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少年曾經說過,「我們的大薩滿據說已經有了一百一十歲,是郯其大草原上最受人尊敬的活佛。」

  顧尚錦不知道這位老人是否也用同樣的慈愛神色祝福過幾年前的另一名女子,她更不知道這位老人是否真的滿懷真誠祝福她與軻華的姻緣,她甚至不知道這位老人的祝福能夠維持多久,一個月,半年,還是護佑他們直到老去。

  她只知道,在格帕欠天神的注視下,她大雁朝的安國公主和親到了蒼蒙。今夜起,她的身體奉獻給這片生機勃勃的草原,她的心卻留在了荒蕪寂靜的大雁朝。

  胡琴悠揚,歡樂的人們已經圍著篝火挑起了祝福舞,少女奉上最新鮮的馬奶,老人將其中的一杯送到了軻華手中:「恭賀大君多年夙願終於得償!」

  軻華躬身雙手接過:「全靠格帕欠天神庇佑。」

  顧尚錦垂首,聽到大薩滿蒼老的話語:「顧閼氏,請相信方歸雲軻華之心,從多年前許下諾言開始就從未改變。」

  顧尚錦眨眨眼,用著生澀的蒼蒙話回答:「謝謝!」只此一句,再也不多言。

  青藍的夜空下,銀河中的群星在默默的閃耀,注視著世間所有分分合合的情人們。五彩的哈達將兩人緊緊的圈在了一起,他們微笑著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喝著馬奶,吃著烤肉,然後被少男少女們拉入舞圈內,跳起了草原人的舞蹈。

  「在蒼蒙,拒絕他們的熱情,就等於是打他們的耳光。」

  「哪怕我不願意喝那濃稠的馬奶,不願意吃那腥糙的牛肉,不會跳那怪模怪樣的舞蹈,我也必須逼著自己去做!只是為了讓你們心裡好受些?」少時的顧尚錦雙手叉腰,「軻華,我告訴你。這天底下,還沒有人敢逼我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嗯,哪怕我答應帶你去放牧?」

  「放牧誰都可以帶我去!再說了,牧羊而已,有什麼難的。」

  「我還可以帶你去岐崀山泡熱湯。聽聞在岐崀山的深山處有雪蓮,我們一起去摘了送給你的姆媽做聘禮。」

  「雪蓮我家也有。」

  「那我們可以去打獵!去獵最凶猛的狼,抓捕最機靈的小白狐給你做帽子,這樣冬日再冷你都不怕了。」

  「小白狐殺了做什麼,不如養著。」

  「它們身上有股子腥臊味,你不會喜歡的。平日裡我練武後身上的汗味重了點都要被你踹……」

  「我就要白狐!」

  「可我只給我新娘抓狐狸。」

  「嘁,不稀罕你抓。本姑娘武藝高強,抓一隻狐狸算什麼,我可以抓一窩。你去找一個願意喝馬奶,吃肥肉,跳大神的姑娘做你媳婦去吧!」

  方歸雲軻華只記得他們蒼蒙娶新娘的風俗,哪裡知曉在大雁朝的新婚女子只需要安靜的端坐在新房內,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新郎的到來。

  顧尚錦一點都不指望他會明白少女心底那份最初的憧憬和期待。她只是看著滿床榻的桂圓花生,淡淡的拂了拂手:「把這些都撤下去。」

  「公主……」

  「撤了吧!」顧尚錦疲憊的離開那片艷紅,太刺目了,刺目得與身上這襲草原長袍格格不入。這笨重的寶石瑪瑙髮冠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口中黏糊著一股腥味,胃裡那單調的肉味更是讓她覺得以後的日子會更加痛苦起來。

  「你們是不是把熏香也換了?」

  青霜剛把她換下來的長袍掛好,聞言特意去爐子邊嗅了嗅,搖頭道:「還是王府特製的木樨香,沒有換。」

  顧尚錦坐在浴桶裡抽動著鼻翼:「有陌生的氣味,去找找,看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一旁燕支一驚,立即跑到了顧尚錦的身邊,緊張兮兮地道:「他們蒼蒙不會特意挑在新婚之夜毀約吧?」

  青霜等她一眼:「 別胡說,你保護公主,我派人仔細檢查一下帳篷。」

  不多時,就聽到『吱吱』的叫喚聲,青霜抱著一團白色的東西走了進來:「還是公主耳朵靈敏,我們在角落裡一個籠子裡發現了這個。」她摸著小東西的頸脖,抽出裡面一塊銀牌,「這是蒼蒙字……」

  「錦繡!如果抓到小狐狸我們就叫它『錦繡』。」少年的話突兀的迴盪在耳邊。

  「我昨夜親手抓到的,特意囑咐不許人傷了它,看看喜歡不喜歡。」軻華掀開簾子,繞過兩處屏風才看到躲在帷幔之內的顧尚錦。

  赤裸的肩膀隱在水霧中,那黑長的緞髮一如從前,只是靠得近了,沉在水下的膩白胸膛才讓他警覺,自己心底深處的女子已經真正長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2:19 PM

☆、第七章

  顧尚錦伸長了脖子瞧了瞧青霜手中那一團白色。小東西顯然受到了驚嚇,小小的腦袋埋在尾巴裡瑟瑟發抖。顧尚錦忍了又忍,終於伸手戳了戳它的背部,小狐狸悶著吱吱的叫,扭著小屁股縮得更緊了。

  軻華直接提著它的後頸送到她的面前:「不抱一下?」

  顧尚錦皺著鼻翼,故意扭頭道:「一股子狐臭味,你想熏死我嗎?」

  軻華把小狐狸往下放了放,那小尾巴尖眼看著就要落到浴桶裡,嚇得小東西前爪抱著後爪,恨不得把尾巴也抱上來,眼睛水潤潤的隨時會哭的模樣。

  他笑說:「那不正好,你順道也給它搓洗一番,晚上就可以抱著睡了。」

  小狐狸掙扎著搖晃腦袋,『吱』了一聲。

  顧尚錦戳它埋藏在四肢後面的肥肚皮:「在炎熱的夏日裡,你讓我抱著一堆厚實的毛皮睡覺?」

  小狐狸劃拉著爪子:「吱吱。」

  「草原上的陽光有多毒辣,月色就有多寒冷。抱著它,總比你抱著一柄冰涼的劍要舒服些。」

  顧尚錦似笑非笑的剔了他一眼,隨意的撩撥了兩下水珠:「也是。蒼蒙大君的宮帳雖然比不上大雁朝後宮的三宮六院,可到底不止我一個人。皇帝要雨露均沾,大君也要為了蒼蒙的正統而『辛苦勞作』,別說是以後讓我抱著劍安睡,就算是日日夜夜擁著『大雁朝和親公主』的空名分,我也得睡得心安理得感激涕零。」

  軻華皺著眉:「我聽不懂你們大雁的官話。」

  顧尚錦鄙視他:「野蠻人。」

  軻華哼了哼,突地將小狐狸往浴桶裡面一拋,『吱吱吱』的狐狸抗議和侍女們的尖叫聲連成一片,顧尚錦瞪大著眼,濕漉漉的雙臂猛地往他的胸口打去,軻華悶笑,拋下了狐狸,十指虛抓,居然衝向了水面下她那若隱若現的胸口。

  浴桶再大騰挪也有限,顧尚錦勉力應對幾招,在軻華的泰山壓頂之下不得不藉助水的潑力,光溜溜著身子朝著衣裳撲去。軻華早就有了防備,抬腿踢向她的腰肢大穴,顧尚錦情急之下大喝:「方歸雲,你居然敢趁人之危!」

  軻華聽而不聞,一雙黑眸如正盯上了獵物的狼,放肆且志在必得地看著今夜的獵物狼狽逃竄。兩人在宮帳內你躲我追,相比顧尚錦的狼狽不堪,軻華卻是行動有數游刃有餘,就連青霜燕支等人橫擦一槓想要阻攔都被軻華輕易的打飛。

  顧尚錦幾次三番都差點摸到了衣裳的邊角,都被軻華無禮至極的阻攔,心裡又氣又羞,腦子一熱,乾脆不要衣裳了,隨手卷了一處紗緞,驢打滾似的將自己滾了一圈,抖著手指罵他:「你這個無恥之徒!」

  軻華從齒縫裡面冒出一聲嘲笑:「新婚之夜還穿什麼衣裳,脫起來太麻煩了。」隨手摘了帽子丟棄在一邊。兩人都開始『打情罵俏』了,青霜等人自然不敢留,紛紛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剛剛走出宮帳,就發現十來丈的不遠處呈圓形的站立了一群蒼蒙武士,將整個帳篷都守衛了起來。更遠處,幾個人正堵在一處說著什麼。

  燕支推了推青霜,附耳悄聲問:「那邊的婦人好眼熟。」青霜伸長脖子看了看,拉著燕支刻意隱藏了聲息走入更濃重的陰影中,順著夜風果然聽到『帕璉』『風寒』幾個字,還待再靠近些,那頭已經有人發現了她們,握緊了大刀,用蒼蒙話吼著:「誰!」

  青霜一愣,瞬間拉著燕支從陰影中走出來:「妹妹,快去將公主的賞賜拿來些,慰勞一下值夜的將士們,今夜可真是要辛苦他們了。」

  為首的武士見著她們的大雁服飾,試探著問:「聽得懂蒼蒙話嗎?」

  青霜歪了歪頭,用大雁話反問:「小將軍有何貴幹?」

  「聽得懂?」

  「?」

  那頭,安夫人焦急的喊著:「赤那,你還磨蹭什麼?如果帕璉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大君一定會扒了你們的皮!」

  青霜依然眨著疑惑的眼,瞄向他的身後:「那位夫人在說什麼?」

  赤那回頭看了看安夫人,不輕不重的回答:「帕璉病重自然應該由他的伴當來通報。安夫人,你並不是帕璉的姆媽,欺瞞大君的罪可大可小,你也要擔心你的皮。」

  安夫人暴跳如雷,再一次被其他武士給推開了身子。

  正巧燕支捧著一個精緻的食盒出來,由青霜親手奉送到了赤那手上。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青霜笑著打開盒蓋,挑出裡面一個果脯含著吃了,赤那這才恍然大悟,抓了一把丟在了口中。

  青霜悶笑,弓了弓身子,在一群武士的注目中與燕支退到了門口。

  宮帳內,顧尚錦正被軻華狠狠的拋在了床榻上。

  相比蒼蒙貴族用毛皮層層疊疊堆積成的『床』,顧尚錦的床榻是從大雁千裡迢迢運送過來的『嫁妝』之一。棉絮做底,絲綢鋪面,床幔錦繡繁華,鳳鳥齊飛,在一整片白羊毛地毯的帳篷裡顯得貴重而艷麗。

  她的身子剛一滾上去,軻華就壓了上來,啞聲道:「尚錦,你逃不掉的。」

  顧尚錦倏地一笑:「大君,你錯了!本公主從來沒有想過要逃,也不屑於逃跑!」她微微屈起一條腿,靠在男人的身側,「要知道,大君征服了蒼蒙,而我征服你,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

  軻華哈哈大笑,大掌覆蓋在她那條不老實的腿上:「我喜歡你的野心勃勃。」

  「可我--」顧尚錦笑顏如花,另一條被他壓在中間的腿猛地屈起,「不喜歡你的粗魯無禮!」

  軻華悶哼一聲,「顧--尚--錦!」繼而雙目爆紅,以快如閃電之勢抓住了她的腳踝,五指猙獰,叱啦的撕掉了那纏纏繞繞的紗緞:「你想要殺了我嗎?」

  「對,在很久以前我就殺過你,你忘記了!」

  軻華劇烈的喘息著,雙腿之間的劇痛,胸膛裡那爆裂開的苦悶,心頭的憤怒都在一瞬間被她激發了出來。他手下用力,只聽到卡嚓的兩聲脆響,顧尚錦的踝骨已經錯位。偏生,她哼都不哼一聲,手臂微動,只看到一道銀光從眼前閃過,軻華頭一偏,下頜靠近頸脖的地方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怒極反笑,再一動手,直接將她的肩胛骨也卸開了,拿著那小小的銀刀在她眼前比劃著。

  顧尚錦沒有一點懼怕的影子:「怎麼,現在是大君想要殺了我?」

  軻華咬緊牙關,半響,才道:「我怎麼會以為你會心甘情願的嫁給我!我怎麼忘記了你那睚眥必報十年不晚的性子!我以為……」

  以為她不管嘴上有多嫌棄他,可心底只會將他放得最重,包容他的呆傻,無視他的身份,並放心的將她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哪怕是她的性命。

  他以為……他的以為已經隨著幾年前她狼狽離去的背影一起,被漫天漫地的塵土掩蓋,被烈風吹散了。

  「我千方百計的把你從大雁娶了來,不是為了殺你。」

  「我知道。」顧尚錦說,「你只不過是想要再一次藉助我大雁的兵力,替你開闊疆土而已。」

  「不是!」

  顧尚錦冷笑。她的嘲諷,她的冷靜,她的無所畏懼明明白白的對他表示:我不相信!沒有人會相信!

  軻華幾乎不想再看她的這一張臉,這一張蔑視他如野狗的臉,這讓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怎麼會錯?如果錯了,那他手下的武士,他腳下的珠寶,他座下的權勢都從哪裡來?

  軻華閉了閉眼,直接撕開了她身上最後一片紗緞,將她翻過身子,毫無預警的將自己的利器埋入了她的體內。

  撕裂的疼痛來得太突然,顧尚錦低著頭,如緞的黑髮像幕布一般鋪在床榻上。紅的底,黑的髮,交織在一處反而成了融血的褐色。她想要握緊手指,卻發現整個手都無力的垂在了身側;她想要踢打,顫抖的小腿之下是毫無反應的腳踝。

  軻華如一頭瘋狂的狼,毫無章法毫無思想的侵占著身下的女子,把她的忍耐自欺欺人的當作溫順,把她的顫抖當作了羞澀的喜悅,他伸手去觸摸她的臉頰,沒有淚,那麼她也是自願的,是想要真真正正成為他的閼氏,成為他的女人。

  顧尚錦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下半身的痛已經麻木,她好幾次都以為胸口的跳動也已經停止,就好像無數次午夜夢回時一樣,恨不得在那一刻死去。可是她的驕傲不容許她輕易捨棄自己,她的自尊不容許別人肆意踐踏,她的忍耐在少時就被無情的戰爭給鍛煉。

  她,睜著眼到天亮。

  軻華給她接上骨頭的時候,意外的看到她那毫無睡意的眼。

  漆黑一片,如同岐崀山深處最大的鏡湖,黑不見底。

  她很平靜的與他對視:「再說一遍,方歸雲軻華,我顧尚錦恨你!」

  軻華從她身上起來,摸出床榻上一條布滿血塊的方巾,胡亂的塞入衣襟裡:「我知道。不過,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你要恨就恨吧!」

  他走出紅綃帳,離開傷痕累累的女子,越走越遠,就像多年前,她決然離開的背影一樣,不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2:21 PM

☆、第八章

  郯其大草原上難得的陰天,雲層低低的壓在頭頂上,灰濛濛的一片。

  四大貴族之一的郭家的老族長郭科爾正端坐在軻華的西列,魁梧的身體霸占了整個案幾,腦袋卻相當的小,從遠處看去,人們只能看到那常年喝酒的酒糟鼻又大又紅。

  「大君,叛賊阿不爾斯已經有了確切的消息。那個狗崽子居然逃到了九華,聽說九華部的大君熱烈的招待了他。怪不得這次大君大婚他們沒有派人來祝賀,連賀禮都沒有,原來早就做好了要為阿不爾斯出頭的準備。」

  「他們不是為了阿不爾斯出頭。」軻華指著桌面上諾大的一張草原地圖,指著一處圈地,「這裡是郯其大草原上最肥沃的一塊土地,現在九華占了七分,我們蒼蒙占了三分。」

  郭科爾冷哼:「難道他們九華想要獨吞整個大草原不成!原本我們蒼蒙還占了四分,如果不是阿不爾斯那個蠢貨,為了大君之位居然聯合外部,把我們的土地『賤賣』給了九華那群老狐狸,我們蒼蒙也不至於落到要向大雁求和的地步!」

  軻華沉著頭不吱聲。

  郭科爾起身道:「大君,為了我們蒼蒙的繁榮,我們必須奪回自己的土地。」

  軻華靠在椅背上,問他:「你有什麼計劃?」

  郭科爾把拳頭揮得虎虎生風:「要什麼計劃!大君只需要把你的虎狼騎借給我,我就能夠為大君報仇雪恨,把阿不爾斯的狗頭砍下來。」

  「虎狼騎?」

  「對!我只要一千騎兵。」

  「虎狼騎統共只有三千。」

  「那五百!」

  軻華沉凝了一會,嘆道:「阿不爾斯是我的兄弟。」

  郭科爾相當惱怒地吼著:「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是我們蒼蒙名正言順的大君!我們蒼蒙的武士們也不會為了他的野心而自相殘殺丟了性命。」他站起身,慎重的叮囑:「大君,婦人之仁要不得!」

  軻華盯著這個大漢,似笑非笑地道:「郭科爾,你認為我很仁慈?」

  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居然讓郭科爾打了個寒顫。

  對,他們蒼蒙的人已經習慣了這位新大君的『平和』,差點忘記他重回蒼蒙的那一日帶來的腥風血雨。蒼蒙的武士們再如何殘酷,也不會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逼瘋父親的側閼氏,追殺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軻華是岐崀山上最凶狠的狼王,他凶殘、冷酷、無情,嗜血熱愛殺戮。

  這樣的男人生來就是要成為大草原上的霸主!他怎麼會仁慈?!

  「父親,父親!」郭鶯搖著他,郭科爾這才如酒醒了一般跳了起來,喃喃地對著女兒道,「安心吧,大君根本沒有被大雁那隻狐媚子迷惑。大君是狼,等到了寒冷缺食的冬天,不用你勸,他就會主動的咬死那隻狐狸,給我們蒼蒙的子民充饑。」

  郭鶯聞言,笑意盈盈地道:「父親你消息太慢了。大君已經很多日沒有去過大雁公主的帳篷了,除了新婚,他們兩人連面都沒有見過。」

  郭科爾打量了一下女兒的身段,點頭道:「果然大君還是喜歡我們大草原上最美麗的羽衣甘藍,大雁那種嬌花,太柔嫩了,稍微用點力就折斷了性命。」

  「可我還是擔心……」

  郭科爾灌了一口酒,打斷她的話:「不用擔心,只要你替大君生下世子,你就會是蒼蒙最尊貴的女人。」

  「你們只需要保護她,不許任何人踏入她的帳篷一步。」另一頭,軻華吩咐著赤那,想了想,又補充道:「側閼氏也不許進。」

  「是。」

  軻華疲憊的揉了揉鼻梁,半響才問:「閼氏還是不肯服用大合薩送過去的藥材?」

  「閼氏的女奴收倒是收了,不過我隔著簾子偷偷瞧過,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在了一旁。他們熬藥的罐子不許人靠近,不過聞著那氣味的確不是我們蒼蒙的草藥。」

  「幾日了?」

  「有七日了。」赤那回答,遲疑了一會,猶豫地問,「大君,她們大雁的女人是不是……都相當的脆弱?」赤那比劃了一下,「我看她們的骨頭都相當的細小,跟馬鞭差不多粗,不會碰一下骨頭就斷了吧?」

  軻華疑惑:「怎麼可能,那是人的骨頭。」

  「可是,大君你……」

  軻華恍然大悟,點頭道:「對!她們相當的弱小,就跟草原上的小羊羔一樣。只要你碰了她們,就得擔心她們隨時給你一蹄子,踹斷了鼻梁。」

  赤那隔著裊裊的香煙,盯著大君不停揉著的鼻梁看了又看,實在琢磨不透大雁這群羊羔到底是弱還是強。

  「還是我最厲害!」顧尚錦揮汗如雨的壓著小狐狸的脊背,用緞帶將小東西的四肢都捆縛了起來,最後揪起它的尾巴在臉蛋旁掃了掃,「唉,真想把你做成圍脖啊!」

  「那公主你還要將它放生做什麼?如果真的要放生,讓我們把它丟出去就是,它自己有腿,沒人攔著的話,不用半個時辰就跑出十多裡了,誰都抓不著。」

  顧尚錦又咬了咬小狐狸的耳朵:「你們太天真了!你們以為這樣一隻小狐狸能夠跑出蒼蒙的地盤嗎?他們可都是身經百戰的獵人,看到野禽首先想到的不是放生,而是抓起來烤著吃了,皮毛留著做衣裳。」她指了指頭頂,「回想一下郭氏腦袋上的那頂帽子,說不定就是這小狐狸的親戚做成的。」

  「可就算這樣,公主你也犯不著一個人跑出去啊?要是走丟了怎麼辦?」

  顧尚錦鄙視她們:「你們不是怕我走丟,是怕我逃跑吧?」

  青霜笑道:「我們才不怕呢,大不了公主你前腳跑了,我們後腳就跟著各奔東西,誰願意呆在這種沒有鮮果的地方,想吃點新鮮果子都只能到夢裡去尋。」

  一屋子的侍女們唉聲嘆氣,她們已經有些膩了天天吃烤肉,喝羊奶的日子。

  顧尚錦樂不可支,這種好心情一直延續到她一個人獨自策馬奔馳在夜晚的草原上。身上的披風在飛揚著,像極了即將展翅的飛鷹。

  她心情舒暢的呼了一口氣,騎馬越過溪流,視野中逐漸看得清岐崀山的山峰。崎嶇的山頂如同尖錐一樣戳向天際,峰頂的皚皚白雪更是銀河灑落下的飛塵,一望無際,連綿千裡,比秦山關的山更加壯闊,更加動人。

  她一個人走走停停,邊走邊看,累及了才找塊乾淨的圓石坐了下來,將五花大綁的小狐狸從腰間解了下來,放在碎石中。

  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說:「它會跑掉的。」

  顧尚錦一邊拆開錦帶,一邊笑著:「我知道。」

  男人問:「你要放生它?小狐狸在草原上可是很難抓獲,何況是白狐狸。」

  顧尚錦雙手舉起小東西對著男子:「很珍貴是不是?」

  男人點了點頭,「大君送你的?」

  顧尚錦輕笑:「我以為你們蒼蒙的人都知道。你們的大君非常喜歡送人白狐狸,送得多了,也就沒什麼稀罕了。」

  顯然,男人也想到了側閼氏郭鶯頭上那頂招搖的白狐狸帽子。

  「最近都沒見到你,被派去做其他的壞事了?」

  「沒有。從你與大君成婚起,我就一直被閒置了,暫時沒有接到其他的任務。」

  顧尚錦瞟他一眼:「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跟我說,也不怕方歸雲以叛國的罪名砍了你的腦袋。」

  男人很肯定:「不會。」

  顧尚錦給小狐狸一遍遍梳理好毛髮,最後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不遠處,推了推它毛茸茸的尾巴:「去吧,去山裡。」

  男人隔著遠遠的望著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個身影比以往消瘦了些,手指蒼白秀氣,附在小狐狸的毛髮裡,幾乎要融為一體。

  夜幕下,那一頭被風吹拂的秀髮凌亂而雜亂,與那披風的衣角半揚在空中,好像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被這草原的晚風給刮走了。

  他突兀的說:「你很傷心。」

  顧尚錦回頭:「什麼?」

  男人頓了頓,那裹在黑夜裡的身影顯得異常的蕭索:「你不喜歡大君,你很討厭他。」他看著那跑遠的小狐狸,「你甚至不願意接受大君的禮物。」

  「你覺得你就是那一隻小狐狸,他抓住你,你卻不想留。」

  顧尚錦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衣裙:「連你都相信了『新婚之夜,大君的虎狼行徑幾乎弄死了大雁公主』這種玩笑話?」

  男人挑眉:「難道不是?」

  「是!」顧尚錦點頭,一步步走向他,「當然是!他得到了我。」

  男子身形微僵,只聽到顧尚錦微笑著道:「不過,也就一夜而已,只有那一夜。從今而後,方歸雲再也沒有膽量踏進我的帳篷一步。」

  男子瞪大了眼:「你故意挑釁他?」

  「是啊。」顧尚錦拂開臉上的亂髮,「只有惹怒了他,我們才能做那名存實亡的夫妻。我不願意他碰我,用那雙擁抱過別的女子的手來擁抱我,那樣會讓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2:22 PM

☆、第九章

  駝鈴叮叮噹當,一路從遙遠的誇邯沙漠搖晃到了郯其大草原,像極了遙遠而古老部落中少女清脆的笑聲,搖搖晃晃的飄蕩在人們的耳邊久久不散。

  隨著那鈴鐺聲,還有男子慵懶而渾厚的歌謠:「蒼天下翱翔的雄鷹是我的方向,草原上牧羊的少女是我的夢想,我願追逐你的身影圍繞在白色的穹廬上……」

  男子半躺在駱駝上,翹著二郎腿隨著駝鈴一搖一晃,嘴中含著青草不時的將歌謠翻來覆去的清唱,引得路過的牧羊人駐足觀望。他卻渾然不知,由著武士們圍繞著他,坦坦蕩蕩的行走向蒼蒙大部落的方向。只是,不知為何,那嘴角的笑意卻是越來越大,襯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越發爽朗明快。

  「吶,枯犢兒,你說蒼蒙的斥候到了方歸雲的帳篷沒?」

  「王子,你不要將蒼蒙想象成真正的豺狼虎豹,他們的兵馬並你想象中那麼強壯,他們的伺候明顯不如我們九華中人敏捷和機靈。如果方歸雲真的已經得到了消息,沒道理到現在還沒出來迎接你。」

  男子拍著膝蓋大笑:「枯犢兒,你太天真了。方歸雲是蒼蒙的大君,怎麼可能親自迎接我九華的一個小小王子。我烏朝陽?阿卜塔的身份沒有那麼貴重。」

  他身邊的青年單掌放在胸前,低頭道:「在我枯犢兒的心目中,阿卜塔王子就是九華未來的大君,是我宣誓效忠的唯一的主人。」

  阿卜塔顯然聽慣了這些話,他不以為意的繼續晃蕩著小腿,指著不遠處的高坡上:「他們蒼蒙人真有意思,男人都去打戰,只能讓女人來放牧了嗎?」

  枯犢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的確,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群穿著奇怪的女人正圍著一群羊慌亂的趕著。左邊的羊群好不容易聚集在一塊,右邊的羊群又分散開了,一邊的公羊在頂著羊角,一邊的母羊蹲在草地上懶懶洋洋,而牧羊的女子們將長髮高高的梳起,穿著奢華的綢緞長裙,在微風中如花蝴蝶般飛舞著,看起來焦急而忙碌。

  阿卜塔好奇地張望了一會兒,不由得道:「蒼蒙的女人都長這模樣?」

  枯犢兒瞄著她們那纖細的頸脖,凹凸有致的身段,還有那在裙擺下若隱若現的繡花鞋,不覺得咽了咽下口水。

  「喂,美麗的少女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蒼蒙大君的帳篷在哪個方向?」

  一名女子從羊群裡冒出頭來,疑惑的觀察了他們一會兒,回道:「我們沒有去過大君的帳篷,你得去問其他人。」

  阿卜塔吹了聲口哨:「漢人!你們居然是漢人。」

  那女子似乎驚訝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居然懂得大雁的漢話,躊躇著道:「你不是蒼蒙人。」

  阿卜塔再一次驚嘆,用拗口的漢話問她:「為什麼?」

  女子抱起地上的小羊羔,笑道:「因為蒼蒙人不屑於學漢話,我們也不喜歡他們的蠻話。」

  阿卜塔真心惋惜:「那樣他們的一生中會少了很多樂趣,蒼蒙以南的漢人可比他們聰明多了,你們漢人女子也比蒼蒙的女人貌美聰慧。」

  誰都喜歡聽到讚美,女子放鬆了些警戒,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阿卜塔還待再探問,只聽到那頭枯犢兒一聲大叫:「王子,小心。」還沒轉身,就感覺腦後飛卷起一陣狂風,他急忙掩住頭蹲□去。

  一大片的陰影從頭頂掠過,馬的嘶鳴聲,女子的嬌喝聲,長鞭抽打在馬肉上的啪嗒聲,一瞬間,阿卜塔似乎嗅到了秦山關那紅色土地上特有的血腥氣。他伏在草地上,頭緊緊的貼在夏草中,地面在不停的震動,無數的馬蹄在他周身飛奔而過,轟隆隆,轟隆隆,震得他帽檐上大鴇的翎羽都要飛了起來。

  待一切過去,他才慢悠悠的從草地上爬起來,摘下帽子拍了拍,推開枯犢兒的扶持,笑意盈盈的望向馬群最前方的華服女子。

  相比羊群中嬌媚如花的漢人少女,馬背上的女子身姿顯得英氣十足。黑黑的長髮被高高的束在腦後,胸前銀製軟甲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的身形,纖細而又有力的腰肢,挺直的脊梁,繃緊的雙腿夾在馬腹邊端正得一如最嫻熟的騎兵。

  她手握銀鞭,眼神倨傲而冷漠的睥睨著闖入禁地的陌生人。

  「我收回我之前的讚美。」阿卜塔笑道,「你們漢人女子不單聰慧,還相當的勇敢。」

  女子不言不語,握著馬韁的雙手緊緊收起,胯-下的駿馬焦躁的在原地跺著腳,對著他們噴著響鼻。

  「汗血寶馬。」阿卜塔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撫摸下馬的鼻梁,指尖還沒碰觸,銀鞭刷得抽了過來,在草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阿卜塔嘴角含笑:「嗯,凶悍的漢女。比秦山關的漢子們凶蠻多了,也怪不得會被大雁朝送來這窮困無比的蒼蒙。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陪嫁品』?」

  羊群中的少女們臉色俱變。她們沒有想到方才還無比溫和有禮的陌生人轉瞬之間就會變成狡詐粗俗卑賤的豺狼。

  馬上的女子將長鞭橫在胸前,莞爾笑道:「在很久以前,我的先生抓到過一隻小蜥蜴,說它們是一種很特別的野禽,跟世人一樣,可以通過改變自己的膚色而偽裝自己和攻擊敵人。如果他覺得你有利用價值,他就會變成無害的神色逗你開心;一旦你危害到了他的利益,他就會變成了凶猛的野獸,毫不猶豫的吃了你。我的先生稱呼他們為『變色龍』。」

  女子意味深長的凝視著阿卜塔,用著最標準的蒼蒙話反問對方:「不知道九華的貴客見過沒?」

  枯犢兒喝道:「大膽……」

  女子高揚著頭,冷笑道:「在蒼蒙的領地上,挑撥蒼蒙與大雁的和睦,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或者,小女子可以以為這是你們九華在嫉妒和懼怕!嫉妒蒼蒙有了強大的外援,更加懼怕蒼蒙的逐漸強大,會威脅到九華在郯其大草原上第一大部落的地位!」

  枯犢兒突地抽出大刀,卻被身邊的人及時阻止。

  阿卜塔挺直著身子,眉目含笑地躬身道:「九華,二王子烏朝陽阿卜塔,請問姑娘芳名?」

  女子調轉馬頭:「大雁的『陪嫁品』而已,哪有資格得到九華王子的青睞,就此別過。」再不多言,高高的揚起馬鞭,如來時一般,快如閃電的消失在了草原深處。

  女子一走,羊群中的少女們似乎也找到了理由,紛紛棄下羊群,招呼著駿馬,奔馳而去。

  馬蹄聲聲中,若有似無的木樨香隨著微風飄散。

  當阿卜塔趕著一群羊出現在蒼蒙的族群部落前時,軻華已經等待多時。一同等候的郭科爾笑罵道:「烏朝陽,這是送給我們蒼蒙的賀禮嗎?」

  阿卜塔訕笑:「自然不是。這些迷路的羔羊是我撿來的,因為在蒼蒙境內,故而就領了過來。」

  軻華與他客套了兩句,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去看看,是誰家的羊群,順道送過去。」

  阿卜塔笑說:「我見過羊群的主人,是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女子,瞧著不像我們草原人。」

  軻華嗯了聲,率先領著眾人進了帳篷:「王子你錯過了我的婚期。在我們蒼蒙,這些羊群的主人已經成了草原上最獨特的風景。」他笑了笑,「是最美的風景。」

  阿卜塔哈哈大笑:「那我一定要見見蒼蒙的閼氏。據聞她是大雁朝最尊貴的公主,願意遠嫁蒼蒙,一定是久仰了大君遠近聞名的風姿。」

  郭科爾插話道:「可惜了,王子你來得太不是時候。我們這位閼氏尋常人是不得見的,除了成親當日,平日裡她從不踏出宮帳一步,嬌貴得很。」

  「哦,難道大雁的女子真的都喜歡躲在屋裡繡花,不見外客?那我今日路遇的女子,當真不是大雁人?」

  郭科爾驚詫,刻意地詢問了當時的情景,繼而大笑道:「王子你不知曉,大雁人聽不懂我們蒼蒙話,更加別說騎著汗血寶馬,領著野馬在草原上奔馳。她們嬌弱得很,坐在馬車裡都嫌棄馬車晃動太厲害,顛簸得頭昏腦脹。騎馬,更怕跌斷了她們那秀氣的脖子。」

  軻華給自己斟上烈酒,與阿卜塔舉杯:「無論如何,我得感謝王子的遠道而來。雖然王子遲到了半個多月,也不知是為了何事耽擱了這麼久。」

  阿卜塔嘆口氣:「大君心知肚明。沒錯,你的兄長,蒼蒙的叛徒阿不爾斯已經逃到了我們九華,他被我的大哥奉若上賓,並且引薦給了我的父親。」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濃烈的酒液順著咽喉吞入胃裡,攪得肚子裡火辣辣的疼。

  「父親同意了阿不爾斯的提議,答應借兵,讓他奪回蒼蒙的大君之位,報仇雪恨。」

  軻華握著自己的腰刀,撫摸著上面一個個紋路:「好處。」

  「好處!」阿卜塔定定地對視著他,「自然是你們蒼蒙另外一半最肥沃的草原。」

  「不。」軻華搖頭,指著阿卜塔:「我是問你,你要什麼好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2:23 PM

☆、第十章

  大雁即將迎來碩果累累的秋收之時,郯其大草原上的夏日也已經遠去,接踵而來的是岐崀山谷裡時而呼嘯而來的強風,還有逐漸變涼的白日。

  草原上沒有秋天,只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夏日還有白雪皚皚的冬季。

  河床的水位逐漸降低,不用多久,這片繁榮的大草原將再也見不到一隻活蹦亂跳的野禽,乾渴的土地裡長不出一根翠綠的野草。每當這個時候,不論是哪個部落,他們的大君都必須帶領著自己的族人往更北方的岐崀山脈遷徙,去山谷裡尋找避風的谷口,重新安居樂業。

  岐崀山脈連綿幾千裡,山頂常年被冰雪覆蓋,遠處看去如同一條蟄伏的白龍沉睡在天地之間,翻過無數個山頭,更遠的北方將會是另外一番景象。山的那邊有鮮嫩的野草,有攢動的河流,有肥碩的動物在歡快的奔跑。

  「再過幾年,帕璉就可以帶領著部落裡的牧羊人一起,去山的那一頭放牧,然後在隔年的春天再回來。那時候,你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牧羊人,同時也會更加強壯,更加的勇敢,等上了戰場,你就會變成和大君一樣的英雄,保護我們大蒼蒙世代安定。」

  十二歲的少年咬著酒槽子,看著安夫人親自給他的酒壺裡灌滿新釀的烈酒,含含糊糊地道:「我才不去放牧,我要跟著哥哥一起去戰場。聽說九華的二世子帶來了阿不爾斯的消息,我要去砍下他的頭顱,獻給哥哥。」

  郭鶯正在給他縫補新的長袍,少年的身量一天一個樣,一個月前的衣裳再過兩個月肯定就穿不下了。

  「那是武士們才能做的事情,你別偷偷跟著去。我會擔心。」

  帕璉顯然是沒有聽進去,郭鶯像個真正的姆媽一樣,撫摸著他一頭粗短的髮茬:「在蒼蒙,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做的事情。強壯的男人保護我們的牧場,女人們為他們看護家園,孩子們盡快的長大,學該學的本領,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帕璉哼道:「那大雁來的女人做什麼?」

  郭鶯愣了愣,輕柔的笑道:「他是大君娶的閼氏,她什麼也不用做。」

  「可你也是閼氏,你卻什麼都要做!」

  郭鶯低垂著眉目,強顏笑道:「不同的,她是大雁的鸞鳳,是大君心中唯一的齊娜,而我只是大君身邊一個卑微的女僕,是一個奴隸。」

  「你才不是!」帕璉刷得跳起來,「我聽安夫人說了,那個女人住著我們蒼蒙最好的帳篷,吃著最鮮嫩的食物,騎著最高大的駿馬,身為閼氏,卻從來沒有替我們蒼蒙做過任何一件事情。」少年尖銳地嘲諷著,「我懷疑她連馬奶都不知道怎麼擠,她不配做我蒼蒙的閼氏。」

  「帕璉……」

  「我討厭她!」少年氣呼呼的跑出了帳篷。他已經厭煩了郭鶯一次再一次的提醒,告訴他大雁的公主多麼的尊貴,告訴他大君有多麼的疼愛著公主,告訴他,閼氏才是帕璉真正的嫂嫂,是他的家人。

  方歸山帕璉一點都不喜歡大雁來的那個女人,他恨不得她立即滾出蒼蒙,這樣他心目中最善良最美麗的郭鶯才能夠成為哥哥唯一的女人。

  「赤那,你這又抬著什麼東西?」氣呼呼的少年看什麼都不順眼,直接在路過其他帳篷時,帶著一行侍衛吼開了。

  赤那見了來人,半側過身子躬身道:「九王,我奉大君的令,送些東西到閼氏的帳篷去。」

  「又送東西!」帕璉快走兩步,強行打開後面蓋得嚴嚴實實的木箱子,一股子寒氣鋪面而來。仔細看去,整個木箱子裡面居然塞滿了圓滾滾紫紅色的葡萄,都被碎冰鎮著,也不知道從多遠的地方運送來的。

  「一個多月以前就快馬運了好幾箱荔枝和水梨,半個多月前抬了蜜瓜,現在居然連我都難得吃上一回的葡萄。」少年單手叉腰,「我問你,我哥哥的帳篷放了幾箱?側閼氏的帳篷又送了幾箱,我那邊又有多少?」

  赤那尷尬的笑道:「九王,我只奉命給閼氏送去,大君那邊有多少我哪裡會知道。側閼氏的供奉一直是郭家的人在張羅,九王的東西我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帕璉對著那木箱猛地踢了兩下:「我告訴你,我的帳篷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現在你把這些都抬到我的帳篷去,立刻!」

  「九王……」

  少年怒火中燒,直接錯開雙腳,對著箱子猛地踹去,一整箱耗費了無數的心力和苦力運送到大草原的嫩果就滾入了細小的碎石沙土中,晶瑩的碎冰有多潔白,渾圓的紫葡萄就有多混髒。尤不解氣,帕璉乾脆狠狠的踩了上去,將勉強還能拾起的水果給踩得皮肉分離,核珠飛濺,最後猛地將赤那推開,急火火的衝向了閼氏的帳篷,將手中一串汁液橫流的葡萄朝著白如皚雪的地毯上砸去。

  「大雁的女人,本王來給你們送珍貴的葡萄了,還不出來叩謝!」

  青霜從屏風後繞出來,冷眼瞧著地上那一灘穢物,用著生澀的蒼蒙話輕聲道:「閼氏剛剛安歇,九王有事?」

  帕璉冷哼道:「沒事就不能來了?我們蒼蒙上上下下都在忙著遷徙,忙著為過冬做準備的時候,她倒好,剛剛喝過酒吃過肉,就優哉游哉的去睡覺,她當自己是我們蒼蒙請來的天女?還是她就是你們大雁口中那種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豬!」

  青霜面色一變:「九王,請慎言!」

  「難道我說錯了?」帕璉將整個宮帳環視了一周,看著那些精美非常的雕花瓷器,那些巧奪天工的金玉用品,朦朧薄透如彩霞般的紗簾,絲滑流彩般的綢緞,鑲嵌著無數珠寶的屏風、書架,還有擦得雪亮的各色武器掛飾,除了地上這一張完全看不出拼縫的白色綿毛大地毯外,這帳篷裡幾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件蒼蒙的物品。

  他指著這一片金碧輝煌:「你們根本不是我們蒼蒙的人,你們連供奉最偉大的格帕欠天神的神龕都沒有,你們憑什麼得到我的認同,得到我的尊敬!你們這群大雁來的蝗蟲,給我滾回你們自己的土地去!」

  「不錯的提議。」一道慵懶而驕柔的聲響從屏風之後繞了過來,青霜低下頭去,伸手從裡面接出了一名女子。

  半睡半醒的顧尚錦只梳著散散的垂髻,眉目鬆散,臉頰半紜,唇角一抹疏離而又高傲的輕笑,罩著一件青膽褐底金絲雁南飛的長衫,懶懶的靠在榻上。

  她緩緩抬頭,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少年:「本宮既然不是你們蒼蒙的人,自然也不能呆在你們蒼蒙的草原上;就算勉為其難的住在了這無片瓦片墻的帳篷裡,卻也無法裝模作樣的去朝拜你們蒼蒙的神;就算吃著你們的牛羊,喝著你們的馬奶,本宮這具身子也是在大雁的土地上長大,受著大雁子民的滋養,哪怕以後死在了草原裡,我的魂魄也依然會不遠千裡的回去故鄉。

  你說,你們蒼蒙留我在這裡到底有何用?」

  她隨手從一旁的冰盆裡挑起一小塊西瓜吃了。這東西只有大雁才有,在大草原上幾乎是從所未見,是顧尚錦的生母趙王妃千方百計讓人千裡迢迢送來給女兒解饞的。

  顧尚錦直接用行動表明,她看不上蒼蒙的任何東西。他們認為珍貴的物品,顧尚錦措手可得;他們認定軻華對她有無上的寵愛,而她嗤之以鼻;他們對她的嫉恨和不屑,她又何曾真正放在心上?

  「在這大草原上,除了大君方歸雲,你就是蒼蒙最尊貴的人。你都對本宮忍無可忍了,其他人可能早已對本宮恨之入骨。既然如此,九王何不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讓大家各得其所?」

  幾乎是醍醐灌頂,帕璉倏地大笑,指著顧尚錦的鼻子大罵:「我一定會讓你滾出我們的大草原!」

  顧尚錦吃完了西瓜,挑眉笑道:「拭目以待。」

  帕璉剛剛跑出帳篷,赤那已經跪在了簾子門口:「閼氏請恕罪。」

  青霜刷得拉下簾子,用大雁話抱怨:「誰要饒恕你!好端端的,以前送東西過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問題,就今日偏生被九王撞見了,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你對我們大雁的公主有意見,別來就是了,讓你們蒼蒙的大君把你調開去,省得相看兩相厭!」

  赤那站了起來,木納著一張臉,用草原話回她:「在蒼蒙,任何人都不會違背大君的命令,哪怕是要砍下我自己的腦袋。」

  青霜瞪他:「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赤那哼哼:「你又說什麼,我也聽不懂!」

  青霜氣得眼眶一紅,抿著嘴瞬間就落下淚來,赤那嚇得倒退一步,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被自己弄哭的少女,正不知所措中,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軻華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過來,那臉上的怒火比獅子的憤怒還要凶狠幾分。

  青霜一驚,正準備去通知顧尚錦,軻華一把掀開了她,撕開簾子,從牙縫裡面蹦出幾個字:「顧尚錦,你一定要鬧得我們兄弟反目是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8:15 PM

☆、第十一章

  顧尚錦像一隻正在梳理毛髮的妖艷狐狸,順著髮絲歪著腦袋,無限風情的嗆他兩聲:「本宮何德何能啊,大君你太高看我了。」

  大野狼軻華再吼:「你都給帕璉灌了什麼迷湯!居然讓他當著臣子的面要求我放你回大雁?」

  小狐狸無辜的眨著眼:「你同意了?」

  「當然不可能!」

  顧尚錦嘆氣:「沒用的小子。原本以為你會對你的寶貝弟弟言聽計從,居然估算錯誤。」

  軻華氣結:「身為蒼蒙的大君,怎麼可能讓一個孩童左右朝政大事。」

  「所以他在臣子面前撒潑打滾威逼利誘,逼著你在兄弟和我之間做出選擇,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軻華怒火隱隱的坐在墊子上,一雙鷹目陰霾密布,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顧尚錦嗤笑:「那小子性子暴戾恣睢蠻橫無理,輕世傲物又妄自尊大,不僅喜歡倚勢凌人狐假虎威、還恣行無忌鼠腥蝸腸……」

  「夠了!」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說我挑撥你們兄弟和睦麼?本公主明人不做暗事,真要挑撥也會明著來。就像這樣,當著你的面數落你兄弟的愚不可及鼠目寸光。」

  「顧尚錦!」軻華弓著背立在她的面前,「他是你的小叔子。」

  「不!我沒有這種忘恩負義的親戚。」顧尚錦搖頭,直視著對方,「在這片草原上沒有我的親人,一個也沒有。」

  軻華瞬間哽住,半響才道:「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

  「對!」

  顧尚錦背過身去,孤獨的立在天窗之下,整個身子被灰濛濛的日光籠罩著,像是團在了一團迷霧中,離他那麼的遙遠。

  「你的兄弟說我是異族人,沒錯,我本來就不屬於蒼蒙;你的臣子對我兩面三刀,明面恭敬暗底嘲笑,這也沒錯,因為對於你們男人來說,我們女人只是犧牲品,是交易,是籌碼,是政治;你的子民蔑視我,說我是大草原上最華貴的麗騏,是大君帳篷裡飼養的一頭不能生育的母馬,這也沒錯,因為我除了能夠給你發泄淫欲之外,連擁有自己孩子的權利也沒有,孤身而來,也會孤身而去……」

  「我從來不知道……」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顧尚錦打斷他,「我走的這條荊棘之路,是任何一位和親的公主都要踏過的血路。我們不能怨,不能恨,不能逃避,不能退卻,我們只能迎難而上!面對苛責,我們要麼反擊,要麼忍耐;面對辱罵,我們要麼仰頭無視,要麼低頭哭泣;面對背叛,我們……要麼難得糊塗,要麼就清醒的將背叛者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軻華登的豎起來:「你認為我是背叛者?!」

  顧尚錦一動不動。

  軻華握緊了雙拳:「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遭遇這些,我也不知道我的臣民會如此對待我費盡心力迎娶回來的閼氏,我甚至沒有預想到帕璉會對你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顧尚錦冷笑:「你既然沒有想過,那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堂堂大雁的公主,為你們蒼蒙帶來了和平和安定,為兩國的土地換來了休養生息的機會,為所有的子民們換來了一家團圓的日子,最後,我居然淪落成蒼蒙的敵人!成為草原上的異族人!成了你們眼中釘肉中刺!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你敢說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嗎?

  把天之驕女的尊嚴踩在腳底,能夠滿足了你的虛榮心嗎?把堂堂大雁朝貶到了塵埃,能夠滿足了你們蒼蒙的盲目自大嗎?」

  彭的巨響,軻華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無數的精美瓷器紛紛墜了下來,支離破碎。

  「我從來沒有命令他們這樣做過!」

  軻華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低垂著頭:「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經歷這一些。這些責難、疏離、暗算和嘲笑,我一個人經歷過就夠了。我在秦山關兵營裡面遭遇的那些,跟你現在的境遇沒有太大的區別,我明白一個異鄉人在異國的感受。」

  他說,接而苦笑,「我記得每一次路過大街,被大雁的子民罵『蠻子』的感受;我也記得剛剛從戰場撿完屍體回來,把村民們的屍身送還歸家,被他們的妻兒用柴刀砍得偏體鱗傷的傷痛;我更記得,你的夥伴笑我『小白臉』的神情。

  我不甘心,覺得世道不公,覺得自己懦弱無能。我向每一個對我不善的人揮起拳頭,我對每一句惡意詆毀發起挑釁,我想要證明,我是個男人,我會是個英雄,我遲早會站在大雁的朝堂上,堂堂正正的向你們的皇帝提出要求『我要迎娶顧尚錦!』」

  他緩步從碎片中走出來,一步步邁向迷霧中的女子,凝視著她的雙眸:「你不知道,在秦山關的三年裡,我學到了什麼,我認清了什麼,我立下了多大的志願。你甚至不知道我在你的父親,趙王的面前許了什麼樣的誓言,才借到了三千精兵殺回了蒼蒙,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想讓你認識我的家,看看我的子民,數一數我的土地。

  尚錦,不管你願不願意,蒼蒙都會是你後半生的家,我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必須學會去寬容他們,愛護他們。」

  「然後呢?」顧尚錦問,「等著他們的背叛,就如同你當初所做的一樣?」

  軻華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緊緊的鎖在懷抱裡,下頜抵在她的髮頂:「如果背叛,我就帶著你一個人走。我們去征服另外一片領土,去收容真正需要我們保護的人,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尊稱你為大草原的河媧,是大草原上最美麗的河流。」

  夜幕即將降臨之前,厚實的雲層終於散去了些,露出背後微暈的陽光。

  帕璉在大君的帳篷裡終於等到了軻華的回歸,沉默的兄長越過他直接走到了武器架前,從上面抽了一把腰刀放在了桌案上。

  「從明日起,你就隨著克古塔一起籌備冬牧的事情,半個月後啟程,明年的春末再回來。」

  帕璉大驚:「我不去!」他稍一思索,就大叫道,「是那個女人讓你趕我走的對不對?」

  「她是我的閼氏,是你的嫂嫂!」

  帕璉大吼:「我討厭她!」

  軻華怒從心頭起,毫無預兆的抬手,對著帕璉的臉頰就揮了過去。皮肉清脆的響聲在宮帳裡回響,帕璉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兄長。

  「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就算你再如何討厭她,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當年若不是她命令自己的親兵深入蒼蒙,救下你的性命,你早就死在了阿不爾斯的手裡。」

  「不是,我是郭家派人救下來的,是郭家保護了我,是側閼氏把我養大,跟大雁那個女人沒有關係!」

  軻華冷哼:「郭家!你相信郭家?」

  帕璉坦然直視著自己的親哥哥:「沒有郭家就沒有我們方家的蒼蒙,就沒有我,哥哥也不會當上大君。」

  軻華猛地抬腳,將帕璉踹飛了去:「蒼蒙一直以來就是我們方家的!如果不是姆媽拼死保護了你,你以為你能夠活到漢人救兵出現?為了救你,有多少漢人和方家人死在了護送的路上?如果不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替姆媽報仇,不是為了奪回我們方家的一切,我會冒死殺回蒼蒙嗎?你居然說我用血肉之軀奪回來的土地,都是郭家的!滾,你給我滾!」

  軻華的狂怒幾乎要掀掉了帳頂,郭鶯遙遙聽到人聲,從帳篷裡面跑了出來,見著帕璉狼狽的滾落,心裡有急又疼,跑上前去擁住少年,「帕璉,你又惹大君生氣了麼?快給大君賠罪……」

  「放開他!」軻華一把將少年從地上揪了起來,「一天到晚混跡在女人和奴隸之間,別的沒學,倒是把小肚雞腸鼠目寸光學得十成十,草原武士的勇猛果敢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大君。」大合薩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扶正他懷裡的少年,「大君,不如讓我來教導九王吧,就如當年我指導你讀書習武一樣。」

  軻華順了口氣,語調平和了下來,手按胸口行禮:「大合薩,這樣太辛苦你了。」

  合薩笑道:「我整日無所事事,能夠替大君分憂的話正求之不得。」

  兩人很快敲定了帕璉的去處,少年幾次三番想要反駁,卻不知為何說不出一個字,吐不出一個音節,一直到被大合薩拖離了部落的帳篷。

  郭鶯看著那兩人的身影逐漸隱沒在了黑夜之中,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冷。她擁住了雙臂,想要進入大君的宮帳再去勸說兩句,帳簾卻已經放了下來,手持大刀的武士門神般的矗立在兩邊,無聲的表示了拒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8:18 PM

☆、第十二章

  「你怎麼又去跟人打架?」夢中的少女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數落著他身上無數新的舊的傷痕。

  少年根本掙脫不了,一邊忍耐著疼痛一邊反駁:「男子漢大丈夫,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除了打架還能幹什麼?」

  少女從床榻底下熟練的挖出一個破舊的木箱:「可以去給附近的村民幫忙,就要秋收了,大家都忙著收割稻子,正缺人呢。」

  「不去!嘶……你輕點。」

  少女摁著他結伽的胸口,笑得嫵媚:「你再說一遍?」

  少年扭頭:「不去,就是不去。」

  砰的一下,少女一腳就把人給踹出了門:「敢跟老娘唱反調,你不要命了!」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倔強的瞪著她:「我又不認識他們,幹嘛要去幫忙?」

  「那我還不認識你呢!我幹嘛每次都要給你上藥。」

  「你都說了啊,你是我老娘。」

  「哎呀!」少女一蹦三尺高,「老娘今天就要收拾你這個便宜兒子,讓你不聽話。」提著長劍就衝人砍了過去。

  少年連躲帶閃,從院子竄到樹上,又從樹上翻到墻上,從柱子爬到屋頂,傷口又迸裂開了,氣喘吁吁:「我跟著你來秦山關,是為了學武,不是為了給外人劈柴蓋房子割草喂豬的!」

  少女站在屋檐下喊:「你下來!」

  少年蹲在屋頂上,招呼:「你上來!」

  少女在院子裡繞了幾圈,只能叉著腰仰頭訓人:「你以為學武不用交銀子?你以為你現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白來的?我告訴你,這秦山關上到大將軍,下到煮飯的小兵都是由百姓供養。有戰打的時候我們就打戰,沒戰打的時候就得忙農活,不能整日裡遊手好閒等著天上掉餡餅來給你填飽肚子。」

  「我不吃餡餅,我會自己打獵。」

  「那你幹嘛不自己找獵物去學武!幹嘛不讓獵物給你衣裳穿,不讓獵物給你上藥,不讓獵物給你房子住,不讓獵物變成一位大美人天天圍著你這野孩子噓寒問暖愁白了頭!」

  「你算什麼大美人?」

  少女嘿嘿奸笑:「我不算大美人麼?兵營裡可是有不少人愛慕我來著,在我的老家,想要娶我做媳婦的官宦子弟可都是排成了長龍,都可以從秦山關排到你蒼蒙老家了。」她轉身走了幾步,「你不去就算了,我找唐家哥哥去。唐家哥哥性子可好了,樣貌清俊,性子隨和,他爹還是魔教的掌權人……」

  「我去!」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抓著她的劍一丟,拖著她就跑:「農活那種事情我最拿手,你唐家哥哥一身的毒物,別把田裡的毒蛇給引來了,咬死了看你哭給誰看。」

  「哭給你看。」

  「嗯,只許哭給我看。」

  「喂,軻華,你今天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

  「沒有。」

  「真的?」

  「說了沒有就沒有。天底下,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對了,以後不許你自稱『老娘』,我也不是你的『兒子』。」

  「好!」眾人的拍掌聲驚醒了顧尚錦,回頭看去,赤那已經被她的雙劍給挑翻在地。

  圍觀的青霜和燕支笑得最為歡暢,引來了不少侍衛的注目。

  顧尚錦眨眨眼,覺得混沌的腦子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

  昨日發生了些許事情早已在部落裡面傳得沸沸揚揚,九王帕璉被打,側閼氏被冷落的細節被有心人翻來覆去的琢磨。聰明點的聯想到下午九王在群臣面前對大君的威脅,紛紛覺得此事與顧尚錦沾上了不少關係。

  相比軻華的大動肝火,顧尚錦除了軻華離去之時的發呆發愣之外,依然毫無動作。

  直到第二日清早,入秋的陽光遲遲不肯露面的時候,軻華強制性的把顧尚錦拖到了練武場,指著滿場打著赤膊的侍衛們宣布:「你們中間,不管是誰贏了閼氏,就可以從閼氏的帳篷裡挑選一位侍女回去做妻子,君無戲言!」

  眾人嘩然。

  燕支更是急得眼角冒淚,抓著顧尚錦的衣袖,只喊『公主,公主』。

  顧尚錦人都沒清醒就被推到了一群臭汗的武士中間,十二分的迷糊:「誰說要給你們做妻子了?」

  軻華道:「為了公平,如果閼氏贏了,也可以隨意挑選裡面的任何一個侍衛回去給你放馬牧羊。」

  燕支躲在顧尚錦身後,跺腳:「我們公主不稀罕。」

  軻華可容不得人反駁,一個眼色,就有躍躍欲試的武士揮舞著拳頭招呼過來。他們蒼蒙的漢子們自然不稀罕大雁的女人,不過他們倒是真的想要見識大雁的武功。在迎親的那一日起,蒼蒙部落就有人流傳著這位新閼氏武功了得,能夠跟大君比肩的謠傳。

  如果贏了閼氏,那麼是不是代表有可能從大君的手中奪犬蒼蒙第一武士』的稱號?

  結局,顯而易見。

  顧尚錦一腳踹飛了赤那,看著地上躺著的十多個莽漢,抖了抖肩膀,直接劍指軻華:「讓小兵替你衝鋒陷陣有什麼意思!真要從本宮手上拿人的話,得你自己親自動手。贏了,本宮的侍女隨你挑;輸了……」

  「輸了,我到你的帳篷前當一個月的門神!」

  顧尚錦冷哼一聲,就知道這個野蠻人不會讓她鑽空子。

  再不多話,顧尚錦輓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只取對方的胸膛。軻華手腕一抖,隨身攜帶的腰刀已經出鞘,兩種兵器在空中劃出刺耳的吱吱聲。兩人靠得太近,軻華幾乎可以嗅到她那帶著木樨香的氣息,沉笑一聲:「火氣真大,公平比試而已,你犯得著開局就使出殺招麼?」

  顧尚錦力道不夠,對著他啐了一口,單劍橫劃向他的頸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

  告訴跌落塵土:「我蒼蒙大君方歸雲軻華向格帕欠天神立誓!此戰,若顧尚錦勝,我讓其榮歸故鄉,絕不阻攔;若我方歸雲勝。」他盯著她,字字鏗鏘,「顧尚錦生,必須在我蒼蒙;死,亦必須在我蒼蒙,歸我方歸雲一人所有!不得反悔,否則……」

  他咬緊了牙,盱衡厲色:「我必傾其一生,讓你大雁永不安寧。」

  顧尚錦身軀猛地一震,只覺得周圍的風中都夾帶了血腥氣,讓她那顆平靜的心也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她似乎看到了遙遙的秦山關上,那一片殺戮中的城墻,又似乎看到了無數將士的長槍劃開敵人的胸膛,那飛濺的血珠,絕望的嘶吼,最後的掙扎都在她的眼前閃現。

  顧尚錦握緊了長劍,拇指在劍刃上狠狠一劃,在誓言之血前大喝:「我賭!」

  血珠還未吹散,劍已經刺到了眼前,比上一次更恨、更快,也更決絕!軻華早已熟悉她的性子,在她立誓之時腰刀已經轉了個方向,不再是刀刃背對,而是刀鋒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她虎口。

  劍與刀的碰撞劃出無數的火星,將兩人眼中的戰火徹底點燃,急招不行,變招再來。

  顧尚錦身形靈敏,長劍或直如大槍,或彎如水袖,劍劍走偏鋒,刃刃奪咽喉;軻華銀刀闊斧,大開大擴之間封死了對方所有的退路,只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那雙劍如同天空下最閃耀的光,劃過軻華的臉頰、眼角、下頜,在他的肩膀上刺出艷麗的血花,每一次即將再深入一分之時,卻總是被那腰刀或挑或頂。

  兩人速度越來越快,出招越來越恨,似曾相識的比鬥場景一一在眼前劃過。

  每一次挑釁,每一次追逐,每一次刺探,每一次的傷痕累累都在心口刻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經過歲月的沉澱,終於又重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血跡斑斑。

  『叮叮叮』無數的碎響在耳瓣迴盪,顧尚錦握劍的手越來越抖,只覺得對方每一次出刀都如泰山壓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咬著牙,在即將退入人群的瞬間,劍尖霍地插入厚實的泥土中,猛地一揮,無數的泥塵往軻華的眼中飛揚而去。

  顧尚錦毫不猶豫,另一柄長劍如雷霆之勢直刺向他的胸膛……

  一切的響動都戛然而止,那微風的嘆息聲,花草的喃喃聲,人們的碎語聲都離他們遠去。

  顧尚錦只看到軻華胸前那一片衣襟瞬間濕潤,他單掌夾在劍刃上,刀刃貼在她的咽喉處只差毫釐,只要她吞下一口氣,那鋒利的刀刃就伸入肌膚,割開氣管,讓她迴天乏術。

  無端的,顧尚錦胸口劇痛,只覺得有無數的巨石塞滿了胸膛,讓她吐不出一口氣,也忘了如何呼吸。

  在這片廣闊的大草原上,顧尚錦第一次失聲痛哭,血淚盈襟。

  心底那一座巍峨的守城離她越來越遠,那連綿幾萬裡的官路上風雨飄搖,大雁皇城裡春日的桃,夏日的牡丹,秋月的菊,還有那白雪皚皚中苦寒而來的紅梅花香越來越模糊。

  軻華蹲下身子,緊緊的抱住她,將她哭泣的臉埋入自己血染的胸膛,她那一聲聲的『爹,娘』的呼喚,也被他用力的掩藏。

  他親吻她的髮頂,用著前所未有的真摯情感,告訴她:「尚錦,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

  小劇場:

  顧:聽某人說,想要重寫十一章,她覺得那一章表述有點問題

  方:別重寫了,再修文下去,我的肉就遙遙無期了

  顧:你怎麼老想著吃肉,多吃素才能長命百歲

  方:我們草原人只有肉吃,也只愛吃肉,(張嘴)求投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8:19 PM

☆、第十三章

  金撒帳,帳簾上的穗子被緊緊的拽下,再拽散。

  郭鶯躲在帳角,目光幾乎凝在了遠處的軻華身上。他只看到了大雁公主的淚,看到了她的苦,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女子在深深的凝望,在等著他回頭,等著他給予安撫的眼神。

  帳篷外,大雁公主的泣聲終於漸漸掩了下去;帳篷內,無聲的哽咽卻勝過仰天的吶喊。

  郭鶯渾身顫抖的將自己擁緊,捂緊了耳朵。

  安夫人從帳外進來,焦急地擁起她:「側閼氏,別哭,郭將軍來了。」

  郭科爾悶哼:「弱小、懦弱,哭能夠讓大君回頭嗎?」

  郭鶯只是落淚,郭科爾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大君的性子別人不知道,你難道還沒看透?他可是蒼蒙最狠心的男人,就算抱著最美的女人在懷裡,他的心裡裝著的也是權勢,是地位,是數不盡的財富。」

  「大君愛她。」郭鶯弱氣地強調。

  郭科爾冷哼:「婦人!如果大君不愛那個女人,他又怎麼找大雁借兵,借糧食,明年開春後又怎麼去跟九華打戰。大君愛的是那個女人身後的大雁朝。」

  郭鶯抬起頭來,半信半疑的問:「難道我們郭家給他的還不夠?」

  郭科爾幾乎要指著郭鶯的腦袋大罵:「我們郭家怎麼可以把所有的身家都壓在大君一個人的身上?我們的兵馬去給他打戰,誰來替你守住大君的老巢,守住我們郭家的榮耀?」

  他大氣的揮手:「就是要讓大雁的人來,讓他們代替我們草原人去攻打九華。勝了,九華就是我們的;敗了,我們郭家也沒有絲毫損失。」

  郭鶯咬著下唇:「如果大雁的人勝了,我們郭家在大君的心中還有什麼地位?」

  「所以你才必須盡快生下世子!只要生了世子,蒼蒙的一切遲早都是我們郭家的。」

  「可是。」郭鶯偏過頭,「自從大君娶了新閼氏,他就再也沒有找過我,連我的帳篷他也不來了。」

  郭科爾猛地掰過她的下頜,直刺刺地盯著她:「我大草原的女兒什麼時候變成這麼的愚鈍?拿出你的勇氣和手段來,想想當初你是如何征服大君的,想想當年你是憑藉著什麼智謀從四大家族的女兒中脫穎而出,成為大君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側閼氏。」他一把甩開她,「連一個男人都征服不了,你還算得上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嗎?」

  待到郭科爾走遠,安夫人才扶著郭鶯坐了下來:「側閼氏,不得不說我們都太小瞧大雁那個女人的手段了。我聽聞大君至始至終也只在她的帳篷過了一夜,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妖法讓大君對她一直念念不忘。方才我看那個女人武功了得,說不定在床上也……」

  還未說完,帳篷隱蔽的一角鑽出一個腦袋,一個少年輕聲喚:「姆媽。」

  郭鶯回頭,驚訝:「帕璉,你怎麼偷偷跑來了。」

  帕璉靦腆的笑了笑:「我想你了。」

  郭鶯擦乾了淚,溫柔的召喚著他:「我也想你了,在大合薩那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金撒帳裡的眼淚隱藏在了心底,宮帳內的血淚已經乾透。

  顧尚錦大哭特哭了一頓,人累了,心也累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由著軻華抱著她回了宮帳。

  青霜和燕支小心翼翼伺候著她重新梳洗了一番,在軻華的盯視中再狼狽的逃竄了出去。

  靜靜的帳篷裡只聽到兩人細細的呼吸聲,軻華看著她難得的安靜只覺得回到了少年的時光。她與他鬧著小彆扭,一個人趴在小院裡生悶氣。軻華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如何勸導,只好自己守在她的床榻邊,一邊聽著她細細密密的的呼吸,一邊看著門外春去秋來花開花落。

  秦山關的守城裡,到處種著高大的喬木,四季常青。

  顧尚錦格外受到將軍們的照顧,單獨住在一個小院子。院子的東墻有棵梨樹,到了四月的晚間,細小的梨花從樹枝上飄落下來,像極了溫柔的雪。到了清早,屋頂、窗沿、長廊上到處都是細碎的白白的花瓣,讓人不忍踐踏清掃。

  顧尚錦就愛在梨樹下舞劍,靈動的劍鋒從花瓣飛舞的縫隙中穿透劃過,像極了老人口中的精怪,勾人魂魄。

  那時候,她的悶氣可以一直從梨花開時延續到梨花敗落。軻華笨拙的把小小的花瓣收集起來,用乾淨的麻布包捆著吊在她的床頂上,這樣就算花落了,她也依然可以嗅到四月的梨花香,很久很久。

  大草原上沒有梨樹,軻華只能在香爐旁的案幾上找香粉盒子,從裡面抓了一把木樨粉末灑在了爐子裡面,再蓋上青銅的異獸蓋子。又出去吩咐人送了乾淨的布條和藥膏,還有換洗的水,一大堆東西放在了床榻邊。

  他推了推顧尚錦的手:「我受傷了,得上藥。」

  顧尚錦抱著被子蓋住頭。

  軻華自己解開長袍,他喜歡紺青色的袍子,可草原上尊貴的人大多著淺色,只有做粗活的奴隸和流血流汗的武士才穿深色,有的會深底上繡上艷麗的紋飾或者吉祥的圖案。軻華的則是月白的袍子鑲嵌紺青靛藍的緞襟袖口,上面一針一線的繡了古老的咒語,腰間再系上長達十多尺長的赤金腰帶,用結實的紅繩扎緊,掛上玉墜、牛角等物,要解開這些東西頗費功夫。

  他自己折騰了半響,還是隻能去推顧尚錦:「血都乾了,估計傷口要結痂,再上藥就遲了。」

  顧尚錦背對著他,踹了兩腳。

  軻華繼續道:「等下血飆在你的床上,弄髒了別怪我。」

  顧尚錦碰的跳起來,恨不得對著他半裸露的背部傷口再狠狠踹上一腳:「你賴在我這裡幹什麼,滾出去!」

  軻華舉著濕透的布巾子對著她:「這是我的土地,我不滾。」

  顧尚錦氣極了,吼道:「那我滾!」

  軻華笑著抓住她:「你給我上藥,弄完了我帶你一起滾。」

  顧尚錦打開他的手,恨不得用布巾勒死他。軻華一點都不怕,他已經什麼都不擔心了,坦然的把傷痕累累的背部露給她:「最毒婦人心,你是真的差點殺了我。我死了,你會被蒼蒙人給生吞活剝,所以我無論如何不能輸。」

  顧尚錦冷笑,覺得他說的都是鬼話。

  軻華背後的傷口有大有小,相比胸口前那最狠的一劍,也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顧尚錦的劍法太刁鑽,那一劍差點要了他的命,到現在他依然臉色蒼白,死撐著要她親自來動手上藥。

  除了顧尚錦給的新傷,他的身上還有很多成年累月的舊痕。戰場上拼殺過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顧尚錦一點都不奇怪,也不心疼,上藥的手更加算不上溫柔。

  她就算對軻華有再大的怨恨,她也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既然已經無法反抗,那麼怎麼生存下去才是正事。不過,這樣也不妨礙她泄露自己的怒火和不甘。

  軻華由著她,像是已經吃飽喝足的獅子王,在陽光下坦然的敞露著自己的肚皮,由著母獅子用鋒利的爪子在他的背上,胸口重新抓出無數的細小傷痕。

  兩個人都折騰了一個早上,很累了,勉為其難的一起吃了午飯,軻華二話不說的脫了靴子,從後面抱住顧尚錦倒在了床榻上,他貼在她的鬢角,雙手雙腳固住她的掙扎:「我失血過多,很困,讓我睡一會兒。」

  顧尚錦也很累,持續的打鬥和哭泣耗費了她太多的心神,再也無力反抗,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直候在帳篷外的吳越直到聽不到裡面任何的響動才安心的舒了口氣,對一邊的燕支道:「別擔心,公主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性子,就算暫時是大君占據了上風,也不代表公主的人全部都由大君說了算。」

  帳篷外一圈的侍女依然有點擔憂,吳越頗有點深意的追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們只是不想嫁給尋常的武士,而是蒼蒙的達官貴人,或者是大君本人的話,則又另說。」

  燕支等人一驚:「嫁給那個殺人魔王?!」

  青霜在一旁涼涼地道:「吳大人你真的沒聽說過?蒼蒙這位大君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對自己的父兄都下得了恨手,更別說對其他人了。現在看來大君對公主情深意切,可誰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為了公主本人,還是為了公主身後代表的大雁朝。」

  吳越只能嘆息一聲:「只能等日久,見人心了。」

  天上的蒼鷹發出嘹亮的嘯聲,一如既往的盤旋著,目光如炬的尋找著草原上的獵物,一旦尋得,即會展開巨翅,衝刺而下,像離弦的箭般一擊即中。

  ***

  小劇場:

  方:總算抱得美人歸了,不容易

  顧(踹):誰讓你上本公主的床的,本宮招你侍寢了嗎?

  方:招了!

  顧:誰證明?

  方(似笑非笑的環視一遍周圍眾人):誰都可以證明。

  眾人:……(冷汗,繼續冷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2-25 08:19 PM

☆、第十四章

  十月底,草原上的風已經割起了肌膚。

  軻華指著遠處那連綿無際的岐崀山:「別看山就近在眼前,真正走到山底最少也要半個月。等安頓下來,葭月仲冬的雪也有膝蓋那麼深,所有的獵物都躲在洞穴裡,冬眠了。」

  顧尚錦騎在馬上,遙望著山頂上覆蓋著的千年積雪:「那你們吃什麼?」

  「奶酪,早就儲備風乾的肉。山裡也有野菜,不過很難尋,采摘起來頗為功夫。」兩人的身邊是長龍般緩行的蒼蒙人。

  這個季節,稍微力壯的男人們陸陸續續的趕著成群的牛羊越過岐崀山,翻過十多個山頭,到山的另一邊去放牧。女人帶著孩子和老人,由武士們幫助著,一起遷徙到山谷裡,躲避越來越嚴酷的冬季。

  顧尚錦想了想:「年年這樣一個來回,多麻煩,為什麼不造個城?既可以保護子民,也可以抵禦外敵。」

  「像秦山關的守城?」軻華苦笑,「我也想,可是很難。我們草原人與你們中原人不同。我們生來就好鬥,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最肥沃的牧場,可以年年發起戰爭;貴族與貴族之間,為了獲得更多的奴隸,可以想盡辦法吞噬掉其他的家族;哪怕是平民百姓,也無法安然的居住在一個地方,因為草木會枯萎,河床會乾涸,為了活下來,必須往更暖和的地方去居住,這樣,外來者總是會被先來者驅逐,從而發生群鬥。」

  他指著這遼闊的大地:「不要以為我們草原人很多。郯其大草原所有的部落加起來,總共都只有三百萬人,可是你們大雁,只是一場戰爭就號稱百萬雄師。你們的皇帝是唯一的王者,你們的祖先早就統治了所有的漢人,你們不會自相殘殺,你們一心對外,你們的子民可以安下心來一心一意的給朝廷納貢,我們卻不行。

  奪了草原人的牛羊就等於奪走了他們的性命,所以,部落與部落之間,只能為了牧場而拼殺,有了牧場,牛羊才能肥壯,草原人才能活下來。」

  顧尚錦十分平靜:「聽起來像咎由自取。」

  軻華問她:「你喜歡住在城池裡?」

  顧尚錦嘿嘿奸笑:「我是個野人,喜歡去無拘無束的地方。」

  顧尚錦可不是傻子,她知道蒼蒙缺什麼,也知道大雁可以給蒼蒙帶來什麼。可是很明顯的,蒼蒙需要繁榮,可大雁並不想看到它的繁榮,因為繁榮就代表著壯大,壯大會帶來野心,野心就是殺戮。

  顧尚錦身上的責任,不是為了蒼蒙的繁榮昌盛,而是為了大雁邊疆的安定。所以,軻華的試探,顧尚錦就只當耳邊風,偶爾吊吊他的口味,卻不會給實際的利益。

  不過,預謀歸預謀,等到真正喝著熱奶茶,吃了乾牛肉的時候,她還是會苦悶:「太硬了,咬不動。」

  軻華將她手中的肉塊在火上再翻烤幾下,撕碎了放在她的碟子裡:「等到了山底,我再去給你打一些野味吃。」

  顧尚錦抖了抖肩膀上的露水:「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冷,想要吃熱乎乎辣燙燙的火鍋了。」

  軻華頓了頓,苦笑道:「我們在趕路,一時半會去哪裡給你弄大雁的火鍋。」

  顧尚錦故作深沉的嘆息了一聲:「我開始想念在秦山關的夥伴了。那時候當兵多苦啊,臘月裡將軍們都難得吃上一口肉,一群子弟兵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他們體恤我一個女娃娃,特意叮囑後勤的廚頭子,讓他每日裡去鑿開比城墻還要厚實的冰河,給我釣魚吃。吃魚吃膩了,夥伴們就成群結隊的跑出關,到山裡去抓獵物,掏鳥窩,把冬眠的蛇給挖出來給我紅燒了吃。」

  軻華提醒她:「當年的蛇還是我找到的。」

  顧尚錦鄙視了他一眼:「少時的你倒是勤快,現在的你……懶得跟豬一樣,什麼都是別人張羅,你就只等著吃。」

  軻華拍拍衣擺上的肉屑,招呼上赤那,對她說:「我出去一會,你在帳篷裡別亂跑。」

  顧尚錦癟癟嘴,調轉腦袋,根本不搭理他。

  軻華的視線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流連了一瞬,恍惚又看到了少女時的青澀影子。走到外面,風刮著有點疼,有點冷,可他的心卻有一點點暖意浮了上來。

  等帕璉嗅著肉香鑽進帳篷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拿著鐵叉叉著一塊鹿腿在火上翻烤,肥肉上的油水滴落在火堆上,發出吱吱的響聲。大雁的女人把那一頭快要及地的長髮束成了又黑又亮的大辮子,像條靜靜蟄伏的蛇盤踞在身後。

  她正聚精會神的盯著哥哥手上的烤肉,不時指點:「那邊太生了,這邊都要老了,翻邊翻邊,唉,你怎麼笨手笨腳的啊,讓小七來。」

  一會兒又叫:「小七,拿辣椒粉來,最辣的那種。」

  然後,帕璉就只看到自己的哥哥從一個少年捧著的瓷碗裡抓了一把紅彤彤的粉末,均勻的灑在了鹿腿上,一股又嗆又香的味道衝到鼻翼裡,讓他猛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條鹿腿被蒼蒙的大君分成了三份,最嫩的一份分給了顧尚錦,最肥膩的一份留給了自己,連著腿骨一起的筋肉部分給了自家兄弟。他還十分好心的替兄弟敲開了一邊的骨頭,露出裡面的骨髓來:「這個也要吃了。」

  帕璉悶不吭聲的接過,還沒開吃,又看到那個喚作小七的少年從另一邊火架子上偎著的鍋裡淘出來一碗濃湯,先遞給了顧尚錦,再給軻華。

  帳篷外陸陸續續進來幾個女子,提著食盒到顧尚錦面前,從裡面端出四個小碟,裡面各色糕點,軟乎乎,暖綿綿的,一字排開放在桌案上:「天太冷了,麵粉都揉不開,只好趕做著幾樣,閼氏先將就一下吧。」

  帕璉看看手中乾巴巴的肉,再看看顧尚錦面前花花綠綠各色吃食,然後再想著剛剛從郭鶯帳篷裡瞧見的奶茶和肉乾,怎麼瞧怎麼不是滋味。

  自己的哥哥更加過分,居然還拿著小刀給那個女人片肉,她身邊的奴隸都是擺設嗎?

  帕璉氣呼呼的站起來正準備跑出去,軻華就瞪他:「幹什麼,吃完東西再走。」

  帕璉一肚子的火,盯著顧尚錦吃得歡騰的臉,咬著屬於自己的那份鹿肉,食不知味。

  到了下午,他就覺得肚子隱隱作痛,像是被燒灼了一樣。他喝乾了水壺裡最後一口涼水,等到那水在肚子裡晃晃蕩蕩,暫時澆熄了那一團火焰後,這才吐出一口氣。

  顧尚錦策馬跑到他的身邊,不客氣地道:「小子,來不來賽馬。」

  帕璉冷哼。

  顧尚錦騎著馬在周圍蹦躂了幾下,順著馬上的鬃須,笑意盈盈地道:「不來就不來,反正比了也是你輸。」

  帕璉梗著脖子道:「誰說的!我是蒼蒙最好的馴馬人。」

  顧尚錦嗤笑,揮起馬鞭,對著帕璉的坐騎就抽了下去。馬聲嘶鳴,少年飛一般的瞬間躍出了幾丈遠,再也不用等她驅馬,自己已經揚起韁繩策馬奔騰。

  廣闊而又荒涼的大草原上,漫長而又緩慢的遷徙長龍外,少年和異族女主如最自由翱翔的鳥,相互追逐,一會兒比肩,一會兒前後。

  少年艷麗的腰繩在風中飛揚著,仿佛在飛快爬行的赤練蛇,不時的向著近身女子吐著蛇信子。

  女子騎在馬上由不安分,一旦超越就會忍不住回頭對著少年吐舌嘲笑,落後了就時不時從她手中飛出無數的小石子,打在馬肚子馬腿上,逼著少年緩下速度,對著她大吼:「奸詐小人。」

  顧尚錦大笑:「真小人,偽丈夫!」

  少年呸她,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他的好勝心,幾乎是不顧一切的想要甩開後面的人,等到感覺腹痛如絞的時候,他已經渾身冒著冷汗從馬上滾了下來,對顧尚錦吼道:「別過來!」

  顧尚錦不遠不盡的勒住了韁繩,看著少年捂著肚子牽著馬往一處高坡走去,等到馬跪坐下來,他的身子也徹底隱藏在了馬的身後。

  顧尚錦不明所以,等了半響也沒看到少年從馬的身後站起來,疑惑之下她的『小人之心』又在蠢蠢欲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從草地上撿起一顆略大的碎石,朝著對方馬頭打了過去,烈馬遭痛,長長的嘶叫了一聲,揮開蹄子跑遠了,留下目瞪口呆後驚慌失措的少年。

  隔得遠,顧尚錦似乎看到了少年那白白嫩嫩的臀部,正半遮半掩的藏在了枯草裡。

  「咦。」顧尚錦驚詫,接而大笑道:「哈哈哈,吃壞肚子了吧!」

  少年面紅耳赤,提著褲子起來不是,不起也不是,只能對著她吼:「你還不給我滾遠點。」

  顧尚錦捂著肚子大笑,一邊笑一邊跑著喊:「小七,小七,快給九王送草紙去。」

  剛剛從郭科爾馬車裡鑽出來的阿卜塔遙望著遠處那一道亮麗的風景,回頭對枯犢兒笑道:「這大雁的美人倒是有意思,居然敢公然嘲笑九王,也不知道她在閼氏身邊是個什麼身份。」

  枯犢兒道:「最多是貴族,二王子喜歡的話,蒼蒙大君不會不給。」

  阿卜塔搖了搖頭:「你錯了。聽聞大君對那位新閼氏可是言聽計從寶貝得很,她的人哪裡可以輕易弄到手。何況,大雁的貴族比蒼蒙的貴族嬌貴多了。」

  「一個女人而已。」枯犢兒說,「能比一頭氂牛貴重多少。」

  ***

  小劇場:

  帕璉哭訴:哥哥,大雁的女人欺負我

  軻華:她連我都欺負,別說你了

  帕璉繼續哭訴:她偷看我如廁

  軻華無奈:下次你如廁躲得更加遠一點

  帕璉大哭:我的清白

  軻華嚴肅:她不會負責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