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喜善大人 -【錦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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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16 05:48 PM

第六十章 瞎琢磨錦衣失眠

    燕錦衣和孫俊再次回到營帳時,裡面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因為副監軍大人和著幾位軍隊裡的高官一起來給將士們敬酒,而這位副監軍大人不是別人,正是燕錦衣曾經避恐不及的段宸書。

    段宸書身為尚書左司郎中,本不用參與這場戰事,但他卻主動請纓。因為段家在雲南也是一支強勁的地方勢力,所以聖上便恩准了他的請求,還封他做了副監軍。

    燕中丞的嚴厲、段郎中的正直,都是年輕一代官員中出了名的,所以當他代表朝廷來敬酒時,先前喧嘩不已的軍官們都變得規規矩矩,差點讓燕錦衣和孫俊以為走錯了營帳。

    段宸書大概也看出軍官們的不自在,所以也沒有久待,說了幾句鼓舞士氣的話之後便離開了,臨走前卻不知為何看了燕錦衣一眼,嚇得他忙往自己身上瞅瞅,以為是哪裡有失儀之處,可結果啥也沒有。

    段宸書等人離開後,營帳裡立刻又恢復了熱鬧,孫俊趁機朝燕錦衣嘀咕道:“你說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都已經是正六書的實官了,還要來這荒蠻之地與我們爭什麼軍功?”

    “你這廝說的可就過了,誰不知道躲在家裡陪老婆舒服?段大人這也是為國心切,別把人都看得和你一樣齷齪。”燕錦衣相信段宸書絕不是為著賺些功勞才主動要求參軍。

    “咦,你不是最討厭他了麼?怎麼倒還替他說話了?”

    “切,那只是當年少年無知,我與他無仇無怨,為何要無端詆毀他?倒是你,柳家小娘子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揪著段大人不放做什麼?”燕錦衣此刻倒有幾分他兄長的沉穩。

    “哈哈,不為什麼,就是看他不順眼罷了。”孫俊倒是不忌諱坦言自己的妒意。“哎,二郎,說起來你可要謝謝那個撞飛繡球的小子,要不是他,你現在可就是郭家的女婿,只能眼睜睜看著沐家小娘子另嫁他人了。”

    “呵呵,那倒是。要是讓我找到他,一定要賞他幾錠銀子。”燕錦衣原先的說法是:“要是讓我找到他,一定要賞他幾記鐵拳!”

    軍營裡畢竟比不得家裡,即便是過年也不可能讓大家通宵歡慶,所以守歲時節一過,眾人便都一一散去——第二日還要啟程趕路。

    燕錦衣喝得並不多,所以沒要人攙扶,一個人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快到時,卻發現有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矗立在門前。他就著營地裡的火光一望,那不正是副監軍大人麼?

    “段大人?”燕錦衣遲疑地喊了一聲,不知這位段大人是隨意散步到此,還是特意在這裡等他。

    “燕指揮使,打攪了,段某有些話想當面和你說說。”段宸書很快就給了燕錦衣答案。

    “哦,那還請段大人到營帳裡坐。”軍隊裡最重上下尊卑,所以盡管燕錦衣心中不滿也不好表露出來。

    “不必了,不過是幾句話而已,就在這裡耽擱燕指揮使一會兒。”

    燕錦衣無奈,哦了一聲,走到段宸書身邊。月光下,段宸書的面容顯得格外清朗,燕錦衣也不得不暗自贊一聲:“嗯,也就比我差一點。”

    段宸書的心裡並不像他的外表那樣沉著,雖然他早就想好要說什麼,可如何說才能讓對方明白又不會起了誤會,也讓他頗為躊躇。

    而燕錦衣雖然曾經長期把段宸書當作假想敵,可面對面打交道還是第一次,心裡也有些緊張。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段宸書說話,覺得奇怪,只好輕輕地咳了兩聲。

    段宸書收到催促,這才開口道:“燕指揮使,段某不知你可否知道,與你訂婚的沐家小娘子的父親在世時曾與家父交好?”

    “嗯,聽春風提起過,她剛來京師時也曾蒙段尚書照拂,在此多謝。”後面的話不過是燕錦衣客氣的說法,他根本不知道沐春風只去過一趟段府,為的還是退婚。

    段宸書見燕錦衣知道段沐兩家的交情,不用再擔憂會引起他與沐春風之間的誤會,心裡一松,可聽了他後面的話,又有些尷尬。“照拂什麼的不敢說,只是家父原不知道楚相爺是沐小娘子的族親,本想把她接到府上,後來得知此事也深感欣慰。”

    燕錦衣卻覺得很不舒坦,心想:“你與郭娘子成了親,還要接春風去你府上住,你想干嗎?就算沒有楚相爺,春風也決計不會答應,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不過,日後沐小娘子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請告訴段某,段某定當效力。”段宸書知道毀婚一事一直是父親心中的疙瘩,所以才會想盡力化解。

    “嗯,段大人的話燕某一定會帶給春風,這裡也多謝段大人、段尚書。”燕錦衣嘴上客氣著,心裡卻在想:“春風若有事自然有我頂著,難道我燕家還比不過你段家?”

    “燕指揮使,段某還有一事,不知……”

    “段大人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只要有理,燕某定當遵從。”燕錦衣實是煩了文官說一句話要先繞三句的做法。

    段宸書也覺出自己太過謹慎,不由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請燕指揮使將來好好照顧沐小娘子,她雙親已逝,也無旁的近親,今後最親近的人便是你了。”

    “成親後她就是我的娘子,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她。我家裡人也都喜歡她得很,不會欺負她。”燕錦衣心裡有些不高興,因為他覺得段宸書這話似在指責他們燕家不會好好對待沐春風似的。

    “燕指揮使別誤會。”段宸書臉色一正,“我想說的是,沐小娘子雖然為人聰慧,也善於與人相處,可她多年隨其父母在外飄零,習慣了獨自生活,嫁到燕府後難免會有些不適應。你我都知道,世家大族,人多規矩也多……”

    燕錦衣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段宸書的意思,心想:“這倒也是,就連嫂嫂貴為宗室女都要掩了本來的性情。春風呢?我可不想她也變得謹小慎微。”

    他想到這裡,便也語氣誠懇地回道:“多謝段大人提醒,我既然娶了她,就不止要讓她生活安逸,也要讓她心情舒暢才是。”

    “燕指揮使能有此心,沐伯父夫婦在天之靈也會定然會感到欣慰。”段宸書這話既是贊歎也是感歎。

    段宸書走後,燕錦衣便回營帳睡覺,卻又翻來覆去睡不著。

    “段宸書跑來與我說這些,是真的關心春風,還是存心挑撥?”

    “如果真是關心春風,是因為他心地善良,還是另有所圖?”

    “段家應該不知道春風的父母和聖上有舊吧,要不一定會後悔退了這門親事。”

    “不對,郭娘子還是皇後的親妹妹呢,身份比春風高貴。”

    “呸!什麼高貴不高貴,我怎麼能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呢?我的娘子才是最棒的!”

    “再說我燕家也不稀罕別人的身份,從來都是妻憑夫貴,哪有夫憑妻貴的道理?”

    “不過看起來段宸書應該沒有惡意,說的話也都有道理,難道他真是想我和春風過得好才多此一舉?”

    “這廝比哥哥還要像正人君子,就不知是不是也是裝出來的?唉,不過得承認,他看來是比我要穩重成熟得多,想得也比我周全。”

    “要是他沒有娶郭娘子,春風是不是就不會拒絕嫁給他了呢?”

    “那個撞飛我繡球的,是月老下凡吧……”

    這一夜,燕指揮使睡得實在是不安穩。

    按照習俗,正月初一這一天是不出門的,初二開始才能到親友家中拜年,沐春風便在這一日來到了兵部尚書段正德的府上。

    段正德是京師裡除了楚清秋之外唯一和沐氏夫婦有故的人,依著禮節也應該來。沐春風知道,阿爸阿媽也希望看到她與段正德一家化解心結。

    只是她來的有些不巧,段正德夫婦也出去訪友,家裡只剩兒媳郭盈袖。

    郭盈袖不愧是具有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沒有以公婆不在為由送客出門,而是讓人把沐春風迎進內宅的小客廳,奉上香茶,並親自出來坐陪,等候公婆回府。

    沐春風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郭盈袖,但卻是第一次有幸近距離觀察她的言行舉止。那容貌自是不必說,雖不及燕太妃明艷,但雪膚花貌也讓沐春風暗暗稱羨。

    郭盈袖不但人長得美,說話如同黃鶯嬌啼,行走如同楊柳輕擺,一舉一動都豐姿嫣然且又端莊無比。

    沐春風暗道:“也難怪當初那麼多男兒為她瘋狂,這樣的容貌、風范確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的。不知錦衣現在還會不會後悔被我撞飛了繡球呢?可惜他現在後悔也晚了。”

    沐春風暗中羨慕郭盈袖時,郭盈袖也在暗中誇贊她:“聽母親大人之言似乎嫌這位沐家小娘子不夠親和,可我瞅著她卻是溫柔可人又落落大方,不像是小器之人。爹爹也說過,楚相爺的確才華出眾,這小娘子既是他的學生,想必也是女中才子。”她說的母親大人指的是段夫人王氏,爹爹卻是指她的親生父親郭淳。

    郭盈袖雖覺得沐春風可親,但心裡又有些忐忑,因為在她看來,若不是自己的出現,這段家少奶奶的位置應該是對方的,而對方連平妻的名分都不願要,難保不是心裡怨恨著她,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說話。

    倒是沐春風搶先笑道:“今日終於得見京師第一美人的風采,真是春風三生有幸啊。”

    郭盈袖臉一紅,“沐姐姐說笑了,沐姐姐自己長得也很美啊。”

    “呵呵,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敢和郭娘子搶第一美人的頭銜。”沐春風歡快地笑道,她那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總是能撫平別人的擔憂。

    郭盈袖的心情漸漸輕松,慢慢和著沐春風聊了起來。她二人一個知書達禮、一個見多識廣,又都是真心想與對方親近,雖是第一次交往,卻是如魚得水、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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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22 08:53 AM

第六十一章 戰事易勝不易消

    “沐姐姐以後有空還望常來,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常常掛念著姐姐。”雖然段家人從不在她面前提起沐家的事,可郭盈袖還是能猜出段正德的心結。而且從私心裡講,她也想能多與沐春風相交,不知是出於羨慕還是出於嫉妒,別家的娘子、小娘子總是與她有些隔閡,不似沐春風這般帶著真心親近。

    沐春風點了點,說道:“郭娘子有空也可以來找我玩,整天呆在府裡多悶啊。我在南山有個小院,還算清靜,雖沒有種菊花,可悠然見南山還是使得的。”

    郭盈袖淡淡地笑笑,卻是沒有接話。

    “這郭娘子好是好,就是太循規蹈矩了。”沐春風暗自歎了一聲,又說道:“段公子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不可否認,這樣的妻子正是大多數男人最想要的。

    郭盈袖卻是嚇了一跳,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沐春風這話只是由心而發,並不是有所特指,才放心說道:“哪裡,我看燕公子才是有福氣,能娶到沐姐姐這樣的好人。”

    沐春風哧哧一笑:“那倒是,他要敢說這不是他的福氣,我就不嫁他了。”

    郭盈袖有些好奇又有些羨慕,心想:“要是我說這話,早被娘親呵斥為輕佻了。”可沐春風接下來的一句話又把她嚇了一跳。

    “哈哈,想當初他還想去搶你的繡球呢,要不是我……呃,被人撞飛了……”

    “沐、沐姐姐……真是對不起,盈袖那時只想著一切聽天由命,實在不是故意要把繡球拋給……燕公子……”那日發生的“奇事”郭盈袖事後也曾聽婢女說起過。

    沐春風看著她略帶慌亂的神色,自己也有些尷尬,心想:“這話我是不該說。對著一個已婚女子說別的男人對她如何,這事雖在我看來沒什麼,可對於郭娘子卻是有些荒唐了。”

    她忙說道:“哎呀,我這可不是在怪你,我那時和他還不熟悉……哈哈,要我說這就是你和段公子有緣,別人就是搶到了繡球也自有老天來幫你們的忙。天意如此,誰敢說老天爺的不是呢?”

    沐春風拉了拉郭盈袖的手,示意自己真不是懷疑她有什麼意圖,郭盈袖這才又笑了起來:“也許老天爺是想幫姐姐和燕公子呢。”

    沐春風笑著,心裡卻又歎道:“郭娘子的心地太過善良,偏又喜歡在自己身上找不是,其實這事裡最無辜的人便是她自己。唉,這倒是好書性,可未免讓自己活得太累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段正德夫婦便回來了。見到沐春風,段正德自是非常高興,王氏卻是因著以前的事心有芥蒂,只是不鹹不淡地應付了幾句便帶著郭盈袖離去。

    沐春風倒也不在意,她今日不是來示威的,也不是來道歉的,只是依著晚輩的身份做該做的事。段正德也沒有提及那樁心結,只是問問她父母去世時的情況,問問她現在的生活狀況以及婚事的籌備,也做足了長輩該做的事。

    沐春風覺得這位段伯父雖然如老師所說有些愛面子,但也不是偽君子之流,對阿爸阿媽的懷念、對自己的關懷都並非做假。

    “雖然不能做段家的兒媳,當只要以父執之禮對待段伯父夫婦,想必阿爸也不會怪罪我了。要是老師不開心,想辦法哄哄吧。”沐春風舒心之余又有些頭疼。

    除去到段家和燕家拜年外,沐春風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相府內,不是要學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實在是因為整顆心都牽掛著西南,沒勁做別的事。用無情的話來說:“小娘子除了發呆就是發傻。”

    就在這時而悵然、時而憧憬的狀態下,沐春風迎來了她十九歲的生辰。對於整個京師的權貴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可當宮裡也送來賞賜時,這事便有些讓人震驚了。

    這賞賜讓人震驚,是因為它不是來自於燕太妃,而是來自於郭皇後。因為燕定北的謹慎,聖上那日在太妃處所說的話沒有洩露出去,但明眼人都能明白這其實就是聖上的意思,因為不管英山侯還是楚相爺都與皇後沒什麼交情。

    只不過眾人都在猜測這是聖上在展示他對楚相爺的寵信,還是表示燕家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在扶搖直上。可對於知道底細的人來說,卻是一半歡喜一半憂,喜的是燕家,憂的是相府。

    就連沐春風也摸不清這位聖上的意思,當真只是為了感激當年父母對他的救命之恩嗎?可要是讓他知道真相,等待自己的會不會是滅族之罪?

    “阿媽,你這筆投資真如老師所說,未必是賺了啊。”不知不覺中,沐春風的心裡背上了一個包袱。

    可此事帶來的憂慮很快便被驅散了,又或者說是被遺忘了,因為前線終於傳來了消息。

    “老師!老師!”沐春風平時走路雖不似郭娘子那般穩重端莊,但也絕對不會似今日這般快步飛奔,完全不顧衣裙在人前胡亂飛舞。

    “慌什麼?土司叛軍還沒打到京師呢。”與自己的學生相反,楚清秋卻是懶洋洋地躺在太師椅裡,手指輕輕拈著一張信紙。

    沐春風穩住身形,喘著氣,拉開飛到面頰上的發絲,眼睛因為激動而閃閃發亮。“老師,您就別逗我了,雲南那邊可是來了好消息?”若是壞消息,老師就不會這般懶洋洋了。

    “嗯,是好消息。天朝大軍勢不可擋,昆明府、楚雄府均已解圍,高義貞已率部退至怒江,聖上下旨勒令大軍繼續追趕,勢將高義貞徹底殲滅。”

    高義貞便是此次叛亂的大土司,因與朝廷派遣的官員發生矛盾,竟然殺害朝廷命官,並糾結、脅迫附近的土司勢力一起起兵反叛,妄想如大唐時期的南詔一樣借西南地域屏障獨立為王。

    可惜,這樣倉促間的起兵能逞一時之能卻逞不了一世之雄,在朝廷二十萬大軍的馳援下很快就土崩瓦解。而剛以北征大捷立威的趙瑾豈能容任此等小丑撩動虎須,便又下達了殲滅的旨意。

    這消息當然是好消息,卻不是沐春風最想知道的消息。

    “老師!”沐春風不管不顧,沖上前來搶過信紙,可上面只有寥寥數語,正是楚清秋方才說的那些。

    “哈哈,你當你的燕二郎是平南大將軍嗎?除非他活捉了高義貞,這上報朝廷的軍情裡怎麼可能會有他的名字?”

    沐春風不說話,噘起紅唇瞪著楚清秋,她才不相信老師沒有一丁點燕錦衣的消息。

    “唉,放心好了,有你給他做的那些防患之舉,你家燕二郎還活著,而且活得生龍活虎。他雖然還沒能立下頭功,卻也有了功勞。他把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土方子用在屬下士兵的身上,大大降低了士兵水土不服而患病的數量,後來又將這些方子獻了上去。嘖嘖,據說要讓他兼職軍醫了。”

    沐春風紅唇一抿,喜笑顏開,老師的話裡除了最後一句信不得,其他肯定都是真的,那些不知何處來的“土方”便是阿媽書裡記載的。錦衣還真是越來越機靈了。

    “哼,功勞都被人搶了還敢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學生?”

    沐春風吐了吐舌頭,繞到楚清秋身後為他錘起了肩頸,嘴角卻還是掛著怎麼也化不去的笑容。

    “正所謂名師出高徒,徒弟不成,那便是師父出了問題。”奈何又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名師?要是碰上一個小器鬼,那和庸師有什麼區別?”楚清秋立刻反唇相譏。

    “小器?你說誰小器?”

    “說那個給徒弟壓歲錢只給一百文外加一本書的家伙。那本書值多少?要十文嗎?”

    “嘖嘖,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連老婆都幫他找好了,還小器?這些可都是你們讀書人說的。”

    沐春風緊緊咬住嘴唇,生怕自己會大笑起來。

    楚清秋眉頭一挑,“啊,對了,誠王千歲估摸著又要來拜師了,你換個借口吧,大過年的說死多不吉利啊。”

    奈何臉色一黑,“哼,你這是在嫉妒我,誰讓你只有春風一個學生?”

    “我嫉妒你?本相爺要是想收學生,相府門前立刻就能排起長隊,以你奈何的本事都看不到頭!”

    “哈哈,可惜這裡面沒誰是沖著你的學識來的,他們都只是想抱住楚相爺的大腿罷了。”

    楚清秋也一陣冷笑:“我倒是忘了,有人被人死死抱住大腿不得脫身,最後只好把人家打暈了。嘿嘿,還真是高手風范啊。”

    “楚清秋,你是不是想逼我和你打架?”

    “不,我想逼你和我賽詩。”

    “老師,您說這戰還要打多久啊?”一聲幽幽的詢問把楚清秋和奈何費盡心思營造出來的歡樂氣氛瞬間劃破。兩人同時一聲暗歎:“這丫頭怎麼又走神了?”

    “打到高義貞徹底潰敗,最好是抓了他或是殺了他,讓高家勢力不復存在。”

    “可是,高義貞現在不是已經被打敗了嗎?他現在哪還有心鬧獨立,朝廷為什麼不招降他,還要繼續追擊呢?”沐春風擔心的不只是燕錦衣,她擔心的還有因為戰爭而傷亡的軍民,戰事越長,死傷的人就越多,百姓受的損失就越大。

    楚清秋的面色轉而凝重,“這你就不懂了。雲南地處西南邊陲,距離遙遠,朝廷力所不逮,也必須依靠當地的土司、土官。所以聖上才要下定決心滅了這高義貞,好好地敲打一下西南各地的土司、土官,讓他們知道朝廷維護天下一統的魄力和實力。你也不想將來你的燕二郎時不時地去西南平叛吧。”

    沐春風的雙手在楚清秋肩頸上敲打的力度越來越弱,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飄向遠方,心想:“到底要到什麼時候,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才能像阿媽說的那樣生活在長久的祥和之中,不用再擔心戰爭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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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22 09:04 AM

第六十二章 英雄易想不易做

  啪的一聲,孫俊又拍死了一只小飛蟲。雖然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擦了特制的防蟲藥水,不怕被咬,但聽著那些嗡嗡聲還是讓人心煩。他本來還羨慕這地方不會有寒冷的冬天,但很快就又懷念起京師那讓蚊蟲都無法存活的寒冬。

  “咱們還要在這裡趴多久?”孫俊一邊問道,一邊小心地盯著草叢四周,擔心裡面會竄出比蚊蟲還要可怕的東西。

  “噓,小聲點!要是把那只笨鳥嚇跑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燕錦衣以身作則,壓低嗓音道。

  “那只孔雀要是夠笨,你怎麼到現在都抓不住它?”

  “誰說我抓不住它?我之前只是在觀察,不能打草驚蛇。你打過戰沒有?”

  孫俊撇撇嘴:“好,那你觀察到什麼了,指揮使大人?”

  “不是說過了嘛,那對孔雀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到河邊來喝水。”燕錦衣指了指隱蔽處前方不遠處的河流,“所以埋伏在這裡正好,等它們來了,嘿嘿。”他摸了摸手中的長弓冷笑道。

  “唉,真不明白,你就不能出錢雇傭本地的獵戶來捕捉嗎?為何非要親自動手?”孫俊懷疑這廝抓他做壯丁就是為著節省工錢。

  “心意,這叫心意,懂不懂?”

  “懂,我當然懂,千裡送鵝毛,禮輕人意重。所以你只要把那用孔雀羽毛做的扇子帶回京師就好,難道春風小娘子還會嫌棄這羽毛不是你親自從孔雀的屁股上撥下來的嗎?”

  “哼,你不是要讓柳家小娘子送你十個荷包嘛,要是她讓人從店鋪裡買十個給,你還會在腰上掛一圈見人嗎?”

  孫俊又撇了撇嘴,心裡也在嘀咕:“柳家小娘子會不會縫荷包啊?”

  “來了!來了!”終於聽到熟悉的動靜,燕錦衣激動地拍著孫俊的肩膀。

  “准備動手了嗎?”孫俊也很激動,他再也不想趴在這潮濕悶熱的草叢裡了。

  燕錦衣卻白了他眼,“著什麼急,誘敵深入都忘了?這鳥機靈得很,一有動靜就跑了。”

  孫俊心想:“剛才是誰說人家笨的?”

  動靜聲越來越大,一雌一雄兩只孔雀從林子裡鑽出來,一前一後朝著河水走去。孔雀的性別很好認,雄孔雀長著華麗的長尾巴,雌孔雀則渾身灰不溜秋,還不及家裡養的老母雞好看。

  “你說怪不怪,這人裡面愛穿得花俏的都是女人,孔雀卻是剛好相反,公的比母的愛俏。”孫俊笑道。

  “其實也一樣,孔雀是公的比母的多,人是女的比男的多,多的搶少的,不就得打扮得漂亮些才有機會嗎?”燕錦衣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道理,把孫俊逗得想笑,卻只能捂住嘴,生怕驚走了孔雀後燕錦衣真跟他拼命。

  這時,兩只孔雀已經到了河邊,開始低頭飲水,華麗的大尾巴正對著兩個潛伏中的獵人。

  “好了,准備動手。”燕錦衣慢慢直起身子,握好長弓,從箭筒裡抽出支長箭。“我一射箭,你就趕緊上前堵住,別讓那孔雀跑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孫俊狠狠地握住手中的刀,面色悲哀——敢情他就是來充當獵犬的角色。

  燕錦衣把箭搭上長弓,正在瞄准時,忽然又見林子裡鑽出一只雄孔雀,也拖著華麗的大尾巴朝著河邊奔去,跑到河邊後便把尾巴打開,像一把大扇子在雌孔雀身邊不斷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咦,又來一只?哈哈,原來是來搶老婆的。”孫俊忍不住笑了起來。

  時下正是孔雀發情求偶的季節,俗稱的孔雀開屏正是雄孔雀向雌孔雀展示其本錢的求偶動作。原先那只雄孔雀感受到了威脅,也打開尾巴抖動著朝來犯者示威。

  這樣的場景煞是好看,可燕錦衣一點欣賞之意都沒有,反而抱怨道:“這兩只該死的笨鳥,都拿屁股沖著我,讓我怎麼射箭?爆你們的菊花嗎?”嚇得孫俊一陣哆嗦。

  “哎,錦衣,咱們爭取把兩只都抓住,你一只,我一只。”孫俊突然想到個好點子,興奮地抬起頭來。

  “你想干嗎?”燕錦衣皺著眉頭。

  “也做把扇子送柳家小娘子啊。”

  “不准!這是我想出來的點子!”燕錦衣急了,正所謂物以稀為貴,要是沐春風和柳鳴玉人手一把孔雀羽毛扇,那叫什麼事啊?

  “怎麼不行?這不是有兩只嗎?”

  “你……那我回京也讓柳家小娘子給我縫十個荷包,你可捨得?”

  “欸……”

  正當這兩人大眼瞪小眼較勁時,忽聽河邊的孔雀發出慌亂的叫聲,而後紛紛扇動翅膀往林子裡飛去。就在它們飛走的同時,幾個人影從另一邊林子裡鑽了出來。

  “哎呀,糟了!”燕錦衣的第一個反應是要揪住那幾個冒失鬼讓他們賠償自己的損失,可腦海中隨即一個警醒,立刻頭一低又趴進了草叢裡,同時一把按住孫俊。

  “是百夷人。”孫俊小聲道。

  百夷是這一帶的主要土著,也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高義貞逃到此地後,便是仗著其中最大的一個部落猛卯的土司刀思法的支持,繼續與天朝軍隊對峙。燕錦衣和孫俊擔心的便是:這幾人是普通百姓還是猛卯派來的奸細?

  “不是普通獵人,是戰士。”燕錦衣憑著在戰場上積累出來的經驗做出果斷的判斷。

  “那一定是奸細!他們來干嗎?想偷襲嗎?”

  “就這麼幾個人,恐怕是來偵察的,但反正不會是好事。”燕錦衣眉頭緊鎖。

  “那我們趕緊回去報信!”孫俊拉了拉燕錦衣。對方人不多,但也有七人,就他們兩人恐怕不是對手。

  “不,你一個人回去報信,我留下來盯著,看看他們到底想干什麼。”燕錦衣見那幾人逗留在河邊不知商議什麼,心裡有些擔憂。

  “那怎麼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孫俊慌忙抓住他,這可不是在京師南山打獵游玩啊。

  “別胡鬧了!沒人回去報信,真是有敵人來偷襲怎麼辦?”燕錦衣的臉色卻是異常鄭重。

  “那、那我留下,你回營報信。”孫俊也知道樣的情形不留下人仔細偵察也是不行的。

  燕錦衣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留下?官沒我大,本事沒我大,留下有屁用?”

  “你、你……”孫俊用手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燕錦衣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疑是奸細的百夷人,似乎已經商議妥當,忙說道:“別爭了,快走,要不來不及了。”

  “唉,你自己小心,別、別打草驚蛇。”孫俊沒法,只能如此勸道。

  “知道,我又不是獨行大俠,沒想過以擋眾。”

  孫俊離開後,燕錦衣重又趴回草叢中監視,可他立馬覺得這距離太過遙遠,根本看不清對方想做什麼,便又起身悄悄往前行進,直到一個可以大約看清對方舉動的位置方才停下。

  這時,他看見那群百夷人中有兩人各捧一個小罐子朝著河水走去,另外四人則手握武器小心警戒,還有一人站立在中間,身形傲然,像是他們的首領。

  燕錦衣心裡一驚:“他們這是想干嗎?想喝水也不必跑到這裡來啊。難道他們不是想從河水裡打水走,而是想往河水裡面加點東西?”

  這條河水正是平叛大軍駐扎此地的飲水來源,不管那兩個罐子裡裝的是什麼,燕錦衣都可以肯定不是他願意喝到肚子裡的東西。

  一團怒火在心頭燃燒,燕錦衣可以容忍同袍在戰場上被敵人正面砍殺,卻絕對不能容忍他們死傷在這樣卑劣的陰謀中。他不假思索地拉開長弓,嗖的飛出一箭,射穿其中一個捧著罐子的百夷人的身體。

  伴隨著一聲慘叫,那人即刻倒下,手中的罐子摔在地上,碎成幾片,裡面的神秘物品也毫無意外地灑在地上。那首領一聲怒吼,負責警戒的族人便有兩人朝著燕錦衣躲藏的方向跑來。

  燕錦衣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鎮定地又射出一箭,看著另一個罐子因為主人的倒下也摔在地上才轉身逃跑。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一支當地人自制的利箭狠狠地釘在他身邊的樹干上。

  燕錦衣閃到一邊回敬了一箭,同時想道:“他們人多,也不知帶來多少那種小罐子,要是還留下人手繼續下毒,可就糟了。”

  想到這裡,他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懂漢話,叫道:“我方大軍已得知消息,即刻派人前來,爾等還不速速退去!”

  照常理,這深入敵方的寥寥幾人在形跡暴露後理當盡快退走,燕錦衣也的確聽到追蹤的腳步聲有暫停的跡象,可很快,那個應是行動首領的百夷人便出現在他的視野裡,手裡還舉著弓駑。

  “還有比我不怕死的!”燕錦衣暗罵一聲,回頭狂奔。可他也知道要在這叢林中跑過土生土長的百夷人非常困難,只能寄望孫俊快些帶著救兵前來。

  燕錦衣一邊跑,一邊把手摸向箭筒,卻悲哀地發現裡面只有最後一支箭了。副監軍大人對物資管轄很嚴,他這番又是為著私事出手,所以只敢帶了四支箭,還想著要全數撿回去,現在卻成了作繭自縛。

  燕錦衣把這最後一支箭搭上弓,做好隨時搏殺的准備。可就在此時,一陣劇痛傳遍他的全身,低頭一看,一個箭頭從他左肩下方穿出來。

  “這麼遠也能射中?”一股不服輸的念頭湧了上來,燕錦衣咬著牙轉身射出這最後一箭,也來不及檢驗結果,扔下已經沒有用處的長弓,右手抱住左肩繼續奔跑。

  傷勢明顯影響了他的速度,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那箭只離開弓弩的聲音也分外清晰。

  “啊!”

  燕錦衣的右腿也被射穿,使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咬緊牙關爬起身來繼續前行,可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後便又被草叢裡暗藏的樹樁絆倒。

  燕錦衣再一次用手把自己的身子撐起來,但隨即暗歎了一聲,因為他聽到那敏捷的腳步聲已經追到了身邊。他使勁地挪動受傷的右腿,想撥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做最後的拼殺。

  可他的手還沒能夠到靴子,一雙青色的布鞋便輕巧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的頭只需微微抬起,便可以看到在陽光下閃著刺眼光芒的鋒利箭頭——正指著他的太陽穴。

  “早知道就該讓俊哥兒留下……”這一刻,燕錦衣很沒義氣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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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22 12:09 PM

第六十三章 假鳳乃是真勇士

    在利箭的威脅下,燕錦衣沒有再試圖逃跑,趴在地上,既不動彈,也不說話,顯得十分平靜。其實,他只是在用沉默掩蓋自己內心的緊張,這樣的遭遇要比面對千軍萬馬還要讓他緊張,因為距離死亡太近了。

    所有的追兵都到齊了,很顯然燕錦衣的最後一箭沒有發生作用,讓他更為沮喪,但慶幸的是敵人也顯然沒有能力繼續禍害那條河流,將士們暫時安全了。

    百夷人低聲交談著,用的是他們的語言,燕錦衣聽不懂,但也能猜出應該是在討論如何處置這件事以及他這個人。他的心懸得更加厲害,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光榮的戰死,還是想屈辱地成為一個俘虜。

    那個手持弓箭的首領突然抬腳踢在燕錦衣的左肩上,讓他的身子往後一仰,露出臉了。這一腳用的力度很大,完全沒有在乎燕錦衣左肩上的傷口,更多的血湧了出來,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燕錦衣用右手撐住自己,惡狠狠地瞪著那人,卻發現那人居然也長著一張年輕而俊俏的面龐:一雙百夷人特有的水靈靈的大眼睛,豐滿的雙頰,紅潤的嘴唇,還有那露出一絲剛毅的濃黑的眉毛。

    四目對視的一剎那,燕錦衣沒能掩飾住自己的驚訝,所以他很快哼了一聲,把視線撇開,他不是被對方的俊俏嚇到——比起他來還是差遠了,而是被對方的年齡嚇到——他一直以為打敗自己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壯年男子。

    那個年輕的百夷首領看到燕錦衣的樣貌也有些驚訝,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卻是把利箭稍稍上抬,再次對准燕錦衣的太陽穴,然後問道:“你是什麼人?”

    他說的是漢話,雖然帶了些雲南方言的口音,但吐字清晰流利,配著略帶沙啞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誘惑。但燕錦衣顯然沒有心情去領略這種誘惑,他冷笑一聲:“看不出來嗎?我當然就是朝廷派來消滅你們這些蠻夷亂臣的天兵天將。”

    即便百夷人承認自己的生活與中原漢人相比是落後了些,但又有誰願意聽到“蠻夷”這樣充滿鄙意的稱呼。年輕的首領眉頭一挑,又是一腳踢在燕錦衣的傷口處,這一次的力度小了些,但還是讓燕錦衣皺了皺眉頭。

    燕錦衣也不甘心如此受辱,又說道:“嫌我的話不好聽?連下毒這樣卑鄙的事都干得出來,還怕被人罵嗎?”

    首領的臉色有些陰沉,回答道:“上兵伐謀,這可是你們漢人的大兵法家說的。”他這話等於承認了燕錦衣的指責。

    燕錦衣撇撇嘴,心想:“孫武才不會用你這樣歹毒的計謀。”又想到對方的毒計被自己破壞了,心裡終於有些激動。“哼,可惜我的同伴已經回去報信了,大軍很快就會趕來把你們一網打盡!”

    他說這話,既是在向敵人炫耀自己的成功,也是希望把他們嚇走。他想做英雄,更想做一個可以活著回京師娶老婆的英雄。

    年輕首領果然神色大變,他們之前沒有想到燕錦衣居然還有同伙。他低聲用百夷語言和手下說了兩句,然後突然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靜心聆聽著——遠處傳來了聲響。

    “哈,你們跑不掉了!”燕錦衣興奮地叫了起來,沒有留意首領對站在他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抽出腰刀,用刀背在燕錦衣的後頸重重地一敲,他便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燕錦衣再度清醒時,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裡。活著總是件好事,所以他先把注意力轉到自己的身體上:左肩和右腿上的傷口都經過了處理,看包扎的手法應該是精通醫術的人所為,讓他松了口氣。作為一個戰士,身體上的殘缺形同致命。

    他強行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量著所處的房間。這屋裡的陳設雖然簡單,卻干淨、整齊,不像是專門用來關押犯人的牢房,可那被一根根木條封閉起來的窗戶還是注明了他囚犯的身份。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加上受傷失血以及竭力奔跑的緣故,燕錦衣感覺很疲憊、很虛弱,肚子也在咕咕叫,但他還是很傲氣地沒有叫嚷起來,盡管他知道門外一定站著守衛。

    燕錦衣掙扎著爬起身來,慢慢走向窗戶,透過欄桿往外看去,發現自己身處一所深宅大院內,四周的屋捨多為磚木房,和一般漢家大戶差不多,便知這一定是猛卯貴族的住所,因為普通百夷人住不起這樣的房屋。

    這時日頭已經開始西落,落日的余輝照在飛簷上,給這座特殊的大院帶來一絲寧靜和祥和,只是沒能把燕錦衣包括進去——他面帶愁色,揉了揉肚子,心想:“這些百夷人莫非想把我活活餓死?”

    吱呀一聲,門開了,進來了兩個人,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女子。老頭抱著一個布包和一個小瓦罐,年輕女子則握著一把刀。

    燕錦衣轉過頭來看著他倆,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因為他看出這兩人都不過是下人,也就沒了問話的興趣。

    那老頭原來就是為燕錦衣治傷的百夷土醫,婢女打扮的女子能說一點漢話,是來幫著解說同時監視。也許是得到主人的指示,她面色警惕,除了必要的話之外不再與燕錦衣多說一句。

    燕錦衣安靜地配合著土醫給自己的傷口換藥,他的心裡不是不焦急,只是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即便能逃出這間囚籠也很難穿過樹林回到軍營。

    在這樣看似安靜實則壓抑的氣氛中,燕錦衣的傷口被重新包扎起來。老土醫用的藥不錯,看起來燕錦衣不用擔心他的胳膊或者腿會落下殘疾,他最該擔心的還是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

    “我睡了多久?”就在那兩個人准備離去時,燕錦衣突然問道。

    那婢女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道:“一天一夜。”

    “切,打得真夠狠的。”燕錦衣心裡暗罵道,臉上卻也是冷冷的,只是哦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他的傲慢讓婢女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但也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印在她骨子裡的尊卑習慣讓她看出燕錦衣絕對是個不一般的貴族,實在生不出羞辱的膽量,只是哼了一聲便離開了。

    這兩人離開後,便有人給燕錦衣送來了吃食。食物不是很粗糙,但都是百夷人常吃的品種,並不合胃口,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吃了下去——半年多的軍旅生涯讓他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太陽西沉,而後東升,清醒後的第一個囚禁日就這樣過去了。燕錦衣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俘虜他的百夷首領出現,挑明對他的最後處置。

    第二日,還是那個時辰,土醫又來給他換藥。這一次除了昨天那個婢女外,又多了一個人,一個穿著更為華麗的年輕百夷女子。

    看到她的面容,燕錦衣再也維持不住平靜鎮定的表情,“這女人和那首領一定是親兄妹,所以才會長得如此相像。是的,一定是這樣!”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相信,俘虜他的百夷人居然是一個女人!

    年輕的女首領看到燕錦衣的驚訝只是會心的一笑,原來英氣勃勃的面容因為這個笑容顯得有些嫵媚。她也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對面,看著土醫給燕錦衣換藥。

    房間裡的空氣還是那樣的安靜而壓抑,又多了點古怪,因為女首領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燕錦衣的身體——為了給左肩上的傷口換藥,燕錦衣上身的衣服被完全拉開。

    燕錦衣不敢看那來意古怪的女人,一直低著頭看著土醫的動作,心裡不停地腹誹:“看什麼看,沒看過男人麼?”等換過藥,飛快地拉好衣服,他這才敢抬起頭來,臉上是硬裝出來的若無其事。

    土醫退了出去,女首領坐在原處沒有動,站在她身後的婢女也沒有動,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短刀,眼睛充滿警戒地看著燕錦衣,似乎是在警告他:“如果敢亂來,便用刀砍死你!”

    “看來燕大人恢復得不錯嘛,不知在這裡住得可還習慣?”女首領用她那獨特的沙啞嗓音說道,進一步證明她便是在林子裡射傷燕錦衣的人。

    “燕某一介囚徒,還敢挑剔什麼。”燕錦衣並不意外這女子知道他的身份,因為他蘇醒時便發現身上那塊標記著他身份的腰牌不見了。

    “燕大人是貴族,貴族任何時候都應該挑剔。燕大人覺得哪裡不好盡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為。”女首領這話並不是嘲諷,百夷人對上下尊卑異常執著,對於俘虜也是如此——當然,有深仇大恨的另當別論。

    “閣下的漢話說得這麼好,可怎麼一點禮數都不懂,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說說自己是誰?”燕錦衣一點也不為女首領的熱情感動,心裡反而想道:“真是廢話!哪裡不好?最不好的就是居然把我關這裡!我讓你放我走,你會答應嗎?”

    “你這只漢狗……”婢女聽到燕錦衣居然說她的主人不懂禮數,氣憤地叫了起來,可她的主人卻朝她擺擺手,不讓她說話。

    面對百夷婢女的挑釁,燕錦衣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現在並不是懲惡揚善的好時機,可一旦有了機會,他不介意把這囂張的婢女關到狗窩裡——讓她看看真正的漢狗是什麼樣子的!

    “是我疏忽了。”女首領卻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我的漢名叫刀靈雲,機靈的靈,雲彩的雲。”

    “哼,我家二姑娘便是赫赫有名的猛卯的金孔雀。”婢女見燕錦衣聽到自家主人的大名沒有什麼反應,氣憤之余便又補充了一句。

    燕錦衣聽到刀靈雲的姓名沒有反應並不是在裝硬漢,而是因為他的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他甚至還在奇怪這女子說出自己的閨名是什麼意圖——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什麼人,並不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可聽到婢女的那句話後便又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刀靈雲是誰,卻知道猛卯的金孔雀是誰。

    猛卯土司刀思法的大夫人是另一家勢力強大的土司的女兒,身份高貴,但她沒能給刀思法生下兒子,只有兩個女兒。

    可據說這小女兒雖然身為女子,卻強過男子,不但聰明伶俐、身手矯健,而且性情剛強、處事果斷,年紀小小便幫助父親管理族中事務,深得父親的喜愛和寵信,甚至有傳言說她將會繼續土司之位,因而被喻為猛卯的金孔雀。

    燕錦衣聽到這個說法時並不相信,只當是百夷人眼界狹小,才會把一個年輕、纖弱的女子當作神仙傳頌。可現在知道就是這個沒被他看在眼裡的金孔雀射傷他並俘虜了他,心裡真是古怪得緊。

    現在他再也不懷疑猛卯的金孔雀是一個有真本事的女子,更不懷疑她的確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能耐。落在這樣一個女子的手裡,他究竟會得到怎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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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22 12:10 PM

第六十四章 小官如何成大事

    刀靈雲的身份讓燕錦衣著實吃了一驚,但對於他這個從小生活在權貴之中、見過兩朝天子的人來說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所以很快便收起驚容,學著那婢女的稱呼問道:“二姑娘打算怎麼處置在下?”

    刀靈雲笑道:“燕大人應該知道我們百夷人的規矩,這俘虜要麼是成為奴隸,要麼是用財物贖回去。”

    “不知在下值得多少錢?”燕錦衣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就知道百夷人活捉他的目的是為了換取財物。但他也有點不明白,難道刀靈雲不打算審問他以了解平叛大軍的虛實?

    聽到這個問題,刀靈雲哧哧地笑了起來,顯得很天真,好像是在和要好的朋友談天說地。

    “燕大人真的以為自己只能用那些俗物來比較?”

    “哦,原來在二姑娘心裡燕某還是無價之寶啊。”燕錦衣也笑了,但卻虛假萬分。他不知道百夷人對他的家世了解多少,但他才不相信對方會沒有任何圖謀。

    “燕大人的確是無價之寶,可總不能讓我們白忙一場,是不是?”刀靈雲眨了眨眼睛,“不過燕大人也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和你做一個更好的交易。”

    “交易?”燕錦衣又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說道:“說到交易,燕某倒是有一個建議。”他也故意眨了眨眼睛,卻惹得刀靈雲心跳加速。

    “哦,燕大人說來聽聽。”刀靈雲饒有興趣地坐直身子,那件淡藍色的窄袖短衣頓時繃緊,把上身玲瓏的曲線顯露無遺,害得燕錦衣有一剎那的失神。

    燕錦衣忙咳了兩聲,接著說道:“我的建議是,二姑娘立刻把我送回大營,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扯平,等日後大軍平定叛亂,也許我能在大帥面前替你美言兩句,留你一條小命,就給本大人做婢女算了。”

    燕錦衣說完便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他這麼說當然不是真以為能把刀靈雲嚇住,不過是有意羞辱對方。此次被俘的遭遇對他而言是一個洗不掉的污點,不想法找回點面子實在是難受。至於惹怒刀靈雲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這時卻是沒有考慮過。

    刀靈雲的臉色沉了下去,她身後的婢女更是勃然大怒:“你個漢狗,竟然敢口出狂言!就憑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也妄想打敗我們百夷的勇士?”

    燕錦衣冷笑一聲:“我這個漢狗也許算不了什麼,可二十萬的漢狗光是咬也能把你們咬死!”他把眼神從那個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而臉色蒼白的婢女身上移開,看向刀靈雲,“二姑娘不會真以為憑你們猛卯一個部落就能與二十萬大軍相抗衡吧。”

    刀靈雲的臉上的陰霾慢慢散去,轉而嫵媚地一笑:“二十萬的確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可燕大人也別忘了,天軍遠道而來,水土不服,地形不熟,戰斗力可是打了大大的折扣,而我們猛卯也不是只有敵人沒有朋友。天軍想一口吃下我們也不容易,最後的勝負還不好說呢。”

    燕錦衣很不屑地撇著嘴,心裡卻非常驚訝:“這刀靈雲年紀小小卻如此沉得住氣,看來也是楚相爺一類的人。和她斗心計我恐怕不是對手,還是小心說話的好。”

    “看來二姑娘對燕某的建議不感興趣啊。”他現在也有些後悔剛才的逞能,見刀靈雲沒有借機發難,忙假裝極不在意地繞過此節。“但不知二姑娘說的交易又是什麼,是想以燕某為質迫使朝廷退兵?那麼可惜了,燕某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不值這麼多。”

    刀靈雲又是莞爾一笑,仿佛剛才的劍撥駑張從未出現過。“燕大人不必著急,反正你的傷勢還沒好,不如在此靜心養傷,等時機成熟了,我再告訴你。”

    “哈哈,那就打擾了。”燕錦衣心中暗罵:“呸!真沒見過比你還不要臉的女人!明明拿我當囚犯,還說得好像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般。哼,等我養好傷,看我怎麼收拾你!”這話當然也只是說來安慰自己的。

    刀靈雲主僕准備離開時,燕錦衣突然問道:“喂,你剛才是不是說過這裡有什麼不好可以跟你提要求啊?”

    “我不叫喂。”刀靈雲的這個笑容又顯得有些陰沉。“燕大人有什麼要求?不過這已經是府裡最好的客房,想換一間可就難了。”

    燕錦衣心想:“我可沒那麼幼稚。”他裝作沒有聽到刀靈雲的埋怨,撇嘴道:“這房間很好,我也不想換,只是整天待在裡面太悶了,能不能給點紙筆書籍讓我解解悶?”

    “原來燕大人還是文武雙全的能人。”刀靈雲不知為何笑得眼睛都彎了,讓燕錦衣想起了沐春風,心裡突然一陣酸澀。

    “那個……飯菜能不能做得合口味些,別什麼都酸嘰嘰的,牙都要酸掉了。”燕錦衣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否則他怕自己沒等獲救便餓死了。

    守在門外的護衛看著尊貴的二姑娘帶著輕脆的笑聲走出來時,全都驚呆了。二姑娘不是去審問犯人麼,怎麼會笑得如此開心,讓人想起她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

    離開關押著燕錦衣的小樓,婢女巖香依舊滿臉憤然,“二姑娘,您為什麼要對那個漢官那麼好?他剛才居然敢侮辱您!”

    “巖香,燕大人顯然不是普通貴族出身,你怎麼可以對他無禮?”刀靈雲卻皺起了眉頭。

    “二姑娘,就算他是朝廷大官的兒子也是我們的敵人啊,說不定就是他的家人讓皇帝來打我們百夷人。”巖香和普通的百夷人一樣,對漢人高官有一種莫名的仇恨。

    刀靈雲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手腕上的銀鐲,嘴角泛起一個嘲笑,心想:“這場禍水到底是誰引來的呢?”

    猛卯土司刀思法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乍一看不像是百夷族群中最有權勢的人,可細細端詳便能發現那雙狹長的眼睛裡蘊含著令人畏懼的氣勢。可一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那雙狹長的眼睛卻是滿含慈愛。

    “哈哈,阿爸的金孔雀來了。”刀思法高興地迎了上去,然後問道:“那個漢官都說了些什麼?阿爸可是在等你的好消息啊。”

    刀靈雲愣了一下,掃了一眼那個站在下方、滿臉媚笑的男子,眼裡閃過一絲譏笑,然後說道:“還想給阿爸一個驚喜呢,想不到被人搶先了。”

    “巖剛來給土司老爺請安的路上正好看到二姑娘去了那裡,老爺問起,小的一時口快便說了。”那個叫巖剛的男子是二夫人的兄弟,在這次與朝廷的對抗中表現頗為積極,深得刀思法歡心。

    “哈哈,巖剛又不知道你到底問到了什麼,阿爸還等著你的驚喜呢。”刀思法知道女兒對巖剛沒什麼好印象,忙出言解圍。

    刀靈雲小嘴一撇:“可惜,阿爸要失望了。那漢官不過是一個小小指揮使,壓根不知道什麼機密。”

    “哦,這樣啊。”刀思法果然有些失望,女兒親自帶隊暗中下毒的計劃被迫取消,抓回一個漢官卻又一問三不知。

    這時,巖剛開口說道:“老爺,這漢官官職雖小,可來頭並不小,是當代英山侯的幼子,開國元勳之後,聽說他的姐姐還是先帝的寵妃,那可就是皇親國戚啊。”

    “呵呵,巖剛的消息真是靈通,本姑娘都還不知道的事,你就全知道了。”刀靈雲心裡又氣又喜,氣得是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竟然不如巖剛動作快,喜的是那姓燕的小子果然是名門之後。

    “呵呵,不是巖剛有能耐,只是恰好高老爺那邊有人認得。”巖剛小心地笑道,知道這位二姑娘的心思比土司老爺還要多。“老爺,二姑娘,這漢官身份高貴,以他為質一定能從朝廷那裡撈到許多好處,說不定還能逼他們退兵呢。”

    刀思法沒有說話,只是看向自己的女兒。刀靈雲濃眉一挑,說道:“巖剛你先退下去,我有話想單獨和我阿爸說說。”

    巖剛不敢逗留,忙帶著其他下人一起離開。刀思法這才問道:“靈雲覺得巖剛的建議如何?”

    刀靈雲坐到阿爸身邊,說道:“哼,巖剛不過是只麻雀,從未見過林子之外有些什麼。中原不是一個大壩子,人多地廣,京師裡哪個不是高官權貴,哪個不是皇親國戚?區區一個指揮使就想逼著朝廷退兵,真是癡心妄想!”

    刀思法也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離京師太遠,不知道那裡的詳情,也不知道這個英山侯是否得當今聖上看重。而且,這位聖上絕非重情重義之人,聽說他為了奪得皇位連自家兄弟都可以不顧,何況

    是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不過,對於這裡的統帥來說,皇親國戚還是有份量的,退兵自是不可能,但用他換些好處還是可行的。畢竟殺了他只會給朝廷更多借口,對我們毫無好處。”

    刀靈雲摸了摸手上的銀鐲,問道:“然後呢?再繼續與天朝大軍對峙下去嗎?大軍追過怒江,可見朝廷的決心,我們真的要為了一個高義貞與二十萬大軍作對嗎?”

    刀思法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女兒的小臉,說道:“你是阿爸的金孔雀,阿爸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他站起身,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又說道:“阿爸也知道,想和咱們的祖先一樣建立猛卯國、獨立為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自從南詔歸唐,歷代中原統治者雖然都允許西南各族自治,但絕對不會再允許有獨立的政權出現。唉,雖然知道不可為,可心裡總存著一個幻想,所以當初高義貞起事以及後來的投奔,阿爸都沒有拒絕,如今卻是騎虎難下了。”

    身為一個強勢的部落首領,刀思法即便知道很難戰勝朝廷大軍,也不可能不戰而屈,因為這不但會令他被人恥笑,更重要的是很可能被朝廷借機壓制,給族人帶來後患。所以,他更希望能在兩軍對峙中占得一時上風,然後再順勢求和,以求為自己和族人謀得更大的利益。也是因此,他才沒有反對女兒先前的親身犯險。

    “哼,當初我說趁機殺了高義貞,阿爸你偏偏又不答應,要不然也不會弄得如此尷尬。”刀靈雲小聲地埋怨道。

    “欸,你高叔叔總是與阿爸有十多年的交情,再說他家長子還和你姐姐訂過親,我怎麼做得出嘛。”

    “哼,他們自己沒能耐,惹下這麼大的禍事,阿爸你還想把姐姐嫁到高家受罪麼?”刀靈雲當著阿爸的面也是一臉怒容,因為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刀思法忙訕笑道:“阿爸現在不是後悔了嘛。可現在就算綁了高家一家獻給朝廷,不也顯得咱們猛卯部落窩囊嗎?”

    刀靈雲眼珠一轉,說道:“阿爸,投毒的計劃既已敗露,朝廷大軍必有防范,可正面對敵我們又決無勝算……”

    “是啊,該怎麼辦呢?”刀思法也面帶愁容。

    “阿爸,其實剛才巖剛說的話也不是毫無用處,也許我們真能從這個燕指揮使身上找到機會。”刀靈雲狡黠地笑道。

    “哦,什麼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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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3-22 01:21 PM

第六十五章 聖心難測我心堅

    砰的一聲,奈何突然推門而入,把楚清秋嚇了一跳,隨即嘲笑道:“真是難得,奈何大俠居然也學會從門進出了。奈何卻是一絲笑容也沒有,手一揚,又是砰的一聲,一件東西砸在書案上,又把楚清秋嚇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死鴿子。

    “奈何!你不知道養一只信鴿有多困難嗎?”楚清秋生氣了,不知奈何今天發的是什麼瘋。

    奈何這時卻懊喪地說道:“嗯,扔錯了,是這個。”又一件東西掉在了楚清秋面前,是一個小紙團。

    楚清秋立刻知曉這正是這只不幸犧牲的信鴿帶來的信息,心裡突地一跳,心想到底會是什麼緊要的消息居然讓奈何如此失態。

    打開紙團一看,楚清秋的心頓時沉了下去。紙團上面說的正是燕錦衣因探查敵人行動而不幸失蹤的事,雖懷疑是被百夷猛卯部落擒獲,但暫時沒有確切的消息。

    “一群廢物!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還打什麼戰!”其實楚清秋也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此事必然有其緣故,可心裡一想到沐春風得知這一消息的情景,便止不住怒火。

    “相爺,你說這個燕二郎會不會已經死了?”奈何也摸了張椅子坐下,像只隨時准備捕食的貓。

    “烏鴉嘴!”楚清秋罵了一句,想了想才說道:“百夷人在戰事上倒是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如果是當場擊殺,不會找不到屍體,應該是被活捉了。至於接下來是死是活,就要看猛卯土司怎麼想了。”

    “什麼意思?”奈何一向不耐煩琢磨權貴官僚之間的算計。

    “猛卯土司雖然收留了高義貞,可並沒有旗幟鮮明地反叛朝廷,說明他心裡還在猶豫,而且是忌憚為多。聖上也因此沒有立即讓大軍出擊將其消滅,也是擺明了給他機會。如果此時他殺了燕二郎,那就是下定決心反叛;如果還沒想好,燕二郎就不會死,甚至還會過得很好,因為他很可能是雙方和好的好借口。呵呵,不得不說,有個好身世還真是件好事。”楚清秋說到最後居然很不屑地笑了起來。

    “那個土司有沒有漂亮的女兒,會不會看中燕二郎那個小白臉想招他做駙馬?”奈何突然問道。

    楚清秋一愣,隨即又罵道:“你是鐵了心要做烏鴉嗎?還是當初聽楚洄講那些無聊的故事聽傻了?”

    想起當初的事楚清秋更是滿臉不屑,那時楚洄硬逼著他們聽了一個極為無聊的、主人公叫做還珠公主的故事,奈何這個大老粗不知道“還君明珠雙淚垂”的典故也就罷了,居然還問出“皇帝老兒跟老百姓借豬做什麼”的蠢問題來。

    奈何沒有動怒,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椅搭,說道:“這事有可能啊。聽說那邊的女子比漢人熱情,看中了誰二話不說就獻身,讓你不想娶也得娶。燕家小子雖然沒什麼好,可那張臉確實長得不錯,嗯,也就比你差一點。”

    楚清秋氣得劍眉倒豎,可心思很快便轉到奈何提出的懷疑上,想了想,說道:“要真有這樣的事,那就要看燕二郎自己了。哼,他應該知道招蜂惹蝶會有什麼下場,要真敢以身犯險,我們也就不用管他的死活了。嘿嘿,陣前召妻乃是欺君之罪,燕二郎再怎麼風流也該想想自己的小命吧。”

    說到這裡,楚清秋的笑聲卻突然一頓。陣前召妻便是欺君之罪,也必定會被沐春風所唾棄,那聖上又會怎麼想呢?他猛然看向奈何,心道:“這廝莫非真練出烏鴉功來了?”

    “這事是不是暫時別告訴春風?”奈何總算說了一句正常話。

    “嗯,現在不用,等有了確切的消息再說吧。”楚清秋心裡又是一沉,也不知這消息能瞞住多久,更不知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咦,她今天去哪裡了?我好像沒有在府裡看到她。”奈何又問道。

    “哎呀,糟了!”楚清秋突然叫了一聲,站起身來。

    “怎麼了?”

    “今天宮裡來人,說是皇後娘娘想見見春風,已經去了一會兒了。”楚清秋崩緊了俊臉,他一直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但又想不出什麼不對,更沒有理由阻止,現在得了消息才想明白。

    “是皇帝老兒!”奈何也站起身來,“他到底想干什麼?”

    沐春風也想知道聖上到底想干什麼。她本是奉了皇後的召見進宮,可被宮中內侍引到御花園的一角等待後,卻發現來的竟是當今聖上趙瑾。

    趙瑾背著手在前面慢慢地走著,沐春風微低著頭輕輕跟在後面,而那些應該簇擁在旁的內侍、宮娥卻是離得遠遠的,更讓沐春風摸不著頭腦,不知聖上是要和自己說什麼隱密。

    此處是一片梅林,枝頭上的梅花或剛剛吐蕊,或尚且含苞,顏色或紅、或白、或粉,合在一起分外好看。沐春風雖然心有忐忑,卻也不免為美景所吸,心裡同時暗暗稱奇:“現下已是二月,在南方梅花早已謝了,這裡卻剛剛開始。”

    趙瑾回過頭,看到沐春風駐足賞花的模樣,不禁笑道:“看來你和你阿媽一樣,都是最喜歡梅花啊。”

    “阿媽喜歡梅花?”沐春風卻是滿臉驚訝。

    趙瑾見狀忙問道:“不是嗎?難道是朕記錯了?”

    “欸,阿媽比較喜歡玫瑰,當然也很喜歡梅花。”沐春風好後悔自己一時多嘴,也只能在心裡祈禱阿媽沒有在這事上故意欺騙聖上。

    趙瑾愣在原地,低頭似是在回想過去,過了一會兒方又笑道:“是朕誤會了,當時是朕先說不喜歡梅花躲開百花獨放,太過孤芳自賞;楚先生便說她偏偏喜歡梅花此點,說這不是孤芳自賞,而是有犧牲精神。‘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趙瑾抬頭看著枝頭上嬌艷的梅花,歎道:“楚先生果是多才多藝,隨口便能說出如此佳句,可惜只是偶有所感,沒能得出適合的上闕,讓朕總覺有憾。”

    沐春風低下頭,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惹出禍事。阿媽是有才,卻偏偏沒有寫詩做詞的才,偶有幾句佳句,後來也都知不過是抄襲而來。至於聖上所說的遺憾,八成是阿媽記不得才說不出來。

    趙瑾感歎片刻後忽又問道:“你阿媽最喜歡紅色,朕每次見她都穿著紅色的衣服,這個,朕沒有弄錯吧?”也許是因為先前那個烏龍,這位萬乘之尊的語氣竟顯得有些軟弱。

    望著他那期待的眼神,沐春風竟覺得不說實話便過意不去,輕聲道:“阿媽最喜歡藍色,但又最喜歡穿紅色,說那顏色顯得精神。”其實是趙瑾見楚洄的次數太少,再怎麼喜歡穿紅色也不可能時時都穿。

    趙瑾哦了一聲,又問道:“你阿媽信佛總沒錯吧,我看她從不吃肉。”

    沐春風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回聖上,我阿媽不信佛,只是怕吃多肉會長胖,所以要我阿爸時時提醒她。可其實嘛,她常常半夜偷肉吃,只是我阿爸和我假裝不知道罷了。”

    趙瑾卻又愣住了,在他心裡,楚洄便是那天上誤落凡間的精靈、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怎麼也想像不出她半夜偷肉吃的情形,更沒法笑出聲來。

    沐春風瞅見趙瑾古怪的神色,心裡一驚,忙回想剛才有沒有說錯什麼,再一想,這些事都是趙瑾自己誤會了,也怪不到她的身上,便又放下心來,只是收起了笑容,平靜地等待著。

    “你呢,春風?”

    “欸,聖上指的是……”

    趙瑾似已恢復常態,笑道:“朕是問,你最喜歡什麼花,最喜歡什麼顏色,最喜歡吃什麼食物。”

    沐春風愈發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答道:“民女最喜歡蘭花,最喜歡綠色,最喜歡吃的東西倒是沒有固定,好吃的都喜歡。”

    “呵呵,你倒是蠻貪心的嘛。”趙瑾笑著回過身,又慢慢往前走去,沐春風忙緊緊跟上。

    繞過這片梅林,便是一片開闊之地,亭台樓閣、花草水石一一躍入眼簾,處處散發著皇家園林獨有的精美和威嚴。

    趙瑾停下腳步,指了指眼前的美景,問道:“春風,你覺得這裡如何?”

    眼前景色雖美,可沐春風想起那一座座森嚴緊閉的宮門,那一道道高大冷漠的宮牆,那一個個不敢行錯半步的宮人,還有掩蓋在宮牆下那個嬌艷卻又無奈的燕太妃,便覺得這皇宮再美也不過是一個牢籠。

    可這些話是斷然不能在皇帝面前說的,所以她只能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天子所居當為天下最華美之處。”這話既可理解為天子一定要住最華美之處,也可理解為此處因是天子所居才為最華美之處。

    趙瑾哈哈一笑:“你倒是學得和相爺一樣狡猾了。那朕再問你,既然這是天下最華美之處,你可願意居住於此?”

    沐春風的心頭宛如被重錘所擊,後背瞬間發涼,腦海裡不斷地回想著一個聲音:“他想干什麼?他問這話是想干什麼?”她不是老師,老師定然知道聖上想干什麼,也知道該怎麼回答,可現在老師幫不了她,她該怎麼辦呢?

    “聖上可知阿爸阿媽為何要為民女取名春風?”瞬息之間,沐春風腦海裡已經翻過無數念頭,終於還是開口回話,後背和手心卻都已經有了出汗的感覺。

    “是因為你生在春天?”

    “不僅僅如此,還因為阿爸阿媽都希望民女能想春天的風一樣瀟灑自如、來去自由。”

    趙瑾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雖然他知道沐春風不會輕易答應,可也不想聽到這樣類似受人囚禁的指責。

    “可人畢竟不是風,終究需要一個可以停留、可以依靠的地方。”沐春風卻又話峰一轉。

    “那是。”趙瑾臉色略為轉好。

    “只是對於民女來說,這地方是否華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什麼?”趙瑾顯然被她勾起了興趣。

    “重要的是這裡有沒有讓我甘願與之共度一生的人。”沐春風說出這一句時,臉上泛起淡淡紅暈,就似剛才那些紅白相間的嫩梅一般。

    “你說的那人便是指燕家的二公子燕錦衣吧。”

    “正是。聖上說過民女與燕公子成親之日一定要到場祝賀,君無戲言,聖上您可不能耍賴啊。”沐春風滿臉嬌羞地說道,只是這時的嬌羞多半是裝出來的。

    趙瑾沉思片刻,又問道:“要是他回不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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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06 PM

第六十六章 暗中定計離京城

    “聖上!您、您……錦衣可是在為朝廷、為聖上出生入死,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沐春風聽得這一句更是如獲重擊,兩耳嗡嗡作響,心裡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全都顯在了臉上。

    被她那雙含著憤怒和失望的眼睛看著,趙瑾居然心虛起來,慌忙說道:“朕只是說假如,假如燕公子有什麼不測,你是要為他守節終生還是另從他嫁?朕是你阿爸阿媽的朋友,也應該關心一下,不是嗎?”

    沐春風漸漸安靜下來,萬般情緒再次沉入心底,眼前這人不管怎樣和藹都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天子。

    “阿媽說過,天下可以假定的事太多了,做人只該想著肯定會發生以及希望會發生的事,別的多想也是無益。所以民女只會想著以後如何相夫教子,別的不會去想。”她低下頭,語氣低沉卻又堅定。

    趙瑾看了她一會兒,眼神便又飄向剛剛走過的那一片梅林,慢慢說道:“今日本是皇後召你進宮,可她突然感到不適,只能改日了。你來了也有些時候,再不回去楚愛卿要擔心了。”說完他又轉過身去,背對著沐春風擺了擺手,“來人,送沐小娘子出宮。”

    又是砰的一聲,楚清秋的書房門又被撞開了,氣他破口大罵:“奈何,我說過不准再撞我的門!啊,是春風?”

    “老師!”沐春風渾然不覺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什麼不妥,她神色焦灼,顯然是有心事。

    楚清秋從書案背後跳了出來,速度比沐春風還快,抓住她的手叫道:“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聖上對你做了什麼?你別怕,有老師在,就是聖上也不能欺負你!”

    楚清秋的神色比沐春風還要緊張,倒把她惹笑了:“老師您說什麼呢,聖上怎麼會欺負我?”

    “他真沒對你做什麼?難道今天召你入宮不是他搞的鬼?”楚清秋倒是相信趙瑾還不至於如此無恥,否則他和奈何就要沖進宮去救人了。可看到沐春風進屋時的神色,他不禁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失算了。

    沐春風不得不佩服老師的神機妙算,趙瑾也的確做了些讓她不舒服的事,可現在她更關心的是燕錦衣的安危——趙瑾的那句話真的只是隨意假設嗎?

    “老師,先別說這個了,您實話告訴我,錦衣現在境況如何?”

    楚清秋心裡一跳,臉上卻輕松一笑:“你看你,總是念念不忘你的燕二郎,前幾日不是才說過麼,他現在好得很。平叛大軍暫時與百夷人對峙,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你不用太擔心。”

    “真的嗎?”沐春風毫不客氣地盯著老師的臉,她知道老師很早就練就了說慌不變神色的本事。

    “這樣懷疑老師,老師會很傷心的哦。”楚清秋故意做出一個可憐的表情,心中卻在暗罵:“趙瑾你這個渾蛋,你不會真的都說了吧?”

    沐春風可不會輕易上當,繼續盯著楚清秋的眼睛問道:“那為什麼聖上會說……”沐春風巧妙地停住了,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出趙瑾的原話,也一定會被楚清秋歸為無聊的假設,但她那憂色仲仲的神色卻不是裝出來的。

    楚清秋果然關心則亂,一拍桌子,叫道:“這個渾蛋!”

    他這一拍同時也拍在了沐春風的心上,她身子晃了晃,堅持問道:“老師,您跟我說實話,錦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聖上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楚清秋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著急了。

    可沐春風不打算讓他蒙混過關,逼問道:“您別管他說了什麼,您也別想再瞞我,否則我立刻進宮去問聖上。”

    楚清秋別無他法,長歎一聲,把從前線得到的緊急情報都說了出來,末了又勸道:“春風你也別著急,除非是生死大敵,有身份的俘虜都會被百夷人拿來換取財物,所以燕公子暫時不會有危險。再者,他們其實也想和朝廷和解,我看多半會放了燕公子以示友好。”

    楚清秋的勸解純是為了寬慰沐春風,但也不是毫無道理,所以沐春風的心情倒比他想像中的要好些,雖然沉重無比,但總是有了底。

    她慢慢地坐了下來,雙手使勁絞著腰上的衣帶,過了一會兒問道:“老師,百夷人能不能和朝廷和解,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和解,是不是都要聽聖上的?”

    “那、那是當然。”楚清秋不覺皺起了眉,“春風,你也老實跟老師說,今天在宮裡聖上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沐春風微微抬起頭,眼神裡有一絲無奈,也把在宮裡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而後說道:“老師,聖上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奇怪的話呢?”

    “還能是為什麼?想把你關在那個大籠子裡唄!”奈何從窗子裡跳了進來。“真是個不要臉的家伙,都有那麼多女人了,還想打我們春風的主意!”

    “你聲音小些,我還沒有享受夠榮華富貴。”楚清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哼,剛才是誰罵皇帝老兒渾蛋?”

    沐春風苦笑著歎了口氣:“我知道他話裡的含意,可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比我有才有貌的女子宮裡宮外都多的是,我也沒什麼足以傾國的神秘身世,更沒做出什麼能讓聖上動心的事來,為什麼會是我呢?”

    楚清秋也歎了一聲,重又坐下來,說道:“這事多半是你阿媽惹的禍。你可知道聖上寢宮裡有一座洄溪堂?楚洄,大溪河,明白了嗎?”

    “可我阿媽大他好多啊,而且有夫有兒!”沐春風很驚訝,雖然她也有所猜測,卻還是覺得太過驚世駭俗。

    “是啊,所以聖上雖然對你阿媽有些心思,但也只敢想想而已。可你就不同了……”楚清秋看著沐春風,這個學生論容貌還在她的母親之上,又加上正值青春年華,更加容易惹人矚目。

    “得不到阿媽就拿我做代替品嗎?”沐春風真是哭笑不得外加一絲忿然,“哼,他喜歡的真是我阿媽嗎?他連我阿媽到底是什麼人都沒有搞清楚,這也叫喜歡嗎?”

    “所以嘛,我看聖上也就是一時興起,並不是很認真,你和燕公子的婚事也是天下皆知,他還能怎麼樣?”楚清秋連忙安慰道,他可不想自己的學生整日活得提心吊膽。

    “聖上對我應該只是一時興起,可老師,您能保證他不會一時興起對付錦衣嗎?”沐春風現在回想起趙瑾的那句話仍是渾身發寒。

    楚清秋想了想,說道:“聖上是個心性堅定之人,不是荒淫的隋煬帝,不會為著美色就無端犧牲一員大將。再者,燕鐵衣也是他的心腹愛臣,為著你得罪這麼多人,怕是不值得吧。”

    “老師……”沐春風勉強笑了笑,知道老師是故意說笑安慰她,不安的心裡也湧上一絲暖流。

    “直接下黑手干掉燕錦衣也許不值得,可如果有機會破壞他倆的婚事,這皇帝老兒說不定真會下手。”奈何突然說道。

    看著沐春風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楚清秋輕歎道:“你奈何叔總擔心猛卯土司要招燕家二郎做上門女婿,你說他是不是聽故事聽傻了?”

    “可你不能保證沒這個可能,土司的老婆也有一堆,生幾個等著出嫁的女兒應該不難。”盡管被楚清秋狠狠地瞪了幾眼,奈何還是沒有住口。

    “沒這麼巧吧……”沐春風想起柳鳴玉曾經向往過的玳瓚公主的傳奇,心裡怪怪的。“可是,錦衣如果真落在百夷人的手裡,安危難料,有些事還真不好說……”要是真有這麼個女人對她說,不答應燕錦衣另娶就讓他死,她又該怎麼辦呢?

    “別聽這家伙胡說,這是真打戰呢,又不是台上演戲。百夷人最多也就是盡量要些好處,不讓聖上責罰他們罷了。”楚清秋不忍沐春風為此憂心仲仲,又開口勸道:“我已經傳訊讓那邊一有新消息就傳回來,到時我們再做打算。只要燕公子性命無憂,我們就有辦法救他。”

    “還等什麼?等皇帝老兒下旨讓燕錦衣去給百夷人做上門女婿?”奈何又和楚清秋唱起了反調。

    “那你說怎麼辦?”楚清秋氣壞了,心道:“奈何這渾蛋發什麼瘋,也不看看時候,還嫌春風不夠難受嗎?”

    奈何站起身來,“要我說,現在就派人去雲南,把燕家二郎救出來,百夷人還能拿什麼威脅朝廷?皇帝老兒又憑什麼不讓春風好好地嫁人?”

    楚清秋愣了一下,說道:“這倒是一個辦法,把燕二郎救出來,讓他活著回來趕緊成親,聖上對春風的心思自然也就沒了。可是,這人選……”他看著奈何,沒有再說話。

    奈何卻笑了:“還用想嗎?當然是我去。”

    “那怎麼行?奈何叔去了,老師可怎麼辦?”聽到救人的說法,沐春風也是滿心歡喜,可再一聽奈何說要親自去,卻有些遲疑了。奈何叔可是承擔著保衛老師的重任。

    “哈哈,你擔心什麼,你老師不是好人,只有好人才活不長。”

    “哼,老師手下的高手也不差他這一個,就讓他去幫幫你的小郎君,免得那小子意志不堅被百夷小娘子強要了。”

    “老師……”沐春風哭喪著臉,她怎麼有這麼一個毫無長輩風范的老師。

    “既然說定了,我就盡快出發吧,一定要趕在聖旨前到才行。”奈何收起剛才的嘻笑,神色鄭重。

    “老師,我也要去。”沐春風咬了咬嘴唇,說道。

    “你去做什麼?”楚清秋和奈何一起叫了起來。

    “當然是去救人,還能是去玩嗎?”沐春風撇了撇嘴。

    “知道不是去玩你還胡鬧什麼?”楚清秋隱隱有些生氣,氣沐春風為著情郎居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老師您先別生氣,聽我說完,我自有我的理由。”沐春風反倒很冷靜。

    “你有什麼理由非去不可?”奈何問道,他當然也不想帶著沐春風去冒險,但看著這師生倆有翻臉的可能忙出來打圓場。

    “第一,不管聖上對我是不是一時興起,我留在京師都不太安全,還是離開的好。第二,老師您讓奈何叔帶人去救錦衣,明裡說這是不信任朝廷,暗裡說就是在和聖上作對,能不讓聖上生氣嗎?可我這個不懂事的弱女子因為擔心未婚夫的生死而私自離家去雲南,從不能說我是有意對聖上不尊吧?”

    “你是說,你假借思念未婚夫的名義離京去雲南,而我們則以追你回府的名義跟著離京?”奈何摸了摸下巴,“相爺,春風的話有道理啊。”

    “嗯,這樣才能避開別人的懷疑嘛。”沐春風接著慫恿,“老師您放心,我一定聽奈何叔的話,不會不自量力給他添麻煩,何況那邊我比較熟悉,還能給奈何叔幫忙呢。”

    楚清秋瞇起眼琢磨了一陣,才說道:“春風的確不合留在京師,奈何你們的行動也該有個很好的遮掩。我看這樣吧,先讓春風假裝去雲南,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奈何你們再假意追逐出京,這樣的確會更好些。”

    “老師!”沐春風著急地抓住楚清秋的袖子,再看向奈何,可惜兩人難得地一致,臉上都是寫著“拒絕”二字,而且異常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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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07 PM

第六十七章 老頑固技高一籌

    “無情,師父的話你可記好了?”

    “記好了。看好小娘子,別讓她到處亂跑,也別讓不懷好意的人靠近,若有不從,定斬不饒!”無情揮了揮好久沒有用過的修羅刀,嘴巴卻是噘起,千裡奇襲這麼精彩的事怎麼能撇下他呢?

    “把小娘子保護好便是你大功一件。”奈何難得地安慰徒弟。

    “嗯。師父,接下來你們怎麼行動?”

    “接下來嘛,當然是先回京師,然後假裝發現你們失蹤,然後再假裝尋找,然後再假裝出城追尋,然後再趕到雲南去救人。”奈何用一連串的然後把無情繞得頭暈,然後又說道:“當然,事不宜遲,其他人就留在這裡,明天一早假扮商隊出發,我稍後與他們匯合。”

    “哦,原來如此。”無情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著師父的背影消失,無情這才返回身後的宅院。這裡是楚相爺名下的一個秘密別院,也將是他和沐春風今後一段時間的藏身之所。可是,他們會在這裡藏多久呢?

    “怎麼樣,打聽到了嗎?”沐春風不等無情關上門就急切地問道。

    無情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腦袋探出門外,鬼頭鬼腦地看了半天。

    “好了,快說吧,沒人有興趣監視咱們。”沐春風沒好氣地說道,同時也在心裡狠狠地鄙視著那兩個老頑固。

    無情關好門,轉過身,神色慎重地說道:“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聽到了,師父他們接下來的行動是這樣的:師父先回京師,然後假裝發現我們失蹤,然後再假裝尋找,然後再假裝出城追尋,然後再趕到雲南去救人。當然,因為事不宜遲,其他人就留在這裡,明天一早假扮商隊出發,師父稍後與他們匯合。”

    沐春風耐著性子聽完,眨了眨眼問道:“打聽得這麼清楚,你確定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無情急了,“這都是師父親口告訴我的!”

    “奈何叔說的?”沐春風疑心更重,奈何叔怎麼會變得如此不謹慎?

    “師父一定想不到咱們居然要……”無情及時截斷話頭,轉而說道:“你忘了那些馬車了嗎?如果不是要假扮商隊,他們帶這些馬車上路豈不是成了累綴?”

    沐春風低頭想了想,說道:“不管了,是真是假都要試一試。”她抬起頭來,望著無情,兩眼閃閃發亮。“明天一早……不,今晚就行動!今晚我們就到馬車上藏好,明天跟他們一起出發。奈何叔不在正好,等他發現時也來不及趕我們走了。”

    “小娘子,我們真的要這麼做麼……”見小娘子下定了決心,無情反倒猶豫起來,他剛才可是在師父面前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讓小娘子亂跑,轉眼卻要跟著她亂跑。等師父知道了……

    “怎麼,你害怕了?”沐春風掉頭看向他。

    “當然不是害怕!只是……”無情訕笑著抓抓頭。

    “哼,你要是害怕被奈何叔懲罰,那你就別去了,我可以把你打暈了,到時就說與你無關。”

    “我是那麼沒義氣的人麼?”無情氣呼呼地跳了起來。

    沐春風緊繃著的臉松開了,哧哧笑道:“我就知道無情你是最講義氣的人,一定不會坐視燕公子陷於困境。”

    無情忽然覺得自己中計了,氣呼呼地說道:“哼,我才不管他,我只是擔心小娘子路上不安全。光是去雲南還好說,要深入百夷人的地盤可就危險了。”

    沐春風收起笑容點了點頭,“我也知道不容易,所以才一定要混進奈何叔的隊伍,帶著你單獨行動我也怕呢。”她又回頭看著無情,“我想救錦衣,但也不想讓你有危險。”

    “我可比他強多了。”無情不甘心被小看,又高興小娘子的關心,紅著臉嘟喃了一句。

    沐春風卻沒有因為他小看燕錦衣而不高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起身走到窗前,半趴在窗台上,抬頭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滑過一抹悵然。

    無情看著她的模樣,心裡有些發酸,也走過去半趴在窗台上,低聲問道:“小娘子,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呢?救人的時候我倆其實沒什麼用啊。”

    沐春風依舊望著天空,過了好久才幽幽地說道:“因為,我想他啊。”易而處之,錦衣也一定會不顧一切來救她吧。不過,她不會不顧一切,不管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愛她的人,她都要保護好自己。

    無情也抬頭望著天空,心想:“燕公子,你可不能有事啊,要不然小娘子怎麼辦?”而後又想到:“燕公子到底有什麼好,能讓小娘子甘心為他冒險?唉,要是也有人這樣對我就好了。可是,那樣我不就得娶老婆了嗎?為什麼師父說娶老婆不好呢?嗯,我知道了,一定是沒有哪個小娘子會這樣對他,所以他嫉妒了。”

    無情發誓,等他知道是哪個蠢材提議用這輛馬車裝運羽毛,他一定要把這人大卸八塊!

    他和沐春風藏身的馬車裡裝的貨物是獸皮和羽毛,因為貨物包裹得不是很嚴密,光是獸皮上發出的味道已經夠讓他們受的,更別說那些他一碰到就要打噴嚏的羽毛。

    “沒事吧?”沐春風對著無情無聲地做著口型,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這可憐的孩子一定憋得難受。

    不過她自己也並不好過,雖然不受羽毛影響,可狹小的空間、長期的顛簸,而且還要擔心會被發現,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彈,和自己那輛豪華馬車相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唉,二郎啊,我也和囚犯差不多了。”沐春風苦著臉想到,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悶汗,衣袖上傳來的臭味更是讓她皺起了眉頭。

    馬車終於又停了下來,似乎是進了一家客棧准備休息。沐春風和無情都期盼著假扮商人的相府護衛早些離開,好讓他們可以下車活動一下。

    “奈何先生!”護衛們整齊的一聲稱呼,把馬車上的兩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沒想到奈何已經趕到了。

    “嗯,人都到齊了吧?”果然是奈何的聲音。

    “都到齊了。”

    “好,大家今天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我們就輕裝上馬,直奔雲南。”

    眾護衛答應著散了下去,沐春風聽著外面沒了動靜,正想開口說話,卻見無情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忙閉住嘴,學他一樣再次豎起耳朵聽著。

    “你們倆還不下車?待在裡面很舒服嗎?”車外又響起奈何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

    “啊!”兩人都禁不住叫出聲來,這樣一來便是真的藏不住行跡了,只好狼狽不堪地爬了出來。奈何正倚在車邊笑盈盈地看著,看到他倆下車時的狼狽樣,更是大笑不止。

    “師父!您怎麼知道我們在車裡?”無情迫不及待地問道,他不相信師父當真一眼就看破了他們的藏匿。

    沐春風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歎道:“無情,你還不明白麼,奈何叔早就知道我倆在車裡,就連這車也是專門為我倆准備的。”她本來就奇怪,這樣普通的貨物為什麼要用有車廂的馬車來拉,卻原來他們才是真正的貨物。

    “不是吧,我們可是半夜偷偷上的車……呃,小娘子你是說他們就等著咱們上車呢?”無情不敢相信,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這幾天的辛苦不是白挨了?

    沐春風沒有理會他,而是對奈何說道:“奈何叔,您和老師不是不贊成我去麼,為什麼還要特意這樣安排?”

    “唉,我們是不想讓你去,可我們也猜著依你的性子不會乖乖聽話,與其讓你單獨去冒險,不如還是讓我盯著好些。”奈何用一種長輩教訓不聽話的晚輩的口氣說道。

    沐春風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笑,心裡因為老師和奈何叔的關心時而高興時而愧疚。

    “師父,您就沒想過要是我們沒有中計偷偷上馬車呢?”無情還是不甘心,原來師父臨走前的嘮叨就是怕他不上當,他真有這麼笨嗎?

    “笨!你們不跟來我只會高興得睡不著覺!”奈何瞪了他一眼。

    “我、我是說您就不擔心我們另走一路?”

    “另走一路?你以為就憑你這點本事能帶著小娘子離開別院?你要真能做到,那你直接帶著小娘子去救燕公子我都不用擔心了。”奈何一陣冷笑。

    無情垂頭喪氣,他原以為再見時能讓師父大吃一驚,卻不想大吃一驚的人還是他。

    “臉拉這麼長做什麼?”奈何輕輕地拍了他一掌,“你這一路上做得已經很不錯了,就這麼急著青出於藍麼?”

    無情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師父,真的還不錯麼?”

    “哼,什麼時候你做的不好師父會說你好?”

    無情頓時又咧嘴笑了起來。那倒是,師父從來只會在他得意的時候嚴厲打擊,堅決不會替他粉飾太平。

    沐春風看著這師徒倆也笑了起來,心裡對前程的擔憂也暫時遺忘了。

    “別笑了,趕快去洗洗,你們身上連人味都沒有了。”奈何板著臉說道。

    “阿嚏!”無情恰在這時打了一個大噴嚏,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個怨恨,問道:“師父,是誰出的餿主意在這車裡放羽毛?”

    “是我啊。羽毛分量輕,不影響趕路的速度。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奈何誠懇地問道。

    “……沒、沒什麼不妥,師父考慮得真周全。”誰跟他說師父這麼做不是故意的,他就把誰大卸八塊!

    沐春風一邊笑著,一邊想到:“二郎,我們就要來救你了,你可一定要保重!”

    沐春風的擔憂顯然是多余的,燕錦衣現在的狀況相當不錯。雖說失去了自由,但好吃好喝,沒有受到任何虐待,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曬黑的皮膚甚至又變白了些,體重也有增加的可能。

    “哼,當本公子是豬在養啊!”燕錦衣憤怒地在紙上又劃了一筆。

    刀靈雲自從那天一見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平日除了換藥和送飯的下人,燕錦衣便只能對著這簡陋的屋子發呆,時間長了怎能不煩悶?

    要說刀靈雲待他也的確不錯,不但改善了飲食,還照他的要求送來了書籍、紙筆供他解悶。只是那些書都是他早就看過的,只好整日在紙上寫寫畫畫,悶極了也寫寫詩、做做詞,要讓他以前的西席先生見了一定是感激涕零。

    但生活上的改善也不能改變失去自由的事實,燕錦衣更關心的是刀靈雲所說的交易到底是什麼,他又應該怎樣重獲自由?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燕錦衣抬頭看著門,心想:“今天已經換了藥,送飯還不到時候,難道是她?是她終於要來談交易了嗎?哼,我會讓她明白,要我背叛聖上、出賣同袍是堅決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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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09 PM

第六十八章 小錦衣誓不罷休

    進來的果然是刀靈雲,穿了一身紅色的衣裙,襯著烏發雪膚分外嬌艷,眉稍間帶著藏不住的喜色,活像一個就要出嫁的新娘子。

    “燕公子在寫什麼呢?”刀靈雲一進屋便笑道。

    注意到她對自己的稱呼變了,燕錦衣皺了皺眉頭,答道:“沒寫什麼……哎,你做什麼?”

    沒等他反應過來,刀靈雲已經將他剛剛書寫的紙張抽了過去,若無其事地打開端詳,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好多,但其實只是兩個字:春風。

    “原來燕公子最喜歡春天,我也是。嗯,我記得有句詩是寫春風的,叫做……啊,叫做二月春風似剪刀。”刀靈雲好不容易想起來,得意地搖頭念道。刀思法對於中原文化頗為仰慕,專門請了漢人老師到府上教學,所以刀靈雲不但能說漢話,也略通詩文。

    “哼,我家春風是世上最溫柔的女人,你這個蠻夷才是剪刀!”燕錦衣無力阻止她,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誹,然後懶洋洋地問道:“二姑娘今天來不會是想和燕某談詩論畫吧?”

    雖然刀靈雲漢學水平讓他有些吃驚,可與見慣了的閨秀才女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他當然不會因為她認得一句唐詩便另眼相看,更不想告訴她他所喜歡的春風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談詩論畫?”刀靈雲的嘴角饒有趣味地一翹,然後哧哧笑道:“今天就罷了,以後我們有的時間。”

    燕錦衣心裡一跳——這話是什麼意思?要關他一輩子嗎?

    “我今天來,是帶燕公子的一位熟人來看你。”

    燕錦衣的雙眼猛然睜大。一位熟人?他在猛卯部落哪來的熟人?他的熟人都在……天哪,難道又有倒霉鬼和他一樣被俘虜了?

    不一會兒,門外果然又進來一人,一個熟人。燕錦衣的雙眼已經不能再睜大了,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段、段、段大人?”那人雖然穿了一身極不起眼的百夷服飾,但那張臉燕錦衣怎麼也不會認錯。

    刀靈雲對燕錦衣的表現顯然很滿意,格格笑個不停。

    “二姑娘,你答應過會讓段某與燕指揮使單獨說話。”段宸書比起燕錦衣要鎮定得多,說話的語氣更是擺明了無需商量。

    刀靈雲的笑聲一頓,正色說道:“段大人放心,我們百夷人也知道何為一諾千金,也請段大人別忘了你答應過事。”說完,她頗有深意地看了段宸書一眼,然後拿著那張寫滿了“春風”的紙張走了出去,關上門,將段宸書和燕錦衣單獨留在了一起。

    “你怎麼會來這裡?”刀靈雲一離開,燕錦衣便按捺不住跳了起來,指著如從天降的段宸書叫道。“你也被他們抓來了?還是說,你已經投降了?”燕錦衣並不相信自己的猜測,可又該怎麼解釋刀靈雲和段宸書之間的詭異對話。

    “你胡說什麼呢?”段宸書被他氣得哭笑不得,“是百夷人主動找我們要求談判,否則我怎麼可能來見你?”

    燕錦衣松了一口氣,而後眉頭一挑又問道:“談判?他們到底想干什麼?”

    “唉,先坐下再說吧。”段宸書沒有著急,可眉宇間的一抹憂色還是讓屋裡的氣氛為之一凝。

    燕錦衣忐忑不安地坐下後便又問道:“我被俘的消息是不是已經傳回去了?”

    段宸書愣了一下,說道:“是的。”

    燕錦衣歎了一聲,既有些放松又有些難過,不過,讓家裡人知道自己還活著總比下落不明要好。

    “說吧,那個二姑娘到底要跟我們做什麼交易?”燕錦衣強迫自己斷開對親人的思念和擔憂。

    段宸書大概是不習慣燕錦衣這樣的直接,又愣了一下,才說道:“她……沒跟你說什麼嗎?”

    “沒有。哼,大概是覺得我不夠資格和她談吧。”燕錦衣瞥了段宸書一眼,想到人家是副監軍兼談判使臣,自己卻是小小指揮使兼囚犯,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他們到底想干嗎?不會真以為能以我為質逼朝廷退兵吧。”燕錦衣說這話只是為了轉移自己的妒意,可心裡卻突然再度忐忑起來:如果百夷人真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個讓人猜不透心思的聖上會不會一怒之下不顧他的死活揮軍直下……

    段宸書不知是聽出燕錦衣話裡的酸意還是看出他心中的忐忑,表情古怪,說道:“百夷人當然知道不可能讓朝廷輕易退兵,不過他們也的確不想再對抗下去,所以提出求和。”

    “求和啊,還算他們有腦子。”燕錦衣長長地抒了一口氣,可又覺得奇怪,既然已經決定求和,還關著他做什麼?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這……百夷人雖然願意歸順朝廷,但他們也提出了要求?”

    “什麼要求?”

    “聯姻。”

    “聯姻?哦,我明白了,百夷人怕朝廷秋後算賬,所以要想辦法穩固自己的地位。這倒也不難,宗室中適嫁的女子應該還有,再不濟讓某位宗親收個養女,反正這些蠻夷也看不出區別。”這些都是歷朝歷代慣用的手法,燕錦衣並不覺得奇怪。

    段宸書卻苦笑道:“他們不是想迎娶宗室女,而是想給剛才那位二姑娘招婿。”

    “給她招婿?”燕錦衣又皺起了眉頭,“她雖有些本事,但終歸是個蠻夷,還能給宗室子弟做妻?再說,還有適婚未嫁的宗室子弟嗎?”他想到了自己的親外甥,還好那小子只有十二歲。

    段宸書低頭咳了兩聲,又道:“她……沒想找宗室子弟。”

    “不找宗室子弟?那她要嫁誰?當今聖上嗎?哈哈……”燕錦衣只笑出兩聲便嘎然而止,兩眼再度睜圓,瞪著段宸書,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難道她想嫁的是……”他伸手指著自己,手指尖也有些發抖。

    段宸書點了點頭。

    “這不是胡鬧嗎?你沒告訴她我已經定了親,這次回京就要成親了嗎?”

    “說了,可二姑娘說她不介意。”

    “放屁!她不介意我介意!”燕錦衣一聲怒吼,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快閉嘴!”段宸書此時表現出了他的強悍,一手捂住燕錦衣的嘴,一手將他死死地按在座椅上,然後厲聲說道:“我不管你介意什麼,現在都不是你發瘋的時候。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就算你真的不怕死,你也要為你爹娘、為春風好好想想!”

    段宸書的最後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燕錦衣火熱的頭顱上,他的身子不再扭動,胸口的起伏也緩和了下來,只是眼神裡依然閃著不忿的光芒。

    他扒開段宸書的手,小聲說道:“我不會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但也不能答應他們。我爹娘絕對不會想有這樣的兒媳,還有、還有春風……”

    “不會委屈春風。”提到沐春風,段宸書也眉頭緊鎖,“猛卯土司也知道相爺的權勢,不敢妄自尊大,甘以其女為小。”

    “呸!以為做小我就該感激他們了?”燕錦衣沒敢大聲,可話中的鄙意一點也沒有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別說是土司的女兒,就算是一個卑賤的婢女,只要我沾一下,春風也會立刻與我翻臉!”他怒視著段宸書,甚至懷疑這家伙是故意破壞他和沐春風的好事。

    段宸書臉上一僵,說道:“我也不想拆散你和沐小娘子,可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聯姻,這關系到聖上的西南大計……”

    “我納個小妾也關聖上的事?”燕錦衣忍不住打斷了他。

    “燕指揮使!”段宸書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那位二姑娘深得寵愛,所以土司才會以此作為歸順朝廷的條件,不肯他換。如果能成,我們不但可以免了一場戰事,還能得到百夷人相助擒獲高義貞及其同黨,如此才能真正讓西南平定,才能真正讓聖上安心。”

    “我等來到西南便是為著平定叛亂,要是為此丟了性命也是職責所在,我燕錦衣不會逃避!可要我為此毀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這也太胡扯了吧!”燕錦衣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成了犧牲品。他也總算明白為什麼詩詞裡都把古時和親的公主描寫得那麼淒涼,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不好。

    “燕指揮使,你別忘了你是朝廷的將士、聖上的臣子。以身報國固然可嘉,可能以一場婚事化干戈為玉帛,讓無數將士、百姓滅受戰禍,這難道不比你拼命還要值得嗎?”段宸書語帶不悅,因為他覺得此事利大於弊,如果是他,定然不會推辭。

    燕錦衣卻是鼻子都氣歪了,“我難道不願意為了化干戈為玉帛而犧牲自己?可你現在要犧牲的不止是我一個,還有春風!你是真的不明白嗎?不管這次聯姻有怎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它只會讓春風傷心!傷透了心!”他此時真是恨透了刀靈雲,比被她射傷俘虜時還要憎恨。

    提到沐春風,段宸書臉上神色又是一變,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我也不想她傷心,怎奈二姑娘就是認准了你,哪怕換個尚未婚配的她都不願。不過我想這事也沒你想的可怕,你畢竟是英山侯幼子,怎麼可能留在此地入贅?而只要到了京師,有相爺在,還怕收拾不下來嗎?”

    段宸書最後幾句話聲音低得如同蚊吟,但卻透出一股寒意。燕錦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懷疑眼前這人不是他心目中正直不阿的段郎中。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要把刀靈雲收拾得服服帖帖,還是干脆讓她……這想法燕錦衣從來沒有想過,他相信沐春風也不會這般想。春風唯一會做的便是引身而退、含怨而去。當然,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忘了這怨恨,同時也忘了他,可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可這道理要怎麼說才能讓段宸書明白呢?燕錦衣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無力感,憤然擺擺手道:“這事你跟我說也沒用,你去跟春風說吧。哼,她要是願意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我二話不說立刻成親!”

    段宸書身子一震,看著面容疲憊的燕錦衣,悄悄握緊了拳頭,而後又慢慢放開。“你也莫急,我同土司說過,陣前招妻乃是欺君之罪,所以必須等聖上的旨意才能行事。這消息一去一來少說也要個把月,在這期間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燕錦衣不置可否地笑笑,把臉扭向一邊,看著那個唯一能讓他看到天空的小窗,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他和春風究竟還要經過怎樣的磨難才能終成眷屬?可要他就此認命放手嗎?不,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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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09 PM

第六十九章 偽作大義非春風

    路邊的一個茶棚內,奈何帶領的一眾護衛都坐在其間喝茶休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們挑三揀四。一身男裝的沐春風也在其中。

    “還受得住嗎?”奈何輕聲問道。

    “沒事,早就習慣了。”沐春風笑了笑,手卻輕輕摸了摸大腿內側,雖說比才開始時好些,但還是疼。她的騎術不算差,可這樣的長途奔波還是頭一次。

    奈何本是打算讓她乘馬車,又或是讓人護著她慢慢跟來,但都被她拒絕了。既然決定要來,就絕對不能成了大家的負累,這是沐春風一直暗中告誡自己的話。

    “不過也快了,照這個速度,我們今晚應該可以接近大軍營地了。”已經到了這時候,奈何也覺得沒有再勸的必要,還是早些到達目的地更好。

    沐春風沒有細問奈何要怎麼救燕錦衣,但也知道是有危險的,望了望風塵僕僕的眾人,心裡一陣愧疚,偏偏這裡面最沒用的人就是自己。

    “對不起,奈何叔。”她小聲說道。對於那些相府花大力氣培養出來的護衛,那份愧疚不算很重,可對於視她若子侄的奈何,沐春風總覺得欠了些什麼。

    “說這些干什麼?”奈何卻顯然不喜歡如此兒女情長的對話。

    “因為我,把奈何叔和大家牽連到這事裡來,我……”

    “你這意思是要把奈何叔當外人麼?”奈何故意瞪了她一眼。

    沐春風心裡一酸,卻又笑道:“謝謝奈何叔。”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別人會說你這位小郎君像女人的。”

    沐春風又笑了起來,但同時收起了那些小女兒的作派,坐直身子,板起面孔,和她那一身男子裝扮更加適宜。

    “呵呵,就是比你阿媽強。你阿媽再怎麼裝都不像個男人,最多當她是個兔兒爺。”奈何也不知是受過什麼委屈,凡能打擊楚洄的事總能讓他興奮。

    沐春風被剛剛喝進口的茶水嗆得咳了好幾聲,過了一陣才問道:“奈何叔,你是不是還生我阿媽的氣呢?”

    “生你阿媽的氣?她又干了什麼壞事?”奈何的口氣就好像那個女子還活著一般。

    沐春風有些不好意思,捏著茶杯摸了好一陣,說道:“要不是我阿媽逼你給老師做保鏢,你也用不著卷進這些朝堂政事。”

    “那不是因為你阿媽救了我的命嘛,怎麼能說是她逼我呢?再說,就憑她也能逼我做事?”奈何感到意外,也感到恥辱。

    “可你明明可以用別的方式報恩,不是我阿媽挾恩求報,你會選擇留在京師?”沐春風心中暗歎,昔日出名的殺手怎麼會甘心困於一處,崇尚瀟灑自由的阿媽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奈何卻笑了起來:“你都聽誰說的?我要是不想答應,你阿媽又能拿我如何?唉,其實我也是厭了江湖事,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你阿媽的建議正合我意。”可他突然臉色一變,“哼,不過,要是早知道要我保護的是那個妖孽,我肯定不會答應。”

    “可是……老師說你是被阿媽逼得沒辦法才答應……所以臉色總是臭臭的……”沐春風的神色好尷尬。以前的奈何對誰都是冷冰冰的,楚清秋便對年紀尚小的沐春風說這人是被債主阿媽逼債逼急了。年紀大些她才知道這所謂的債便是救命之恩。

    “楚妖孽,你給我等著!”奈何氣憤地捏碎了一個茶杯,難怪小時候的沐春風看著他總是一付憐憫的目光。

    晚上,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距離朝廷大軍扎營處最近的一座小鎮。相府留在軍隊的內應已經幫他們找好了藏身之處,同時也帶來了關於燕錦衣的最新消息。

    奈何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嘴,心想:“難道我真成了烏鴉嘴?”忙說道:“春風莫急,有你老師在京裡周旋,聖上不會同意。咱們抓緊時間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可他心裡也在打鼓,誰知道聖上會不會借機把燕錦衣除去。

    沐春風的臉上倒是沒有露出太過焦急的神色,只是提出要私下見一見段宸書。

    “你見他做什麼?這事他可幫不上忙,反而還會走露風聲。”因為毀婚的緣故,奈何也早把這段公子當作惡人看待。

    “奈何叔放心,段公子不是那樣的人。我要見他,主要是因為他是唯一去土司府見過錦衣的人,要救人也得先摸清情況,你說是不是?”沐春風輕聲道。其實她最想的還是聽聽燕錦衣的近況,否則這心裡實在是難以安定。

    奈何琢磨了一下,覺得能從段宸書那裡了解情況確實有益,而且沐春風出面也比他更易接近,便不再反對。

    夜深了,段宸書還坐在書案前處理公文。監軍大人很聰明,不會浪費他這個狀元郎的才華,幾乎所有的公文處理都交給了他。

    段宸書也沒有推托,他還是堅信多做多得的道理。只是,這幾天的思緒都沒法完全放在公文上,而是一直想著已經派人送回京師的奏折。

    不知道聖上到底會怎麼處置這件事?段宸書看著公文,腦海裡卻還是念著這句話。過了一會兒,他放下公文,自嘲地笑笑,心想:“這事對於朝廷來說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怕有的人還要把這當成是老天保佑了。”

    想到這裡他不覺又歎了一聲:“這事多半由不得燕錦衣,不知沐小娘子會怎麼辦?還是像對我那般毫不猶豫地離開嗎?”

    “段大人,曹大人派人來收取公文。”外面侍候的下人說道。這曹大人便是正監軍。

    “嗯,讓他進來吧。”段宸書收回思緒,把已經處理好的公文收好,准備交給來人。

    一個青衣小吏走了進來,段宸書頭也沒抬,把公文遞了過去,誰知那人半天也沒有伸手接住。段宸書心頭微怒,抬起頭來正想呵斥,卻是一驚。

    “怎麼是你?”一聲短暫的驚呼後,段宸書馬上站了起來,把門關好,又轉身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多日來的疲憊似乎已經隱去,沐春風仍是如沐春風般的淡淡一笑:“段公子別來無恙?至於我,來這裡的目的應該不難猜吧。”

    段宸書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輕哼道:“看來相府的消息要比我想像中來得還快。”

    沐春風也略帶嘲諷地說道:“如果不快些,那我會等來什麼?聖上給土司女兒指婚的旨意嗎?”

    提到此節,段宸書不免有些尷尬,低頭道:“聖上怎麼會答應這樣的要求……只不過是權宜之計……”

    經歷過御花園的一幕,沐春風對皇帝已經沒有太大的信心,更何況這還牽連到政事,就如奈何所說,不趁機落井下石已是萬幸。可這些話她不可能對段宸書明言,所以只是頗有深意地撇了撇嘴,沒有多說。

    段宸書似也從這沉默中體味到了什麼,聲音更為低沉,歎道:“這些事還是讓相爺和英山侯去打理吧,你又何苦跑來這裡?”想到這一路上的艱辛,他的心裡一陣壓抑。

    “我走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些,只是擔心錦衣的安危,所以想來看看。我是偷偷離開的,老師他們並不知情。”沐春風並沒有把全部實情告知,因為這關系到太多人。

    “就你一個人?你怎麼會如此大膽?”段宸書又驚又怒,即便已經看到她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個男人對她真這麼重要?

    “哪裡,半路就被老師的人追上了,只是我一心要來,他們也無法阻攔,只好都陪著來了。”

    段宸書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這裡並不安全,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打起來,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至少也要撤到安全的城鎮。”

    “我、我還沒見到錦衣,怎麼能走?”

    “胡鬧!”段宸書不由分說瞪了她一眼,“燕指揮使現在是百夷人的俘虜,你怎麼能見到他?你可不要又一時沖動跑到土司府去,事情沒你想的容易!”要是沐春風落在刀靈雲的手上,他根本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結果。

    段宸書的話雖然難聽,卻是一片赤誠,沐春風忙說道:“段公子放心,我不會不知輕重。我就是知道只有你探望過錦衣,所以才來問問……他可好?”

    段宸書轉過頭去,心裡一陣煩躁。“他好得很。土司女一心想嫁給他,哪會捨得對他不好?”說完便又後悔,擔心沐春風懷疑他是在說風涼話。

    沐春風像是沒有聽出什麼,略帶欣慰地問道:“我聽說他先前受過傷,可曾好了?”

    “好了,我去探望他的時候都已經差不多好了,精神也很好,只是還不能自由行動。”段宸書終於穩住了心神。

    “那他可知道土司的打算?”

    “是我親口告訴他的。”

    “那他說了什麼?”沐春風緊緊地看著段宸書,似乎怕他不肯回答一般。段宸書甚至可以在她的眼眸裡看到燭火所映出的火苗。

    “他說,他不會答應。”想了一會兒,段宸書還是說出了實情,並毫不意外地看到沐春風的臉上露出欣喜。

    不知怎麼,段宸書突然覺得這笑容刺痛了他的心,又接著說道:“你要想清楚,這並不是最好的答復,不但不能解決現在的困局,甚至有可能……”

    “我知道,這不是一樁普通的婚事,不是我和錦衣又或者我們的長輩能說了算的。可能知道他的心意,我已經很滿足了。”

    “滿足了?嘿嘿,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他沒有拒絕,或是不敢拒絕,你便要離開他了,是嗎?”想起前塵,段宸書不由自主地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沐春風微怒,“難道我作為他未過門的妻子不該因為此事感到不滿,反而應該感激土司女兒對他的垂青嗎?”

    “可你明知此事關系到他的安危,關系到國家的前程,卻僅僅掛念著他有沒有背叛你,何況這根本談不上背叛,這就是你對他的情意嗎?”段宸書心裡像是堵了一團火,不吐不快。

    “你胡說!”沐春風咬著嘴唇,氣鼓鼓地看著他,“你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你都沒有愛過誰,你又怎麼知道我的心情?”她也是氣壞了才會說出這番話,可在這一刻,她真的懷疑段宸書夫婦之間是否有愛情存在。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愛過人?我明明……”段宸書的話嘎然而止,他也因為自己想要說出的話而驚訝不已,除了呆呆地看著沐春風,竟然不知還能做什麼。

    沐春風的反應很快,扭回頭,吸了一口氣,說道:“段公子是國之棟梁,想法與小女子自然不同。”

    “我不是這意思,我……我只是想說,你該多想想燕指揮使的安危才是,那土司女兒是個狠心人。”段宸書總算找回了自己慣有的語氣。

    沐春風抿了抿嘴唇,說道:“我明白段公子的擔憂,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又怎麼會不顧錦衣的安危?難道我還會把自己的名分看得比他的性命還重?”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但卻如同木釘堅定地敲進段宸書的心裡。“我自問不是狠心人,可既然還沒有到那一步,我又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放棄?連他都沒有放棄,我又怎麼能放棄?”

    “那你想怎麼做?”段宸書聽出來了,沐春風的不放棄不是不答應那麼簡單。

    “段公子能為我保守秘密嗎?”沐春風又轉過頭來,那雙眼睛還如初識般干淨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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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10 PM

第七十章 拖人下水真妖孽

    天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楚相爺病了,病得很重,以致於他只能在家焚香煮茶,卻無力上朝論政。這樣的病症連宮裡最好的太醫也束手無策,聖上除了讓其在家好好休養外也別無他法。

    這一日,御史台中丞燕鐵衣燕大人奉旨到相府探病。先前來探病的大小官員都被拒之門外,因此聖上也不知楚相爺的病情到底如何,只好派與楚家有著姻親關系的燕鐵衣出馬。

    燕鐵衣不愧鐵面御史的稱號,即便是來探望病人,依舊板著他那張相當威武的面孔,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焦灼。當然,這焦灼與楚相爺的病情毫無關系。

    “好你個楚妖孽,別以為裝病就能躲過去,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不走了!”

    帶路的大管家楚平要是知道燕鐵衣心裡的想法,一定會後悔把他放了進來。

    壓根沒病的楚清秋也沒有假惺惺地躲在床上呻吟,而是坐在曉春塢內欣賞著開得正好的一片繁花,小幾上放著香茗,旁邊還有樂伎彈著琵琶。燕鐵衣趕到時,他的手腳還在隨著悅耳的樂聲不停地搖晃著。

    燕鐵衣看到他這付愜意的模樣,心裡更是火冒三丈,心想:“你裝病也裝得像點啊,這樣讓我回去怎麼向聖上復命呢?雖說聖上也知道你是在裝病,可該裝的還是要裝啊。”

    “哎呀,早聽說相爺已經病入膏肓,今日一見卻是滿面紅光,莫非是回光返照了?”燕鐵衣滿臉悲痛,眼睛裡居然還擠出了兩滴眼淚。

    楚平差點背過氣去,心想這位鐵面御史說話怎麼比奈何先生還要氣人,可偏偏人家是奉著聖意來的,他這個相府大管家也不敢為主出頭。那樂伎更是嚇得臉都白了,彈出的曲子都走了調。

    楚清秋卻是淡淡一笑,揮揮手讓那樂伎退下,又叫人搬來椅子請燕鐵衣坐在一旁,並親手為他斟滿了茶杯,斟得相當滿——寬宏大量從來都不是用來形容他的。

    燕鐵衣看著即將溢出的茶水,忽然醒悟到自己今天是來求人的,只好哀歎一聲,皺起臉說道:“相爺,既然您的病好了,是不是該回朝堂看看,好多大事等著您決斷呢。”

    “哎喲,燕大人這話說得可就過了,國家大事那是要聖上才能決斷,我等只不過打打下手而已。”楚清秋自己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

    燕鐵衣想起身陷危地的二弟,便沒了與楚清秋斗嘴的心情,一咬牙,直接問道:“猛卯土司乞求歸順朝廷一事相爺怎麼看?”

    “呵呵,我怎麼看很重要麼?”楚清秋依舊淡淡地笑著,仿佛此事真與他無關似的。

    看看左右沒什麼人,燕鐵衣無奈地苦笑道:“相爺,我燕家上下也沒一個喜歡那什麼土司千金,可這事關捨弟的性命,我們也是迫於無奈啊。您放心,我爹娘都說了,土司千金只有做妾室的份,再加上我二弟對沐小娘子的情義,絕對不會有虧於她。”只要進了燕家的門,管她是誰的女兒都得老實聽話!

    “不會虧嗎?”楚清秋終於收起了虛偽的淡笑,換上一抹冷笑,“燕大人以為春風只是沖著燕家少奶奶的名分才要嫁給令弟嗎?”

    燕鐵衣訕訕笑道:“當然不是,沐小娘子對錦衣也是深情一片,所以嘛,她定能諒解我們的一番苦心。”

    “諒解不等於接受,二公子的安危固然重要,可春風下半輩子的幸福同樣重要。”

    “相爺,燕某保證……”燕鐵衣還想多說些話以證明他們不會對二女一視同仁,楚清秋卻朝他擺了擺手。

    “我與燕大人所看重的不同,此事難以一致。不過,我倒有一個法子,如果燕大人同意,想必也能勉強解決問題。”

    “啊,相爺請說!”

    楚清秋轉過臉來,帶著堪稱艷麗的笑容,說道:“救二公子脫困是迫在眉睫的事,我也不想誤事,就先允了這樁婚事。等那土司女到了京師,進了你燕家的門……”他端過燕鐵衣面前那杯滿滿的茶水,潑在地上,重又斟上適宜的容量。“呵呵,然後嘛,該消失的就消失,有些人、有些事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您、您是說……這可不行!我燕家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燕鐵衣先是大驚而後大怒。他並非膽小怕事,只是不願違背祖訓。燕家開府兩百余年,雖也出過妻妾爭寵、嫡庶失和的齷齪事,但從沒有因此出過人命。祖宗有訓,燕家人只殺敵人,不殺自己人。

    “不行?”楚清秋兩眼一瞇,寒光微露,“如果燕大人要做聖人,楚某也無謂獨做奸人。燕大人肯與我合作,這事定能人不知鬼不覺;既然不肯,就別怪我把這事做得盡人皆知,給燕家祖宗蒙羞!”

    “你……”燕鐵衣氣憤地指著他,身子起了一半,卻又坐了回去,氣鼓鼓地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燕大人不相信楚某做得出來?”楚清秋又激了他一下。

    “哼,我當然相信楚相爺做得出來。”燕鐵衣沉住氣,說道:“可我不相信沐小娘子真願意承受楚相爺這個大人情。相爺不會真想為著一個蠻夷女子與沐小娘子失和吧?”

    楚清秋沒有說話,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沐春風當然不會同意他這麼做,可為著她未來的幸福,該做的事他一定會做。

    燕鐵衣細細地觀察著,見楚清秋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慌張或猶豫,自己的心裡便忐忑起來。他對抓了弟弟的刀靈雲也可說是恨之入骨,如果現在有機會殺了她,他不會手軟;可一旦她成了他的弟媳,他又怎麼可能坐視別人暗算於她?

    “欸,楚相爺,我可否見見沐小娘子?”燕鐵衣見無法說服楚清秋,決定另外設法。

    “見她做什麼?”

    “楚相爺,這事說穿了還是要看沐小娘子的意思,如果她並不介意,我們又何需在這裡苦惱呢?您說,是不是?”燕鐵衣擠出些笑容,試圖緩和與楚清秋的關系。

    “哼,可惜了,她不在京師?”

    “不在京師?她去哪裡了?這時候她怎麼還能離開呢?”燕鐵衣又驚又怒,二弟生死難料,未來的弟媳居然還能有閒心出去游玩?

    “她去雲南了。”楚清秋的聲音還是平平的,沒有絲毫的起伏。

    “去、去雲南?她去做什麼?”燕鐵衣有些糊塗了。

    “唉。”楚清秋長歎一聲,“她剛得知二公子失手被擒時便央求我去救人,可這乃是國事,我怎能私下行動?她一怒之下便悄悄離開,留下書信說是要自己去雲南救人。嘿嘿,燕大人莫不是以為她去游山玩水?”

    “相爺就讓她去了?您怎麼能讓她就這麼去了呢?要是路上出了什麼事……”燕鐵衣的臉有些紅,但心裡又感到欣慰,沐小娘子的行事雖然有些冒失,但總算是有情有義的表現,不枉二弟對她一片真情。

    “哼,我怎麼可能讓她去做傻事?早派人去追了。唉,只是一路上陰差陽錯,等找到人時已經到了雲南境內。如今她非要親眼證實令弟安然無恙才肯回來,我也是沒法了。”

    “她……還想著要救人?”燕鐵衣心裡歡喜與不安交織在一起。能把二弟救出來當然好,可要是弄巧成拙……

    “燕大人不想救出令弟嗎?”楚清秋像是知道他在心裡想些什麼,故意問道。

    燕鐵衣從沒有這樣局促過,再一次訕笑道:“我當然希望錦衣能早些被救出來。可這一次事關重大,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呵呵,燕大人還是想著聯姻的法子更好?”

    “楚相爺可以怪我太自私,但如果不能保住親弟的性命,燕某怎有臉面去見燕家的列祖列宗?”燕鐵衣沒有含糊,他雖為沐春風的舉動而感動,但沒有什麼能比二弟的安全更為重要。

    楚清秋聽了他這話卻哈哈大笑起來:“燕大人以為用這樣的方式救出令弟就有臉見燕家的列祖列宗了?”

    燕鐵衣的臉色頓時黑得可怕,“相爺此話何意?”

    “燕家自第一代英山侯開始,幾乎代代都有良將,代代都有英烈。”楚清秋看著燕鐵衣,譏笑不已。“如果令弟不幸在雲南為國捐軀,必然能為燕家再添榮耀,可結果卻要靠著與敵人聯姻來換取活命的機會,燕大人覺得你燕家祖宗會為此感到欣慰?”

    “這又不僅僅是為了活命!這也是為著聖上收服百夷、平定西南的大計!為國事而捨小我,這有何見不得人的?”燕鐵衣的黑臉瞬間又變成了紅臉。

    “是哦,是哦。”楚清秋變本加厲,竟然拍起了手掌。“赫赫有名的將門虎子成了和親將軍,兵不血刃便收服敵軍,真是好辦法!將軍除了能打戰還能和親,真乃天朝大幸,燕家列祖列宗也一定會為後人勇於獻身而含笑九泉。”

    “你、你……”燕鐵衣顧不上官階尊卑,用手指著楚清秋,卻一時想不出反駁之詞。

    楚清秋卻突然神色一凜,“也許燕大人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可令弟也會這麼想嗎?”

    燕鐵衣也是一愣,手就舉在半空中,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一會兒,他猛然收回手拍著桌子叫道:“那你說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我明白,燕大人其實也想有一個既能救出令弟又不會令聖上龍顏大怒的法子。”

    “哼,廢話少說!你有法子?”燕鐵衣嘴上罵道,心裡卻又升起一絲希望。

    “呵呵,方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不過這需要燕大人的幫忙。”楚清秋又笑了,卻是今天最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燕鐵衣滿腹疑慮地看著這個俊美得不像話的男人,心想:“難道說狀元一定要比榜眼聰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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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11 PM

第七十一章 萬事只欠東風吹

    郭皇後和燕太妃坐在亭子裡乘涼,一邊說笑一邊看著不遠處正在玩耍的幾個皇子,為首的正是誠王趙珞,但其中身份最高貴的卻是郭皇後所生的太子趙熾。

    “太子真是越來越像聖上了,您看他說話做事都跟小大人似的。”燕太妃笑道。

    “唉,我倒寧願他像誠王那樣活潑些,畢竟還是個孩子。”郭皇後半是歡喜半是埋怨。

    “哎喲,可別學那小子,就知道惹我生氣。”燕太妃佯裝生氣,“前些日子非吵著要拜師學藝,三天兩頭往宮外跑。”

    “聽說誠王找的是相府的奈何先生,那位的武藝連聖上都稱贊過。”郭皇後也笑了起來,誠王的調皮事宮裡盡人皆知。

    燕太妃輕輕啐了一口,說道:“越是本事高強的師父越是看不上他這個調皮鬼。”

    “娘娘未來的二弟妹就是相爺的學生,拜師一事還不容易嗎?”

    燕太妃微微低頭,歎道:“未來的二弟妹嗎?這事懸啊……”

    郭皇後也知道燕家二公子在雲南發生的事,表情有些尷尬,勸道:“娘娘不必擔心,那土司女兒鐵定是做妾室,楚相爺也是知道的。”

    “唉,皇後有所不知,當日提親時,沐家小娘子就曾言明不許我二弟納妾,那不掙氣的小子也是滿口答應。唉,都是些小孩子……”

    郭皇後愣了一下,也幽幽道:“是啊,都是些小孩子……”小孩子不明白現實的殘酷,但也因此敢說出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

    亭子裡的氣氛有些壓抑,郭皇後琢磨了一下,覺察出燕太妃有請自己做說客的意思,但聖上最忌後宮干政,便想著要委婉地拒絕。

    “聖上究竟會怎樣論斷,我也不知曉。但聖上與沐小娘子的父母有舊,平日對她也格外憐愛,這事也必定不會讓她吃虧,娘娘還需放寬心。”

    燕太妃低低地笑出聲來,卻又話鋒一轉,問道:“福寧宮裡的長春堂怎麼改名叫洄溪堂了?”

    郭皇後臉上一僵,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洄溪有不老泉之稱,這名字吉利。”

    “哦。記得以前先帝最愛帶我在長春堂的樓上看風景,從那裡看御花園真是美不勝收。”

    “是嗎?”郭皇後把眼神轉向她的兒子。她沒有從洄溪堂樓上看過御花園的風景,甚至連洄溪堂都沒有進去過。不過,沒關系,她有太子就行。

    “啊,真是巧,我剛想起來,沐小娘子的娘親單名正是一個洄字,聽說她和她娘親長得很像。”燕太妃的“驚訝”就像冬天最刺骨的風,呼啦啦地刮進郭皇後的耳朵。

    百夷猛卯土司刀思法請聖上為其二女和英山侯二子指婚才肯歸順朝廷的要求,遭到了宰相兼樞密使楚清秋、三司使芮國公郭淳、樞密副使英山侯燕定北等人的強烈反對,認為這麼做是墮了朝廷的威信,長了百夷人的狂妄。

    幾經商討,皇帝趙瑾也不得不做出退讓,讓前線軍隊先盡力拯救燕錦衣,並以武力收服百夷人;如果做不到,就只能答應百夷人的要求,以保萬全。

    燕定北畢竟是以兒子的安危為重,率先同意,楚清秋也不好再堅持,只能連夜修書給奈何,要他們盡快行動。

    京師裡暗潮湧動時,猛卯城內也並不平靜。

    這一日,土司府的大門打開了,二姑娘刀靈雲穿著艷麗的衣裙,像一只驕傲的金孔雀騎著馬兒走了出來,在她四周都是健壯的護衛,卻有一騎與她並肩。

    門外的百姓不論正在做什麼都慌忙停下,畢恭畢敬地彎腰向刀靈雲行禮。在這座城池裡,除了神靈,土司和他的家人便是最高貴的存在,許多人甚至不知道皇帝是干什麼的。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真的打從心眼兒裡敬畏高高坐在馬背上的人,喬裝成百夷人藏身其中的沐春風便是這樣。她的頭上照當地人的風俗纏了一塊毛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正偷偷從毛巾的邊沿抬眼向上看,想看看這個膽敢和她搶丈夫的二姑娘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可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眼瞳便如同剛從黑暗中看到光明一樣,猛地一縮。她眼裡已經沒有了刀靈雲的半點存在,看到的只是刀靈雲身邊那個略顯得有些憔悴和憂郁的俊朗少年。

    可只是看了一眼,她便收回視線,低下頭,咬緊嘴唇,不讓任何人看到她那驚喜交織的神情。同時,她還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身邊的無情,以免他會忍不住露出馬腳。

    刀靈雲身邊的俊朗少年正是被囚禁多日的燕錦衣。此時的他也騎在一匹馬上,一邊聽著刀靈雲向他介紹猛卯城裡的特色,一邊仔細觀察著左右。

    他並不知道沐春風此時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也沒有想到要在這些陌生的面孔中看出什麼蹊蹺來,他只是想把能看到的一切都牢記在心,以備將來逃跑時能用得上。

    那天他雖然賭氣地說讓段宸書去問沐春風,可其實又怎麼甘心讓別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而且他也不願意看到沐春風為著他的安危而委曲求全。

    比起兄長和段宸書,他也許是幼稚了些,但他不是傻瓜,又自幼生長在權貴之家,對於利益權衡的一套也知道不少。所以,越是想得仔細,也是相信聖上不會拒絕百夷人的提議——如果他是聖上,想必也會答應。

    如果能在聖旨正式傳到之前逃走,即便是聖上也不能怪罪他。而如果是在那之後,就成了抗旨不遵,罪可殺頭。所以,即使只能靠自己也要想辦法盡快逃出去。

    明白了這一點,燕錦衣就決定不再等待,開始主動與刀靈雲接觸,進而提出些號稱旨在增進兩人感情的要求。臉上強帶著笑容,心裡卻是苦澀無比——想不到臨行前與沐春風說的美男計的笑話竟然靈驗了。

    “燕公子,這地方可還入得了你的眼?當然,我阿爸的領地還不止這些,以後有機會再帶你去看看。”刀靈雲得意地說道。宰相的權勢再大又怎麼比得上他們這樣可以世代相傳的領地。

    “嗯,還行吧。”燕錦衣淡淡地說道,心裡卻是頗為驚訝。他原以為蠻夷人建造的城鎮一定是簡陋無比,現在看來雖然不如京師繁華,但比起中原的一些中小城鎮也不多讓。

    燕錦衣的冷漠並沒有影響刀靈雲的好心情。女兒家的心思就是怪,別的男人對她低聲下氣她便看不起,若對她傲慢無禮她又必然生氣,可就這位燕郎,不論冷漠還是熱情她都覺得是應該的。

    刀靈雲並不懷疑燕錦衣有逃跑的企圖,在她看來,這些漢家官員沒有皇帝的同意是不敢擅自行事的。只是擔心被高義貞的探子看出虛實,所以在城裡逛了片刻便催著燕錦衣回府。

    回到府裡,燕錦衣下了馬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個又啞又瘸的老馬夫牽著馬走進馬棚。他並不是對老馬夫感興趣,他是在趁機觀察馬廄——逃跑時總得有匹馬才行。

    刀靈雲滿含歉意地將燕錦衣重又送回囚禁他的房間,然後便去見她的阿爸。剛一進府時便有下人來報,土司老爺正在找她。

    “阿爸,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什麼事讓您不開心呢?”與滿面春色的刀靈雲不同,刀思法的臉上含著隱隱的憂色。

    “的確是有些讓人不開心的消息。”刀思法苦笑道,“高義貞派人來為他的二兒子提親。”

    刀靈雲笑容盡收,臉色一沉:“向誰提親?”

    “唉,還能是誰?”刀思法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既感到苦惱又感到驕傲,這周邊的大小土司誰不想得到這只金孔雀。

    刀靈雲卻是眼露寒光,冷聲道:“府裡有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刀思法一愣,“你是說有人把我們與朝廷的交易洩露給高義貞,所以他前來試探?應該不是吧,這事他前兩年就已提過,只是我不想你姐妹倆都嫁進高家才沒答應。”

    “哼,那就對了。他高義貞尚是一方強豪時阿爸都沒答應,如今落了難還敢提,難道他現在反而更有信心了?”

    刀思法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不禁皺起了眉頭,“誰這麼大膽?”

    “還能是誰?當然是某個既知道消息又愛到高家獻殷勤的家伙。哼,大概是想著高家二郎做了阿爸的女婿他也就抱上大樹了。”刀靈雲毫不猶豫地把矛頭指向了二夫人的兄弟巖剛,二夫人生的兒子蠢笨懦弱,根本不得刀思法的喜愛。

    “既然他有了別的靠山,那我就索性成全他了。”刀思法的語氣也變得陰森起來,但眼前的困局更讓他煩惱。“這婚事我當然不會答應,可這樣一來也就很難瞞住高義貞了。”他們一直欺騙高義貞只是在和朝廷談判釋放俘虜的條件。

    刀靈雲埋怨道:“我早就勸阿爸干脆抓了高義貞獻給朝廷,阿爸您就是不聽。不如我們現在就下手,否則他有了懷疑也就有了防備。”

    刀思法又是一陣苦笑:“既然決定與朝廷議和,阿爸當然不會顧忌什麼面子,只是朝廷的態度還不明朗,我們也要給自己留點余地啊。都這麼長時間了,朝廷還沒有回復,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啊?”

    刀靈雲不太滿意阿爸的優柔寡斷,但對於阿爸的擔憂卻也暗暗贊同。聽說做皇帝的人都是難以捉摸的,萬一當今聖上不肯答應他們的要求又該怎麼辦呢?

    她越來越喜歡燕錦衣,可不想白白錯失這段良緣。也許,她該想點辦法,逼一逼阿爸,也逼一逼朝廷。

    土司府裡那個又啞又瘸的老馬夫向管事請假回家,管事欣然同意。他之所以願意收留這個老頭在府裡干活,完全是為著把他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搞到手,施捨些小恩小惠又有何妨?

    老馬夫低著頭,所以管事看不到他眼裡的殺意。“哼,等老子動手時,一定先拿你祭刀。”

    老馬夫除了有一個漂亮又聰慧的女兒,還有一個又聾又啞的白癡兒子。可當他進屋時,這個又聾又啞的白癡兒子卻對著他噴出一連串流暢又清晰的漢話。

    “師父,今天我們在土司府門前看見燕公子了!他居然和土司的女兒在一起,就在大街上卿卿我我,旁若無人!可把小娘子氣壞了,一直掐著我的胳膊不放。您看,這都青了!”

    “奈何叔您別聽他胡說,我才沒有生氣呢。錦衣也沒有和土司女兒在大街上卿卿我我,我看得出來,他只是勉強應付而已。”沐春風狠狠瞪了無情一眼,後者則做了一個鬼臉,為著裝傻他平時臉上都不敢有太多表情。

    奈何呵呵一笑:“我也看得出來,那小子在土司府裡待不住了,否則咱們也用不著費力救他了。”

    “師父,要動手了嗎?”無情好激動。他比不得師父,短短幾日就能大概聽懂百夷話,用不著像他一樣裝白癡。

    “怎麼,裝白癡不好嗎?什麼事都不用做,只要張著嘴流口水就好,多舒服啊。”

    無情很想沖著師父做個鬼臉,可最終還是鼓不起勇氣,只能坐在一邊生悶氣。沐春風笑了一陣,也滿懷期望地問道:“奈何叔,還要等多久?”

    “哦,小娘子也等不及了啊。”奈何促狹地一笑,“也罷,我們還是先下手為強吧,要是等二姑娘先動手可就悔之已晚了。”

    沐春風一愣,“二姑娘要做什麼?”

    “我看她有些等不及要吃了燕公子了。”

    奈何瞅著沐春風的紅臉哈哈大笑,無情卻是嚇出一身冷汗,原來說蠻夷人吃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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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13 PM

第七十二章 巾幗也怕美人計

    窗邊的長幾上點著兩支蠟燭,在猛卯只有土司這樣有錢又有身份的人家才用得起。可燕錦衣納悶的是,為什麼這兩支蠟燭都是紅色的,活像婚事上用的喜燭。

    刀靈雲今晚換了一身漢家裝束,衣裙顏色比較素淨,雲鬢高挽,披帛飄飄,兩腮微紅,欲語還羞,倒似個嫻靜的漢家閨秀,和以往驕橫的模樣大相徑庭,更讓燕錦衣摸不著頭腦。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想起來了,不就是萬花樓裡與紫薇小姐同居一屋時的情景?

    這間屋便是刀靈雲的閨房,就如同漢家貴女的閨房一樣精致、華麗,並沒有萬花樓裡那種讓人沉溺的慵懶和淫奢。可燕錦衣還是讓那淡淡的香氣、閃爍的燭光晃得有些心神不寧。

    這些日子刀靈雲雖然對他降低了防備,時不時也會讓他離開囚籠出外走走,但卻更像是飼養的牛羊,白天放出去卻不能離開主人的視線,晚上則一定要關回棚子裡。像今晚這樣來到她的閨房還是第一次,顯然是有特殊的原因。

    燕錦衣心裡一陣冷笑:“怎麼,這妖女也想學著青樓女子誘惑我?看樣子她應該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可惜本公子不是初出茅廬,想讓我上當可不容易啊。”他似乎已經忘卻了唯一一次受誘惑的狼狽下場。

    屋裡除了他和刀靈雲便只有刀靈雲的貼身婢女巖香,那些礙眼的護衛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原先不太看得起燕錦衣的巖香努力擠出笑臉,一邊倒酒布菜,一邊暗示自家二姑娘多多說話。

    “燕郎,這些菜可合胃口?”刀靈雲小聲問道。她的心裡也很著急,萬沒想到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比打戰殺人還難。

    “嗯,還行吧。”燕錦衣還是不鹹不淡地回答道。雖然刀靈雲很努力地讓土司府的廚子按漢人的習慣做菜,可和英山侯府的大廚比起來還是差遠了,連沐春風做的家常小菜都比不上。

    刀靈雲頓時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沉默下來。這時巖香倒好了酒,沖她努努嘴,她忙端起酒杯向燕錦衣勸酒,心想:“也罷,只要他喝下這酒就萬事大吉,我也不必太過拘謹。”

    燕錦衣臉上淡漠,心裡卻已經千回百繞。他留意到房間外面並沒有看守,知道刀靈雲也不好意思讓太多人知道今晚的事,暗付這正是一個逃跑的好時機。可偏偏刀靈雲身手不凡,該怎麼拿下她呢?

    刀靈雲向他勸酒時,他沒有拒絕,清香的米酒剛一入口,這心裡便想出一個妙計來。“對啊,我用酒把她灌醉,不就可以脫身了?”他心裡想得高興,一口氣把酒喝完,並沒有留意到刀靈雲主僕臉上的古怪神情。

    “這酒不錯。”燕錦衣開口贊道,以緩和先前的冷淡。

    刀靈雲開心地一笑:“這是開年釀的新酒,燕郎喜歡就好。”

    燕錦衣也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既是好酒,就該喝個痛快。來,我敬二姑娘一杯。”

    燕錦衣說著就去拿酒壺,卻被巖香一把奪過,笑道:“哪能讓二姑爺親自動手,還是讓巖香來服侍吧。”

    燕錦衣臉色一冷,喝斥道:“我與你家二姑娘說說體己話,要你在這裡摻和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巖香敢怒不敢言,撇著嘴看向自己的主人,卻見刀靈雲紅著臉笑嘻嘻地說道:“巖香你就先出去吧,讓我和燕郎單獨處處。”

    刀靈雲這麼說一是因為高興燕錦衣沒有拒絕“二姑爺”的稱呼,一是因為也覺得巖香有些礙事,即便是可以信任的屬下,此時也讓她覺得難為情。

    巖香暗歎道:“二姑娘平時多英明的一個人,怎麼遇上這位華而不實的燕指揮使就完全變了。唉,還好二姑娘已經下定決心,否則夜長夢多更為糟糕。”

    連主人都這麼說,巖香當然不好再留下,幸好她已經把酒壺裡的機關復位,加了料的半邊酒讓燕指揮使一個人喝就夠了。

    巖香離開後,燕錦衣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滿面笑容,不斷地勸刀靈雲喝酒。刀靈雲心裡像是灌了一罐子的蜜,也不去細想有什麼不妥,只把那酒杯一次又一次飲盡。

    當然,她也沒有立刻就被沖昏頭腦,時不時地也拿起酒壺給燕錦衣倒酒,只是在對方的有心算計下,還是處於下風。可燕錦衣仍感不滿:“怎麼還不倒啊?”

    漸漸地,頭開始有些暈沉,面頰紅得發燙,雙眼也有些睜不開了。刀靈雲用手撐在桌面上,杵著腮幫子,瞇著眼看著燕錦衣,只覺得玉面朱唇的燕郎愈發俊俏。

    “能得此人為夫,此生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刀靈雲心有感歎時,燕錦衣卻是心急如焚:“這女人酒量真是好,她要再不醉我都要醉了!”他喝的並不多,可不知為何也覺得身體裡面熱辣辣地不舒服。“難道這酒後勁大?可為什麼她喝那麼多都沒倒呢?”

    “燕郎……”刀靈雲趁著酒勁把身子靠了過來。

    燕錦衣雖滿心不耐,但也不好躲開,只是把臉稍稍扭向另一邊,說道:“二姑娘是不是喝多了?”

    “不多,不多,正好,正好。”刀靈雲一邊咕噥著,一邊順勢靠在了燕錦衣的身上。“燕郎,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嗯,嗯。”刀靈雲對燕錦衣的確是動了真情,怎奈這小子現在只想著怎麼逃跑,根本無心聽她訴說衷腸。

    “燕郎,你喜歡我嗎?”

    “欸,喜歡……”

    “真的嗎?”刀靈雲抬起頭,因為醉意而迷離的眼神竟讓燕錦衣看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忙撇開視線胡亂地點著頭。

    刀靈雲摟住他的胳膊,哧哧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我不會輸給那個什麼沐小娘子。燕郎,我實是等不及要和你做夫妻了。”

    雖知道這是醉話,燕錦衣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這個……不急,不急……”

    “怎麼不急?高義貞已經在懷疑了,阿爸又不肯先動手!”刀靈雲撒起嬌,什麼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燕錦衣愣了一下,但這並不是他現在有心關注的事,便又隨口說道:“我們的婚事得等聖上的旨意,陣前私自招妻是殺頭之罪,這你也知道……”

    “哼,誰知道聖上到底想些什麼?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和你做夫妻!呵呵,然後阿爸就沒得後悔的機會了,聖上也不可能再拆散我們了。”

    刀靈雲的不停扭動讓燕錦衣坐臥不安,心想:“這樣下去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她要再不酸倒,我打也得把她打倒。”

    “嘿嘿,二姑娘,我們接著喝酒。”

    “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那我還怎麼和你做夫妻呢?”刀靈雲抬起頭,就往燕錦衣的臉上湊了過來,唬得燕錦衣跳了起來,險些讓她摔倒。

    “燕郎,你躲我做什麼?”刀靈雲噘起嘴說道。

    “欸,二姑娘,你喝得有點多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吧。”燕錦衣一邊扶起她,一邊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刀靈雲又是哧哧笑道:“好啊,我們到床上去……休息……”

    燕錦衣扶著刀靈雲走到床邊,正想松手,忽被刀靈雲猛然一拉,便倒在了床上,而刀靈雲又順勢一倒,便壓在了他的身上。

    “燕郎,做夫妻怎麼做啊?”刀靈雲笑著用手去撓他的脖頸。

    “你、你給我起來!”燕錦衣氣壞了,世上怎麼會這有這等恬不知恥的女人!他也不等刀靈雲有什麼反應,使勁一推,便反將其壓在了身下。

    刀靈雲哎喲了一聲,埋怨道:“燕郎,你好重啊……嗯,今晚隨你吧,你想怎樣就怎樣……”

    燕錦衣心想:“我就想你趕緊不省人事,好讓我溜之大吉。”

    這時,刀靈雲的雙手又纏了上來,摟住燕錦衣的脖子,使勁地往下拉。她樣貌本就不俗,又渾身散發著混合著酒香的少女體香,竟又讓燕錦衣有些怔愣,忘了掙扎。

    眼看兩個人的臉就要貼在一起了,燕錦衣這才恍悟過來,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暗罵道:“燕二郎啊燕二郎,現在可不是情迷意亂的時候,逃命要緊啊!”

    他一邊把刀靈雲的手拉開,一邊說道:“二姑娘,你別拉著我,我、我不好脫衣裳啊。”

    “呵呵,我幫你脫……”刀靈雲笑著把手滑了下去,拉著衣襟兩端就開始扯。

    燕錦衣實在是按捺不住了,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狠狠向著她的脖頸砍去。他沒有一點惜香憐玉的意思,這一掌便硬是把刀靈雲砍暈了過去,叫聲也全被燕錦衣的手掌蓋住了。

    燕錦衣沒敢動,靜默了片刻,見床內床外都沒有什麼動靜,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邊假意說道:“二姑娘,你別急,慢慢脫。”一邊扯下刀靈雲身上的披帛將她的手腳都牢牢捆住,還找了塊手帕塞在她的口中。

    他走下床來,看到牆上掛著的腰刀,手頭一喜,輕輕走過去,拿在手裡,又把桌上的火折子揣在懷裡,故意沖著屋外說道:“二姑娘,你等等,我吹了燭火就來。”

    燕錦衣憋著笑吹滅了蠟燭,輕輕推開後牆的窗戶,小心地探查片刻,便縱身而出。

    燕錦衣從刀靈雲的閨房逃出來,立刻就朝著馬廄的方向跑去。因為不知道刀靈雲什麼時候會醒來,也說不清巖香什麼時候會發現屋裡的蹊蹺,他必須盡快逃出土司府,一直逃回大營才能真正安全。

    當然,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到馬廄找一匹好馬,再放上一把火,趁亂逃出,同時也讓土司的手下沒有馬匹追趕他。

    “什麼人?站住!”匆忙間,還是有巡夜的護衛發現了燕錦衣的行蹤並叫喊起來。燕錦衣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跑!跑!跑!

    沖進馬廄時,燕錦衣已經把所有的事都置之腦後,一手掏出火折子和用來引燃的紙張,一手准備去拉馬韁,可頃刻間,他傻眼了。

    “奶奶的,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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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14 PM

第七十三章 逃出生天重相聚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眼前那個龐然大物並非是高頭駿馬,而是長著長鼻、尖牙、大耳的——大象!

    若不是在這百夷人的領地已有些時日,燕錦衣未必認得出這是什麼動物,但即便認出來也只覺茫然。

    “見鬼,不是養馬的地方麼?怎麼全是大象?”燕錦衣急得只抓頭。外面已經可以看到火把的亮光,看來驚醒了不少人,如果再轉身去找馬廄,只怕要錯失逃跑的良機。

    燕錦衣抬頭看看,發現大象背上也有類似馬鞍那樣的裝備,想起百夷人也騎乘大象,就像馬匹一樣。他一咬牙,罵道:“好吧,就看看老天爺玩我玩到什麼時候!”

    說著,他縱身跳上象背,把手中的紙張點燃,朝草料堆裡一扔,然後雙腿一夾,吆喝一聲:“駕!”大象的尾巴抽了過來,在他的身上一掃,就像趕走討厭的蒼蠅一樣,而後便又紋絲不動。

    “哎呀,玩了,玩了!這家伙皮厚肉糙,打不痛啊!”燕錦衣並不清楚百夷人怎麼驅趕大象,只是習慣性的用上了騎馬的方法,卻是硬拳打在了棉花上——沒用啊!

    草料燒了起來,象群感受到危險產生騷動,負責飼養大象的下人也被驚醒,看到象背上的燕錦衣不由大喊起來。

    燕錦衣哪裡還有時間後悔,只好抽出腰刀狠命朝大象屁股上一戳,直沒入三分之一。大象的皮再厚也吃不得這樣的痛,抬頭揚鼻長嘯一聲,便邁開步子朝前跑去。

    “嘿嘿,這就對了,等逃出去本公子一定請名醫給你醫治,然後再幫你找一頭……”燕錦衣正琢磨著是該找母象還是公象時,忽然臉色大變,狂叫道:“門在那邊!不要撞牆!”

    象棚裡忽然燃起的大火把土司府裡的動靜搞得更響,某牆角隱藏著的一個黑影也受到了驚動,爬到高處小心張望,而後心中笑道:“難怪這裡沒什麼動靜,原來這小子已經跑了。”

    想了想,又道:“情況太混亂,不知他出去了沒有,我要是現在去找他反倒費事,不如加多幾把火,讓他更容易逃出去才是。”

    那黑影嗖的一聲滑了下去,很快就淹沒在黑暗裡。

    土司府不遠處,沐春風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著,看到土司府燃起熊熊火光,心裡都是又驚又喜,不住地暗歎奈何先生搞得動靜也太大了點。

    “月黑風高,殺人放火……師父太壞了,這麼刺激的事都不帶我去。”無情小聲埋怨道。

    沐春風在他頭上捶了一拳,說道:“奈何叔不讓你去是因為愛護你,你怎麼就不懂呢?”

    無情一邊撇撇嘴,一邊小心看看兩個留下來保護他們的護衛,心想他們會不會在師父面前告狀。

    “咦,哪是什麼?”

    一陣巨響震動了眾人。很快,他們便看著一個龐然大物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

    “是大象!”

    “居然比馬跑得還快!”

    “小娘子,我好像看到燕公子了……”

    “是二郎!一定是二郎!”沐春風激動地從隱匿處跳了出來。這時候騎著大象從土司府狼狽出逃的人除了燕二郎還能有誰?

    “那師父呢?”與沐春風不同,無情的目光立刻望向土司府的方向。師父說過會帶著燕公子一起來和他們會合,可怎麼現在只有燕公子一人呢?

    沐春風也回頭望了望,但她更擔心的是孤身一人的燕錦衣,便說道:“不管出了什麼差錯,我們都必須追上錦衣。去一人接應奈何叔,我們到下一個藏匿處會面。”

    “小娘子你不能去!”兩個護衛立刻反對,小娘子的安全要比燕公子重要的多。

    正說著,突然又有動靜,眾人忙躲回藏身處,只見又一頭大象從眼前呼嘯而過,上面坐著的卻是一個正宗的百夷士兵,顯然是在追擊燕錦衣。

    沐春風更是心急如焚,那兩個護衛也不好再勸,便分出一人去接應奈何一行,其他三人騎上馬追著兩頭大象前進的方向而去。

    在土司府裡神出鬼沒的黑影正是奈何,他假扮啞巴馬夫在府裡待了幾日,摸清了情況,也選在今晚動手救人,沒想到燕錦衣竟然意外地去了刀靈雲的房間,更沒想到他已經決然逃了出來。

    奈何發現是燕錦衣逃跑引起混亂後,便又乘亂放了幾把火、殺了幾個人,弄得一頭霧水的土司衛兵以為是好多人闖進府來刺殺土司,如此一來去追捕燕錦衣的人手就顯然少了。

    奈何從衛兵們的交談中判斷出燕錦衣已經逃離土司府,又丟下一把火後嘿嘿一笑,隱沒在黑暗中朝著馬廄的方向而去,他在那裡還藏了件好東西,可不能被火燒沒了。

    快到馬廄時,他發現旁邊的象棚也著了火,裡面的大象都因為受驚跑了出來,在院子裡亂闖,任象奴們怎麼撫慰都不成,都不知踩傷了多少人,又撞壞了多少建築。

    “哎呀,這小子真是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奈何贊賞之後便連忙潛入馬廄,因為都知道敵人是從象棚那裡逃走的,馬廄裡反而沒什麼人看守,只有好色的管事戰戰兢兢地躲在馬棚裡。

    奈何沖進馬棚便迎面遇上管事大人,管事大人剛張口說了一個“你”字,便見奈何手一舉,銀光一閃,管事大人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雖是殺了人,奈何卻一點停頓都沒有,提著刀把裡面最好的幾匹馬也砍翻了,又放了一把火,然後沖到馬棚的一角,掀開堆著的雜物,露出一條卷起的錦被。

    奈何扒開錦被,瞧了瞧,笑道:“沒死就好,要不還得想法毀屍滅跡。”

    他扛起錦被,回頭看了一眼混亂中的土司府,便如同靈活的猴子躍上後牆,跳了出去。

    牆後便是等著接應他的眾護衛,被沐春風趕來報信的護衛也已經到了。聽說只有一個百夷士兵騎著大象追趕,奈何並不著急。

    “燕指揮使要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也不值我們去救了。”奈何將扛著的錦被扔給手下,說道:“這可是咱們翻身的資本,小心帶了去。”

    然後他又回頭道:“來兩個人跟我去瞧瞧燕指揮使怎麼脫身。”

    眾人都笑了,就知道奈何先生不可能丟下春風小娘子不管。

    燕錦衣因為沒有辦法駕馭大象,只能緊緊地趴在象背上,心裡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後悔。他沒有想到大象的奔跑速度能這麼快,而且身材巨大,一路橫沖直撞也替他擋下了許多麻煩。可因為缺乏操控,大象只能憑著本能往山林裡跑,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唉,罷了,就由它跑吧。等徹底躲開追捕我再捨了它另想辦法。”

    心裡剛這樣想道,就聽頭頂嗖的一聲,一支長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若非他為著求穩壓低身子貼在象背上,這一箭很有可能要穿透他的身體。

    燕錦衣不由又想起自己被刀靈雲射傷俘虜的事,心中大恨,回頭一看,果然便是那個僥幸搶到一頭大象的混蛋。因為比他更熟悉操控,一直在後緊追不捨,只是速度比起被燕錦衣戳了一刀的大象要慢些。

    “還要追?抓住本公子你可就要多個二姑爺了!”

    燕錦衣發牢騷時又是一支長箭飛來,被早有防備的他用刀格開。可無論騎術還是武器都比對方稍遜一籌,不盡快拉開距離只怕後患無窮。

    燕錦衣一咬牙,握著刀又向大象的後臀戳去。要是他已過逝的岳母大人看到這一幕,一定要高聲叫罵:“為什麼後世亞洲象只剩三百多只,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劊子手!”

    當然,即便燕錦衣知道這樣做會觸怒岳母大人他也不會放棄,因為亞洲象後世還能剩三百多只,他燕錦衣今生今世可就只有這一個啊!

    劇痛的確讓大象更為發狂地奔跑,但也讓它想起那個讓它痛苦的家伙正騎在自己的背上。奔跑中長鼻向後一卷,竟卷住了燕錦衣的身體,然後猛然一甩,毫無防備的燕指揮使便被狂躁的大象扔在了地上,而唯一的武器還留在大象的屁股上。

    幸虧這痛苦也讓大象有些昏頭,沒能停下來朝這個劊子手身上踩兩腳。可燕錦衣躲過這一劫卻躲不過另外一劫。失去坐騎的他很快就被追兵追上,百夷人臉上猙獰的笑容在月色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也許是知道燕錦衣已是牢中困獸,百夷士兵沒有再用箭射他,而是驅使著大象伸過鼻子,又卷住燕錦衣的身子提了起來,宣布他的再次落難。

    成也大象,敗也大象,燕錦衣積了一肚子的怒火就別提了。“沒事長這麼長鼻子做什麼?”

    正當燕錦衣奮力掙扎著想要掙開大象鼻子的束縛時,象背上的百夷兵撥出了腰刀。就在此時,突然一聲怒喝響起,有一人騎馬沖了過來,一刀砍斷了象鼻,燕錦衣又一次落到地面。

    斷了鼻子的大象說不出的痛苦,一聲慘叫,身子後仰,然後就惡狠狠地沖著凶手撞了過去。那人靈巧地躲閃開來,坐下的馬兒成了替罪羊,撲倒在地不知死活。而象背上的百夷士兵也被顛了下來,又被那人瞅准時機一刀砍下。

    重傷的大象一邊悲鳴一邊橫沖直撞而去,燕錦衣吐了口氣爬起身來,想看看是那位英雄好漢救了他,卻看到無情握著修羅刀一臉蒼白地盯著地上的屍體發愣。

    燕錦衣也愣住了。無情怎麼會在這裡?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嗎?

    “錦衣!錦衣!”沐春風也騎馬趕到,從馬上跳下來,還沒有站穩就向燕錦衣跑來,途中還摔倒了一次。

    “春風……”燕錦衣癡癡地看著那個向自己跑來的女子,心想:“就算是幻覺也好……”

    看著燕錦衣和沐春風抱成一團,緊跟在後的護衛也就不好意思走近打攪,便走到無情身邊問道:“無情公子,你沒事吧?”

    無情瞅著那個身首異處的屍體,哆嗦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他無措地看向四周,想找個人來安慰自己,師父也好,小娘子也好。

    “啊!居然敢當著我的面輕薄小娘子,我要殺了你!”

    護衛慌忙從後面緊緊抱住無情,心想:“難怪奈何先生一直不讓他動手殺人,原來這廝一開張便會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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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19901214 發表於 2015-4-3 04:16 PM

第七十四章 樂極生悲怎奈何

    四個人兩匹馬,燕錦衣便有了充足的理由與沐春風同騎。他不理會無情的怒視,把沐春風緊緊摟在懷裡。他倒不是想趁機占沐春風的便宜,而是因為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一定要真實地感覺到她的存在才能放心。

    死裡逃生的感覺讓燕錦衣精疲力竭,整個人軟綿綿地壓在沐春風的身上,鼻子不住地吸進充滿幽香的空氣,比起土司二姑娘身上的味道可是干淨清爽得多。

    沐春風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但背上壓著一個大男人並不輕松,更別說燕錦衣的呼吸弄得她的面頰和耳朵都出奇地癢。可她心裡只有幸福,失而復得、壓得她渾身發酸的幸福。

    “你真傻,怎麼就跑來了呢?不知道這裡很危險麼?”燕錦衣從狂喜中沉靜下來,反而開始訓斥沐春風。

    “沒事,奈何叔他們一起來的,你還不放心啊?”

    “你是沒有上過戰場,當然不清楚裡面的凶險。奈何叔就不該讓你來。”知道奈何專程趕來救他,自己能逃出土司府也幸虧有他,燕錦衣便也改了稱呼,可這時說起來卻還是埋怨多一些。

    “誰讓你不保護好自己?非讓人擔心不可。”

    “嘿嘿,百夷人想在河裡下毒,我總不坐視不管,只是沒想到……”

    “只是沒想到土司家的二姑娘這麼厲害?”

    燕錦衣低下頭,不再說話,雖然是事實,可說出來還是挺沒面子的。

    沐春風轉回頭,調皮地用額頭頂頂他,問道:“你說你是把二姑娘打暈了才跑出來的,可她這麼厲害,你怎麼打得過她呢?”

    “因為我比她厲害啊!”燕錦衣叫了一聲,突又覺得這話沒有說服力,便又喃喃道:“其實嘛,我是把她灌醉了才下手的,不過這只是為了不讓人察覺,真正拳腳功夫她肯定比不過我!”

    沐春風哧哧笑道:“能把二姑娘灌醉不比打敗她容易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啊……”燕錦衣突然回過味來,沐春風的笑聲並不意味著高興。“欸,是因為我假意歸降,所以她沒有防備嘛。”怪了,這明明是事實,可為什麼聽起來好心虛的感覺。

    “假意歸降?是你假意答應要做她的姑爺吧。”

    “嘿嘿,你都知道是假意答應了……這可是她自己異想天開,我絕對不會答應!”

    “我見那二姑娘長得挺漂亮的,又是土司的女兒,你就真的沒有動過心?”女人就是這樣,總是愛做明知故問的事。

    “當然沒有。”燕錦衣做出強有力的保證,可腦子裡卻浮現出刀靈雲喝醉後賴在他身上撒嬌,以及最後被他壓倒在床上的情景,心裡忽然一緊,小腹一熱,呼吸加重。

    “你在想什麼?”沐春風敏銳地發現了他的變化。

    “沒、沒什麼?”燕錦衣拼命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趕出腦海,但收效甚微,只是畫面中的女子看起來更像是沐春風了。

    “天哪!我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我怎麼能對春風有這樣的想法?”雖然燕錦衣已經知道夫妻之間可以做畫圖上的那些事,但此刻他卻覺得對沐春風有這樣的念頭是可恥的,尤其對方為著救他千裡迢迢而來。

    沐春風卻是別有想法。“哼,你把二姑娘打暈後就沒想過什麼?”

    “能想什麼?”燕錦衣急了,“那時逃命有緊,哪裡有空想別的?”

    “原來不是不想而是沒空。”沐春風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痛得燕錦衣叫出聲來。

    無情和名叫陳凡的護衛共騎一乘跟在後面,眼見燕錦衣毫無顧忌地輕薄小娘子,只恨得牙根發癢,不斷地小聲詛咒著。

    陳凡哈哈一笑:“無情公子不用著急,奈何先生自會幫你張羅。”

    “張羅什麼?”

    “張羅娶媳婦啊。咱們相府就是條狗都比外面的人強,你是奈何先生的高徒,不怕找不到好人家的小娘子。”

    “切,我才不要,女人煩得很。”

    “哈哈,這你就錯了,有個女人在身邊陪著你、疼著你是種福氣啊。你看看燕公子……”

    陳凡心裡真是羨慕,他已經二十出頭,過去也覺得沒女人囉嗦的日子才叫幸福,反正想要女人大可以去青樓,可經歷了眼前的一幕卻也有了安定下來的想法——即便不能像春風小娘子這樣捨生忘死,有個人噓寒問暖也不錯。

    可就在這時,燕錦衣的那聲慘叫傳了過來,這兩人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你看,我就說有媳婦不好,不就是多個人欺負你麼?”無情轉而同情起燕錦衣來,沒定親前小娘子可不會這樣欺負他。

    陳凡卻又歎了一聲:“可是一輩子都沒有女人欺負才叫悲哀啊。”

    無情皺起眉,不明白陳凡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得了小娘子所說的那種喜歡被人欺負的毛病?

    “奈何叔!奈何叔!”

    當奈何領頭的一隊人馬出現時,燕錦衣忙坐直身子,與沐春風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如果奈何叔也叫喊出和無情一樣的話,那多半是真的要動手了。

    “都沒事吧?”奈何看了看四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多謝奈何叔出手搭救。”燕錦衣帶著感激說道。

    “不用謝我,謝小娘子就行,不是她硬要來我才懶得出手。”奈何對燕錦衣的感激不屑一顧,卻沒有阻止他改變稱呼。

    燕錦衣知道早在沐春風明確來意前奈何便決定要來救他,所以只是呵呵一笑,又說道:“不管怎的,先前不是奈何叔幫忙我也不能順利逃出來,而剛才更是虧了無情兄弟從敵人刀下救了我。”

    無情嘴巴一撇,心想:“誰是你兄弟?”

    陳凡也忙將無情動手殺人的過程簡單敘述了一下,引得眾人驚呼。無情得意地揚起小臉,但看向師父的眼睛裡還是透出一絲脆弱。

    奈何走過來,拍拍他的頭,說道:“不錯嘛,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麼樣?當初師父可是吐了呢。”

    他這話才說完,無情的臉色立馬一變,跳下馬站在路邊哇哇吐了起來。

    奈何嘿嘿一笑:“這才對嘛,沒道理比師父強啊。”

    逃出土司府並不意味著沒有危險,眾人會合後便馬上按照既定的逃跑路線離開。因為沒有多余的馬匹,燕錦衣得以繼續與沐春風同騎,只是在奈何大叔目光如炬的關注下,壓根不敢有任何越矩的動作,心裡不免又怨恨起來。

    路上又會合了先前帶著一卷錦被離開的護衛。燕錦衣瞅著那東西怪道:“那是什麼?”沐春風搖了搖頭,她只知道奈何叔除了救人還做了些別的事,但事關機密並沒有告訴她。

    燕錦衣覺得那像是一個人裹在裡面,可即使奈何他們真從土司府裡擄了什麼人也不是壞事,便沒有再多問。

    一行人趁著夜色馬不停蹄地趕路,偶爾遇上些零星的百夷士兵也沒能給這幫精悍的相府護衛造成威脅。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已經成功地逃出了猛卯土司的勢力范圍。

    燕錦衣不想在此時給奈何留下壞印象,更不想耽誤大家的逃跑大計,所以一路上都沒有再與沐春風說什麼悄悄話,甚至還與沐春風換了位置成了騎手,以免她體力不支出現意外。

    這時,除了一心趕路外他實不該有別的想法,可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在後面抱緊他的軟軟的身子,就像是一個不斷縮小的罩子,讓他漸漸透不過氣來,腦子也迷糊了,身體內就像是有一團火想噴灑卻又噴灑不出來。

    要怎麼樣才能把這團邪火發洩出來呢?是在自己身上戳上幾刀,還是把身後那個又香又軟的身子壓倒在地,使勁地揉捏……

    他抬手抹了把汗,又順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怕自己會禁不住就這樣沉迷下去。

    “錦衣,你怎麼了?”沐春風立刻發現他的不妥。

    “沒事……”

    “呀,你身上有些發燙啊。”沐春風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心想莫非是著涼了。

    那小手帶著黎明的寒露,有點涼涼的,摸在額頭上好舒服,燕錦衣忍不住低吟了一聲,可體內的燥熱並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激烈,全身上下都在呼喚著那只小手的撫摸。

    “奈何叔,錦衣似乎病了。”沐春風著急地叫道,中原人在這地方生病是件凶險事。

    “怎麼了?”奈何忙趕了過來。

    “沒、沒事……”燕錦衣知道自己不是生病,但又說不清這渾身的不適從何而來,難道是酒勁這時才上來?可他喝的並不多啊。“欸,大概是喝酒喝多了些。”也只有這個解釋聽起來有說服力。

    “喝多了?”奈何仔細地看了看,嘴角翹起一個可疑的笑弧,“好像真是病了,而且不輕啊。”

    沐春風雖然醫術不錯,但這時候早已亂了分寸,說道:“錦衣,讓我來騎馬,我們很快就會到大營了。”

    “這裡到村寨的距離更近,不如我們先去那裡休息,大營裡的那些江湖郎中還不如春風你呢。”奈何卻這樣說道。

    “可是……”沐春風還是覺得大營裡的醫療條件好些,卻看到奈何對她使了一個頗有意味的眼神,心裡雖然納悶便也沒有再反對。

    奈何只留下無情,其他人都讓他們護著那錦被回大營,並一再叮囑一定要親手交到段宸書副監軍大人的手裡。

    分開後,奈何四人很快就到了屬於朝廷勢力掌握的一個村寨,在唯一的客棧裡要了兩間房,燕錦衣便被扔到了其中一間房的床上。這時的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抓著沐春風的手一遍又一遍叫著:“春風……我要……”

    但不知是不是還認得出奈何的緣故,他一直沒能說清想要什麼,也沒敢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

    “奈何叔,他好像是中了什麼迷藥。”沐春風終於看出了些什麼。

    “沒錯,他是中了藥,確切地說是中了毒。”奈何低沉地說道。

    “什麼?中毒?奈何叔你認得此毒?該怎麼解?”沐春風慌忙問道,她不相信老天爺真會這麼殘忍。

    “這毒我的確認得,是百夷貴族才有的一種奇毒,據說世上並無解藥……”

    “怎麼可能沒有解藥?刀靈雲不可能想著害死錦衣啊?”

    “我只是說沒有解藥,並沒說沒有解法,只是這解法……”

    “奈何叔你就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就快說!”沐春風很著急,也搞不清奈何是因為解法太簡單故意逗弄她,還是因為解法太困難而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

    “別急,這解法對別人也許難了些,對你卻並不難,只要付出些東西就好。”

    “要什麼?”沐春風很干脆地問道。

    奈何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訕笑道:“其實我只要說出這藥的名字你就明白了。”

    “說啊!”沐春風都有殺人的沖動了。

    “這藥名為天地陰陽交換大樂散!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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