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柳葉 -【妙偶天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23 01:12 AM 編輯【書名】:妙偶天成
【作者】:冬天的柳葉
【內容簡介】:
甄家四姑娘爭強好勝,自私虛榮,費盡心機設計和鎮國公家的世子一同落了水。然後,一個呆萌吃貨就在甄四姑娘落水後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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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梨園落水
樹密花稠,層層簇簇的梨花堆疊著,像雲錦般鋪滿了天,暖洋洋的春光從疏落的葉子中穿透,映得綠草更加鮮嫩。三三兩兩的少女緩緩行著,或是輕聲談笑,或是凝眸賞花,也有的坐在梨樹下錯落不一的木墩上歇腳,俱是盛裝華服,為這雪玉堆砌的梨園更添了一抹明豔。
只是今日,一些十三四歲的小娘子心思卻沒有放在賞花上,目光若有若無的透過梨林,雖什麼都看不真切,依稀卻有男子的談笑聲從對面傳來。
昭雲長公主府的梨園,是整個京都都聞名的,每年梨花開時就會辦一場賞花會,受邀的無不是上流勳貴的家眷。
一個多月前,昭雲長公主的次子韓沐宇春闈小試,竟榜上有名,雖只是二甲末尾,以他的年紀不說在勳貴子弟中,就是放在書香門第,也是極為難得了。
借著賞花會的機會,韓二公子邀請了不少同齡好友辦了場詩會,與小娘子們只隔著一道梨牆。
大周朝民風開放,對年輕男女的拘束本沒有前朝多,又有梨林隔著,倒也不算違例。
那些夫人太太更是鼓足了精神,借著花會詩會的機會相看各家小輩,說不定自家兒女的姻緣就落在這裡。
“清豔姐姐,這梨園真是美極,滿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份來。”煙粉衫子的少女笑得極甜,看著被小娘子們圍在中間的重喜縣主。
重喜縣主是昭雲長公主唯一的女兒,閨名清豔,頗得皇上喜愛,破例封了縣主。
旁邊杏黃衫子的少女微皺了眉,悄悄拉了粉衫少女一把。
兩個少女,除了衣衫顏色不同,眉目竟是一模一樣的。
重喜縣主掃了兩個少女一眼,一絲不耐飛快閃過,目光落在粉衣少女臉上,淡淡道:“甄六姑娘過獎了。”
說完就起了身,對圍繞在身旁的小娘子們道個歉,獨自往前走著。
留下的小娘子們面面相覷,看向粉衣少女的目光就多了絲嘲諷。
誰不知道重喜縣主脾氣最是喜怒無常的,她若是看入眼的人,那是千好萬好,她若是不待見的人,哪怕是公主,也懶得多說一句。
這位甄六姑娘真是好笑,不過仗著甄家大姑娘去年嫁給了昭雲長公主的長子,就想著和重喜縣主稱姐道妹了。
甄六姑娘出自建安伯府,單名一個玉字,杏黃衫子的少女是她的孿生姐姐甄冰
甄玉不過十二歲年紀,城府是沒有多少的,感受到小娘子們的奚落,當即紅了眼眶,咬著唇想要說什麼。
甄冰又捏了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六妹,我們和重喜郡主不熟,你稱呼姐姐確實唐突了,再與她們爭辯不是更落人口實。”
“誰能想到,她那麼傲了,哼,有什麼了不起——”
姐妹二人正低聲說著,忽聽前面一陣喧嘩,不由抬頭望去。
許多小娘子也愣住了。
“作甚麼這麼慌慌張張的!”重喜縣主看著驚慌失措奔來的丫鬟,冷喝道。
在重喜縣主的威嚴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說話都有些結巴了:“縣主,不……不好了,靜遠湖那裡有人落水了!”
“是誰?”
“婢……婢子還不知,只知道是一位小娘子和一位公子一同落進了水裡,就立刻來稟告縣主了。”
這一下,眾人譁然。
重喜縣主面色不太好看,無論如何這是長公主舉辦的賞花會,大周朝民風再開放,出了年輕男女一同落水的事,也是極難看的。
當下吩咐貼身丫鬟:“碧翠,你去看看。”
穿翠色比甲的丫鬟道聲是,步履匆匆向靜遠湖的方向奔去。
梨林的盡頭就是靜遠湖,湖極大,上面一道九曲廊橋,站在橋上賞風景是極好的。
只是今日韓二公子在梨林另一端辦詩會,若是去遊湖就有可能撞見男子,懂禮的小娘子是不會往那邊走的。
重喜縣主背靠著一棵梨樹,半垂的眼簾遮住嘲諷目光。
也不知今日這一出,是成全了哪個。
在場的小娘子年紀雖都不算大,自幼在後宅耳需目染的,對這些彎彎繞繞都知道不少,一個個或面帶嘲諷,或興致勃勃的議論著。
“今日真是有好戲看了,也不知落水的公子是哪個,該不會是韓二公子吧?”說話的是吏部右侍郎的孫女張朝華。
“朝華妹妹怎麼猜是韓二公子呢?”永嘉侯府的二姑娘楊清壓低了聲音問。
張朝華嗤笑一聲:“這還用想,既能用了這不上檯面的手段,還不選個最好的?”
一個聲音插進來:“若說最好的,也不單是韓二公子吧,聽說,鎮國公世子今日也在呢。”
提到鎮國公世子,小娘子們都靜了靜。
一等公爵,門第自是不說,單是鎮國公世子的相貌氣質,就足以讓無數小娘子傾心。
“只是,鎮國公世子雖樣樣都好,命卻不算好的,自幼沒了父母不說,一連兩次定親,小娘子都是沒過門就沒了。”
遇到這樣的事情,又都是同齡的小娘子,言談間就有點忘了顧忌。
甄玉性子活泛,也和相熟的小娘子議論著。
甄冰卻皺了眉四下打量,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忍不住拉了甄玉悄聲道:“六妹,你可看見四姐了?”
甄玉一怔,不以為然的道:“她先前不是說穿的有些多,覺得悶熱,去那邊透透氣麼。”
說著沖前方抬了抬下巴,然後一下子僵住了。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和惶恐。
壞了,落水的人該不會是——
二人正驚疑不定,就聽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碧翠小步快跑著到了重喜縣主身邊,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重喜縣主目光如刀,掃了甄家姐妹一眼,然後沖眾人道:“各位,請隨我去花廳坐坐吧。”
見重喜縣主什麼也沒說,有些心急的小娘子就打發了丫鬟去探聽情況。
重喜縣主見了也沒多言,這種事,本就是瞞不住的,不出明日就會傳遍整個京都的上層。
果然在各家離開長公主府時,小娘子們就全都知道了那落水之人,正是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甄妙和鎮國公世子羅天珵。
“這個恬不知恥的,真是害我們丟盡了臉面!”甄玉臉色蒼白,咬牙切齒的道。
甄冰默默無言,臉色同樣難看無比。
甄府眾人帶著還在昏迷的甄四姑娘,灰頭土臉的回了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弄拙成巧
日頭正好,建安伯府的氣氛卻有些陰沉,身穿鴉青色比甲的丫鬟們進進出出,都把腳步放得很輕。
老夫人手中粉彩花鳥茶盞啪的摔在地上,抖著唇道:“去,把那個孽障給我帶過來!”
一旁身穿暗紫色散花如意裙,四十來歲的婦人臉色亦是鐵青,想要張口勸勸,卻又抿緊了唇。
她是老夫人的長媳,世子夫人,按理說老夫人盛怒,她是當勸勸的,可這四姑娘實在鬧得不像樣子,如今府中未嫁的小娘子就有五個,被她這一鬧,建安伯府的名聲掃地,其他姑娘在婚嫁上就得受影響。
她身為世子夫人,府上出了這樣的事,雖不是她這一房的,又哪有臉面了,心中暗恨四姑娘沒個體統,看向身穿藕色襟子的三夫人,臉色就更冷了。
三夫人溫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倒沒像尋常婦人那樣哭泣,先是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抬起時就見額頭青了一片:“老夫人,那孽障素來貪玩慣了,惹出這等禍來,就是立刻打死也不為過的,等她醒了媳婦立馬帶來受罰。只是她剛落了水,三月水寒,如今人還昏著。”
另一個穿月白色挑線裙的年輕婦人聞言一聲冷笑:“三弟妹這話說的可不對,什麼貪玩,四姑娘今年可都十四歲了,要說是有了旁的心思倒是真的——”
“住嘴!”老夫人冷冷掃了過來。
二夫人李氏拿帕子掩著面,話音就哽咽了:“老夫人,今日這事,您可要秉公處理,全京城的人都看著呢。要是姑息了,以後咱家小娘子還怎麼見人?”
說到這裡心裡更恨,建安伯老夫人育有三子,長房的嫡長女已經出嫁,只剩個庶女還是訂了親的,三房兩個女兒,長女也訂了親,那自作孽的不提,只可憐她一對雙生女兒剛剛十二歲,正是最受此事所累的。
她本就是繼室,低著旁人一頭,費盡心思的教養女兒,卻讓那沒臉沒皮的害了。
“去,把四姑娘帶來。”老夫人吩咐立在身後的王嬤嬤。
跪著的三夫人立刻白了臉,卻知道平素看起來好脾氣的老夫人一旦定了的事,卻是不容再反駁的。
二夫人冷笑一聲,拿眼瞄著溫氏。
任你平常再潑辣,攤上這麼個女兒還不得認命,以後日子且有的瞧呢。
不多時,王嬤嬤就返了回來,身後兩個婆子架著四姑娘甄妙。
“老夫人,四姑娘過來了。”王嬤嬤說完站到了老夫人身後。
老夫人看了甄妙一眼。
家常水芙色小襖,下麵是煙青色馬面裙,應是沐浴過,並沒有挽發,滿頭青絲只是用絲帶松松系著,襯得一張小臉更加蒼白
“孽障,還不給我跪下!”老夫人見甄妙杵在那裡,更是來氣。
二夫人李氏掩口而笑:“呦,三弟妹不是說四姑娘還昏睡著麼,看這樣子倒是清醒的很,看來落水一點事兒也沒有——”
一個粉彩茶蠱砸了過去:“李氏,你再開口,就給我出去!”
李氏臉漲得通紅,卻再不敢開口了。
大夫人嘴角勾了勾。
庶女出身,到底只是小聰明,別看老夫人平日吃齋念佛一臉和善,小輩們爭爭鬧鬧的不怎麼理會,遇到這種家族名譽受損的事那就是發威的老虎,不躲在一旁還上來捋虎鬚,那只有兩個字:找死!
要是捋了一次不過癮還要再捋,那就六個字:死得不能再死!
甄妙這還迷糊著呢。
前一刻,她剛旅遊回來,打了的士回家,不料那司機見她單身起了壞心,反抗之下被掐住了脖子,怎麼一睜眼,就成了甄四姑娘了呢。
甄四姑娘的記憶,她倒是全有的,可還沒等消化完就被拎過來了,這事放哪個精英穿過來也得蒙啊,更何況她這種宅鬥技能為零的。
聽到坐上首的白髮老太太聲色俱厲的讓她跪下,甄妙又想著這具身子原主幹的事,決定還是暫時把骨氣什麼的放一邊好了。
跪就跪吧,要是剛活過來又被浸豬籠,那可虧死了。
只是這身體似乎有點不聽使喚,甄妙膝蓋彎了彎,有點力不從心。
正焦急,就見跪在一旁的婦人一個箭步起來,抬腳就踹到了她膝蓋上。
撲通一聲,甄妙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啪啪,又是兩個杯子在她身旁開了花,碎瓷碴濺得到處都是。
三夫人溫氏想擋在甄妙前面,身子動了動強自忍住了。
二夫人李氏怕濺到身上,忙往後躲了躲。
見甄妙跪得筆直,老夫人心中的氣倒是緩了緩,暗道這丫頭倒是沉得住氣,只是今日怎麼就做了那糊塗事呢。
甄妙要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得苦笑,她還被親娘踹得眼冒金花呢,不是不想躲,純粹是因為沒反應過來啊。
“四丫頭,你還有什麼話說?”聲音從上方傳來。
甄妙心中一沉。
這話很像死囚臨行刑前被問:“你還有什麼遺言好交代的,沒有就上路吧。”
前世,甄妙家境相當不錯,一畢業就背著包滿世界吃喝玩樂去了,連辦公室爭鬥都沒經歷過的主兒。
若說有的姐妹穿過來能當宅鬥中的戰鬥機,她恐怕只能當老母雞了。
感受著上方傳來的冷氣壓,甄妙腦子都不轉了,只能依著本能,雙手高舉又貼到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祖母,孫女知錯了,不該貪玩跑到橋上去,惹下禍事來,給家族蒙羞。”
看著一動不動,五體投地的孫女,老夫人心中五味陳雜,良久吐了口氣道:“四丫頭,你抬起頭來說話。”
甄妙緩緩抬了頭,一雙水潤清亮的眼睛望著老夫人:“祖母,孫女真的錯了,您要打要罰都行,只是別氣壞了身子。”
她一雙眼睛生得極好,瞳仁又比尋常人大且黑,褪去了複雜的心思,這樣望著人,就像兩汪清泉從人心頭緩緩流過。
老夫人心不由一軟,自己都起了疑心,莫非四丫頭這次落水,只是個偶然?
可一想甄妙往常也是個爭強好勝心思多的,這念頭又壓了下去,緩緩開口:“四丫頭,你當知道女兒家名節的重要,不管你這事是意外也好,是有意也好,世人對你的看法已是定了,便是你的姐妹們,也要受你連累。”
“是。”甄妙垂了頭,有些喪氣。
這原主留給她的,簡直是條絕路啊。
接下來,老夫人恐怕要她上吊和沉塘二選一了。
“既如此,那擺在你面前的,也沒有別的選擇——”
“老夫人——”三夫人溫氏再顧不得其他,跪著奔了過去抱住老夫人大腿,“兒媳求您開開恩,妙兒她,她還只有十四歲啊,求您給她條活路吧。”
“老三媳婦,你不必替女兒求情,把四姑娘帶下去。”
兩個婆子上前,架著甄妙往外走,其中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頸。
渾身一陣戰慄,寒氣從心底冒了出來。
她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閃出的哥那雙粗糙的手,一直掐著她脖子不放,越掐越緊,到後來又恍惚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
甄妙頓時覺得無法呼吸,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逃!
她騰地站了起來,就要往外沖。
這種時候,求生是人的本能,至於什麼一個小娘子在自家府中能逃到哪去,或者逃出去又怎麼生存這麼高深的問題,別逗了,有幾個普通人面臨生死能想到這些。
只是甄妙初來乍到的,雖然接收了記憶,到底還有些不熟,這二貨轉向的毛病又犯了,想著往外沖,卻沖錯了方向,直直往一根柱子上撞去
“快攔住她!”老夫人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二夫人李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三夫人溫氏以比剛才踹甄妙還要快的速度沖過去,一把抱住她一條腿。
甄妙前世算是個半吊子驢友,身體素質好,還學過些實用的防身術,本來眼見自己要撞到柱子上,腰杆一扭腿一抬想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去。
沒想到那條沒抬起來的腿就被三夫人抱住了。
只聽咚的一聲,這倒楣孩子就撞到了柱子上。
臨昏迷前,腦子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親娘哎,您確定這不是趁機除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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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逼嫁
看著一室混亂,老夫人撫了撫額:“去,把王大夫請來給四姑娘看看,你們也都下去。”
等眾人都退出去,老夫人吩咐王嬤嬤:“把老伯爺請來說話。”
王嬤嬤面有難色。
老夫人面色一沉:“怎麼?”
王嬤嬤是老夫人心腹,見老夫人發問自是不敢隱瞞,忙道:“老夫人,老伯爺今日一早出去鬥鳥,此時還未歸。”
老夫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忍了又忍才道:“世子快下衙了吧,吩咐下去,等他一回就立刻來見我。”
建安伯世子在戶部任著一個郎中的職,在勳貴中也算不錯了。
“是。”王嬤嬤應了一聲,想了想低聲道,“老夫人,婢子剛才去請四姑娘,發現……”
“發現什麼?素月,這個時候,有什麼話別吞吞吐吐的。”
府中發生了這樣的事,實在令一貫冷靜的老夫人也有些煩躁了。
四姑娘再不好,也是她嫡親的孫女,發生這種事雖不至於像前朝那樣為了保住家族名譽處死,但也難辦。
要麼是男方認了這門親事,要麼是送的遠遠的,或是嫁在外面,或是等風頭過了再悄悄接回來。
也有家風嚴苛的人家,直接命女兒絞了頭髮當姑子的。
鎮國公府不是那麼好進的,老伯爺不管事,如今也只能等著世子回來,商量一下怎麼處置。
“老夫人,婢子發現,四姑娘脖頸上……有淤痕。”王嬤嬤狠了狠心,說了出來。
“當真?”老夫人長眉一挑。
世子夫人帶著妯娌幾人從長公主府回來,就來她這請罪了,渾身濕透的四姑娘是直接裹著被子送回去的,慣常伺候的丫鬟婆子早被關了起來,這麼重要的事竟是才發現。
王嬤嬤忙道:“這個打死婢子也不敢妄言。”
老夫人長舒一口氣,靠在太師椅椅背上:“去,看看世子回來沒。”
“娘,孩兒回來了。”老夫人喝了一盞茶後,立在門側的侍女挑開八角珠簾,走進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身姿挺拔,蓄著短須。
這就是建安伯世子甄建文。
“大郎,今兒個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甄建文點頭。
“那你如何看?”
甄建文看了看老夫人臉色。
老夫人眼簾低垂,看不出喜怒。
甄建文面沉似水:“四丫頭已經十四了,再送走避風頭恐怕會耽誤了姻緣,若是匆匆嫁了,也找不到合適的,可鎮國公府也不是好進的——”
心中暗惱這個侄女糊塗。
甄府六個姑娘裡,甄妙容貌是最出挑的,他的長女又嫁進了長公主府,若是謀劃得當,這丫頭嫁個好人家不是不可能,也給家族添份助力。
沒想到這丫頭平日看著掐尖好強,實則是個蠢的,難道以為這樣就能當世子夫人不成!
“那就逼他們娶。”老夫人睜開眼,精光一閃而過。
甄建文一愣。
就見老夫人又半閉了眼,輕聲道:“四丫頭羞憤撞了柱子,她脖頸上有於痕。”
甄建文再次怔住,隨後臉上露了笑,長揖一禮:“孩兒懂了。”
不到明日,建安伯府四姑娘落水醒來後,羞憤撞柱以證清白的事就傳遍了滿京城。
能撞柱以證清白,京城中人對甄妙的印象倒是好了點。
只是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說不準就真是因為貪玩而產生的意外呢。
“意外?她若是意外,我羅字倒過來寫!想進門可以,那就當妾從側門抬進來。”鎮國公府怡安堂裡,看起來十八九歲的青年一臉薄怒,冷笑道。
鎮國公老夫人竇氏早摒退了左右,看著盛怒的孫兒歎了口氣,招手讓他過來。
鎮國公世子羅天珵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坐在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疼惜的看著孫子:“明哥兒,沒有這樣的說法,建安伯府出來的嫡女,哪有當妾的道理。”
端坐的青年修眉如劍,目若朗星,說出的話卻帶著絲絲寒氣:“那就隨她自便好了,反正孫兒絕不要這樣的妻子!”
是的,他絕不要,絕不要這個上輩子紅杏出牆,又害得他不得善終的女人!
那一世,也是這樣的落水,他的二叔二嬸巧舌如簧,勸著他應下了這門親事。
而今,他死活不鬆口,才有了這場祖孫談話。
老夫人正了臉色:“明哥兒,既如此,你當時和甄四姑娘一同落水,又何必想置人於死地?”
問出這話,竇氏有些心寒。
長子長媳去得早,這孫子是她一手帶大的,雖寵出些脾氣,卻也是個心善的,萬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來。
“明哥兒,你前兩次婚事都沒成,若是這事再傳出去,又該如何是好?”
一同落水,名聲受損是女方的,可要是傳出鎮國公世子在水裡想把人家姑娘掐死的狠毒名聲,就算世子之位安穩,以後想娶什麼好人家的姑娘就難了。
羅天珵渾身一震,死死握著拳頭。
可恨他剛一睜眼,就看見了那個厭恨了多年的女人,一時控制不住下了殺手。
若是,若是他早一刻醒來,也不會再把自己和那個蕩/婦牽扯在一起。
祖母說的對,他的名聲不能有暇,他還要當穩了鎮國公世子,把前世欠他命的那些人,一一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豐神如玉的青年臉上蒙了一層寒霜,緩緩跪下,一字一頓道:“孫兒願娶。”
沉香苑常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見了蹤影,新來的無不把腳步放得很輕。
整個沉香苑都靜悄悄的,只剩一株老桃樹花開正豔。
甄妙半靠在秋香色引枕上,小臉煞白,額頭還裹著紗布。
“紫蘇,幫我拿一冊書來。”
身穿紫丁香色比甲的紫蘇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最是沉穩,被撥來暫時打理沉香苑。
說著暫時,其實就等於撥給四姑娘作貼身丫鬟了。
不論心裡如何想,這丫鬟面上卻沒露出半分不情願,聽了甄妙的吩咐一扭身去了西屋的小書房,抱著一冊書進來遞過去。
甄妙伸手接過來就只見書冊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字:女誡!
瞥一眼,再瞥一眼。
大丫鬟紫蘇站得筆直,頭微垂,一臉恭敬。
甄妙歎氣,老老實實把女戒接了過去。
她還屬於斬監侯階段,女誡就女誡吧。
正隨手翻著,就有小丫鬟稟告:“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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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就進來三個小娘子。
打頭的小娘子身量高挑,白淨的鵝蛋臉,水潤的大眼,正是甄妙嫡親的姐姐,排行第二的甄妍。
她今年已有十六歲,與戶部左侍郎的嫡次孫訂了親,正在備嫁,所以平日是鮮少出門的,這次賞花會也沒去。
後面跟著的就是二房的雙生姐妹,甄冰、甄玉。
“二姐、五妹、六妹,你們快坐。”甄妙把書放到一側的案幾上,直了直身子。
甄玉瞥一眼書冊,笑了:“女誡?呵呵,四姐是該好好讀讀了。”
甄妙鄭重點頭:“恩,正讀到‘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
甄玉臉頓時氣紅了,譏道:“哼,四姐,你做下那等事來,還有臉諷刺別人!”
甄妍臉一板,一雙大眼盯著甄玉:“六妹慎言,四妹頑皮意外落水,自有父母長輩去教訓,哪有做妹妹的指著鼻子去罵的道理,難道二伯娘就是這麼教導你的麼?”
甄玉要氣死了,這一家子,都睜著眼說瞎話啊。
“什麼頑皮落水,分明是——”
“六妹!”甄冰拉了孿生妹妹一把。
甄妍抿了唇,微抬著下巴:“五妹,我看六妹有些糊塗了,你且帶她回去歇著吧,若是要我再聽到她胡言亂語,定要稟告祖母處置的。”
“恩。”甄冰站了起來,沖甄妙道,“四姐,你好好歇著,過幾日妹妹再來看你。”
說完扯著甄玉往外走。
甄玉甩開她的手,扭頭冷笑:“四姐,天在做人在看呢,黑的白不了,你倒是憑著低三下四的手段得了好姻緣,三姐可是被你害慘了……”
見甄冰甄玉離開,甄妍掃一眼紫蘇:“紫蘇姐姐,勞煩你帶她們下去,我有話對四姑娘說。”
“婢子不敢當。”紫蘇施了一禮,領著小丫頭退下。
“二姐——”甄妙滿腹疑問。
剛才甄玉的話中,透露的資訊可是太多了。
“伸手。”
“二姐?”
就見甄妍從袖子裡抽出一條戒尺,啪的一聲打在甄妙手上。
“這一下,是替娘打的。娘向來好臉面,你做下這等事,生生把她氣吐了血,我打你,你服不服?”
見甄妙點頭,甄妍又打了一下:“這一下,是替三妹打的。她身為庶女,婚嫁本就不易,祖母替她費心尋的親事,就被你給攪黃了,我打你,你服不服?”
甄妍是打定了主意教訓妹子一頓,以防日後惹下更大的禍事來,這兩下並沒手下留情。
甄妙疼的眼淚汪汪:“二姐,你說三姐的親事黃了?”
三姑娘甄靜是大房的庶女,也是整個建安伯府唯一的庶女,前不久和禮部尚書楊裕德幼子的第三子定親。
“你雖撞柱以正清白挽回了些顏面,卻不知楊尚書家風嚴謹,三妹本就是庶女,出了這種事,退親也在意料之中。”
甄妙聽了,很是羞愧。
這個時代的女子被退親,可是件天大的事。
她可沒臉說什麼這是原主犯下的錯,和她沒關係。
笑話,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活著,享了人家身份帶來的便利,那就該擔負起原主的責任和錯誤。
想她甄妙,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二吧,三觀還是正的。
“二姐,我這就去給三姐賠不是。”甄妙撐著身子要起來。
甄妍按住她:“行了,等你養好再說,現在三妹心裡正難受著,看見你就更難受了。”
甄妙耷拉著個腦袋:“呃,知道了。”
看著她這蔫樣,甄妍倒是覺得比以往掐尖好強時的樣子順眼多了,語氣就略軟了些:“我就打你這兩下,是要你記住了,無論娘還是三妹,都是女子,這世道女子就不容易,你一時算計什麼,是福是禍自己擔著就罷了,關鍵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連累了別人你真就能心安了?至於伯府的名聲,且看你日後在鎮國公府的表現,能否把這丟了的臉面給掙回來了。”
甄妙剛開始還虛心聽著,到後來震驚的抬頭:“鎮國公府?”
甄妍看嫡親妹子這傻樣,又覺得不好了,就這呆樣,在鎮國公府能活下去麼。
“不錯,鎮國公夫人已經派了官媒過來,把你和鎮國公世子的親事定下了,等來年你及笄就嫁過去。”
甄妙傻了:“鎮國公世子?哪個鎮國公世子?”
甄妍狠狠瞪了妹子一眼,這一刻,她忽然有些相信妹子是不小心落水的了。
“自然是和你一起落水的那個,不然這世上還有哪一個鎮國公世子?”
轟的一聲,甄妙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個人!
她仿佛又回到冰冷刺骨的水中,喉嚨中都是水,嗆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雙冰涼修長的手搭在她脖子上,越掐越緊,越掐越緊。
她嘗到了喉嚨深處湧上來的血腥味,可更令她膽寒的,卻是那雙明明很美,卻充滿著冰冷恨意的眸子。
厭惡,憎恨,狂怒。
她仿佛能從那雙眼睛中看到這世界上最負面的情緒。
她絲毫不會懷疑,那個人再出現在她面前,會毫不猶豫的掐死她。
見甄妙忽然像遭雷劈似的定住,眼睛發直臉色發白,渾身還不停抖著,甄妍也駭了一跳,抓著甄妙手腕冷喝道:“四妹,你怎麼了?”
一個軟軟身子撲到她懷裡,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小貓似得,聲音也軟軟的:“二姐,我怕。”
她真的怕,第三次了啊,這坑爹的老天!
甄妍身為三房嫡長女,自幼端莊大方,哪被人這樣抱過,當下有些手足無措,可不知怎地抱著瑟瑟發抖的妹子心就有些軟了,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怕,鎮國公夫人是個明理的,既然定了你,只要你自重自愛,她老人家定會憐惜的。世子沒有娘,你也不用擔心嫁過去,婆婆挑你的理兒。”
女子過得順不順心,主要看內宅中和婆婆妯娌們的相處。
沒有婆婆壓著,世子又是獨一個,有妯娌也是其他房的。
男人對落水這種事肯定不像女子一般死死抓著不放,只要把世子的心慢慢攏住了,天長日久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甄妙聽了身子一僵。
她更怕了好麼,要是有個婆婆,時時在她面前伺候著,好歹還有個躲的地方啊!
為了避免第三次被掐死,甄妙緩緩抬頭:“二姐,我不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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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請安
“嗯?”甄妍眉毛挑了挑,慢悠悠道,“四妹再說一遍,剛才我沒聽清楚。”
看著那來回晃的小戒尺,甄妙眼又開始花了,總覺得端莊美貌的二姐和傳說中的容嬤嬤有點像。
見她沉默,甄妍歎口氣:“妹妹好生養著吧,胡話是不能再說了。”
說完不著痕跡的把戒尺收起,轉身出去了。
甄妙知道說不嫁只是個笑話,沉默了半天,拿起一旁的引枕蒙在頭上,愁得睡著了。
因為她也算好的能見人了,又陸陸續續的有人來探望,其中就有大嫂虞氏。
甄妙把原主記憶拿出來翻了翻,發現虞氏竟然是武將之女,還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物。
只是原主力爭當名門淑媛,向來看不起這個嫂子,姑嫂的關係自然不大好。
虞氏過來,放下禮物又寒暄了幾句,就要起身告辭。
“大嫂,您能不能再陪我說說話。”
虞氏訝然的看了甄妙一眼。
這小姑往常見了她都是一副嫌棄神色,今個兒開口留人,委實有些稀奇。
虞氏是個爽朗性子,直言道:“琴棋書畫,嫂子都不大懂,只會舞槍弄棒的,恐怕妹妹聽了嫌汙了耳朵。”
甄妙聽了都快激動的哭了,她要的就是舞槍弄棒啊。
既然婚事沒有更改餘地了,一年時間把身體練結實點,到時候也禁揍啊。
姑嫂二人,一個願意聽,一個說的是自己擅長的話題,一來二去的倒是聊了小半個時辰。
“大嫂,這麼說,要想打好基礎,就要從蹲馬步練起麼,還要泡特殊的藥浴?”
虞氏正要點頭,忽然臉色一變,用帕子捂著嘴幹嘔了一聲。
甄妙一怔,大嫂這樣子,應該是有了,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虞氏先是臉色一紅,隨後見小姑沒有任何反應,也愣了。
正常小娘子不是這樣表現的好麼。
甄妙回過神來,一臉純潔的問:“大嫂,您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呃,沒,沒。”虞氏支支吾吾的,很快尋了個藉口匆匆告辭。
又養了十來天,甄妙把列女傳也看完了,終於好的差不多了。
捧著個細口大肚白瓷瓶,裡面錯落有致的插了幾束桃花,帶著紫蘇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住在甯壽堂,坐落在建安伯府中心軸靠後的位置,離甄妙的沉香苑不算近。
甄妙到時,已是香汗淋淋。
“四姑娘來了。”
話音一出,裡面就靜了靜。
甄妙抱著花進去,磕頭,聲音脆生生的:“孫女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抬眼看去,見她筆直跪著,斂眉垂首,整個人靜靜的,只有懷中抱著的紅桃一顫一顫的,讓人說不出的喜歡。
老夫人忽然就覺得這個孫女有些不一樣了,不由盯著多看了幾眼。
屋裡的人都不由安靜了下來。
“祖母,四妹摘的桃花倒是好看,孫女正缺一朵簪花呢,跟您討幾朵可好?”甄妍開口笑道。
老夫人斜她一眼:“你這猴兒,有什麼好東西都惦著,現在連你妹妹的桃花也不放過了。”
說著掃一眼甄妙,淡淡道:“起來吧。”
甄妙站起來,又向大夫人和二夫人問了安,和姐妹們打了招呼,然後就看著甄妍、甄冰甄玉圍著老夫人說笑。
她有些明白原主為什麼那麼爭強好勝了。
除了嫁出去的大姑娘,甄妍端莊大方又懂事,最得老夫人歡心。
二老爺進士出身,一直在外任職,為了盡孝兩年前把妻女送了回來。
爹有本事又不在跟前,老夫人對甄冰甄玉兩姐妹自然要憐惜些,更何況雙生子本就罕見,更多了一份寵愛。
三姑娘是庶女不提,只剩下甄妙,爹是個混日子的,前面有嫡姐珠玉在前,這姑娘默默變態了,也是有跡可循啊。
甄妙一直安靜呆著,期間甄妍施了好幾個眼色也沒反應。
一來爭寵什麼的她不會,二來她還算個戴罪之身,現在上躥下跳的平白惹人笑話。
二貨也是有自尊的,好麼。
只是一屋子的婦人小娘子,談論的話題實在有點催眠,甄妙躺得久了還有些體虛,安靜著安靜著,就安靜地睡著了。
老夫人眼角餘光掃了甄妙一眼,見她雖不做聲,身子還挺得筆直,不由暗暗點頭。
這四丫頭,經此一事,倒是有些樣子了。
剛想再敲打幾句,就發現這貨睡著了。
老夫人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強壓下去,裝作心平氣和的道:“你們都下去吧,四丫頭留下。”
聽到“四丫頭”三個字,甄妙一下子驚醒,眼角餘光瞥見眾人都起身告退,忙跟著站起,渾水摸魚的道:“孫女告退。”
老夫人再吐一口老血,咬牙切齒:“四丫頭留下!”
甄妙坐著能睡著,這還是前世上學練出來的,除了刻意觀察她的老夫人和二姑娘甄妍,其他人居然沒有發現,只是多看她一眼,就紛紛退了出去
倒是甄玉從甄妙身旁經過時一聲幸災樂禍的冷哼:“不要以為和鎮國公世子訂了親,祖母就待見你了。”
人一走,老夫人臉就沉了下來:“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祖母?”甄妙老老實實跪下,仰著臉,清亮的大眼滿是疑問。
老夫人胸口一悶,抬抬手:“你們幾個都退下。”
紫蘇並老夫人屋內的幾個丫鬟都退了下去,只剩王嬤嬤在身後站著。
老夫人這才發作:“孽障,你居然,居然敢給我坐著睡著了!是不是到了鎮國公府也這樣,你非要把建安伯府的臉面都丟盡了不成!”
甄妙倒吸一口氣。
真是犀利的老太太啊,當年他們號稱孫悟空的班主任都沒發現過好不好。
甄妙滿臉羞慚,半仰著頭:“祖母,孫女錯了,孫女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好,到了祖母這裡,不知怎麼心一鬆,就睡著了。”
她說的是實話,自從知道和鎮國公世子訂了親,那日的情景就總出現在夢中,睡不好是真的。
“睡不好?”老夫人仔細打量著甄妙,果然發現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聲音當下就沉了下來:“怎麼睡不好,丫鬟們都是怎麼伺候的?素月,把紫蘇叫進來。”
“不關紫蘇姐姐的事,是孫女總是,總是夢到有人掐我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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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心中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四丫頭,那日落水後,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麼?”
甄妙聞言抿了抿唇。
早就說過,這貨雖然有點二,但並不蠢。
自從被告知鎮國公府請了官媒過來定下了親事,她就琢磨了一下。
按理,鎮國公府那樣的門第,遇到這種事就是拒絕了,女方也只能認了。
可對方那麼快有了行動,實在不像占上風一方的行事。
想想自己脖頸上的淤痕,還有消失了的丫鬟婆子,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麼。
對方愛惜羽毛,他家卻已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這個姑娘捨棄了唄。
既然達成了協定,那麼真相,是無論哪一方都不想提起的。
甄妙垂了頭,聲音軟軟的:“祖母,那日落水,孫女早嚇得什麼都不知道了,哪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知為何,總是做夢有人掐我脖子。到了祖母這裡,心裡才算安穩了。”
老夫人鬆口氣,眼神慈愛起來:“唉,你這是驚著了。素月,把我常看的那本妙法蓮華經拿來。四丫頭,你婚事已經定下,閨學就不用去了,在家多抄抄經書。現在時辰不早了,去陪陪你娘吧,這些日子她沒少操心。”
說到這頓了一下:“還有三丫頭一直病著,你做妹妹的也要去看看。”
“是。”甄妙退了出去。
等甄妙一走,老夫人就招來王嬤嬤:“紫蘇怎麼說?”
王嬤嬤一邊給老夫人捏肩一邊道:“紫蘇說四姑娘這些日子話不多,大多時間都在看書。”
“呃,看的什麼書?女兒家,不能讓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帶壞了。”
“多是女戒、列女傳之類。”
“素月,你覺得四姑娘怎麼樣?”
王嬤嬤忙低了頭:“姑娘的事,婢子不敢妄議。”
老夫人歎口氣:“讓你說,你就說。旁觀者清,許是年紀大了,有時候也會看走了眼。”
王嬤嬤頭垂得低低的,恭敬道:“婢子以前冷眼看著,四姑娘還有些心浮氣躁,許是年紀小,心性不穩的緣故。自落水後,倒如璞玉待琢。”
“璞玉待琢?但願吧。素月,我讓你打聽的韓進士一事,如何了?”
老夫人打聽韓進士,卻是為了被退親的三姑娘甄靜。
韓進士名志遠,二十出頭,寒門出身,今春新出爐的進士。
因著三姑娘被退了親,就入了世子的視線,打算把庶女許給他。
王嬤嬤把打聽來的消息一一道來:“是寡母拉扯大的,很是孝順,人才也是好的,就是底下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子……”
老夫人聽了就皺了眉:“那就再看看吧。”
只是她也心知,甄妙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甄靜排在前面,等不得了,又是退了親的,這恐怕已經是最好的了。
想著那一直安安靜靜的三姑娘,老夫人歎了口氣,到底不再費神。
總歸是庶女。
甄妙一路碎步,跟在甄妍後面。
“你竟然敢請安睡著了!”甄妍放慢腳步,把聲音壓得極低,聽起來卻咬牙切齒的。
甄妙忙求饒:“好姐姐別再惱了,沒看妹妹眼圈還是青的麼,實是這些日子睡不安穩,總做噩夢來著。”
甄妍仔細看了一眼,到底信了她的話,歎口氣:“你總要長進些,別讓娘操心。”
“娘現在好些了麼?”
“被你氣得不輕,你說呢?”甄妍翻個白眼。
甄妙小媳婦似的跟在甄妍後面,進了和風苑。
見甄妍進來,溫氏臉露喜色,可轉眼看到跟在身後的甄妙,立刻變了臉色:“誰讓你來的?”
“娘——”甄妙甜甜喊了一聲,跪下請安。
溫氏別過臉:“我可沒你這樣的女兒!”
在原主記憶裡,溫氏是潑辣厲害的,對她也嚴厲,並無多少喜愛。
可甄妙旁觀者清,卻從回憶裡看出溫氏不過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本就是有錯在先,還把娘氣吐了血,她認起錯來毫無壓力。
一把抱住溫氏大腿,腦袋在腿上一蹭一蹭的:“娘,女兒真的錯啦,您要是還氣惱,就打女兒幾下。女兒皮厚,不怕揍的。”
溫氏徹底愣住了。
這,這話本有點不對啊。
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該怎麼反應。
一屋子的丫鬟也愣了。
四姑娘,以往夫人說這種話,您不是該摔門出去麼?
甄妍看妹子這樣,覺得無比丟臉,冷臉看著丫鬟們:“你們都出去。”
一眾丫鬟走了出去,紫蘇一臉淡定的跟在後面,心中卻在狂吐槽。
第三次了,自從跟了這位姑娘,她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你們出去”。
溫氏被二姑娘這話提醒了,立刻腿往外抽:“沒聽我說麼,你這樣的女兒我可不敢要,出去。”
“不出去。”甄妙把大腿抱得更緊,一臉堅定。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然後,就見甄妙站起來,真的出去了。
一群支起耳朵聽牆角的丫鬟摔倒。
這也行!
溫氏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身子氣的晃了幾晃,實在受不住,狠狠哭了一場。
甄妍也氣的心疼,想沖出去找甄妙算帳,又怕娘氣出個好歹來,只得在一旁勸解著。
沒想到小半個時辰後,甄妙又返了回來,手中端著個託盤。
溫氏正哭著,見二女兒進來,差點噎住,一開口說話竟然打起了嗝。
甄妙忙沖到溫氏身邊坐下,一手按著她大拇指,一手拍著她的背:“娘,您深呼吸。”
溫氏深呼吸幾次,打嗝真的止住了,恨聲道:“你不是出去了麼,還回來做什麼!”
只是因為剛才打嗝的狼狽,氣勢到底沒有那麼足了。
甄妙完全無視溫氏的冷臉,捧著玲瓏的影青瓷罐:“娘,女兒今早做的紅糖桃花粥,最是補血潤膚的,您趁熱嘗嘗可好?”
說著揭開蓋子,只見米粒微粉,桃花瓣掩映其間,襯著白中透綠的小罐,煞是好看,還傳來一股淡淡的香甜氣。
看一眼睜著大眼,巴巴看著她的二女兒,溫氏到底是鬆動了,用勺子舀了嘗一口,居然發現味道極好。
一連喝了幾口才道:“這桃花,也能煮粥?”
這就算是原諒了。
甄妙鬆口氣。
她前世到處晃蕩,每到一個新地方就要大街小巷的把美食嘗遍,遇到特別好吃的,還非要想法子學到手,倒是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如今總算派上點用場了。
與甄妍一同離開和風苑,姐妹二人向三姑娘住處走去。
一般來說庶女是沒資格單獨住一個院子的,但建安伯府只有一個庶女,就暫時占了一個小院,謝煙閣。
剛行至謝煙閣前,一個身穿銀紅比甲的丫鬟就和甄妙撞了個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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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鬟是三姑娘的貼身丫鬟紅梅。
甄妍沉下臉來:“慌慌張張的這是做什麼?”
紅梅支支吾吾的不說,甄妍的貼身丫鬟蓮葉冷聲道:“主子問你話,藏著掖著是哪門子道理?”
紅梅都快哭了:“二姑娘,是三姑娘,她,她投環自縊了!”
甄妍和甄妙臉色頓時變了。
“三姑娘人怎麼樣了?”甄妍厲聲道。
“救……救下來了……”
紅梅這話還沒說完,甄妍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擰著眉道:“既如此,給我收起你那慌慌張張的樣子,悄悄去稟了世子夫人。”
“是!”紅梅在甄妍的鎮定下,稍稍恢復了二等丫鬟的一點樣子。
“記住,今日碰到我和四姑娘的事,不許和旁人提一個字,知道的人越多,越沒有你們的好處!”甄妍沉聲道,拽著甄妙就走。
穿山繞池,行過竹林叢萃,姐妹二人在一處水榭坐下,默默無言。
好一會兒,甄妍開口:“四妹,你對不住三妹妹。”
“嗯。”甄妙點頭。
甄妍卻語氣一轉,冷笑道:“可是三妹尋短見,卻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
名門世家的小娘子,好端端的尋了短見,不知讓世人揣測出多少事端來,進而連累族中姐妹的名聲。
先是甄妙落水,後是甄靜投繯,傳將出去恐怕建安伯府的姑娘就沒有半點名聲可言了。
特別是已經訂了親的甄妍和甄妙,說不定也落得被退親的下場。
可以說三姑娘這是拿自己的死拉兩個墊背的,足見心中之恨。
“四妹,你怎麼看?”
甄妙沉默良久,很認真的道:“有因才有果。”
不管三姑娘心中抱著怎樣的惡意,一個弱女子,如果只能以自己的死為代價來報復,已經足夠可悲了。
說到底,是甄妙先欠了她。
甄妍長歎口氣:“四妹,你自落水後,通透多了。今日的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定會瞞得死死的,無論是你、我,還是三妹,這一兩年陸續都會出閣,將來,一筆寫不出兩個‘甄’字。”
若是以往,這話她是懶得說的,二人雖是嫡親姐妹,自幼總好像隔著什麼,現在卻輕而易舉說出口了。
“行了,這事你也別擱在心裡,明日去給祖母請安,別露出端倪來。”
姐妹二人敘了會兒話,各自散了。
明華苑碧梧青青,葉生婀娜,大夫人正臨窗看賬,聽了丫鬟的稟告命紅梅進來。
見紅梅神色慌亂,連鬢角都有些亂了,不由面色微沉:“這是怎麼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紅梅撲通一聲跪下:“世子夫人,三姑娘她,她投環自縊了!”
“什麼!”大夫人手中帳本掉落,站了起來。
紅梅忙補充:“三姑娘被救下了,婢子們不敢瞞著,請世子夫人做主。”
聽說三姑娘沒事,大夫人神情微松,目中卻閃過冷意:“這事兒,還有誰知道?”
“就婢子和綠萼,還有張媽媽知道。一救下姑娘,張媽媽就命綠萼守著門,讓婢子來稟告夫人了。”
“行了,你回去守著三姑娘吧,記得不要透露半點風聲,便是嵐姨娘那也不成。”
紅梅心中忐忑,卻再不敢停留,忙退了出去。
“盡是添亂的!”大夫人冷哼一聲,起身去了甯壽堂。
甄妙回了沉香苑,想著三姑娘自縊的事越來越煩躁,又想起老夫人的吩咐,乾脆鋪紙磨墨,練起字來。
原主習的是簪花小楷,很是有幾分功底。
甄妙雖繼承了原主的本事,一時卻寫不流利,越寫越心煩,索性丟開了筆。
“四姑娘。”紫蘇不動聲色的把筆撿起來,遞給她。
甄妙瞪著紫蘇。
紫蘇面不改色,滿是堅持。
甄妙搖搖頭,如實道:“我不成的,我心裡沒法靜下來。”
她不是牛叉的女特工,明知道有個人的生死與她相關,還能心如止水的習字。
“姑娘不如先讀讀經書吧。”
甄妙站了起來:“紫蘇,我得去看看。”
“姑娘,您應該聽二姑娘的。”
甄妙盯著自己的鞋尖看:“我知道二姐說的都對,但我還是想去看看。”
看看又能改變什麼呢?紫蘇心中這麼想,可不知為何,規勸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甄妙取了一塊碎銀子給紫蘇:“紫蘇,讓個小丫頭跑趟大廚房,拿些葛粉、白豆沙並?茶粉來。”
除了老夫人的甯壽堂,日常各院的吃食都是大廚房送過來的,若是想吃別的或者用食材,就要格外給打賞。
甄妙的院子裡沒有小廚房,卻在耳房弄了個小爐子,能夠煮茶或者熱一些吃食,其他各院也是如此。
甄妙記得,三姑娘甄靜很喜歡吃甜食。
有一年宮裡賞了桂花糕,老夫人給幾個孩子分了,原主欺負甄靜是庶女,就搶她的。
那是唯一一次,素來安靜順從的三姑娘死活不放手,兩個小姑娘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都挨了戒尺,自幼就兩看相厭。
甄妙翻著以前的回憶,把小丫鬟帶回的白豆沙和?茶粉仔細拌揉。
她打算做一種叫翡翠涼果的點心。
這種涼果是半透明的,看起來如翡翠般,入口滑涼軟糯,甜而不膩。
上學時,有個婆婆推著小車賣的涼果味道一絕,她每天蹲點守著,屁顛屁顛的給老婆婆買水喝,死皮賴臉的花了半年時間,終於把秘方學到手。
一直忙活到晚膳時分翡翠涼果才算做好,用過膳正好冷卻下來。
看著如半透明翡翠的點心,紫蘇那一成不變的表情都出現了裂縫,悄悄掃了甄妙好幾眼。
早就聽說四姑娘在閨學裡就爭強好勝,琴棋書畫哪一門都要做到最好,沒想到廚藝也是頂好的。
甄妙把翡翠涼果分成十數份,老太爺老夫人,大房、二房、三房各人都沒落下,命小丫鬟送了過去。
自己則帶著一份翡翠涼果去了謝煙閣。
“四姑娘。”紅梅見到甄妙,驚訝極了。
“我來看看三姐。”
紅梅面露異色,卻不敢多問,行禮道:“容婢子去稟告。”
片刻折返回來,有些赧然的道:“四姑娘,我們姑娘已經睡下了。”
甄妙便明白,這是甄靜不想見她。
這年代人們用晚膳都早,現在剛到酉時,天還是大亮的。
“三姐她,病好了麼?”
這些日子三姑娘都是稱病的,老夫人免了她的請安。
此時甄妙這樣問,紅梅心知她問的是什麼,忙道:“勞四姑娘惦記,我們姑娘已經無礙了,明日就要去給老夫人請安的。”
“那就好,勞煩紅梅姐姐把這個帶給三姐吧,是我親手做的。”甄妙把裝有翡翠涼果的食盒遞給紅梅,轉身離去。
路過花園,正看到大少爺甄煥帶著虞氏散步。
見是甄妙,甄煥眼中閃過嫌惡,冷聲道:“四妹怎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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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甄妙福了一禮,無視甄煥的眼神,對虞氏露出大大的笑臉,“大嫂,出來散步啊。”
前世,小時候有個臭小子總喜歡揪她辮子,有一次她實在煩了和那小子打起來,居然被他剃光了頭髮,足足頂著個光頭半學期。
至此,她覺得男人這種生物實在不可理喻,向來敬而遠之。
原主性子雖不討喜,可對這位嫡親的大哥卻沒做過什麼惡事,他的厭惡,應該是實在不喜歡這位妹子的性格,就連甄妙臥床的時候,也只有虞氏來探望過一次。
虞氏察覺丈夫的冷淡,有些不安,沖甄妙露出個笑臉,剛要開口卻臉色一變,哇的一聲幹嘔起來。
“大嫂。”甄妙剛要上前,甄煥卻伸手把虞氏攬住,冷淡的瞥了甄妙一眼。
“你大嫂不舒服,我帶她回房了。”說著小心翼翼的扶著虞氏離去。
紫蘇都替主子感到尷尬,面癱著一張臉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甄妙卻不以為意的揚起一個笑容:“紫蘇,走啦,我們也回房。”
虞氏行至半路,噁心的感覺稍微緩解,勸道:“夫君,您對四妹,有些……有些……”
甄煥瞥她一眼,柔聲道:“倩娘,以後對四妹,遠著點就是了。”
能做出那種事來,半點女兒家的矜持都不要了,也害他被同窗嘲笑,害家族蒙羞,這樣的人,便是親妹子也沒必要親近。
虞氏性子磊落,自打那次探病和甄妙聊天,就對她改觀不少,直言道:“妾身覺得四妹還是挺好的。”
甄煥聽得直皺眉:“三歲看老,倩娘,她是我妹子,自小什麼樣子我最清楚不過了。”
二人進了房門,近身伺候虞氏的丫鬟玉兒便道:“大奶奶,四姑娘之前命丫鬟送了點心來,說是四姑娘親自做的。”
虞氏自幼習武,身子強健,可這次懷孕卻害喜的厲害,整日什麼也吃不下,短短十幾日清減不少。
這樣一來不但急壞了大爺甄煥,就連老夫人、三夫人那裡也是時不時送吃食過來,虞氏卻是吃什麼吐什麼。
此時聽玉兒這麼說,並沒什麼胃口,出於禮節還是道:“拿過來吧。”
就見玉兒端了一個白玉盤來,五個白中透綠、晶瑩剔透的圓形點心擺成梅花狀,看著清涼爽口,令人食指大動。
一直壓在虞氏胸口令她作嘔的濁氣去了一半,忍不住拿起一個嘗了一口。
淡淡茶香縈繞,甜而不膩,軟糯爽口,不知不覺竟吃完一個。
虞氏來了胃口,又拿起一個吃了,再拿第三個就聽玉兒說:“大奶奶,四姑娘命小丫頭叮囑了,這點心有些涼,您不宜多吃。”
虞氏訕訕放下,卻忍不住看了好幾眼翡翠欲滴的小點心,問道:“四姑娘有沒有說這點心叫什麼名兒?竟是從未吃過呢。”
“說是叫翡翠涼果。”
“翡翠涼果?真是好名字,只是聽了就覺得舒坦,夫君,您嘗一個。”
甄煥看著遞過來的點心有些尷尬,見虞氏難得有些精神不忍拒絕,厚著臉皮接過來嘗了,卻很是意外。
沒有幾個男人喜歡甜膩的點心,這點心的味道卻恰到好處,還有些茶香味,難怪食不下嚥的虞氏能連吃兩個了。
“夫君,我就說四妹還是挺好的吧。”虞氏一笑。
甄煥撇嘴,因為嘴裡含著點心沒有顧上反駁。
第二日一早,甄妙去了三夫人房裡。
甄妍已經在了。
溫氏見面就問:“妙兒,聽小丫頭說,昨日那翡翠涼果是你做的?”
甄妙點頭:“自然是女兒做的孝敬娘的。”
“老夫人那裡可送了?”
“送了,便是兩個堂妹那裡都送了。”甄妙回道。
溫氏這才放心,笑道:“那點心確實好吃,也不知你這丫頭怎麼琢磨出來的,回頭記得再多做些。”
並沒說把方子教給大廚房什麼的。
這年代的貴族世家,是很講究傳承的,也包括膳食傳承。
哪一家有沒有拿得出手的膳食方子,或者釀酒方子,都可以體現這一家的底蘊。
貴女出嫁,這些秘方也是珍貴的嫁妝之一。
建安伯府雖不算沒落,在勳貴中卻只是中等,女兒要嫁到高門,這些也能為她增彩,正好彌補了之前那事的不足。
若是把方子給了大廚房,幾個姑娘都會了,也就沒了這作用了,說到底還是溫氏做娘的私心。
甄妍自然明白溫氏的意思,想著甄妙頂著那樣的名聲嫁到鎮國公府,恐怕並不好過,並沒有相爭的心思,轉了話題問道:“娘,這些日子怎麼都沒見到父親?”
溫氏笑:“說是最近衙門事忙。”
三老爺既不像大老爺日後能夠襲爵,也不像二老爺書讀得好,中了進士做官比尋常勳貴還要體面,只在鴻臚寺任了個閒職。
甄妍聽了就皺眉,隱晦的道:“如今不過四月,正旦、上元早過,重午又還未至,外吏朝覲,諸蕃入貢也不是時候,父親怎地就忙了呢?娘可要多關心一下父親,別讓父親累壞了身子。”
溫氏伸出手指點了一下甄妍額頭,嗔道:“你這丫頭就愛操心。”
說到這裡心裡一動,臉色有些難看起來,當著兩個女兒的面不好表露,帶著她們前往甯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一進了門,發現大房、二房都到了,大夫人身邊還坐了個身穿月白裙衫的少女,劉海齊眉,身形單薄,宛若一株含苞欲放的小荷,正是許久不曾出門的三姑娘甄靜。
甄妙向甄靜看去。
甄靜目光與她對視,又清又冷,很快別開了眼。
老夫人賜了座,果然又提起翡翠涼果一事,難得給了甄妙一個好臉色,接著問溫氏:“浩哥媳婦怎麼樣了?”
建安伯府孫輩男丁少,只三房的大少爺甄煥小名浩哥兒和大房的二少爺涵哥兒。
也是因著三房的孫少爺是長孫,儘管三老爺不爭氣,老夫人平日還是給三房幾分抬舉。
溫氏忙回話:“就是吃什麼吐什麼,別的倒是還好。”
老夫人聽了直皺眉,大孫媳婦害喜委實厲害了些。
就聽甄妍笑道:“祖母,我倒是聽說大嫂昨個兒連吃了兩個翡翠涼果,因不敢多吃還有些遺憾呢。”
這一下,眾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甄妙身上。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章 做薄餅
老夫人看了甄妙一眼:“四丫頭,以前膳食師傅說你好鑽研,我還以為是專揀了好話哄我開心的,原來是祖母小瞧你了。日後再研究出好菜,讓你大嫂能多吃兩口,你可就是咱家的大功臣。”
甄妙揚起臉笑得極甜:“祖母,孫女喜歡研究這些。”
沒有半點邀功和得意,只有滿滿的自信和開心。
老夫人看的一怔,直覺這個孫女自落水後確實不一樣了,暗道人逢大難,果然是會變的。
甄妙上輩子就執著兩件事,一件是旅遊,一件便是鑽研廚藝,廚藝能得到肯定是真的高興,隨後扼腕歎息:“只可惜孫女滿腹才華,那小爐子實在難以施展啊。”
看她皺著個眉,一臉嫌棄小爐子的模樣,老夫人哈哈大笑:“以後祖母這小廚房就借給你了,只是有一樣,可別把廚房燒著了。”
老夫人看著開心,旁人自然賠笑。
二夫人李氏暗自咬碎銀牙。
她自嫁來,轉年就添了一對雙生女兒,卻傷了身子,至今沒再懷上。
如今二房這一輩一個男丁也沒,偏偏二老爺還把她們母女送回來,說是盡孝。
沒了她的壓制,那些狐狸精要是生個兒子……
想到這就挖心挖肺的難受,暗暗埋怨老夫人,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狠狠盯了三夫人一眼。
一個破落戶娘家,一個沒臉沒皮的女兒,偏偏還爬到她頭上去了。
大夫人面帶微笑,心中並沒過多想法。
她是當家夫人,嫡親的女兒又已經出嫁,只剩個小兒子要操心,剩下的姑娘名聲好嫁得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只是也暗暗納罕,這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明明到了人見人厭的處境,竟也哄得老夫人回了心。
三姑娘甄靜在一旁靜靜坐著,人如其名,始終未發一言,看著甄妙的眼神卻格外暗沉。
早膳都是各房回去自用的,老夫人並不留飯,閒聊了一會兒就命眾人散了,用過早膳喝著茶與王嬤嬤閒聊:“三丫頭那裡,都處置妥當了?”
王嬤嬤拿了美人捶給老夫人捶腿:“三姑娘跟前的張媽媽是個妥當的,三姑娘的事只她和兩個貼身丫頭知道,只打發了一個嘴碎的婆子並兩個小丫頭。只是二姑娘四姑娘那裡,您看——”
老夫人雖已不當家,各院的大事想要瞞她還是不易的,實是因為建安伯屬於典型的紈絝子弟,到老除了皺紋多了,沒有半點長進,偌大的建安伯府都靠老夫人打理過來的,沒有沒落已經是難得了。
老夫人笑笑:“二丫頭是個沉穩的,處事有度,將來到了侍郎府應該不會讓人操心。倒是四丫頭,讓我有些出乎意料……”
“四姑娘也是心善……”王嬤嬤忍不住多了句嘴。
老夫人笑起來:“素月,四丫頭兩個翡翠涼果就把你收買了去?”
“老夫人!”
老夫人拍拍王嬤嬤的手:“行了,我心裡有數,她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只盼她們能一直這樣懂事。”
同樣一件事,二姑娘避開是得當的處置,四姑娘若也避開,卻太過自私涼薄。
三姑娘尋死和四姑娘有著直接的聯繫。
到了老夫人這個年紀,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那都是老夫人教導的好。”王嬤嬤說著,想著這些年老夫人的操勞,一陣心疼。
這世上的男人啊,便都是這個樣子,像老伯爺這樣年輕時只一兩個通房,也沒弄出一大堆庶子庶女的已經算好的了。
“你呀,總是哄我。對了,三丫頭那裡打發了人,四丫頭那就一個紫蘇是得用的,哪天叫趙婆子過來,買幾個小丫頭。”
“噯。”王嬤嬤忙應著。
甄妙回去練了一個時辰的字,眼看著就要到了晌午。
這裡都是一天早晚兩頓飯,富裕的人家中午墊些點心。
甄妙卻不習慣,她有一年去登山,不小心滑落到山溝裡,足足餓了兩天才等到救援的人。
打那兒起,別說少吃一頓,就是吃晚了,心都會發慌。
她打算做薄餅卷菜。
想著那不爭氣的小爐子,早上請安時又得了老夫人的話,甄妙半點都不見外,帶著紫蘇就又去了甯壽堂。
一遇到和吃有關的事,這貨臉皮就自動無限加厚。
老夫人見甄妙這麼快就打算徵用自己的小廚房,有些意外的同時又來了幾分興趣。
這時候飲食已經開始講究食不厭精,花樣卻是遠不如甄妙那個世界的。
甄妙進了小廚房,發現瓜果蔬菜和肉類都是極新鮮的,更是滿意,並沒忙著做餅,而是把食材都看了一遍。
見有泡發好的紅豆,淘米加水,又放了碎碎的核桃仁,先把紅豆粥煮上,這才開始做餅。
萵苣、胡蘿蔔切成細絲焯水,和黃瓜絲一起用香醋、清醬絆了,點了麻油,又加了些炸過花椒的熟豆油,再配上用甜醬炒過的肉絲,放到攤得像紙一樣薄的餅裡卷好,薄餅卷菜就做成了。
等都做成,紅豆粥正好煮得酥爛,一併端了出去。
“祖母,您嘗嘗。”甄妙一雙黑且大的眼睛巴巴看著老夫人,一臉求表揚的模樣。
老夫人撲哧一笑,夾起一個嘗了嘗,酸甜清爽還伴著淡淡花椒香,令人胃口大開。
每個卷餅不過三寸左右,只兩口就吃完了。
老夫人又夾起一個,就聽到甄妙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聲,不由大笑,沖王嬤嬤道:“看這丫頭,晚吃了一口,肚子就向我發脾氣了。”
王嬤嬤跟著湊趣:“也難怪四姑娘著急,這香味老奴聞著都眼饞呢。”
甄妙臉微紅,卻猛點頭:“嗯,嬤嬤說的不錯,這餅實在太香了。”
看她說得認真,又一本正經,偏偏就讓人看了好笑,老夫人笑容就沒消過。
王嬤嬤暗暗納罕,原來的四姑娘明明伶俐的過了頭,怎麼現在成了一副嬌憨性子了呢。
這樣子,說不準是個有福氣的。
“祖母,這餅您看大嫂可吃得?”
老夫人這才想起來,忙吩咐丫鬟把薄餅和紅豆粥裝盤,分成幾份給各房送去,特地囑咐看虞氏能不能吃得下。
不一會兒大丫鬟白芍返回來,滿臉的笑:“回稟老夫人,大奶奶把薄餅都吃了,紅豆粥喝了也有小半碗,整個人看起來頓時精神了不少。”
老夫人聽了大喜,當場命白芍取了紅木梳妝匣來,取出個白玉手鐲賞給甄妙。
甄妙吃的心滿意足又得了鐲子,開開心心的回了房。
到了落日時分,小丫鬟稟告說大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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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這時過來,有什麼事麼?”甄妙剛用過晚膳,正喝茶消食。
甄煥有些不自在,還是道:“不知四妹那薄餅卷菜怎麼做的,晚上小廚房也用了那些食材,卻總調不出那個味來。”
虞氏自從有孕後因為孕吐嚴重,特設了小廚房。
今日大廚房送去的晚膳果然又沒吃下,聽丫鬟說中午四姑娘送來的薄餅大奶奶吃了個乾淨,甄煥忙令小廚房照做了,誰知虞氏只嘗一口就放下了。
為了妻子和肚裡孩子,甄煥再不待見這個妹子也只得厚顏求了來。
對這個哥哥,甄妙心中無感,自然無喜無怒,聽他一說就命丫鬟拿來筆墨,直接寫了做法遞過去。
“多謝四妹了。”甄煥僵著臉道。
甄妙直接無視,端了茶。
甄煥有些尷尬的離去。
紫蘇跟了甄妙這些日子,雖然面癱,甄妙也沒嫌棄,有好吃的還記得賞她一份,多少有了些主僕情誼,忍不住道:“婢子多嘴說句不該說的,姑娘對大爺,何不和軟些,日後,總是要仰仗大爺的。”
媳婦在婆家硬不硬氣,要看娘家,而娘家給撐腰的就是弟兄了。
甄妙眯著眼笑。
她能仰仗誰呢,鎮國公府比建安伯府門第高了許多,大哥是三房的不能襲爵,至今還在讀書,而鎮國公世子已經在親衛軍中任職了。
想起那雙滿是仇恨厭惡的眼睛,甄妙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一想起來心裡其實怕的不行,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儘量把現在的日子過好。
說到底,她誰都仰仗不了,也沒人讓她仰仗。
前世她上學比旁人早了幾年,到這裡時不過二十來歲,那種甜蜜的愛情還沒嘗過,有些好奇,卻也並不是特別嚮往。
要知道她那二十年可是過得樂顛顛的,她現在不求那個男人的喜愛,只要讓她安穩的活下去就好了。
之後的日子風平浪靜,甄妙每日抄抄佛經看看書,偶爾弄些美味打牙祭,又過了個端午節,很快天就熱了。
三夫人溫氏想著兩個女兒許久沒出門,很快今年一個明年一個都要出閣了,就帶著姐妹二人去寶華樓看首飾。
寶華樓是京城最好的銀樓,母女三人坐在二樓包間裡興致勃勃的挑選首飾。
小半個時辰後溫氏的貼身丫鬟錦屏進來,附在溫氏耳邊說了幾句。
溫氏臉色微變,站起來道:“妍兒,你和妙兒先在這裡挑選,喜歡的就記下讓銀樓送到府裡去,挑完娘若是還沒回,你們就自行回去,可不要在外頭多呆。”
姐妹二人互視一眼,齊齊稱是。
只是待溫氏一走,甄妍就支開丫鬟對甄妙道:“今日母親帶的畫壁出來,錦屏是留在家裡的,她這時過來恐怕有什麼急事,我不放心母親跟去看看,你別亂走。”
甄妙覺得溫氏沒帶她們去,恐怕是不想她們知道,只是二姐自幼是有主意的,她也攔不住,剛要點頭卻覺脖頸一涼。
她不由向窗外望去。
一個藍衣青年坐在馬上,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那感覺,就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逼在脖子上,只要一動,就會血流如注。
是他!
明明是俊朗如清風明月的男子,悄然坐於馬上駐足街頭,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娘子放慢了腳步。
還有大膽的小娘子抓起籃子中的櫻桃擲去,他端坐不動,櫻桃砸在衣角流出鮮紅的汁液。
衣角被汁液染濕,隨風揚啊揚,像是風乾了的一抹暗血。
甄妙心一緊,砰地一聲取下了支起窗子的叉竿。
甄妍駭了一跳:“四妹,怎麼了?”
甄妙抓住甄妍的衣袖,聲音有些抖:“二姐,帶我一起去。”
她怕留下來,那個男人會忍不住上樓掐死她。
他的眼神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甄妍怕跟不上溫氏,無意糾纏,立刻允了甄妙的要求,二人帶好帷帽匆匆下樓。
出了寶華樓,街上人群熙熙嚷嚷,那清冷如高山白雪的男子早已不見。
甄妙大松一口氣,緊跟著甄妍寸步不離。
以後再也不出來了好不好,外面太危險了,她要回家!
溫氏七拐八拐,進了一個胡同,在一座民宅前停下來。
“給我踢門!”
今日因為帶了兩個女兒出來,溫氏特意帶了幾個身材壯實的婆子,此時正派上用場。
砰地一聲,大門就被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踢開了。
溫氏沖了進去,不一會兒就傳來男女的驚呼聲。
接著是男人的怒吼聲:“溫氏,你這潑婦,不要鬧的太過分!”
“啊,我過分?你半點體面都不講,養個外室在這裡是怎麼回事?真當我是死人啊!來人,給我把那賤人狠狠的打!”
“誰敢,我告訴你溫氏,婉娘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今日,今日我是再不怕你鬧了!”
胡同口漸漸有人圍觀。
甄妍狠狠跺腳。
她早就察覺父親的異樣,怕將來鬧出事端來這才提醒了母親,卻不想母親這樣沉不住氣,把事情鬧成這樣。
正常的主母,難道不是該悄悄勸了夫君把人接回來,日後搓扁揉圓還不方便?
甄妙揉了揉額頭,看圍觀的人都是小老百姓,應該不知道父親的身份,微鬆口氣,卻也明白不能再拖,拉著甄妙走了進去。
見兩個女兒進來,三老爺和溫氏同時愣了。
隨後三老爺更加暴怒,指著溫氏罵:“潑婦,你,你竟然還帶了——”
甄妍忙道:“父親,您是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曉麼?”
三老爺如戳破的皮球,禁了聲。
甄妍長眉一挑,掃一眼僕婦們:“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請婉姨娘回府!”
一群人離去,來得快去的也快,尋常百姓並不知道這裡住了何人,來捉/奸的又是哪家貴婦,只是興致勃勃議論著,為平淡生活添了點談資。
可這件事還是很快在上層傳開了,速度快的令建安伯府措手不及。
說的很是難聽,建安伯府的三夫人去捉老爺的奸,還帶著兩個女兒!
老夫人氣的心口疼,連道幾聲孽障,長歎道:“這是有人在算計我們伯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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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招了三老爺的長隨甄安問話,只問出那婉姨娘是楚瀟閣的清倌人,三老爺去了幾回就把她贖身,養了外室。
這事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上層貴族們私下裡玩樂,民不舉官不究。
可事情壞就壞在因為三夫人帶著女兒去捉/奸,三老爺逛青/樓的事傳得滿城風雨。
禦史一個摺子遞上去,三老爺這芝麻大的閒職就被革了。
三老爺成了個白丁,三夫人也成了三太太。
看著跪了滿地的人,老夫人氣得手直抖:“來人,給我把這賤人拖下去打死了事!”
“老爺——”婉姨娘小臉煞白,惶恐的喊著看向三老爺。
三老爺眼中閃過心疼,竟一改往日的懦弱,鼓起勇氣道:“娘,您就看在那未出生的孫兒份上,饒了婉娘吧。”
老夫人啐了一聲:“畜生,你還敢開口!”
可到底沒再說把人拖下去。
兩個婆子架著婉姨娘不動。
婉姨娘忽然嗯的一聲,捂著肚子緩緩蹲下去。
“婉娘!”三老爺嚇了一跳,忙撲了過去。
素來潑辣的三夫人今日有種反常的安靜,幾乎是冷笑著看著三老爺的舉動。
甄妍臉色一直是白的,和甄妙一起跪在三夫人旁邊。
“罷了,把她帶下去找個大夫看看,在生產前,別讓她出房門一步。”老夫人擺擺手。
見婉姨娘要被帶下去,甄妍挺直了身子,接著重重磕了一個頭:“祖母,請容孫女說幾句話。”
老夫人看她一眼:“二丫頭,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大錯?”
甄妍抬起頭來,聲音像冰晶一樣:“妍兒知道,妍兒一時糊塗,害了父親母親,也害了妹妹,更令伯府蒙羞,所以祖母無論怎麼處置妍兒,妍兒都心甘情願。只是有一句話妍兒不得不說。”
“什麼話?”
甄妍抿了唇,一字一頓道:“婉姨娘不能留!”
“什麼!孽障,你知不知道在說什麼!”三老爺火冒三丈,幾乎是跳了起來。
老夫人抄起小桌子上的碟子就砸過去。
碟子砸偏了,切成薄薄一片的西瓜卻糊了三老爺滿頭滿臉。
“你給我跪下!”老夫人厲聲道。
對老夫人的話三老爺不敢不聽,一雙眼卻死盯著甄妍。
甄妍仿佛沒有察覺三老爺的目光,繼續道:“祖母,原本孫女以為婉姨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這才帶回了府。誰想她是,是……這樣的身份,進我們伯府的門,還要生兒育女,是要滿京城的人都笑話麼?”
說到這裡極為輕蔑的掃了婉姨娘一眼:“更何況,她這樣的身份,孩子到底是不是父親的還未可知……”
“老夫人,妾跟著老爺時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這樣汙妾,妾情願一死以證清白!”婉姨娘說著掙紮開婆子的束縛,一頭向牆壁撞去。
兩個婆子自然不敢讓她撞牆,忙死死攔住。
甄妍冷笑一聲:“祖母,無論如何,孫女絕不要一個從青/樓女子肚中爬出來的弟妹,若是如此,孫女也沒臉嫁到侍郎府,情願青燈古佛一輩子!”
“你!”三老爺恨不得把女兒的嘴堵上,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在甄妙記憶裡,三老爺一直有些懦弱,被潑辣的三夫人管得死死的,這樣橫眉怒目的樣子還是頭一次見。
再瞥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婉姨娘,果然每一朵小白花的身前,都有一個自以為是的大英雄護著麼?
“娘,是媳婦蠢鈍,媳婦自請下堂,只求您好好照顧媳婦的三個兒女,別把二丫頭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三夫人眼神都是灰暗的,重重磕了一個頭。
老夫人變了臉色:“胡鬧,你們一個個的,還嫌鬧得不夠麼!”
甄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呃,事情有點複雜,她得好好捋一捋。
這貨一思考,就煩了老毛病,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當豬蹄啃著。
老夫人那眼風正四下掃射著,見到甄妙那模樣胸口一滯,斥道:“四丫頭!”
甄妙忙往前湊了湊:“祖母,孫女有件事不懂。”
“呃?”老夫人挑挑眉。
“祖母,如果孫女把您最喜歡的花瓶打碎了或者丟掉了,您很生氣,會氣得要打死孫女或者把孫女趕出家門麼?”
老夫人氣笑了:“當然不會,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問,一個花瓶而已,祖母再稀罕也就是個物件,還能為了它這樣罰你麼?若是如此,祖母成什麼人了,不但讓旁人戳脊樑骨,就是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要怪祖母刻薄啊!”
甄妙看了三老爺一眼,滿是不解:“所以孫女才納悶啊。妾通買賣,貨物耳,因為她,姐姐要青燈古佛,母親要自請下堂,這樣的麻煩人,為何不賣掉呢?難道她腹中的孩兒,比大哥、二姐還要稀罕麼?”
她這樣就事論事,輕飄飄的說出來,卻理直氣壯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心中一凜,忽然想通了。
不錯,建安伯府雖然男丁稀少,先不說婉姨娘腹中是男是女,就算是男丁又如何,一個風塵女子所生的孩子,白白拖累了其他孫子孫女。
人丁興旺,是為了互相扶持,好讓家族更加繁盛,可是這個孩子的出生帶來的只會是恥辱和內鬥,是亂家的根源!
“帶下去吧。”老夫人想看著家族枝繁葉茂的天性到底被理智壓過,看一眼王嬤嬤。
王嬤嬤會意:“是。”
“娘,不能啊,婉娘腹中的是兒子的骨肉,您的孫兒啊!”三老爺緊緊摟著婉姨娘。
老夫人不為所動:“浩哥兒、妍兒、妙兒才是你的骨肉。”
“老爺,老爺救救妾啊——”婉姨娘哭得再婉轉哀怨也沒頂用,被拖了出去。
三老爺心疼的臉色鐵青,終究沒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的處置下來,三老爺請了家法被禁足,三夫人同樣被禁足,甄妍和甄妙則被罰去跪祠堂。
夜間祠堂陰冷,姐妹二人靠得極近。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自從跪下就一直沉默著的甄妍,忽然道。
甄妙眨了眨眼。
甄妍似乎想尋個宣洩的途徑,自顧自的說下去:“是我,是我多嘴提醒了娘,娘這才盯著父親,還是我自作聰明要去跟著娘,還把你帶了去,結果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還連累了你的名聲。呵呵,我只想著娘容易衝動,卻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自己能解決一切——”
見甄妍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整個人都似魘住了,甄妙忙抓住她的手:“二姐,你才比我大兩歲呢,已經好厲害了。有心算無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
甄妍回過神來,眼中閃過冷光,喃喃道:“不錯,你說是誰在算計我們伯府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二章 誤會
莫名其妙的,甄妙就想到了那日在寶華樓的驚鴻一瞥。
見甄妙神色有異,甄妍問道:“四妹,怎麼了?”
甄妍猶豫了一下道:“那日我們在寶華樓挑選首飾,娘剛走時,我無意中瞥見了鎮國公世子。”
甄妍一下子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
“我也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好巧合。”甄妙不敢把話說的太滿。
她心中,卻總感覺此事和鎮國公府有關,畢竟鎮國公世子在落水時是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想來是極不滿這樁親事的。
若是建安伯府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那邊提出退婚也就沒人說三道四了。
甄妍瞬間也想到了這些。
她雖不知道甄妙曾被鎮國公世子掐脖子的事,卻也能料到對方對這門親事不滿。
“這件事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我派人查查。”甄妍叮囑道。
“也不告訴祖母麼?”
“無憑無據的,鎮國公府和伯府又是這樣的關係,事情還沒個定論告訴祖母做什麼。”
“嗯。”甄妙點點頭。
她知道這位二姐自幼幫著溫氏理家,心腹很是有幾個的,說不定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人脈。
不像她,就一個面癱丫鬟,還是老夫人派遣的。
有了一個模糊的方向,再查起來就順利多了。
甄妍想起兩個多月前之所以留意起三老爺,是因為逛園子時無意中聽修剪花枝的兩個婆子議論了幾句。
把兩個婆子的底細查了個底翻天,發現一個姓趙的婆子有個娘家侄女是在鎮國公府廚房做事的。
三老爺以前被溫氏管得緊,鮮少去喝花酒的,甄妍再招來甄安盤問,甄安回憶起三老爺數月前去楚瀟閣,是一位同僚的宴請。
大戶人家打探消息自有一套,甄妍派心腹出去打探。
京城中對建安伯府的議論還沒有消除,更有風聲傳出來鎮國公府打算退親,下人們看三房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老夫人那天雖是聽進了甄妙的話,事後對三房的兩個姑娘卻待見不起來,每日請安都是淡淡的,早早就把人打發走。
甄妙卻像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幹嘛,天氣漸熱,她做了些蓑衣黃瓜。
把做好的蓑衣黃瓜分盒裝好給各房送去,親自提了一份獻給老夫人,接著去了甄妍那。
甄妍苦夏,又有心事壓著,幾日光景就清減不少,食欲不佳,卻就著甄妙送來的黃瓜連吃了兩個小餅子。
甄妍端詳著臨窗放置的繡架:“二姐,你繡得這喜鵲登梅圖,是打算做屏風麼?”
“嗯。”甄妍飽餐一頓,覺得心情暢快許多。
“二姐的繡活兒越來越精緻了,將來往廳裡一擺,不知多少人要誇的。”
這說的,自然是等甄妍出嫁後的事。
甄妍面上並無多少喜色,只是道:“四妹也該繡著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甄妙點頭:“嗯,繡著呢。”
雖然不知道這親事到底會不會生變故,或者日後過得如何,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姐妹二人正閒聊著,蓮葉探頭,看了甄妍一眼。
甄妍會意,起身道:“四妹先坐坐,我去去就來。”
到了隔間,蓮葉低聲道:“姑娘,小四回來了,這是給您帶的信兒。”
甄妍接過來拆了,裡面的內容讓她變了臉色。
當日宴請三老爺幾人的那個同僚,有一個妾是鎮國公府去年剛放出來的丫鬟。
再想想兩個花匠婆子的議論正是甄妙和鎮國公世子親事定下後不久,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麼!
甄妍滿臉怒意的回了屋。
“二姐,怎麼了?”
甄妍氣怒欲言,又生生忍住。
三老爺那事已經發生了幾日,鎮國公府那邊並沒有傳來什麼動靜,若這門親事繼續,她說了豈不是白令妹妹懊惱。
一旦存了這個心結,等嫁過去心中有了怨氣,再想和世子相處好就更難了。
便是甄妍也不得不承認,當時是妹妹做得不對,對方此行雖有些刻薄,也是有個源頭的。
依她看,甄妙性子越來越討喜了,嫁過去好好相處,說不得能改了最初的壞印象,可若是甄妙心裡也有不滿,兩個都心存不滿的人卻是會越過越離心了。
“是兩個小丫頭子吵起來了,都是不讓人省心的。”甄妍無奈笑道。
甄妙便沒有多問。
可過了會兒,就有沉香閣的小丫頭跑來道:“姑娘,老夫人讓您過去。”
“祖母找我有事?紫蘇呢?”甄妙站起身往外走。
她屋裡至今只有一個大丫鬟紫蘇,今日出門也只帶了兩個小丫頭
小丫頭期期艾艾的道:“紫蘇姐姐塞給傳話的阿綢姐姐一塊碎銀子,聽阿綢姐姐說是鎮國公府來人了,紫蘇姐姐命婢子來給姑娘傳信,她先一步去甯壽堂了。”
“呃。”聽小丫頭這麼一說,甄妙心中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覺,抬腳往外走。
“四妹。”甄妍把她叫住,“我跟你一起去。”
“二姐,祖母叫了我,你還是別去了。”
甄妍一臉堅定:“不,我跟你去。”
姐妹二人攜手去了甯壽堂。
紫蘇守在外面,見了甄妙快步迎上來跟在她後面,低聲道:“姑娘,是鎮國公府的教養嬤嬤。”
甄妙聽了還沒有如何,甄妍卻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怒火上湧。
來的是教養嬤嬤,那就沒有退親,可是一個伯府的姑娘,卻要未來婆家的教養嬤嬤來管教,這實在是太打臉了。
果然一進屋,發現老夫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她下首的小杌子上坐著個穿藏青色衣衫的婦人。
那婦人容長臉,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見姐妹二人進來站了起來。
“孫女給祖母請安。”姐妹二人齊聲道。
見甄妍一起過來了,老夫人有些意外,卻不好多說,抬手命二人起來,忍著羞惱對婦人道:“楊嬤嬤,這是我兩個孫女,二丫頭妍兒,四丫頭妙兒。”
什麼時候,府中的姑娘讓一個婆子說三道四,可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四丫頭若是被退了親,就真的毀了。
聽了老夫人的介紹,楊嬤嬤審視的目光就落在了甄妙臉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三章 善緣
“楊嬤嬤好。”甄妙微微福了福,聲音輕柔,隨後大大方方的回視。
老夫人暗暗點頭,四丫頭倒是沒有失態,再怎麼樣,她是主,來人是僕,低眉斂目的難免讓人笑話小家子氣。
楊嬤嬤側身避開,接觸到甄妙純淨如水的眼神,心中微怔。
那麼多甄四姑娘的傳聞,她心中早已對四姑娘什麼樣有了個勾畫,卻沒想到真人和她想像的有那麼點不同。
這樣一想,心中頓時有了幾分好奇。
“四姑娘好,老奴是奉了老鎮國公夫人的吩咐來伺候姑娘的,還望四姑娘不要嫌老奴嘴拙手笨。”
面對這種情況,接受了無疑是恥辱,開口拒絕,對方是代表著老鎮國公夫人,也不合適。
甄妙覺得這次沒時間讓她好好捋一捋了,福至心靈想起一句話:若是有人說的話讓你不想回答或者不會回答,那就保持微笑,讓會回答的人回答好了。
於是這貨淡淡一笑:“楊嬤嬤客氣了,長輩的事,我聽祖母的。”
老夫人大奇,心道誰說四丫頭落水後沒有以前伶俐了啊,簡直是有眼無珠!
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應對了。
楊嬤嬤亦是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於是甄妙笑得更淡定了,心中小人卻捶地道:“別看我啊,你們該幹嘛幹嘛,這樣笑太他媽累了。”
老夫人終於接話道:“楊嬤嬤太過謙了,京城誰不知道您是曾經伺候過太后的,伺候四丫頭這種話可萬萬說不得,太折煞她了。”
“四姑娘到了哪兒都是主子,老奴在哪兒還是奴才,老夫人這麼說才是折煞老奴。”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交鋒十數回,老夫人漸感無力。
這老嬤嬤,不愧是在宮裡混了那麼多年放出來的,說話真是滴水不漏,寸步不讓。
步步緊逼之下,老夫人暗歎一聲,剛想不情願的點頭,就見甄妍對著楊嬤嬤端正一福:“楊嬤嬤,請恕我失禮了,母親那邊有點急事要向祖母稟告,就讓四妹陪您稍坐片刻。”
說完沖老夫人伸出手。
老夫人就勢把手遞給甄妍,道聲失禮,由甄妍扶著轉進了內室。
剛坐定,幾乎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笑道:“二丫頭,還是你機靈。”
甄妍臉色無比鄭重:“祖母,孫女是真有事。”說著把字條遞了過去。
老夫人納悶的打開,見上面歪歪扭扭一些字,是幾個人名和關係圖。
“這是?”
“父親、婉姨娘、楚瀟閣、請喝酒的同僚、妾、鎮國公府的丫鬟。祖母,孫女覺得這是一條線,連起來的結果,就是父親丟官,伯府名譽受損。”甄妍說著,聲音更冷,“這一次若不是祖母快刀斬亂麻把婉姨娘解決了,以後還不知道惹出多少事來,那鎮國公府就不是派教養嬤嬤來,而是名正言順的退親了!”
對方真是算准了,知道建安伯府子嗣稀少,等婉姨娘懷了三月身孕才在恰當的時候把事情爆出來,料定老夫人捨不得婉姨娘肚中的孩子。
只是四妹一番話,歪打正著改變了老夫人的想法,這也是天無絕人之路了。
老夫人斂了笑:“這事,你可有證據?”
甄妍搖頭:“孫女並沒有切實證據,卻知道很多事過程並不重要,結果才最說明問題。”
說著把自己當初怎麼無意間聽到僕婦談論三老爺的反常,事發那天甄妙怎麼無意間看到世子這些都細細說了一遍。
“冤孽,真是冤孽,鎮國公世子就這麼嫌棄四丫頭?”老夫人連連歎氣。
她最擔心的,是老鎮國公夫人那些女眷會因為這些事挑剔四丫頭,卻沒想到鎮國公世子對四丫頭厭惡到這種地步。
先前在水中想要掐死四丫頭還可以說是一時衝動激憤,可這樣處心積慮的要退親,卻實在令人心寒。
這鎮國公世子心狠的哪像個少年郎啊,特別是四丫頭容貌還是頂尖的。
“祖母!”甄妍撲通一聲跪下,“這門親,不如不結了吧。”
老夫人神色頹然:“這世道,做人難,做女人更難,你四妹經不起這些磋磨了,我們伯府也經不起,她是定要嫁的。”
說到這裡嘴角抿了起來:“只是他們鎮國公府欺人太甚,這樣挖了坑讓我們跳,總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就是糊塗的。”
“二丫頭,扶我出去。”
祖孫二人折返,發現甄妙正興致勃勃的向楊嬤嬤介紹蓑衣黃瓜的做法,楊嬤嬤居然還嘗了一口,吃的可不就是甄妙早上剛送過來的。
這是神馬情況?
老夫人覺得她那口氣又憋在喉嚨裡了。
轉念一想,四丫頭無論如何是要嫁過去的,能結個善緣也是好事,又把那口氣壓下去,咳嗽一聲。
“祖母,您回來啦。”甄妙聽到動靜回眸一笑,很是自然的站起快步走去,挽住老夫人另一隻胳膊把她扶回座位。
楊嬤嬤看著甄妙行事暗暗點頭。
大方有禮又不失純真,對長輩的恭敬也是自然流露,這樣的小娘子,怎麼也不像做出那種事情的人啊。
出自鎮國公府,對落水的內情比旁人清楚,楊嬤嬤就想,莫非是這位四姑娘對世子情根深種,才情不自禁做出那番舉動?
她在宮中那麼多年,自認看人還是很准的,怎麼看,覺得甄妙也不像傳言的那樣為了攀高枝使出那種手段的人。
於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看向甄妙的眼神就多了一絲隱晦的憐憫。
見慣了為權力地位使手段的女子,純粹為了感情,雖然與理不容,宮中打滾多年的楊嬤嬤卻莫名多了幾分寬容。
“楊嬤嬤,我這裡還有封信要帶給老鎮國公夫人,那些小丫頭毛毛躁躁的我都不放心,還得勞煩你帶回去。”老夫人自衣袖中抽出一封描金信箋。
楊嬤嬤敏銳的察覺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就應了下來。
等楊嬤嬤一走,甄妙看著老夫人咬了咬唇:“祖母,父親的事,是不是和鎮國公府有關?”
“你這丫頭怎麼亂說,哪有的事。”老夫人道。
這也是她和甄妍心照不宣的決定,甄妙知道的少些,將來嫁過去或許還能過得更好。
甄妙理所當然的道:“因為鎮國公府想退親呀。”
這事,她連捋都不用捋,兩次見鎮國公世子,他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老夫人卻覺得這丫頭聰慧的過頭了,歎口氣,把事情細細講給她聽。
甄妙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心中暗道:艾瑪,原來情況這麼複雜,不行了,她得好好捋一捋,順便給那個混蛋點根蠟!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四章 投井
六月的天氣已經很熱,到了日落時分燥熱依然不減,青雀巷外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
到了高懸鎮國公府的鎏金牌匾前,鎮國公世子羅天珵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向門口走去。
到了世子居所清風堂,一個高挑豐滿的俊俏丫鬟忙迎了出來,滿臉的笑:“世子,您回來了。”
目光不由落在了羅天珵身上。
他一路疾行回府,一身勁裝早就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緊緊裹在身上,顯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
那丫鬟瞬間羞紅了臉,卻沒移開眼,一雙水杏眼反而深深凝視著眼前青竹般挺拔的男子。
心道世子這幾個月來好像大不一樣了,以前好似要瘦弱些……
感覺到丫鬟露骨的目光,羅天珵眉毛一皺,淡淡道:“去準備些熱水,我要沐浴。”
“噯。”丫鬟應著,轉身去準備熱水,心裡飄得像走在棉花上,一顫顫的。
她兩年前就被世子收用過的,世子年少力壯,那事兒自然少不了。
可這幾個月不知怎的,世子忽然就不近她的身了。
像她這種身份,世子夫人沒進門前,抬姨娘是不可能的,唯一依仗的就是世子的寵愛,若是這寵愛沒了,到時候恐怕就隨便被打發嫁了人。
令她稍稍安心的是,另兩個被世子收用過的丫頭也沒佔先。
“綺月姐姐,綺月姐姐,水已經好了。”小丫鬟雲燕連喊了兩聲,綺月才回過神來。
“好就好了,鬼叫什麼,還不趕緊抬到淨房去。”
看著兩個小丫頭把水抬到淨房,親自試了水溫,綺月眉眼含笑的去請世子,卻見到岫風正給世子遞茶,當下來了火“喲,岫風,不是受了涼,歇著了麼,現在跑出來做什麼,當心把病氣過給世子。”
岫風長得嬌小玲瓏,卻並不示弱:“綺月姐姐,妹妹一個奴婢,身子哪那麼嬌弱,早就好了。”
說著柔若無骨的身子向羅天珵偎去,聲音嬌軟:“世子,讓婢子伺候您沐浴吧。”
一雙修長如竹的手把她推開:“不必了,出去。”
岫風頓時愣在那裡,眼中噙了淚,將落未落的,煞是惹人憐惜。
羅天珵卻視而不見,大步向淨房走去。
綺月沖岫風無聲冷笑,搖擺著身姿快步走去:“世子,婢子去服侍您。”
豐腴的身子就靠了上去。
以前世子沐浴時也不是沒有荒唐過,今日,她定要把世子的心收回來。
羅天珵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一個側身避了過去,綺月一個趔趄額頭就撞到了門框上。
“噗嗤。”剛才還在落淚的岫風笑出聲來,觸到羅天珵冰寒的目光立刻噤了聲。
“我的話你們沒聽見麼,出去!”
他一雙眸子亮如寒星,沒有一絲溫度,兩個丫鬟都是懂得眉眼高低的,再不敢反駁,不情不願的向門口挪去。
“等等。”羅天珵嘴角噙著冷笑,盯著兩個丫鬟。
二人同時轉過身來,俱是一臉驚喜。
羅天珵涼涼的話卻傳來:“以後你們兩個不許進我的屋子。”
“世子!”二人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羅天珵淡淡道。
綺月握了拳,指甲嵌在手心裡,腳跟釘在地上一動不動,正想說些什麼,就見岫風撲了過去,緊緊抱著羅天珵大腿哀求:“世子,您,您這是怎麼了,您以前還說過,最愛婢子的這雙小腳,會疼惜婢子一輩子的,莫不是外面有狐媚子把您纏住了,這才把姐妹們當成了擺設——”
“夠了!”羅天珵一腳把岫風踢開,毫無憐香惜玉之情,“本世子的事,也是你一個奴婢可以管的?既然你自己不想走,那就讓人送你出去。來人,把岫風送出府去!”
重生回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以前的事。
前世的他,到底有多蠢,才被他的好二叔引著養成了個只會附庸風雅,吃喝玩樂的廢物!
有婆子進來拖岫風。
岫風拼命掙脫:“不,世子,您不能這樣對婢子,婢子今日就是死也不出去。”
羅天珵瞥了一眼在腳下哀求的岫風,淡淡一笑:“是麼,那你就去死好了。”
說著頭也不回的向淨房走去。
“世子,世子!”岫風聲嘶力竭的喊著,見羅天珵的背影消失,發瘋的掙脫婆子,向門外跑去。
兩刻鐘後,羅天珵穿上乾淨衣服從淨房走出,坐在榻上拿起一本書冊看著。
管著清風堂內務的婆子進來,神色有些惶恐:“世子,岫風投井了。”
羅天珵眼睛都沒從書冊上移開,淡淡問道:“呃,死了麼?”
“救上來時已經沒氣了。”婆子心中一凜,恭恭敬敬的道。
心中覺得世子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世子喜歡吟詩作對,彈琴下棋,對小丫頭們更是溫文爾雅,是京城有名的貴公子。
可這幾個月她冷眼看著,那些怡情養性的物事世子碰都沒碰過,經常三五天才回府一趟,也不知整日在做些什麼。
這倒也罷了,那幾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天天在面前晃,竟再沒沾過身。
她是過來人,知道嘗過滋味的年輕男子想要把持住有多難。
世子莫不是因為那次落水,心中不滿親事的緣故?
婆子心中嘀咕著,暗啐了一口。
呸呸呸,還是大家閨秀呢,做出這等子沒臉皮的事來,害得世子轉了性子。
“死了就把人拉出去埋了,賞她老子娘十兩銀子。”
羅天珵聲音不大,婆子卻一下子醒了神:“是,對了世子,老夫人那邊傳話來,讓您過去一趟。”
“知道了。”羅天珵眼睛盯在書冊上,淡淡道。
婆子忙退了出去。
良久,羅天珵才把書冊放在一旁,想起岫風的死嘴角勾了勾。
真沒想到,這丫頭就這麼死了。
上一世,就是這丫頭被二嬸買通,在祖母的孝期偷偷換了避子湯,結果有了身孕傳揚開來,讓他名聲掃地。
如果說因為落水和那個淫婦訂了親是他一切悲劇的伏筆,那這件事就是悲劇的正式開端。
這個步步算計的家,沒了她還會有別人,甚至是打著喜歡他的名號,卻為了各種利益做出置他於死地的事來。
羅天珵嘲諷的笑笑,起身向怡安堂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