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錄仙 -【穿越之富貴閒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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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16 AM


第四十五章:習武

  關於薛錦蓉的異常姐倆也沒去深想,估計八成也是大房裡的一些陰私之事,相較起來,姐倆還是更關心今晚的魚湯味道如何。

  在貫徹薛錦顏的指導方針下,小廚房裡的廚娘在魚湯裡不斷加了醋,又加了糖。薛錦繡喉嚨處咕嚕了一下——這還能喝嗎?終於待魚湯煮好後,薛錦繡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視死如歸地抿了一小口進去,待魚湯滑過舌尖,薛錦繡很是驚奇:「味道還不錯啊。」

  薛錦顏得意的哼了聲:「醋掩蓋了魚的腥味兒,糖讓魚的鮮味兒更濃。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呢。」

  薛錦繡吐了吐舌頭:「阿姐,不帶這麼吹噓自己的哦。」

  薛錦顏瞥了她一眼:「吃魚的時候不許說話!」

  薛錦繡:「……」哎,暴力啊暴力。

  用過晚膳,趁著方氏心情好,薛錦繡將趙媽媽手裡的茶搶了過來,顛兒顛兒地遞到方氏跟前:「阿娘喝茶。」

  方氏唇角微揚,笑道:「你這機靈鬼,又打著什麼壞主意呢?」

  薛錦繡討好地站在她跟前:「阿娘,你看我和阿姐今兒釣了這麼多的魚,還剩了許多。唔……我想送幾條給俞姐姐也嘗嘗。」

  「你倒是有心了。」方氏放下茶杯:「紅袖,你讓廚房裡的娘子挑幾條肥嫩的,送去吧。」

  薛錦繡一愣,連帶著一旁裝作繡花樣的薛錦顏也抬起了頭。姐倆皆瞪著大眼,嘴巴微張,模樣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大小型號上有所區別。薛錦繡立刻就不幹了,連忙到方氏跟前:「阿娘,你說過了,這送禮要得親自上門才顯得有誠意嘛。」

  方氏忍著笑,仍舊是一本正經的神色:「我有說過這話嗎?」

  薛錦顏道:「那就是爹爹說的!」

  「對對對!」薛錦繡連連附和,「就是前陣子爹爹帶我去外面逛鋪子的時候說的。爹爹說,這親戚朋友呀,就要多走動才親近呢。」

  說完,姐倆一起可憐巴巴地望著方氏。方氏微搖著團扇,笑盈盈道:「得了得了,不就是想出去玩麼。便准了你們了,否則和你們爹爹比起來,我這個做娘的反而成了惡人。」

  「怎麼會呢,阿娘最好了。」薛錦繡趕緊拍馬屁。

  方氏本意也想讓薛錦顏鬆快兩天,畢竟這段日子她也發現自己將女兒逼得有些緊了。

  得了假,姐妹倆便給馮府遞了帖子,俞淑君也閒著快要發霉了,正打算要請她們來了,如今看到了名帖,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早早的就在府裡收拾起來。

  去馮府算是輕車熟路了,薛錦顏對這樣的散心方式感到很滿意,薛錦繡卻坐在馬車裡琢磨著下次能不能去更開闊點的地方。古代大家閨秀就是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是活生生把人給逼成了奼女。雖然薛錦繡穿越前也算是個半吊子的宅,但那是屬於隨心所欲型的,她想出門就出門,想逛街就逛街。以前攢攢錢還能出個遠門玩,如今成了富二代,連出個門都要打報告!如今……哎,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馮府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多大變化。只是這一次,安哥兒卻沒有跟在俞淑君身邊。薛錦繡有些好奇,俞淑君大約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道:「安哥兒就在府裡呢,不過現在要跟著師傅學武,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陪著阿繡你玩了。」

  薛錦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什麼叫陪著她玩啊,安哥兒一直都是屬於自娛自樂的好麼!以前一個小玉球能讓他玩上個半天,後來一個九連環同樣如此。唔,薛錦繡摸了摸腰間的小荷包,臉上浮現出一抹賊賊的笑意,這次她帶來了一個新玩意。

  「安哥兒要開始習武了麼?」薛錦顏倒是有些詫異,「他還小吧。」

  俞淑君一副就屬你懂我的眼神看著她,同樣感歎道:「可不是嗎!不過師傅說就是要從小練才行,我見他好像也學的挺開心的,就隨他去吧。」

  薛錦繡腦中已經開始浮現各類不著調的武功:九陽神功,九陰真經,六脈神劍,凌波微步,癸花點穴手……

  「能去看看麼?」薛錦繡眨著大眼睛,頗有些好奇。

  俞淑君大方道:「跟我來。」

  四月份的天,還不算太熱。不過安哥兒已經在太陽下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了,汗珠順著額頭滑向下巴滴落在地上的……宣紙上?

  「那是做什麼?」薛錦眼頗為納悶。

  俞淑君神色有些扭曲:「這是規矩,要等地上的張紙全部被汗水打濕了,才能休息。」

  「啊?!」薛錦繡嚷了一聲。誰料聲音太大,驚動了那邊的師徒二人,安哥兒身旁那個高大個子側目過來,薛錦繡連忙又竄到假山後面了,透著假山的小洞,悄悄看著。

  薛錦顏頗為無語地看著她,單手又將她從旁邊拽了出來。薛錦繡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兩聲。俞淑君已經走了過去,對那高大個子說道:「陳頭兒,今兒難得有貴客到訪,不如讓安哥兒隨我去換身衣裳吧。」

  陳頭兒目光深沉地看著不遠處的姐妹二人,兩個錦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慢了好幾拍。那是一張怎樣的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蔓延到了下巴頦,如蜈蚣一樣爬在半邊臉上。饒是薛錦顏再鎮定,也不由地偏過頭了。而薛錦繡更是將什麼禮數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早早地就將目光移開了。

  陳頭兒卻毫不在意,他早就習慣人們看見他的模樣後的反應。只是看著烈日下的安哥兒,什麼話也沒說。奇怪的是俞淑君竟然一點也不怕他那張臉,依舊站在那裡:「安哥兒,跟我回去吧,阿秀她們來了哦。」

  安哥兒沉默的眼眸突然微動了下,不由抬頭朝假山那邊望去。的確是薛府的小胖妞,為了護短,睜眼說瞎話。她以為當初那番話可以糊弄過去,可別忘了,她舅舅家的老周頭是不可能真的用三斤陳米去換一斤新米,否則他還賺什麼呢?

  「阿秀,你怎麼了?」薛錦顏覺得薛錦繡有點不對勁。

  「啊……」薛錦繡抬起頭,略有尷尬地笑了笑,「這花真好看,入神了。」是她的錯覺的嗎,為什麼她看到安哥兒那雙清澈的眸子時突然有些心虛。對了,上次與他說起舅家粥棚的事,她的確是存了私心,難道被他發現她在言辭間偷換了概念?不過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以安哥兒的年紀,應該不會記得吧。況且這種枯燥乏味的事,小孩子怎麼可能感興趣呢……

  俞淑君又在安哥兒身邊站了一會兒,見安哥兒根本就不為所動,便知道這小子是個死心眼,不到時辰絕對不會離開的。俞淑君長長歎口氣:「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練著吧。我與阿顏她們回屋了。」

  離開了假山那邊的空地,薛錦繡輕輕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別去胡思亂想。便仰起頭,好奇問道:「馮大哥呢?他不跟著一起學嗎?」

  俞淑君突然掩面笑了:「他?他就算了吧!陳頭兒來的第一天,他就被嚇著了,這幾天窩在書房裡真真是足不出戶呢!就怕舅舅一時起了興致,讓他跟著一起學。那膽子,還不如阿秀呢!」

  「表妹,此言差矣!」

  「表哥?」俞淑君驚奇地回過頭,「你倒是捨得出來了?」

  馮意先向薛錦顏她們微微抬手一禮,繼而才回道:「術業有專攻,這武功也不是能隨隨便便的去練得。我若是不出來,顏妹妹送的魚豈不是就進了你一人的肚子!」

  薛錦繡很配合地感歎了一句:「哇,俞姐姐你這麼能吃呀!」

  俞淑君:「……」

  薛錦顏無奈望天:「俞姐姐,阿秀是童言無忌,你別往心裡去。」

  俞淑君大氣的擺手道:「我就喜歡聽小孩子的話,可惜安哥兒是個悶葫蘆。」

  馮意趁機打趣她道:「有個這麼活潑的姐姐,安哥兒的話可不都被你說完了麼。」

  原本薛錦顏還對上次的事情有些彆扭,不過此刻見馮意神色坦蕩,倒是她若繼續計較下去,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便笑道:「俞姐姐不是說有事要與我商量嗎,怎麼這會兒倒是站在門前不動了?」

  俞淑君彷彿被點悟一般,拉著薛錦顏便往屋子裡走,又回頭嚷了一聲:「你也來,可不准再說我不分魚你吃了!」

  馮意樂呵呵地跟了上來,嘴裡還在念叨:「做魚湯麼,記得放點糖。」

  薛錦繡順口就道:「還要加點醋,當然姜絲也不能少,要將魚湯煮到奶白色才是最好的。」

  馮意微愣,不由問她:「阿秀如何知道?」

  薛錦繡微微搖頭歎氣,活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待她一腳跨過了門檻,臉上頓時換上了一個大笑容,馮意心頭一喜,誰料那豆丁悠悠道:「你猜?」

  「嘶……」

  「什麼聲音?」俞淑君納悶回頭。只見馮意一臉扭曲地站在門口,俞淑君不由抽搐了下嘴角,聲音頗低:「這…真是讓妹妹你見笑了。」有個連走路都可以踢到門檻上的表哥,真丟人啊。

  薛錦顏雙眼彎彎如月牙,掩面笑了笑,並未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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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17 AM


第四十六章:萌動

  馮意突然覺得身旁的這位小胖妞一點都不傻。淑君不是說她與安哥兒一樣都是話不多的麼,為什麼他覺得這小胖妞比安哥兒要活潑許多?

  俞淑君她們則早就在窗邊的圓桌旁坐下了。窗外種著四季海棠,杏紅色的花瓣隨著風裊裊落在窗沿之上,房裡的青花瓷瓶裡也插著兩三支桃花兒,雖無薛府奢華,卻顯得一派閒適。

  薛錦顏順手拿起桌上繡到一半的荷包,仔細瞧了瞧。俞淑君不由摸了摸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安哥兒有陳頭看著,舅媽說我也不能這樣閒下去,便讓我繡個荷包給她。我想了想,乾脆就拿著這窗外的海棠描個花樣,但你看這裡,花蕊處怎麼也繡不好,拆拆繡繡好多次了。」

  薛錦顏笑了笑:「這裡應該用打子繡。」說著,便直接繡了起來。銀針翻飛,好似一位身姿輕巧的武林高手,展現自己高超的輕功。俞淑君看得有些入迷,薛錦顏繡的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將那繃面上的花蕊一一繡好,遞了過去:「落繃後記得將它埋在花瓣裡,這樣既少了熏香的濃烈,亦有清淡的花香,正是適合夏天來佩戴。」

  俞淑君接過,輕輕撫著秀面讚歎:「你這手是怎麼弄的,怎麼可以這麼巧!」

  馮意本是站在壁前賞著那副游春圖,聽得聲音不由側目看去,薛錦顏微微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嘴角揚起,露出兩個淺淺的笑靨:「姐姐謬讚了,我也是閒著無事,就愛擺弄這些。」話語間,窗外簌簌風聲,那海棠花瓣片片飄落,馮意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竟不知原來真正的春景就在眼前,又何必往畫裡去尋。

  「咳!」一個煞風景的聲音不適時宜的響起,薛錦繡摸了摸鼻子,「不是說要吃魚麼,還是趕緊想想今兒這魚是烤的好呢,還是炸的好呢,還是紅燒呢?」

  薛錦顏是真拿她沒辦法了,俞淑君倒是開懷一笑:「阿秀說的是正理!不過這魚既然是阿顏和阿繡兩位妹妹釣來的,我呢,又拿出珍藏的果子酒來宴客。所以啊……咱們這頓飯是不請不出力之人的。」俞淑君頓了頓,朝著馮意故意拖長了調子:「你說是吧,表哥?」

  馮意猛地回過神,爽快道:「那我就去廚房給楊媽媽打打下手好了。」

  「咦?這會子不說什麼君子遠庖廚了?」

  「民以食為天,若人人都這般言說,這世上的君子怕是都要餓死了。」馮意說完,便挽了袖子朝小廚房那邊而去。

  薛錦繡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發了半天呆,總覺得有句詩挺應景的,但就是死活想不起來。俞淑君已經拿了一塊花餅遞給薛錦繡:「阿繡來嘗嘗。我那表哥看起來笨笨的,倒是對吃食上十分有心得。這餅子是用桂花與梔子花汁和的面,又加了蜂蜜和香油,裡面的餡兒則是玉蘭花。」

  薛錦繡開心的接過,剛咬了一口,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來!」

  薛錦顏正拿起一塊,納悶道:「你想到什麼了?」

  「素手調羹湯,含羞侍君嘗。」呼……總算是想起來了。

  薛錦顏覺得喉嚨處一緊,嘴裡的花餅噎的她灌了好幾口茶,半響,終是順過氣了。薛錦繡覺得這次玩笑好像開的大了些,怯怯地看著她。薛錦顏拍了拍胸脯,半瞇起眼:「看來阿娘說的不錯,開春了,是該讓趙媽媽來多教教你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詩啊!

  俞淑君笑的合不攏嘴:「阿繡真是太逗了,哈哈,哈哈……含羞侍君嘗,哈哈哈……」

  薛錦顏默默別過頭——她可以說她不認識那個胖豆丁麼!

  「阿繡啊,」俞淑君笑夠了,「這句話是形容女子的,以後別亂用了。」

  「知道了。」薛錦繡老實的點點頭。她總是會選擇性忘記她姐姐雖然只有初中生的年紀,但到底是正宗的古代淑女,又出生在薛府那樣的大家族,對規矩是極為看重的。這種玩笑,萬萬開不得。

  等了半個多時辰,門外的丫鬟進來通稟:「小姐,午膳已經備好了。」

  俞淑君愉快的笑了起來:「快去看看,表哥素來都是動口不動手的,那花餅雖說是他琢磨的,但也只是寫了做法讓廚房裡的人去做。難得這次親自去了廚房,可要好好嘗嘗他的手藝。」

  進廚房和進廚房動手做飯是兩個概念好麼。薛錦繡張了張嘴巴,心中一轉,到底還是閉上了——這個時代男人能進廚房已經很不錯了。

  廳堂裡,馮意已換了一身藍邊白底的衣裳。他生的清秀,卻是身姿挺拔。俞淑君聞著魚湯的香味兒,不免又要與他嬉鬧:「到底還是君子。不過轉眼的功夫,就換了身衣裳,難道是方才在廚房挨著碰著了?」

  馮意正色道:「我只是怕身上的油煙熏了表妹你的鼻子,你卻不識好人心。」

  俞淑君連忙道:「是我錯啦。不過表哥今兒這一身,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句古詩……」正準備說出來,可話至嘴邊偏偏忘記了。這種感覺,頗為難受,讓俞淑君不由地蹙起眉,輕咬著唇瓣。

  馮意唇角微揚,笑道:「前陣子還笑話我背不出書,如今,嗯……」

  俞淑君哼了聲:「我,我是這段時間讀書讀得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要用那一句話來說!唔,那個什麼松,什麼風的……嗯,那個就不錯!」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對!」俞淑君立刻恢復了常色,感激地看著薛錦顏,「妹妹果然是我的知己。我就這麼隨口編的一個謎面,你就能猜出來了。」

  薛錦繡默默擦汗,俞淑君童鞋,你是有多好面子啊。

  馮意卻很是欣喜,目不轉睛地看著薛錦顏:「真的嗎?」

  「假的!」俞淑君截過話去,「阿顏就是跟你客氣客氣罷了。」

  馮意淡淡一笑,溫然道:「表妹又何必打趣我,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哪裡又能和那魏晉的名士嵇康相比呢。」

  「嵇康狂傲,對朋友仗義執言,可最終卻是死於友人之手,豈不諷刺。」

  馮意微怔,沒想到一向嫻靜的薛錦顏竟會有這樣的話語,可此刻他卻也顧不得這話中的尖刺,只那雙漂亮的眸子沉靜如海。

  「那些所謂的名士往往只能獨善其身,有時候連這點都無法做到。名士一詞,不覺太過容易了嗎?所以,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那顏妹妹以為,這世間何人才能當得起名士之稱呢?」

  薛錦顏笑了笑:「依我之見,只有做到自知之明與識人之明這二者的人,才能稱得上是名士。能夠自知便不會困惑,能夠識人才會交到知己,看清小人。不過我也只是讀了幾天閒書,做不得什麼學問,今日說的這些話,公子只當玩笑聽聽就罷了。」

  馮意連連擺手:「妹妹見解獨到,令人佩服。方才妹妹還讓我切莫妄自菲薄,如今看來,妹妹也是一樣啊。」

  「你們再這樣聊下去,這飯菜可都要冷!」俞淑君見不得這般文縐縐的話,剛巧屋外的丫鬟來說安哥兒得了空,現正換了衣裳往這邊來。眾人入了座,俞淑君道:「他倒是來的是時候,正挑著飯點來。」

  安哥兒看起來有些累,精神卻還行。俞淑君有些心疼:「這才學了多少天,便曬黑了。」又指著桌上的魚道:「這是你顏姐姐和阿繡妹妹特地送來的,你嘗嘗。」

  安哥兒點點頭,嘗了一口魚湯,「好喝。」

  馮意不由有些得意,又將自己對魚湯做法的心得細細說了一通,安哥兒卻再沒有接話。馮府吃飯時可沒有食不語這項規矩,無奈今天吃的是魚宴,眾人便也只是稍稍閒聊了幾句而已。

  薛錦繡對安哥兒學武功這種事頗為好奇,畢竟是從現代穿來,武功這種事物對她來說還是相當神秘的。用過了午膳,薛錦繡便嘗試著看看自己能不能從安哥兒嘴裡撬出幾句話來。藉著散步消食的由頭,特意走在安哥兒身邊,小聲道:「我見你學武功這麼辛苦,到底是學的什麼武功呢?」

  安哥兒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薛錦繡有些洩氣,又道:「之前是在院子裡扎馬步吧,是跟著師傅學拳法?」

  安哥兒依舊沒說話。

  薛錦繡無奈了,想讓安哥兒說話,真可謂是一項艱巨的工程!

  「你會釣魚?」

  「是啊……」薛錦繡順口回道。突然,「嗯……?」

  「你說過你喜歡餵魚。」

  「呃……」她什麼時候說過!好吧,這已經不要緊了,關鍵是安哥兒說話了。薛錦繡差點就要跪下來,說一句:謝主隆嗯!

  「你喜歡吃魚麼?若是喜歡,改明兒可以去我哪裡,我院子旁的池子裡養了好多鯉魚。」薛錦繡正說著,突然眼前多出了一個小玉石球,真眼熟啊……

  「禮尚往來。」

  「啊,啊?」薛錦繡有點懵。

  安哥兒見她還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乾脆就將玉石球直接塞到她手裡,快步走開了。

  薛錦繡呆呆地看著手裡突然冒出來的小物件,喃喃道:「按照順序,這應該是三星龍珠了吧……」說著,見安哥兒已經走遠了,連忙追上去嚷道:「安哥兒,那個魚不算,我今天給你帶了,嗯……魔方!」

  安哥兒疑惑地停下腳步,薛錦繡從荷包裡將那個新做好的木製版魔方拿了出來,笑的賊兮兮:「六面統統各只能有一個顏色,你試試,看看要花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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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18 AM


第四十七章:意外

  安哥兒瞧了薛錦繡一眼,笑的如此不懷好意,肯定沒好事!不過心思一想,那奇怪的木盒子左右不過是一個玩意而已,便接了過來。薛錦繡的心思其實很好猜,如果你眼前有一個帥帥酷酷的小大人,八成也會去想要逗他。將面癱逗炸毛,也是一種成就感啊。

  安哥兒是個有耐心的人,接過後還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薛錦繡樂開了花:「不客氣不客氣,你若是拼不出來,直接拆了重裝都行。」

  安哥兒:「……」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那麼神秘?」俞淑君見安哥兒沒有跟上來,不由停下腳步,回頭嚷了一聲。安哥兒走去,給她看了下手中的魔方,俞淑君對這個不感興趣,隨意瞧了瞧,便道:「阿繡怎麼總有那麼有趣的玩意呢?上次那個九連環,我擺弄了好久,也沒理順。倒是安哥兒對這些個物件挺感興趣的。」

  薛錦繡呵呵傻笑。

  薛錦顏道:「府裡的木匠們可被她折騰的夠嗆。」

  「不過如果自己有喜歡的物件,總比乾坐著無聊要強。」俞淑君頗為感歎。

  只不過是說話的功夫,薛錦繡已經看到安哥兒拼出一面了。玩過魔方的都知道,一旦提前拼出了一面,那肯定是玩死了……可大家通常都會提前拼出一面試試水,而更多時候,拼出一面都要想好半天,沒想到安哥兒這小子試水試的這麼快?!哎喲,看吧,提前拼出一面絕對是死路,哎喲喲,皺眉了,神色漸漸嚴肅了有沒有!薛錦繡憋笑快要憋出內傷了,難得看到安哥兒還會露出這般表情,這小子自打去年認識以來,完美的闡釋了什麼叫做面癱!

  安哥兒猛地抬起頭,只見著眼前的小胖妞唰的一下別過頭,但是你肩膀抖個什麼啊?

  薛錦繡覺得自己的脖子算是要廢了。卻突然聽到一個略為冷清的聲音:「阿姐,我練功去了。」待她回過頭,安哥兒已經走了。

  ——切,真是個愛面子的小子!

  唔,聯想到方才俞淑君也是如此,果然是親姐弟啊。

  來俞府也不少時間了,薛錦顏二人也不好做多打擾。尤其是薛錦顏還聽俞淑君說今年開春以來她就被馮夫人要求多學些規矩和女紅。對此俞淑君無比哀怨:「都是母親的來信裡說的,否則以舅媽的好脾氣才捨不得我去學那般枯燥無味之事。」

  薛錦顏見她這般模樣,不禁伸手輕捶了她一下:「俞姐姐,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俞淑君俏皮地眨眨眼,笑呵呵地將此事揭過。薛錦顏卻正色道:「規矩雖然枯燥無味,卻是關係到女子一生的大事。縱然再不喜,也要去練。」

  「瞧你這話說得,跟那些個教養嬤嬤一樣了。」俞淑君搖頭歎氣,「我自己是個什麼斤兩心裡清楚。也罷,練就練吧,安哥兒都能練武,我練幾天規矩讓母親和舅媽高興,也值了。」

  薛錦顏附在她耳邊悄悄道:「練走路前一晚上用熱水兌了玫瑰花汁子好好泡著,這樣第二天走路便會輕快許多。」

  俞淑君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心道這位可真不愧是經過薛府老夫人調教出來的人兒。

  馬車已在外間小門等候多時,俞淑君一路相送,走至門口時,見著馮意竟也在此,就是不知他在這兒等了多久了。畢竟他是男子,這裡雖是馮府,同桌吃飯也就罷了,那飯後消食散步,則是當避避嫌才好。

  「方纔見顏妹妹身邊丫鬟過來吩咐馬車,我這個主人家,自然是要相送才好。」

  薛錦顏含笑,微微屈膝一禮,「多謝公子。」

  「嗯……」馮意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奈何平日裡多了再多的聖賢書,此刻刮腸搜肚卻想不出一句來。

  薛錦顏在俞淑君那裡得知,馮夫人對馮意期望很高,平日裡不許他在男女情事上胡來,是以家裡親戚中的小姑娘也很少會接到府裡來玩。想來正因如此,才讓馮意見著女子時有些不知所措吧,薛錦顏不願他為難,便主動道:「今日多謝公子和俞姐姐的款待了。」

  俞淑君已經對她表哥那副傻樣深深無奈了,順口接道:「那也是你的魚好。改明兒得了空,我去你那裡坐坐。」又對薛錦繡說道,「安哥兒要練武,所以不能來送,阿繡你可別怪罪他哦。」

  薛錦繡學著俞淑君之前大氣的模樣一揮手:「沒關係。爹爹教過的,宰相肚裡能撐船。」

  眾人默……

  見大家話說的差不多了,薛錦顏姐倆便告辭而去。

  馮意卻還呆呆地站在門口,俞淑君見他這模樣,歎口氣自顧地走了,生怕與他多站一會兒,就會被那般的傻氣傳染了似的。

  「少爺,您該溫書了。再有兩個時辰,老爺就要來問你功課了。」身旁小廝小心提醒道。

  馮意這才回過神:「對!溫書去!」只是思緒卻不知飄到了哪裡,彷彿憑空多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輕輕的淡淡地縈繞在心間,又好像是被一個頑童朝那平靜的心湖中扔了一個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悠悠散開。

  馬車裡的薛錦繡卻還不想回府,如今不過才到未時,這麼早回去未免太過可惜了。哪怕只是呆坐在馬車裡,看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都比回府要強。

  「阿姐,咱們去珍寶軒看看好嗎?」

  「去哪裡作甚?爹爹在哪裡嗎?」薛錦顏納悶問道。

  「反正已經出來了,再多逛逛嘛。」薛錦繡是鐵了心思不想這麼早回去,「再說了,珍寶軒是咱們府的鋪子,自家小姐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呢。」

  吳媽媽聽到她這番話,連忙勸道:「小姐若要出來逛,還是等夫人得了空再帶您來吧。」

  薛錦繡立刻道:「媽媽這是不放心?珍寶軒那裡我又不是沒去過,上次爹爹帶我去時看中了一件玉如意,只可惜當時的那件成色有些不好,韋掌櫃說過幾日便會有好的玉來,剛巧今日出來了,不如就去看看吧。」說罷,見眾人還是猶豫神色,薛錦繡乾脆撒起嬌來,反正她小,她可以名正言順的不講理:「去吧去吧,難得出來,又不是去別的鋪子,自家鋪子也去不得嗎?」

  薛錦顏被她嚷的頭疼,只好連聲道:「好好好,就依你所願。吳媽媽,吩咐馬車去珍寶軒。」又輕輕敲了薛錦繡的小額頭:「算是怕了你了!」

  得了准許,薛錦繡正是高興,突然馬車一震,姐倆皆往前傾倒,薛錦顏勉強扶住,薛錦繡人小可沒有這般幸運了,幸虧吳媽媽眼疾手快,死死將她給拉住。待馬車停穩當,薛錦顏臉色有些不好看,吳媽媽低聲呵斥道:「到底發生何事!」

  外面的丫鬟趕緊回了話:「前面突然跑出個姑娘,怕將她撞著了,所以……」

  薛錦顏揉著額頭:「罷了,繼續走吧。」

  誰料那丫鬟又道:「回稟小姐,這……這裡圍了好多人,咱們暫時走不了。」

  「好多人?」薛錦顏有些詫異。

  吳媽媽道:「小姐您稍等片刻,老奴去看看。」說罷,便先去了後面大丫鬟們坐的馬車,讓巧月和瓊枝去薛錦顏那邊照看著。這才又帶了一個小丫鬟走到人群處,瞧個究竟。

  薛錦繡已經聽到了外面的人潮聲,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乾脆將簾子撩起了一點空隙。好在薛錦顏不是方氏,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她心裡也十分好奇。

  突然聽得一聲尖叫:「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就往馬車這邊跑來。薛錦繡一驚,連忙將簾子放下了。

  車外響起吳媽媽的呵斥聲:「快攔住她!」

  那小姑娘的聲嘶力竭:「貴人,貴人救救我……她不是我娘啊,她想賣了我,她想賣了我!」不多時,又似乎是一個婦人的聲音,匆匆道:「真該死,孩子不懂事,我……我這就將她帶回去。這孩子……哎,命苦,小時候燒壞了腦子,冒犯了,真該死。」

  「還不趕緊退下!驚擾了我家主人,看不打斷你的腿!」

  「阿姐,那真的是那個女子的娘親嗎?」薛錦繡小聲問道。

  薛錦顏卻不為所動:「少管閒事。」

  可外面的女子卻拚命地抓住馬車的車輪,這輛馬車十分富麗,能夠坐在這種馬車裡的人肯定是達官貴人。她不能被那個婦人抓去,她拚命地嚷道:「貴人,求求您發發善心救救我!那婦人不是我親娘,我親娘被她害死了,她想賣了我!求求您了……」

  「既如此,你們二人去衙門便是了!若在無禮,休怪我不客氣了!」吳媽媽對一旁馬伕使了眼色,去掰開她的手。

  那女子身子單薄,竟也生出牛樣的力氣。馬伕拼了老勁兒才將她手指掰開,恨恨地吐了口吐沫:「死丫頭,力氣竟然這麼大!」

  「公子,那邊好熱鬧。」向山跟在葉莫辭身邊,踮著腳朝人群那邊望去,「咦,那好像是薛府的馬車!」

  葉莫辭站定腳步,往那邊走了幾步。的確是薛府的馬車,而且還是專門送府裡小姐出去遊玩的。

  「公子,他們好像遇著麻煩了,咱們要不要……」向山說著說著,在葉莫辭的目光下閉上了嘴。

  「看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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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19 AM


【卷二‧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歸】

第四十八章:局勢

  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吳媽媽頭如鬥大,突然馬車裡的巧月也走了下來,附在吳媽媽耳邊低聲道:「小姐說了,去請衙門捕快過來。」她這話說聲音極輕,但又特意將捕快二字咬的極重。

  果然,那婦人聽得捕快二字,臉上頓時有些驚慌,但還是笑著回道:「小的這就將女兒帶回去,不用勞煩衙門的人了。」又對那姑娘嚷道,「我這就回去叫你爹來找你!」說罷,推開人群落荒而逃。

  吳媽媽挑眉冷笑,將眾人掃視一圈:「都散了吧。」

  小姑娘癱坐在地,卻是沒了半分力氣,失神地看著車軲轆。巧月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荷包:「這是十兩銀子,你拿去吧。」說罷,也不願與這個人有過多糾纏,回了吳媽媽之後便去了後面的馬車。

  馬車裡的薛錦繡無奈搖搖頭,傳說中穿越劇裡英雄救美的戲碼壓根就沒出現過。只是還是一事不解:「阿姐,你就這樣給了銀子她,但若是那個人販子又來了怎麼?」

  顯然薛錦顏比她現象中的要淡然許多:「我們幫她解了圍,又送了銀錢,已是仁至義盡,不然還要怎樣。」

  「可要是那個人販子再來了怎麼辦?咱們不就是白救了嗎?」

  「那就是她的命數了。」薛錦顏頗為不解地看著薛錦繡:「再者,十兩銀子已經夠她去鄉下買幾畝地造一間小屋子,然後去裡正那裡送上一些肉食,立個女戶。再不濟也能投身在繡紡局裡當個繡娘。就算那個牙婆再來將她擄了去,用這些銀子買通牙婆,將她賣到一個好人家裡,又何嘗不是個去處呢。」

  薛錦繡目瞪口呆聽著薛錦顏的言論。是了,人口買賣,在現代是重罪,可這裡可是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古代,牙婆本來就是正當行業。薛錦顏的做法無可厚非,以她的身份能夠做到這些,足以在姐妹間稱作善舉了。這一刻,薛錦繡再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無論她在這個時代過的再好,存在心中的一些根深蒂固地思想也是無法與這個時代融合。而這,也是她與薛錦顏最大的區別吧。不過她如今也只能慶幸,幸虧自己是穿到了一個富家小姐身上。雖然不自由,但至少還是人,而不是奴隸。

  「少爺,那個……唔,我記得好像是薛府三小姐身邊的丫鬟吧。」向山見人群都散了,也跟著自家少爺一同進了街旁的茶樓裡。「都說薛府雖然是商戶,但心底善良,經常做些義舉。今日雖然小事,但也可管中窺豹了。」

  葉莫辭回頭打量了他一眼:「你倒是會說話。」

  向山撓撓頭,嘿嘿笑著。

  ——這還不是因為夫人說過就算您再不喜這門婚事,也要對薛府小姐做到以禮相待麼。咱時不時為薛府說幾句好話,也算是讓您在夫人面前好交差啊。

  江樓月已經在茶樓等了些時候,見著葉莫辭姍姍前來,不由嚷道:「等小爺我多了這半個時辰,葉兄你可要自罰三杯!」誰料話未說完,葉莫辭就拿著旁邊的酒罈子,咕嚕嚕喝去大半,抹了嘴角的酒漬,乾脆坐下:「那封信你可送到了?」

  江樓月被他震住了,呆楞了半響,喃喃道:「你這是火氣夠大的啊。」

  葉莫辭勾起一絲冷笑:「我何敢有什麼火氣,不過是個吃閒飯的廢物罷了。」

  「喂喂,」江樓月頭疼地看著他,「你若都是廢物,讓我這個名副其實的紈褲如何自容?」

  「俞敏之那廝都已經能領兵擊潰漠北狼,而我呢!」葉莫辭又拿過了酒罈,「家族蒙難,卻只能……」

  江樓月目瞪口呆看著自己好心拿來的三十年女兒紅就被這傢伙瞬間喝乾了,一把將酒罈子給奪了回來:「你跟他比什麼!俞敏之是武將世家出身,他老子現在駐守涼州,上陣父子兵,帶兵打仗是他的家傳本事!但術業有專攻,你這是較的什麼勁!」見葉莫辭又要發酒瘋,他知道他心裡不痛快,立刻道,「你讓給梁統領的信我已經帶去了,但他肯不肯讓你過去,盡人事聽天命吧。不過你這般私下去軍營,若是被葉伯父知道,你打算怎麼對他說?」

  「男兒何不帶吳鉤…哈哈哈哈……」葉莫辭有些醉意襲來,「我葉府,世代忠良,卻因父親一時貪慾落得如此地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想來他是不會反對的!」

  「你可想好了,一旦梁統領答應了就回啟稟聖上著你前往慶元,這個秋天你就要離開長陵。那……薛府,你打算怎麼解釋,別人家的閨女嫁給你才不到數月,你就要離府?」

  「到時候聖命難違,他們不會說什麼。」

  見葉莫辭如此輕描淡寫,江樓月也不再多說什麼。

  「阿姐,那個人怎麼還跟著咱們?」薛錦繡高估了薛錦顏的同情心,但也同時低估了那位小姑娘的毅力。居然就這樣不遠不近地一直跟在馬車後,一直跟到了珍寶軒。

  薛錦顏淡淡道:「不必理會。」

  「哦。」薛錦繡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這時候女子出門逛街不比現代,大多都是從商舖後院而入,直接去到雅間品茶。再由掌櫃或是大掌事直接將要看的貨物帶來,細細解說。韋掌櫃聽聞是東家的兩位千金前來,立刻將上次留下的玉如意帶來遞給薛錦繡。

  薛錦繡握在手中,那玉冰涼清透,頓時道:「若用此玉做成扇柄,夏日時握在手中,倒也不覺得熱啊。」

  韋掌櫃笑道:「六小姐說的極是!剛巧店裡也新來了幾把團扇,待會兒便會送來。不知三小姐喜歡些什麼,珍寶軒裡古玩字畫都不缺,不如讓丫鬟們去拿些來賞玩?」

  薛錦顏本就沒什麼想看的,不過是被薛錦繡硬拉來罷了。聽此言,便道:「先看看扇子吧。」

  薛錦繡已經繞到一旁的書架那邊,對韋掌櫃道:「上次爹爹來看的賬本,我能再看看麼?」

  韋掌櫃是親眼看到薛永年帶著薛錦繡過來,並手把手教她算賬,自然滿口應了。遣了小子去讓賬房將本月的賬本帶來。薛錦繡隨意翻看,薛錦顏也被吸引住了:「真沒想到,你竟然對這些個東西感興趣。」

  薛錦繡正打算與她說笑幾句,但突然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韋掌櫃見狀,頓時小心問道:「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妥?」

  「奇怪了,明明上月稅收還只有三成,怎麼現在變到四成?」

  「二月時朝廷就下了旨,增加些稅負。」韋掌櫃道,「雖然比以前是多收了些,但還過得去。」

  過得去?薛錦繡可不這麼認為!

  以前朝廷是十稅一,顧名思義就是田地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繳朝廷,對商賈也是這樣的稅率。但這只是朝廷的稅率,等分攤到了地方,肯定就不只這麼多,真正能做到八稅一的已經是天大的清官了。如今居然又加了賦稅!對於薛府這樣有門路的大商戶,自然是沒甚影響,畢竟薛府大爺有官職在身,在他名下的產業是可以免去賦稅的。而其他的產業,也可以因薛府大爺的身份,少收些。可對於那些普通商戶,尤其是種地的農戶,這無疑是重負。

  薛錦繡也沒有多少心思逛街了,自從離了馮府,遇到的儘是些糟心事。正打算看了扇子後,便回府。誰料一個小廝匆匆前來將韋掌櫃給請到一旁,低聲喃喃。

  韋掌櫃緊蹙了眉:「這種事也來問我,你沒長腦子麼!還跟她多費什麼話啊,趕緊打發了!」

  薛錦繡正好聽了這一耳朵,好奇道:「什麼打發?」

  韋掌櫃道:「門口來了個叫花子,賴著不走了!」

  薛錦顏放下茶杯:「估計是餓極了,給他些飯食,他便也會走了。」

  「這……」那小廝面露難色。

  「怎麼?有難處?」

  韋掌櫃忙道:「不難不難。」又對著那小廝厲聲道:「還不趕緊打發了去!免得弄髒了珍寶軒的地!」

  薛錦顏卻不急了,命那小廝留了下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廝怯怯道:「是一個姑娘,說是想見二位小姐。」

  「姑娘?」薛錦繡有些明白了,「是不是衣衫襤褸,身上髒兮兮的那個?」

  「是。」小廝道。

  巧月對那人並無好感,當即哼了聲,「救了她又送了銀錢,如今還不走,這是要訛上咱們了麼?!小姐,奴婢這就帶幾個人將她打發了去。若還不知好歹,就讓衙門的人來打她幾板子關幾天就是了。」

  「且慢!」薛錦繡到底還是制止了,「說不定是真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讓她進來吧。」又看向薛錦顏,「就如姐姐方才說的,她明明可以走,為什麼還要跟著咱們呢?正中間肯定有什麼原因!且聽她說說,也不費什麼事啊。」

  半響,薛錦顏終究是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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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19 AM


第四十九章:衛秋

  少卿,那姑娘便跟著小廝進來了。二話沒說,直接跪在地上,將那十兩銀子放在地上。

  薛錦顏一愣頗為不解,身邊的巧月當即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姑娘聲音有些沙啞,許是方才哭喊所致,但卻不卑不亢,緩緩道:「小姐好意,衛秋心領了。但衛秋只是一名弱女子,又是孤身一人流落江湖、這十兩銀子對小姐而言或許不算什麼,但對一普通農戶來說,需數年辛勤耕作才能攢下,我若帶在身上,怕是會招來禍患。」

  聽此言,薛錦繡心中十分羞愧。她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穿來後這富貴日子過的太舒坦了,連帶這世故人情都快忘記了。以前的朋友都說她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那時候她還會辯駁幾句,如今看來,還真是……薛錦繡默默歎息,對於理想主義者這樣的稱呼她不想多做評價,只是以後若在遇到這樣的事情,必須要改進一下辦事的方法,畢竟她以後的路還很長啊。

  薛錦顏倒是在仔細打量這個有些與眾不同的姑娘:「你說的不錯,可如果沒有錢財傍身,你又要如何自處?」

  衛秋並未閃躲薛錦顏的目光,更是抬頭直視她:「其實我並不懼怕被賣。只是方纔那個牙婆是與青樓打交道的,這也是我最近才得知,所以才想了法子逃出來。我是元縣人,去年元縣發生了時疫,許多鄉親都病死了。後來來了一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幸虧有他,剩下來的鄉親才得以活命。本來想著有田有地這日子不算太難熬,可沒有想到今年春旱,那地根本就種不了東西。我為了活命,就將自己賣了。可是……」衛秋淡定道,「我以前沒有接觸過這些人,也沒賣身的經驗,那牙婆嘴裡說得好聽,後來才得知是做那種勾當的,所以我就跑了。鄉下丫頭天生就是幹活的,跑得快,嗓門也大,她一時半會兒就沒抓到我。」

  薛錦繡本來還在自責當中,聽到那後面幾句話,哭笑不得——這衛秋,天生就有一絲黑色幽默啊。

  薛錦顏也有些佩服這個叫衛秋的女子了,認真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元縣我是回不去了,我想……」衛秋低頭看了一眼那包著銀子的荷包,「既然這十兩銀子是小姐您送給我的,那我就留下三兩傍身,剩下的七兩還給您。如果小姐您真的可憐我,就替我介紹一個靠得住的牙婆,買到良家裡當丫鬟就成。我力氣大,去別人府裡當丫鬟做粗活,或者去廚房幫廚都可以。」

  屋裡的丫鬟們面面相覷,薛錦顏卻是笑了,指著她道:「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有主意的!」也是,如果沒有主意,又怎麼會離開家鄉找活路呢。

  吳媽媽在聽完衛秋那番話後就覺得這小姑娘頗有些不簡單,如今見自家兩位小姐都被她給鎮住了,心下更是覺得有些不妥。當即附在薛錦顏耳邊低聲道:「小姐,人心難測,不得不防啊。這件事,若您真想管,還是要先向夫人請示才行。」

  薛錦繡卻不這麼覺得,她自己被稱作理想主義者,會容易想當然然還容易上個當什麼的。但是她知道現在這間屋子裡可是待著一位老狐狸,便也低聲道:「阿姐,這位衛秋姑娘到底是好還是壞我們也說不清楚,不如這樣,將她交給韋掌櫃,細細盤問之後再做定奪?」

  薛錦顏眼前一亮:「這倒是個辦法!」韋掌櫃是誰,那是薛家商號在長嶺城的總掌櫃,在薛家商舖裡已經過了四十年了,論起資歷來那是商號裡頭一份的,連薛永年見到他都要禮讓三分!

  韋掌櫃早就在衛秋進門的那一刻,就將她上上下下給打量了一遍。又停了方纔那番話,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農戶女子能夠有的膽識。不過她既然說是從元縣來的,那自然是要先考考她元縣的風土人情。韋掌櫃將她帶去一旁的小房裡,吳媽媽自然也跟上前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韋掌櫃與吳媽媽回來了。韋掌櫃道:「她的確是元縣人,之前對小姐您說的話也都是實情,並無不妥之處。」

  吳媽媽也點頭:「是這樣的。」

  「既如此,乾脆就讓她留在鋪子裡吧,去廚房或是當個使粗的丫頭,就憑韋掌櫃你安排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也會向母親說明的。」薛錦顏放下心來,便將事情個定了。這世間都說女子應以柔弱為美,但她也十分欣賞有主見的女子,這衛秋孤身一人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雨,也著實讓人可憐。

  既已商定下來,薛錦顏也不再珍寶軒多留了。衛秋感激地朝她又磕了幾個頭:「謝小姐大恩!」

  薛錦繡見她這身衣裳也太髒了些,便道:「衛姑娘的事還要麻煩韋掌櫃您了,記得替她挑幾件得體的衣裳。」

  韋掌櫃連連應下,衛秋又是一陣感激。

  回馬車上後,薛錦繡不由問道:「元縣發生過時疫?怎麼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元縣是哪裡啊?」

  吳媽媽道:「元縣就在慶元城那邊,在咱們長陵的西邊兒,快馬加鞭也要兩個多月的路程呢。那裡山多,素來匪患不斷,不怎麼太平,為此朝廷還派了梁大將軍過去鎮守呢。」

  到了府後,姐妹二人便去向方氏請安,正巧薛永年也在,便說了關於衛秋的事。薛永年揉了揉薛錦繡的臉,將她一把抱起來,笑呵呵道:「這是善舉,也不是什麼大事。難得阿顏阿秀有這份善心,就允了吧。」

  方氏再聽到她們被當街攔下,又與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打了半天交道心中頗為不安,雖知道她們是好心,但到底還是孩子,不免會叫人給騙了。本想訓斥幾句,結果薛永年……

  「話都讓二爺您說完了,我還說個什麼呢。」方氏悶悶道。

  薛永年將薛錦繡放下,將她往方氏那邊推了推。薛錦繡深呼一口氣——又到了賣萌的時間了。

  「阿娘~~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隨便救人了。若是以後再遇著,一定先讓瓊枝回府來稟告您。您喝口茶,消消氣。要不,您也跟爹爹一樣,捏捏阿秀的臉,就不氣了。」說完,閉上眼睛伸出自己的小胖臉,以慷慨赴死之心站在那裡不動了。

  方氏哭笑不得,拍了拍她,也就算了。

  但接下來的日子,薛錦繡便沒有現在這般輕鬆了。

  八月的時候,薛錦瑜就要出嫁了,如今離八月還只剩四個多月了,孔氏可不願這樁婚事上有什麼岔子。得知薛錦顏這段日子去馮府那邊有些頻繁,便召了方氏去福壽堂,「阿秀年紀小,愛玩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顏丫頭也大了,再這樣整日與阿秀一起胡鬧嬉戲,也不是個正理。前些日子為了瑜丫頭的事,周嬤嬤顧及不過來,但你這個做娘的,就應該時時提點幾句。到底都還是咱們薛府的千金小姐們,若一個人言行有失,便會連累其他姐妹,我想這些道理,你也是明白的。」

  方氏只覺自己背脊隱隱冒汗,立刻道:「老夫人說的是,媳婦兒受教了。」

  只是等她剛走,便在門口處遇到了閔氏。閔氏自上次拉著她一起去宋姨娘那裡後,最近這段日子安靜了不少,也不知她到底在做些什麼。妯娌二人微微行了禮後,也沒多說什麼,閔氏便進了福壽堂給孔氏請安。

  此時,薛錦繡在吳媽媽的督促下開始學規矩,如果現在她能去馮府,她覺得自己肯定和俞淑君有很多共同語言。以前老覺得古代淑女不用煩惱班主任這種生物,不用擔心各種升學考試,英語四六級,托福雅思GRE,啊,這是多麼幸福啊。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古代會有教養嬤嬤這種生物的存在,比大學課堂還喜歡點人上黑板答題的老師還要吸引仇恨值!

  此刻,薛錦繡就是頭頂著一本書,小心翼翼地練走路。心底默默寬慰自己:幸好這不是清朝,幸好自己還不用穿那神奇的只在鞋子中間給個支點的變態高跟鞋——「花盆底」。

  瓊枝匆匆走了進來,剛喊了一聲:「小姐——」

  「啪!」書從頭上掉下。薛錦繡包含淚水的看著她,幽怨道:「何事!」

  瓊枝嘿嘿笑著,正欲說話,吳媽媽已經走了過來,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薛錦繡:「小姐,今日這書要在您頭上待著超過一炷香的時間才行。」

  薛錦繡默默接過那本書,瓊枝趁機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前院的小子說了,那個衛秋現在咱們的茶行裡打雜,那邊的掌事說她人挺勤快的,幹得很不錯。」

  薛錦繡點點頭:「這就好。你去跟姐姐也說一聲吧,免得她也記掛著。」接著便又在吳媽媽的目光下,繼續練習「頂書走路」這一絕招。

  薛錦顏的課程只有比薛錦繡更多,沒有少的。本來她還挺想來看看這只胖豆丁是怎麼來頂書的,奈何分身乏術。正想到了晚膳時,偷個閒來打趣她幾句。誰料福壽堂那邊的杜媽媽來了,說是老夫人讓大家晚膳都去福壽堂用。

  薛錦顏微楞。自從四月後,為了方便薛錦瑜,孔氏都是讓各房都在自己院子裡用膳,除了請安,便可不去福壽堂。今日怎麼突然……?

  方氏正坐在一旁督促薛錦顏的女紅,聽到此話,便道:「知道了。」待杜媽媽走後,見薛錦顏又開始發呆,不由咳嗽了一聲,薛錦顏趕緊回神,繼續專注手裡的繡活兒。

  方氏卻深思起來,早上從福壽堂離開後遇著了閔氏,莫非…與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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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0 AM

第五十章:嫁妝

  無論何時,薛錦繡對福壽堂都很有牴觸,如今她雖以讓眾人都接受了她逐漸「轉好」,甚至有時在方氏面前搏了一個活潑的評價,但一入福壽堂,絕對又是變回那個呆呆木木跟啞巴有的一比的小傻子。

  見眾人都到齊了,離晚膳還有些時候,孔氏便詢問了一下薛錦瑜婚事準備的如何。秦氏笑容滿面:「托老夫人的福,都準備妥當了。」

  孔氏點點頭,這時杜媽媽拿出了三個木匣,走到秦氏面前。孔氏道:「算是我這個老婆子給瑜姐兒添的妝。」說罷,丫鬟上前接過木匣,杜媽媽將其一次打開。一顆如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即便是看慣了好東西的薛府眾人也都微張了嘴巴,目不轉睛地看著。

  薛錦瑜頗有些受寵若驚,此番出嫁,孔氏已經賞了不少好東西給她,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會……

  這樣大的夜明珠,普天之下怕是也沒有幾個吧!薛錦瑜當即跪在了地上,眼含淚水:「祖母……」

  「行了,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以後將日子過好了,我也就安心了。」

  「祖母為的孫女如此,孫女無以為報。定當遵循祖母教導,不負祖母的期望!」說罷,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坐了回去。

  秦氏已經命人將那三盒東西收了起來,都說老夫人這裡好東西不少,如今能拿出這顆夜明珠,也算是對她的阿瑜上心了。

  「阿瑜留在府裡的日子不多了,你這個做娘的要多陪陪她。」

  「是。」秦氏起身微禮,「以前總覺得阿瑜還小,這日子還長著呢。沒想到,眨眼間,就要出門子了。」她這一說,又惹的薛錦瑜的傷心處。方氏也想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尤其是薛錦顏,再過幾年也是要嫁了。一時間,屋裡氣氛頗有些傷感。

  孔氏也微微擦拭了眼角:「所以啊,這段日子你就多陪陪她,與她說說話也是好的。」說著,頓了頓,朝一旁的閔氏招了招手:「這段日子府裡的事就交給你來打理了,讓你嫂子省些心。」

  閔氏淺淺一笑:「是,老夫人放心。」

  秦氏本是半真半假地做戲,聽得此言,心中一慌,當即道:「這……老夫人,您……媳婦兒雖然要準備阿瑜的婚事,但也忙得過來。」

  誰料孔氏並不所動:「阿瑜的事才是大事,你切莫因小失大。再者你三弟妹以前也幫著管過幾天,讓她給你幫些忙,也算是為阿瑜的婚事出了力。」

  秦氏還欲爭辯幾句,閔氏已轉過身,對著她笑道:「嫂子這是不放心我了麼?」

  「怎麼會呢。」秦氏雖然對孔氏突然撤掉她管家的權利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如今在阿瑜的婚事上還要多多仰仗孔氏。又斜眼瞧了一眼那顆夜明珠——呵,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給個蜜棗又打一棒子!

  「那就麻煩弟妹了。」秦氏勉強笑著。

  「行了,說了這會子話,也該用膳了。」見事情已經吩咐妥當,孔氏也就讓杜媽媽去傳膳來。

  離了福壽堂,薛錦顏還是有些納悶,撫著方氏走在回去的石子路上,不由低聲問:「阿娘,今晚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

  方氏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嘴裡還是道:「大嫂這段日子也的確忙碌,前幾日還聽那邊的人說大嫂因阿瑜出嫁傷心,已經好幾晚沒睡個踏實覺了,藥房裡還給開了安神的湯藥。老夫人這般安排,也是合情合理的。」

  「話雖這麼說……」放在普通人家,孔氏這樣做自然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但秦氏和閔氏素來不對付,孔氏到底是在做什麼呢?玩平衡之術?這些日子,方氏已經開始教她管家了,如何對待下人,一味的仁慈不行,一味的威嚴也不行。恩威並重,才是可行之道。今晚在福壽堂見孔氏的所為,薛錦顏覺得自己好像明一些了。

  秦氏卻很不高興,尤其是見到閔氏那張小人得志的臉,她心裡就不痛快!本欲和眾人一道離開,卻不料杜媽媽走了出來,「大夫人請留步,老夫人說還想問問您關於瑜姐兒大婚的事。」

  秦氏點點頭,跟著進屋了。待進裡屋時,杜媽媽卻道:「夫人請稍等,老夫人正在換衣裳。」說罷,便撩了簾子進去了。

  秦氏只好又站在外間小廳裡等著。只感覺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孔氏還沒有召她進去的意思。秦氏看著四周的椅子,卻又不敢坐下,只好咬著牙繼續站著。

  一側的木門吱呀一聲,一個小丫鬟端著些香料走進,見著秦氏微微行禮後,便朝裡屋而去。秦氏輕聲喊住了她:「老夫人在做什麼呢?換個衣裳換了這麼長時間?」

  小丫鬟道:「奴婢只是聽杜媽媽吩咐送些香料來,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秦氏見著實問不出什麼,便將她放走了。

  半響,杜媽媽走了出來,一臉歉意道:「讓大夫人等候多時了,只是方才有個小丫鬟毛手毛腳的將老夫人的香爐給弄到了,老夫人正煩心呢。您也知道,那都是燃了晚上安神用,需要提前燃上一個時辰還有功效……」

  秦氏根本就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既如此,那老夫人是否還要見我?我瞧著既然老夫人這裡這忙,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杜媽媽忙道:「夫人稍安勿躁。再等等,老夫人馬上就過來了。」

  終於,又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秦氏只覺得自己腿站的有些酸了,孔氏這才遣了杜媽媽讓她進來。

  秦氏心中再不滿,也恭敬了行了禮。站直身後,說道:「不知老夫人屋裡的香爐現在可好些了?」

  孔氏笑了笑:「新來的丫頭毛手毛腳,已經讓嬤嬤們拖出去重新教規矩了。」

  「既然如此,那媳婦兒就放心了。」

  孔氏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下人們不懂規矩還可以讓嬤嬤們教導,如果是主子呢……?」

  秦氏一驚,立刻站起了身:「媳婦兒不明白,老夫人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你看看吧!」

  秦氏接過杜媽媽手中信箋,剛看了兩行,頓時跪倒在地,一臉的慌張:「老夫人……老夫人明鑒,媳婦兒,媳婦兒也都是為了薛府呀!」

  孔氏一臉嫌棄地看著她:「沒出息的東西!若是讓人看見你這個當家主母這般摸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秦氏猛地抬起頭,恐慌地看著四周,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孔氏已經將那些丫鬟都遣走了。秦氏默然片刻,垂首恭謹地跪在孔氏身前:「既然老夫人已經知道了,要打要罰媳婦兒都認了。」

  「打?罰?」孔氏目光銳利,「瑜姐兒要高嫁了,我怎麼敢罰你呢!到時候葉侯府問起你這位親家,我還要幫你說好話呢!」

  秦氏默然不語。

  孔氏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自己猜中她的心事。只能怨自己現在是騎虎難下,無論秦氏做了什麼,都必須保全她!

  「這些年,公中往你們大房私下貼了多少銀子你不是不知道!怎的到現在還是這樣一本爛帳!去年時我就問過你,瑜姐兒的嫁妝還差多少銀子,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秦氏目光閃躲:「媳婦兒也是被人給騙了呀。是那些人說,這印子錢許多大戶都在放,媳婦兒也沒有想到會……會……」

  「會鬧出人命!」孔氏恨得想踹她一腳,「你怎麼這般糊塗!那印子錢是可以隨便放的嗎?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麼會清楚外面那些個小子們為了能收上印子錢,通常都是將借錢之人往死裡打!」孔氏只覺得胸口悶悶地,杜媽媽見狀連忙遞上茶讓她先順順氣。

  「替你收賬的,是那個叫扈老大的人吧。前些日子,從莊子上給你送來了三千兩銀子。」

  秦氏震驚地看著孔氏,她從未想過,這等隱秘之事,就連銀錢的數額,孔氏居然都知道!

  「這個人就交給我吧。」

  秦氏小心問道:「這件事,除了老夫人您,還有誰知道?」

  聽她這話,孔氏不由冷笑:「怎麼,現在你倒是後怕了?」說罷,厲聲道,「你放心,不管有誰知道,今後也不會有人再知道!你也不用疑心老三家的,是你自己院子的賬和公中給你記的賬出入太大,就算是個瞎子也會疑心的!至於其中緣由,她並不知道。」

  秦氏頓時鬆口氣!孔氏此人她很清楚,一旦話出口,就不會有錯。

  孔氏揉著胸口,「這些年讓你管著這麼大的家業辛苦你了。」秦氏放鬆的心又被揪起,果然,孔氏繼而說道:「等瑜姐兒嫁了,你也該好好休息了。」

  「老夫人!!」秦氏一身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這是要永遠地奪走她的管家之權了嗎?

  孔氏不願再與她多話:「我乏了,你下去吧。」

  怎麼從福壽堂離開的,秦氏已經不記得了。她身邊的孫媽媽見到她出彷彿失了魂一般的走出,大為不安,連聲道:「夫人?夫人?!」

  秦氏木愣愣地看著遠方,過了好半響,歎道:「回去吧。」

  「走了?」孔氏躺在榻上,悠悠問。

  杜媽媽道:「是,只是臉色有些不好,怕是被驚著了。」

  「驚著?她還有害怕的時候?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呢?」

  「許是關心則亂?」杜媽媽道,「只是老奴有些不明白,大夫人為何如此?瑜姐兒的嫁妝已經是如此豐厚了,為什麼……」

  「貪心不足!」孔氏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瑜姐兒如今是嫁的侯爵府,可你看看她備下的那些個嫁妝,嫁個公爵府都綽綽有餘了!我還以為那些都是她自己的體己,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的來路,逼得別人家破人亡!我薛府雖是商戶,可這般損陰德之事是萬萬做不來的!如今要顧及著瑜姐兒的臉面,等瑜姐兒嫁了,就讓她在佛堂裡好好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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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1 AM


第五十一章:出嫁

  盛夏的天讓人整天都有些無精打采。縱然現在還沒有什麼溫室效應,但薛錦繡還是無比懷念待在空調房裡,抱著冰西瓜,上網追新番的日子。當然,少不了是要裹著被子的!夏天,裹著被子吹空調,這才叫一個爽!

  「小姐,您不能再貪這些冰飲了,不然夫人真的要責罵我了。」瓊枝無奈地看著薛錦繡又咕嚕咕嚕地喝完一整碗冰鎮綠豆湯,那小肚皮撐著圓溜溜的。薛錦繡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瓊枝,你就讓我好好待著歇息一會兒吧。等會兒吳媽媽又要來教規矩了……」便說著,又換了一隻手枕著腦袋,「現在我真佩服大姐姐,硬是將婚期定在了現在,那麼厚的嫁衣,往身上那麼一套,我的天吶!!」

  瓊枝收拾好了瓷碗:「可您看大小姐穿著嫁衣還在練規矩,您應該向大小姐多學學的。」

  薛錦繡懶洋洋地點點頭,又趴著不動了,任憑寒梅在一旁替她打扇。

  原本她對薛錦瑜沒什麼好感,但最近看著薛錦瑜穿著嫁衣練走路,累的額頭上全是汗,卻也不肯休息一會兒,頓時又覺得這個小姑娘其實也很不錯的。

  「奇怪了,寒梅,我怎麼總覺得你好像不熱呢?」

  寒梅淡淡道:「心靜自然涼。」

  薛錦繡:「……」好吧,她身邊的得力的丫鬟,瓊枝是全能型的,寒梅是淡定型的,連翹則是……

  「小姐,小姐!我打聽清楚了!哎呀,熱死了我!!寒梅姐姐,有水嗎?!」

  ——怕熱毛躁星球的。

  寒梅遞了碗涼茶給她:「毛毛躁躁的,在小姐面前也沒個正形!」

  連翹仰頭就將一碗涼茶灌下肚,瞧了一眼趴在桌上如一灘爛泥的薛錦繡,嘿嘿笑了起來:「小姐心善,才不會怪罪我呢。」

  薛錦繡終於支起身子:「好啦,讓你找的人你可找著了?」

  連翹忙道:「就在城北的永寧巷子裡,挨著咱們的茶行呢。不過聽街坊四鄰說那人雖然手藝不錯,但為人怪得很。愛酒又濫賭,每次只有輸的叮噹響了才出來接活兒。」

  寒梅一聽就蹙起眉:「小姐,您可不能和這種人打交道。咱們府裡又不是沒有木匠,何必去找一個外人!」

  連翹道:「其實二爺也認識他的。當初去涼州的馬車就是他造的,我記得聽得李管事說,幸虧是那人造的馬車,否則換了一個人造的,在當時的環境下,馬車非散架不可!嗯,所以啊……」正說著,發現寒梅瞪了自己一眼,連翹連忙閉上嘴了。

  薛錦繡想了會兒:「就是因為府裡的木匠都造不出我想要的,所以才讓連翹去尋那外面技藝高超之人。爹爹都可以將馬車這種關乎性命的東西讓他來打造,我不過是做個稍稍精緻的小玩意,不礙事!他若這陣子接活,就將圖紙帶過去,不拘多少價錢,能做出來就成!」哎喲媽呀,這種土大款的感覺真好!

  寒梅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了,只好提醒道:「既然小姐心意已決,這事兒還是告訴夫人為好。」

  薛錦繡微微挑眉,笑的猥瑣:「先告訴爹爹吧,阿娘……唔,之後再說。」

  連翹吃著果子默默聽著那二人的對話。

  ——小姐,你這真的不是先斬後奏,柿子盡趕軟的捏麼?

  「恩對了,你說那人住的永寧巷子挨著咱們的茶行?下次你再去時乾脆就繞到茶行那裡,看看那個衛秋最近怎麼樣了。」

  連翹點點頭:「好,我記下了。」說著,還不忘誇誇她:「小姐,你真善心。」

  薛錦繡頗為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又扣扣小胖臉:「嘿嘿,嘿嘿……」——這個,真是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

  寒梅快受不了這兩隻二貨了,幸好吳媽媽走來,薛錦繡頓時如一隻洩了氣的皮球,苦著一張臉走過去,又要開始學規矩了!

  待到薛錦繡終於能自己打出一條歪歪扭扭的打絡子的時候,薛錦瑜出嫁了!

  由她的親哥哥薛明博將她背出閨房送到了大紅的花轎中。秦氏哭成了淚人,轎子裡的薛錦瑜也想哭,但卻還記得嬤嬤們的話,硬生生的咬牙忍住了。外面熱鬧異常,可她卻覺得心裡空的慌。在那前面的高頭大馬上的男子,也是她一生的良人。她偷偷瞧過,也讓丫鬟去打聽過。葉侯府的三公子,葉莫辭。俊朗非凡,才學和膽識都是在那些才子俊傑中一流的人物。她知道,如他那般的天之驕子娶了一個商戶之女,定然心中不平。可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祖母如她所願,讓她高嫁,母親為她能在葉侯府裡站住腳,備下了如此豐厚的嫁妝,剩下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薛錦瑜緊緊握著手中的蘋果,努力讓自己的心漸漸寧靜下來。

  那一天,整個長陵城鑼鼓喧天,薛府門前車水馬龍,薛家商號下所有的掌櫃掌事小子還有幫工們都得了一份賞錢和一碗喜酒。而府裡的丫鬟小廝們更是早早地向主子們道了喜,領了賞銀。

  從薛府到葉侯府的這段路,則是長陵城中最繁華的地方。眾人眼見著薛府的嫁妝源源不斷地抬往葉侯府裡,其中一株產自南海的紅珊瑚,更是令人震驚,不覺想起前朝的長公主下嫁,當時陪嫁的也是有一株這樣的珊瑚。後來皇朝更迭,兵荒馬亂,這株稀世之寶流落民間,卻不知所蹤。沒想今日,竟成了薛府大小姐的陪嫁!

  「太奢靡了。」馮意看著這流水般的嫁妝,不由感歎。

  馬車裡,俞淑君早就撩起了簾子:「薛氏錢布天下,其富如此。葉侯迎了這麼一位兒媳婦兒,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可惜,咱們卻是功虧一簣!」

  馮意勒了勒韁繩,微低頭笑了笑:「不急。天下只有一個薛氏,能救得了一次,下一次葉侯就沒有這般的好運氣了。」

  「也是。」瑜淑君放下了車簾:「趕緊去薛府吧,今兒那裡肯定熱鬧。」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旁的安哥兒,有些納悶:「你倒是把這個也帶著了?」

  安哥兒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拼好了,自然要給那個小胖妞瞧瞧!哼,想看他的笑話,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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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3 AM


第五十二章:耐心

  薛府今日是熱鬧非凡,薛錦顏倒是還能忙裡偷閒將俞淑君帶到二房院子裡。俞淑君打量著因薛錦瑜出嫁又裝飾過的薛府花園子,頓時歎道:「你姐姐算是求仁得仁了,恭喜恭喜。」

  薛錦顏笑道:「我姐姐嫁了,那……俞姐姐你呢?」

  「我留下來陪你玩好不麼?」俞淑君絲毫沒有一點被打趣的害羞之色。反而是薛錦顏不好意思起來了:「有像俞姐姐這般拿婚姻大事兒戲的麼。」

  俞淑君哈哈笑著:「瞧,你臉紅個什麼呢。」說罷,又指著那池子裡開的正好的蓮花,「夏日裡幾枝放在屋裡,倒也不錯。」

  薛錦繡默默歎氣——姐姐,論起耍流氓,你在俞淑君面前可算得上是完敗了。

  一行三人進了屋中小坐,俞淑君道:「還記得去年花宴我來你這兒品了一杯花茶,那滋味至今難忘。」見薛錦顏正欲說話,俞淑君搶先道:「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我帶了這時令的三色涼糕來,等會兒用了午膳,你不妨嘗嘗。」

  說罷,丫鬟便將一食盒送上。薛錦顏微微打開一瞧,當即一喜:「珍饈齋的?它那兒的涼糕倒是一絕,卻不能常買到。每日只賣三十份。管你是皇親貴胄還是官家商人,那三十份賣完就不賣了。」

  薛錦繡聽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更是「哇——」了一聲。

  ——古代版的飢餓營銷法!喬大爺,你可以瞑目了。

  俞淑君淡然道:「無非是我運氣好。今日早上正好睡不著,便遣了丫鬟去看看,哪成想竟還有剩餘的。」

  安哥兒本來是發呆,聽得此話不由看了俞淑君一眼。

  薛錦顏很是高興,暫讓巧月收好,笑呵呵地誇著俞淑君:「俞姐姐,你真好!」這二人正聊得高興,突然發現薛錦繡安靜有些異常,薛錦顏見她坐立不安地樣子,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薛錦繡哈哈乾笑了兩聲,小聲道:「我……我想帶安哥兒看樣東西。」

  安哥兒警覺。

  ——你又要幹什麼!

  俞淑君大方的擺擺手:「今日你是主人,隨你了。」

  見著薛錦繡月牙般的笑眼,薛錦顏不免多囑咐了兩句:「你可切莫瘋鬧過頭,多向安哥兒學學,靜些總沒壞處。」

  薛錦繡點點頭,偷空看了下旁邊的面癱小哥……算了,她還是保持本色好了。

  安哥兒跟著她穿過了月亮門後,便到了薛錦繡的小院裡。突然肩膀被人點了點,薛錦繡回過頭,一個四四方方,每一面顏色一致的魔方赫然出現在她眼前,薛錦繡驚訝了一下,一把拿了過來:「你竟然拼好了?」

  安哥兒沒說話。

  「你什麼時候拼好的呀,花了多長時間?」

  安哥兒依舊沒說話。

  「哦……嘿嘿,難道你真的把它拆了?然後也是找的木匠裝好的?」

  「用了三天。」安哥兒終於開了金口,「我沒拆它。」

  薛錦繡:「……」你小子是該有多較真啊!

  「竟然只用了三天!」不過薛錦繡還是挺佩服的,「這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一手!」

  安哥兒淡定地點點頭,跟著丫鬟進屋了,留給薛錦繡一個瀟灑的小背影。

  「小姐,小姐!」瓊枝見薛錦繡還有些發呆,不由輕輕喚了一聲,「您不是要帶俞小公子去看東西的麼!」

  「啊!」薛錦繡如同一個小傻子般的抬起頭,「瓊枝,剛才……剛才……」

  「什麼?」

  薛錦繡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雷劈了,低著頭,看著地上的青石板輕聲喃喃。

  「您,……說什麼?」瓊枝一臉納悶,不由微微彎下了腰,想要聽清楚薛錦繡到底在說什麼。

  「他,笑了。」薛錦繡呆呆地眨眨眼,沒錯,她應該沒有看錯,俞瑞安那張面癱臉,那幾乎是永遠閉嘴的唇,剛才好像微微有了一點點弧度!

  這時候,薛錦繡應該會有什麼反應?被一笑傾心?一笑傾城?實際上薛錦繡想喊的是——臥槽!他居然也會笑!

  安哥兒在屋裡做了半響,薛錦繡總算是跟上來了。不過卻有些奇怪,安哥兒不由微微蹙起眉,他臉上有東西嗎?為什麼薛錦繡提溜著一雙大眼睛,總是打量著他?感覺頗有一些——不,懷,好,意!

  安哥兒的感覺是對的,因此此刻薛錦繡心裡想的就是——妞兒,再笑一個給爺瞧瞧。

  「咳!」終於發覺自己笑的有些猥瑣的薛錦繡重新整了整表情,命瓊枝去將東西拿來。薛錦繡企圖從安哥兒臉上找到一絲別的表情,顯然,她失敗了。

  薛錦繡心有不甘:「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給你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安哥兒道:「你已經讓丫鬟去拿了,又何必好奇。」

  「那我不給你看!」

  「哦。」

  薛錦繡:…………………………………………………………

  ——突然,好想死。

  不多時,瓊枝抱著一個大紅木盒子而來,放在二人桌前。薛錦繡將它開打,推到安哥兒面前:「你瞧瞧。」

  安哥兒低頭一看,愣了下:「碎木片?」

  薛錦繡洋洋得意:「錯!這是模型!」

  ——艾瑪,終於找到一絲穿越女的優越感了。只不過,這種優越感竟然是從對面這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子身上找回來了,這真是……算了,一把辛酸淚不提也罷。

  薛錦繡拿起其中一些做起了示範:「喏,這是原圖的圖紙,嗯……一座塔。我們可以用這些東西將這座塔拼出來。」好吧,埃菲爾鐵塔的立體木製模型。想當初她家裡就擺了好幾個木製的各類塔、還有船的模型。別的穿越女都能發家致富奔小康,她穿來是普及智力玩具了。

  薛錦繡拼了一點點,就又把它給推散了,笑盈盈看著對面之人:「送你了。」

  有那麼一瞬,安哥兒覺得自己的耐心真是越來越好了……

  「這次可是想拆也拆不了了,唔,你要練武功,可能時間會花的久一點。不過真的很好玩哦。」薛錦繡循循誘導。只可惜,安哥兒臉上看不出一點興奮,知道這是薛錦繡要送他的玩具之後,點點頭:「謝謝。」然後閉嘴了。

  薛錦繡自找無趣,便直接讓丫鬟將東西包好,二人再次回到薛錦顏那邊去。俞淑君一眼就瞧中了那個精緻的紅木盒子,笑道:「阿繡似乎很喜歡安哥兒,每次見到他都會送些東西。」

  薛錦繡道:「阿姐太忙,府裡沒人陪我玩。」

  這話似乎也勾起了俞淑君的傷心處,本來笑的好好地,突然臉色也僵硬了一下:無比感歎道:「是啊,原來在府裡的時候,我也沒什麼玩伴。不過安哥兒是個悶葫蘆,你與他能玩到一處,倒是稀奇。」

  薛錦繡果斷道:「唔,通常情況下都是我說,安哥兒聽著。我說,安哥兒動手就行了。」

  薛錦顏默默掩面,頓時有一種吳媽媽的心血都白費了的感覺,低聲道:「阿繡還在學規矩,有時候言語不當之處,還望俞姐姐多多包涵。」

  俞淑君一愣,當即笑道:「我以為是什麼。」對著薛錦顏道,「你呀,就是太謹慎,太客氣了!我們之間說不上是那話本子裡的什麼生死之交,但也算得上是金蘭之交吧。阿繡年紀小,安哥兒卻是要比她大上幾歲,就當是哥哥帶著妹妹一同玩耍,有何不妥呢。」

  薛錦顏是性格使然,聽得俞淑君一番話,心裡舒暢不少。待到了下午,俞淑君不好再多打擾了,隨著最後離開薛府的那一撥客人一同離去。薛錦顏將她送到了側門處,外面突然馬聲嘶鳴,眾人不由望了去。一湛藍錦衣的少年正勒著韁繩令馬調頭。少年見著不遠處立著的一個人兒,粲然一笑。立刻跳下馬背,快步走來:「顏妹妹好。今日令姐大婚,恭喜恭喜。」

  薛錦顏微微側了身行禮:「馮大哥。你是過來接俞姐姐的吧,等會兒馬車就套好了。」

  馮意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道:「幾日不見,顏妹妹好像又高了些。」

  薛錦顏低頭淺笑。

  馮意還欲說些什麼,無奈四周人多口雜,怕說多了壞了薛錦顏的清譽,正當不知如何是好時,俞淑君的馬車套好了,與薛錦顏敘別後,便告辭而去。

  俞淑君只覺得四周安靜的怪異,乾脆撩起了簾子仰頭看下一旁騎馬的馮意,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就心中好笑。

  ——行,你不問,我也不說,看誰熬得住!

  安哥兒默默打了個哈欠,輕輕拍著手邊的紅木盒子,沒甚表情的臉很少能讓人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終於,回了馮府後,三人向馮夫人請了安便又散了。馮意跟在俞淑君身後,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走到了她住的院子裡,俞淑君回頭道:「表哥不是要去書房麼?」

  馮意知道她是個鬼機靈,明明知道他心中想要問什麼,偏就不說。馮意只好投降道,支支吾吾:「那盒涼糕……」

  俞淑君故作詫異:「涼糕?什麼涼糕?咦,表哥想要吃涼糕嗎?我這就打發小子們去買。」

  「表妹!你明明知道的!」

  俞淑君見他有些急了,只覺得有趣的緊:「哎,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馮意聽她此言,便知道她肯定是送了,臉上頓時恢復喜色。誰料俞淑君卻道:「不過她卻以為是我讓丫鬟去買來送的。」

  馮意微愣,有些失神。

  俞淑君正色道:「薛府的規矩如何你知道,阿顏是個什麼性子你同樣知道。若要她收下,也只有以我的名義來送,表哥,你覺得呢?」

  「是我失言了,還是妹妹考慮的周詳。」馮意扯出一個笑意,「我……就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表哥慢走。」

  俞淑君無奈搖搖頭,真不知馮意這樣下去,到底是好還是壞。誰料身邊一直當背景板的安哥兒突然開口道:「還有四年。」

  「啊?」俞淑君聽得莫名其妙。

  無奈安哥兒卻不肯替她解釋了。

  俞淑君只好道:「阿繡說那東西若是拼出來很好看,你若是弄好了,讓姐姐也看一下。」

  安哥兒嗯了聲,抱著那個紅木盒子便走了。

  ——還有四年,他就不能再這樣陪著俞淑君待在後宅了。唔,趁著現在送東西還不用通過旁人……

  「翡翠,將我的玉石盒子拿過來。」安哥兒吩咐後,便安靜坐在那裡研究該怎麼拼這些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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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3 AM


第五十三章:子嗣

  離薛錦瑜出嫁已過去大半個月了,薛府雖然如往日一般平靜,但少了薛錦瑜的日子對於府裡的主子小姐們還是頗有些不大習慣。縱然以前與之頗不對付的薛錦顏,甚至都還會想她。

  「見了面是仇敵,不見面又會有點想念,到底是因為骨子裡都流著一樣的血脈吧。」薛錦顏無聊的扒拉著眼前的算盤,淡淡歎口氣。如今方氏已將二房大半的事情交給她來打理,不像以前只是單獨管著針線上的事。其他的倒還好,只是她素來就不喜這些賬務之事,有時候甚至對妹妹薛錦繡生出一絲敬意——這丫頭對算賬這種事簡直是著迷了。

  薛錦繡也在抱怨,為什麼她現在要學這些針線活,讓她代替薛錦顏去算賬該有多好!

  「小姐,您現在繡的是要送給老夫人的荷包,不宜用這些金線、白線,應當選用墨青色,這花樣也要選的有長壽吉祥好意頭的才可。」吳媽媽盡心教著,奈何她的學生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聊作應付,略略聽著她的話從盒子挑了些墨色細線出來,慢吞吞地繡著。

  吳媽媽柔聲勸道:「小姐,雖說咱們這樣的人家身上穿著戴的,都有針線上的人來伺候,但有時候送給長輩的小物件還是自己動手更顯得有孝心。您就不想做一個荷包送給二夫人和二爺嗎?」

  「有人說笑話逗爹娘一樂也是孝心,有人幫著爹娘管著家業讓他們少操些心也是孝心,有人做針線送上亦是孝心。只要心裡存著這份孝心,到了適當的時候自然就會流露出來,何苦拘於什麼形式呢。」薛錦繡努力繡著之前瓊枝替她已經描好的花樣,頓了頓,抬頭對吳媽媽一笑:「不過我知道媽媽是為我好,我會努力去學的。就像阿姐,縱然心裡不喜那些瑣碎的銀錢之事,但還是耐著性子要去學一樣。」

  吳媽媽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無奈歎道:「繡姐兒就是一肚子的道理。」

  「是一肚子的歪理吧。」薛錦繡笑著打趣了一句,又趕緊低頭研究著手裡的繡品做認真狀。

  方氏這段日子過得還算順心,自薛錦瑜出嫁前後這段日子,孔氏的心思都放在大房身上,而府裡日常之事也都是由三房在打理,她正樂的沒人注意她,也不會在二房身上動些壞心思。

  只是自從薛錦瑜出嫁後,秦氏有些思女心切,倒是憂心過度。加之前陣子為了大婚一事勞心勞力的,如今終是病倒在床。方氏將自己院子的事向薛錦顏交代清楚後,便去大房那邊看望了。本以為自己到的還算早,不曾想,閔氏居然還提前到了。

  「大嫂何必如此呢,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啊。」閔氏坐在床旁的杌子上,捏著帕子小聲勸道。

  秦氏撐著身子,臉色蒼白。屋裡有些暗淡,窗角花瓶裡的的花兒看起來也有些怏怏的。秦氏早已年過三十,雖是生的清秀端莊卻到底不如閔氏和方氏那般美艷。靠著往日裡的保養,眉眼間倒是頗有些風韻,只是如今女兒出嫁後大權不再讓她身心俱疲,彷彿硬生生的又老了幾歲。且自她病來,薛家大爺卻也只是來過一次,匆匆看了幾眼後又走了。

  方氏見她這般落魄模樣,也不由心生同情:「再有個幾日阿瑜就要回來住對月了,到時候那孩子若是見著自己母親如此傷神,指不定要怎麼傷心呢。」

  秦氏微微動了動嘴唇:「阿瑜……她是個好孩子。」許是方氏的話起了作用,秦氏稍稍打起了一絲精神,看著床邊的二人,「大熱天的還讓二位弟妹的來我這兒,若是把病氣過給了你們,那真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閔氏爽利道:「嫂子何出此言!我瞧嫂子也不是什麼大病,八成也是因為天熱乏力的緣故,嫂子還是趕緊養好身子,讓大夫多多調理好才是。這一大家子還指著嫂子呢!」

  「是啊,大嫂還要為文哥兒多想想,如今阿瑜嫁了,剩下的就是文哥兒娶媳婦兒了吧。雖說男子成親不急於一時,但那好姑娘也是要慢慢尋摸才好啊。」

  「你說的沒錯!」秦氏彷彿瞬間有了力氣,她還不能倒下,她還有兒子!如今女兒高嫁了卻了她的一樁心事,但兒子才是更重要的!老夫人撤了她的權,對她厭惡這都不重要,只要文哥兒爭氣,這整個薛府以後就都是文哥兒的,畢竟他可是長房嫡子!

  二人見秦氏有了精神,也就不多打擾了。待二人離去,秦氏立刻道:「去請錢大夫來替我診脈,過幾日大小姐回來,只准說我受了暑氣而已,其他的不許提一字,否則拖出去打她二十板子,降為使粗丫頭!」

  過了會兒,送閔氏方氏離去的孫媽媽回來了,又將秦氏的話對著近身服侍的丫鬟們囑咐了一遍,這才對秦氏道:「三夫人遣人送來了一支老參,不知……」

  秦氏冷笑:「她這是怕落人口實!如今她正當家,只要她不糊塗,能夠看得出來這家她還要當上一段時間,這首要做的自然是要討好人心,否則府裡哪會有人替她辦事呢。這府裡一共多有多少雙的眼睛都看著她呢,她若是對我這個大嫂不恭敬,少不得要惹出一些閒言閒語,老太太可是最看重長幼尊卑的。」

  屋裡正說著話,原來幫宋姨娘孩子選的乳母崔姑姑突然急匆匆地跑來了,卻被門口的丫鬟若鈴攔在主屋院子的外面。

  崔姑姑急的滿頭是汗:「快讓我見見大夫人,關乎盛哥兒的!」

  若鈴懶洋洋地打了哈欠,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繼續擺弄著她手裡新繡出來的荷包。崔姑姑知道整個大房不待見宋姨娘的孩子,若是女兒還好些,以後備份嫁妝就行了,無奈偏偏是個哥兒。可盛哥兒病了,必須要請老大夫來醫治,見若鈴那副模樣,咬咬牙,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若琳姑娘,求求你,讓我見見夫人吧。」

  若鈴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子,掂了掂手裡的重量,面露譏笑:「真不巧,夫人如今也病了,姑姑是伺候少爺的人,若是這樣進去染了病氣又過給了盛哥兒,夫人要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扒了我的皮?」說罷,將銀子又塞還過去,「姑姑請放心,我會告訴夫人的,您先回去等著,大夫稍後就到。」

  崔姑姑無奈,只好回去。小屋裡盛哥兒哭鬧的厲害,身邊竟連一個照看的丫鬟都沒有。原本宋姨娘留下了三個丫鬟,其中一個因有些手段,已經早早調離了這裡,還有一個被秦氏以伺候盛哥兒不用心,便打發賣掉了。只有崔姑姑的清楚,那丫鬟哪裡是不盡心,只不過是因為可憐盛哥兒,求了小廚房給盛哥兒多做了一碗雞蛋羹罷了……

  院子裡的丫鬟以此為戒,各個都避著盛哥兒,還剩的這一個丫頭木溪也是除了整天抱怨,一點正經活兒也不幹了。

  「姑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崔姑姑正抱著盛哥兒哄他睡覺,見著梅兒進屋,將盛哥兒放在床上後,不由低聲道:「你去哪裡了,盛哥兒身邊怎麼可以離開了人!」

  木溪不以為意:「盛哥兒連路都不會走,會出什麼事。我可是去廚房替姑姑您看看今天的晚膳吃些什麼。好心當作驢肝肺!」說罷,摔了袖子乾脆又出去了。

  崔姑姑氣急,正欲再說她兩句,卻聽到身後床上的盛哥兒又開始哭了,只好將他抱起,輕輕搖著,「哎,只怪你沒有托生在太太肚子裡……」

  木溪出了院子,正巧看見二房的大丫鬟瓊枝和巧月從涼亭那邊說說笑笑地走過,手裡皆拿著幾枝新摘的蓮花,頗為漂亮。

  「哎,同樣的是丫鬟,跟了個好主子就是不一樣啊。」木溪無比羨慕。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這袖口的花紋都快磨的看不清了。聽說府裡的那些大丫鬟們,除了幫著小姐做些針線,旁的事物都有小丫鬟們來伺候,過的真真是半個小姐的悠哉日子。

  木溪邊走邊恨:「又不是什麼正經主子,有那麼金貴麼。不過是個小娘生的,如今娘都沒了,還拿自己當主子呢!崔姑姑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早我幾年近府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有體面的呢?若真有本事,還會被夫人打發過來伺候一個庶出的?!我呸!」

  正說著,突然聽到假山後傳來一個女聲,嚇得她慌慌張張地就躲到路旁花壇後去了。誰料那人竟卻假山那裡走了出來!木溪見著她的裙擺,心中緊張不已,如此精緻的做工,定是府裡的哪位有身份的人!

  「出來吧,我都聽見了。」

  木溪心裡涼了半截,膽膽怯怯地從裡面走出,微微抬頭,當即愣住了。只聽道那婦人身旁的媽媽厲聲道:「不懂事的丫頭,見著三夫人,還不趕緊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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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8 AM


第五十四章:庶子

  「大伯母病了也有些日子,今日倒是能出來走動了。」從福壽堂裡請了安後的薛錦顏如是說道,「而且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看起來氣色也好了許多。」

  正與巧月一道走著,想到等會兒回去後又要看賬本,薛錦顏就感到一陣頭疼。突然從一側小路裡跑來一個冒冒失失的丫鬟,薛錦顏腳下一滯,身旁跟著的巧月正欲訓斥,卻見那小丫鬟面露哀色,眼眶處紅紅的,看起來是才哭過。

  「婢子無意衝撞三小姐,還請三小姐恕罪。」

  薛錦顏並未放在心裡去,擺擺手示意她退到一旁即可。誰料那丫鬟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直接跪在薛錦顏面前不走了。

  薛錦顏眉目肅然,由於自小要強的性子加之如今又接管了二院大半的事物,令她小小年紀卻已能不怒自威:「你是哪院的丫頭,好不懂規矩!速速退下!」

  小丫鬟嚇得立刻趴在地上:「婢子……婢子是伺候盛哥兒的丫鬟木溪,三小姐,三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們盛哥兒吧。」

  「盛哥兒?」薛錦顏想了一會兒,總算是記府裡的確有這樣一位,但那是大房的庶子。薛錦顏道:「盛哥兒是大夫人的兒子,若有什麼事,你自去回稟大夫人就好。」

  木溪卻毅然決然地搖搖頭,跪在薛錦顏身前一動也不動。

  薛錦顏突然覺得頭疼,卻聽木溪道:「三小姐,我們盛哥兒病了,抓了藥也不見好。這幾日夫人身子也不好,不准婢子相見,怕過了病氣,所以……也請不了大夫。」

  「既如此,我們小姐又不是大夫,你攔在這裡做什麼!」巧月立刻道,「你見不了大夫人,就找大爺啊!」

  木溪怯怯地看著她:「婢子……婢子不敢。」

  巧月還欲說些什麼卻被薛錦顏攔下了。

  ——大房裡的彎彎繞繞,薛錦顏還算清楚。依著盛哥兒的身份,肯定是不得大伯母喜愛。不是什麼大病,故意將他拖上一拖也是做得出來的。可如果木溪為了這件事直接去稟了大伯,那麼也許這一次能幫得了盛哥兒,但大伯母肯定會遭到大伯的訓斥,從而讓盛哥兒的處境更加艱難。畢竟,後宅之事,向來都是當家主母在打理,大伯很少過問。

  「也罷,我還沒怎麼見過盛哥兒。」終究也是一家子骨肉,薛錦顏本也不是什麼硬心腸的姑娘,便道:「帶我去看看吧。」

  「可是小姐!」巧月覺得有些不妙,低聲在薛錦顏耳邊道,「這畢竟是大夫人的家事,咱們……要不奴婢去大房那邊與孫媽媽說一聲?如今大夫人身子好了,肯定也就會見盛哥兒了。」

  薛錦顏搖頭:「你若去了,大伯母就知道木溪今日與我們相見之事。」

  巧月悶悶地閉上嘴——薛錦顏說得有理,怕是等她們走後,這個小丫鬟就該受罰了。

  「不過只是去看看,若真病得厲害,就讓錢大夫去診治,也不是什麼大事。」

  「小姐仁慈。」巧月見薛錦顏心意已決,也不好多加阻攔了。

  二房那邊,薛錦繡正坐在主屋兩側的木椅上低著頭玩手裡的手絹,坐於上座的方氏正悠悠品著茶,身後站著趙媽媽和紅袖二人。陽光靜靜灑在青石磚的地上,一切都顯得格外寧靜。少卿,守在門外的小丫鬟突然咳嗽了兩聲,屋裡的瓊枝連忙走了去,少卿,瓊枝回來向方氏行了禮後,便道:「院子裡的丫鬟說,還是沒有見著三小姐。」

  方氏放下茶杯,微微蹙了眉:「奇怪了,這孩子去哪兒了?」

  薛錦繡被這樣寧靜的氣氛弄得想睡覺,正準備懶洋洋的打個哈欠頓時警醒到方氏還在屋裡,便又只好規矩地做好,努力眨了眨眼睛,以提提神。

  「阿姐這段日子算賬算的頭疼,現在怕是躲在哪裡偷懶呢。」薛錦繡無責任的給薛錦顏拆台,「也都怨阿娘你,非要姐姐去算賬,我去學針線。哎……」

  方氏瞪了她一眼:「就屬你鬼精!」又回過頭似自言自語道:「今兒帶著你們一道請安後,她自個兒想獨自走走散心,我便隨她去了,莫不成……」還真像阿繡所言,這丫頭也偷懶去了?方氏微微搖頭,阿顏可不像阿繡那般,「你讓院子裡的人再去找找。」

  瓊枝點了頭,出去傳話了。

  屋裡的幾個大丫鬟也都面面相覷,皆十分好奇。要知道她們的三小姐可是閨秀中的閨秀啊,雖然年紀尚小,但那股子當家主母的氣場已經有所表露了。

  薛錦繡覺得很無聊,今日方氏將她喊道主屋來說是又事要說,可薛錦顏沒到,她也要繼續這樣乾坐著。坐也就罷了,奈何她平日在自己的小屋裡隨意慣了,雖然開春後一直都在練規矩,但偷工減料,心不在焉什麼的,薛錦繡一直很好的展示了一個「令老師頭疼不已的學生」應有的全部表現。可當著方氏面前她還是不敢太造次,必須要坐的規規矩矩的,紋絲不動。哎,時隔二十多年,薛錦繡再次體驗了一把小學老師常用的手段——罰坐。真是倍感親切啊……

  就在薛錦繡覺得自己真的快撐不住下的時候,薛錦顏終於出現了。

  「母親恕罪,女兒本來是想散散心,誰料走在湖邊時那邊花兒開得正好,看得太入迷,就一時忘記時辰了。」

  薛錦繡頓時鬆口氣,直接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衝到薛錦顏身邊:「阿姐,你可回來了!以後可不許貪玩了哦。」

  方氏眼皮子跳了跳,一些打算訓斥的話硬生生地就被薛錦繡給截斷了。

  ——這小丫頭,一定是故意的!罷了,也虧得她有這個護姐姐的心。

  薛錦顏自然也知道薛錦繡來這一出的用意,頗為不好意思地朝她眨眨眼,薛錦繡也回了她一個笑意。方氏見她們姐妹倆這般小動作,也沒什麼氣了,只是囑咐道:「以後記得打發丫鬟回來說說,免得叫人擔心。」

  「是,女兒記住了。」薛錦顏站直身子,便拉著薛錦繡一同坐到旁邊去了。

  「好了,今兒叫你們來也是為了一件正經事兒。府裡自你們大姐出嫁後便帶走了一些丫鬟,也放了一些丫鬟。所以你們三嬸就商量著,府裡也應該再進來些人了。今兒便已經有牙婆來了府裡,這會子怕是就要領著丫鬟來了。府裡的小姐們一直都是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兩個,另加四個掃灑房屋的使粗丫鬟來伺候。你們各自屋裡的人想來都是心理有數,等會兒人來了,多留心看看。」

  姐妹二人稱是,薛錦繡又嘴欠的問了一句:「大伯母與三嬸都已經相看過了麼?」

  方氏倒是波瀾不禁:「這是自然,這主意本就是你三嬸她們提的。而且那邊缺的人也多些。」

  薛錦顏悄悄拉了拉薛錦繡,見方氏並未動怒,小心翼翼地對著薛錦繡低聲道:「等會兒人來了,你只管看和問,最後留與不留的,不要說出來。」

  薛錦繡點點頭。想來閔氏這是藉口薛錦瑜出嫁帶走了丫鬟,要給府裡來個大洗牌啊。不過挑丫鬟什麼的……

  薛錦繡覺得自己雖然習慣了讓人來伺候,但是對面對的進行人口買賣交易,還是覺得有些微妙。薛錦顏卻沒有這種思想包袱,她知道識人也是後宅的課程之一。如何選好奴僕,是每個當家主母都必須要學會的手段。

  不多時,牙婆帶著一批年紀不等的小姑娘來了。這些來往高門大戶的牙婆往往與那些人家都很相熟,此刻見著方氏也是依著規矩熟門熟路的行禮:「二夫人萬福,小姐們萬福。」

  方氏微微點頭,叫她起身。將那一排丫鬟打量一遍後,便對兩個女兒道:「你們去看看吧。」

  薛錦顏頓時打起了精神,薛錦繡還在倒思維……

  最終薛錦顏挑了兩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便退到一側了。方氏見薛錦繡還沒動,不由道:「阿繡?」

  薛錦繡回過神,恭敬道:「女兒屋子還不差人。」

  方氏沒說話,只是也點了三個小姑娘,便讓牙婆帶人走了。

  留下來的五人很是高興,畢竟能在這樣的府邸當差,總比外面餓死又或是被牙婆隨意賣到什麼地方要好些多!只是她們現在還不能直接伺候主子,必須先讓院子裡的婆子帶到丫鬟的住所,好好調教一月,教會了規矩,再來當差。

  方氏走到薛錦繡面前,方才薛錦繡茫然的神色自然落在她眼裡,心道女兒還是年紀小了,雖然現在性子活潑了些,到底有些怕生。不過還好,還可以慢慢教,阿顏如今就學的很不錯。

  「如今雖留了五個,但以後能不能近身伺候還要看她們的造化。若是只是今日看著還好,日後手腳卻不麻利,也不能要。」

  薛錦顏認真聽著,方氏又道:「阿繡,你房裡雖然現在不缺人,但你要想想寒梅如今也十九了,再過一兩年就該嫁人了,到那時再來找人就顯得有些晚,身旁得用的丫鬟必須要慢慢來調教才好。」

  薛錦繡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方氏見今日將她拘了久了些,也就不再留她了。本以為薛錦顏會跟著一同離去,沒想到隔了半個時辰後,又回來了。

  方氏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絕對不是之前薛錦顏說的那樣簡單:「今日,到底遇著什麼事了?」

  薛錦顏一愣。看來之前編的謊話母親早就看穿了,頓時臉上臊的慌,連忙低著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的都說了。

  方氏沉默片刻,道:「你請大夫過去瞧了?」

  「是。」薛錦顏小聲道,「盛哥兒住的偏,我們也是走的小門,並沒有驚動旁人。」

  「現在如何了?」

  「大夫說盛哥兒病的厲害,加之早產,身體虛的很,必須要好生調養才好。我瞧著如今盛哥兒住的屋子,裡面連個熱水也沒有,身旁也只有一個媽媽和一個丫鬟伺候,院子裡也沒人。」

  「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今日這般雖然是念著手足之情,但這到底是你大伯母的家務事,你無須再管!」

  「可是……」薛錦顏還想說些什麼,見方氏面色微冷,只好閉上了嘴。默默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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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29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5-28 01:29 AM 編輯

第五十五章:挑撥

  「姐姐今日是去看了盛哥兒啊。」薛錦繡晃著自己的小短腿,手裡還端著一碗綠豆湯,小模樣看起來頗為愜意。

  薛錦顏卻是有些無精打采:「他也的確可憐,這麼小就沒了親娘,而且大伯母……」

  薛錦繡摸摸肚子,喝的有點多了,微微打了個飽嗝,又道:「怎麼偏偏就找著阿姐你了呢,老夫人一向重子嗣,難道老夫人就沒有過問?」

  薛錦顏微微垂眸,緩聲道:「祖母年紀大了,無法面面俱到。縱然平日裡對府裡的哥兒姐兒很上心,那也都是讓伯母三嬸將各房的賬本開銷讓她過目。若是……」薛錦顏雖覺得對薛錦繡說這些還有不妥當,但薛錦繡以後肯定會接觸到這些,還是早早說了讓她瞭解為好,「若是各房的管事有意將哥兒姐兒的用度做的大些,也不是不可以。況且伺候府裡哥兒姐兒的丫鬟婆子要麼是家生子,要麼賣身契捏主子手裡,一家子都在主子手下討生活,縱然祖母偶爾會問道,也是緊好話說。」

  天高皇帝遠,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麼?薛錦繡如是想著。孔氏再精明,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秦氏只要將表面功夫做足了,大房所有的丫鬟婆子又有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造次。庶子不像庶女,長大以後可是要與秦氏的嫡出長子分家產的,若庶子太有出息,甚至會壓制嫡子。依秦氏為人,她怎麼肯!

  如今看來,盛哥兒的未來只有兩條路了。要麼,小時候因著什麼意外一命嗚呼;要麼,就會被秦氏給養殘了!

  二人正說著話,連翹端著一個木盤進來。薛錦繡見著那上面的玩意就頭疼,不由抱怨道:「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屋裡眾人皆吃吃笑了起來。連翹一本正經道:「哎,小姐,您別偷懶了,這些線都是這月針線房裡最好的,吳媽媽說了,只要您能繡出一個荷包,不拘您廢掉多少線。」說罷,便將木盤放在桌上,薛錦繡隨手扒拉著,滿臉的無奈。

  連翹又道:「小姐,您可知道我方才在針線房那邊見著誰了嗎?」

  薛錦繡抬起頭:「看你這幅模樣,熟人?」

  連翹嘿嘿笑了笑:「可不僅是我的熟人,三小姐,六小姐你們都認得的!還有巧月姐姐瓊枝姐姐,都認識哦。」

  薛錦顏想了會兒,依舊沒甚頭緒。瓊枝性子急,乾脆問她:「別賣關子了,就說是誰吧!」

  連翹得意洋洋:「就是那個衛秋!小姐,您可有印象?!」

  「衛秋?!」薛錦繡頗為詫異。身旁坐著的薛錦顏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怎麼進府了?」

  「今日不是府裡挑丫鬟麼,那個衛秋好像是被分到針線房那邊兒去了。」

  連翹剛說完,薛錦繡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頗為好奇:「我們去看看吧!」薛錦顏也不反對,二人帶了丫鬟便往針線房的東小院而去。針線房、換洗房,舊衣坊都在東小院,後面跟著一排罩屋,府裡大部分的使粗丫鬟都住在這裡,還有一些管事婆子和娘子。針線房的管事楊姑姑正在安排新來的小丫鬟們的住所,見著二房的小姐來,連忙迎了出來:「哎呀,三小姐六小姐,您怎麼來了!今兒這人多口雜的,怕是驚擾了小姐們啊!」

  薛錦顏環顧了一下四周,主院子裡雖人比往日多了些,倒也不亂。便道:「姑姑,今日你們這兒是不是來了一個叫衛秋的姑娘?」

  「衛秋?」楊姑姑略略思索,當即道:「是有這麼一個人。還是大夫人看中的呢,真是好福氣啊!」說罷,見著薛錦顏的神色,當即心領神會道:「三小姐,六小姐,您二位稍作,我就去喊她過來。」

  「有勞姑姑了。」

  楊姑姑連道不敢,路上去後面罩房時還有些嘀咕——這個衛秋到底是個什麼來歷,竟然能讓府裡的小姐親自前來過問?

  不多時,楊姑姑便領著人走來。衛秋還是穿著自己的粗布麻衣,想來府裡丫鬟們的衣裳還沒有發給她們。見著薛錦顏二人後倒並未太多驚訝,立刻行了禮請安。

  薛錦顏看了看旁邊,巧月立刻笑盈盈地將楊姑姑拉倒門外:「姑姑,我們小姐近日想挑些好線,不如姑姑您帶我去找找?」

  楊姑姑連連點頭:「這是應該的,應該的。」又回頭囑咐了一聲:「衛秋,小姐面前要記得規矩,不可造次。」這才與巧月一道出門了。

  楊姑姑一走,薛錦繡就原形畢露了,乾脆起了身,繞到衛秋身邊轉了轉:「沒想到,你竟然來薛府了?是不是茶行那裡的人欺負你了?」

  衛秋依舊是上次見著的模樣,萬事皆有自己的主見:「六小姐多慮了。茶行很好,掌櫃對我也好。只是我終歸是一介孤身女子,茶行裡進出的都是些小子們,雖然我平日裡也都是與廚房的大娘待在一起,但這段日子大娘的女兒有孕了,大娘便辭了廚房的活兒,回鄉下去了。我想著,我一人留在那裡著實也不方便,給掌櫃的也添了許多麻煩。剛巧,小姐府上要找丫鬟,整個長陵誰不知道來府上當丫鬟那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美差呢。」說著,衛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多虧了掌櫃的,與府裡的掌事說了情,讓我跟著牙婆她們一道來。」

  薛錦顏聽罷,不由道:「如此說來,你並沒有簽賣身契了?」

  衛秋點點頭:「是的,我在小姐府上做活,干長工,等到了年紀還能離去。」

  薛錦繡心中默默稱是,依著衛秋這樣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隨意賣身的。如今她在茶行幫了一段時間的廚,肯定是攢下了些銀子。如今來薛府做個合同工,每月領工資,估計等她攢夠銀子,怕是會出去自己開個小鋪子吧。不由又打量了一下她,薛錦繡只覺得每次見著這個衛秋,都覺得她好有活力,縱然遇著困境,但卻沒有放棄,一直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你被大夫人挑中了?」

  聽得薛錦繡發問,衛秋立刻道:「嗯。我雖然是個粗苯丫頭,但也學過幾天的女紅刺繡。許是我這些小手藝入了大夫人的眼吧,便被分到針線房裡先學著。」

  「聽說因大姐姐出嫁,大伯母把好些個針線上的老人都給了大姐姐,想來如今大伯母那邊也是正缺這樣的人。」薛錦顏略略思索,便對衛秋笑道:「你可是分到了一個好去處啊。」

  「這都是托了三小姐和六小姐的福。」衛秋道。

  「好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就好好幹。若是在府裡遇著什麼難處,只管過來與我說。」薛錦顏見她這裡也還有一堆事,就不多聊了。

  二人走後,楊姑姑自然也就回來了。不由講衛秋好好打量了一番:「真沒看出來,你倒是有幾分本事。不僅入了大夫人的眼,連三小姐都對你親睞有加啊。」

  衛秋淡淡:「姑姑說的哪裡話。只是我以前有幸與三小姐見過幾面罷了。」

  楊姑姑呵呵笑道:「可我不管你是個什麼來歷,既然進了府到了我這針線房,怎麼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呢?如今見著人,就要稱婢子了。」

  衛秋微微抬眸,今日入府後她是被囑咐過得,這位楊姑姑是府裡三夫人的一位遠親,素來有幾分體面。

  「姑姑說的極是。」衛秋伸出手握住了她,緩緩道:「婢子剛入府,許多不懂的地方還望姑姑時時提點才好。」

  楊姑姑手心一緊,當即笑道:「好說好說,我瞧你也是個懂事的。咱們當下人的在主子面前要恭敬,但私下裡隨意些也無妨。」

  衛秋含笑應了。

  楊姑姑道:「行了,你去忙吧。」見衛秋離去,楊姑姑看著手裡這頗有幾分重量的銀子,漸漸勾起了一絲笑意——還算是個上道的。

  晚膳後眾人都聚在福壽堂裡。主要是說著今日挑丫鬟以及十日後薛錦瑜回來住對月的事情。孔氏微閉著眼,聽著閔氏一一說著。

  「瑜姐兒回來後當然還是住在自己的院子裡,今日府裡新來的丫鬟都暫時歸在各處的姑姑那裡管著,伺候瑜姐兒的人還是用原來的老人,想來瑜姐兒用的也順手些……今兒媳婦兒查看了各處的賬務……府裡各個小姐還有少爺們的用度……」薛錦繡正聽得昏昏欲睡,突然閔氏道:「唔,盛哥兒如今也八個月了,身邊就一個乳母跟著,依媳婦兒看是不是再撥兩個婆子去伺候?」

  屋裡幾乎所有人都頓了一下,孔氏看著不遠處的香爐,緩緩道:「之前盛哥兒身邊不是有四五個人伺候麼?」

  閔氏正欲說些什麼,秦氏不緊不慢道:「回老夫人,這幾日盛哥兒病了,媳婦兒想著盛哥兒身子一向爽利,定是那些個丫鬟偷懶讓盛哥兒夜裡受了涼,便發落了幾個,小懲大誡!如今盛哥兒由乳母帶著,媳婦兒正在挑幾個更用心的丫鬟過去伺候,免得又讓那些個滑頭給糊弄過去了。」

  孔氏點點頭:「難為你了。那些丫鬟著實可惡,你需要嚴懲才是!盛哥兒現在如何了?」

  「已經好多了。小兒本來體質就弱些,好好調養幾日,也就恢復過來了。媳婦兒已經撥了身邊的大丫鬟去伺候,每日都會來向媳婦兒回稟盛哥兒的情況。」

  待秦氏說完,閔氏立刻道:「大嫂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喜歡親力親為。看著大嫂如此辛苦,我這個當弟妹的於心不安啊。」

  秦氏頗有些詫異,面色卻不顯:「如今弟妹管著府裡的事,這才叫辛苦呢。」

  「這不算什麼,我也是學著大嫂以前的樣子,正因嫂子將府裡管的妥當,我不過是稍稍看著些罷了。說到這裡我到時想起了一件事……」話至此,卻不說了。

  孔氏不由道:「你這滑頭,故意吊著我胃口呢。」

  閔氏笑道:「老夫人既然發話了,那媳婦兒就直說了。如今大嫂身子也不爽利,要管著大房的事情,過幾日還要準備著瑜姐兒的事,而且阿林也已及笄,這婚事也該招手準備了,著實忙得很。縱然想要照顧好盛哥兒,但也有那滑頭的丫鬟鑽了空子。不如……」閔氏頓了頓,「若嫂子不嫌棄,就讓我來帶盛哥兒一段時間吧。也讓我屋裡的那兩個皮猴好好學學如何當兄長。」

  「不可!」不等秦氏反駁,孔氏便已開了口,「你管著府裡的事,也是忙天忙地的。再者,逍哥兒和遙哥兒才多大啊,他倆都還需要人照顧著。」

  秦氏忙道:「是啊,弟妹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盛哥兒一直待在我那兒,那孩子離不得我的。」

  誰料孔氏卻道:「你弟妹說的也有理。你病著,盛哥兒也病著,著實不適合住在一塊兒。趁著瑜丫頭回來前,你把病養好才是正緊事!至於盛哥兒」說著,在屋裡環視了一圈,方氏頓時心中苦笑不已,只聽孔氏道:「老二家的,你可願意幫著照看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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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30 AM


第五十六章:定奪

  方氏有苦不能言,只覺得秦氏的目光快要將自己給穿透了,強撐著笑意,「這……盛哥兒自出生後就沒離開過大嫂,媳婦兒怕……怕帶不好。」

  誰料閔氏卻道:「二嫂這是說的哪裡話,二嫂也是生育過兒女的人,瞧瞧阿顏和阿秀,這姐倆長得多好啊。」閔氏說著,朝薛錦繡招了招手:「來,阿秀來三嬸嬸這兒,讓三嬸嬸仔細瞧瞧,看看,這小模樣多俊啊。」

  她這一說倒還真是提醒了孔氏,孔氏渾濁的目光頓時也清亮起來,薛錦繡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硬著頭皮往閔氏哪兒挪動了兩步。孔氏將她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阿秀近來倒是乖巧了許多。」

  閔氏掩了帕子道:「這可都是二嫂的功勞了。阿秀以前那樣弱的身子,在二嫂的照顧下,如今聽說都開始學女紅了!」

  「哦?」孔氏頗有興趣,「是嗎?給祖母說說,都在學些什麼?」

  薛錦繡四周望了望,發現眾人都在盯著自己,她姐姐薛錦顏更是不自覺間將手中的帕子揉的不成樣子,只好磨磨蹭蹭地朝著孔氏行了禮:「回祖母的話,孫女愚笨,還在學打絡子。」

  誰料一向對兒孫要求極高的孔氏此刻竟然笑彎了眼:「能開始學就好,只要去學了,慢些沒關係。」要知道,她從未對這個出生後就一直呆呆傻傻的孫女抱有任何期望,以後也只是將她養在府裡當個小姐罷了。那時她還在憂心,二房無子,若是老二家的百年之後,這丫頭怕是要跟著她大房討生活。如今不同了,雖說學的慢些,但這卻是轉好的跡象,縱使比她的姐妹們笨些沒關係,依著薛家之勢,只要不是癡傻之女,總會有個好歸宿的。思及此處,越發覺得方氏照看孩子頗有一套。

  閔氏又道:「而且這麼多年來,我瞧阿顏素來對阿秀一直都是極好,想來也是個會疼人的姐姐。您說是吧,二嫂?」

  方氏淡淡道:「她們是親姐妹,做姐姐的自然要照顧妹妹。」

  「所以啊,都是一家子骨肉血脈,阿顏是阿秀的姐姐,自然也是盛哥兒的姐姐了!」

  方氏抬起頭直直看著閔氏,眼中依舊是往日那般的淡泊之意。閔氏見好就收,也不多話了。

  孔氏聽了這麼半天,覺得將盛哥兒交給方氏帶也十分妥當。畢竟在阿瑜住了對月之後,她對秦氏的忍耐也就到了極限了。放印子錢逼死人的事兒,還沒有了結,必須給秦氏一個深刻的教訓,那時她會離府去薛氏宗祠住上一段時間,大房裡的事也照看不過來,如今也不過是提前辦了一件罷了。而且……方氏一直無子,說不定帶了幾天盛哥兒,興許也會沾上幾分喜氣呢?孔氏越想越覺得此法甚好,便道:「如今府裡的事雖說都是由老三家的在打理,但你到底也是她二嫂,還是要幫著分擔府裡的事物,可不准偷閒!」

  方氏知道今日自己是推脫不了了,只好道:「此事還需問問大嫂,意下如何?」

  秦氏已將閔氏恨透了,她何嘗不知閔氏是在一步一步奪她的權。說句大不敬之話,這個家只待老夫人百年之後注定是要分的,只有如今坐上這主持中饋的主母之座,才能為將來分家暗中備下更多的家產。要知道,閔氏,她可是有兩個兒子的,還全都是嫡出!方氏也著實不中用,眼瞧著被閔氏當槍使,還那幅逆來順受的樣子,看著就讓人生氣!到底是小家子出身,沒什麼氣勢,也沒什麼能耐!

  不過一個庶子,讓方氏養兩天又如何!老夫人以為抓著放印子錢的事兒就能制住她,可別忘了,她現在可是葉侯府的正經親家,只要與阿瑜通通氣,讓她過些時日回娘家看望,難不成你老夫人還能阻得了女兒見母親嗎?!

  秦氏心中一番算計,如今閔氏正得意,她必須要避其鋒芒,暫且忍耐幾日就好。當即道:「既如此,就麻煩弟妹……,」話未完,就一陣猛咳襲來,「咳咳,咳咳咳……」

  孔氏見她如此,便道:「看來你這身子是真該好好調養了!」

  秦氏點點頭,含笑應了。

  剛離了福壽堂,方氏便奉了孔氏的意思去了大房那邊接盛哥兒,秦氏與她一道走,閔氏卻乘上一旁步輦,搖著手中的團扇:「月中已過,這月亮倒還是這麼明亮啊。我就不打擾二位嫂子的雅興了。」

  秦氏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笑了笑:「還是三弟妹有福氣啊,我這一病,卻也不記得那月中的圓月了。」

  方氏並未說話,只是命抬輦的丫鬟默默跟在秦氏身側。

  「你我都是生育過兒女的人,自然是知道這小兒之時是最難養的。與弟妹說句實話,盛哥兒被一時照顧不周而病了,我這個當娘的也心疼。奈何我病了多日,縱然有心,卻也無力啊……只盼著弟妹能將盛哥兒照顧好。」秦氏說著,頗有些哽咽,「若是缺了什麼,只管來我這兒取。」

  「夫人,您莫傷心,這幾日因著盛哥兒的病,您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了。」秦氏身邊的孫媽媽趕緊勸道。

  秦氏拭了拭眼角:「真是讓弟妹見笑了,我就是……有點兒捨不得。」

  方氏不願再看秦氏惺惺作態的模樣,只好應付道:「舐犢情深,此乃人之常情。」哎,無非是怕自己將盛哥兒接過弄清了盛哥兒這病的來龍去脈,從而在老夫人面前告狀。可她是最不願沾染是非的人,本以為在府裡這麼多年大家都已明白了她的性子,奈何……

  哎,無能之人只能任人魚肉了。方氏心中苦澀,只盼著能保全自身才好。

  剛進了盛哥兒院子門口,便聽到裡面嬰兒啼哭不止。秦氏的臉色頓時變了又變,孫媽媽立刻道:「肯定是伺候的丫鬟不盡心!夫人,咱們別在外面乾站著了,趕緊進屋吧。」

  誰料秦氏卻道:「不了,我還病著,怕過了病氣給盛哥兒。不如,就讓孫媽媽陪著弟妹進去吧。」

  「嫂子所言極是。」說吧,方氏便帶著人將盛哥兒抱了出來。還記得上次見是,盛哥兒還養的白白胖胖的,如今竟然瘦了一圈!

  「貼身照顧盛哥兒的就是這二人了。」秦氏指著跪在地上的崔姑姑和木溪,「以後去了二夫人那裡,也要盡心伺候。」

  二人連忙稱是。

  秦氏又道:「盛哥兒身邊人實在是太少。墨書——」話音落,一個穿著得體的丫鬟緩步走了出來,「這是我身邊的丫鬟,就一併帶去伺候吧。」

  方氏打量了那丫鬟一眼,長得平平無奇,可行禮的規矩卻分毫不差,想必是秦氏身邊得用的人吧,呵……安排眼線麼,到底還是害怕自己藉著盛哥兒的事去與老夫人說啊。

  待秦氏將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方氏終於脫了身,只待她回到自己屋子時,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癱坐在榻上。

  「都怨我,肯定是我去看盛哥兒的事走漏的風聲,才讓阿娘今日如此為難。」薛錦顏紅著眼,想哭又哭不出來,難受極了。

  薛錦繡見她如此,心裡也不好受,但還是要勸道:「阿姐,你小點兒聲。阿娘才回來安頓好盛哥兒,此刻想必已經休息了。」

  薛錦顏卻無法平靜。看著一旁的蠟燭,那燭火搖曳,明明有能照亮屋子的光芒,可惜只要輕輕一口氣,就能將它給熄滅了。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明明是三嬸和大伯母的事情,為什麼每次都要牽扯到阿娘!這樣做,對三嬸有什麼好處?」薛錦顏已經氣昏了,忘了這種話實在是不該當著薛錦繡的面兒說出來。

  薛錦繡卻能猜到幾分,只是她不能說,畢竟那話太傷人了。

  ——方氏對閔氏或者秦氏甚至是老夫人眼中,無非是個工具罷了……既然是工具,自然是該用的時候就拿出來,也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工具的感情,沒有人會去思量工具的想法。

  「阿姐,爹爹說過後日要帶我去鋪子,你也一起來吧。」薛錦繡突然換了一個話題。奈何薛錦顏一點兒也不動心:「不了,盛哥兒剛來,我得幫著阿娘照看。」

  「阿姐!」薛錦繡難得正經的神色,「盛哥兒到底還是大伯母的兒子,咱們與他過於親近,大伯母怕是又要多心了。依我看,對於盛哥兒,親近些不好,生疏了也不可,平日裡見上兩面也就是了。」畢竟盛哥兒的存在對二房來說,真是太過尷尬。

  被她這樣一說,薛錦顏頓時清醒了幾分。是了,對於盛哥兒,縱然再可憐他,如今只能做到客氣二字了。薛錦繡拍了拍她的手:「阿姐,別自責了。夜已深,好好睡一覺什麼煩心事就都沒了。」

  「嗯,你也早些歇著。」

  薛錦顏將她送出房門,薛錦繡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屋去。

  今夜月色正好,正如當日冬兒來二房時一樣。薛錦繡微微仰起頭,對著那狡黠的月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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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32 A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5-5-29 11:58 AM 編輯

第五十七章:好感

  葉侯府,西跨院裡有一處清幽的院子,雖然地方幽靜,可這裡伺候的人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畢竟這裡可是葉夫人最疼愛的兒子——葉莫辭的住所。葉莫辭不喜奢華,也不喜張揚,葉夫人雖覺得兒子不必如此清苦,但也拗不過他,只好在屋裡每一件的擺設材質上下足了功夫。

  薛錦瑜早已作了少婦的打扮,面容雖依舊年輕,但眉梢處更多了平添了一絲風韻。此時,她正吩咐著屋裡的丫鬟將早膳擺好。過了會兒,又回了裡屋,見葉莫辭已經起了身,便笑著走了過去:「怎麼不多睡會兒,現下還早呢。」說著,便伸手準備拿一側丫鬟手上疊好的衣物,誰料葉莫辭已經提前拿了去,自己穿戴。薛錦瑜不著痕跡地將手放在木盤裡的香囊上:「這個倒是挺別緻……」只是,還是不肯她親手做的那個嗎。

  葉莫辭看了她一眼:「針線上的人還算盡心。」說罷,理了理衣物,「用膳吧,等會兒還要去給母親請安。」

  薛錦瑜連忙回了神,又掛起了笑意,柔順道:「好。」

  葉府也是講究食不言,用過了早膳,葉莫辭道:「午膳和晚膳不用等我了,你若覺得累,也可早點歇下。」說罷,便起了身,打算出門。

  薛錦瑜連忙跟了上去,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可對上葉莫辭那不冷不熱的臉,頓時又化成了灰燼,只是有一事必須今日要問明白:「再過八日要回去住對月,不知那日……七爺,能不能與我同去?」

  屋外的太陽有些晃眼,葉莫辭不由瞇了起眼。薛錦瑜期盼地看著他,過了半響,卻只是聽到:「到時候再說吧。」

  薛錦瑜正打算說什麼,葉莫辭卻已經走了。她不好耽擱,畢竟二人是要一同去給葉夫人請安。待她回了屋,見著這屋裡的擺設,只覺得一切都空空蕩蕩的。

  她呆坐在椅上,嫁來已快一月了,自己與葉莫辭之間真可謂是——相敬如冰啊!葉府人都對她表面恭敬,可她知道那些個人都私下裡嘲笑她不過一介商人之女!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如此冷遇。想當年在薛府裡,縱然是最心高氣傲的薛錦顏,見著她之後還不是要畢恭畢敬的稱一聲長姐!她有的,都是最好的;她不高興了,整院子裡的人都會戰戰兢兢。可如今呢……

  「小姐,您別擔心。姑爺肯定會一同送您回去的。」

  薛錦瑜看著窗外的青竹有些失神:「海棠,你說這裡的竹子和阿顏住的竹園是不是很像啊。」

  海棠是她的陪嫁丫頭,聽到此話,不由道:「小姐這是想家了嗎?」

  「家?這裡才是。那裡,已經不是了……」

  海棠見薛錦瑜如此愁容,正打算安慰幾句,卻見她猛地拍拍臉,「好啦,你看我這一大早忙的,差點誤了陪夫人聽戲的時辰。」

  薛錦顏今日是被薛錦繡連哄帶拉的出了門。人已經坐上了馬車卻還是有些放不下:「盛哥兒才來咱們院子,你我就走了,這傳出去會不會……?」

  薛錦繡打了個打哈欠:「阿姐你放心啦!老夫人是將盛哥兒托付給阿娘,只要阿娘在就行了,咱們就別去湊熱鬧啊。」

  「可是……」薛錦顏蹙著眉,正欲繼續說下去,卻被薛錦繡直接打斷道,「阿姐你既然懷疑這事與你私下去探望盛哥兒有關係,那此時就該避避嫌。再說了,盛哥兒身邊有阿娘,有大夫,還有乳母丫鬟們,會照顧的很周到的。再者……」薛錦繡鼓起臉,一副怨婦狀:「難道是阿姐有了新來的弟弟,就不願意陪我玩了麼?」

  薛錦顏忙道:「怎麼會呢!盛哥兒再如何,我也只當是可憐他罷了。」

  薛錦繡哼了聲:「誰信啊。」

  薛錦顏無奈,只好軟聲道:「好好,今日我就陪你玩,你想去哪裡都成。」

  薛錦繡繼續傲嬌:「我又不是那沒規矩的人,去的地方自然都是可以去的。」

  薛錦顏默默嘀咕:「……誰信啊。」

  車裡的吳媽媽頓是噗嗤笑了聲,忙打了個圓場:「二位小姐今兒出門,不是要去茶行那裡看看嗎?二爺現在也在那裡呢。」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個爽朗的聲音:「是顏妹妹的馬車嗎?」

  薛錦顏一愣,不等她回神,薛錦繡卻已經撩起了簾子:「馮哥哥?好巧啊。俞姐姐和安哥兒近來可好啊?」

  馮意笑道:「都好,只是許久沒有見二位妹妹去府裡玩了,表妹頗有些想念。」說著,不自覺地將目光往馬車裡移了移,奈何薛錦繡這簾子撩的極具技術性,剛巧就把薛錦顏沒在了陰影裡,馮意縱然伸長了脖子,卻也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她嘴唇的輪廓。

  薛錦繡道:「上次俞姐姐帶來的涼糕味道極好,聽說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了。如今見著馮哥哥,不如就代向俞姐姐道聲謝吧。」

  「何必這麼客氣。」馮意略略斟酌了下詞句,「我知道顏妹妹素來喜歡甜食,不曾想阿繡也這麼喜歡。」

  「是啊,阿姐與我都喜歡那味道。」

  馮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整個人有些飄飄然。薛錦繡見他突然有些走神,不由提醒道:「馮哥哥,小心你的馬!」

  馮意驚了下,連忙勒好韁繩。只聽得一陣馬聲嘶鳴,薛錦顏終於是悄悄往外瞧了一眼,頗有些驚慌:「既要聊些閒話,那乾脆就停一會兒吧,這樣太危險了!」

  馮意終於聽到佳人的聲音,可仔細想了想——難道阿顏是覺得自己的騎術不精?馮意忙道:「不礙事不礙事,就這樣邊走邊聊,免得耽擱了妹妹們的時辰。」

  薛錦顏復又坐了回去,並未再看他,只是低聲道:「那你小心些。」

  擋在二人中間的薛錦繡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閃閃發亮,正所謂子曰,三人行必有電燈炮麼。不過她雖知道馮意對薛錦顏有些好感,但這份感覺一直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理,到底是喜歡薛錦顏還是將她看成一個非常好的妹妹又或者是其他什麼感情……薛錦繡不能確定了。畢竟,不是所有的好感,都是喜歡。

  前輩子,她也以為一個男人對自己是喜歡,結果弄了半天,對方只是欣賞而已,害的她一場空歡喜。就好像看到一幅美麗的畫,聽到一曲好聽的歌。不知馮意對薛錦顏是否也是這樣呢?薛錦繡不知道,所以她也不想去干預,畢竟感情這種事,只能是兩個人參與。多出一個人,無論你是好心,還是壞心,那就叫做——管的寬。

  馮意聽到了薛錦顏對他的關心,高興地差點笑出聲來,到底顧忌到還在大街上,終究是忍住了。又問道:「妹妹們這是要去哪裡?」

  薛錦顏不肯再說話了,她已經到了要避嫌的年紀。薛錦繡卻大大咧咧地回道:「茶行。」

  「是西街上那家上善茶行嗎?」

  「正是。」薛錦繡下意識地推銷道:「我們和順堂的上善茶行是整個長陵最好的,若是馮哥哥想要買茶,不如就去那裡買吧。」

  「阿繡!」薛錦顏終於忍不住地拉了拉薛錦繡的衣擺,薛錦繡納悶地回過頭,只見薛錦顏臉上紅的快要滴血了,很是詫異,不由小聲問道:「阿姐,你這是怎麼了?」

  這都是規矩上的事,可薛錦繡剛才也是個好心,薛錦顏只好道:「剛才那番話,無禮了些。」

  薛錦繡還沒意識到自己一個閨閣女子是不適宜去插手商舖上的事的,但很顯然,對於薛錦顏的話她理解錯了,直接又對著外面的馮意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馮哥哥去買,定然是要便宜許多哦。所以,馮哥哥,你就放心吧,和順堂的商舖絕對都是童叟無欺的!」說罷,得意地回過頭,小聲道:「阿姐,這樣就可以了吧。不過你也太小心了,馮哥哥和俞姐姐和咱們是什麼關係,熟人去了自然是會便宜的嘛。」

  薛錦顏:……算了,她還是閉嘴好了。

  馮意卻很是高興,覺得自己與薛錦顏之間的距離又短了一些,至少方才阿繡那番話,的確是將自己當做朋友對待。

  眼見著快要到西街了,薛錦繡見馮意還沒打算走,便問道:「馮哥哥這是要去哪兒?」

  「本是打算回去的,既然路上遇著妹妹了,就將妹妹們送到茶行吧。左右我也無事。嗯……再買兩斤茶葉回去。」

  薛錦顏覺得自己臉上燒得都快要滴血了,還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如往常一樣:「你……不必如此的。」

  馮意道:「既然阿繡極力推薦,我自然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再者,剛巧府裡的君山銀針也快喝完了,我買些回去嘗嘗。」

  到了茶行不遠處,馮意便要與薛錦顏告辭了,畢竟女眷的馬車都是直接從後院進,以免讓前院來往的小廝衝撞到了。

  到了地方,見著小院安靜的四周,薛錦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吳媽媽聽到之前薛錦繡說的那些話,也有些自責,畢竟她是教薛錦繡規矩的媽媽。此時跟在薛錦繡身旁,小聲囑咐道:「六小姐,雖說您與那位馮公子有幾分相交,但……外頭商舖一事畢竟不是女兒家應該說的。」

  薛錦繡一愣,腦袋裡饒了好幾個圈,總算是明白了!——得,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如今被吳媽媽這麼一說,只好無奈地歎口氣:「嗯,我記住了。」

  巧月走了過來,薛錦顏見只有她一人,不由道:「瓊枝呢?」

  薛錦繡立刻道:「難得出來,我讓她去買點東西了。」

  薛錦顏頓時將她打量了一眼,薛錦繡頗有幾分心虛,一把拉著她的手:「快進去看爹爹吧!說不定爹爹已經備下好吃的等在等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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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33 AM


第五十八章:匕首

  眾人剛進屋中,正好薛永年也忙完了。屋裡人見著兩位小姐前來,便一一行了禮。薛永年擺擺手,讓他們先退下了。薛錦繡只覺的其中一年輕小子有些眼熟,便多瞧了一眼,可惜那人卻已經退了出去。

  「看什麼呢?」薛永年見女兒有些走神,不由喚了一聲。

  薛錦繡疑惑道:「剛才走的那人是涼州米鋪的李掌事麼?」

  薛永年將姐妹二人帶到一側小廳裡,「是啊,難為你還記得。」

  薛錦繡道:「爹爹鋪子裡的掌事多是年紀如叔叔伯伯般的人物,這個李掌事甚是年輕,所以記得。」

  「李貴是個難得機靈的人,涼州那邊有他協助趙掌櫃打理我很放心。」薛永年說著,突然想起今日是要帶女兒遊玩的,怎麼又被繞到生意上的事了,立刻道:「往日裡我也沒多少時間陪你們,今日來了,若想去什麼地方只管與爹爹說,爹爹帶你們去。」

  薛錦顏淺笑道:「爹爹言重了。爹爹平日裡為府裡忙碌,女兒們本不該用些瑣事來叨擾爹爹的。」

  薛錦繡立刻拉了拉她的袖子,薛錦顏一愣,頗有些不明白。只聽薛錦繡小聲道:「阿姐,難得今日爹爹興致好,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啊!」

  薛錦顏:「……」

  薛錦繡默默歎口氣,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薛錦顏就是太懂事,太省心了!不待薛錦顏繼續說,薛錦繡直接道:「爹爹說話可算數?」

  薛永年見一向乖巧可愛的小女兒居然質疑自己,立刻拿出了當家人一諾千金的架勢出來:「爹爹何曾騙過你!」

  薛錦繡嘿嘿笑道:「上次我去俞姐姐那裡,俞姐姐養了一匹棗紅小馬可好玩了。俞姐姐都能騎馬,女兒也想養一匹來玩。」

  薛錦顏默默扭頭——那不是俞淑君的,那是俞淑君幫安哥兒選的吧!阿繡,你這樣顛倒黑白真的好麼!

  「這……」薛永年有些遲疑了。他雖不怎麼問後宅之事,不過只要是女兒想要的東西他都會盡量滿足她們,更何況兩個女兒都非常懂事,也甚少提什麼要求。

  薛錦繡再接再厲:「大夫總說我身子弱。身子弱的人總待在屋裡子更不好了,要時時走動鍛煉一二才是養身之道。」說罷,又扯了一下薛錦顏的袖子。

  薛錦顏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衣服,在這麼讓她扯下去,著袖子算是要廢了!只好開口道:「女兒聽說京中一些大家閨秀們,也會效仿男兒,尋個天氣晴朗之日策馬高游。尤其是是將門之女,馬術之精湛並不遜於男兒。」

  薛錦繡讚賞地看著她——不容易啊,終於上道了。又慇勤地給薛永年倒了一杯茶:「爹爹,你可還記得大姐姐出嫁那日,那麼重的嫁衣,壓得她走路都要人扶著。肯定是平日裡動少了,身子稍虛弱了些。而且,只是騎馬而已,去的地方自然也是咱們自己的莊子。」

  薛永年被她倆纏的騎虎難下,孔氏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心想要將幾個孫女教導成那些個貴族女子的模樣,只是心太切,平日裡也的確約束的嚴了些。他薛永年可不願自己的女兒以後成為一個木頭,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見得太多了,女子柔順為美,但太過謙卑注定是要被夫家給欺負的!

  不行,他養了十幾年的寶貝閨女可不是給那些個臭小子欺負的!規矩是要學,但也不能被規矩給學傻了!薛永年是商人,商人逐利,這份利不僅僅指的是銀錢,更是指的一種有利的位置。只有時刻將自己放在有利之位,才能將一切掌握手中。

  想到此處,不禁又看了看阿顏,這孩子就是太規矩了!騎騎馬,讓性子跟著活潑些也是好事。就是一點,需要瞞著孔氏才好。

  薛永年一番思量,已經想周全了。頓時壓低了聲音,將兩個女兒給拉到身邊來,神秘兮兮道:「養幾匹小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

  薛錦繡頓時道:「爹爹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阿姐知!」

  薛永年:「……」好吧,女兒是爹爹肚子裡的蛔蟲,這話說的很沒錯。

  薛錦繡開心地笑了。她是一個極具危機感的人,前輩子學了各種求生技能,長期在家裡放好各種救生裝備,如今穿越了,萬一遇到什麼事,趕緊騎馬溜,也不失為一個上策啊!

  接下來,薛永年帶著兩個女兒去逛了薛家商號由二房經營的所有鋪子。與婦人逛街只留在後院等候掌櫃將貨物直接送來不同,有時候掌櫃的見著薛永年到了,必定是要讓他去前廳看看。薛永年到底是個男人,沒多少帶孩子的經歷,就這樣大大咧咧將兩個女兒也帶了過去。幸虧薛錦顏手腳快,一把就拉住了直直往前闖的薛錦繡,二人站在屏風後靜靜等著也就是了。待薛永年回來,意識到有些不妥,尷尬笑了兩聲也就揭過去了。

  「爹爹要回去一同用晚膳嗎?」逛了近一個多時辰,薛錦顏不由問道。此刻身後丫鬟手中已經拿了好些個禮盒,都是薛永年覺得不錯,或者姐妹二人看中的小玩意。

  薛永年想了想:「不了,今日還有些事。」李貴帶來了涼州那邊的消息,俞老將軍好像有所動作,他必須要詳細詢問才好。

  薛錦顏一聽,連忙道:「既然爹爹還有正事兒沒辦完,那女兒就不好再打擾爹爹了。今日出來遊玩非常開心,不過想來阿娘在府裡也等的久了些。」

  薛錦繡也覺得不好再打擾薛永年,便也跟著點點頭。

  薛永年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好吧,那你們就先回去吧。」真的好感動,兩個閨女都太貼心了!

  馬車一直都跟著她們,此時坐上馬車,薛錦繡連忙道:「先回茶行一趟吧,我讓瓊枝在那附近等著呢。」

  薛錦顏今日頗為激動,她從未想過一向威嚴的爹爹竟然也有如此親切的一面。也就沒有在意薛錦繡所說的話,下意識的就點了頭:「好。」

  馬車駛向茶行,卻並沒有在茶行停下來,而是聽從薛錦繡的吩咐又駛進了一側的小巷子裡。頓時喧囂的人聲漸漸遠離了。今早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這青石巷子裡還殘留著一絲潮氣。薛錦顏一驚:「阿繡,你這是去哪兒!」

  薛錦繡示意她莫要驚慌:「阿姐,你還記得給爹爹造馬車的那個人嗎?他就住在這裡,我讓瓊枝來幫我取一件東西。」

  薛錦顏歎口氣:「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可我之前已經說了啦,我讓瓊枝在茶行「附近」等著。阿姐你也同……」薛錦繡正說著,只覺得薛錦顏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趕緊閉上了嘴。好吧,她的確是在玩文字遊戲,方才頗有些狡辯的味道。

  終於,馬車在一閃不起眼的小木門前停下。長長的窄巷裡,竟然無一人行走,冷冷清清,頗有一分陰森之氣。瓊枝早已站在木門外,薛錦繡撩起車簾,見她手中空空,不免有些詫異:「東西呢?」

  瓊枝哭喪著臉:「那可真是個怪人!只說只有見著給我圖紙的人,才肯把東西給我!」

  薛錦繡道:「你就不會說那就是你畫的!」

  瓊枝更無奈了:「我說了,他不信!小姐,您看現在怎麼辦吧?」

  薛錦顏忍不住了,直接問道:「你到底找他做些什麼?!」

  薛錦繡小聲道:「跟上次一樣啊,就是用木塊兒拼湊起來的一些小玩意。」

  「不止吧……」薛錦顏覺得事情不這麼簡單,「若你不說,我便回了阿娘去!若是阿娘告訴了爹爹,你以後就別再想出來遊玩了!」

  告小狀是不道德的!!薛錦繡悲憤地看著她,她姐姐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刻黑化,這也就算了,為什麼每次黑化後的受害者都是她薛錦繡啊!這不公平!!

  薛錦繡終於是熬不住,只好坦白:「一把匕首……」

  「什麼?!」薛錦顏這下算是真的被震到了,「你,你要那種東西做什麼!」

  薛錦繡低著頭,不知要如何解釋,突然眼前一亮,當即道:「安哥兒不是在學武功麼,我想送他這個,男兒一般都會喜歡吧。」

  薛錦顏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啊!」薛錦繡覺得自己真太天才了,渾身都放鬆下來,「他雖然不怎麼說話,可每次送我的東西都好貴重的,那些玉石球,每一顆都價值不菲。雖說我也送了他一些東西,但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麼,直到前些日子知道這個人不僅精通木匠活,對於刀劍一事也十分在行,便讓瓊枝來了。只是匕首這種東西終歸太過危險,我怕說出來讓你們擔心,而且說出來了就沒有什麼驚喜了嘛!」

  薛錦顏看了她半響,見她並無異樣,說的話也是合情合理,倒也算是信了。「既如此,那人想要見你,你打算如何?」

  「讓人跟著,我見見就是。」

  「……好吧。」說罷,薛錦顏先下了車,當即道:「我與你一同去!」

  薛錦繡拗不過她,只好同意。

  只是二人剛進那扇木門不久,一匹白色駿馬踏步而來,馬上之人見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不由瞇起了眼——薛府的馬車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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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5-28 01:33 AM


第五十九章:尷尬

  瓊枝引著二人進屋,路上小聲提醒道:「小姐,那人長得醜陋,還瞎了一隻眼,您等會兒過去,可別嚇著了。」

  果然,只聽院中木門吱呀一聲,一個駝背獨眼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蒼白的臉竟無一絲血色。薛錦顏嚇了一跳,不覺地摀住了嘴,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就連薛錦繡也有些愣住了。駝背人只是抬著眸,額頭上立刻深深印出無數的皺紋,沙啞著聲音:「進來吧。」便轉身,兀自往陰暗的裡屋走去了。

  薛錦繡深吸一口氣,剛欲邁步,卻被薛錦顏死死拽住了:「阿繡,你,你別進去!那人生的太過怪異,我們還是回去吧!」

  薛錦繡看了她一眼,以薛錦顏這般正統古代的閨閣小姐有的連貓都會害怕,更何況這種怪異之人。不過薛錦繡還是激將一下:「難道阿姐也是以貌取人之輩?」

  薛錦顏果然上鉤,她自忖自己是長姐,膽量怎可不如親妹妹,只好硬著頭皮回道:「一道去吧!」

  屋中昏昏暗暗,只有木窗處有些許陽光灑進來,照的一方稍稍明亮些。駝背人已站在這裡等了一段時間,見薛錦繡她們進來,便道:「上次那奇奇怪怪的木片兒圖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的傑作啊?」

  薛錦繡沒做聲,瓊枝直道:「你問這些作甚!如今我家小姐來了,你只管把東西拿出來便是。」

  駝背人低聲笑了起來,模樣卻越發的猙獰了,薛錦繡喉嚨處咕嚕一下,總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只聽那人道:「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頭一次見著那般新奇之物,不免就好奇多問幾句。罷,不願說就走吧,不送!」

  薛錦繡只好道:「是我想的,不過我只是出了個主意,更多的事情都是吩咐府裡的木匠去完善的。」

  「那這匕首也是小姐您出的主意了?」說罷,一把透著寒意的匕首瞬時出現在了眾人眼前,薛錦繡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什麼時候拿出來的!」

  駝背人道:「小姐的想法倒是挺獨特,不僅是那些個小玩意,就連這匕首也喜歡做的與常人不同。」

  薛錦繡呵呵乾笑:「哪有什麼不同,還不就是刀刃和刀把麼。」

  駝背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嫻靜女子。半響,笑道:「小姐對材質的講究要高多了。」

  薛錦繡微怔,不明白這人為何突然會改了口。方才明明是要講她匕首裡的那處機關,怎麼會提到這不痛不癢的材質上來……難道,是她理解錯了?不過她倒是也順水推舟道:「是啊,呵呵,材質自然是要極好的。」

  「拿去吧。」駝背人將匕首放入木盒之中,不再多問了。

  瓊枝接過,眾人也不願在此多留,連忙快步往外走。駝背人卻跟在她們身邊,啞著聲音繼續道:「小姐聰慧過人,若以後還有什麼需要打造的,儘管來找我。我雖然一介殘軀,但對這些個東西倒是挺有興趣的。」

  薛錦繡呵呵笑了笑。正欲離開,卻聽到門外車伕突然嚷了一聲,頓時院中木門被大力推開,眾人皆愣住了,不由停下了腳步。

  「糟糕……」薛錦繡覺得今天是徹底的完了,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了他!

  葉莫辭也覺得新鮮,方才在外面那車伕攔著他不讓他進來,他便猜到這裡面應該是薛府的某位主子,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薛錦顏姐妹倆!

  駝背人倒是處之泰然,笑呵呵道:「今日我這兒真是蓬蓽生輝啊,難得這麼多的貴人踏足賤地。」

  葉莫辭也笑了,薛錦顏卻覺得那笑容諷刺不已。自她第一次見著這人,便從他冷漠的眼神裡看出他對她們這樣的商戶之女的不屑。如今竟又在這種地方偶遇,不知對方會如何思量她們。

  薛錦繡還在發呆,薛錦顏已經拉著她準備走了。葉莫辭突然道:「素來聽聞三小姐規矩最為周全,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薛錦顏雙手緊握,淡淡道:「想來葉公子也是學的君子之道,豈不知君子不言他人是非之理?」

  「三小姐真是言重了,在下方才也並未多說什麼。倒是三小姐,神色緊張,在下出於好意,便多說了幾句罷了。」

  難道葉莫辭今日話多,可薛錦顏卻聽得刺耳無比,「既如此,那我先多謝葉公子了!告辭!」說罷,拉著薛錦繡就走,誰料剛走幾步,身後之人又道:「不知三小姐今日來此,可有與老夫人說過?」

  薛錦顏渾身微顫。再過幾日薛錦瑜就要回門住對月,想來葉莫辭也會送她來。到時候……薛錦顏猛地轉過身,快步上前至葉莫辭身旁。葉莫辭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回來,不覺低頭看著她,女子往日一直掛在嘴邊的淡笑已經蕩然無存,凌厲的目光如同佈滿了毒刺的荊棘,葉莫辭突然覺得,如果此時薛錦顏手上有一柄劍,會不會就直接向他刺來了?只聽身前之人依舊是那慣有的溫柔語調,卻只用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說著狠戾之話:「葉公子若想將今日之事告訴祖母也無妨,左右不是過挨上幾頓訓斥。誰都有年少不知輕重的時候,哪家小姐公子又不曾挨過長輩的訓斥呢。只是我素來只知這種背後道人是非的都是小人作為,公子既然有興趣,我自也不會阻攔。公子請自便吧,告辭!」

  葉莫辭有些慌神,只是等他回頭時,院中卻已空空蕩蕩,門外馬車早已離去。一直站在大樹陰影下的駝背人笑了笑:「薛家女子,不簡單,不簡單啊!」

  直到回了府,薛錦繡還是不知道她姐姐到底和葉莫辭說了什麼。只是薛錦顏的臉色很不好,剛出了那個院子臉上就蒼白一片,嘴裡還低聲喃喃:「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好吧,本質上,薛錦顏小姑娘還是一個弱女子。薛錦繡自責的想,今日遇到那位葉災星,肯定是把她給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去了薛錦顏的房間,還特意讓廚房做了些甜食給她壓壓驚。那曾想,一進屋,就看見薛錦顏一副呆傻的模樣正出神,薛錦繡走到她身前,伸手碰了碰她,薛錦顏竟然都沒有察覺。

  「阿繡!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進門也不說一聲!巧月呢!」半響,薛錦顏見屋裡多出來了一個豆丁,嚇了一跳。

  巧月趕緊道:「我方才說了,小姐您想事情太入神,沒聽到。」

  薛錦繡坐在她對面,小心道:「阿姐,你是擔心葉……呃,姐夫?」

  「……」薛錦顏只覺得喉嚨處卡了一下,這稱呼聽得怎麼那麼彆扭,感覺真像是一家子似的!

  薛錦繡從善如流:「葉公子,真的會將今天的事告訴祖母嗎?」

  「那是他的事。」

  「阿姐,如果祖母真的怪罪下來,我會去跟她說,這都是我的主意,和你沒關係的。」薛錦繡低著頭,小聲道。

  薛錦顏微微挑眉,抬手輕敲了她一下:「你也知道你做錯事了!不過……到時候真的被訓斥也輪不到你,我是你的長姐,沒有照看好你,是我的責任。」

  約莫到了亥時(21-23點)左右,葉莫辭才回到葉侯府。走到西跨院,院內主屋的窗戶旁依舊透著亮光。薛錦瑜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桌旁放著繡到一半的帕子。見著葉莫辭回來,萬分高興,連忙起了身迎去:「七爺您回來了,餓了嗎,我讓廚房去給您做點吃的。」

  「不必了,我不餓。」

  「哦,是、是這樣啊。」薛錦瑜笑了笑,頗有些侷促。她還是不知道要如何與葉莫辭相處,明明一心想要對他好,可卻別人拒之千里之外。

  「回去那日,我陪你一道去吧。」

  「啊……?」薛錦瑜詫異地抬起頭,葉莫辭又重複了一遍,薛錦瑜有些喜出望外,不由笑出了聲,「嗯!」

  薛錦瑜回府那日,薛府上上下下都準備的十分妥當。薛錦繡本來不想去,奈何這種時候偏偏要所有人都聚在福壽堂。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誰料薛錦顏卻還能保持一副坦蕩模樣,薛錦繡不由感歎——到底還是她姐姐的心理素質好啊!

  孔氏照例問了問薛錦瑜他們近來過得可好,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秦氏的病倒真的在薛錦瑜回來前好了,如今秦氏面色紅潤,哪裡像是前段時間病的起不來身的模樣。只是——衛秋這丫頭居然站在秦氏身後!薛錦繡頗為詫異。

  衛秋也看見了薛錦繡,趁人不注意時,俏皮地衝她眨了眨眼睛。薛錦繡也衝她咧嘴一笑——看來衛秋在大房過的還算不錯嘛,這麼快就從針線房裡的小丫鬟升到能近身伺候秦氏的二等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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