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鄉村原野 -【水鄉人家】《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0:38 PM


第105章 決心

  他生硬地回道:「那自然,我們都希望郭姑娘早日痊癒。」

  跟著又輕笑道:「別說今日,就是昨晚什麼還不知道的時候,在下聽說郭姑娘病了,當即就讓人請了大夫去給郭姑娘診治。不然,郭姑娘今日還不能來錦繡堂呢。」

  他說這個,一是為了澄清,二是諷刺衛昭。

  他昨晚那才叫真關心,今日送東西不過是交易。

  衛昭笑了,道:「這麼說,方兄還是郭姑娘救命恩人了!這小弟就放心了。小弟也是白擔心,聽說那天謝大少爺帶人去郭家,揚言要叫他們有來無回。因想今日謝家被捋了皇商資格,更生氣了,會不會遷怒郭家呢?所以才多一句嘴。有方兄擔保,小弟就不怕了。」

  眾人頓時色變,一齊看向方初——謝家的未來女婿!

  夏織造更是放臉喝道:「果有此事?這還了得!」

  方初頓時臉色就難看起來。

  衛昭把「恩人」兩個字咬得有些重,聽的人很容易聯想到「仇人」二字上。而他方初,可不正是郭家的仇人麼。郭清啞但凡不好了,別人不懷疑他才怪呢。這還不算,衛昭還特意點出謝天良曾威脅郭家,在場諸人豈能安心?如今郭清啞可算他們的再生父母。

  韓希夷見事不對,忙笑道:「謝大少爺確是魯莽了些。謝大姑娘得了消息,趕忙就去喝住了他,還親自給郭大哥他們賠罪了呢。當時我們都在的。嚴姑娘最先到,為抱打不平,還差點跟謝天良打起來了呢。是不是這樣,嚴姑娘?」

  最後一句話是朝著嚴未央問的。

  她可是方初表妹,這個時候總要幫他吧!

  嚴未央瞪了他一眼,又有些得意:哼,你們幫謝吟月做的好事,要我來善後。若不是我,還不知會怎樣呢。這下知道我比她強了吧?

  韓希夷含笑看著她,微微頷首。

  嚴未央便對眾人笑道:「那謝大少也就是虛張聲勢罷了,借他十個膽也不敢當街行兇。當時他叫囂得倒厲害,等郭大嫂拎著菜刀衝出來,他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我把他臭罵了一頓。要不是謝大姑娘去了,我非教訓他不可,再把他扭去衙門裡,叫縣尊大人關他半個月!」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沈億三笑道:「嚴姑娘倒是嫉惡如仇。」

  郭大全也道:「那天多虧了嚴姑娘,才沒出大事。」

  神情甚為感激,既賣了嚴家和方家人情,還踩了謝家。

  嚴未央更得意了,對夏織造道:「大人放心。霞照這地方有大人和縣尊大人一起管著,誰敢撒野?他不想活了差不多。謝家再有財勢也不過一介商賈,若敢胡作非為,大人頭一個就不能饒他。如何撐下去?」

  夏織造滿意地「嗯」了一聲,摸著鬍鬚不住點頭。

  等她說完,還是鄭重囑咐方初道:「雖然這樣,少年人血氣方剛,喜歡逞兇鬥狠,你替本官告誡他:切不可胡來。否則,本官絕不輕饒!」

  方初忙起身,恭聲應道:「是,小人定當將大人之意轉達。」

  夏織造這才罷了。

  韓希夷便對郭守業道:「聽大夫說,郭姑娘熬過那一劫,已經沒大礙了,仔細調養就成。回頭我們都要去探望她的。」

  很輕易地將話題拉了回來。

  沈億三也笑道:「我原是要等散了再安排人去的,誰知衛少爺搶了先了。郭老弟,這些個都是小意思,你不可拂逆大家心意。不然,我們心裡該不好過了。衛少爺說得對,這織錦和織機,郭家等於白讓我們的,我等記著郭家這個人情。」

  郭大全忙笑道:「也不是白讓。認得你們這些人,可是我做夢都想不到的。再說,我們沒那個能耐和本錢,難道把那錦和織機放在家裡發霉?這天下的錢是賺不盡的,何苦算計,自己還累。讓出來,就做些織布的小本生意,我還安穩呢。」

  沈億三大笑道:「大侄子這話實在,我愛聽!」

  他真的很欣賞郭大全,因對郭守業拍胸脯道:「郭老弟,不管你做的生意大小,咱們就是兄弟了。往後,郭家有什麼事,只要我沈家能幫得上的,只管來找我!」

  郭守業笑得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來,連聲說「榮幸,榮幸!」

  其他人聽見如此,紛紛都保證了一番。

  郭守業又告辭一遍,這才走了。

  眾人遂也出了官廳偏房,回到外面。

  再說清啞,在天字一號廊亭內歇息了好一陣子,還是虛弱無力。等合約一簽,吳氏便催她回家。待郭守業和郭大有回來,蔡氏便背起她,吳氏等人簇擁著,走出天字一號廊亭。

  清啞伏在蔡氏背上,如同被太陽曬焉了的花兒。

  看見她出來,所有人都看過來,甚至有人走出廊亭。

  她已經從沈寒梅的嘴裡知道謝家被捋去皇商資格、謝吟月中途離開的事,但她並沒有勝利的喜悅;此時被人關注,也沒有萬眾矚目的榮光;相反,她心裡迴盪著「弱肉強食」四個字,很是壓抑和悲涼。

  江明輝,是因為謝吟風出身豪門,所以才選她嗎?

  或者,是謝吟風選中了他,他就得和自己分開?

  不管哪一種,都演繹了「弱肉強食」的定律。

  「弱肉強食啊!」

  她繼失戀後再一次五臟抽痛,把目光投向官廳。

  五開間的官廳,如不見底的深淵,吞噬一切。

  然而,她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連續兩次退親的女子,在這裡是沒有未來的,等同被判死刑。

  既這樣,她還有何顧忌?

  便義無反顧地去闖一闖那深淵。

  闖過去,她就能擺脫弱肉的命運!

  她慢慢轉動目光,最後落在天字四號廊亭門口。

  方初和韓希夷站在那裡,隔壁就是衛昭。

  三個少年,她只盯著方初看。

  她討厭這個人!

  比討厭謝家人還要厲害。

  他和韓希夷看上去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很有君子風範,可做出來的事卻令人不齒的很。這種人,說好聽些叫「偽君子」,說俗白些是「披著羊皮的狼」,比赤裸裸的壞人還可恨。

  她猶記得他剛才說「這世上從來就是弱肉強食」那強勢、專橫的口氣,明明是在逼迫她,卻說得那麼理直氣壯、正氣凜然,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她暈倒,他又衝去救她。

  就像上次她不堪勞累傷痛病倒,他幫她找大夫來一樣。

  追究原因,他都是肇事者。

  欺辱了她還要賺她感激,她覺得很憤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0:39 PM


第106章 質問

  幾乎清啞的目光一落在方初身上,他就感覺到了。

  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她是在傾慕他。

  他垂眸不去看她。

  看了她就沒好事。

  再說,她有多恨他,他是知道的,何必自討沒趣。

  對於這點,他也很鬱悶。

  索性他是個窮凶極惡的也罷了,偏又不是。一面逼得她死去活來,一面又出手相救。說是仇人吧,還有救命之恩。恩仇交雜,連他自己也糊塗了。

  他垂眸不看清啞,可清啞一直盯著他看。

  最後,方初忍不住,傲然抬頭迎向她。

  小姑娘精神萎靡,目光卻很不屈。

  見他看過來,她卻把目光轉向官廳,只一掃又轉回來。

  他心底立即響起她的聲音:「弱肉強食?今年我能佔據天字一號,明年也能,後年照樣能……有一天,我要在這裡把你連皮帶骨吞下去!」

  方初駭然。

  當然不是怕她真把自己吞了。

  他是被自己的念頭嚇呆了。

  他用力眨眨眼睛,發現清啞又看了一眼官廳。

  沒錯,她就是告訴他這個意思!

  嚴未央喊著「郭妹妹」,跑來送清啞出去。

  趁著她們寒暄往外走的時候,方初低聲問韓希夷:「你可覺得她很恨我們?」他急於想知道,韓希夷可跟他有同樣的感受。

  韓希夷看著萎靡的清啞,有些憐惜地說道:「你把人家害得那樣,不恨你,難不成喜歡你?你固然很出色,也別太自以為是了。」

  方初氣結。不再理他。

  蔡氏背著清啞轉進通道,走遠了。

  衛昭卻還看著他們背影,臉上依然冷冷的。

  方初想起他在官廳對自己的發難,真的只是為了郭家的技術嗎?

  清啞是坐沈家的馬車回去的。

  至門口,剛下馬車,那劉心又來了。

  看見他們忙問去哪了,郭姑娘身子還沒好呢。怎麼就出門。

  郭大有忙說他們也是不得以。遂把參加織錦大會的事說了,墨玉在旁作證。

  劉心聽了很意外:「你們也能參加織錦大會?」

  墨玉道:「那當然。郭姑娘還拔了頭籌呢。」

  劉心更加驚異,忽然看著清啞嗤一聲笑了。

  眾人不解其意。都奇怪地看著他。

  他喃喃道:「報應來到這樣快?」

  郭大有道:「劉大夫請!」

  劉心便跟著大家進去。

  進屋後,他為清啞診脈,發現病情果然加重了,遂改了方子。

  郭大有去抓了藥來。煎上了。

  這裡,劉心問起織錦大會的詳細情形。越聽越驚異。

  他看著清啞,目露沉思。

  清啞道:「多謝劉大夫費心。」

  劉心擺手道:「不費心。舉手之勞。」

  又對吳氏說,今早的餛飩很好吃,他還想吃。

  吳氏急忙叫兩兒媳去做。還說要煎餅,「我做的餅最香。」

  劉心眉開眼笑道:「大娘說好,肯定就好。我就不客氣了。我今晚還住這裡。郭姑娘只管安心養病。我等把你看好了再走。」

  郭家人自然感激不盡。

  折騰了這一遭,清啞精疲力竭。

  便是她要奮起。眼下也無力細想。

  先吃了點東西,再喝了藥後,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到了日落時分。

  期間,各家都送來了許多補品,人參燕窩雪蓮等各種郭家從未見過的好東西堆了半屋子。若不是親眼看見,說給誰聽也不信。

  所以,她一醒來,阮氏就將熬好的燕窩端了進來。

  墨玉跟在她後邊,看見她欣喜地笑道:「郭姑娘,你醒了!」

  一面搶步上前,將她扶起來,把枕頭在背後墊著,讓她靠好。

  清啞幫她家姑娘的東西非同小可,她十分感激她。

  清啞對她微微點頭。

  墨玉知她不想多說話,也不在意。

  她自顧道:「姑娘先喝些燕窩粥吧。」

  阮氏便在床邊坐下,笑對清啞道:「他們送了好些東西來。這燕窩是墨玉從家裡拿來的,泡好的,直接就熬了。我又照她說的法子泡了一點,晚上熬給你吃。先把這吃了吧。不吃東西身上沒力氣。」

  她用勺子不斷舀著那粥,眼裡很是稀奇。

  這東西,她從來沒見過呢。

  清啞吃了一碗燕窩粥,略歇息一會,便想起來走走。

  她也知道自己,本沒大病,就是心病。

  如今立志要發奮,自然不能躺在床上優思傷感,須得常出去走走,跟家人說說話、看看外面的事,轉移心神,這才是求好的意思;若一味悶著,哪裡能管得住自己不傷心、不想江明輝呢。

  念頭一晃,果然心裡又隱隱作痛起來。

  她忙抬腿就要下床。

  墨玉急忙上來扶她,「姑娘要起來?也好,我們姑娘來了,還有韓少爺,正在前邊跟郭二爺說話呢。我扶姑娘過去,順便走走,活動活動筋骨。累了咱們再回來。」

  阮氏敬佩地看著墨玉:到底受過調教的,就是伶俐。

  清啞便在墨玉幫助下穿了外袍,繫上腰帶,收拾整齊了才出去。

  這宅院算不上大宅子,沒嚴格分內外院。前面正屋有後門,直通後院。清啞和墨玉從後門走進正堂,就聽見西次間傳來說話聲。

  「……郭二哥信也好,不信也罷,小弟當時真是為郭家考慮的。雖然聽著不入耳,可是肺腑之言。別說郭家,便是我們這些人家,也有不得已而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時候。豈能事事盡如人意!」

  這是韓希夷,在和郭大有說話。

  是解釋在錦繡堂那一幕。

  郭大有正在做木工。

  他弓著腰用力刨木頭,「呼啦」之聲不絕入耳,一圈圈的刨木花不斷從槽口冒出來,彷彿無窮無盡。

  對於韓希夷說的,他沒有回應,像沒聽見一樣。

  嚴未央收到韓希夷的求助目光,哼了一聲道:「我說句公道話:我也信你真是為了郭家。就是表哥,他也真是為郭家想的。不過——」韓希夷面上的喜色還沒展開,就被她下面的話凍僵了——「你們更多的是為了謝家,為了謝吟月!」

  韓希夷急叫「嚴姑娘!」

  嚴未央把鳳眼一瞪,道:「我說得不對?勸郭家不要與謝家硬抗,這個是沒錯,那也用不著叫郭家把織錦和織機送給謝家。難道錦繡堂沒有錦商了?她謝家一手遮天?明明還有九大錦商,你們做什麼要勸郭姑娘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你們想過她的感受嗎?這比逼她退親更可惡!便是方大少是我表哥,我也不忿他這手段——真是太無恥了!要不是顧全他的臉面,我當時就要衝過去罵他了。韓希夷,我表哥一心為了他未婚妻,還情有可原;你,你又是為哪般?你怎麼能做得出來!」

  韓希夷張口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0:41 PM


第107章 爭執

  半響才問道:「你真覺得郭家該和謝家硬抗?」

  他不相信嚴未央會這樣說方初,難道說給郭大有聽的?

  嚴未央冷笑一聲道:「你不服氣?結果不是出來了:謝家敗了!要按你們勸的,郭姑娘不摔死也要被活活氣死!」

  韓希夷苦笑道:「可是,嚴姑娘……」

  嚴未央見他那神情,知他還不以為然,很是惱火。

  因搶白道:「你想說謝家會報復?」

  她轉向郭大有,「郭二哥,你別怕。你們才來,不懂生意場上的關竅。我告訴你說:郭家再有什麼好東西,你也別讓給大家了,你就找一家看得順眼的錦商——我就不說我了,顯得我出這主意有私心似的——你就找順眼的,就在織錦世家裡面找,最好跟謝家是對手,有過節更好,你就把東西讓給他,暗地裡幫他。這些人可不比你們鄉下來的,那手段可多了。再有你暗中相幫,管教他把謝家殺得破家敗亡……」

  韓希夷面色大變。

  他嚴正道:「嚴姑娘,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真是為郭家著想?」

  郭家確有優勢,無奈沒有根基。便真的像嚴未央說的那樣和人聯手,謝家家大業大,一時半刻也殺他不死。到時候,方家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出手相救。方家和嚴家是姻親,到時候嚴家站哪邊?

  只怕整個紡織界都要捲進去,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郭家能否在這場風暴中倖存下來,實在難以預料。

  所以,他覺得嚴未央說話太不顧後果!

  若郭家沒有自知之明,真以為自己能對付謝家,怕要給她害死了!

  沈寒梅也在裡面,見他們爭大了,有些不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勸也不是,聽也不是。

  郭大有終於停手,笑著看了嚴未央一眼,好像覺得他們在說笑話似的,他根本沒當真,他就又低頭拿了個墨斗,瞄準了彈線。

  韓希夷卻覺得他根本沒笑,眼神不動如山。

  也許他根本不用嚴未央提醒,自己就有主意吧。

  這個人,雖寡言卻並不拙於言辭,十分有主見。

  他和通達權變的郭大全組合在一起,比謝家的謝明義父子厲害多了。

  嚴未央見郭大有不以為意,急道:「郭二哥,我說真的!」

  郭大有笑道:「嗯。我聽著呢。是不能找你——你跟方少爺是親戚,拉不下臉來。沈老爺就不錯。衛少爺也還好。那個佟公公什麼來頭?」

  這下,不僅韓希夷傻眼,嚴未央也聽怔了。

  愣了一會,她跺腳道:「都是表哥連累我……」

  一副要跟方初斷絕親戚關係的模樣。

  郭大有和韓希夷都笑了。

  韓希夷道:「郭二哥說笑的,你還當真了。」

  又正色對郭大有道:「郭二哥請放心。之前方兄已經跟我說了,謝家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再鬧下去,對兩家都不好。何苦呢!」

  郭大有還是笑,有些憨厚。

  清啞在外聽到這,就走進去了。

  韓希夷看見她,急忙站起來叫道:「郭姑娘!」

  清啞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嚴未央也欣喜地迎過來,拉著清啞手道:「清啞,你醒了!先來的時候你睡著,就沒敢打擾。正好郭二哥說要把織機做出來,我們就來這裡看他忙。你覺得好些了?」

  郭大有也停了手,問妹妹:「可吃了東西?」

  清啞對他點點頭,又對嚴未央點點頭。

  郭大有就笑了,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非剛才笑容可比。

  韓希夷將椅子往旁邊移了移,伸手向清啞請道:「郭姑娘,你身子尚未痊癒,過來這邊坐吧。郭二哥在做活計,坐遠些,免得吸了灰塵。」

  他笑容可掬,風度宜人,又隔著距離,並不唐突。

  清啞聽了,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

  並非為他翩翩風度吸引,而是詫異——

  這好像是她家吧!

  他這舉動,好像主人似的。

  不過她還是走過去坐了。

  嚴未央見了撇嘴,對她道:「你別見他這樣,就以為他對你多好。他在女人面前都是這樣的:無論是八十歲的老婆子,還是三歲的小女孩;不管是豪門閨秀,還是淪落風塵的女子,他都對人家和顏悅色,言談舉止讓人如沐春風。不知道的,就被他迷住了。」

  韓希夷哭笑不得道:「嚴姑娘,何不乾脆說在下是騙子?」

  嚴未央恐怕清啞被他迷了,所以才有這番話。

  她說得急了些,也就沒考慮措辭委婉。

  這時也覺得自己說過了,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補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言過其實。但是,我也不會瞎說令你名聲受損——你這人就這副性子,一直是這樣待人,倒從沒騙過什麼人,也沒什麼劣跡。」

  韓希夷笑瞇瞇道:「總算在下還有些可取之處。」

  嚴未央沒好氣道:「你得意什麼!這脾氣就不能改改?再不知道在人前收斂些。弄得那麼多女子為你著迷,你又不能娶人家;就算能娶,你一個身子又能娶幾個?白白叫人家相思。害得人家這樣你心裡就好受?」

  韓希夷笑不出來了,「我……」

  待要分辨,又不知如何分辨,十分鬱悶。

  一轉臉,發現墨玉和沈寒梅正以扇掩面偷笑;再看清啞,居然也嘴角微翹、彎了眼睛,更無奈了。

  清啞是見嚴未央說得有趣,才暫丟了心事微笑。

  因掃了韓希夷一眼想,長得帥也是麻煩。

  忽然又想起江明輝來,是不是因為長得俊俏,所以才被謝吟風看上的呢?不然,繡球砸中定過親的人,怎麼也不能當做無事一樣吧!

  這麼想著,心中又痛了起來。

  凡人或事,太引人注目了總不好。

  如果她找了個相貌平凡的,如果她不慫恿他來霞照發展,如果她沒為他畫那些畫稿……千言萬語,匯成一句「悔教夫婿覓封侯」!

  韓希夷見她忽斂了笑,靜靜地垂眸,不禁凝神端詳她。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仔細看她。

  對於清啞,他越來越好奇,還疑惑:

  郭家兩個兒子都不像讀過書的樣子,怎麼這個女兒卻識文斷字呢?看她那一手娟秀的字跡,絕非三年五載能練成;加上她繪製圖稿、設計織錦的能力,以她的年紀,非得從幾歲就開始接受培養,這還得她聰慧過人、刻苦上進,才能有這番成果。

  所有這些,對於有根基的人家來說不算難事。

  比如嚴未央和謝吟月,她們都是自幼被嚴格教導的。

  可是郭家怎會有這種能力?

  若有,那兒子怎麼又不會了呢?

  郭大全兩兄弟看上去又不是不成器的。

  他想得出神,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清啞。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0:42 PM


第108章 無情?

  他便又發現:清啞和郭大有臉型眉眼都有些相像,只是清啞女子,臉面精緻些,最近又病,下巴瘦得更細巧了,然大體是差不多的。他們肯定是親兄妹。他便排除了清啞不是郭家親生女的設想。

  清啞雖然失神,卻感覺有人一直盯著她。

  流連久了,她便抬眼看是誰這樣無禮,就發現韓希夷。

  韓希夷不好解釋,立即對她展顏一笑。

  清啞沒像別的女孩子那般羞得低頭或轉頭,也沒有回應他的笑,她凝視著他,似乎在問「為什麼偷窺我?」便是在她前世,這樣死盯著一個女孩子看,也是很失禮的事。

  韓希夷就尷尬了,輕咳一聲,道:「在下剛想,姑娘能構想出那等織錦,並隨機應變改進織機,這份聰慧靈秀真無人能及。我們家雖沒這樣能人,也有幾種好圖樣。改天拿來給姑娘瞧瞧。姑娘見了說不定靈機一動,又能創出新樣式來也不一定呢。那就是在下的造化了。」

  他這是靈機一動想起來的。

  一是為解眼前尷尬。若說別的借口,只怕糊弄不過清啞。唯有這件一說出來,清啞肯定會被吸引,那時就混過去了。

  二來他想把韓家的圖稿拿給清啞看,以她為人,斷不會洩露給別人的。若她真有所領悟,創出新的東西來,他可不居功至偉!那時,不但緩解了清啞對他的惡感,且韓家是一定能受益的,何樂而不為!再進一步說,就算什麼也沒有,他也向清啞展示自己的誠意。

  果然,清啞聽了這話立即被吸引。

  她是很想看看別人創作的東西,這樣才能博采眾家之長。

  她便點頭道:「那就多謝韓少爺了。」

  韓希夷大喜,體貼道:「如今姑娘玉體不適,操勞不得,等幾日後,姑娘好些了,在下立即就送來。」

  清啞微微點頭,眼下送來她也沒精神看。

  韓希夷沒想到靈機一動有這成果,十分舒暢。

  嚴未央在旁拿眼瞪他。

  她正有這個想頭呢。

  別說郭家現不做織錦生意,就算也做,清啞獻上的織錦和織機已經超越他們所有這些錦商的了,他們何必再藏著掖著?不如拿給她瞧,她若是領悟出新的東西來,飲水思源,自然不會忘記嚴家,這個人情不白送。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說呢,就被韓希夷搶先說了。

  韓希夷尚未察覺,他見好就收,趁機告辭。

  因問嚴未央:「嚴姑娘可要一起走?」

  嚴未央賭氣道:「我今晚就留下來陪清啞。」

  跟著又冷笑道:「我留下來陪清啞。要是有那不長眼的來找郭家的茬兒,我和沈姑娘也能幫一把。再不濟,幫忙往衙門送個信兒還是能的。省得惡賊暗箭傷人。」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郭大有臉色沉沉,手裡拎著那刨子,也不刨了。

  韓希夷則想起謝家從錦繡堂離開時,謝明義父子那仇恨的神情。

  他對嚴未央淡笑道:「如此也好。那就有勞嚴姑娘和沈姑娘了。」

  他這麼說,並非嚴未央和沈寒梅能打能拼,而是借她們的身份,別人顧忌嚴家和沈家,輕易不敢來郭家惹事。

  因又對郭大有道:「郭二哥也小心些。雖然方兄說過要勸謝大姑娘,謝大姑娘也絕非莽撞之人,但謝大少爺年輕、脾氣暴躁、行事不顧後果,小心防範總是沒錯的。」

  郭大有謝道:「難為韓少爺了。」

  韓希夷搖頭道:「小弟又沒做什麼,不過白囑咐一聲。」

  心裡卻想著要去找方初,再叮囑他一遍,乾脆說直白些。謝吟月他是很放心的,可是謝明義父子就很難說了,若是瞞著謝吟月做出什麼事來,那時後果難料。

  想畢,他匆匆道別,轉身就走。

  清啞雖然沒有說話,卻站了起來;沈寒梅也站起來相送;嚴未央還打算送出去,然韓希夷早瀟灑轉身,飄然去了。

  嚴未央不知為何,又生氣起來。

  因對清啞和沈寒梅道:「這人看著笑瞇瞇的,其實最無情。衛昭是面冷,他是心冷。不知道的,都被他表象騙了。」

  沈寒梅看她憤憤的模樣,暗自奇怪,不知她為何這樣討厭韓希夷。

  嚴未央氣了一會,就收了心思,對清啞道:「清啞,我自己要留下來,也沒問你一聲,你不會嫌棄我吧?」

  清啞搖頭,輕聲道:「你陪我,我很高興。」

  她說真心的,她很喜歡快人快語的嚴未央。聽她說話,她心情都好了許多,能暫忘失戀帶來的打擊,還能聽到許多趣事,並從中瞭解許多信息。

  嚴未央大喜,笑道:「我和寒梅都陪你。」

  因扶著她出去,在院子裡走動散心,一面把些生意場上的奇聞趣事說給她聽。說著說著就扯到謝吟月身上,道是她幼年如何聰慧,十二歲就跟著父親歷練,十四歲就接掌謝家生意,到了適婚年紀,無數世家子弟上門求親,眼前的方、韓、衛、沈等人家都求過……

  清啞靜靜地聽著,十分專注。

  ※

  再說韓希夷,離開郭家後,立即去了田湖。

  方初在織錦大會散後,就被謝吟月著人請去了謝家畫舫。

  進去時,謝吟月正斜倚在一間精巧的艙室窗邊,夕陽透過粉色紗幔映照在她身上,勾出一圈柔和的光暈。因不在人前,她減了些端莊,多了些隨意,便顯出少女的嫵媚和嬌柔來。

  方初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微微笑著。

  她抬眼看見他,示意他進來。

  於是他走進來,在矮几另一邊椅內坐下。

  謝吟月朝錦繡做了個手勢,錦繡立即端上茶點。

  「可還順利?」謝吟月問。

  「嗯,一切都好。」方初道。

  他知道她問的是跟郭家簽約的事。

  謝吟月就微微點頭,示意他喝茶。

  方初喝了一口茶,忽然看著她道:「吟月,咱們成婚吧。」

  這是他一路上思索的結果。

  也是聽了衛昭的威脅、夏織造的警告後,思索的結果。

  謝吟月想也沒想就輕輕搖頭,道:「弟弟還小。」

  對於她的回答,方初毫不意外,原在意料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0:45 PM


第109章 破誓

  但他還是嘗試規勸:「也不小了。你當初十二歲就跟著伯父出來歷練。若不是這樣,怎能很快就擔當大任呢?天護也該接手了。玉不琢,不成器。」

  謝吟月依舊搖頭,垂眸道:「就算要接手,眼下也不是時候。如今謝家剛被捋了皇商差事,這個時候讓他來接手,如何使得。」

  方初認真道:「越是這樣才能歷練。再說,謝家又不是沒人了,伯父不是在嗎?有他護持,再大的風浪又如何!況且當初你接管家裡生意時,並非是謝家無人,非你不可,而是伯父要歷練你;若沒你,他一樣可以掌管,待天護長大後,便可交予他接手。」

  大靖女子地位並非卑賤不堪,女子當將軍都是有先例的。這織錦一行就更不用說了,讓能幹的女兒在行內揚名,更利於結親。方初的母親當年就曾是嚴家女少東,後來嫁到方家,成為他父親最得力的幫手,無論內宅還是外事,都應付自如,那才有當家太太的氣魄和能力呢。所以,似謝吟月和嚴未央這樣的女子是極受青睞的。

  謝吟月抬眼正視他道:「你不用勸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斷不會在這個時候退讓的。這不是誰接手的問題。若這個時候我撂手嫁人,是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方初長歎道:「早知會如此。」

  謝吟月微笑道:「那你還勸?」

  方初自嘲道:「這不是想趁火打劫嘛。想著說不定能勸動你,趁這個機會把你娶回家,我也就安心了。」

  謝吟月噗嗤一聲笑了,連站在門口的錦繡錦雲也都低頭忍笑。

  方初心頭卻隱隱浮上一層不安。

  勸說失敗了,他該怎麼辦呢?

  謝吟月又道:「我想看看那竹絲畫圖稿。」

  方初脫口道:「這妥當嗎?」

  謝吟月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方初想,尋常他們誰肯把織錦秘密給人看?

  他這樣為難,並非捨不得那圖稿,當初他參加拍賣本就是為謝吟月去的;也不是他膽小,若是別事,他才不信這些詛咒呢,可郭家偏偏拿他和謝吟月的婚事起誓,他就算不信也不敢輕視。

  當初聽信她的勸阻簽下保證書,也是因為想著自己得了這畫稿,至少不會去跟江竹齋競爭市場,兩家可以協商經營,避免直面衝突;若是其他人家得了,就不會這樣手下留情了。然而,他對於她要看畫稿的要求,卻是存有一絲疑慮和擔憂的。

  謝吟月像知道他心思一樣,道:「就算不是你拍來,要是別人拍去了,做出竹絲畫來,難道還不許我買?等我買了,自然也就看見了。我看見了,便可參悟。如今要你拿給我看,不過是眼下沒事,圖個快捷而已。又不要你告訴我什麼,不礙著那個誓言。」

  方初總覺得不大對,又不能反駁謝吟月的話,因想:「我自心如磐石,管它什麼誓言!看了又怎樣?」於是吩咐隨從家去取來。

  等待的時候,他兩個又商議起別事。

  方初問:「織錦的事,你可有打算?」

  謝吟月道:「我已定於明日晚在醉仙樓宴請幾家世交。謝家眼下不過是不做皇宮和官場上的生意而已,還能阻止我賣給民間?」

  方初讚賞地點頭。

  如謝家這樣的,捋一個皇商資格,是不可能一敗塗地的。

  無他,百來年的底蘊,其中就包括廣闊的生意網絡。

  謝吟月又道:「夏織造那裡,我還想再走動走動。」

  方初眉頭輕蹙,道:「先緩緩。如今這樣,出手輕了根本不起作用;出手重了……要當心被人捉住把柄。且細細斟酌再說。」

  謝吟月點頭,盈盈美目注視著他,道:「這方面你比我在行,不如這事就讓你替**心籌劃,算是罰你剛才想趁火打劫。」

  方初心裡一動,對她笑道:「自當遵命!」

  哪裡是懲罰,分明是安撫,是撒嬌。

  這樣嬌嗔滿面的謝少東,可不容易看見。

  謝吟月雙頰飛紅,轉臉向窗外湖面看去。

  夕陽已經西沉,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景致。

  她歎了口氣,眼前景美、人也美,就是心情不對,否則該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齊聚了。

  一時圖稿拿了來,謝吟月命掌燈,當即展開一幅來看。

  她確實聰慧過人,加上見識非凡,清啞那圖稿又註釋十分詳細,所以雖複雜,她卻是一看即通的。

  「如何?」

  方初一直在旁等著,這時問道。

  「果然心思靈慧過人,怪不得能在織錦上突破。」

  謝吟月不得不承認,郭清啞確實不凡。

  「你可看出什麼來了?」方初又問。

  「有點想法。且讓我再看一幅。」謝吟月道。

  方初聽了歡喜,忙親自幫她展開另一幅。

  謝吟月凝目從頭細看。

  看著看著,不禁面色凝重起來。

  剛才她看第一幅圖時,腦中模模糊糊有些想法還不成形,在這會兒卻在第二幅圖上見到了,比她想的還要細緻、完善。

  她收起圖稿,發起怔來。

  當初郭大全可是說過,十幅圖稿都不同,一幅比一幅複雜。如今看來不假。剛才看的兩幅,並非僅僅圖案不同,編織手法也不同。

  可想而知,十幅圖稿,必定是窮盡神思。

  那,她還有延展的空間和餘地嗎?

  縱使她天資過人,恐怕也脫離不開郭清啞畫的這些個變化範疇。

  方初見她神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謝吟月道:「沒什麼。」

  想想又道:「這些我要拿回家細看看。」

  方初道:「都拿來了,自然隨你處置。」

  謝吟月一笑,吩咐錦繡錦雲將圖稿收好,「要仔細些,不可弄壞,更不可讓別人看見了。」她鄭重囑咐。

  她並不是不重視那個誓言,只不過覺得自己的行為並未破誓,但若是圖稿在她手裡弄壞了或者被別人覬覦去了,那便不同了。

  錦繡忙答應,小心翼翼將圖稿收好,用一匹錦包起來。

  謝吟月看看外面,黑地裡燈火如流螢,因問:「到了?」

  原來,他們說話的時候,畫舫已經走水路往謝家別院劃去。

  錦繡笑道:「就到了。只怕還能趕上用晚飯呢。」

  一時到了地方,下了船,二人先去謝二老爺住的院子問候。

  到那一看,不但沒有擺飯的跡象,且廳堂上氣氛沉悶壓抑:謝二老爺和二太太、謝天良均氣怒不平地坐著;謝吟風也回來了,正用帕子捂著臉,嚶嚶哭泣。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07 PM


第110章 憤怒

      謝吟月神色不變,和方初並肩走入。

      聽見丫鬟報,謝天良和謝吟風忙都站了起來。

      等坐下後,謝吟月才淡笑問:「二叔,二嬸,這是怎麼了?」

      謝明義不由氣悶,心想你還問,是成心要我難堪?

      謝二太太抹淚道:「這可怎麼辦?想不到那郭家泥腿子這樣陰險,硬逼得咱們丟了皇差。簡直是欺人太甚!」

      方初聽了微微蹙眉。

      謝家心裡不好受乃是常情,然謝二太太這話未免有些可笑:別說郭家,便是隨便他們哪一家在織錦方面有所突破,也不會隨意讓給人的。郭家讓了其他九家,不給謝家有什麼陰險的?更談不上欺人太甚,誰讓你跟人家有仇呢!

      謝明義卻跟他想的不一樣,他心中以為:郭家要麼一家都不讓,要麼都讓;讓了其他九家,單單將謝家排除在外,這是有意打謝家的臉面!

      他冷哼道:「原想著他們鄉下來的可憐,才不與他們計較。誰知竟蹬鼻子上臉了,一再刁難謝家。真以為我謝家是好惹的?」

      謝吟風含淚問方初:「聽說,是方大哥找的大夫救了她?」

      方初警惕抬眼,沉聲道:「不錯!」

      謝天良憤憤道:「方大哥你就不該管這閒事。幫她找什麼大夫,讓她死了才好!要是她死了,就沒今天的事了。謝家也不能被捋了皇商差事。」

      方初沒理他,只盯著謝吟風。

      她雖沒說話,卻哭得更傷心了。

      他臉色就冷了,先是瞇眼看她,接著垂眸不語。

      謝明義察覺。急忙呵斥兒子道:「你知道什麼!你方大哥那也是為了謝家著想,不願別人說咱們謝家逼死人。這原沒做錯。是那泥腿子忘恩負義,不念救命之恩。」

      方初冷笑想:「人家可沒忘記!」

      就聽謝天良道:「哪天等小爺找一幫人悄悄地去把他打個稀巴爛,他才認得小爺!」

      方初霍然起身,對謝吟月道:「你早些歇息吧。我還有些事要趕回去安排,白天簽了許多單子。」又對謝明義和謝二太太躬身道:「晚輩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

      謝吟月起身道:「我送你。」

      不等謝明義夫妻說話,就和方初走了出去。

      謝明義神情變幻不定。謝二太太等人也都愕然。

      少時。謝吟月轉來,重新落座。

      還是如先一樣坐著,卻神情端肅。氣勢非常。

      她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

      就聽「嘎達」一聲響,並有「叮」杯蓋碰擊的清脆聲音,落在寂靜的廳堂內。十分刺耳。

      謝明義夫婦一驚,謝天良和謝吟風也都挺直了脊背。

      謝吟月掃了他們一眼。對謝天良道:「謝天良,你在家如何行事我一概不問,自有二叔二嬸管教你;若你在外胡作非為,並因此牽累到整個謝家。休怪我動用家法處置你!」

      謝天良聽傻了。

      謝明義羞得臉紫漲。

      侄女這是不好對自己發作,所以拿兒子開刀。

      謝吟風的親事,本是謝家的家務事。可是如今牽累到了整個謝家,都是他們二房的過失。侄女不提。是因為她自己也捲進來了,脫不了責任,不好責怪他們的。如今那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了。

      到底他是叔叔,覺得十分難堪,板臉一聲不吭。

      謝二太太很不悅,道:「月兒,天良也是想教訓那郭家,省得他們欺我謝家無人。這怎麼算胡作非為呢?」

      謝吟月不理她,依舊對謝天良嚴厲道:「你說方少爺不該救郭姑娘,你懂什麼?若她昨夜真的死了,以郭家人的性子,怎肯善罷甘休?加上他們手上又有織錦和織機,若不計代價、不計後果找一家錦商聯合,便能暗中置我謝家於死地。他們躲在暗處報復,說不定我們到死都不知對手是誰!如今她好好的活著,雖然將了我謝家一軍,好歹讓我知道了她的底細,便可以從容應對。」

      謝天良等人恍然大悟,連謝明義也神色鬆弛了。

      謝天良道:「那現在都知道了,怎麼不能暗中出手?」

      他指的是謝吟月剛才警告他不可「胡作非為」。

      謝吟月叱道:「你除了一味逞兇鬥狠,還知道什麼?就算不顧忌王法,也該想想這事的後果!如今郭家是你能動的嗎?你可知今日我們走後,那些錦商為擔心謝家報復郭家,以言語威脅你方大哥;這還不算,還特特把你帶人去郭家鬧事的事挑了出來。織造大人聽了非常生氣,特地嚴詞警告你方大哥,要他轉告我:切不可胡來,否則決不輕饒!郭家但凡有一絲差池,我謝家難辭其咎!」

      這下,不僅謝天良,連謝明義也變了臉。

      謝吟風不相信道:「怎麼會這樣?」

      那些人家,不是都和謝家世交嗎?

      他們應該像方初、韓希夷一樣幫謝家才對。

      謝吟月沒有再解釋,她沉聲道:「我已經把這裡的事寫信派人送給父親了,想必他不日就會趕來。在此之前,天良你最好安分點!」

      謝明義無比氣悶,這話明明是在警告他!

      謝吟月說完,覺得有些疲倦,遂起身道:「我忙了一天,有些倦了,先回去歇著了。二叔二嬸也不必憂心,且好好安歇。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謝家若是連這點風浪都經不起,那還算什麼織錦世家!」

      謝二太太忙道:「二嬸知道了。月兒你去歇著吧。你用過晚飯了嗎?若沒用,我讓人送去觀月樓。」

      送來送去自然麻煩,這意思是讓她留下來用飯。

      然謝吟月卻點頭道:「如此也好。讓錦繡去拿。」

      謝二太太只得答應。
      
      謝吟風就起身送姐姐。

      路上,謝吟月問:「你怎麼這麼晚回來了?」

      謝吟風哽咽道:「相公他……他一直病著。我心裡急死了,下午聽說咱們家丟了皇家的差事,我害怕婆婆他們知道,就謊說回來給相公挑些補藥,好跟爹娘打聽怎麼一回事。沒想到會這樣!嗚嗚,都是我不好……」

      原來,江明輝昨晚在郭家門前受了羞辱,心碎神傷,回去病就加重了。他也如清啞一樣,一直昏迷不醒。只有一點和清啞不一樣:他嘴裡一直說胡話,反覆喊「清啞」。謝吟風柔腸寸斷,還要忍氣吞聲照顧他。她一直關注錦園的消息,不到下午便知道裡面發生的事,不禁如雷轟頂。她不敢將此事告訴公婆,生恐他們為此怨恨自己,失悔不該和郭家退親。因江明輝病情緩和了些,她趁機說回娘家挑些補藥,以打探消息。

      她說得模糊,謝吟月哪裡還猜不出內情。

      聽著堂妹哀哀的哭聲,她首次覺得五心煩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09 PM


第111章 事發

  因停住腳步,正色向謝吟風道:「你已經出嫁了,這件事無須你操心。況且你就是操心又能有什麼法子?你還是回去照顧妹婿、幫著打點鋪子要緊。別想那些不相干的。這門親事鬧到現在,斷不能有一絲錯失,否則咱們謝家豈不成為笑柄!」

  謝吟風聽了驚心,忙答應。

  謝吟月命她別送了,逕直走了。

  園子裡,謝吟風看著一串燈影轉過花樹叢,看不見了,才低聲對錦屏吩咐道:「我去跟母親告辭,咱們回去。從織錦坊那邊繞道出去。你先過去那邊,叫李紅棗來見我。」

  錦屏應道:「是!」

  便提著燈籠先走了。

  謝吟風這才轉回頭。

  廳堂內,待謝吟月走後,謝明義猛拍桌子,「可惡!」

  謝二太太忙上前勸慰,說「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等大哥來了,難道就算了不成?他那脾氣一定不肯的,定會想法子教訓那泥腿子一頓出氣。老爺只管放心,且先容他們得意幾日。」

  謝明義見她說得這樣容易,氣得喝「別說了!」

  站起身,也不進內室,一甩袖子竟往妾室那邊去了。

  大哥來了固然要教訓那泥腿子,可他也逃不了一頓!

  謝二太太望著他背影發愣。

  謝天良一肚子怨恨無處發,卻要他忍耐,他如何能忍!

  他雖無大才幹,也有些歪心思,眼珠骨碌轉了半天,又見妹妹走來和母親告辭,嘀嘀咕咕說私密話,他便湊過去咬牙道:「大姐姐不讓碰郭家,咱們就不碰。這教訓人又不光是動手一條,還有比動手更毒的呢。咱們就這樣……」

  如此這般對他母親和妹妹說了一篇話。

  謝二太太和謝吟風聽了眼睛一亮。

  謝天良看見她們這般神色,不免得意:哼,他也不是只會一味逞兇鬥狠的。鬥智麼,誰不會!

  又商議一會,謝吟風才告辭,從謝家織錦坊那邊繞道出去。

  織錦坊管事房內,錦屏和李紅棗早等著了。

  待謝吟風來了,將不相干的人都遣開,獨留錦屏在門口守著。

  李紅棗忙賠笑道:「姑娘來了。可有什麼事吩咐我?」

  謝吟風盯著她看了半天,才道:「原來你和郭清啞有仇。就是你搶了她頭一個未婚夫的。你見了江明輝,知道他和郭清啞定了親,便故意攛掇我引他來接繡球,好壞了郭清啞的婚事,為你出一口氣。是不是?」

  她早在江大娘跟前把郭家的事都弄清楚了,此時說來,一件不差。

  李紅棗驚道:「姑娘說什麼,我聽不懂。」

  謝吟風柔聲道:「聽不懂?你不知道江明輝?」

  李紅棗道:「我當然知道他。可是,怎麼又扯上江公子了?」

  說著,忽大驚道:「江公子就是江明輝?」

  謝吟風道:「你還跟我裝模作樣!」

  李紅棗「撲通」一聲跪下,流淚道:「我真不知道!姑娘,我就跟姑娘去過兩次江竹齋,聽來往的人都叫他『江掌櫃』『江公子』,我怎麼知道他就是江明輝呢?我們家和郭家結了仇,都不來往了;我又是個女人家,出了那件事,名聲不好,輕易不敢在人前露臉的,所以我只聽說郭家女婿叫江明輝,可從沒見過他。還有,江明輝可是在烏油鎮開舖子的,我過了年就來了這裡,哪知道他把鋪子搬到城裡來了呢?」

  謝吟風道:「你果真不知道?」

  李紅棗發誓道:「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怎麼會不跟姑娘說他定了親呢!我有幾個膽子?就算有心瞞姑娘,瞞得了一時,還能瞞得了一世?姑娘後來總要知道的。等知道了,我不得好處,反要倒霉,我為的什麼?」

  謝吟風見她說得有理,又想想自己確未在她跟前提過江明輝的名字,也就信了。再說,她也就是問問而已,若真是在意這事,在江明輝接了繡球、聲稱自己定了親後,她就會打消結親的念頭。既然當時選擇了,也就怪不到李紅棗頭上。若逼急了她,說出她中意江明輝的事,反而不美。

  因對她道:「我暫且信你。這件事你切莫告訴別人,也別沒事在外瞎逛。若是讓相公碰見了,怕是不會饒你,且你也說不清。除了我,誰會信你不知情呢?」

  李紅棗連連點頭,說她絕不出門,況她也沒空出門,最近都忙著織錦呢,大姑娘拿了許多樣子給她們織。

  謝吟風聽了點頭道:「你是要爭口氣。你可知道,郭清啞給錦署衙門送了一匹錦,在織錦大會上拔了頭籌呢。如今郭家和九大錦商聯手,簽了幾十萬的棉布單子。你和郭清啞同樣出身,她可是比你能幹多了。你就甘心一直被她壓在下風?」

  李紅棗呆若木雞——

  清啞居然在織錦大會上拔了頭籌?

  還跟九大錦商簽了幾十萬的棉布單子?

  如今她可不是剛進城那會兒了,當然知道織錦大會種種。

  「謝家,就……就沒管?」她顫聲問。

  在她心裡,謝家伸根手指頭就能把郭家戳死。

  謝家和郭家有仇,怎麼會任由郭家出頭呢?

  那豈不是白白豎立一個強敵!

  謝吟風歎道:「也是我們大意了,竟吃了個暗虧,還把皇商的差事給弄丟了。我今兒回來就是為這事。」

  李紅棗聽了簡直難以置信。

  她看著謝吟風,忽然明白她為什麼這時候來找自己——

  她這是慌了!

  慢慢的,李紅棗冷靜下來。

  「姑娘先別急,讓我想想。」她安慰謝吟風道,「拋繡球這件事雖是巧合,我也不瞞姑娘,我心裡是有些恨郭家的,巴不得他們倒霉。」

  謝吟風忙問怎麼回事。

  李紅棗也不顧羞恥,把前事說了一遍。

  她道,她也是倒霉,不是有心要搶清啞夫君。

  「要是郭家不肯退親,我也沒說的;可明明他們不想再跟張家結親了,也不許我們兩家好,硬勾得張家逼我把胎落了,叫我跟福田一拍兩散,這是多狠的心!」李紅棗咬牙道,「要不是我堅持,也不能推了那個富商,又跟了福田。我是想著,一女不嫁二夫,我怎麼也不能一錯再錯。」

  說著,就低頭不住抹淚。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12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3 11:12 PM 編輯


第112章 獻計

      她一面感歎,一面輕聲安慰她。

      李紅棗擤了一把鼻子,又擦了淚,方冷笑道:「郭家壞事做多了,報應來了:這第二個女婿又沒保住。姑娘說,這可不是他們的報應?」

      謝吟風遲疑道:「可是……郭家怪我們呢。」

      李紅棗哂笑道:「怪謝家!干謝家什麼事?我是給江明輝送了帖子,那是讓他給姑娘送貨去的,我又沒告訴他去搶繡球——我怎麼能壞姑娘的名聲!當時我什麼都沒說。他自己明知自己定了親的人,也知道二姑娘在拋繡球選夫婿,那繡球砸下來,他要是不接,難道還能粘在他身上?知道他還是接了。姑娘想想,他為什麼接?」

      謝吟風眼中異彩漣漣:「為什麼接?」

      李紅棗道:「當然是心裡想接,所以就伸手接了。」

      謝吟風含羞笑了,白了她一眼。

ㄒ跟著又發愁道:「如今這事不說了。連累了謝家怎麼辦?」

      李紅棗就沉吟道:「讓我想想:郭清啞退過一次親,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上次她就氣得病了一場,還差點跳水死了;這次……」

      謝吟風急忙插道:「前天她也病了。聽說病得要死了,請了好幾個大夫都不中用。郭家父子到江家來給我公婆跪著磕頭,求相公去看她,其實就是去救她命……」

      李紅棗急忙打斷她,驚問「郭守業給江家下跪?」

      謝吟風點頭道:「嗯。要相公去救郭清啞。」

      她一五一十將昨晚的事都告訴了李紅棗,「最後還是方少爺,我大姐的未婚夫,幫著找了一個大夫。才把她救過來。唉,說起來也是命,我們倒好心,可好心惹來了禍,郭清啞醒來了,就把我們謝家給害了。」

      李紅棗彷彿沒聽見她的話,只顧沉思。

      好一會。她才道:「退親的事傳開了。人家肯定說她命不好,怕是再難嫁人了。這是一件。再就是她為江姑爺病的事,謝家讓人到街上散一散。就說她跟江姑爺以前很親密,所以才得了相思病。姑娘想,這往後誰還敢娶她?她再有能耐又有什麼用?到時候,姑娘再讓姑爺去找她。把她弄回來……」

      她湊近謝吟風,低聲面授計議。

      謝吟風道:「這能成嗎?」

      李紅棗道:「就算不得成。聽了那些閒話,郭清啞氣也要氣死。我跟你說姑娘,郭家兩個老的和幾個兒子都厲害得很。特別是那個老大,那就是個笑面虎。清啞就不成了。性子軟,又重情,受了委屈也死不吭聲。要不然。她也不會病了。上次為了福田的事病了一場,這次為了姑爺的事又病。我想。這事若鬧狠了,她未必能熬得過去。」

      謝吟風一聽,正和剛才自己母女兄妹計議一般無二。

      當下,她且不露聲色,又問道:「還有呢?」

      李紅棗道:「還有就是,叫人傳她不祥,使人不敢沾她。」

      謝吟風歎道:「你說的這些,哪還用人傳。郭家開了一場拍賣會,把原先給江家的畫稿賣了三萬銀子;今天又在織錦大會上出了風頭,街上都傳瘋了,都知道他家的名頭了。這麼你傳我我傳你,不又把拋繡球退親的事翻出來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害得我聽了都不敢出門呢。」

      說完掉淚,十分委屈,一副受牽累的模樣。

      李紅棗又發呆——三、萬、兩!
      
      她的心抽搐起來。

      老天爺怎麼這麼不長眼呢?

      不對,老天爺讓郭家又丟了女婿,分明就是看不過去了。

      那就是說,郭家眼前的富貴都是假的了!

      謝吟風落了幾滴淚,便起身道:「我走了。紅棗,你也別難過了。光難過是沒用的。你好好的織錦,只要你織出比郭清啞好的來,我謝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李紅棗忙答應,站起來送她出去。

      這夜,她輾轉反側睡不眠,一心想清啞的事。

      觀月樓,乃是謝吟月在謝家別院的閨閣。

      觀月樓東小廳內,錦繡帶著丫鬟們擺飯。

      擺好後,謝吟月過去桌邊坐下,先不用飯,卻吩咐錦繡道:「去,問問管家,拋繡球那天到底怎麼回事!」

      錦繡應聲而出。

      謝家別院的管家原是謝家的管事,並不是謝家二房的管事。

      所以,當錦繡傳達了大姑娘的意思,管家不敢有一絲隱瞞,將那天的情形都說了。末了還說,他後來已經查清了,給江明輝請帖的是織錦坊一個叫李紅棗的女工。

      錦繡弄清後,便來回稟謝吟月。

      那時,謝吟月已經用過飯了,正站在窗前沉思。

      「姑娘,都問清楚了,是這麼回事……」

      她將管家的話說了,又悄悄道:「我剛才要去織錦坊找那李紅棗,半路上碰見二姑娘帶著人往那邊去了。我就閃在一旁,沒讓二姑娘看見。姑娘看,要不要馬上叫李紅棗來問話?」

      謝吟月垂眸,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半響才道:「不必了。先把這事放一放,回頭我再找她。」

      說著走進臥室,命多點燈燭,在桌前坐下,又揣摩起畫稿來。

      這一坐,就坐到了四更多天。

      精緻堂皇的繡閣內,擱了好幾盆冰,涼潤潤的。

      錦繡端了兩次冰糖燕窩、一次西洋參茶進來。

      直到第十幅畫稿看完,謝吟月還沒有罷手的意思,猶自望著面前圖稿出神。錦繡不得已,過去輕聲提醒道:「姑娘,快五更了。」

      「是嗎?」謝吟月詫異地問,「這麼快!」

      錦繡道:「嗯,姑娘看入神了,所以忘了時辰。我本待提醒姑娘的,又怕擾了姑娘思路。」

      聽了她的話,謝吟月有些發怔。

      就算看了一晚上,還是毫無結果。

      她默默地收拾那些圖稿,按次序疊放。

      她已經能分辨清啞繪製這些圖稿的先後順序,每一幅都在前一幅基礎上有所進展和突破,第十幅居然雙面成圖,就像雙面繡一樣,真是窮盡變化,涵蓋了她所有的想法。

      她想要跳出清啞的思維範疇,做出超越這十幅圖稿的東西來,至少眼下根本不可能,頂多也就改變圖案設計而已。如此一來,就成了她竊取清啞的東西了,也就違背了方初發下的誓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14 PM


第113章 抹黑

  「收好了。」

  她將圖稿捲好,遞給錦繡。

  不能突破,便暫時擱一擱,這是她的行事習慣。

  錦雲急忙過來伺候洗漱。

  洗漱畢,謝吟月吩咐道:「我小睡一會。辰時叫我。」

  錦雲點頭應了,伺候她躺下。

  ※

  這日清晨開始,霞照大街小巷、茶樓酒肆都在傳播一則消息:是關於這次織錦大會魁首——郭家女少東和江竹齋掌櫃之間的情事。

  說是郭清啞和江明輝情投意合,誰知江明輝一不小心接了謝家二姑娘的繡球,郭清啞又不肯二女共侍一夫,賭氣退了親。退了親後偏偏又忘不掉情郎,竟得了相思病,差點一命嗚呼。

  眾人傳得眉飛色舞,有歎郭清啞深情的,又責她善妒不容人的,有同情謝家二姑娘遭受無妄之災的,還有羨慕江明輝好艷福的!

  「唉,這郭家也是,把閨女送去江家算了。」

  「是啊,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

  「可不是,一對鴛鴦呢,誰離了誰也不能活!」

  ……

  江竹齋,江家人終於還是知道了織錦大會的事。

  就算不懂,問謝吟風也問明白了。

  之所以這樣關切,就是起因外面傳言。

  謝吟風也知瞞不住,只得對他們說了。

  無非是郭家出了風頭,謝家跌了面子;而謝家跌面子正是因為郭家加害;郭家會加害謝家則是因為江家退親的事,所以源頭還在江家。

  在她口中,謝家就是受了江家連累。

  她這麼說,是怕江老爹和江大娘見郭家得勢了會後悔。

  其實,她真是白擔心了。

  江大娘聽了這消息怎麼會後悔呢!

  她不過一介農婦,並非大奸大惡之人,卻很有些偏執。若是郭家倒霉恓惶,她也許會憐惜,從而記起郭清啞的好處來;然郭家越興盛,就越打了她臉面,她要證實是郭家不好,便會百般找理由、挑話柄。

  所以,她聽了謝吟風的話後,氣得不得了。

  因對江老爹氣急敗壞地嚷道:「他爹,你都聽見了?這是專門不要江家好過呢!前兒把我江家的竹絲畫拿去賣銀子就不說了,還叫那些要飯的在街上說江家壞話,壞江家名聲,這是人幹的事嗎?這回又跑去什麼織錦大會,當著那麼多人給親家沒臉,害得謝家丟了皇上家的差事不說,人家不曉得這裡邊的緣故,還不是罵我江家。我江家名聲壞了,這生意還怎麼做呀!郭守業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就是打這個主意。這個黑心的!那些人不曉得他心壞,為了一匹錦就信他。這就跟當初咱們一樣:我說他郭家閨女退過親的,不想要,她就把閨女帶到明輝跟前,硬是把兒子迷住了;後來又說陪二十畝田。我們只當他是個疼兒女的,哪知就是想糊弄我們,把人家不要的閨女塞進江家。好容易我們跟他家斷了,他越發連臉面也不要了,淨在背後下黑手使壞,一樁接一樁……」

  江大娘喋喋不休地罵,江老爹卻神色木然。

  他也跟老婆子想的一樣:郭家,就是要絕江家後路!

  昨晚,他好心讓明輝拖著病身子去看清啞,郭守業不讓進不說,還百般辱罵他們。如今明輝自己反病得起不來,聲聲念著清啞。

  難道他也要去郭家給郭守業下跪、求清啞來看明輝?

  他想像著織錦大會的場面:許多許多人擠在一處,郭守業站在高地方,對著人群歷數江家背信棄義、悔婚另娶的醜事。

  他又想像江竹齋的未來:客人們站在鋪子門口指指點點,就是不進來買東西;江明輝上街去,也被人用石頭砸、被人吐唾沫。

  越想他越難受,又不知如何處,就悶頭編竹絲畫。

  江大娘這般反應,謝吟風大為詫異。

  她反過來安慰婆婆,叫她別生氣,說相公是男人家,還怕人說?況且那些人也是閒著沒事幹,眼下說的熱鬧,等織錦大會過了,他們也就不說了。

  江大娘聽了醒悟:對呀,明輝男人家,又成親了,還怕人說?

  倒是郭清啞,她叫人這麼一傳,可別想嫁了!

  想畢,她也不罵了,也不管家務活了,就去了前面鋪子。

  街上到處傳言,江竹齋作為故事中心人物的產業,當然免不了有人問。還方便呢,趁著買東西的時候問;不買的話,裝作買也要來問。

  江大娘就熱情接待,一面跟人搭腔。

  說起兒子和前未來兒媳的事,她抹起了眼淚。

  「兩個人好的很。明輝隔幾天就去一趟綠灣村看他媳婦。我就想著早些給他們成親,說不定過兩月就能抱上孫子了——」這話曖昧,聽的人睜大眼睛,急忙問「怎沒成親,又退了呢?」江大娘使勁抹淚——「親家不肯。先我們都想不明白,怎麼都這樣了還不嫁呢?來了城裡我們才曉得,原來我那兒媳婦會畫,他們想多留閨女幾年,好幫郭家掙錢……」

  聽的人跺腳歎息,說這閨女生生被爹娘給耽誤了。

  「……明輝接了謝家的繡球,也不是有心的。你說,人家那麼金貴的小姐,嫁什麼富貴人家不好,圖我江家什麼?我們能眼瞅著人家壞了名聲嗎?我們是實誠人,也沒想跟郭家退親,說好了兩個都娶。郭家非說不行。我們為難,他們就要退親……」

  聽的人更生氣了,都說郭家不識好歹。

  「……他們巴不得閨女嫁不出去,正好一直留在家掙錢。這銀子多容易掙啊,反正我那兒媳婦跟我兒子學了竹絲畫,隨便畫幾幅就能賣幾萬銀子……就是織錦,也是跟著編畫兒來的……」

  江大娘越扯越順口,聽得人覺得津津有味。

  末了,他們中有人好心勸合:「這麼僵著也不是事,大娘看在兒子份上,把那閨女接過來吧。說不定,都有孫子了呢!」

  江大娘道:「我倒是想接,人家不讓。」

  哼,她就是要逼,逼得郭守業和吳婆子走投無路!

  謝吟風在過道內聽得暗自心驚。

  傍晚時分,她對婆婆說,江竹齋人來人往的,太亂了,對夫君養病不好。她有一處陪嫁宅子,在田湖西街,不如全家搬過去,江竹齋就只做生意。

  江大娘聽了有些遲疑。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16 PM


第114章 隱忍

      謝吟風就帶她坐車去看宅子。

      路上,她細細告訴婆婆,眼下外面閒言閒語的多,要是不小心讓明輝聽見了,不定氣得病上加病。不如搬過去,過些日子等他身子養好了,是回江竹齋,還是住田湖西街,都隨他自己。

      江大娘聽了心裡一跳,忙說那也好。

      到那一看,三進的院子,小巧別緻、清幽整齊,裡面陳設更是和謝家一樣富貴典雅,哪還有二話,立即就答應了。

      當天晚上,江大娘、謝吟風就帶人把江明輝挪了過來。

      江老爹父子不願過來,依舊歇在江竹齋。

      自這天開始,謝吟風諸事不管,就照顧江明輝。

      等他病好些了,又百般變著法兒幫他調養;再時常勸慰他,叫他不要急,真想念清啞的話,等身子養好了再想法子去求郭家;還說她也會幫他想法子的,一定叫他和清啞相聚,極盡溫柔體貼。

      江明輝明知這不可能,好歹聽著覺得安慰。

      雖然想起清啞還是心疼,卻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再說郭家,外面傳得那樣,他們當然也知道了。

      這日,開門就迎進來一個媒婆。

      媒婆是來為清啞提親的。

      這件事是謝天良在背後指使。

      他對幾家奉承依附謝家的小錦商子弟授意,要他們找媒婆上郭家求親。若郭家不答應,說明郭清啞還惦記江明輝,正好應驗了外面的流言,給流言助勢;萬一郭家答應親事,也不吃虧。郭清啞可是能織會畫的,娶了她,就等於給家裡娶了個賺銀子的活寶盆回來。

      「人長得挺標緻。要是嫌她不乾淨,不碰她就是了。扔在那,你想納多少妾,她還能攔你不成。就算攔,你不會養著擱在外頭!」

      謝天良的主意是成套的。連後續應對都想好了。

      那些個少年聽了也心熱。只是面上拉不下來,恐怕人家笑話他為貪圖銀子,就願意做活王八了。

      謝天良就說。郭家未必答應,不過是給他們添堵罷了。

      少年們便說,全當是幫他,不然肯定不出這個頭。

      於是。各人回家告訴老子娘如此這般。

      誰料他們老子娘聽了卻大喜,真當一件正事行了起來。

      媒人上門是喜事。就算不樂意,好好說就是,沒有趕人的道理,吳氏便客客氣氣將那媒婆迎進家門待茶。

      待聽了來意。心裡不免狐疑:怎麼這麼快就有人上門提親了?

      又一想,怕是清啞在織錦大會上露了臉,所以人就來求了。

      她倒歡喜的很。這總比閨女從此沒人問了要好。

      可她是明白清啞心思的,這次受的打擊非同小可。眼下肯定不願談婚論嫁;再者,她和郭守業根本不敢再輕易為她議親,更別提背著她議親了。

      因此,她就婉言拒絕了那媒婆。

      媒婆急忙道:「這羅家可是錦商,家裡也有十幾萬的家當。羅少爺在家是長子,郭姑娘嫁過去是做正妻的,可不是小妾。大嫂子連這樣的也看不中?」

      吳氏搖頭道:「我們想等兩年再說。」

      媒婆掩口驚呼道:「還等兩年?不是我說你大嫂,郭姑娘都這樣了,你還挑三撿四的,這會誤了她的!我幹的這個營生,這城裡半數多的人家都認識,什麼人沒見過,眼睛最毒不過了。我看這真真是一門好親,可不能錯過了……」

      「都這樣了」是哪樣了?

      吳氏瞪著面前的花婆娘,才明白她幹什麼來的。

      她嗓子眼腥甜,努力壓制,吞了一口熱乎乎的液體下去。

      阮氏一直站在她身後,見事不對,忙上前扶住婆婆。

      她一面安撫地輕拍吳氏後背,一面對那媒婆笑道:「這位大娘,你的好意我們都知道了,這事我們還要細商量。尋親嘛,誰不是挑三撿四。我們郭家更應該了。大娘你也聽說了吧?我們家前兩次因為不小心,一次挑了個不要臉的,二次又挑了個更不要臉、還忘恩負義的。大娘你說,我們這次敢不仔細?這頭一件,要兩小的有緣分。俗話說『千里有緣一線牽』,沒緣分的話,就是家世再好、人再出色——比如羅少爺這樣的——那也配不上;要是硬配對,說不定就是害人又害己。這第二件,我們要仔細篩選。回頭再找個不要臉的,嘴上說是看中我家小妹,其實是奔著她會畫和織錦來的,那不是比江家更不要臉?大娘說我們怎麼能不小心些呢!要說耽誤的話,我小妹雖然退了兩次親,可我們郭家做事憑良心,不像那些干了虧心事的人,心裡有鬼,所以我們不怕耽誤。好人總有好報的。俗話說事不過三,這一回我們仔細些,肯定能幫我小妹找一個品格好、又合緣的人家。到時候啊,還要請大娘你來喝喜酒呢!」

      她越說越熱鬧,滿面的喜氣洋洋。

      那媒婆眨巴兩眼,覺得她不去給人做媒真是屈才。

      話說回來,阮氏要去做媒,她這媒婆怕是要喝西北風去了。

      這時,郭守業走進堂間,淡淡地說道:「多謝這大妹子好心。這親事我們還要仔細想想。老二媳婦,送送大妹子。」

      媒婆見他雖然笑著,眼神卻很不善,且一來就開口趕人,頓時氣怯了,忙忙地應付了幾句場面話,就告辭出去了。

      出了郭家院子,才鬆了心神,嘀咕道:「果真念著江掌櫃?看也不像啊,把他罵得那樣狠。」

      一路疑惑著、嘀咕著,且回去給那家覆命。

      郭家正堂,等媒婆走後,郭守業才對吳氏道:「別人說幾句,你就氣成這樣,能成個什麼事?這來提親的別管他是真是假,外頭的閒話肯定是謝家在後頭搗鬼。咱先忍一忍。這日子還長著呢,咱們跟他家有得耗。你急什麼!」

      吳氏順過氣來,又見男人不慌不亂,心裡也沉定下來。

      她重重點頭道:「老娘忍!老娘慢慢跟他耗!」
      
      郭守業看向後院,眼中閃現冷芒,面現冷笑

      清啞一天天好起來了,比他想像更硬氣,他自然也硬氣。

      此後幾天,連續有媒人上門,郭家都一樣打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19 PM


第115章 反抹黑

      每來一個媒人,吳氏都客氣接待,然後細細跟人說江家靠著郭家閨女發財的經歷,以及發財後忘恩負義攀上富家小姐的故事。

      結果,外面流言又多了些內容……

      有一次,郭大全從外面回來,頂頭碰見一個媒婆正要走。

      他忙上前,客氣地跟人家打招呼。

      媒婆覺得很有臉面,故作同情地感歎郭家的遭遇。

      郭大全笑道:「唉,大娘說這些幹什麼!這都是命!江明輝自打到城裡來開舖子,跟我妹子有半年沒見了,又出了這事,怕是他們真沒緣分。我們來了這,聽說謝家二姑娘以前常去江竹齋。江竹齋一開張,她就買了上千兩銀子的東西。後來江明輝接了二姑娘的繡球,謝家說他家閨女不能白毀了名聲,江家要娶回去才行。當時我們也沒多想,我們就信了。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就退親吧,也算成全別人。我們從來就沒多想其他的。」

      媒婆瞪大眼睛——

      這話由不得她不多想!

      比如,江明輝和謝吟風早已暗通情愫。

      又比如,謝吟風已經珠胎暗結,不得已才出了個拋繡球的計策,解了江明輝找不到理由退親的困境。

      總之,郭大全自己沒多想,卻讓別人遐想無限。

      那媒婆便浮想聯翩地走了。

      漸漸的,街面上的口風就變了。

      謝天良不料這個結果,氣得在家摔東摔西。

      謝吟月還不知道此事,她接連幾天約見各路商賈,憑借謝家雄厚的實力和良好的口碑簽訂了許多合約,其中包括運往海外的。

      有幾次。方初得閒也敬陪在座。

      這日他們又在醉仙樓大設晚宴。

      待來客散後,兩人閒坐窗前喝茶。

      「我想到一個主意。」謝吟月說。

      「什麼主意?」方初立即問,知道她說的是竹絲畫的事。

      「我將緙絲工藝改變後融入竹絲畫。叫人試了試,還行,就是編起來太慢。不過我想,既然你往後要做這一行,江竹齋又斷了圖稿來源。不如棄大幅而就小幅。專門做些精緻的小件,凸顯出和緙絲一樣的立面花紋來,也是一條路子。」她按自己想好的說道。

      「那也好。我就專門做大件,不做小件。」方初爽快道。

      謝吟月微笑道:「多謝你肯相讓。」

      方初搖頭道:「總算吟月你聰明,想出這法子來。哦,你說給我聽聽。你怎麼想到的?」

      謝吟月歎道:「郭清啞窮盡神思,我哪裡還能想到什麼好的。只有這緙絲。我還算稍強她一籌,少不得拿來用。就這也費了我不少心思呢,畢竟竹絲和絲線是不同的,不能用梭子來織。他們那鉤針還管用。就用鉤針代替了。」

      方初聽了沉默下來。

      不知為何,他心頭很是不安,總覺得不對。

      要他說。他又說不上來。

      謝吟月看看外面,一彎上弦月掛在天空。照著下面水鄉靜夜,十分靜謐美好。她卻記起一件事:想要去江家,把這事告訴妹妹妹婿。因此,她就歉意地向方初告辭,說要先走一步,不能陪他賞月了。

      好容易得這點空閒,方初自然是想和未婚妻共同賞月的。

      聽她說了緣故後,不滿道:「這次你來,一心就忙她的事去了。就算忙別的,也是受她牽累惹出來的事,你來收拾善後。便是她嫁了,還要管她婆家的事。什麼時候是個頭?」

      說著話,又想起謝吟風那晚怨怪的目光——怨怪他不該出手救郭清啞——他心情越發厭煩,口氣就很不好。

      正要走的謝吟月聞言停住腳步,靜靜地瞅著他。

      方初也看著她,道:「怎麼,我說得不對?」

      謝吟月掃了一眼門口等候的丫鬟,小聲嗔怪道:「我不跟你說!你說得當然對。可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倘或方家有人做了這樣事,你待如何?」

      方初想說我方家姑娘才不會這樣,然看她流露出一絲嬌嗔,不勝其情,哪還忍心說,說了不是傷她面子。便悻悻住口,反站起來送她出去。

      謝吟月待他走近了,才又道:「等忙完了,我會多留幾日。或許還會去湖州府城一趟。去天音閣看看,可有什麼好琴。」

      方初聽了歡喜,不管她為什麼都好,這便是對他俯就了。

      因笑吟吟地伸手道:「謝少東請——」

      謝吟月噗嗤一聲笑了,當先走出雅間。

      錦繡說謝吟風搬了,帶著謝吟月去了田湖西街。

      見面將來意一說,謝吟風大喜,拉著她手不住道謝。

      江明輝卻茫然失神,久久未說話。

      他病體未癒,臉上沒有血色,加上眼神落寞,風采大不如前

      謝吟月見他神情不對,便對謝吟風使了個眼色。

      謝吟風便叫道:「相公,大姐這主意可太好了。明日就叫意匠做些新圖樣來。咱們多弄些精巧的小東西,保證好賣。」

      江明輝看看她,又轉向端坐的謝吟月,輕聲道:「不必了。」

      謝吟風一愣,不知他怎麼說這話。

      謝吟月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江明輝艱難地對謝吟月擠出一個笑臉,道:「我自己的生意,自己慢慢琢磨就是了。做大件也好,做小件也好,都憑我自己本事來,守著多大的碗吃多少飯。也不用大姐費神,也不要方少爺違誓。」

      謝吟月心思一轉,略有些明白。

      她輕笑道:「妹婿莫非以為我不讓你做大件?」

      江明輝沉默不語。

      讓也好,不讓也好,都是別人的事。

      他只要按自己原來的路子努力就是了。

      心裡不存靠任何人的想法,也就沒了煩惱。

      無慾則剛,不外如是!

      謝吟月的聲音傳來:「郭清啞以前給你的幾十幅圖,都是用同一種手法編織的;這次拍賣的十幅卻不同,每一幅編織手法都不重複。幸虧是被方公子買去了,若是別家買去了,只要在市面上這麼一露臉,你那鋪子怕是就再沒人光顧了。我建議你把重點放在小件上,是怕你吃虧,有揚長避短的意思,並非不許你跟方少爺搶生意。不過,目前你要做大件也沒什麼,橫豎方少爺不打算在霞照開舖子——他準備去京城做。但日子久了恐怕就不行了,因為他的東西只要一面世,肯定會影響你的生意。京城雖隔得遠,霞照但凡有頭有臉的商家卻是常去的。」

      江明輝心疼得一縮——

      清啞竟為了他這般費心思!

      這一切原本都好好的,怎麼弄到這步田地?

      怪謝吟風?

      不,不能怪她!

      怪自己?

      他覺得自己很冤枉。

      他就又陷入那無窮無盡的苦海中,掙扎不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21 PM


第116章 巧言

  謝吟月因江明輝起疑,所以發了那番話。

  說過了,便不欲再管他。

  就是她之前插手管江家的事,也是擔心他們在和郭家爭鬥中太落下風,影響江竹齋生意事小,牽連謝家丟臉事大。至於說她心裡對江家存有愧疚,那卻是半點都沒有的。她心裡想:江明輝要是對堂妹沒一點想法,又怎麼會接了堂妹的繡球呢?又怎會跟她拜堂呢?更別提江大娘了,對郭家切齒痛恨,那是巴不得和郭家退親,對謝家諂媚巴結之意也十分明顯。正如她對郭清啞說的,這件事責任並不在謝家。

  因此兩點,她說過這番話後,就站起身告辭。

  方初之言猶在耳邊,她也不想多管堂妹婆家的事。

  謝吟風見江明輝聽了堂姐的話神色悲傷,當即就有話要說。

  只是這番話若當著謝吟月的面說出來,恐怕精明如她會覺察端倪,猶豫片刻,便想等她走了再說。

  因見謝吟月告辭,便道:「天晚了,也不敢留姐姐,妹妹送你吧。」

  一面對錦屏使了個眼色,一面就親自送謝吟月出去了。

  江明輝還在悲傷,竟像沒看見一樣,也不起身相送。

  謝吟月並不以為意,心裡卻輕視了他三分,覺得他作為男兒,和方初韓希夷等人相差太遠了,很沒擔當——

  要麼當初誓死不從;既選擇了謝吟風,卻又在這裡悲感傷痛,左右為難,兩個都難丟下,豈不可笑!

  這麼想著,便很為堂妹不值。

  從此,她便不大願意再管江家的事。

  等謝吟月走後,錦屏上前叫道:「姑爺!」

  江明輝驚醒,見謝吟月走了,怏怏道:「大小姐走了?」

  錦屏沒好氣道:「走了!」

  江明輝便站起身往後面去了。

  走進他和謝吟風臥室外間,想起一事,想要找紙筆來畫。然四下一掃,只見雕花刻草、錦屏繡帷,滿目古雅富貴,卻令他陌生茫然,不知何處找自己的東西。

  錦屏跟進來,察言觀色,問「姑爺要什麼?」

  江明輝道:「要紙筆。」

  錦屏就去窗前的桌屜內翻出筆墨紙硯。

  江明輝看了更心煩,因他繪圖用的不是這種筆墨。

  想要再說,又懶得再說,歎氣擺手,轉身掀起珠簾走進臥室。

  錦屏氣得對他背影撅嘴。

  一時謝吟風回來,見此情形,問錦屏怎麼回事。

  錦屏便說了,「也不知想幹什麼!」

  謝吟風卻明白了,命她找繪圖用的硬筆來,還有直尺等用具一併拿來。

  隨即,她走進臥室,挨著江明輝坐下,輕聲道:「你想繪圖對不對?我讓錦屏另換了筆。這麼的也好。還是你說得對,咱們慢慢琢磨,什麼人也不靠,總能做出個樣子來。我雖然不會意匠,卻會畫畫。我就幫你畫,你一心一意編稿子。」

  說完,拉他起身,攜手走到外間。

  江明輝沒想到她會支持自己,十分意外。

  當下,他便坐下來制網格圖。

  他不過是心血來潮想回味過去和清啞共同製圖的時光,並不是及時要發奮,立馬要做出什麼成績來。

  見他安靜下來,謝吟風才起身出去。

  她原以為那流言能逼得郭家走投無路,誰知事態竟不朝她想的方向發展:郭家固然生氣,卻把江明輝說得一文不值,這光景是不可能把閨女送過來的了,江明輝上門勾引郭清啞只怕也不管用;這還不算,他們還反咬一口,說她和江明輝私通在先,把她也捲入漩渦去了。

  這麼一來,這步棋便失去作用了。

  她只得另謀出路。

  不管怎樣,都要先安撫江明輝。

  她親自去廚房弄宵夜,卻留錦屏在屋裡伺候。

  錦屏幫著點亮了好幾盞燈,都拿到近前,一面對江明輝道:「姑爺要發奮,我們巴不得。姑爺近幾日病著,不知道外面傳言多難聽。是小姐不讓我們在姑爺跟前露口風,我們才瞞著的。」

  江明輝聽這話有文章,便疑惑地抬頭看向她。

  錦屏氣憤地說道:「是郭家。他們逢人就說:姑爺是靠著郭家閨女發財的,卻過了河就拆橋,死不要臉……往後他家找女婿可要擦亮眼睛看仔細了,免得一次找個不要臉的,二次又找個更不要臉的。——他們就是在媒婆面前說的這話,還污蔑小姐早就和姑爺勾搭上了,才合計做下拋繡球的套兒,專門堵郭家的口。哦,最近好些媒婆上郭家提親呢。郭家已經放話出來,一定要找個又有財勢又能壓過姑爺的女婿。小姐聽了那些話,氣得背著人偷偷哭。所以剛才姑爺說以後要自己琢磨竹絲畫,小姐才格外高興。」

  江明輝沒有血色的臉迅速漲紅。

  他眼前浮現郭守業、吳氏、蔡氏等人面孔,目光嘲笑地看著他;耳邊響起郭大有咬牙切齒的詛咒「我等著看你不得好死!」還有清啞,靜靜地望著他,輕輕吐出兩個字「退親!」還有郭大全,似笑非笑地、漫不經心地望著他。

  他禁不住顫抖起來。

  清啞不會罵他,郭家其他人是完全可能痛罵他的。就像他家,他娘毫無道理地就罵清啞,若不是他親耳聽見,簡直不敢相信。

  還有,他們要幫清啞尋親了?

  雖然早知結果,聽見這消息還是痛徹心扉。

  錦屏挪過燈盞,又站在他身後為他輕輕打扇,口裡仍在數落不休:「……姑爺要能從此發奮了,也不枉我們小姐對姑爺一片心。我大膽說句話姑爺別不愛聽:當初姑爺接了小姐的繡球,我本來沒什麼好說的——都是現成的規矩,砸中誰就是誰,有什麼好說的!後來聽姑爺說定了親了,我就勸小姐算了,再重新扔一次,重選一個。以小姐的品貌家世,哪裡找不到好的,何必選一個賣竹器的小掌櫃。小姐說我不懂,姻緣的事怎麼光能看財勢呢。二老爺和二太太也不答應。小姐就說,既然老天爺安排江公子接了她的繡球,就是天意,她做妻也好,做妾也好,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就安心了。老爺拗不過小姐,才答應的。沒想到後來惹出那麼多事。謝家還被連累得丟了皇商差事。我老早就在謝家伺候小姐了,來來往往也見過許多大富之家,窮人也見過幾個,就沒見過像郭家這樣的。那郭清啞再本事,我們小姐還比不上她一個村姑?小姐都肯屈就,願意二女共事一夫,她憑什麼不願意?自己不願意就算了,還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埋怨謝家奪了她女婿,真是不講理。本來,以謝家的家世,還能怕了他們?不過是讓著他們罷了。偏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使巧計害人……」

  正說得熱鬧,謝吟風端著一碗燕窩粥進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23 PM


第117章 欠她

  江明輝先還靜聽錦屏說,後來見她稱清啞「村姑」,心裡很不悅。剛想煩躁地打斷她,就見謝吟風進來了,於是想起錦屏剛說的她所受的委屈來,又不忍當面斥責她的丫鬟,恐惹她多心多想,只好忍著。

  她們都沒錯,就是他有錯!

  他再無心畫了,也不想吃東西。

  然謝吟風柔聲道:「不吃怎麼能好呢。等吃了,我給你看幾張畫。今天晚了,就別繪圖了。等明天我把謝家的意匠叫一個來,你們互相說說。趁著這段日子,你好好擬擬頭緒。往後,咱們誰也不靠……」

  說著,她眼中現出憧憬之色,似對江明輝存有無限期望。

  江明輝黯然低頭,端起了碗。

  從前清啞也是對他寄予無限希望的。

  不管為了誰,他都要奮進。

  然而,不管是紅袖添香的溫馨,還是夜靜人稀的溫存,都抹不去他心底那一絲隱痛和不甘,到底意難平!

  再說方初,送謝吟月離開後,便去找韓希夷。

  韓告訴他外面的流言。

  郭清啞和江明輝之間的事他們再清楚不過了:清啞確實為了江明輝心碎神傷,以至於差點丟了性命,雖是流言,卻都屬實。可是,傳言說郭清啞已經和江明輝有了夫妻之實,卻有些毀人清譽了。就算確有此事,也不該在外亂說。這根本就是斷送郭清啞的未來!

  韓希夷不屑道:「這一定是你那小舅子的手筆。下作!」

  方初聽了眉頭輕皺,想到一個人,江大娘。

  流言如此盛傳,若單是謝家搞鬼,恐怕還達不到這效果。

  他冷哼道:「若不是那江老婆子可惡,這件事未必會鬧這麼僵。郭家縱然不甘,郭姑娘放不下江明輝,也只好認命。」

  韓希夷卻搖頭道:「郭姑娘不會答應做妾的。」

  方初道:「為何不會?她離了江明輝簡直不能活。」

  韓希夷歎道:「越是這樣,眼裡越容不得一粒沙子。」

  方初嗤笑道:「你不愧情種,看得這樣透徹。這又何必呢!」

  韓希夷悠然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小女子亦如是。」

  方初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眼前浮現那被薄冰包裹的黑瞳,心口有些氣悶。

  那些流言,郭家若聽到了,會怎麼樣呢?

  他心裡擔憂起來。

  他命人給謝吟月送了信,告之這件事。

  第二天織錦大會散後,韓希夷匆匆將他拉上船。

  坐定後,才對他道:「剛才有人來回我,說街頭巷尾如今都在議論:謝二姑娘早就跟江明輝勾搭上了,說不定已經珠胎暗結,江明輝又定了親,他們就慌了,才想出拋繡球這個法子來,掩人耳目。」

  方初氣得猛拍桌子:「郭笑臉!」

  這一定是郭笑臉的手筆。

  謝天良這個混蛋,終於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害了自己妹子不算,還害得吟月跟著受累。這臉面要往哪擱?

  韓希夷歎氣道:「那些人說得有理有據:郭姑娘可是半年都沒跟江明輝見面了,謝二姑娘卻常光顧江竹齋,這中間怎麼回事,人家不會自己揣想?」

  他一直不願提這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老實說,他就頭一個懷疑。

  方初又氣又怒。

  這件事就像陰魂一樣,沒完沒了地纏上了他。

  可是,他卻想不出一個決斷的法子徹底解決。

  每一次以為已經解決了,過兩天就會掀起更大風浪,考驗他的智慧和神經,挑戰他的能力和底線!

  更可氣的是,江家和郭家兩方人都不在他掌控之內,郭清啞自不必說,他永遠不知道她下一刻會興出什麼花樣,會造成什麼後果;江明輝那邊也是;甚至,連謝家他也不能掌控,比如這次謝天良的愚蠢行為,比如謝吟風的爭風吃醋,而這些人做出的結果,卻統統都跟他脫不開干係。

  他把這話發洩出來,韓希夷先是一愣,接著就大笑。

  「這是報應!你搶了人家女婿,就要賠償。」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什麼,臉上露出戲謔神情,「郭姑娘可是盯上你了:第一次是在謝家,她對謝大姑娘說,『等你的未婚夫被人搶了再說這話』,可不是盯上你了?第二次是在郭家,她直接寫了保證書,言明你若把她的圖稿變相讓給謝家或者江家,你和謝大姑娘將背道而馳、永世離心離德,你還就乖乖地簽字了。我說方兄,你沒把圖稿給謝大姑娘看吧?」

  「別胡說!」

  方初心跳起來,在他說到「保證書」幾個字的時候,就出口喝止;再聽他最後一句話,臉都黑了,繃緊得好似剛被人打了一巴掌。

  韓希夷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給她看了?」

  方初艱澀道:「吟月就是看看,又沒打算拿給江家。」

  韓希夷瞪大眼睛看著他,半響才道:「你……你真給她看了?」

  方初煩躁地說道:「不過是一個誓言,能耐我何?」

  跟著又傲然道:「我就給她看了,如何?!哼,郭清啞又不是神仙,說我們離心離德,我們就離心離德?我待吟月心如磐石,任它什麼詛咒也休想分開我們!」

  韓希夷乾笑道:「那是。可是你……」

  方初「啪」一聲合攏折扇,指著他道:「不許再提這件事!也不許拿這事說笑!我可以容忍郭清啞詛咒我,卻不能容忍你取笑我!」

  韓希夷忙道:「那是自然,你欠她的嘛!」

  方初一聽,臉又黑了,「我欠她什麼了?」

  韓希夷差點脫口說「你欠她一個夫婿」,好險才忍住了,因咳嗽一聲,道:「好了,好了!我不過說笑兩句,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別說你,就是我不也受這件事牽連?在下這麼受女子青睞,唯獨郭姑娘見了我不屑的很。我費了好大心思才哄得她對我笑了一笑。唉!都說『千金難買一笑』,古人誠不我欺也。」

  方初詫異地問:「你哄她?」

  韓希夷點頭道:「對呀!小弟受不了女孩子對我橫眉冷對。」

  方初忍不住笑了。

  「你怎麼哄得她?她可不是一般女子,你那些手段未必能哄得動她。只怕是花了什麼特別的心思。讓我猜猜——」他以扇抵額,蹙眉思索道——「她心裡都是傷心事,玩樂是提也不能提的;錢財珠寶也想都別想,拿去了准招她也啐你一口;好吃的她吃不下;穿的麼……如今她最關注的莫過於織錦了。難道你許她看韓家的織錦?」

  韓希夷站起身來,指著他道:「你……你不是人!」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26 PM


第118章 對策

     韓希夷點頭,把心中打算說了。

     方初正聽著,忽然目光盯著前方一處不動了,且神情異樣。

     韓希夷順著他的目光往前一看,那邊有一艘畫舫,前艙窗戶內幾個女子在說笑,正是嚴未央、沈寒梅和郭清啞。

     「她出門了!」他喃喃道。

     方初不語,只盯著那邊。

     那個小姑娘伏在窗邊,專注地望著水面,側影優美而寧靜,和身邊話語激昂的嚴未央、含笑傾聽的沈寒梅形成鮮明對比。

     她聽見那些流言會怎麼想?

     他忍不住試著揣測她的心思。

     然這一次,他的心裡卻沒有自動浮現任何想法。

     看來,必須面對她,他才能知道她想什麼。

     「可要過去?」韓希夷問。

     「不!」方初道。

     他可不想見她,躲還來不及呢,這時候倒湊上去。

     韓希夷笑道:「也是,去了保不準要挨罵。」

     也不知他是說嚴未央呢,還是說郭清啞。

     方初也不追究,也不辯解。

     韓希夷便命人將船往另一個方向劃去。

     「如今你打算怎麼應對?」他問方初。

     「還沒想好。這時候輕舉妄動不得,動一動則流言更甚。譬如那水,總是越攪越渾的;若不理會,過會子它便沉澱清澈了。」方初道。

     韓希夷聽了沉吟。

     忽然他用扇子一拍手心,道:「有了!眼看就是七夕,咱們出個綵頭,讓各大花坊評選花魁。這麼一鬧,那件事也就遮蓋過去了。」

     方初眼睛一亮。讚道:「到底是希夷,出個主意也是風流的。」

     韓希夷笑道:「我倒為你分憂,你倒取笑我。」

     方初目光炯炯道:「這事你先找花坊主事的來談。綵頭卻要等去郭家的那日,拉上其他幾家加入才好,也順便告訴郭家一聲。」

     韓希夷會意,道:「這是自然。」

     這是要賣郭家人情。

     他們這麼做固然為了謝家,也是為了郭家。費心巴力的。總不能白幹,總要讓人知道,他們是在替雙方調和。

     商議定後。兩人便分頭張羅起來。



     再說嚴未央,她見清啞身子好些了,便偷空帶她出來游田湖。

      等上了嚴家畫舫,沒有別人在跟前。她便大罵謝家無恥、行下流手段散佈流言、毀人清譽等等,「謝吟月我原先還算佩服她。這次我瞧不起她!行這等齷齪手段,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風範!且自取其辱,如今外面連她妹妹也給編排上了。」

      沈寒梅見她氣得俏臉黑紅,壯膽道:「這事應該不是謝大姑娘做的。」

      嚴未央道:「我當然知道不是她幹的。我就是覺得她無能:連自家弟妹都管不好。出了這等事,還有什麼臉面!還敢自詡行內第一女少東、『巾幗不讓鬚眉』?」

      這話倒是,沈寒梅不說話了。

      因偷偷看向清啞。眼裡有深深的擔憂。

      在她想來,清啞遭遇的事。換做她碰見其中任何一樁,只怕都活不成了,就算活著,也不敢出來見人;可清啞看上去總是那麼安靜,像沒事人一樣,她著實敬佩,又心疼她可憐。

      嚴未央自然也想到這點。

      她抱著清啞肩膀安慰道:「清啞,你別難過。我還沒見你時,聽見你和江家謝家的事就十分敬佩你,就因為你有志氣。我雖與你性子天差地別,志趣卻是相投的。我也是這樣倔強的。等閒人別想讓咱們屈服。你聽我的,別把這些齷齪事放在心上。氣壞了身子,白讓那些人高興。」

      清啞轉臉,看著她微微一笑,點頭。

      嚴未央見自己勸動了她,十分歡喜。

      她便不再說這傷心話題,轉而向她指點田湖風光、各處古跡來歷等等,一路賞玩。

      清啞看著在夕陽下的湖面上下翻飛的白鷺,思緒落寞。

      跟失戀相比,流言對她並無多大影響,只給她添了些感慨。

      這些日子她所經歷的,比她前世二十多年經歷的加起來還要多,讓她深深體會到人心詭譎和險惡,感受到世情的變幻莫測。

      失戀在這些事面前,實在算不得什麼。

      七月六日,郭大有將新織機做了出來,九大錦商便各帶了一名熟練織工和一名意匠到郭家,學習織錦和繪圖。

      來的人很齊全,該來的都來了。

      比如沈億三,沈寒梅已經在了,他還是來了。

      方初在來之前很是躊躇,有些不想來。

      可他又想:前次拍賣和織錦大會,郭清啞可都是興出了花樣的,這次不知又有什麼新招對付謝家,他不能不去。

      韓希夷就怕落單,聞言立即道:「是該去。你還怕她不成!」

      方初豎眉道:「我怕她?笑話!」

      韓希夷忙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怕她。只不過你看她是女流之輩,不與她一般見識。再說,咱們今天不是還要說那選花魁的事麼,你要不去,這個人情讓我賣?」

      方初沉臉不語,和他不早不晚來到郭家。

      郭家,郭守業先行回鄉去了,只吳氏和郭大全兄弟等人在。

      見面後,大家寒暄客套,十分熱鬧。

      因郭家沒有下人,大家很體諒,凡事自己動手。

      新做好的織機就擺在堂間,共眾人觀看。

      傳授技藝的是吳氏和阮氏,兩人共同操作那織機。

      阮氏學藝也算精湛的了,然她終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對於織工提問都能解答,對意匠所問卻說得含糊其辭。

      每當這時,就得清啞來解答。

      這時,大家算是領教她惜字如金的秉性:少則一兩個字,多則四五個字,那真是多一個字都不肯說。若非眾人已經知道她脾性如此,還只當她藏私不肯教人呢。

      好在阮氏只要經她提示,馬上就能進一步解釋,眾人才感覺好些。

      看了約一個時辰的實際操作,眾人已基本明白突破原有技術桎梏的關鍵在哪裡了。

      然明白是一回事,做出來又是一回事。

      大家便眼巴巴地看著清啞,希望得到進一步指點。

      韓希夷不恥下問:「郭姑娘,在下還不甚清楚。」

      清啞瞅了他一眼,沒作聲。

      轉身卻拿來一幅圖稿,掛在一扇屏風上,現場解說。

      大家急忙自己動手搬椅凳,乖乖坐好聽她講。

      方初自然坐得離清啞最遠,不願離她近了。

      韓希夷見他這樣,就想坐前面去,也不好丟下他一個,只得和他坐一處;嚴未央、沈寒梅坐得離清啞最近,再就是衛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3 11:30 PM


第119章 搭訕

      清啞的講解很特別,用一根小木棒指著圖上某處解說,隨著她的解說,小木棒不住移動,「這裡,到這裡……」

     眾人看著、聽著,似懂非懂,又不知如何問。

     先都坐著,後來都站了起來,往她面前靠近。

     好容易弄懂一步,都覺得匪夷所思,不知她是如何想出來的。

     那劉少爺試探地問道:「這圖稿……是姑娘畫的?」

     清啞點點頭。

     眾人都目光奇異。

     凡他們家意匠作出來的圖,因為是為織錦用的,重視織出來的效果,落在圖稿上卻未必生動,因為會有一個比例縮放的偏差;而清啞繪製的圖,在網格圖中就栩栩如生,織出來的樣品完全吻合,不但形似而且具備神韻。

     這必須要同時具備高超的畫藝和編製圖稿的技術,不是一般意匠可以做到的。至少在場九家挑選來的意匠,沒有一人可與她比肩。

     方初默默看著前面那個小姑娘,心思複雜。

     忽然,他目光一凝——

     只見衛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郭清啞的身邊去了。

     嚴未央和沈寒梅都伸頭聽清啞講解,都未留心。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清啞不厭其煩地解答,並不隱藏,只是她彷彿不擅長言辭,說得很費力。

     衛昭道:「按姑娘說的,這地方要穿梭?像緙絲,不然織不了。」

     他就站在她的身邊,口中呼出的氣息噴在她耳旁。

     清啞感覺,立即回頭,正和他臉對臉。

     她看見一雙清冷的眸子。目光中帶著探究。

     她說了兩個字,「織機!」

     然後也不收回目光,也探究地盯著他。

     錦繡五少東有三個是男子。方初和韓希夷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這個衛昭她卻很陌生。剛才他已經知道了這部分變化是靠改進後的織機完成,並非像緙絲一樣用梭子挖織,卻還要裝不知道來問她,為的是什麼?

     經歷一系列變故的清啞如今很留心身邊人事。

     衛昭和她對視了一瞬。見她不羞不讓。甚為詫異。

他     問這個,並非真不懂。他見她有問必答,每次卻只用簡單幾個字。心裡覺得怪異,於是問了這個問題。若她要解釋這地方不同於緙絲,而是通過改進後的織機織出來的,加上怎樣織。那可是一大篇話。他就是想看看她如何說這一大篇話。

     然她依然回答兩個字「織機」,噎得他無言以對。

     「是在下愚鈍。忘記了。」他輕聲道。

     接著,又向她綻開一個清冷的笑容,淡淡的。

     清啞只禮貌地點點頭,就轉過頭去了。

     衛昭看著她修長白皙的脖頸沉默。

     一直注視著他們的方初鼻子裡輕笑一聲。

     方纔他分明覺得清啞以目光嘲諷衛昭:「你沒長眼睛。沒看見那織機?沒長耳朵,沒聽見之前我嫂子說的話?想搭訕也別用這招!」

     韓希夷湊過來輕聲問:「衛少這是想做什麼?」

     方初微聲道:「搭訕!」

     韓希夷微愣,「衛昭?寒冰要融化了!你覺得他可是真心?」

     方初冷笑不語。

     那邊。郭大有也將織機的改造關鍵仔細告訴各家木工。

     總之,郭家並不藏著掖著。而是把全部秘密都展現在人前。

     這些人,誰家沒有不傳之秘?

     面對郭家的坦蕩襟懷,一個個老於世故、精明算計的行家也不免感動,自歎不如。這一刻,他們不但對郭家諸人尊敬有加,彼此之間也融洽非常、一團和氣。

     眼看到了晌午時分,沈億三一揮手,命人去醉仙樓定了幾桌酒席送來,「一為答謝郭大侄子和侄女;二麼,難得咱們聚得這樣齊全,怎麼也要慶賀慶賀不是!」

     眾人都轟然附和,十分湊興。

     此話傳去不大一會,醉仙樓的美味佳餚便流水般地送了過來,擺在東西兩邊廂房內。

     嚴未央聞見菜香味,忙拉清啞道:「不說了,吃飯去。」

     又朝眾人道:「郭妹妹身子剛好,不能太勞累。」

     眾人急忙起身,都說不急於一時,吃了飯再講吧。

     清啞便停了手,看著人群魚貫而出,她心裡卻空空的。

     這寂寥、空泛的心境,要持續多少日子,才能再充實起來?

     嚴未央挽著她胳膊,一面往外走,一面笑道:「走,吃飯去。我跟你說清啞,醉仙樓的銀魚蒸蛋味道極鮮美。我們家怎麼都做不出那個味道。你可要好好嘗嘗。還有醉蝦……」

     沈寒梅四下看看,見吳氏婆媳還在織機邊忙碌,忙走過去微笑道:「郭大娘,去吃飯了。郭大嫂郭二嫂,先放下這個,下午再織吧。」

     吳氏一面答應,一面笑道:「來我們家,倒要你們破費請吃喝,真是叫我不好意思的。」

     沈寒梅道:「大娘說的哪裡話!該我們不好意思才對。原是我們擾了郭妹妹和大娘哥哥嫂子,別說請吃飯,就是做再多也該的。」

     吳氏感激她這幾天陪著清啞,使得閨女開解不少,因此看她十分順眼,因笑對兩個兒媳道:「聽沈姑娘說話就是貼心。」跟著又道:「嚴姑娘人也好,爽快,有一句說一句,不像那兩面三刀的。」

     阮氏笑道:「沈姑娘看著就是賢良溫柔的。」

     蔡氏哼了一聲道:「比那什麼謝姑娘強萬倍!」

     沈寒梅便紅了臉,又不便接話。

     吳氏瞅了蔡氏一眼,收拾了一番,大家一塊出去了。

     沈寒梅又吩咐沈家的意匠和織工招呼其他人。

     當下眾人分兩處坐席:郭家人和錦商在東廂,織工和意匠們在西廂。東廂內,吳氏婆媳母女陪嚴未央等人坐在裡間,男人們在外間。

     外間,沈億三等人都向郭大全兄弟敬酒。

     他舉杯道:「大侄子,薄酒一杯,與你們郭家今兒送的東西比是寒磣了些,卻是沈伯伯一片心意。往後,有什麼為難事只管找沈伯伯。」

     說完,先仰頭乾了。

     郭大全忙賠笑喝了一杯。

     也不知什麼酒,反正是沒喝過的,聞著那香就醉人。

     眾人也都紛紛舉杯敬他們兄弟,感謝的話說了又說。

     一圈下來,郭大全覺得頭有些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